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无声》 第1章 一点钟 文/biscute 程皎捏着安全带，坐在裴曜的副驾驶位，目光从他握着方向盘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移到他神情淡漠的脸上。 他这几年好像没什么变化。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裴曜微微蹙眉，听似平和的语调里掺杂着些许不耐烦：“你看什么？” “看空气呢。”程皎讪讪地收回目光。 裴曜比她大四岁，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她自小被裴家收养，和裴曜一起长大，他们却并不亲近。 程皎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他们关系尚可，偶尔交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曜对她态度大变，渐渐对她有了诸多不满。偶尔从他面前经过，程皎都能听到他在她身后表达厌烦的啧声。 类似情况愈演愈烈。程皎甚至没办法和他和平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尽管她已经避免和裴曜接触，却总是能感受到裴曜的刻意针对。 年纪小的程皎可以什么都不懂，但十六岁的程皎心思敏感活络，裴曜施加的无形压力像不断往气球里填充的气体，而她就是那颗快要到极限的气球。 于是她向裴母提出想要出国上学，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可以。 只要可以躲开裴曜。 所以程皎想不明白，今天她回国，来接她的为什么不是裴家的司机，而是对她有很大意见的、讨厌她的裴曜。 况且今天回国这件事她只和裴母说过。 刚刚入夏的湖城不算热，从车窗吹进来的凉风搅得程皎头发和思绪都乱七八糟的。 黑色大G飞驰在马路上，裴曜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臭，握住方向盘的手浮着筋。 程皎更加握紧了安全带，生怕下一秒裴曜会一个甩尾把自己从半开的车窗里甩出去。 车停在裴家大宅门口，程皎为自己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长出一口气。她探身对着后视镜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身旁的裴曜冷冷地抛了两个字：“下车。” 程皎停下分刘海的手，听话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自己手边的车门。另一边的车门却已经“啪”地一声重重关上了，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抖了两下。 这么多年没见，她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了，裴曜对她的态度怎么还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程皎思考了两秒，决定放弃琢磨裴曜的阴晴不定的情绪。 等她下车，三个大行李箱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大门口。裴曜站在她的行李箱边打电话。 程皎忍不住看了裴曜一眼。 男人身姿挺拔，举手投足比起以前成熟了不少。 裴曜分明是背对她的，却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转过身，和她的视线对上。 程皎被吓了一大跳，深吸一口气忘了呼，屏息站着接受他在夏日里如同寒风般的扫视。 短短几秒，程皎就觉得快要窒息，直到裴曜收回目光，再次背身对她继续接电话，她才如释重负。 大门是打开的，程皎进门直奔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插花的精致妇人。 程皎小跑着绕到黄花梨木沙发前，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妈妈，我回来了。” “皎皎，来，坐。”戴茱玉示意程皎在自己身边坐下，拿起一枝含苞待放的蔷薇花，顺手剪了枝，“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今天裴曜也出差回来。” 程皎没接戴茱玉关于裴曜的话茬，拣了枝小百合闻了闻：“我来帮您吧。” “不用，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去洗个澡放松放松。我看裴曜也快到家了。咱们晚上一起好好吃顿饭。” 程皎捏着那朵小百合快要把花茎掐断，不是戴茱玉让裴曜来接她的。 可她的手机里还躺着裴曜发来的短信：我是裴曜，妈让我来接你，湖A99188。 程皎哪知道裴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和戴茱玉直说：“刚刚来接我的就是裴曜……” 她话音未落，裴曜大步从外面走进来，停在她们身后，周身寒气凛凛，如同一樽煞神。 裴曜显然是听到她说话了，开口解释道：“张叔送我的客户去高铁站了。” 程皎如芒在背，她明明没说不好的话，裴曜带来的压力让她再也坐不下去，她腾地站起身告辞：“我先回房间了。” 裴曜再次开口：“你的箱子不要放在大门口挡路。” 程皎在保姆阿姨的帮助下把三个行李箱顺利搬回了房间。 几年没住人的房间依旧一尘不染，摆设按照她以前的喜好放着，就连她最喜欢的那颗水晶球都依然放在书桌上，没落一点灰。 十几个小时转机回程实在疲惫，程皎没再多看，从箱子里拿了换洗衣物，边脱衣服边走进浴室。 裴曜被戴茱玉安排上楼催程皎下来吃饭，敲了一分钟的门没人回应，他干脆直接打开。 程皎带回来的两个箱子摊开各占一地，还有一个立着没开，木地板上丢着她刚刚还穿着的衣物，浴室门把手上面挂着她的内衣，里面传来程皎没调的歌声，听起来很是轻松愉快。 裴曜咬着牙叩了叩浴室的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催她：“程皎，洗完下来吃饭。” 里面歌声断了两秒，又重新开始走调的演绎。 裴曜抬脚要走，却还是停下了，俯身认命地捡起那几件被她乱丢的衣服，帮她拢成一堆，放在没打开的箱子上面。 程皎下楼时戴茱玉和裴曜已经在餐厅落座，母子俩面对面坐着，看样子在谈什么严肃的事情。 圆形餐桌转盘上摆着她喜欢的金汤鱼和清炒螺片。 程皎三两步走到餐桌前，犹豫了半秒是坐在戴茱玉边上还是坐在她和裴曜中间。 “来，皎皎，坐这里。”戴茱玉指了指她和裴曜中间的位置，还顺带说了嘴她头顶的干发帽，“一会儿吃完饭去吹干，别感冒了。” “嗯嗯。”程皎走过去坐下，半边身子靠近戴茱玉那边。 耳边隐约又有裴曜的啧声，她用余光瞟了眼裴曜，他正在往自己碗里舀汤，薄唇紧闭，没有发出声来，应该是她幻听。 总归关系是好了一点的，至少她回来后裴曜和她说过些话，他们甚至还能安静地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 “爸爸没回来吗？”程皎问起没出现的裴文霆。 “他在北城出差，过两天才回来。来皎皎，喝点这个鸡汤。”戴茱玉端起程皎的碗，替她舀了一碗清鸡汤，“和你视频的时候就觉得你瘦，现在一看果然是的，身上一点肉都没有，那哪里能行，回家就要多吃点。” 程皎双手接过自己的碗，喝了一口，汤里面放了她不喜欢的中药材，嘴里泛着一股子药甜味，连带着她的眉头都不自觉地皱了皱。 “太好喝了，妈妈。在外面可喝不到这么好喝的鸡汤。”程皎放下碗，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压嘴里的药味。 戴茱玉高兴地笑了两声：“是吧，我特意让张阿姨炖的，就知道你爱喝。” 裴曜看不下去她们母慈女孝的画面，汤匙落在碗壁上一声脆响，打断她们的对话：“一股药味。” “放了党参枸杞和石斛，都是补气血的，你不喝自然有人喝。”戴茱玉看了眼不听话的儿子，又看了眼乖乖喝汤的女儿，心里舒畅了不少。 儿子哪有女儿好。 程皎飞快喝干净碗里的汤，又夹了其他菜安抚躁动不安的胃。 戴茱玉做势要再给她盛一碗，程皎抬手止住：“我想吃饭了。” “好好好，多吃点饭。”戴茱玉维持身材，吃够量就没再动筷，托着下巴看自己的一对子女吃饭，忍不住找话题闲聊，“皎皎和男朋友现在还不错吗？” 整个小餐厅随着戴茱玉的问题安静下来，程皎放慢了咀嚼的动作，思考要如何圆过这个她之前一时起意撒的谎。 “分手了，回国前分的。”程皎担心戴茱玉还想了解更多细节，努力在脑子里编分手的起因经过结果，至少得是一个有逻辑的故事，避免让人听出破绽。 她脑内小剧场演得正热烈，左手边的裴曜突然站起来，抽纸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们慢吃。这个汤下次我回来不要再出现在餐桌上。” “不识好歹。”戴茱玉撇了撇嘴，又继续和程皎说话，“皎皎，明天想出去玩吗？” 程皎也不想刚回国就闷在家里，一口答应：“好啊，去哪里？” “你哥哥去山庄钓鱼，你也跟着去，跟他认识几个朋友。” 程皎挑了一筷子饭送进嘴里，听见戴茱玉的话不免脑子一空。 裴曜去山庄钓鱼，她跟着去？ 她虽然没有朋友，但是不想因为这种事沦落到和裴曜相处的地步：“那还是不了吧，哥哥的朋友我都不熟。” 裴曜又从外面走进来，经过饭桌走进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戴茱玉叫住他：“阿曜，明天带你妹妹去听见没？” “不带。我说了是去谈生意的，她能干什么？端茶送水有服务员。” 程皎暗暗瞪了眼裴曜，心里已经把他踩在了脚下。他可以只说前面的话，却非要补上后半句。 十分钟前程皎还觉得他们关系好了点，原来是裴曜没表现出来，他们关系一直差得很稳定。 “阿曜，你怎么说话的？皎皎才回来，你带她认识几个朋友。” “不用了妈妈。哥哥忙正事，我去打扰不好。” 眼见程皎唯唯诺诺的可怜样子，真像他裴曜故意折磨她似的。 裴曜心里被她点了团火，想不明白她一天到晚在戴茱玉面前装什么乖顺小白兔：“来吧，跟我学点东西，到时候进公司也能帮帮我。” 他又抽哪门子风？ “听见吗皎皎，去吧。” 