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汉高祖!不对!是庆高祖!》 第167章 范贤败者退场 范隐踱步上前,行至方才海棠垛垛搁置竹篮之处。 他垂眸望去,篮内盛着些许娇嫩的花朵,几丛青翠的野菜,还有数枚新鲜的野山菌菇。 若是再添上一只肥鸡,倒是能做上一道小鸡炖蘑菇,滋味想来不差。 范隐心中如此思忖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另一边,范贤与海棠垛垛的缠斗已然进入白热。 说缠斗,其实不甚准确。 更像是范贤不知疲倦地猛攻,而海棠垛垛则如风中飘叶,从容躲闪。 范隐见状,忽而扬声朝着战圈喊道。 “范贤,拿出点真本事来。” “没瞅见圣女大人一直都懒得使力气么?” 话音方落,那边的范贤正一记迅猛的高抬腿,携着劲风扫向海棠垛垛的腰腹。 海棠垛垛上身微微后仰,一个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凌厉一击。 范贤一腿落空,身形甫一站稳,便扭头朝着范隐的方向应了一声。 “知道了。” 声落,他身形再动,一记刺拳笔直捣向海棠垛垛面门,拳风呼啸。 海棠垛垛眸光微动,竟也抬起一脚,迅疾如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踢在了范贤击来的手腕之上。 范贤只觉一股巧力传来,刺拳的力道顿时被卸去大半,攻势一滞。 紧接着,海棠垛垛那只踢出的脚并未收回,而是顺势变招,足尖化踢为蹬,轻轻踹在了范贤的胸膛。 范贤闷哼一声,被这一脚踹得接连倒退数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能感觉到,对方这一脚并未用上全力,更像是一种借力打力,意在拉开距离。 果然,海棠垛垛借着这一踹的反震之力,身形轻飘飘向后飞出丈许,稳稳落地。 她看着范贤,开口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指点意味。 “行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莫要听你那个哥哥瞎忽悠。” “除非我特意指点你,否则与实力差距过大的对手过招,并不能让你有多少进益。” “反而只会徒劳地打击你的自信。” “你看,方才打了这许久,你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范贤揉了揉有些发闷的胸口,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服气的神色。 “圣女大人此言差矣。” “我哥方才说了,让我拿出点真本事。” “刚刚那些,可还算不上我的真本事呢。” 海棠垛垛闻言,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竟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哦?” “真本事?” 她上下打量了范贤一眼,似乎想看看这少年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什么真本事?” 范贤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略显狡黠的笑容。 “那圣女大人,可就瞧仔细了。”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枚通体莹润的玉佩已然出现在掌中,随即手一扬,那玉佩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射向海棠垛垛。 海棠垛垛黛眉微蹙,不知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玉佩袭来,还是下意识地抬手一挥,真气到处,便将那玉佩拍落在地。 “啪嗒”一声轻响。 玉佩触及地面,并未碎裂,反而从中冒出一股浓郁的白色烟雾。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辛辣气味,刺鼻至极。 海棠垛垛猝不及防,吸入少许,顿时感到喉咙眼一阵火辣,连忙屏住呼吸,同时挥袖试图驱散眼前的烟雾。 而范贤在掷出玉佩的那一刻,身形便已如离弦之箭般暴冲而出。 他冲刺的途中,左手在头顶发髻间一摸,竟是摸出了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手腕一抖,三道寒星破空而出,悄无声息地穿透烟雾,射向海棠垛垛周身要害。 海棠垛垛虽被烟雾扰了视线,但九品高手的感知何等敏锐。 烟雾乍起之时,她便已心生警惕,此刻察觉到劲风袭来,虽看不真切,却也凭借本能略微侧身。 “噗!噗!噗!” 三声轻微的闷响,那三根银针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袂而过,尽数钉在了她身后的一块巨石之上,入石寸许。 范贤甩出银针之后,右手早已悄然按在了腰后。 此刻,他已然借着烟雾的掩护,冲至海棠垛垛近前。 右手猛地抽出一直藏在腰后的匕首,寒光一闪。 他身形骤然下伏,竟是一个迅捷无比的滑铲,整个人贴着地面朝着海棠垛垛的双腿铲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柄锋利的匕首,也自下而上,划向海棠垛垛的小腹,角度刁钻狠辣。 海棠垛垛眼前骤然闪过一抹刺目的寒芒,心中警兆大生。 她能感觉到这一击的凶险,远非先前可比。 电光火石之间,她脚下猛一发力,身形如惊鸿般拔地而起,向上飞掠。 