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叙平生[追妻]》 第1章 第 1 章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晋江小说阅读,作者柒合』 *** 周静烟领证前那晚彻夜未眠,前半宿睡不着,后半宿净挨骂。 她把决定结婚这事儿告诉沈琳,沈琳听完立马挂断电话,班都不上了,直接杀回住处骂她个狗血淋头。 天蒙蒙亮,沈琳骂累了,靠着沙发架起腿,冲周静烟扬扬下巴:“你告诉我,现在到底怎么打算?” 周静烟站她跟前,跟小学生挨训似的,瑟缩着脖子,声音又轻又小:“他说我要是同意结婚,能让知宇少判几年。” 周静烟就这么一个弟弟,虽说同父异母,可毕竟是血亲,周知宇打小就黏她,追她屁股后头“姐姐姐姐”叫不停,青春期叛逆,除了周静烟这个姐姐,谁的话也听不进。 真让他蹲半辈子大牢,周静烟怎么忍心。 沈琳气笑了:“少判几年,那到底是几年,有个准话没有?别到时候你人也嫁了,坑也跳了,回头告诉你,该怎么判怎么判,你奈他何?赵叙平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清楚!” 多少年前就流传开这么句话——京圈赵叙平,狠茬第一名。沈琳没见过比周静烟更单纯的女人,这位爷的话也信。 周静烟埋着头,抠着手,好半天才开口:“他不是好东西,可他说话算数。” 沈琳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手飞快拍着胸脯,呼吸急促深重,头晃个不停:“周静烟啊周静烟,我今天才看出来,你他妈智商有问题!” 周静烟不作声,任由她骂,眼观鼻鼻观心,木头桩子似的杵她跟前,气得她七窍生烟。 “行行行,嫁赵叙平去吧,后悔了别来找我哭!” 沈琳说着,起身一甩手,快步走进卧室,砰地将门摔上。 周静烟站门口,抬手准备敲门,想想还是算了,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除非自己不跟赵叙平结婚,否则说什么都没法让她消气。 周静烟知道,这婚必须得结,因为赵叙平恨毒了周知宇,他妹妹受的罪,他铁了心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洗完澡,周静烟换上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墨蓝牛仔裤,齐腰长发绕成不高不低规规矩矩的发髻,觉得太素,又化上淡妆。 她盯着镜子看好久,不知道这副模样去领证,能不能让赵叙平满意。 把赵叙平哄开心了,往后日子兴许好过些。 她只是反应迟钝,不是傻,明白赵叙平结这个婚就是奔着折磨她一辈子去的。 至于怎么折磨,赵叙平法子多得是,她猜不透,想想往后的日子,再胆寒犯怵,也只能咬牙硬挺。 周静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都觉得差点儿意思。 头小脸小个子不高,将将一米六,瘦削单薄,五官倒是清秀,可也够不上什么大美女,只能算小漂亮,表情木木的,学不来人家那股子媚劲儿,简而言之,乏善可陈。 周静烟越看越沮丧,心里想:赵叙平肯定不喜欢自己这一挂的。 事实上,赵叙平喜欢哪一挂的,迄今为止是个谜。 他活了二十七年,单身二十七年,学生时代热爱打架,创业以后热爱赚钱,甭管男人女人,从未把任何人放眼里。 按理说像他这种家财万贯身家滔天的京圈三代,只要成心挖,没有挖不出的绯闻,偏偏还真挖不出他什么来。 没对象,没绯闻,意味着周静烟没有参考标准。 他要是喜欢性感辣妹,她还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学学人家穿衣打扮;他要是喜欢清冷森女,她走走日系冷淡风也不是不可以…… 坏就坏在压根没人知道他钟爱哪种类型。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赵叙平喜欢人民币。 想到这,周静烟深深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有个标签死死钉在她身上——赔钱货。 这么看来,讨赵叙平欢心这事儿,难度堪比登天摘月。 八月的京州炎热干燥,周静烟魂不守舍出门,顶着大太阳走到公交站,挤完公交挤地铁,挤完地铁骑单车,终于卡在十点整准时来到民政局。 赵叙平已经到了,那辆挂着连号车牌的迈巴赫停在路旁,他站外边儿斜倚着车门,不耐烦张望,目光与周静烟对上那一刻,愣住了。 周静烟将共享单车摆放好,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看着他。 印象中,她从没见赵叙平穿过白衬衫。 这人以前只爱穿深色,不是黑就是灰,气质本就张狂凌冽,穿深色服装越发多了几分匪气,帅是一等一的帅,可又野得没边儿,叫人望而生畏,看一眼就犯怵。 个头一米八六,身形高挑顷长,宽肩窄腰,白衬衫黑西裤那么一穿,很有白马王子那味儿,不过往面上仔细瞧,俊脸冷得跟冰山似的,眉眼间杀气若有似无,叫人看得心里发毛。 大热天,周静烟身子打冷颤,舌头打结:“我、我证件带了,进去吧。” 赵叙平瞧着这张汗涔涔,被晒红的脸,皱了皱眉:“你住城东,骑车来?” 周静烟慌忙摇头:“二十几公里呢,怎么可能!我坐公交转地铁,从地铁站骑过来的。” 赵叙平眉头皱得更深:“就不能打个车?” 周静烟:“没、没钱……” 赵叙平从头到脚打量起她:“以前也不是个结巴啊。” 周静烟听得出他是有意奚落,拿话刻薄她。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生气,擦擦额上的汗,赔笑:“对不起哥哥,我有点儿紧张。” 赵叙平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冷眼瞧着她,薄唇紧抿。 她正纳闷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听他沉声开口:“谁是你哥?你也配叫这个?” 周静烟仰脸怔怔望着他。 以往从来都是这么叫的,偶尔见着面,她怯怯叫一声“哥哥”,他淡淡应一声“嗯”,多少年这么叫过来,怎么今天就不配了? 拍合照时,相机咔嚓那一瞬,周静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他妹妹出事了,导致他妹妹出事的罪魁祸首,是她弟弟。 赵叙平只有一个亲妹妹,如今妹妹再也没法叫哥哥,她周静烟凭什么叫? 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往结婚证上盖戳那一瞬,周静烟又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去找赵叙平求情那天,赵叙平拍拍她的脸,问她拿什么换,她说只要能让知宇判得轻点儿,她可以拿命换。 