程皎抬头和裴曜对视，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冰凉潭水，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的，妈妈，我会去的。”程皎收回目光，扬起大大的微笑。 吃过晚饭，程皎吹干头发后陪着戴茱玉在院子里散步，没走一会儿戴茱玉就嫌天气太热回了房间。 程皎无事可做，回房间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拿开堆在箱子顶的衣服，程皎疑惑了一秒，她记得自己脱的时候都是胡乱丢的，怎么会都好好地放在行李箱顶上。 很快她就说服自己，可能是保姆阿姨来过。 总不可能是裴曜吧？ 否决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程皎继续拿出自己买的一些好看但没用的小东西，在展示柜上一一摆好。 整理完东西刚过八点钟，正是她在国外时习惯午睡的时间，躺倒在床上闭眼没多久就顺利进入了梦乡。 程皎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抓过响个不停的手机，她眯着眼点了接通电话。 “醒了吗？”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几分温柔的味道。 程皎哼哼两声，还没睁开眼，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倒计时也有几分催命的意思：“醒了赶紧下楼，三、二……” 没等听到最后一个数字，她抢先挂了电话。 房间内厚重的窗帘拉得紧实，如同黑夜一般，程皎猛地睁开眼还以为看错了时间，又看了眼刚刚的通话人。 正是她昨天才备注的“王八蛋”三个字。 洗漱后，程皎怕耽误裴曜谈生意的时间，换好衣服，提着小化妆包和常用的相机包就下了楼。 程皎随手扎了条松散麻花辫配新买的嫩黄色棉麻长裙。 裴曜上下扫了她一眼，比他想象中来得要快一些。 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程皎刚起床不想开口，裴曜也没要说话的意思，转身朝门外走去。 再次坐上裴曜的副驾驶，程皎系上安全带，翻下前面的遮光板，打开镜子准备化妆。 她打算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和裴曜和平共处，至少她会热情好学一些。 “今天我们要和谁见面？”程皎边涂防晒边问。 裴曜耳边都是她带的那堆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吵得他烦：“你不用知道。” 程皎点头，在化妆包里找到粉底液，问了个她可以知道的问题：“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喜欢就收藏一下吧[星星眼]宝的评论也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点钟 第2章 两点钟 “怎么？你的号码是国家机密？” “就想问问，你不用太在意。”程皎无视裴曜的阴阳怪气随口答，她的注意力全都在镜子里自己拍开粉底液的手上。 裴曜从来没有存过她的电话号码，她也从来没有存过裴曜的。 在家没必要联系，真有急事家里还有管家和阿姨，哪一个都比她和裴曜的关系好，总之轮不到她。 在程皎的印象里，她从小到大没有一次想过联系裴曜。裴曜应该也如此。 所以程皎觉得裴曜有自己的手机号码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裴曜除那句阴阳怪气外没再开口，应该是不想和她再说话，顺手开了车里的音乐，调大了音量。 耳边环绕立体的钢琴曲催眠得要命，程皎眯着一只眼画眼线，差点连另一只也闭上。 小时候借着裴曜的光，程皎也学了一段时间钢琴。 老师示范的时候她听着很容易困意上头，以至于她常常一首曲子要学好久。偏偏裴曜一学就会，一首十四面的曲子只要学两周就能弹得很好。 偶尔裴曜在她学琴的时候路过，老师会让裴曜弹一遍给她做示范。程皎站在一旁看他在双手在琴上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还能弹出和老师差不多的流畅度，和她磕磕绊绊一个音一个音地按简直天差地别。 小裴曜下琴时收势漂亮，微仰着下巴瞟她一眼，随即离开，好像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的。 回想起来，原来十一岁的裴曜就已经和现在一样讨人厌了。 程皎想到这，看了眼裴曜，他倒是听得愉快，屈着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在方向盘上打拍子。 等她盖上唇釉盖子，这首曲子也已经到了尾声。 程皎眨了眨沉重的眼，夏天阳光晃人，她没把遮光板翻上去，伸手调了调座椅位置，把空调挡风向另一侧拨了拨，找了个角度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程皎。” 刚进入梦乡被喊到名字的程皎瞬间惊醒，心脏骤然猛缩，一脑袋撞在车窗上。 她抬手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额角，愤怒地看向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高挺的鼻梁上顶着墨镜，遮了半张脸，下半张脸上翘起的唇角倒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有什么事？到服务区要换我来开吗？” 程皎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裴曜调低音乐声，能听到她细声地呼痛抽气。 “不是。”裴曜想提醒她想睡觉的话，前面置物箱里有个小毯子。 程皎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恶声恶气地怼他：“就是故意想叫醒我吗？” 裴曜冲着前面空旷的高速按了声短促的喇叭，才开口：“对。” 程皎收了睡觉的心思，戴上蓝牙耳机看最近新上的古装剧打发时间。 一集半时间过去，女主刚和男主有了交集，裴曜的车停在今天的目的地门口。 程皎今天学乖了，没等裴曜提醒就先下了车。她抬头看了眼山庄招牌，又扫了眼周围环境，和寻常去的度假村没什么区别。 “裴先生，您的入住已经办理好了。我是您的管家小赵，请跟我来这边，感谢您选择我们湫水山庄……” 管家一一介绍路过的设施，程皎听了个开头就再次投入手机里的电视剧情节。 “裴先生，这里就是您的房间……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裴曜点头，回头一看，程皎站在沙发前低着脑袋，满眼都是手机。 “程皎。” “怎么了裴总，有什么事吗？”程皎抬头，把看剧的开心情绪带到了脸上，笑意盈盈地望着裴曜。 裴曜的墨镜在室内依然没摘下，薄唇拉得平直，好像她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隔着墨镜看不清裴曜的情绪，程皎也学裴曜压下唇角等下文。 门铃响了两声，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程皎反身去开门。 按铃的是个陌生女人，她穿着笔挺的米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深棕色卷发浓密，顺滑地垂落在肩头。一手抱着两个文件夹，一手提着电脑包，面带笑意地看着程皎。 “抱歉打扰到您，我是裴总的秘书Tracy，请问他在吗？”Tracy用眼神询问程皎里面是否有人。 “在的在的，请进。”程皎让开身。 程皎颇有眼力见地把客厅让给两个人谈事，自己走到外面的露台上看风景。远处看样子是个高尔夫球场，绿油油一片草地养护得很不错。 她低头才发现露台一旁的楼梯下去是个小温泉，池水上飘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周围的花坛里种着些驱蚊草。 正当程皎想着要不要去换衣服下水，裴曜的声音穿过半个客厅落进她耳朵里。 “进来。” 没头没尾的命令式语气，程皎没动，也不想理。 “程皎。” 程皎慢悠悠走进房间里。 客厅中央的灰色布艺沙发上，裴曜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间看文件。 Tracy坐在单人沙发上接电话。 程皎四处张望自己应该坐的位置，是和Tracy挤一挤，还是把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电脑包移开，还是…… 坐到裴曜旁边去。 “过来。”裴曜抬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程皎，“看看。” 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坐我旁边。” 程皎抱着文件贴着沙发扶手坐下，翻开第一页。 纸张上除了黑色的印刷字紧跟着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的主人语气是难得的耐心：“看这里……” 程皎难以忽视裴曜的存在，循着那只手看过去，指着某项条款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甲床血色充足，甲根部白白的月牙表示此人很健康。 Tracy捂着手机，寻求突发情况的指示：“裴总。宋总临时有事，今天没办法到，问我们改约明天行不行。” “可以。” “好的。”Tracy起身继续电话。 程皎理了理他们对话中的信息：“她的意思是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裴曜收回手，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眼神让她不要明知故问。 Tracy很快回来：“宋总说他明天一定会到，我和他们约好了明天中午。” 裴曜点头。 “需要为您和这位女士准备换洗衣物吗？” 程皎忧虑的事情瞬间解决，她感激地对着Tracy微笑：“麻烦你。” “麻烦您加一下我的微信，把尺码告诉我。”Tracy点开扫一扫，加了程皎的微信。 程皎的头像是手里拿着饼干傻愣愣望天的小羊，意外地与本人清纯甜美的形象不符。 