《归林鸟》 第1章 初识 日子一日一日的滑过去,太阳烘烤大地,随着社会高速发展,人们都用上了空调,汗总算擦的干了。 如今说起夏天,是凉爽舒适的,姜月之不合时宜,一下想到的是那个记忆中被遗忘很久的小地方。 梧县有个特点,一年之中闷热偏多,连入了秋还是骄阳。 烈日炎炎,夏天来的总是很早,阳光斑驳透过梧桐树照射在地上,树上的蝉鸣声响个不停,让人心烦。 2013年,姜月之考上了本地一所离家较近的学校。 校园熙熙攘攘,学生们提着大包小包,一张张青涩的面孔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第一天总是如此,对新事物充满一望无垠的期许。 姜月之站在校门口,眯了眯眼,仔细的从头扫到尾,打量着墙上公告栏。 阳光刺眼,透过繁茂的叶隙,洒在她乌黑的头发上。 抬起纤细的右臂挡了挡,才勉强看清。 “高一七班啊”她暗暗腹诽到。 微风拂过少女洁白的长裙,在风中起舞,怀揣着希翼踏进了新校园,梧县十一中。 这是县里排名前几的学校,她选择它的原因也很简单,离家近。 姜月之并不知道,这一刻她的青春才正式开启篇章。 校园很大,道路两侧的一簇簇绽放绚丽的花朵丛,花儿红艳艳,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门口到教学楼途中有个喷水池,波光粼粼,池中的锦鲤不知疲倦的游来游去。 这个学校,比她呆了三年的附属七中大很多。 找了好半天,她才找到高一在三楼。 转过一个拐角,七班就在楼梯旁边。 “吱呀—” 推开门,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空气中积攒着一个暑假的灰尘,混合着木质桌椅受潮后的霉味。 姜月之低下头,手指无意识捏紧了书包带,随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推开窗子,丝丝微风从外面窜进来,吹过她稍微打湿的鬓角。 她漫无目的望着窗外一颗婆娑的桂花树,白花花的小花点缀在上面。 “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闯入她的思绪,姜月之猛的转过头,差点扭到脖子。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了姜月之旁边的空位置,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侧目望去,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瓜子脸,高挺的鼻梁。 浓颜系美女,姜月之第一印象。 但并没有过分唐突去打量,只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便收回目光。 “你好啊,小可爱。”她的同桌利落的坐下,率先说话了。 姜月之前后看了看,疑惑的指向自己,带着丝不确定“我吗?” 她的瞳孔水莹莹的,现在这双眼满是困惑。 “扑哧”许若星没忍住笑了出来。 目光直勾勾看着姜月之,大方伸出手,“对啊,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许若星十分热情,一点也不怕尴尬。 姜月之盯着那双伸过来的手,指甲剪的整齐圆润,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手腕带着一块镶钻的手表。 她的同桌,是个精致的女孩,姜月之想到,把手握了上去。 “姜月之,生姜的姜,月亮的月。” “我叫许若星。”边说边抽开笔在本子上写下她的名字。 字如她这个人一样,落落大方。 姜月之思忖了下,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刚刚还有点紧张的小脸瞬间舒展开来。 眉眼弯弯,声音甜腻“你是星星,我是月亮,好有缘分啊。” “哈哈,那以后就叫你月亮吧,你可以叫我若星。” “好啊。” 许若星看人挺准,她对姜月之第一印象就很好,人傻傻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聊着,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安静”一道尖锐的女声压过杂乱的说话声,刚刚还喧闹无比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下来了。 目光都聚集在讲台上的女人。 中等身材,扎着一小搓的棕色发尾,瘦削的脸上驾着副金框眼镜。 