当时赵叙平就笑了,说,那这么的,咱俩结婚。 周静烟心想:反正自己贱命一条,嫁就嫁了,法治社会,难不成他还真能要她命? 结婚证上盖了戳,周静烟嫁了人,她这才反应过来,以赵叙平的身份地位,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变着法子弄死她,简单得就跟玩儿似的。 沈琳骂了半宿都没能让她后悔,领完证,她肠子都悔青。 周静烟的人生信条就是——生命在于苟着。 二十二年的人生里,周静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家里长辈个个重男轻女,亲妈死前,成天拿她撒气,亲妈一死,后妈上位,继续拿她撒气。 圈子里谁都知道,暴发户周家有个出气筒,别名扫把星,字号赔钱货。 周家从暴发户变成了破落户,周静烟也从那个瘦瘦小小的豆芽菜,长成了瘦瘦矮矮的大姑娘。 别看周静烟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行,在她内心深处,其实觉得自己有一样很行,那就是求生力。 虽然活得不咋地,可最起码,她还活着。 挨了那么多白眼、辱骂、毒打,她还是硬生生挺过来了。 她有时会窃喜:看吧,我多会苟,苟着苟着,就长大了,苟着苟着,就苟到二十来岁了。 然而此时此刻,周静烟忽地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苟不下去了。 周家人待她不好,是因为厌;赵叙平待她不好,是因为恨。 “恨”的杀伤力可比“厌”强多了。 “讨厌死了”,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怨;“恨死了”,携带着挖心焚骨的动机。 周静烟看着赵叙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寒而栗。 赵叙平让她上车,她如同提线木偶般跟着坐进后座,紧贴车窗,离他老远。 周静烟目光盯着窗外,瞳孔逐渐失焦,看什么都雾蒙蒙,脑子里也乱糟糟。 车里算上司机三个人,静得听不见呼吸声。 周静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她不敢问。 半晌,她终于有勇气转过头,视线看向赵叙平。 赵叙平正盯着窗外,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发呆。 他的脸始终冲着另一边,周静烟这才敢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像以往那样,只有在他看向别处时,她才敢多瞧他一会儿。 这张脸从侧面看,轮廓更加分明。妹妹出事后,他面颊消瘦,下颌线越发比以往清晰,沉郁中带着点落寞,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成熟男人味。 周静烟很想知道,这一刻,赵叙平心里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刻的赵叙平,明明没有死,回忆却像走马灯一样涌出,脑海中浮现四年前,十八岁的周静烟,在阴暗的小木屋里闭眼吻他那个画面。 那是他们彼此的初吻。 这本结局he,sc,双洁,虐甜向,恨海情天文学。作者本人于虐文领域深耕多年,深谙狗血之道,专攻恨海情天,喜欢本文的请点点收藏,爱看这种类型的可去专栏【带球跑,虐又甜】系列尽情观享,也请动动灵巧的小手收藏一下作者专栏,万分感谢~最后作者还有一事相求:求求大家来晋江看正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恶劣的成长环境将周静烟搓扁揉圆,窝囊活了这么些年,她只干过两件有种的事儿:一件,是在二十二岁这年嫁给赵叙平;另一件,是在十八岁那年强吻赵叙平。 这两件事儿传出去,无疑是爆炸性新闻,然而它们发生得悄无声息,尤其是后者,他俩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不提,不代表忘记。 那天晚上,无论过多久,两个人都记得清晰。 周静烟高中毕业散伙饭订在京郊某个农家乐,各奔东西之前,她的同班同学兼唯一闺蜜沈琳喝疯了,拽着她衣领非要跟她喝交杯酒。 从没喝过酒的周静烟仰头干完一小杯,嗓子火辣辣,两眼冒金星,东倒西歪跑出包房,躲避身后举着瓶子准备对她夺命连环灌的沈琳。 周静烟光顾着跑,压根没看路,出门就撞人怀里,抬脸一看,撞上的竟是赵叙平。 沈琳鬼哭狼嚎追上来,周静烟一个劲冲赵叙平摇头,赵叙平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扶着她快步穿过走廊。 周静烟以为平时沈琳已经够生猛,没成想这人喝醉后战斗力直接拉满,他俩踉踉跄跄一路小跑,沈琳横冲直撞一路猛追,愣是从二楼追到大堂,从大堂追到院子。 院子里有个放柴火的小木屋,虚掩着门,赵叙平将周静烟拉进去,迅速关门锁上,听见沈琳在外头荒腔走板唱起《大话西游》主题曲。 “苦海!泛起爱恨!在世间!难逃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听完这首基本属于二创的演唱,周静烟才回过神,发现赵叙平靠着墙,而她靠着赵叙平胸膛。 木屋狭窄得两个人在里面都拥挤,月光透过小窗,如白纱覆在赵叙平脸庞。 她看着这张脸,以为自己要么喝醉了,要么在做梦,因为她在这张总是冰冷凌冽的脸上,破天荒看到了温柔。 “这歌叫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直愣愣盯着赵叙平问。 “《一生所爱》。”他说。 “琳琳唱得真好听。” “你确定?” “反正比我唱得好听。” “要不你唱唱?” 周静烟踮起脚尖,趴他耳边轻声哼起来:“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 她唱一句,唇就往旁边挪一点,唱到“陪我等雨停”,便吻上那双薄唇。 起先赵叙平将唇抿得很紧,还试图推开她,她不知哪来的胆子,使出浑身力气抵过去,他推得轻,她抵得重,只一个来回他就不推了,唇也松开了,甚至变被动为主动,这让方才无声的拒绝有了那么点儿半推半就的意思。 周静烟多希望这是梦,更希望这梦不要醒。 她被亲得痴软,赵叙平连吻都带有强烈的攻击性,来势汹汹如暴雨,不容半点反抗和质疑。 木门忽然砰砰响,沈琳被“雪姨”附身,在外头一边捶门,一边大喊:“‘傅文佩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呐!’” 周静烟的美梦戛然而止。 她下意识缩进赵叙平怀里,下一秒,感觉到赵叙平双臂圈住了自己。 “别怕。”他在她耳畔低声说。 嗓音太过温柔,周静烟甚至怀疑这是幻听。 外头传来好几个声音,周静烟听出同学们来了,沈琳被拉走,哭天喊地又唱起苦情歌。 歌声消失那一秒,木屋里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周静烟依然靠在赵叙平怀里,赵叙平依然圈着她没撒手,四目相对,谁也不动弹。 “她那几句词儿怎么这么耳熟?”赵叙平冷不丁问。 “《情深深雨濛濛》里的,雪姨来依萍家闹事那段。”周静烟认真回答的样子,像极了上公开课的小学生。 “哦。” “这部剧我看了很多遍。” “所以长成了恋爱脑?”赵叙平笑得戏谑。 她被这略带讽刺的笑刺痛,猛地退两步,低头小声狡辩:“哥哥,我刚才喝太多酒,不清醒……” 赵叙平侧了侧头,轻笑:“嗯。” 周静烟带着哭腔哀求:“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说出去,行么?” 赵叙平:“行。” 周静烟开门撒丫子就跑。 后来她告诉沈琳,赵叙平说话算数,沈琳不信,这话其实是有依据的。 五岁那年,她被亲妈打,躲在家门外哭,赵叙平抱着篮球走过来,说:“别哭了,哥哥给你巧克力。” 很快,一大盒进口巧克力塞进她怀里。 七岁那年,她被后妈打,躲在绿化带哭,赵叙平颠着足球走过来,说:“别哭了,还要不要巧克力?” 她抹着泪点头。 很快,一大盒进口巧克力递到她眼前,跟上回的不是同个牌子,但比上回的还要好吃。 十岁那年,她被亲爹打,躲在家里后院哭,赵叙平隔着铁栅栏看她许久,说:“我要去美国读书了,走之前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她想啊想,最后摇摇头,告诉他:“我没有愿望。” 她当然有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周家。 可是她还那么小,她走不了。赵叙平也不大,他办不到。 赵叙平问:“那你还想吃巧克力吗?” 她点头,破涕为笑。 很快,赵叙平从家里搬来一个大纸箱,箱子里全是巧克力,他一盒盒穿过栅栏缝隙递进去:“自个儿藏着吃。” “嗯,哥哥,你脸上怎么了?”刚才光顾着哭,眼里全是泪,周静烟这会儿才发现赵叙平脸上有伤。 “打架挂彩了呗。”赵叙平轻描淡写解释。 周静烟欲言又止。 他拿出最后一盒巧克力,拆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颗,撕开包装递给她:“尝尝。” 她没伸手接,张开嘴去够他手里的巧克力。 他笑着往她嘴里塞。 “好吃么?”他问。 她重重点头。 他又问:“跟之前那两种比起来呢?” 周静烟:“都好吃。” 赵叙平:“哪种最好吃?” 周静烟:“都好吃。” 赵叙平把最后拆开那盒递给她,转身往回走,迈了几步又停下,扭头问:“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周静烟原本细细抿着巧克力,怕太快吃完,不敢嚼,听他这么一问,想立即回答,急忙囫囵嚼几口往下咽,巧克力咽下去了,话却卡在嘴边出不来。 赵叙平:“想起愿望了?” 周静烟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愿望是——你到了美国,别老打架。” 赵叙平默不作声,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这么看了她一小会儿,直接转身走人。 赵叙平去读美高后,回来的次数少,俩人碰面的次数更少,偶尔路上见着,谁也没多话,彼此淡淡打个招呼便错身而过。 好几次周静烟想拦住他说声谢谢,总说不出口,拧着一股劲儿,回到家躲房间里懊悔,下一回难得碰着,又别扭起来,还是什么也说不出。 周静烟十五岁那年,父亲破产跑路出国,继母身患绝症死得仓促,家里别墅被法拍,她一个人拖着十二岁的弟弟住进沈琳家空出的那套老破小。 从此她和赵叙平彻底分隔两个世界。 她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赵叙平,岂料高中毕业意外碰上——不仅碰上了,还亲上了。 她求赵叙平别说出去,赵叙平就没说,他真要反悔,早传得满天飞,这么多年不可能压根没动静。 所以在她心里,哪怕赵叙平千坏万坏,也是个讲信用的人。她要巧克力,他答应给就一定给;她要他保密,他答应后守口如瓶。 小木屋那晚,她多想嫁给他啊,谁知后来还真嫁了。 只不过这婚结得苦大仇深,没办法,周知宇身上背着两条人命。 赵叙平妹妹死的时候,一尸两命。 领完证,周静烟怕归怕,倒也看得开。弟弟欠着人家两条命,她和弟弟要是都死了,就当还债了。 迈巴赫停在一幢独栋别墅门口。 周静烟下车,跟在赵叙平身后,进门前停住脚步。 “我想回去拿点儿东西。”她小声恳求。 赵叙平也停下来,但没回头:“破烂儿别往我这带。” 他知道她住老破小,也知道她手头没有值钱货。 “我自己打车去打车来,不麻烦你们。”她还是很小声。 赵叙平不言语,她当他是默许,迅速走开。 腿刚迈进门,赵叙平就退出来,扭头冲司机扬扬下巴。 她穷得没钱打车,赵叙平是知道的, 司机意会,开车追上周静烟,停在她身旁:“周小姐,赵先生吩咐我送您过去。” 周静烟取完东西回来,赵叙平还在别墅。 他靠着沙发喝茶,见她怀里捧个灰色布袋,放下茶杯,问:“来回将近二十公里,拿的什么东西?” 周静烟没吱声,闷头往前走,他起身疾步过去拦住,伸手夺她怀里的袋子,她像只受惊小兔,抱紧袋子背过身,瑟瑟发抖。 赵叙平起了好奇心,见她这副模样也来气,偏要瞧瞧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绕过去一把抢走袋子打开,蓦地愣住。 袋子里,只有一盒过期多年的巧克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赵叙平认得这东西。 他心里那片深潭,被扔进了一粒小石子,发出脆脆的声响,激起层层波浪,也惊动出更多回忆。 可他表面嗤之以鼻:“你就拿回来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周静烟头埋得低,嘴动了动,声音太轻,赵叙平没听清。 “说的什么?”他弯着脖子凑近她的脸,皱眉问。 “这不是破烂儿。”周静烟声音大了点,也没大到哪去,还带着微微哭腔。 赵叙平目光落在保质期上,皮笑肉不笑:“过期多少年了,还不是破烂儿?” 他说话京腔不重,可多少带了些,“破烂儿”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损得没边。 周静烟没底气跟他吼出那句“就不是”,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巧克力,颤声求道:“能把它还给我吗?” 