Tracy对着程皎可爱的头像笑了笑，紧接着收到程皎发来的信息，她对程皎点头：“收到了，程皎小姐。” 漂亮精干的Tracy离开不久，管家送上今日份午餐。 程皎看见裴曜的脸就倒胃口，和他面对面坐再精致的餐点都如同嚼蜡，只吃了一个流心豆沙包和两筷子清炒莴笋就放下了筷子。 裴曜好像也没吃多少，一桌菜几乎能完完整整地端回去。 “下午休息还是和我去钓鱼？” 程皎还挺想去钓鱼的，但裴曜加上“和我”两个字让这个活动的有趣程度从九十分掉到三十分。 “我休息。” “休息。”裴曜重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房门打开关上，裴曜离开房间，程皎来了胃口，对着一桌子菜大快朵颐。 她还以为是这里厨师做菜水平不行呢，原来都是裴曜的问题。 饱餐后程皎窝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扫了眼落地窗，外面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灼热。 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什么想做的，她用内线电话打给管家小赵，询问他现在去钓鱼的话还有没有钓位，得到肯定的答复，她补了层防晒等小赵来接她。 “程小姐，需要把您的钓位安排得离裴先生近一些吗？”小赵开着接驳车，贴心地为她着想。 “不用了。”程皎扯了扯嘴角，和裴曜离得近她还用钓鱼吗。 到了场地，说是钓鱼，其实大家都躲在阳伞下喝着冰饮聊天，哪里管浮漂在水上的动静。 小赵安排周到，程皎一个人一把阳伞，水面空旷平静，湖对面吹过来的凉风让人心旷神怡。 程皎坐下选了想喝的软饮，等专业人士帮她调整下钩，她只需要偶尔分心看看浮漂动没动就行。 没坐多久，隔着一个钓位有人上了鱼，惊呼声此起彼伏，程皎羡慕地看着那人举着一条在抄网里的大鱼。 “您别心急，钓鱼的乐趣就在等待之后的收获。”负责她的钓竿的工作人员这么安慰她。 一杯西柚养乐多喝了一半，浮漂连带着岸上的铃一起轻晃。 “有了吗有了吗？”程皎站起来。 工作人员帮程皎颠了颠鱼竿，笑着对她点头：“还不小。您是自己试一试遛鱼还是我帮您捞上来。” “我来吧。”程皎站起身，接过那根钓竿。 鱼的力气不小，程皎差点没抓住竿子：“我要做什么？” “鱼往右边您往左侧放竿子，消耗鱼的体力，绕个8字。” 程皎照做，手里力气不太够，生拉硬拽半天鱼的力气没消耗完她的力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我帮您。” 工作人员的双手还没碰到鱼竿，程皎快要松开的手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包裹住，身后贴上来一副高大的身躯，鼻尖下是熟悉的雪松气味。 程皎僵直了背，裴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来吧。” “不是说休息吗？”裴曜握着她的手，带她遛鱼，“八字要画满一点，竿要再紧一点，不会断的。” 裴曜地手臂隔着薄薄的防晒袖套贴着她的手臂，体温几乎毫无阻隔地传递到她的皮肤上，比头顶的太阳温度还要滚烫。 程皎来不及张口，这是她和裴曜认识十七年以来距离最近的一次，感觉太过诡异。 “抄网。” 工作人员会意，不多时，一条十来斤的草鱼被捞上岸，在水泥地板上狂跳不停。 裴曜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手站到了一旁，程皎把钓竿交还，拿出手机对着鱼拍照：“我真厉害，钓了这么大的鱼。” “是这里鱼多，碰巧而已。” 程皎不服气：“请问裴先生又钓了多少呢？” “钓这里的鱼没什么难度。” “你给自己找借口呢，钓不上来直说。” 裴曜没理她，指着地上的大鱼和工作人员安排晚餐：“晚上我们就吃这条。” “这是我钓的鱼，不准吃。”程皎还想着把鱼养着带回裴家让大家都看看实物。 “随你便。” 程皎本想再挣扎一下，但工作人员告诉她，如果再让鱼晒下去，可能就活不了了，不如今晚吃掉还能算新鲜。 鱼被拖去处理，程皎气鼓鼓地回了房间。 想到刚刚和裴曜的接触她就觉得晦气，碰巧Tracy准备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都已经都拿过来了，纸袋上贴了便签，很容易就能看出哪个是她的。 程皎一脚踢倒装着裴曜衣服的纸袋，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时太阳刚刚落山，落地窗外一片深蓝，程皎拿出带来的相机，调了合适的数值拍照。 肚子咕噜咕噜提示程皎已经到晚餐时间，下午大鱼上钩的喜悦仿佛还在心头，就连鱼要被立马吃掉的悲伤也在。 程皎没了拍照的心思，把相机塞回包里，坐在沙发上整理相机包里的东西，起身抬脚，闷响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她踢飞了。 白色毛绒地毯上躺着个金色的盒子，程皎弯腰捡起来。 “皎皎和小宋见上面了吗？” “还没。宋修远临时有事，明天才到。” “别掉链子，我看皎皎会喜欢小宋那个类型。” 裴曜应付着戴茱玉的电话，输入密码，打开门走进客厅。 穿着黑色绸缎吊带睡裙的程皎站在客厅中间，微微低头，白皙的脖颈在顶灯下好似温润的白玉，整个人像被夜色包裹的明月。 裴曜眼尖地看到不该出现在程皎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和戴茱玉道别就按了挂断。 “拿着什么？”裴曜蹙眉。 “你的秘书很贴心嘛。”程皎晃了晃手里扁扁的长方体盒子，扯了扯嘴角一个一个地读盒子上的字，“超薄无感。” 第3章 三点钟 裴曜脸色骤变，程皎第一次看见他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 难得抓住裴曜的把柄，她当然要立马得寸进尺。 随手把盒子丢在茶几上，程皎对着裴曜撇了撇嘴，暧昧地上下打量他：“没看出来裴总还挺风流的。” 裴曜面色一沉，眯了眯眼，三两步就走到程皎近前。 距离缩短，程皎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调侃他。 她抿了抿唇，眨着眼装无辜：“怎么不和Tracy说我是你妹妹？” “抱歉。” 抱歉？ 程皎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惊讶得把要说的话通通抛之脑后。 什么时候裴曜对她态度这么好了，地球是不是会倒转了。 程皎还记得高一参加运动会的两人三足扭了脚，被司机接回家休息。她艰难地在阿姨的搀扶下单脚跳着经过客厅去坐电梯回自己房间。 本应该在学校上课，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客厅沙发上的裴曜瞥了她肿成馒头的脚一眼，连关心都没有，开口问她为什么能笨得把脚扭了。 为了不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尽管狼狈，程皎在学校一直忍着没哭。回家被裴曜嘲讽一句她委屈得不行，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滚落，越擦越多。 她边哭边为自己辩解：“哥哥你不会懂的。” 裴曜说什么来着。 “程皎你越哭越丑。” 习惯了裴曜恶劣的态度，程皎再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裴曜，怀疑他被人换了个芯子。 裴曜仿佛无知无觉，完全无视她的疑惑和震惊，弯腰捡起倒地的牛皮纸袋，走向浴室：“我去洗澡，晚餐快到了。” 下午程皎钓的草鱼以一种鲜美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保温盖一打开满屋飘香。 “这是怎么做的？”程皎指了指散发着香气的白瓷盆。 “这是小炒鱼，另加了啤酒炖煮，去腥增香……”小赵一一介绍桌上的菜，“请慢用。” 趁着裴曜还没出来影响她食欲，程皎很快填饱了肚子，小炒鱼肉质嫩滑，她的鱼死得其所。 裴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程皎已经擦干净嘴坐在沙发上按遥控器调喜欢的电视节目。 好像见不得她清闲，裴曜经过她身后时曲起食指在她头顶敲了敲：“无事可做吗？上午给你的文件看完了？” 力度不大，但裴曜的指骨坚硬，程皎捂着头顶，愤愤地瞪着他走向餐桌的背影。 他穿着房间里备好的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倒像怕Tracy送的东西真派上用场。 “端茶倒水有服务员。”程皎把昨天裴曜说的话还给他。 “我说了你去端茶倒水吗？请程皎皎小姐不要对号入座。” 程皎翻了几页文件就开始打瞌睡，担心裴曜发现，她抱着文件站起身，指了指主卧：“我回房间看。” “想睡觉可以直说。” 裴曜哪里能不了解程皎。 从小到大像睡神附体，学钢琴的时候打瞌睡，练毛笔字的时候打瞌睡，初中第一次被请家长是因为开学一周，老师说她每一节语文课都在睡觉，还问他程皎是不是晚上不睡觉。 裴曜叮嘱来收拾的人动作轻一些，走到程皎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没人回应。 压下门把手，本该在某人手里的文件被摊开着丢在地毯上。被子上四仰八叉躺着个人，毫无睡相，本来就不长的睡裙卷到她的大腿上。 裴曜控制着脚步声走到床边，探身提起没被程皎压住的被子，视线被她大腿内侧的一颗棕色小痣吸引。 绮念如同无法控制的藤蔓疯狂生长，裴曜对自己轻哼一声，垂下眼，替睡得正香的程皎拉上被子。 如果再放任一些，裴曜掖了掖被角，果断抽身离开。 程皎醒来的时候窗外太阳正好，揉了揉发酸的眼皮，抬手把滑落到手臂上的肩带挂回肩膀上。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房门被敲了敲，程皎还不是很想开口，两秒后，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没预料到程皎已经醒了，裴曜无意识地说了句废话：“醒了？” 