她利落在黑板上写下“贺梅”二字。 下笔用力,粉笔与黑板碰撞发出“咚咚”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叫贺梅,教语文的,你们可以叫我贺老师,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 下面伴随着窃窃私语和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时不时还冒出点动静。 “好了,都安静看书,都中考满分吗!”贺梅双手抱在面前,锋利的双眼扫过下面,呵斥着。 看来这班主任不是善茬,同学们默默想着。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又充斥着欢笑声。 一整天都没怎么上课,目的是为了熟悉校园。 姜月之被许若星拉着去领校服。 校服整体蓝白色为主,两旁还用银线装饰着两条杠。 不算很丑,但也好看不到哪去。 两人放完校服在校园里东溜西逛,有说有笑。 骄阳正好,照在少女轻快的步子上,似是不知疲倦。 第一天过的很快,姜月之为了明天的课程有个好精神,早早的睡下了。 翌日,她是被第三个闹钟给生生叫醒的。 施恩芸看她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摇了摇头,一直都这么丢三落四。 探出头嘱咐房间里的她,“月之,把桌上的三明治吃了。” “知道了,妈妈。” 晨光微曦,姜月之站在玄关处,最后检查了一遍书包。 指尖无意识蹭了蹭校服,布料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崭新而陌生。 推开家门,晨风裹挟着微凉的空气拂过脸旁。 她的帆布鞋上沾着些许潮湿的泥土,空气中是刚下完雨的潮湿味。 几分钟的路程,姜月之到了,刚刚放下书包,瞥见许若星和她后桌聊了起来。 两人聊的正投机,许若星见她来了,眼神示意了下严齐。 “这是我的同桌,你们两认识下。” 严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 发尾微卷,眼睛大而明亮,正低头安静的吸着半袋奶。 和许若星这种明艳大气长相相反,姜月之给人一种好脾气的感觉。 严齐也是个自来熟,笑着抓了下脸,介绍自己,“你好,我叫严齐,你叫啥?”声音憨厚。 姜月之停下手头东西,也飞快望了他一眼。 皮肤小麦色,长得壮实,笑的灿烂,露出口白的发光的牙齿。一看就很开朗。 她颔首,“姜月之”清脆干净。 “人如其名,”严齐很用心想了想该怎么形容她,挠了下头,接着补充“跟天上月亮似的。” 姜月之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只得静静的喝着牛奶。 前两节课都是英语,刚开始还不算太难,但一如既往枯燥,姜月之是强撑着才没睡过去。 下课后,教室倒下一片。 她打算去厕所洗把脸,清醒一下。 丝丝的凉水扑打在脸上,明明是初秋,水却很凉,冰冷而刺骨。 在冰水的刺激下,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她的瞌睡一下子被冲淡得少了许多。 上课铃还有两分钟就要响起,走廊上的同学稀疏了不少。 脸庞上还挂着颗颗水珠,姜月之也没管,转身走出厕所。 一转弯,她的右脚结结实实踩在了某种柔软的东西上,头顶上传来一阵闷哼,她好像…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了。 如果说刚刚还有点的惺忪睡意,此刻全无。 反应过来,姜月之慌忙后退,是一双黑色Nike。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头都不敢抬,小心的开口,“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的头只堪堪到对面人的锁骨处。 映入眼帘是一件纯黑色短袖,上刻了个张牙舞爪的骷髅头,看起来格外张扬。 两人沉默半响。 姜月之正沉不住气准备抬头时,“啧,”一个不耐烦声音响起,面前的人漠视她的道歉直接走了。 姜月之蒙圈了一秒,两秒,然后快速回头。 目光只能撇见他远远离去的一个背影,高而劲瘦,斜挎着背包。 “什么人啊!”姜月之嘴角抽了抽,越想越气。 回到教室,许若星正在小憩,听见铃声弹了起来,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她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笑嘻嘻的说:“你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掉厕所里去了。” 