赵叙平笑了,转身抬手一扔,巧克力进了垃圾桶里。 周静烟冲过去弯腰捡,还没碰到盒子,又被他夺去,他狠狠将巧克力往地上摔,指着它命令路过的保姆:“把这破烂儿扔掉。” 保姆是个四十岁的女人,第一天来这儿上岗,对雇主不了解,一头雾水看着他俩,见男主人面色阴沉,赶紧捡起地上的盒子,正要往垃圾桶扔,又听男主人怒道:“扔外边去。” 保姆满腹疑惑没敢问,拿着盒子小跑着出门。 周静烟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咬破唇也没哭出声。 赵叙平猛地抬起她下巴,盯着这张泪流满面的脸冷笑:“刚演完暗恋戏,又演上苦肉计?” 关于周静烟喜欢他这回事,他早就知道。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周静烟没说开,他也不戳破。 忍了这么些年,这会儿他忍不了了,问完刚才那句,见周静烟死咬着唇不答,又笑着问:“你他妈别是真爱上我了吧?” 周静烟哇的一声哭出来,抽抽搭搭回了句:“你干嘛呀……” 她的心被很多人戳过刀子,又被赵叙平缝过伤口,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亲自往她心上捅去一刀又一刀。 被咬破的唇都没心脏那么痛。 赵叙平攥住她手腕走向电梯。 二楼左边客房旁有个套房,赵叙平进入套房,穿过起居室,一脚踹开半关着的卧室门,加快脚步走到床边,猛地将周静烟拽过来。 周静烟不受力,跌坐在床,仰脸泪汪汪望向他。 “我告诉你周静烟,甭管咱俩以前怎么着,有过什么,都他妈是以前,打今儿起,咱俩就是怨偶,别指望老子对你好,也别假惺惺演戏恶心老子。” 周静烟痛糊涂了,问了句废话:“那你娶我干嘛呀?” 他笑起来,拍拍她脸颊:“当然是欺负你,糟践你,恶心你啊。怎么着,不服气?不服气让周知宇多蹲几年牢,我再嘱托牢里几位熟人多照顾照顾他?” 周静烟不言语,更不敢哭出声,撇着嘴止不住落泪,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错了,你别生气……” “错哪儿了?”赵叙平冷笑着问。 周静烟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你错就错在,有这么个不省心的亲弟弟。”他捧着她半边脸,指腹轻蹭泪湿的脸颊,拇指覆在她唇上咬破的地方,用力一摁,刚止住的血又渗了出来。 周静烟疼得惊呼,脖子往后缩,躲开他的手。 “疼么?”他笑了笑,“疼就对了。伊伊死那会儿,比你疼多了。” 周静烟有许多话想说。 她想说周知宇对不起赵庭伊,作为周知宇的姐姐,她也对不起赵庭伊。 她想说伊伊是顶好顶好的姑娘,她为伊伊的离去深感痛心和惋惜。 她想说如果早点儿发现他俩在一起,早点儿阻拦就好了……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喉咙堵得发苦,发痛,千言万语卡在那里,一个字都出不来。 她就这么仰脸望着赵叙平,破了的唇颤啊颤,什么也说不出。 等了一小会儿,她始终这样,赵叙平估计觉着没劲,头也不回走开。 周静烟独自在这个陌生的卧室待了许久。 这里很大,装修得很好,却也很冷。 墙面,家具,床品……一律都是冷色调,跟赵叙平一样冷。 她结婚了,搬进了漂亮的大房子,然而这里不是家。 她早就没有家。 不被爱的孩子,从出生那刻起,就是没有家的。 这世上唯一给过她温暖和爱意的亲人,只有弟弟周知宇。 小她三岁的周知宇,出生那年,他母亲还没上位。 她生母刚死,继母就带着周知宇搬进来。 从此周知宇是掌中宝,周静烟从扫把星“升级”为眼中钉。 小小的她恨过周知宇,可同样小小的周知宇,会抱着继母哭求“妈妈别打姐姐”;小小的周知宇会偷偷藏起一块生日蛋糕,再偷偷拿给她吃;小小的周知宇会在她的伤口上轻呼气,奶声奶气说“姐姐痛痛,知宇吹吹”…… 多么小的概率,在这样的家庭里,她有个天使般的弟弟。 她爱她的弟弟,她也有愧于伊伊,所以她恨不起赵叙平。 她只是心痛,不明白为何命运如此待她。 这世上,好似老天也有偏爱,有人命好,有人命苦。 她不幸成了命苦的那个,从小苦到大,吃得苦中苦,吃不尽的苦。 她在这个冰冷而陌生的房间里,躺在柔软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哭泣,哭累了,翻个面,趴枕头上继续哭。 越哭越痛,越痛越哭,恨意忽然涌来。 她恨父亲母亲,恨外公外婆,恨爷爷奶奶,恨那些亲戚,也恨继母,最恨的还是她这破命。 都说人生如戏,怎么偏偏是她分到这么悲苦的剧本? 这些年周家陆陆续续死人,父亲躲到国外生死未卜,毫无音讯,她和弟弟相依为命苟活,大学毕业眼看着快熬出头,又出了这事儿。 周静烟恨得往地上摔枕头。 她想起赵叙平摔巧克力时怒火中烧的样子,心又被刀子扎了一次。 反复想,反复被扎,痛得她瘫倒在床,捂着脸放声大哭。 赵叙平把她的巧克力扔了。 那是她这么多年受伤后用来续命的东西。在家被虐待了吃一块;在学校被霸凌了吃一块;无家可归时和弟弟分着吃一块…… 无论她多爱弟弟,赵叙平给的巧克力,她只舍得分给弟弟半块。 那是赵叙平送给她的啊。 送这些巧克力的人,是她悄悄爱了这么多年的赵叙平啊。 最后一盒她怎么也舍不得吃,因为吃完就没有了,再没有了。 难过的时候她就拿出来看看。多难过她也不吃,只是看看。看一看心里就好受了,就觉得有盼头了。 可是如今,爱与恨,在生与死面前,那么卑微,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如果她的死能让伊伊活过来,她会死得毫不犹豫。 可她死了又如何?世间不过是划掉一个无用的苦命人。 她卡在命运的悬崖边,活着有罪,死了浪费。 太阳最烈那会儿,保姆来敲门,在外头问:“周小姐,午饭做好了,您是下去吃,还是我给您送上来?” “不用。”周静烟声音又哑又轻,外头听不见,继续敲门,她下床走到门口,隔着门对保姆说,“谢谢,我不吃。” 保姆劝道:“还是吃点儿吧,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酸甜辣,还有清淡的,我一样做了一道,您尝尝看,喜欢什么以后我多给您做。” 她在里头哭得惨,保姆听得心酸,想着让她吃点东西,肚子饱了,身体舒服了,或许就不那么难受了。 周静烟抹抹泪:“真不用,你吃吧,我饿了再吃。” 保姆只得说:“那您好好休息,饿了随时找我,我给您热热饭菜。” 离开时保姆一路琢磨,没琢磨出什么名堂,只觉得女主人可怜,男主人怪——怒气冲冲让她把那盒写满英文的洋货扔出去,没多会儿又叫她捡回来。 她把东西捡回来,他拿纸巾在盒子上擦了又擦,捧着当个珍宝似的,变脸未免也太快。 门外没了动静,周静烟确定保姆已经走开才放心。她捡起两个枕头放回床上,怕赵叙平忽然进来,看见地上的枕头就知道她拿枕头撒过气。 在这个不像家的家里,她没有资格生气。 