范贤的滑铲堪堪从她方才立足之处掠过,带起的劲风吹得地面尘土飞扬。 他那志在必得的一匕首,自然也划了个空。 海棠垛垛飞身半空,心中已是怒意升腾。 她方才处处留手,未曾真正动用实力,只是想看看这少年的斤两。 未曾想,这小子嘴上说着“真本事”,使出来的却是一连串阴险歹毒的偷袭招数,招招都透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分明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念及此,海棠垛垛再不犹豫。 人在空中,她双手闪电般探向腰间两侧。 随着她手腕翻转,两柄造型古朴、刃口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短柄板斧,已然被她握在手中。 她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娇叱一声,手中双斧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下方刚刚滑铲落空的范贤当头劈落。 范贤一击不中,也未曾有片刻停留,察觉到头顶恶风不善,立刻便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向旁闪避。 “轰!” 一声巨响。 海棠垛垛那两柄势大力沉的板斧,重重劈在了方才被三根银针钉入的那块倒霉巨石之上。 刹那间,石屑纷飞,那块足有半人高的巨石,竟被她这两斧硬生生劈得四分五裂,碎石向四周激射。 海棠垛垛一击落空,身形已然落地。 她足尖一点,身随斧走,双臂一振,手中两柄板斧便在她掌心滴溜溜旋转起来,舞起两团令人眼花缭乱的寒光。 一柄斧头横扫,直取范贤胸膛。 另一柄斧头则贴地疾劈,攻向范贤双足。 上下夹击,配合默契,攻势凌厉无匹。 范贤只觉周身要害皆被斧影笼罩,避无可避,只得一边怪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中匕首格挡,同时脚步连连后退。 “当!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范贤的匕首与海棠垛垛的板斧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手臂发麻,虎口剧震。 他那柄精钢打造的匕首之上,转眼间便已是豁口处处。 海棠垛垛却是越战越勇,双斧挥舞如风,攻势一波紧似一波,压得范贤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二人兔起鹘落,转瞬之间便已交手数十招。 范贤的额头已然见汗,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心中清楚,再这般硬拼下去,自己落败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可能受伤。 这女子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眼见海棠垛垛又是一轮狂风暴雨般的猛攻袭来,范贤猛地一咬牙,虚晃一招,借着格挡之力,身形暴退。 他不再与海棠垛垛硬拼,而是转身便朝着石林中那些高耸的石柱峭壁之上窜去。 他的身法虽然不如海棠垛垛那般轻灵飘逸,却也极为迅捷,在嶙峋的石壁间腾挪跳跃,试图摆脱追击。 海棠垛垛见他要逃,冷哼一声,哪里肯放。 她双足在地面一点,身形亦如一道青色闪电,紧追不舍。 范贤先是绕着几根巨大的石柱兜了老大一个圈子,似乎想凭借复杂的地形甩开对方。 然而海棠垛垛的身法远胜于他,始终如跗骨之蛆般紧随其后,双斧不时劈出,逼得范贤险象环生。 眼看无法摆脱,范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猛地改变方向,竟是朝着范隐所在的位置疾冲而去。 几个起落之后,他便窜到了范隐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气喘吁吁。 海棠垛垛见状,眼中寒光一闪,竟是丝毫不顾范隐在场。 她手腕一振,两柄旋转的板斧脱手飞出,化作两道致命的流光,呼啸着直取范隐的脑门。 这两斧去势极快,角度刁钻,显然是含怒而发。 一直站在范隐身旁,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高达,在海棠垛垛掷出飞斧的瞬间,眼中精光一闪。 他一步踏出,挡在范隐身前,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长刀闪电般出鞘。 刀光亮起,如同夜空中乍现的惊雷。 “当!当!” 两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几乎同时响起。 高达手中的长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与速度,精准无比地分别斩在了那两柄飞旋而至的板斧斧面之上。 火星迸射。 两柄势不可挡的飞斧,被他这一刀硬生生挑得改变了方向,向上一弹,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竟又倒飞而回,不偏不倚地落回了海棠垛垛伸出的手中。 海棠垛垛稳稳接住双斧,身形也随之停了下来,立在数丈之外。 她握着两柄寒光闪闪的板斧,眼神锐利如刀,落在范隐的身上,声音清冷。 “他这是认输了?” “既然认输,便将人交出来。” 第168章 上衫虎登场 范贤此刻狼狈地躲在范隐身后,气息略显粗重。 他探出头,压低了声音。 “点子扎手,打不过,你来。” 