姜月之从刚才乱七八糟的思绪回过神。 许若星的关心让她打开了诉苦的阀门,她简略的把她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特意模仿那个男生冷淡的声“啧”。 许若星大概知晓了来龙去脉,她好笑的去捏了捏姜月之的脸,手感极好。 另一只手在满是化妆品的抽屉里勉强摸出了两颗奶糖放在她面前。 启红唇“好了,不要生气了,吃颗糖消消气。” 姜月之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吃下奶糖,甜滋滋的味道包裹着舌尖。 刚才的坏情绪一扫而空。 杏眼弯弯,又笑兮兮的和许若星聊天。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自从见识过贺梅的脾气,没有人敢第一节课就有胆子打瞌睡。 贺梅手上拿着堆厚厚的教辅书,站在门外侧头和人说话。 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入安静的教室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注视着门口。 随后,贺梅进来了。 他们还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男生。 年少时遇见的少年过于惊艳,后来很多年姜月之都清晰的记着那时和少年的初识。 第一次见面太过俗气,像是话本里刻意抬高男主角的秀气,可他真真切切与他人不同。 男生一进来,教室里便发出不小的嘘唏生。 光恰巧从门口折射进来,洒在男生清瘦的身形上。 给他渡上一层温柔的金光,熠熠生辉。 微风勾勒出他的身形,他很高,有一米八左右,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上挑的眼尾,单眼皮。 好看的过分,但长相太过于攻击性了,戾气太重。 所有人目光一瞬间靠拢过去,姜月之和大部分一样,被惊艳住了,痴痴的望着讲台上的人。 毕竟谁都不例外,会被好看的皮囊吸引。 他穿着件很普通的黑色短袖,可望着上面的骷髅头图案,姜月之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 她紧皱眉头,瞬间,就想起在哪里见过了。 上午遇见的那个没礼貌的人,这下姜月之滤镜破灭,她视线落回。 表里不一的的家伙! “程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贺梅期待的的看着他。 全班四十多双眼睛同时望着讲台上,前排几个女生不禁伸直了腰。 “大家好,我叫程泽。”少年的声音慵懒随意,没有多余的话。 空气凝结了一会儿。 随后底下的同学象征性鼓掌欢迎,还夹杂着窃窃的讨论声。 贺梅满意点了点头,给他指了下最后一排靠墙的空位,示意他去坐。 只能怪他来太晚,剩下最差劲的位置了。 他也没有抱怨,长腿一迈往最后一排走去。 步伐不紧不慢,黑色的背包斜挎着,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动。 女生的视线像磁铁一样紧紧跟随。 “好了,好了,程泽同学是昨天有事情所以今天才来的”她音量抬高,“接下来,上课。” 声音回荡在教室里,大家也纷纷收回打量的目光,坐直上课了。 “我们看到第一篇……” 齐严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用笔杆轻敲了下许若星肩膀。 第2章 印象 许若星半撑着头,纤细的手指随意翻阅着崭新的课本。 右肩上的触感让她停下手头的动作,她身子微微往后一靠。 “借我支笔呗,我笔没墨了。”严齐刻意压低声音。 许若星没有回头,从笔袋随便摸了一只笔向后递了过去。 “谢了。”他借完东西也不停歇,话题一转,“你觉得我们这新来的同学怎么样?” 许若星本来就不喜欢上课,他的话题也让她偏离了课堂。 她神色平淡,侧身向后撇了一眼“挺帅的。” 在她见过的人里面,程泽的外貌绝对算的上数一数二。 严齐得到回答,又瞅了眼姜月之。 “你觉得呢,月亮?”严齐经常听许若星这样喊,觉得顺口,也这么叫她。 姜月之瞄了一眼贺梅正讲的激昂的背影,小声的说:“还行吧。” 参杂了她的个人恩怨。 “他和我是初中……” 严齐的话戛然而止,教室里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安静。 