程皎偏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 “动作快一点，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 程皎换好衣服洗漱后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Tracy，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那盒避孕套还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程皎看到Tracy视线不自然地瞟了眼茶几上的东西。 裴曜端着咖啡杯从吧台边走过来，对着程皎扬了扬下巴：“Tracy，忘记说，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 “哦哦哦，sorry，裴总。”Tracy即刻反应过来，昨晚她弄巧成拙。 怪她想当然，没提前问过两人的关系。 “抱歉，程小姐，是我做事太粗心。” “没事。” 昨晚用这个东西损了句裴曜算没白买。 午餐前程皎跟在裴曜身边和他一起参加了这次的会议。 裴家的润和要收购宋家鸿颂下面的芯片研发中心。 宋家那位小宋总不是个好说话的，两个百分点拉拉扯扯，直到午餐开餐前都没谈拢。 最后小宋总决定给大家都留一点思考时间，晚上再做最终决定。 程皎没想到午餐只有她，裴曜和小宋总三个人，她如坐针毡。 等菜期间，那位不好说话的小宋总一反谈判桌上的态度，温和地向她自我介绍：“我叫宋修远，和你哥哥裴曜一样大。早就听说裴曜有个妹妹，他真是好运气有你这么漂亮的妹妹。” “谢谢。我叫程皎。”被人夸漂亮程皎非常受用，连带着对宋修远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宋修远对她笑起来，颊边有两个酒窝：“我只有一个姐姐，我小时候还求过我妈再生一个妹妹呢，不过她没答应我。” “你可以把我当妹妹。”程皎喜欢他的酒窝。 “那太好了。不过裴曜要生气了，合作还没谈成让我白捡一个妹妹。” “关他什么事。” 宋修远和裴曜简直是两个极端，前者笑起来是春日的东风，后者笑起来像鬼屋里的阴风。 裴曜见他们相谈甚欢，礼貌询问程皎：“你要坐中间吗？” “好呀。” 裴曜让开位置，程皎毫不客气地坐下。 两个人从盘子里的菜聊到山庄里可玩的项目，程皎极力推荐钓鱼，并向宋修远展示自己手快拍下来的照片。 “真的很有意思。” 宋修远真是被程皎手机里的照片震惊到了：“你很厉害啊，这么重的鱼都能被你拉上来。” 程皎隐瞒了鱼是被抄网捞上来的，得意地点头。 一顿饭在和宋修远的聊天中吃得很愉快，两人互加了微信，约好有时间可以一起去钓鱼。 午餐后，裴曜不知道去了哪里，程皎回房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无事可做，又决定去钓鱼。 不过今天运气没有昨天好，程皎从三点半坐到五点只钓了两条小黄鱼，还不够炒一盘菜的。 程皎把鱼放回湖里，想着去别人那边看看。 逛了两个钓位，程皎一眼就看到了熟人：“小宋总你也来钓鱼啊。” 宋修远点头：“叫我名字，修远哥都可以。你也来钓鱼吗？” “对啊，不过今天下午运气不好。”程皎扁了扁嘴，“修远哥你战果怎么样？” “我还没收获呢。” 程皎探脑看了眼宋修远的活鱼桶，空空如也，打算再往前看看。 宋修远察觉到程皎要走，开口留她：“要不你陪我等等？钓到的如果是大鱼给你怎么样？” 程皎今天中午和他说起过昨天裴曜的讨厌行为，他下意识利用起来。 “好啊。”程皎坐在宋修远旁边的位置上，和他一起等，“你今晚还要和我哥哥开会吧，等十五分钟如果不上鱼就回去吧。” “好。” 五分钟不到，昨天程皎钓到大鱼的场景仿佛重演。 宋修远握着鱼竿，求助地看向程皎：“我是第一次钓鱼，要怎么做？” “修远哥你这样，感受一下鱼的拉力，然后往对侧拉竿，消耗鱼的体力，画8字，竿拉满一点。”她把昨天裴曜对她说的话倾囊相授。 尽管昨天程皎也是第一次钓鱼，她还是忍不住上手。 裴曜到的时候，他的妹妹和他的合作伙伴贴得很近，妹妹的手搭在合作伙伴的手上，握得很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为了签合同把妹妹卖了。 “天哪，太好了。”程皎满足地看着抄网里的大鱼。 “给你带回去吧。因为你我才有这么好的运气。”宋修远指了指地上的鱼，“麻烦装起来，一定要保证她回家前都是活的。” “好的，宋先生。” 裴曜不得不感叹戴茱玉女士的猜想完全正确，程皎就喜欢这一款。 可是她不能喜欢这样的。 宋修远晚上变得意外得好说话，白天非要不可的两个点直接松口，爽快地和他签了合同。 交换合同的时候，裴曜听见宋修远说：“你妹妹程皎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 “谢谢你夸我妹妹。”他近乎咬牙切齿。 回房吃晚饭，程皎得意地向他展示下午钓到的鱼。 裴曜敷衍地点了点头。 “晚上你们顺利吗？”程皎关心这个。 “签了合同。” “我下午帮他钓了条大鱼，说不定你们合同签下来有我的功劳。裴曜你说一个人连续两天都钓到大鱼是什么意思？” “分清楚到底谁是鱼，程皎。” 程皎大概是没领会他的意思，因为她下一秒捧着手机开始傻笑。 “你要去哪里？” 裴曜吃完饭看上去还要出去一趟，程皎从沙发上翻身爬起来叫住他。 “和朋友一起聊天喝酒，正好妈说让我把朋友也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来吧。” “修远哥在吗？” “可能在，说不准。” “为什么？” “每个人的夜生活都不太一样。我是和朋友聊天，他……”裴曜目光停在茶几上那盒还没被处理掉的避孕套上。 “他和我聊天呢。”程皎挥了挥手机，“他说他也去。” …… 程皎说要去洗手间，问了包房号就一个人直奔主题。 裴曜推门，让抽烟的都灭掉，喝醉了的都先滚回房间，鬼哭狼嚎的换个能唱的上。 “谢哥说看到你带了个女人来？”夏柏兴用手肘撞了撞裴曜的胸口。 “我妹妹，才从国外回来。” “之前听你说过好多次，这次终于能见到人了。”夏柏兴饶有兴味地看向门口。 不多时，包房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他们认识，鸿颂的公子宋修远。 女的穿着白色的像花苞似的长裙，笑眯眯地跟在宋修远身后。 “哟，小宋总今天……”夏柏兴刚起了个玩笑的头，就被身旁的裴曜灌了口酒。 等他手忙脚乱地把流到下巴上的酒液擦干净，裴曜已经走到了那个女孩身边。 “我妹妹，程皎。” 夏柏兴真是庆幸自己刚刚没说得太多。 程皎跟在裴曜身后，一一认识他介绍的人，一口一个某某哥叫得礼貌。 到夏柏兴面前，他还是忍不住调侃了句：“妹妹今天来批发哥哥的。” “不愿意当哥哥也可以当我小弟，你叫我姐也行。”程皎对夏柏兴翻了个白眼。 程皎对这种全是男人的场合并不习惯，也不喜欢，没坐十分钟就离开了。 正好他们合约也签完了，估摸着明天就要返程，趁着有时间她刚好试试露台下的温泉。 路过山庄里的小店，程皎买了套泳衣。 温泉不大，刚好能泡下两个人。程皎站在池子里，一手举着手机看电视剧，一手扣木地板下垫的黑色白色小石子，脑子里却在回想这两天裴曜对她的态度，简直是史诗级大转弯。 皮鞋和木质楼梯碰撞发出闷响声，程皎抬头，裴曜正从露台上走下来，却没和她预料的一样走到她面前，他直接坐在了楼梯上。 “喂。”程皎捡了颗指甲盖大的小石子，丢向坐在楼梯上的男人。 裴曜没动，但肯定知道她在喊他。 “裴曜。” 没有回应，太过奇怪，裴曜喝醉了？ 程皎从温泉里出来，抓了浴巾把自己裹起来，向前走了一步。 楼梯处的灯不亮，她看不清裴曜的表情。 “哥哥。”她试探地喊。 男人终于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漆黑的瞳孔里隐约倒映出她的样子，有些不清明。 她走近一步，吸了口气，除了空气里的硫磺味和草木味，还有裴曜身上淡淡的酒味，微微醺得她都觉得他身上的气场柔和了几分。 程皎想，现在的裴曜应该可以好好沟通吧？ 她伸腿光脚踩了踩裴曜的皮鞋尖头，低声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端午安康[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三点钟 第4章 四点钟 地灯下晶亮的水渍就这么停在裴曜的皮鞋尖上。 程皎望着那一摊水渍出神，手里捏着浴巾的边角，猜测裴曜的答案。 是不是她什么时候做错了，还是她没拎清自己的身份，踩到了裴曜的底线。 正当她惶惶时，裴曜开口，低哑的声音和夜色完美匹配，尾音上扬的问句仿佛拨弄人心弦的手。 “讨厌你？”他顿了顿，唇齿间溢出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轻笑，“讨厌不需要理由。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程皎不服气地一脚踢上裴曜的小腿。他的小腿肌肉紧实，撞得她的脚趾发麻，疼得蜷在一起。 “把鞋穿上再踢我。” 完全是挑衅，喝了点酒的裴曜更加口无遮拦，对她的恶意满到溢出来。 程皎穿上拖鞋，听话地用力再给裴曜的小腿补了脚，是她妄想裴曜有好说话的时候。 回房间时她把地板和楼梯踩得咚咚响，走到露台上她才觉得自己幼稚。 露台下，裴曜身上的黑色衬衫让他和环境融为一体，他一动不动，不知道会想些什么。 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早知道裴曜还是这副样子，她就应该听老师的话留在美国跟着他一起工作。 时间好像并没有冲淡她和裴曜之间别扭的感情，倒是让彼此的厌恶更加深刻。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讨厌裴曜的。 很小的时候她和父母一起去裴家做客，裴曜对着她笑，分给她吃小熊形状的棉花糖，甜津津软绵绵的口感她记了好久。 再后来她被裴家收养，裴曜牵着她的手，带她在裴家上下转了一圈，告诉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为什么现在会成这样呢。 程皎想不太明白，青春期可以说是他耍酷叛逆，那么现在呢？ 和她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吵架，这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程皎扁了扁嘴，委屈地走进浴室里冲洗。 她本打算洗完澡后在客厅再看两集电视剧，从浴室走到客厅边缘，裴曜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顶光照下来显得他整个人阴森森的。 