周静烟躺回床上,脖子枕着一个枕头,怀里抱着一个枕头。 她把那个枕头想成一个人,没人抱抱她,她就抱抱人。 什么人都成,只要能让她抱一抱,抱着暖一暖,这一刻活下去好像也没这么难。 她抱着这个假想的人又哭了,哭到精疲力竭,不知不觉睡去。 她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真抱着一个人,可是周围太黑了,她看不清这人是谁。起先是她抱这人,后来变成这人抱她。她察觉出这是个男人,身上有淡淡的檀香。 香味让她认出抱自己的人是谁。 “赵叙平,”她轻声唤他大名,鼻酸眼润,“把巧克力还我。” 梦里赵叙平紧抱着她,什么也没说。 她气得挣开怀抱,一巴掌扇去,黑漆漆的,位置倒是找得准,正正好打在他脸上:“赵叙平,你个王八蛋!” 赵叙平又抱住她,语气特平静:“嗯,我王八蛋。” 日上三竿,周静烟醒来,屈膝靠在床头,抱着腿回味许久。 还是梦里好啊,梦里的赵叙平任打任骂,现实中赵叙平欺负完她就跑。 “王八蛋,我再也不爱你了。”她自言自语,起床冲了个澡,下楼吃早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清早六点半,保姆准备做早饭,见周静烟从楼上下来,笑眯眯迎过去。 “周小姐,早上好,早餐您想吃什么?” “都行,我口淡,麻烦弄清淡些。” 保姆点点头走进厨房,周静烟也跟着进去,保姆诧异:“周小姐,您需要什么吩咐我拿就行。” 周静烟头回进这个家的厨房,四处看了看,不由跟以前住的老破小比较,这间厨房比那整套房子面积都大。 “我帮你吧,一起做能快些。”周静烟说。 保姆挑眉缩脖子,像是被吓到:“这怎么行?赵先生付我三万月薪,就为了让我把你们伺候好,哪能让您下厨房!” 周静烟打小伺候别人,没成想还能被别人伺候,颇有些不习惯,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入行十五年,保姆什么人都见过,看看雇主面相,简单交流几句,便知雇主好不好相处。 保姆瞧着周小姐个善良人,又怯怯的,不光好相处,甚至好欺负。保姆心肠软,昨天听她在房里哭得撕心裂肺,今早见她眼睛肿成核桃,心里不是滋味儿。 “周小姐,我拿了赵先生这么多钱,不干活说不过去。您好心帮我,我很感激。以后您安心享福就成,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我。” 保姆做事效率高,没一会儿就弄好早餐端出来。 “这是酒酿冲鸡蛋花,”保姆指着一个大碗介绍,“我自己做的酒酿,甘甜清爽,一点点酒香,用这个加水煮开,滚烫的汤去冲已经搅散的鸡蛋,冲出漂亮蛋花,即能滋阴,又能补气血,女人最适合吃这个。” 周静烟闻见带着甜味的淡淡酒香,笑了笑:“你真厉害,还会自己做酒酿。” “做这个可简单了!有手就会,您要是想学,我教您,包教包会。这是蔬菜肉沫饼,有菜有肉还有主食,营养全面。您口味淡,我做得清淡,油盐都放得少。” 保姆说完才发现周小姐肿起的眼眶泛了红,忙问:“是不是太少了不够吃?您别跟我客气,哪里不满意只管提,我积极改正!” 周静烟摇摇头,吃一口饼,又喝一口酒酿蛋花汤,称赞道:“味道很不错,谢谢你。” 这辈子待她好的人屈指可数,她从谁那儿感受到丁点善意,都会感动得想哭。 保姆不好意思笑道:“您太客气了。这儿还有黑豆豆浆,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加糖,我就没放,您先尝尝,需要的话我去加。” 周静烟常年吃得淡也吃得少,喜欢原味,没让保姆加糖。她进食速度慢,一口一口细细咀嚼,吃相好看,还不吧唧嘴,保姆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夸她漂亮得体有规矩。 她害羞地低下头,闷声吃东西,听见保姆问:“昨晚睡是不是没睡好?” “挺好的,睡了很久,还睡得沉。”她说。 保姆放心了些。昨天赵先生凌晨才回来,她见他进了主卧,生怕他俩吵架,惹得周小姐又哭,提心吊胆好半天才睡着。 “那就好那就好,赵先生估计也睡得好,大清早起来,六点出门的。”保姆自然而然提起男主人。 周静烟仍低头吃饼,淡淡应一声,什么也没多问。 保姆想打探更多,又说:“您跟赵先生真般配,男的帅女的美。” 周静烟抿抿唇,摇头:“他是很帅,我就一般了,我配不上他。” 保姆立马反驳:“您哪里一般?相貌清秀,身材苗条,气质又好,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太瘦了,得多吃点儿,长点儿肉更圆润、更漂亮。再说能做夫妻,那可不是一般的缘分,哪有配不配一说!” 周静烟实在不想聊跟赵叙平有关的任何事,谦虚笑笑,转移话题:“怎么称呼你呢?” 保姆:“我跟您同姓,也姓周,单名一个‘芳’,叫我芳姐就行。我今年刚满四十,估计比您大挺多吧?” 周静烟:“芳姐,我二十二了。” 芳姐盯着她看了又看:“长得可真显小,瞧着也就十七八!” 周静烟脸颊微红,低头笑道:“这一早上净夸我……” 芳姐也笑了:“实事求是嘛,您长得好看不说,性格还好,善良又温柔,谁相处下来不想夸?谁会不喜欢您?” 从小到大,周静烟就没被除了弟弟和沈琳以外的人这么夸过,难免认为芳姐是在拍马屁,可她语气实在诚恳,周静烟迷糊了,抬头愣愣望着她:“我……有那么好?” 芳姐:“您好得不得了!虽说赵先生年轻有为,长得帅还有钱,可是说句心里话,赵先生能娶到您,是他的福分。” 周静烟不太信,莞尔淡笑,没再说什么。 吃完早餐,芳姐收拾碗筷,不经意似的提起:“赵先生出门前说他今晚不回家。” “嗯。”周静烟不知他昨晚回过家,更不知他昨晚睡的主卧,心里想:这人新婚第一天就欺辱冷落她,往后就当他死了吧。 她巴不得这人永远别回来。 · 新婚第一天,赵叙平在江东铭那儿待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 他跟江东铭打小就是铁瓷,好得就差同穿一条裤子。小学初中那九年,一起在外边儿打完架,各回各家各自挨揍,怎么说都是过命的兄弟。 当年关于他俩的顺口溜疯传于各个学校——“天灵灵地灵灵,茬架就找赵叙平;天不应地不应,搬来救兵江东铭。” 赵叙平打算跟周静烟结婚这事儿,家里人一概不知,圈儿里朋友也只告诉过江东铭。 当时江东铭听完,从嘴里夹出半截烟,眉头拧得死紧,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娶她?你丫有病啊!” 赵叙平:“我有我的道理。” 江东铭:“什么道理?哥们儿听听。” 赵叙平心里琢磨,娶回去晾着,耗她一辈子,也算为妹妹报了血海深仇。 他没把这个理由说给江东铭听,默默抽着烟。 江东铭夺过他嘴里的烟,扔进烟灰缸:“你他妈别抽了,赶紧的,给个合理的解释。” 赵叙平面无表情:“老子结婚还得经过你批准?” 他掏出烟盒,抖出根烟叼嘴里。 