姜月之感觉寒意从背后袭来,她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缓缓抬头,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她—准确的说,是她的身后。 贺梅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 姜月之和许若星两人对视一眼,都噤了声,识相的低下头。 黑板上贺梅写字的手一顿,下一秒,愤怒的甩过一小截用过的粉笔。 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曲线,直砸在严齐身上。 丢的还挺准。 她直瞪着严齐,“哟,这位同学,我看你好像有挺多话还没说完,要不要你来讲啊!”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严齐站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全班四十多双眼睛的注视倒吸一口凉气。 严齐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油嘴滑舌,“哪能啊,我最喜欢上的就是语文,汉字是多么博大精深。” “别嬉皮笑脸,给我拿着书,站后面去!” “哦。” 教室里一阵哄笑,严齐老老实实的拿起桌上的书站到了后面。 一开学就喜提站军姿上课,也是没谁了。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姜月之觉得又心酸又好笑,她回过神,继续写笔记。 “铃铃铃---” 下课铃骤然响起,贺梅前脚一走,后一秒像剪断的弦。 粉笔灰还在空中起舞,后排的男生已经健步如飞,篮球在过道里蹦跳。 “啊啊啊,终于下课了,第一节班主任的课就被罚站,我看以后不用活了!”严齐生无可恋的咆哮着。 他瘫坐在坐位上,神色恹恹。 许若星憋着笑问他,“你刚刚说那新来的怎么了?” 说到这,严齐可来劲了,一脸精神抖擞,仿佛刚刚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他。 声音不大不小落入姜月之的耳朵,来了兴致。 严齐说:“他和我是初中同学。”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班上的杨艺也是我初中同学。”许若星淡淡回到。 姜月之点了点头,初中同学很正常吧。 “不是,我初中是湘云的,离这可有几百公里,我爸来这做生意,所以我跟着来的。”严齐眼睛瞪的圆圆的。 “我没想到,能在这个班遇见两个初中同学,一个是周纬,另一个就是程泽。” 许若星挑眉,“这是挺有缘的。” “他以前在学校可出名了,是淮江中学的校霸。” 许若星瞄了眼后面趴在桌上安静睡觉的人,确实有疏离感,再对比起他口中的校霸,心里有些发毛。 “真的假的?” 严齐激动的说:“我可看见过,他当时被人找茬,一挑三,还赢了。” 语气中似乎有丝羡慕,像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严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双眼一眨,“还有个超酷的,我听说他初中就在背上纹了个大面积的老虎。要是我的话,估计我老爸会打死我。” 姜月之壑了壑眉,莫名有些好笑。 暗暗想到,“这是什么中二少年啊,都2013年了,居然还流行校霸?” 又联想到他后背上还有个滑稽的老虎,不禁摇了摇头。 但也无关紧要,她并不是多么想去了解他那“风光无限”的过去。 转过身继续写作业了。 对于姜月之来说,程泽在她初识的印象中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规划为不善一类。 开学后的日子,她也慢慢去适应高中的学习速度和效率。 每天的作业能在黑板上密密麻麻一大堆,努力并不是个激动人心的过程。 相反,它枯燥乏味,让人与之跌宕。 姜月之一直都深深的明白,她并不聪慧,只有反复的去练题,改错……循规蹈矩,才能考出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分数。 她把泰戈尔说过一句话当做信条,“只有流过学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 一亥间,到了深秋。 花儿逐渐败落,枫叶像挥动翅膀的蝴蝶一样,在空中起舞,然后静静落地。 