程皎只能折身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程皎起了个大早，比裴曜还要早，以至于她坐在餐桌旁喝牛奶时脑子其实还不太清醒。 落地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落在人身上温度适宜，暖融融的。 程皎享受着阳光，有耐心地在吐司上抹匀新鲜的草莓果酱。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下意识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裴曜在敲她的房间门。 也许是没有听到回应，程皎听到房间门锁芯的轻响。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的名字。 “程皎？” 略显急促的呼唤，听得她心像被揪了一下，下意识就开口回应：“这里。” 喊她程皎的人从隔断后绕过来，在她旁边站定。 裴曜穿着灰色家居服，连头发都是乱七八糟的，毫无往常精致无趣的样子。 程皎忍不住笑出声，又紧抿着唇忍笑和裴曜对视。 不到两秒的短暂对视，她看不出裴曜眼里的情绪。裴曜抬手抓了把头发，转身而去。 程皎隐约听到一声清浅的叹息，也有可能是她起太早后的脑内杂音。 —— “裴先生，您的车已经在门口了。” 裴曜接过钥匙，看了眼站在他身侧打哈欠的程皎。 “走……” “等等，皎皎，昨天钓的鱼我让他们放到你们车上去。” 裴曜转身，宋修远带着人用小推车推着装鱼的箱子从另一边的侧门走进大堂。 “我车放不下这么大的箱子。”裴曜看了眼程皎，她一双眼睛黏在鱼上，连冲鼻的鱼腥味也不管了。 “明明就放得下，你那车的后备箱可以塞下两个这么大的箱子。”程皎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长方形。 “一股子鱼腥味跟一路……”裴曜最受不了这个。 宋修远完全没在意裴曜，他对着程皎微笑，安抚她：“没关系，我让他们送到你家里去。” 程皎跟工作人员报了家里的地址，不忘特意来送鱼的宋修远：“谢谢你，修远哥。” 宋修远轻轻拍了拍程皎的背：“你干脆叫我哥哥好了，反正我和裴曜年纪一样大。” 程皎还没点头，耳旁传来裴曜阴阳怪气咬牙切齿的询问：“程皎，真是来批发哥哥的？”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下次见再一起钓鱼，微信联系。” “好。” 程皎看向裴曜，刻意加重称呼：“哥哥，走吧。” 裴曜没动，倒是把车钥匙给她了：“你先去车上，我和宋总讲两句话。” 程皎捧着车钥匙去开车，裴曜不知道要多久，她坐在副驾驶位打开没看完的电视剧打发时间。 手边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热气一下窜进来，程皎皱眉转头看向开她车门的人。 “抱歉，忘记你也来了。”身体健壮的男人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程皎姐，我再介绍一下，我叫夏柏兴，你哥哥的朋友。” 夏柏兴真把她昨晚的话听进去了，程皎满意地点点头：“你来是？” “车坏了，我来蹭车回去。”夏柏兴关上车门，自觉地坐到了后排去。 程皎从后视镜里看到夏柏兴衬衫扣子扣错了位，开口提醒他。 “昨晚真是喝多了。”夏柏兴拍了拍脑袋，重新扣衣服扣子。 “你们昨晚喝了多少？”程皎随口一问，不过看昨晚裴曜的状态，应该是没喝多少的。 “我喝得多。你哥不爱喝酒，他昨晚喝了一杯威士忌就走了。” 程皎点头。 夏柏兴说到这个来劲儿了：“不过你知道吗？你哥不抽烟不喝酒，出门跟我们玩都很克制自己，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他肯定有严重的心理变态。” “是吗？”程皎只知道裴曜不抽烟。 夏柏兴摸了摸下巴，远远看见走过来的裴曜：“可惜我还没发现他哪里变态，等我发现了再告诉你。” 驾驶座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裴曜带着滚滚的热浪坐进来，边系安全带边问：“什么变态？发现什么？” “我们加个微信呗，程皎姐。”夏柏兴转移话题。 程皎切出视频软件，加上夏柏兴的微信。 夏柏兴健谈，程皎和他聊了不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遇到的事，尤其是聊到某国人说英语浓重的口音时，两人笑成一团。 又说起程皎小时候，夏柏兴突然想到一件事：“诶，对了，你怎么没跟他们家姓裴？” 程皎给自己改了姓，试着读了读：“裴皎？那有点难听。” 裴曜打开车载音响，这次程皎听出来是《香槟之歌》，轻快跳跃的音乐又带着几分急促感。 “哎哟，换一个歌，这个吵得很。”夏柏兴光听就头疼。 “你们也没安静到哪里去。”裴曜嘴上这么说，还是换了首慢的。 先送了夏柏兴回家，裴曜才开车回裴家。 程皎钓的鱼比他们先到家，进门戴茱玉就夸她钓鱼技术厉害。 “还行吧。”程皎搂着戴茱玉的肩膀一起走进客厅。 路过茶室时，戴茱玉指了指门口：“哦对了，皎皎，你寄回来的东西到了。我让阿姨放茶室里去了。” “那我就在这里拆吧。免得还要把这个箱子搬上楼去。”程皎找阿姨拿了拆快递的刀，另外拜托她去找一个收纳推车过来。 裴曜站在茶室门口看了眼程皎寄回来的三个大箱子，又跟着戴茱玉进了客厅。 “怎么样，皎皎和修远？” “还不错。”裴曜握了握拳头，语气平淡地描述那条鱼的来历，“那条鱼是他们俩一起钓上来的。” 程皎用了他教的方法帮别人。 这次签合同他是最亏本的那个。 “那真好。”戴茱玉就知道自己没看错，程皎之前国外的男友也是宋修远那种类型的，“皎皎以后能有个好男人照顾，我们也算尽了心。” “宋修远不是省油的灯。” 裴曜真是没想通，宋修远怎么会这么容易地就和程皎关系好起来，见过两面好得能比过他和程皎的十七年。 “那是你们在商场上。但是你看他其他时候对皎皎怎么样？” 裴曜看不出来宋修远是演的还是真的，说是演的还有几分真情，说是真的好像还没到那种地步。 戴茱玉一向觉得裴曜是木头脑袋，对感情完全不开窍。高中的时候她去开家长会，老师说裴曜招人喜欢，常常能收到情书，她问裴曜对小姑娘什么感觉。 裴曜说没感觉，然后把那一沓情书都交给她处理。 “你懂什么，我们皎皎这么乖巧可爱，很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 “下次别再让我做这样的事情。其他的事都一切顺利。”裴曜不想再和戴茱玉说话，提到宋修远和程皎他就不太舒服。 “那他们成了你不就只用做这一次。”戴茱玉坐下喝茶，“今晚你爸爸回来。” “好。” 裴曜本来是要出门的，路过茶室，里面过分地安静，让他忍不住推门看了眼里面有没有人。 程皎坐在软座垫上，周围摆了一圈被泡沫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她手里拿着剪刀，剪开缠得找不到头的透明胶带。 一圈一圈泡沫纸展开，和他拳头差不多大的水晶球被她拿出来。 程皎从一堆东西里找到电池装进水晶球的白色描金底座里，打开开关，里面的旋转木马和着音乐慢悠悠地转起来。 裴曜走进房间，近看那颗水晶球，球内通透明亮，还飘着细小的雪花。 “这么大人还喜欢玩这么幼稚的小孩玩具。” “那怎么了？又没花你的钱。”程皎关掉水晶球的音乐，“再说了，这是别人送我的毕业礼物。” 第5章 五点钟 “谁送的？男朋友？” 程皎把水晶球放到一旁，继续拆其他的东西：“朋友。” 裴曜勾了勾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在她赶人的眼神中出了茶室。 程皎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水晶球是谁送的。 不特别但是很符合她的喜好。 毕业典礼前几天，楼下邻居——她的同校校友——上来问她带不走的厨具能不能卖给她。 她进门时手里还捧着个包装精致、看起来就沉甸甸的礼盒。 程皎误以为是邻居给她准备的毕业礼物，打开盒子看到水晶球又惊又喜。 邻居接受了程皎的感谢，告诉程皎这不是她送的毕业礼物，她只是在门口看到了这个盒子，上面有写to Celeste，所以顺便帮她拿进来。 绑盒子的丝带间夹着小卡片不知道被程皎丢到哪里去了。 她最终在地上那堆包装纸里找到了那张浅咖色的洒金纸。 上面用Cursive写着她的英文名，C上有个顿笔，看起来有几分潦草，大概率是随手写就的。 邻居提醒她盒子里还有一张贺卡。 程皎打开折了一次的硬卡纸，上面用中文写着“毕业快乐”，笔划遒劲有力，但是没有署名。 她敢保证这个字体不是她第一看到，可惜现在在国外，很少有人会在她面前写中文。 程皎也发朋友圈和其他社媒问过，没得到有用的信息，评论里都在夸这个水晶球好看，要她的链接。 回国前她也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水晶球卖了，毕竟带回来又沉又占空间，最后她还是鬼迷心窍般地把它裹得严严实实塞进了箱子里。 才开了一个半箱子程皎就累了，有些东西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带回来。 她甚至带了一大摞用完的废稿纸，真想回到收拾东西那天问问自己塞进来的理由。 程皎放下剪刀，捏了捏发麻的小腿，扶着一旁的桌腿站起身。 “阿姨，麻烦把我放在地上的那些都丢掉。剩下的我有时间再处理。” “好的，皎皎小姐。” 阿姨的称呼让她想起上午夏柏兴问为什么没跟着裴曜家姓裴。 刚进裴家的时候戴茱玉和裴文霆也问过她，那时候她太小，想不明白为什么住进裴家就要改名字。 好在他们也没强求她。 裴家的阿姨管家在她刚进门时都称呼她程小姐。戴茱玉觉得太生分，不像一家人，让她们去姓叫她皎皎，就连戴茱玉自己从那之后也只叫她皎皎。 “皎皎，爸爸回来了。”戴茱玉的声音从茶室门口传进来。 程皎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竟然已经快要到晚餐时间了，除了中途起来吃午饭，她在这里坐了快四个小时。 她活动了一会儿还有点发麻的腿，和戴茱玉一起去门口接难得回家的裴文霆。 裴文霆除了常常在外出差这一点，在程皎心里几乎没有别的缺点，是个完美父亲。 程皎有时候想，他能有裴曜这种脾气莫名其妙的儿子简直是基因突变。 车门打开，裴文霆从车上下来。年近五十的男人不见老态，风韵犹存，满头黑发，身材匀称。 