江东铭:“结婚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婚不能跟周静烟结。” 赵叙平握着打火机,正要点燃,听到这话停下动作,掀起眼皮冷冷望过去:“你喜欢她?” 江东铭一愣:“不是,什么叫我喜欢她?可拉倒吧,撑死有点儿可怜她。” “那你管个几把。”赵叙平垂眸点烟。 江东铭:“我就是觉着你这事儿干得太疯,太癫,太他妈疯癫!” 赵叙平又不作声,徐徐吐一口烟圈。 过了会儿江东铭忽地想起什么,问:“你别是想娶人回家往死里揍吧?” 这话问得太蠢,赵叙平懒得接腔。 他不开口,江东铭以为是默认,拍了拍茶几:“哥们儿,虽然你跟她弟不共戴天,可她其实挺无辜的,你没必要往她身上撒气。再者说,咱俩当年第一天出去揍人就立过规矩,不揍老的,不揍姑娘,你丫不能破了规矩。” 赵叙平嫌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心里烦,冷冷应道:“不会。” 江东铭更想不明白了:“那你娶她干嘛?结婚以后你俩抬头不见低头见,见着她就想起伊伊,想起伊伊你就难受,何必呢?自讨苦吃!这事儿赵叔章姨知道么?” 赵叙平摇头:“就你知道。嘴严实点儿,别往外抖落。” “放心,哥们儿靠得住,只是哥们儿不理解,怎么就——” 不等他说完,赵叙平叼着烟起身走人。 领完证,赵叙平又去找江东铭,给江东铭看小红本儿。 江东铭盯着小红本儿摇头拍手:“你俩真他妈绝配,一个敢娶,一个敢嫁。不是,你俩搁这儿拍京城虐恋呐?” “滚蛋。”赵叙平瞥他一眼,合起结婚证随手扔茶几上。 “赵总现在属于已婚人士,此时此刻,请问有什么感想?”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嫌我絮叨?嫌我絮叨你上我这儿来干嘛!” “来这儿静静。” “你丫纯属有病。大把房子空着,非得上我这儿静静?靠,赵叙平,你别是喜欢我,故意跟周静烟形婚,方便以后肆无忌惮接近我?” 江东铭坐沙发上,身子往斜后方靠,离他老远。 以往他犯贱,赵叙平总会一脚踹过来,然而今天,赵叙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以平静的语气问道:“东子,你觉着,什么是爱情?” 江东铭愣了片刻,摇头:“不知道,没谈过,小时候忙着打架,长大了忙着赚钱,没遇上合适的,也就不想瞎凑合。” 江东铭忽地起身,一步跨到赵叙平跟前,俯身抬手摸他脑门儿:“你这两天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没发烧啊。” 说完,江东铭又坐回沙发上,点了根烟,转脸看着他:“不过,这也不是你头回抽风。看来时隔多年,又犯病了。” 赵叙平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啊?” 江东铭:“咱俩去美国那会儿你没抽风?妈的在国内打得昏天暗地,出了国你丫就不打了,成天学习,跟个装逼犯似的,瞅你丫内操行!老子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啊,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 赵叙平阴沉着脸静默半晌,弹了弹烟灰:“走前赵天成嘱咐过,出去别惹事儿。” 赵天成是他爹。 赵天成没说过这话,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想着实在不行就让他回国,反正孽子已废,心如死灰,爱咋咋吧。 他俩出国后,得知赵叙平在外面规规矩矩的,赵天成也纳闷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赵叙平连着一星期没回来,周静烟和保姆住着大别墅,自在归自在,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看守所里关着她弟弟,她不知道这案子什么时候审,弟弟会被判多少年。 只差两个月就成年的赵庭伊死在大货车下,货车侧翻,司机与赵庭伊当场死亡,一同离去的,还有赵庭伊肚里的孩子。 如果那天周知宇不带赵庭伊私奔就好了;如果那天赵庭伊没能从家里逃出来就好了;如果那天死的人是她周静烟就好了…… 可又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周静烟每分每秒都像被架在火上烤。 于理,她觉得周知宇判多少年都罪有应得;于情,她又心疼弟弟在牢里受罪。 她成日躲在卧室,吃得少,睡不好,清丽面庞又瘦了一圈,肌肤白得没血色,赵叙平回来那天,瞧着这张惨兮兮的脸,好半天没作声。 下楼找到芳姐,他问:“她每天都在家里做什么?” 芳姐直叹气:“周小姐成天把自个儿关屋里,有时候我送饭上去,有时候她下来吃,还不是顿顿都吃,一天能吃两顿就不错了,每次只吃几口就放筷子……赵先生,要不您带周小姐去医院查查?” 其实他俩都知道,周静烟得的是心病。 “她口淡,你做饭清淡点儿。”赵叙平说。 芳姐觉着冤,这几天做的已经淡得不能再淡,清汤寡水,她吃再多都不饱,干活也没力气,只能偷摸给自己开小灶,做些吃得出咸味儿的荤腥补充体力。 “连着好几天,周小姐一口肉都不吃,说是不爱吃,我也就不做了。要不您抽空带她去做个体检,看看是不是身体缺什么元素?”芳姐说得委婉。 她打心眼里觉着,女主人郁郁寡欢,无非是因为被冷落。上回俩人闹完,第二天男主人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夫妻之间,本该床头吵架床尾和,丈夫哪能冷落妻子这么久? 这男主人容貌气质经济条件样样顶尖,可却不是个好丈夫。 芳姐心疼周静烟,又害怕赵叙平,哪敢把话说得太直白。 赵叙平又回到楼上,见周静烟还跟刚才一样,坐沙发上看书,姿势没变过,他带着讥讽笑腔开口:“这么爱学习,怎么没考上清北?” 打小周静烟学习成绩就不太行,没少被老师骂笨。 他回来前,书上的字周静烟还能看进去点儿,他一回来,周静烟就什么也看不进了。看不进也得硬着头皮看,看书总比看他强。 周静烟害怕看见这张曾经日思夜想的脸。 这张脸面对她时,曾是平静的,淡然的,有一次甚至还是温柔的。 可那些在心里千回百转的过往已如云烟散去,这张脸现在留给她的,只有冰冷的恨意。 “没学习,看的闲书。”她小声回应。 书摊开放在腿上,周静烟低埋着头,眼也不眨盯着页面,两手紧攥着两边书角,书角被攥得发皱,手在微颤。 赵叙平往她身旁一坐,拿起书,合上看了看封面——《孙子兵法》。 赵叙平笑出声:“偷摸学招儿对付我呢?” 周静烟依然埋着头,双手合拢,放腿上交叉绞着:“我哪斗得过你……” “知道就好。”赵叙平将书往圆几上扔,啪的一声,吓得周静烟缩脖,他抬手抚上她后脖颈,更是吓得她往旁边挪。 赵叙平冷脸开口:“回来。” 她抖着身子回到原位。 “离我近点儿。” 放在腿上的手攥成拳,骨节撑得发白,她咬着唇将身子贴过去,胳膊碰到他胳膊。 