清晨,姜月之在教室里悠闲吃着包子,秋风簌簌,她把窗口稍微关小了点。 十月分末天气也愈发冷了,落入眼里是一片金灿灿的树木。 姜月之在薄薄的秋季校服外套了件纯白色的开衫,暖和又好看。 许若星边照镜子边梳头,她左右看了看马尾,用手拨了下,才满意的扎了起来。 嘴上不忘提醒“月亮,今天有体育课,你来月经了记得到时提前请假啊。” 姜月点了下头,她是今天早上发现刚来月经,每到这个日子都极为难受,痛的死去活来。 许若星是个很体贴的朋友,外美内暖,对朋友的事情十分的细致。 下午的体育课,照例所有人先热身跑四圈,每每这时候女生总会有一点小抱怨。 操场方方圆圆正好400m一圈,跑完4圈都1000多米了,真是服了。 姜月之其实也觉得这个规矩多少有点问题,这不像是热身跑,简直像是要把人累死一样。 看着远去了队伍,她站在原地左右瞧了瞧,在操场上找了一会儿都没有看见体育老师。 恰逢这时,她余光瞥见了角落有一个人在打篮球。 程泽,金光尽数洒在他身上,连阳光都偏爱着少年。 姜月之明显不服,“他是体育委员,可凭什么体育委员就不用跑步啊?”但是她敢怒不敢言。 慢吞吞挪到他身边。 “体育委员”一个干净轻柔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运球。 程泽睨了身旁的人一眼,把手中的球轻丢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他额头沁上层薄汗,随着脸颊滑过。 姜月之稍微站远了些,她现在还记得初中班上男生打完球一身汗臭味。 虽然她并没闻见他有怪味反而似有似无的香皂味。 程泽没注意她的小动作,随意扯起衣摆开了下脸庞的汗,粗狂而富有野性的俊美。 他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开口:“什么事?” 姜月之露出经典假笑,“我不舒服,想请个假。”话落,怕他记不住自己这个大众脸,又补充“我叫姜月之。” 他终于有空看着眼前的女孩,皮肤很白,杏眼又黑又亮,一脸期待望向他。 程泽嘴角微微抽了下,略感无语。 这个拙劣的谎言,开学到现在一个月,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 一到体育课就这不舒服,那不舒服。 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拜托,借口能不能新颖点啊? 程泽认真思忖了下,居高临下看着她,启唇“不行。” 干脆利落,嗓音听起来清冽。却异常恶毒。 说出的话如雷劈下,直接断了她的后路。 姜月之愣了会,还想反驳些什么。 一抬头,刚刚还在眼前的程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只能老老实实去跑步,等跑完全程,她的小脸已经惨白的不像话了。 许若星扶着她在地上坐下。 她蜷缩着身体疼痛才稍微减缓一些,许若星着急的问她怎么没请假。 她害怕许若星担心,只是笑着说忘记了,觉得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姜月之悻悻的坐在一旁的草坪上,看着远处热闹的篮球场上许多肆意奔跑的少年。 一眼就看见程泽了,原因无它,他穿着红色的球衣,颜色要多亮眼有多亮眼,想让别人不注意到他都难。 少年的球法精湛,抬高时的手臂肌肉紧绷,每一次扣球的招式都很果断汗珠浸湿头发,他不在意的往后一撩。 篮球框的一边还站着结伴的女生,等着给他送水,尽管他看都没有看一眼,专注的打着篮球。 像美丽的水仙花,明知有毒却还是上瘾,让人沉沦。 连许若星都补充了一句:“程泽打球挺帅的。” 姜月之双手撑着下巴,完全听不进去。 带着怨气的目光怒嗔着程泽,想要把他活剥似的模样。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千万别有事情麻烦她! 晚风夹杂着白日的余温,还有夜晚独有的丝凉意,也吹散不了少女的愁闷。 当晚姜月之就把程泽写进了她专属的记仇本里,然后心满意足睡下。 黑幕垂下,夜色浓稠,室内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湿漉漉的水洼证明过昨晚上的暴雨。 第二日,丽日当空,天空湛蓝,铺满大片大片蓬松的白云。 上完早自习,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教室的嘈杂声被按了开关键。 吃早饭的吃早饭,没做作业的疯狂抄作业,甚至还有隔着大半个教室借作业本的,简直乱成一锅粥。 “阿泽,还不抄语文,等下老巫婆要收拾你了”周纬一边奋笔疾书,还不忘提醒他同桌。 程泽的困意被打断,轻“啧”了一声,没有说话,像是没放在眼里。 周纬腾出只手随手找了本写完的作业本丢在是同桌的程泽桌子上。 还抽空瞅了他一眼,“大哥,别不耐烦了,马上上课了。”说话时手抄的更快几分。 两人初中就是一个班,玩的好。 程泽表面看起来清清冷冷,实际就是懒。 就是太懒了,连女朋友都懒都去谈,高中进校到现在,情书一摞一摞的,再怎么说也有个几十封情书吧,结果全给别人还了回去。 上次程泽拒绝人他可记忆犹新啊。 “同学,我要好好学习,不打算谈恋爱。” 周纬白眼的翻天上去了,简直被气吐血,考个倒数第一还摆个谱子。 不禁每次都感慨“暴殄天物啊!”要是他有那张脸,想都不敢想。 果然,得到就不会珍惜! 程泽很高,把腿蜷缩在一起不太舒服,他把腿大大咧咧地伸到了走廊里。 浓密乌黑的短发乱糟糟顶在额头上,他嘴里还懒懒嚼着根草莓味棒棒糖,嘎嘣脆。 随后摸出杆黑笔,不慌不忙开始拿本子写。 他垂眼虚眸,瞥了一眼桌上作业本的名字。 在洁白的本子上用黑色水性笔落下“姜月之”,三个字写的漂亮端正。 不太在意,印象里是有这么个人。 白白瘦瘦的,像一阵风能刮跑似的,一看就是三好学生。 翻开第一页,程泽神色微变,眉毛都不受控制拧在一起了,看来写字漂亮是对她最大误解。 怎么描写这个字呢?不是他有什么意见。 他鲜少甚至可以说从来没见过女生能写这么丑的字。 姜月之的字体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与她本人长相完全不相符,这也是她听过最多的评价。 她写字图一个速度,因此写得快而潦草。 要不是看到这名字,还以为是哪个男生起的呢。 初中的时候就因为自己的龙飞凤舞,不知道被老师批评多少回了。 她每次都乖巧的笑着点头,说下次一定好好写,但从来没有过下一次。 彼时正在安稳睡觉的姜月之,完全不知道她的字被嫌弃成什么样了。 程泽落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下笔,思索了下,干脆直接把笔甩在了桌子上,起身把姜月之的本子交了。 周纬凭借多年抄作业的经验终于写完了。 他呼了口气,赶紧把作业交给过道正在收作业的张兰。 还拍马屁似的夸她今天的发型扎的很好看。 张兰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佯装生气,转头就走了,但摇晃马尾看出了她的雀悦。 失算的是,贺梅压根没检查作业。 周纬气的骂了几句脏话,后半节课消停下来,津津有味的看着书下压着的手机。 第3章 坏蛋 过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熄了屏幕,眯着眼睛看着身旁,“阿泽,你和隔壁三班的宋秋菲在一起了?” “嗯?”他连头都没抬,不太感兴趣。 丁劲松看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憋笑着继续:“我可是听说了,宋秋菲说和你关系挺好的,你还送她水了呢!” 有点荒谬,连程泽自己都不知道,这哪来的空穴来风。 他终于舍得抬头了,侧目分了个眼神给丁劲松。 那目光平淡中带着些无语,仿佛在说:“这么离谱也就SB信” “……” 宋秋菲,不认识。 直到看到旁边递过来手机上的照片,他回想了下。 每次和肖磊他们出去,是有这么个人,她是跟着肖磊女朋友一起来的。 连话都没说过,至于送水,他当时请全场的人都喝了。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哪来的破事啊,但他还不屑得去解释。 径直趴着桌面上睡下了。 水房,哗啦啦的滚水留出,接热水的人排成了个小小的长队。 姜月之和许若星正手挽着手排队,时不时插上两句话。 最近天气转凉,温度下降的快,大家一下课都跑来接热水了,所以人格外的多。 “秋菲,听说你和程泽在一起了。” 站在她们前面,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正对身边披散着头发的女生说话。 不是偷听,而是音量实在太大,一个字一个字钻进了姜月之的耳朵里。 她顿时来了兴趣,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背影。 披着头发女生不好意思撩了撩刘海,娇声道:“哎呀,还没有呢,不过也快了。” 她抿唇轻轻笑着,接着说“他对女孩子很贴心,昨天还送我回家了,不过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暂时保密,太多人知道了影响太大啦。” 