他微笑着张开手搂住许久没见的戴茱玉，低头和她说悄悄话。 程皎等戴茱玉和裴文霆亲昵过后才开口喊人：“爸爸。” 裴文霆摸了摸她的头，手平对着移到自己的喉结处：“半年没见，皎皎是不是长高了？”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裴文霆来美国出差，和她一起吃了顿饭。 “对的。”程皎笑嘻嘻地应和着裴文霆的玩笑。 “阿曜呢？”裴文霆没见到爱摆臭脸的儿子觉得奇怪。 “哥哥好像有事出去了。”程皎打开手机，“我打个电话催他回来。” 程皎把空间留给父母，站在门廊下找到名为“王八蛋”的联系人，点下拨号。 默认的手机铃声响了十来秒，传出裴曜的声音。 “什么事？” “哥，爸爸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 程皎还想催裴曜快些，耳边已经是一片寂静，他居然一句道别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 裴曜到家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深蓝色。程皎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刚爬上枝头不久的弯月。 她在朋友圈刚发的出游景色照没过两分钟就有十几个赞，还有不少人评论。 裴曜一坐下就开始汇报工作：“昨天签下的合同增加了补充条款，我和宋修远今天又重新谈过了，已经圆满结束了。“ 裴文霆还算满意裴曜这两天的工作，随口问了两句关心的重点。他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没参与谈话的程皎：“我听说皎皎你昨天也去了？” “嗯。”程皎关掉手机屏幕加入对话。 “怎么样？想不想跟哥哥学点东西？” 程皎摇头，笑着说自己看到合同和资料就想睡觉，一开会谈判更是坐不住。 最重要的一点是，裴家和她没关系。 裴文霆和戴茱玉愿意让她进入润和跟在裴曜身后学习是一回事，她能不能长久留在润和又是另一回事。 程皎自己拎得清，她只是被裴家好心照顾长大的孤儿。没上裴家的户口，又何必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知足。 “那皎皎有什么想做的吗？”裴文霆没想到程皎对进润和兴趣不大，“我让小叶转你一笔钱，想做什么就去做，去创业去投资都可以。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这不好吧，我没这个头脑……”程皎不清楚裴文霆说的这一笔钱有多少，她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欠裴家的已经够多，再拿了这笔钱又要怎么偿还。 尽管裴文霆和戴茱玉没有让她还的意思，她还是不敢贪心。 “不多，裴曜大学毕业我也给了他，但是他做了什么来着……” “投了个快倒闭的玩具厂。”戴茱玉说到这个就无语，“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错，产品远销国外，出口到英国法国意大利，小赚一笔，现在还有进账。”裴曜自认没做亏本生意。 “听到了吧皎皎，随便做什么，裴曜把倒闭的玩具厂都开起来了。”裴文霆当然看得清程皎的想法。 她自小就是这样，看起来每天开朗爱笑没心没肺，实际上心里藏了不少事。 程皎小时候裴文霆就有意让戴茱玉多关心她的心理状况，别让她有寄人篱下的感受。小姑娘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很难消化吸收复杂的情绪，再让她感到压力，她肯定受不了。 只是现在看来成效并不明显，每每和程皎谈起金钱的事情，她的意愿都不强烈。 “不多，你要是担心到时候赚了钱把本钱还给我。” “谢谢爸爸。” 程皎微蹙的眉头舒展，心放了半颗下来。 裴文霆顺势换了个话题，和裴曜讲起几个看好的新兴产业的近期发展。 程皎对这个真的没兴趣，左耳进右耳出。夏柏兴评论问她傍晚拍天空的参数，她如实告知。 “好了，吃晚饭。你们要聊一会儿吃完去书房。”眼见父子俩越聊话越多，戴茱玉无可奈何地打断他们。 晚餐除开程皎钓上来的鱼，还有一大盘蒜香小龙虾和几个时应蔬菜。 餐桌上其乐融融，兄友妹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谈些有趣的小事，很有家的样子。 程皎觉得这样最幸福。在外面读书没有家人在身边，厨师做好菜就走，雇佣的阿姨很有边界感，不愿意和她同桌吃饭。 她一个人面对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胃口。 饭后裴曜和裴文霆还有工作要谈，程皎陪着戴茱玉看电视。 “我朋友们最近都在看这个古装剧。”戴茱玉打开电视机，“这个。” 程皎端着剩的小龙虾坐下，戴茱玉说的是屏幕上首页推荐里的《此夜折柳》。 她这两天正好也在看：“这个真的很好看。女主角是摄政公主，男主角是新上任的丞相。公主年纪大了大臣让公主招驸马，男主就不乐意了，天天和公主在朝堂上吵架。男主喜欢人家又说那些伤人的话。我才刚看到他们感情有点进展。” “那是有点意思，口是心非哦？” 程皎点头：“他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公主呢。” 母女俩边吃小龙虾边对着剧情讨论起来。 “这个女主角我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戴茱玉看了两集才觉得不对劲。 “是吗？妈妈你认识她？” 程皎随口问，注意力却被手机上弹出的消息提示吸引。她脱掉右手手套，解锁手机。 [宋修远：你朋友圈发的照片很好看。] [宋修远：是用相机拍的吗？我看你回复了夏柏兴拍摄参数。] [焦糖布丁：对，谢谢你喜欢！] [宋修远：听说你大学专业是摄影？] [焦糖布丁：嗯。] [宋修远：我最近收到别人送的一部相机，但是不太会用，改天有机会教教我？] [焦糖布丁：好，看你的时间。] 戴茱玉本来还在想到底在哪见过这个女孩子，低头一看程皎举着手机聊天，笑得眉眼弯弯。 她摸了摸程皎的后脑勺：“皎皎，笑得这么开心，和谁聊天呢？” 程皎仰起头：“宋修远，妈妈你知道他吗？” “听阿曜说过，是鸿颂家的儿子吧。你在和他聊天啊？” “嗯。”程皎放下手机，她对宋修远的印象不是一般地好，“他和哥哥一样大，我感觉他比哥哥成熟多了。哦对，今晚吃的鱼就是我们一起钓上来的。” 从程皎嘴里得到认可，戴茱玉觉得自己这次鸳鸯谱点的还算成功。 她抬头看见电视剧里的公主特写，突然想起来：“我说嘛，皎皎，这个公主叫什么名字？” 程皎太久没关注内娱，搜索才知道公主的名字：“宋宁静。” 戴茱玉记得宋修远的姐姐不叫宋宁静：“不应该是宋修宁吗？” “妈妈你的意思是这是宋修远的亲戚吗？”程皎按下暂停，宋宁静的脸停在大屏幕上。 女人眉骨精致立体，为了营造公主的天家权威画了粗眉更显她眉眼间的英气。程皎看剧时常觉得公主抬抬眼自己的魂都要被勾走了，怎么男主还能忍得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妆容，程皎其实看不太出来她和宋修远的相似之处。 [焦糖布丁：冒昧问一下，请问宋宁静是你的？] [宋修远：姐姐。] 宋修远几乎是秒回，程皎得到肯定的答复难免震惊。 [宋修远：你在看她的新戏吗？] [焦糖布丁：在看。可以帮我和姐姐说演得很好吗！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姐姐！] 一分钟后，程皎收到宋修远发来的截图，他把自己夸宋宁静的话转发给了“宋修宁”。 [宋修远：完成任务。] 又隔了一分钟。 [宋修远：我姐说谢谢你的喜欢，有机会一起吃饭。] [焦糖布丁：那太好啦！] 程皎和戴茱玉分享刚得知的消息：“真的是宋修远的姐姐。” “我就说我不会认错的，她小时候我见过几面，居然拍戏去了。”戴茱玉打开姐妹群聊和自己的朋友们分享自己的发现。 戴茱玉手机开的免提，程皎听见公放的语音，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她听见：“茱玉，这我们平时早就聊过了，你老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开小差，消息落伍了吧。” 眼见戴茱玉开始和群里的朋友们互发语音，程皎摘下另一只手的手套，指了指楼上：“妈妈我先去洗漱哦，等一下再下来。” 戴茱玉点头，程皎洗了手去坐电梯，按了她住的四楼，电梯却在二楼提前停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裴曜走进来，看了眼电梯楼层，按下关门键。 程皎站在电梯角落里，宽敞的电梯空间因为裴曜的进入仿佛瞬间变得逼仄。 眼不见心不烦，她背过身面对着墙壁，随心地滑动手机屏幕，正好点进和宋修远的聊天界面。 [宋修远：下周行不行？我姐姐下周五有个活动在湖城，可以的话我去接你。] [焦糖布丁：好。] 几秒后，电梯门再次打开，听见裴曜走出电梯走远，程皎才出电梯。 站在电梯口玩了会儿手机，估摸着裴曜已经回了房间，程皎才往自己的房间走。 转角一过，本应该已经在房间里的裴曜站就在她面前。 程皎惊呼，捏着手机倒退两步，对上裴曜的眼睛。他恶作剧得逞，眼里满是笑意，看够她的丑态又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往前走。 脑补一通踩住裴曜拖鞋的后半部分，让他整个人脸着地，程皎勉强消了点气，脚下却不知不觉真的踩上了裴曜的拖鞋。 裴曜站定，低头看了眼被踩住的鞋跟，毫不费力地从程皎脚下抽出自己的鞋。 他转过身倒着走，双手背在身后，俯视她，好像她永远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妹妹，少想点没用的，我才不会像你一样狼狈。” “我真的很讨厌你，裴曜。” 嘴上说着讨厌他，又不敢直视他。 裴曜停下，等着程皎撞上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直视自己。 “可以，我们扯平。” Cursive:草书但有点圆体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五点钟 第6章 六点钟 裴曜拇指擦过她的唇角，映着他的那双眼睛随着他的动作低垂下来。 有几分可怜虫的味道。 