赵叙平抬手搂她,握住她瘦削的肩头,眉心紧皱:“芳姐说你不吃东西。” “也吃的,只是有点儿少……” “吃得少,还不吃肉,怎么,结婚了又打算当尼姑?” 周静烟发现,这人不仅打架厉害,刻薄也很有一套,嘴毒得跟砒霜似的。 她遇事忍让惯了,性子软如棉花,宁愿吃哑巴亏也没底气跟人吵,何况这会儿面对的是赵叙平,更是敢怒不敢言,细声细气解释:“我吃不下。” “得吃啊,你不吃肉,你弟就得吃苦。”赵叙平淡笑着说。 周静烟终于抬头,转脸望向他,眼眶瞬间蓄满了泪。 他仍笑着,揽在她肩头的手往旁边移,移到后脖颈,指尖从那儿缓缓向下滑动。 她实在是瘦,小时候就瘦骨嶙峋,周家人个头都挺高,她亲爹一米八几,亲妈少说一米七,就她矮,好像小学毕业就不长个了,没准儿以前吃不饱,发育不良,才只长到一米六。 结婚那天瞧着只是清瘦单薄,还挺好看,短短一周没见,竟瘦成这样,后背像是皮包骨,脸也快脱相。 “周静烟,你多吃点儿,你弟在看守所能好受点儿。” “我吃!我会吃的,我多吃点儿,我吃肉!” 她不住地点头,泪珠也不住地从眼眶滚出。 赵叙平指尖仍在她脊骨游移,侧头面无表情瞧着这张泪湿的脸,过一小会儿,忽然笑了:“太瘦了抱着硌得慌。” 周静烟心想:你又没抱过我。 她点头保证:“我会把自己吃胖的!” 赵叙平摸摸她脸颊,冷笑着起身离开。 晚饭时周静烟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肉,一整碗饭,兴许太久没吃这么多,强咽下去的后果是全吐了出来。 周静烟趴在洗脸池上吐,芳姐愁眉苦脸轻拍她后背,忽地一惊一乍:“哎呀,周小姐,您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周静烟漱漱口,摇着头擦嘴。 芳姐越想越觉得是:“我去给您买验孕棒,或者陪您直接上医院检查?” 周静烟垂眸盯着洗脸池,又摇了摇头。 她和赵叙平都没做过,哪来的孩子? 芳姐:“您……您确定没怀?” 周静烟:“确定。” 芳姐想了想,说:“那估计是挺久没吃荤,忽然吃那么多肉,身体接受不了。这样,您先去休息,我煮点儿肉末粥,咱们先从少量来,再一点点加肉。” 周静烟被芳姐扶回卧室,躺床上发呆,手机在枕边震起来。 看见来电备注,周静烟红了眼眶,接通后,声音颤得不行:“琳琳……” 那头沉默片刻,也哭了:“烟烟,这些天你还好吗?” 周静烟吸吸鼻子:“挺好的。” 沈琳不信:“真挺好?” 周静烟破涕为笑:“嗯,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沈琳故作生气,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是吧?” 周静烟:“我、我怕你气还没消,想着过阵子再联系你……” 沈琳:“赵叙平欺负你没有?” 周静烟:“没,他对我挺好。” 沈琳像是听了个笑话:“你可拉倒吧,他要真对你好,他就不是赵叙平。烟烟我告诉你,伴君如伴虎,得能屈能伸,为了保护自己,做小伏低没什么错,不过他怎么欺负你的,你得一笔一笔在心里记着,以后但凡有机会,加倍让他还回来!” 周静烟嘴上应着,心里想:哪有这种机会啊。赵家倒了,赵叙平都不会倒。在赵叙平眼里,她只是一只蝼蚁。 沈琳又问:“他跟你签婚前协议了吧?” 周静烟:“签了。” 沈琳:“离婚一分钱也拿不到?” 周静烟:“嗯。不过他说这辈子都不会离,因为……” 沈琳:“因为得折磨你一辈子?” 周静烟喉咙堵得发不出声。 沈琳哽咽着问:“他、他没打你吧?” 周静烟:“没有,他很少回来,回来刻薄我几句就走。” 沈琳松一口气:“那还成……你俩,你俩——” 她支支吾吾,周静烟问:“我俩什么?” 沈琳:“你俩那个没?” 周静烟瞬间明白“那个”是“哪个”,脸微微烫:“没……” 她没谈过恋爱,沈琳也没谈过,可沈琳胆子比她大,性子比她硬,也比她更豁得出去。 沈琳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要不……要不你勾引他试试?你弟那案子估计快开庭了,你多给他吹吹枕边风,万一他听进去了呢?” 周静烟苍白的脸上浮起绯红:“怎、怎么吹啊?” 沈琳:“看过片儿没?” 周静烟:“没……” 以前活着都费劲,哪有闲心看那个。 沈琳长长叹息:“等会儿我发你链接,你多找几部看看,照着女主穿的那些上网买,再多学学人家的招式,懂不懂?” 周静烟半天不吱声。 沈琳以为信号不好,“喂喂喂”了一会儿,她这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沈琳接连叹气:“可惜姐们儿我跟你半斤八两,毫无实战经验,不然高低授你几招真传。咱们只能跟着片儿学。唉,‘学吧,艺无止境,太深了’。” 挂断电话,沈琳在微信上发来链接。 周静烟进网站就愣住,手指颤颤巍巍随便点一部,看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三天之内,周静烟拢共看了九部,照着其中三部买的衣服,她穷得响叮当,钱还得管沈琳借。 衣服陆续到货,酝酿一整天,下午六点,周静烟终于硬着头皮发出这条短信—— 【今晚回家么?】 沈琳说的那句“学吧,艺无止境,太深了”,是老剧《马大帅》里范德彪的台词,我觉得用在这里很搞笑,就这么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周静烟什么性子,赵叙平心里门儿清;她发这条短信什么目的,赵叙平心里也门儿清。 今天要是回去,等着他的一定是美人计。 凭周静烟那点智商跟眼界,想不出这一招,赵叙平猜到她背后有参谋,还猜到这参谋姓沈。 婚前赵叙平就把她周围人查了个遍。 周静烟人际关系简单,还在世的亲戚早已不来往,交情深的朋友只有沈琳。这个沈琳跟她半斤八两,都是家道中落的穷丫头,只是一个文静孬怂,一个泼辣生猛。 赵叙平想想沈琳给周静烟支招对付自己的场景就觉得好笑。 他仰面紧靠办公椅,懒散歪着头,嘴里叼根烟,盯着屏幕上那条短信看半天,手机一扔,什么也没回。 下班按计划去应酬,饭局上,赵叙平喝得少——没人敢灌他酒,一顿饭下来,他喝多少,取决于他自己想喝多少。 饭局结束,转战会所,酒水女销售往赵叙平身边凑,他头一回没撵。女销售以为赵公子开了窍,娇滴滴挽他胳膊,被他黑着脸甩开,只好老老实实坐旁边,不知这位爷到底怎么个意思。 凌晨两点才回去,赵叙平让司机往家里开。 玄关灯亮着,他站在昏黄光线中,低头看见自己影子,恍神那会儿忽然想:真的有平行世界吗? 平行世界里的周静烟,是不是也给晚归的他留了灯?那个世界里的她和他,为了什么而结婚? 因为爱情吗? 想到这儿赵叙平就清醒了。 他觉着今晚的酒不是一般烈,几杯下肚就把人喝成个傻逼。 主卧亮了盏落地灯,周静烟背对门侧躺,听见开门声,扭头一看,没想到他竟会回来,立马坐起身。 “哟,还没睡,等我呐?”