女生的声音温柔似水,听起来他们的关系格外亲昵,令人浮想联翩。 扎着丸子头的女孩顿时表示羡慕,拍着马屁,“真羡慕你能找到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还好了,不过他对我真的蛮好的。” 宋秋菲脸上满是得意,仿佛如真的一般,一点愧疚的心都没有。 她陷在了虚幻的梦里,是一朵贪婪虚伪的食人花,永远不知道满足为何物。 可谎言,一戳就破。 姜月之接完水,捧着带有温度的热水。热意慢慢攀延。 她听了个大概,虽然程泽人不怎么样,但对女朋友确实挺好的。 可故事里的两位主角好像并没有那么圆满。 时间来到周五下午放学,同学们都早早收拾完东西,一窝蜂的跑出了教室。 校园是追逐打闹的少年,结伴说笑的少女。 微风灌进校服里,无限蔓延的青春。 但姜月之颇有怨言,为什么最后一天卫生大检查,为什么最后一天是她扫地? 很快,教室里的人都差不多走了。 桌上到处是散乱的书本和地上杂乱的垃圾。 她满脸沮丧,严齐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给她鼓励,“加油。” 姜月之笑着点了下头回应他。 两个人配合默契,一起扫地,拖地,干得很快。 最后,擦门窗的任务交给了严齐,但姜月之也没闲着,提着大包的垃圾往外走。 走在校园里还挺悠闲,除了一堆煞风景的垃圾。 她边哼歌边走,路旁的秋桂繁多,树冠丰富,金色的花点缀其中,气味过于浓烈。 她将垃圾用力一抛,甩进了垃圾桶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往回走。 脚步顿住了,左边楼道后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子的哭泣声,回荡在她耳边。 姜月之抿唇,疑惑的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是一男一女,挺吃惊的,居然是程泽和他女朋友。 楼梯最下面,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保持着段尴尬的距离。 侧面望去,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双眼通红,肩膀无措的微微颤抖,嘴里还一直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与之鲜明对比是懒散倚在白墙上的称之为,他冷若冰霜,神色淡漠,没有一丝多余情绪,仿佛事不关己。 她匆忙躲在柱子后面。 连姜月之都暗暗吐槽自己“怎么做贼心虚似的,人家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偷看了。” 正准备悄悄溜走,身后的男生居然开口了。 说出的话残忍无比,“滚开。” 姜月之心咯噔了下,没敢回头。 夕阳下,只有哭声渐渐放大的女生。 姜月之很气愤,但不能贸然去安慰女生,让别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只会让她更难堪。 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作不知道,给别人留够尊严。 程泽,简直是傲慢无比,一个男生丝毫不顾及女朋友的感受,冷眼看着女生哭的死去活来,渣男啊。 他像是地狱的恶魔,拥有蛊惑人的皮囊,和恶鬼的内心。 后面的日子,她几乎和程泽没有什么交集。 平淡无奇的穿梭在校园里。 但14周的时候,程泽这个名字却被全校皆知了。 直到看到他在所有师生目光下站上旗台,姜月之八卦地询问周围的同学“,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上个星期因为和外校职高的高二学生发生矛盾,程泽直接一个人去人家校门口,那是啥地方啊,羊入虎口。” “程同学不会是被打了吧。”姜月之都没察觉自己话里的幸灾乐祸 另一个人兴奋的接嘴“程泽是谁啊,他一个把对面五个人高马大的人打趴了,听说小混混的老大腿都骨折了,而程泽也就受了些皮外伤。” “那是挺遗憾的。”她小声啫嚷着。 身旁的人没听见她的话,越说越激动。 “结果那小头目居然找到我们学校告发了。” 阳光照在树梢,有些刺眼,姜月之用手挡在额头上,撇了眼台上的人。 他高挺个子、骨相优越、眉眼疏淡,居然没穿校服,穿着一件白色长袖,外套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明明是在被挨骂,却没有一丝慌张。 