程皎拍开裴曜没轻没重的手，揉了揉被他捏得有点疼的下巴：“你干什么？” “吃完东西要擦干净嘴，妹妹。”裴曜翻过手给她展示自己手指上橙黄色的油渍，嫌弃地压了压唇角，“邋遢。” “又没让你帮我擦。”程皎小声嘟囔，抬手用力擦了擦裴曜刚刚擦过的嘴角，低着头向左走了一大步越过裴曜回自己房间。 微信又有新消息，程皎一手拉开在腰侧的裙子拉链，一手点开新消息提示。 [宋修远：十点钟行不行？] 可能是看她有两分钟没回复，宋修远又补了两句。 [宋修远：是不是太早？] [宋修远：不方便一定要和我说。按你习惯的时间来。] [焦糖布丁：可以可以。] 程皎另回了个小猫比心的表情，以免宋修远觉得她在客气。 浴室里的镜子宽大明亮，程皎凑近照了照自己的脸，嘴角依然还有残余的油渍。 擦嘴也不帮她擦干净点。 程皎洗完澡下楼陪戴茱玉看继续电视剧，还没走进客厅就看到靠坐在贵妃榻上的裴曜。 戴茱玉站起身活动身体，一转头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程皎，朝她招手：“来，皎皎，阿姨刚洗了樱桃。” 程皎不太情愿地走到沙发边，扯了个抱枕垫着坐在戴茱玉的右手边。 忽略掉裴曜的存在感，还想接着吃小龙虾的程皎发现碗里剩的小龙虾已经全被剥好壳放在了干净的瓷碗里。 另一个透明玻璃碗里盛了半碗殷红的樱桃。 “皎皎粽子想吃什么馅的？”戴茱玉拿了根水果叉递给程皎，“周末是端午节。” “我吃肉粽。”裴曜答。 “没问你，我问皎皎想吃什么馅的。”戴茱玉瞪了眼裴曜。 “蜜枣的或者豆沙的都行。”程皎其实不太爱吃粽子，能说得上算喜欢的就是普通的碱粽蘸糖。 前年端午戴茱玉来美国看她，给她带了一大袋蜜枣粽，分给要好的同学和邻居后，她一数居然还剩了十个。 那段时间她的冰箱冷冻层坏了，粽子根本存不了几天。她一顿最多吃两个，有时候起不来床不吃早饭和午饭，吃粽子成了她的负担。 裴曜再提要求：“再包几个什么都不放的，我想吃。” “就你要求多。”戴茱玉嘴上这么说，还是记下了。 “我明天出差，早上飞北城，尽量端午节前赶回来。”裴曜说起自己这两天的去向，转头看了眼程皎。 她坐在地上，盯着电视看得目不转睛，一手樱桃一手小龙虾往嘴里送，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裴曜扫了眼电视，里面穿着华丽古装的男女相顾无言，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程皎是在第二天起床吃早餐没看见裴曜的时候才知道他出差的。 裴文霆的秘书小叶效率很高，来接裴文霆去公司开会顺便递给她一张卡。 “皎皎小姐，这里面是裴董给你的一千万资金，裴董说请您放心大胆地用，投资、创业随便您做什么，不要担心亏钱，做生意得失都是常事。” 尽管程皎有点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裴文霆会给这么多。 “另外，”小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串车钥匙放在餐桌上，程皎的手边，“裴董让我帮选了辆车，我是按照您在国外习惯开的车选的。您不喜欢的话可以联系我，我帮您换一辆。车就在外面，您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好。” 程皎吃完早餐在家门口看到和自己在美国那辆一模一样的帕拉梅拉，不得不感叹裴文霆身边人的心细程度。 在前院车道里开了两圈，程皎发现这辆车的配置都和她之前那辆一样，很顺手。 她只有小叶的手机号码，给他发了短信表达感谢。 这两天家里没有裴曜简直完美，程皎在家里把寄回来的东西分好类。 眼看着阿姨把最后一堆没用的东西打扫干净，程皎有种无事可做的迷茫。 “皎皎，收好了吗？来吃晚饭。” 程皎回神，挽着特地来叫她去吃饭的戴茱玉去餐厅。 刚落座，手机弹出一条未读消息，程皎点开。 [宋修远：明天周五，不要忘记我们约好了哦。] [焦糖布丁：记住了！明天早上十点。] “皎皎，和谁聊天笑得这么开心？”戴茱玉好奇，“新朋友吗？” “宋修远，他说明天他姐姐在湖城有活动，我们约好一起吃饭。” “挺不错的。我们皎皎多出去认识些朋友。”戴茱玉对事情的发展很满意。 人年纪大了点就喜欢做这样的事。 她不指望这件事一定能成，没了宋修远还有其他备选，总之她的目标是给程皎找一个最好的最合适的归宿。 —— 宋修远提前二十分钟到达裴家，戴茱玉热情地迎接他进门。 “外面热，进来喝杯茶。皎皎还在楼上，你等一等。” 宋修远没客气，坐在客厅喝茶等人，顺便和戴茱玉闲聊家里的情况。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吗？”女孩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在风里摇曳的风铃。 浅水蓝色的连衣裙收腰收得恰到好处，方领衬得她的锁骨精巧可爱。 宋修远放下茶杯，夸她：“这条裙子很衬你。” “谢谢。”程皎没想好扎什么发型，随手用丝带绑了个低马尾，本来还觉得太随意，照了镜子发现还挺不错的。 现在看来，别人也觉得不错。 程皎还斜挎了个樱花粉小puzzle，正好能放下她的手机粉饼和口红。 她准备就绪：“那我们走吧。” “皎皎，在外面玩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戴茱玉送他们到门口。 宋修远保证：“阿姨你放心，晚上我肯定把皎皎安全地送回来。” “好，阿姨信你，去吧。” 宋修远替程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手挡在车门框上防止她撞到。 “阿姨再见。” “妈妈晚上见。” 宋修远车开得很稳，音乐品味也很不错。程皎没有要比较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比起高雅的古典乐，流行音乐更能引起她的共鸣。 “我们现在是去？” “随园，先和我姐一起吃顿午饭。下午她有一个品牌活动，如果你想看的话我让她帮你安排个位置。” 到了地方程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遮阳伞。越接近正午太阳越大，阳光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好在随园的服务不错，有人撑伞一路把他们送到包房。 程皎这几天追剧追得上头，最近更新的一集里女主和男主撕破脸，让他少管闲事，但是女主被人刺杀伤了肩膀，男主那副想上前又因为那句“少管我的闲事”不敢上前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焦。 宋修宁在里面演公主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拿捏得特别到位，程皎越看越着迷。 “我姐姐已经快到了，我们等一等。”宋修远拿过菜单，“你先点菜。” “等姐姐一起来点吧。” “行，那我打个电话催催她。”宋修远没避着程皎，直接拨通了宋修宁的电话。 十分钟不到，包房门从外面打开。 服务员收起伞，一旁穿着休闲T恤和阔腿牛仔裤的纤瘦女人露出漂亮英气的脸。 程皎和她对视上，立马站起来。 “姐，这是我朋友，程皎。” “你好，我是宋修宁，宋修远的姐姐。”宋修宁微微点头算是和程皎打招呼。 程皎看到大美女就挪不开眼，宋修宁远比摄像机拍出来的漂亮，五官还更要立体。 “姐姐好。” “宋修远，你哪里认识这么漂亮的妹妹。”宋修宁一眼就看出程皎可爱清纯妆容下精致的五官。 “裴曜的妹妹。” 宋修宁走到程皎旁边坐下，带起一阵清冷的香风：“裴曜有这么漂亮的妹妹还藏着？” “姐姐，我最近在看你的戏！”程皎迫不及待表明自己的心意，“真的特别喜欢你演的朝阳公主。” “谢谢你哦，要不要合照？” 程皎打开手机相机，宋修宁起身揽住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被框在手机镜头里。 “好啦。谢谢姐姐。” “没什么谢的，你是修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宋修宁对漂亮的女孩子有天然的好感，“下午要不要去我的活动玩？” “可以吗？” “可以。”宋修宁发了条消息给助理圆满解决，“看看吃什么吧，我要饿死了，但是我不能吃太多。” 三人商量着点了几个菜，等菜间隙，宋修宁显然对程皎是裴曜妹妹这件事很感兴趣。 “皎皎，我这么叫你应该可以吧，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宋家前几年才把势力铺到湖城来，他们和裴曜也是这两年才熟悉起来的。 宋修宁从来没听裴曜提过他还有个妹妹，也有可能是他们和裴曜没熟到可以知道。 “我之前在国外读书，前几天才毕业回国的。” “难怪，这几年去裴家拜年没怎么见过你，裴曜估计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还有个妹妹吧。” 程皎求之不得，在外面读书这几年她很少回国，也几乎忘记有裴曜这个哥哥。 “学的什么专业？” “摄影。” “改天有机会帮我拍几张照片。” “好。”程皎只恨自己今天出门不记得带自己的相机。 吃过午餐，宋修宁先行一步去酒店妆造。宋修远本意是带程皎去附近商场逛逛，程皎意愿不强烈，他只能改变计划。 这家商场就是一会儿活动的地点，离宋修宁妆造的酒店也不远，程皎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干脆在手机上找了家咖啡店，打算喝喝咖啡打发时间。 咖啡店里几乎没有空位，全是带着手幅的宋修宁粉丝。 他们刚刚走的是VIP通道，所以没能看到另一边出入口和小广场攒动的人群。现在一见，连宋修远都被宋修宁的人气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坐下，程皎看到隔壁桌的女孩子们围在一起指着手机讨论。 “我们早就和工作室说了要换人，真是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吃的！” “每天我都在微博下面评论打卡，现在还能请他真的……” “什么审美啊我真的服了，今天要还是他我真的要让会长去和工作室交涉了。” 宋修远端着咖啡走过来，在空位上坐下，把她的拿铁推到她面前：“对了，我今天带了朋友送我的相机，在车上，一会儿给你看看，你教教我怎么用。” “好啊。” 咖啡店里人实在太多，尽管大家都小声交谈还是吵得人心烦。 “回你车上吧。”程皎端起咖啡，“教你用新相机。” 程皎拿到相机，X2D，应该没人会给新手送这个牌子。 她举起相机习惯性试了试，对着宋修远连拍了十来张。 “你这个镜头配得也不错，拍人像很好。”程皎查看刚刚拍的照片，“你会一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会按快门。” 程皎给宋修远一一介绍相机上的部分：“这是目镜，从这里可以观察你要拍的对象，这是快门，这个按钮可以开自动对焦，这个可以调节模式……” 距离近到宋修远可以闻到她身上的甜果香，程皎认真仔细给他介绍相机用法让他想起那天钓鱼的时候。 她专注的时候会微微蹙眉，嘴角也会小幅度向下，很可爱。 “现在我要考考你，光圈越大画面会怎么样？”程皎意识到身边的男人正在走神。 “会怎么样？程老师，我没认真听。”宋修远回神，适当地示弱。 “会亮呀，光圈大进光量就会多一些，背景虚化就会更强。” 车窗被敲了两下，靠在一起研究机相机的两人一起抬头看向窗外。 夏柏兴。 程皎降下车窗，夏柏兴看见真是她笑得露出八颗牙，更加确定自己没给裴曜发错照片：“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 第7章 七点钟 夏柏兴今天陪新交的女朋友一起来追星，真是没料到能在停车场看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裴曜的妹妹和宋修远。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发给裴曜的消息还没有回音，夏柏兴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程皎那张看了就忘不了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更让他确定没有看错。 程皎疑惑地看着他：“好巧，夏哥你来是？” “陪女朋友出来玩。”夏柏兴看了眼程皎手里的相机，又扫了眼车窗降下后端坐在驾驶位一直没开口的宋修远，“你们呢？” “来追星的。”程皎把相机还给宋修远，“今天下午这里有个活动。” “那真是碰巧，我女朋友也是来追星的。”夏柏兴指尖敲了敲车窗边缘，“怎么没让裴曜带你出来玩？” “我和朋友出来玩关裴曜什么事？”程皎不能理解夏柏兴提出这个问题的想法。 “我随口问问，你们玩得开心。”夏柏兴挥手告别。 一低头，裴曜回了消息。 [裴总：？] 夏柏兴正想打字，向来对不关心的事只扣一个问号的裴曜又回他了一句。 [裴总：不关我的事。] [夏柏兴：你妹妹也这么说。] 看着夏柏兴渐渐远去的背影，程皎没有了再和宋修远仔细介绍相机的耐心。 “送你。”宋修远把相机放在程皎腿上，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角，“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你讲得这么仔细我也没记住多少。它在你手上才能发挥出价值。” “我不能收。”腿上的相机所有权突然变更，程皎根本没有收礼的打算。 “我把钱转你吧。”程皎打开微信转账页面。 宋修远伸手挡在她手机上，盖住她的屏幕：“不值钱，本来也是别人送给我的。喜欢就收下。” 程皎读出他眼里的认真，更觉得这个相机另有标价，只不过她还没看出来。 她还想开口拒绝，宋修远的手机进了电话。 程皎打开微博转移注意力，Fragranty的推广弹到她眼前。宋修宁手里拿着方形香水瓶对着镜头按下泵头，身后场景从白色的拍摄棚变成色彩缤纷的花园。 Fragranty是G牌下新开的香水品牌，近年发展势头强劲，花梦系列一出广受好评。程皎还记得国内某个味道断货的时候，戴茱玉还让她寄了几瓶回国。 热搜上也有活动预热的热搜，地下停车场的信号太差，程皎点了好几次才进去，最后加载出来的界面不是广告，而是某个人的微博。 【宁在心上：@宋宁静工作室@宋宁静工作室@宋宁静工作室换个摄影！换个造型！看到了吗？请正视粉丝诉求！拒绝朱姓摄影师！拒绝刘姓造型师！审美差！！！】 下面评论几乎和这一小段内容差不多，程皎不知道要不要给宋修远看，斜斜地瞟了眼正在打电话的宋修远。 他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她身上，程皎还没收回视线就被抓了个正着。 宋修远拿开手机，问她：“坐在这是不是很无聊？想不想去看看宋修宁？” “可以吗？”比起宋修远，程皎更愿意和宋修宁待在一起。 宋修远点头，对着手机回答：“我带她去。” 宋修宁就在附近的希尔顿，开车过去不过五分钟。她的经纪人孟瑾特地下楼来接他们。 “你是摄影师吗？”孟瑾注意到程皎肩头挂着的相机包。 程皎笑着摇头，顺手提了提肩带，突然意识到自己出门习惯性带相机，刚刚下车竟然也下意识把相机包背着了。 “宋总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宁姐？” “正好休息，带朋友来看看。” “到了。” 房门没关，孟瑾推开门，被隔住的骂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怎么了怎么了？”孟瑾冲进里间。 绕过隔断，程皎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苦笑的宋修宁。 她已经做好了妆造，身上是G家今年的春夏高定，烟紫色的抹胸长裙衬得她颇有韵味，像香气馥郁的紫罗兰。 茶几前站着个拎着相机咄咄逼人的男人，孟瑾在男人身边安抚他，不停地说好话。 “我真的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艺人。”男人眉眼间满是不耐，好像下一秒就要骑到人头上去，“我尊重你们，你们也得尊重我的工作吧。我说了这样你又要那样，你们没有审美我能理解，所以我说什么你们就得听。三点钟前出不了图都是你们的问题。” “可是……” 孟瑾用眼神止住另一个女人的话头。 “我告诉你们，有意见直接提，老对我这不行那里不好就别拍了，我也不乐意和你们合作。怎么我拍别人都一片和谐，一拍你宋宁静每天我的私信都闹得不得安生……” 宋修宁团队都是女孩子，面对这种男人实在是占不了上风。 “可以，这次合作终止吧。”宋修远上前，喋喋不休的男人噤了声。 “修远……”宋修宁本意是让宋修远不要再说，没想到他下一句直接开口赶人。 “你可以走了。”宋修远指了指大门。 男人被宋修远的冷脸镇了几秒，随即开始指挥助理收拾东西。 “宋总，这……我们赶着发出发图呢。”摄影师被宋修远一句话赶走了，孟瑾顿时脑袋发胀，思考着补救措施。 临时联系肯定没人有档期。 “宋修远。你把人赶走我一会儿发自拍吗？”宋修宁叹了口气，“最后一次合作还要闹不愉快。还说这次忍忍得了。” “现在怎么办？”孟瑾翻着通讯录想办法摇人。 “皎皎，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种场面。”宋修宁抱歉地看了眼程皎。 程皎犹豫了两秒，开口介绍自己：“姐姐如果不嫌弃，我可以试试。我在国外的时候跟老师参加过很多次美版《Fans》的封面拍摄，还有一些奢侈品牌的广告大片的拍摄经验。另外，我还独立拍过美版《时装》子刊的内页。” “试试就试试，刚好你也有相机。”救兵从天而降，孟瑾当然同意。 “补光灯都撤走了……” “今天自然光还不错，你们有反光板吗？” “有，这个有，你看这个行不行？”助理从包里拿出一个直径有四五十厘米的反光板，又拿出了两个简易补光灯。 “可以。先拍半身看看吧。”程皎点头，很快进入状态，“姐姐你站到窗边的墙前面。反光板举到姐姐腰这边。开一个补光灯举高一点站在我身后左边一点。” 宋修宁站定，程皎让人调整了一下反光板的位置，试拍了两张，借了电脑传上去。 “好美！比朱澄拍得好看！这个光线像给我们宁姐镀了层金边。” “可以的话我们就继续。”程皎咬着下唇，等孟瑾和宋修宁的意见。 程皎几乎没有什么废片，拍出来的照片基本上每张都能用。 “原图直出都没问题。简直是美貌还原！”孟瑾一张一张翻过去，和同事们一起感叹，她扭头看向程皎，“你有兴趣和我们签长期吗？” 程皎没注意听孟瑾的问题，她只注意到有的细节还需要再修一修：“你们选一会儿要发的图，我修一下，应该不会耽误多久。” 半小时后，程皎圆满完成任务。 “天哪，皎皎你简直是我的救星。”宋修宁很满意今天的这组图，程皎拍出来的东西很符合大众审美，又不会太俗气。 “能帮到你就好了。”程皎放下鼠标。 运营编辑出发图微博，举着手机坐在程皎旁边：“忘记问你的名字。你有微博吗？我们发图的时候会艾特摄影师。” “我叫程皎。摄像名字写Cleste吧。没有微博，不用艾特我啦。”程皎把自己的英文名报给她。 程皎被夸得不好意思，耳朵红彤彤的。 “你和皎皎哪里认识的？”宋修宁拍了拍盯着程皎笑得不太值钱的宋修远的肩膀。 “妈和戴阿姨说好的。上周和裴曜签合同，妈问我愿不愿意顺便和裴家的小女儿认识认识。”宋修远倒没什么意见，他对感情一向看缘分，“第一次见就觉得还挺有眼缘的。” “很可爱的妹妹，抓紧娶进我们家里来。”宋修宁难得和宋修远感受相同。 “不要催，才见了两次。”宋修远压力倍增。 “宁姐，我们要走了，快快快。” 宋修远站起身，走到收拾设备的程皎面前：“皎皎，我们也走吧。” 程皎拉上相机包拉链，把相机还给宋修远：“你拿好哦，我真不能要。” 电梯内，孟瑾再次询问程皎：“有兴趣和我们签长期合作吗？报酬肯定是行业最高的，每次出行都包机酒餐饮。” “孟姐，人家不缺钱。”宋修宁提醒孟瑾。 孟瑾犹豫片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提出什么条件。 “强度不高的话，我可以签。”程皎正愁每天在家无事可做应该怎么办。 裴文霆给她的钱她一时找不到什么好渠道投资，她又没有什么创业的好点子，这样好像也不错。 “宁姐活动频率还可以，去的地方也多，你拍完可以去玩，体验体验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和美食。” “挺好的。” 孟瑾打开二维码：“那我们说定了，先加个微信吧，到时候合同拟好我会发给你。” 电梯门打开，宋修宁和团队一起走，程皎和宋修远一起走。 远远就能看到商场周围集满了人，宋修宁的人气不可小觑。 程皎打开手机照相机打算拍两张给戴茱玉看看，手机顶端弹出“王八蛋”的电话。 她拍完两张照片才点接听，语气不算太好：“什么事？” “来机场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