赵叙平松着领带走到她跟前,解开几颗衬衫纽扣,领带松松垮垮挂脖子上,衬衫半敞,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分明的锁骨。 他笑得吊儿郎当,语气戏谑,侧头半阖着眼瞧周静烟,瞧得她羞耻难安。 周静烟懂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他早料到她要演这么一出,压根没放在心上,回家也不过想看戏,招猫逗狗似的玩一玩她。 她现在既羞耻,又懊悔,心想还是大意了,他没回消息便以为他不回家,买的那种衣服没提前穿。 早知道他要回来,她肯定穿好躲被窝里等着,他一回来,就扑上去抱着啃,沈琳说过,没有男人会拒绝被相貌过得去的女人生扑。 这会儿她身上套着初三那年买的宽大T恤,年头久远,洗得跟破布似的,性缩力拉满,穿这衣服生扑赵叙平,她怕被踹飞。 周静烟手臂交叠抱住自己,低头避开他带刺的目光,嗓音发颤:“还以为你不回来……” 赵叙平俯身,双手撑在床上,脸凑过去,鼻尖几乎碰到她鼻尖。 “你希望我回,还是不回?”他用气声笑着问。 周静烟缩着脖子想躲,半边脸被他托住,又往上一抬,躲无可躲,不得不对上那道冰冷视线。 “你的房子,你想回就回。”她生怕惹恼他,答得小心翼翼。 他身上有烟酒味,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香跟他衣服上的檀香不一样,周静烟闻得出来,这是香水,并且是女士香水——味道跟沈琳用的那种还挺像。 香水好闻,进了她鼻子里,却叫她鼻头发酸。 赵叙平笑道:“不想我回来,巴巴地发短信问我干嘛?” 她不作声,脸转向另一边,又被他另一只手托住给扳回来。 这回偏偏犯倔,脸被抬得老高都不肯再看他。 “演啊,怎么不演了?我等着看你使美人计。” 他一语点破,周静烟面颊红透,倒是比惨白着脸要动人许多。 “没演,不会美人计。”她睫毛颤个不停,仍不肯抬眸。 赵叙平冷哼,轻拍她脸颊:“确实不会,木头桩子似的,多跟你那公主朋友学学。” 最后半句周静烟听不明白,一时松懈,掀开眼皮看向他,目光懵懂:“什么公主?” 赵叙平:“这你得问沈琳。” 这话莫名其妙,周静烟更是不懂:“为什么问沈琳?” 赵叙平乐了:“她不就干这个?” 周静烟仍不懂,但从他脸上表情可以看出,他嘴里的“公主”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琳琳在会所做酒水销售,是正经工作。”她一脸郑重纠正。 赵叙平笑出声:“正不正经她自个儿知道。” 周静烟就这么一个朋友,沈琳对她仗义,她也护着沈琳,听到沈琳被奚落,比自己受欺负还难受。 她撇撇嘴,梗着脖子瞪赵叙平:“琳琳恋爱都没谈过,你别胡说八道!” 赵叙平话锋一转:“她没谈过,你谈过没有?” 周静烟又不敢看他,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赵叙平笑了:“还是个雏儿啊?” 周静烟咬紧牙关不作声。 他脸上笑意更深:“要不今晚我来验个货?” 周静烟咬牙咬得腮帮子发酸,还是没忍住,泪珠如雨,扑潄漱往下掉。 赵叙平手捧她脸颊,碰着她的泪,收回手冷眼打量她,笑容轻蔑:“不就是想我回来睡你么,装个什么劲儿,自己洗洗去。” 周静烟带着哭腔开口:“洗过了……” 他坐在床沿,摸出烟盒,掏打火机点烟:“那就去洗脸,大晚上丧着个脸给谁看?” 周静烟走进浴室,拧开盥洗池上的水龙头,捧起冷水冲脸,冲了一遍又一遍,擦干脸回来,他仍坐在原位,一手放背后抵在床上撑着身子,一手夹烟,朝半空中徐徐吐烟圈。 她站他跟前,低埋着头,小声开口:“洗好了。” 夹烟的那只手伸向床头柜,指间一松,半截烟掉进烟灰缸,接着,那只手伸向她腰间。 她的腰那么细那么细,软如柳叶,赵叙平怕自己稍稍用力便将这腰折断。他没搂太紧,只是轻揽着,掌心在她腰侧来回滑动。 “周静烟。”他唤她名字,忽然想起那句词——“炉香静逐游丝转”。 “嗯?”周静烟痒得厉害,紧绷着身子不敢动弹。 “就你这种货色,哪个男人喜欢?”他轻声哼笑,“去会所公主都当不上。” 周静烟这才反应过来“公主”是什么。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瞬间又从眼眶涌出,她闻见赵叙平衬衫上的香水味,咬唇忍了片刻,没忍住,哽咽着嘀咕:“那你出去找公主吧。” 她能憋出这么句话,赵叙平属实没想到。 不过他今晚允许女销售坐自己身边,为的就是蹭上点儿香水味回来恶心周静烟。 目的达到,他高兴了,笑呵呵解开衬衫上剩下几颗纽扣:“我找公主,你不乐意?” “你爱找谁找谁。”周静烟死忍着没大哭,心口直疼,别过脸不看他。 赵叙平冷笑一声,脱掉衬衫扔床上,起身走向浴室。 周静烟抬手胡乱抹抹泪,听见那边关了浴室门,抓起衬衫往地上扔,回到床上,靠着床头抱腿坐,觉得这床沾了那衬衫也不干净,恨不得将四件套统统打包扔掉。 洗完澡出来,赵叙平看见地上的衬衫,愣了愣,没捡,也没作声,上床抱住她,二话不说便要吻,被她用力推开。 他搂着她不撒手,偏要吻,她偏不让,脑袋左转右转,躲得飞快。 几个回合下来,赵叙平失去耐心,冷着脸看她一会儿,说:“你让我回来的。” 周静烟胸口起起伏伏,大概是心如死灰,豁出去了,胆子也大了,脸色没比他好看多少:“我只是问你回不回来,又没逼你回来。” 赵叙平知道她在闹什么,沉默片刻,扬了扬下巴:“捡起来。” 周静烟抱着双臂低头装聋。 他胳膊肘碰碰她:“让你捡起来。” 装不了聋,她就装傻:“捡什么?” 赵叙平:“衬衫。” 周静烟没法再装,只得下床,捡起衬衫走进浴室,狠狠塞进洗衣机里。 “这就完了?”赵叙平盯着她,问。 她停在半路,抬头望向他,目光茫然。 赵叙平:“那衣服不能机洗,得手洗。” 周静烟:“哦,明早我拿下去给芳姐。” 赵叙平懒得跟她绕弯子:“你洗。” 周静烟抿着唇默默瞧他,瞧了许久,摇头:“我不洗。” “为什么?”其实他是知道的。 周静烟不吱声,回床上躺着,闭眼装死。 “艹,反了你还。”赵叙平骂道,心里压根不气,反倒有那么点儿爽。 “周静烟,”他压着嗓子警告,“赶紧洗衣服去,听到没有?” 周静烟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双眼紧闭,嘴唇紧抿,身子紧绷,就这么僵硬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憋不住气,用鼻子大口大口呼吸。 赵叙平在旁边看得直乐,忍着没笑出声。 他拍拍她胳膊:“周静烟,这个家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么?” 话音刚落,周静烟一骨碌爬起来,飞快脱掉那件洗得松松垮垮,只能当睡衣穿的T恤,跨坐在他身上,冷冷垂眸。 “我不洗。你要就赶紧,不要就睡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