一手插着兜,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不起,清风吹乱了他墨色头发。 耳边是教导主任的严厉批评,“最后,因为程泽同学能知错就改,我们给予记大过,义务劳动30次惩罚。” 底下一阵嘘唏声,十一中大部分都是勤勤恳恳的文弱书生,打架斗殴实属少见。 并且主角长得实在帅的人神共愤程度了,不少人频频望着台上的少年窃窃私语。 知错能改?她怎么一点没看出来,不过恶人自有天收。 批斗大会终于结束后,程泽又被教务处主任拎到了年级办公室。 主任叫王骏豪,管高一年级事物,三十岁左右,岁数不大,却每天一副苦大情深的模样,一双鹰眼瞪的人发咻。 学生私下叫鹰哥,阴暗暗的。 办公室门被关上,只剩下两个人。 程泽站一早上腿早累了,一进去像自己家似的,毫不犹豫找了个空倚坐了下来。 王骏豪瞄了一眼外头走廊,确定没人了,转而换了副样,与平日全然不同。 笑嘻嘻的开口:“这次是因为那职高的闹大了,都告到学校了,大家都看着,所以叔为了顾全大局叔只得让你出面了。” 话落,紧盯着面前人的表情,看男生淡淡喝了口茶,没开口。 周遭安静,只有钟表滴答转过声。 明明还是个毛头小子,自带的气势却并不输,不怒而威。 王骏豪颇有些不自在的站在原地没敢动,紧张的擦了擦汗。 半响,男生声音响起:“没事,这事情本来是我不对,王老师你有心了” 等到他离开,王骏豪这才松了口气,要是把程泽弄出个好歹,程董恐怕是不会让他好过的吧。 “小亮烧烤”,一到晚上人满为患,虽然装修简陋,但味道好,开了十几年了。人多时都是直接拿个板凳在路两旁坐着等。 丁劲松开了瓶啤酒,哐当两口下肚,再配上大肉串,别提多爽了。 他心满意足说,“还得是我跟老板娘混的好,不然你们还预订不到嘞。” “是是是,丁哥真厉害啊,舍身为我们。”周纬调笑着。 话里是藏不住的戏谑。 “去你妈的。”丁劲松踹了他一脚,话锋一转,“阿泽,你说你管那破事,那小子声都不吭!” 打架这件事源起,是上周周二放学,一行人准备去ktv唱个歌,程泽先独自去汽修店看了眼赛车刮掉的漆补好没。 眼见没好,打算下个星期再来取。 途经金洋职中外面的条小道时,偶然撞破副欺凌,程泽余光瞥见,阴暗潮湿的巷子,甚至散发着说不上的臭味。几个高大的男人围着个瘦弱不堪的男孩。 “喂,在干嘛呢?”他捏了捏鼻子不太耐烦往里走。 随着道黑影的逼近,里面的人都停手了。 为首的男子壮实,剔着个板寸,手臂上一条花臂。 花臂男打量了面前逼近的人,高高瘦瘦的,双眼疏离,还斜挎着书包。 戏谑的笑,“哟,小娘炮,是想跟我们一起玩吗” 响起一阵恶心的笑声和吹口梢下流声。 “不过我们不喜欢男的哟!” 程泽轻笑了声,花臂男听见了正要开口。 刹然,脸上重重挨了一脚,话被堵在了肚子里,狼狈的滚到了地上,程泽直接猛踩踹男人肚子。 剩下的人眼见老大倒下,都收起了玩笑般笑容。 面容狰狞的撸起袖子靠近程泽,不知谁骂了一句“找死”。 四个人对一个,他们打法完全是没章法乱打,拿着拳头硬揍。程泽不一样,他学过拳法,拳拳到肉。身形轻巧,打的几人龇牙咧嘴。 他也受了伤,但像丝毫感觉不到痛一样不要命的打,四人只得灰溜溜逃走,走时还放话“你等着。” 他冷眼扫过地面趴着的花臂男,仿佛看一滩死肉一样。 花臂男想逃,但痛的趴不起来,程泽狠狠抓起他的头皮,阴鸷的笑了笑“你说,现在谁该求饶?” “我错了,哥,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程泽像丢垃圾一样把他甩开,没再去管。这才扫了眼旁边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生,衣服被扯烂了,眼睛也被打肿了,惨不忍睹。 他不在意吐了口血水,捡起书包走了出去。 新月挂在屋梁上,夜风习习。 程泽说,“你管人家出不出声,我自己没事找死不行吗?” “那你可真找死,手,脸都也流血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调色盘呢。”丁劲松冷笑。 眼见气氛不对,两人都闷闷的喝酒。 周纬出来调和,“好了,我们阿泽那是行侠仗义,值得学习。快吃啊,等会都冷了。” 丁劲松看着对面一脸无所谓的人,轻摇了摇头。 他这人,就是光做不说,做了这么久兄弟,早知道他是个什么有样的人。可别人不了解啊,只会加深他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形象。 希望有一个人,能真正的透过表面去打开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