范隐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不大,刚好够身后的范贤听清。 “没事,我也有可能打不过,不过不用担心,一会儿还有人要来。”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 “再大不了,一会儿【开挂】。” 范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应道。 “OK。” 他们的嘀咕声虽轻,却未能逃过海棠垛垛的耳朵。 她秀眉微蹙,清冷的目光扫过两人。 “行了,别嘀咕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开挂,但不会有人来了。” 海棠垛垛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 “肖恩我是非杀不可,你们快让开。” 范隐却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不减。 “海棠姑娘,别急啊,还会有人来的。” “先等等。” 海棠垛垛手中的板斧微微一紧,斧刃闪过寒光,直指范隐。 “哎,你们怎么这么无耻啊?” 她的声音透着薄怒。 “我本可以不经过你们,直接杀了肖恩。” “但本姑娘还是跟你们过了两招,已经是给足你们面子了。” “按照约定,你弟输了,该把肖恩交出来了。” “不要想拖延时间,等你们使团护卫来。” “就算你们使团护卫来了,只要不是九品,也拦不住我。” 范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都说了,别急啊。” “我们的使团护卫是没有九品。” “但是我说的要来的人中,可不一定没有九品。” 话音刚落,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言语,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马蹄声从石林外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并非独骑,而是一队骑兵踏地的闷响。 大地似乎也随之有了些许轻微的颤动。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范贤凑近范隐,低声问道。 “上衫虎还是燕小艺?” 范隐微微偏头,目光深邃。 “大概率是上衫虎。” “燕小艺那货,大概率如今在某处等着放冷箭呢。” 听到此话,范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嶙峋的石柱。 范隐似是察觉到他的动作,提醒道。 “别看了。” “我刚刚一直在注意四周,没有发现。” 范贤这才“哦”了一声,略微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烟尘,又对着先前海棠垛垛所立之处扬声道。 “圣女大人,一会儿帮我们解释一下啊。” “是你要杀肖恩,我们可是在保护肖老前辈啊。” 然而,他预想中的回应并未出现。 范贤疑惑地转身,朝身后望去。 原本俏立在那里的海棠垛垛,此刻已不见了踪影。 空荡荡的巨石,只有微风吹过,带起几不可闻的声响。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转头。 海棠垛垛确实消失了。 就在这片刻之间,那队骑兵已然冲到了近前。 铁蹄踏地之声震耳欲聋。 他们皆身着制式统一的黑色古朴盔甲,头戴铁盔,面容被遮挡在阴影之下。 一部分人手持长剑,另一部分则紧握长枪,寒光凛冽。 马蹄扬起的烟尘弥漫开来。 这队骑兵迅速散开,隐隐将范隐一行人包围在中央。 高达手下的刀客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钢刀,刀锋向外,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高达眼神一凝,沉声说道。 “果然是北奇兵马的装束。” “应该是大人您所说的上衫虎了。” 王七年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吓得发白。 他苦着一张脸,声音都带着颤音。 “大人,我……我能不能先跑啊?” “我回去报信,给您搬救兵啊?” 高达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瞥了他一眼。 “王兄,你现在好像也跑不了啊。” 马蹄声渐歇。 骑兵队伍从中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身着与其他士卒截然不同玄色重甲的身影,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战马,缓缓踱步而出。 此人并未佩戴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脸庞。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令人不敢直视。 与寻常骑兵的轻装战马不同,他胯下的那匹乌骓马,竟也披挂着厚重的马铠,更添几分威猛。 那人深邃的目光扫过场中,最终落在了斜靠在石壁边,气息微弱的肖恩身上。 他勒住缰绳,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义父,好久不见。” 上衫虎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二十年的岁月沉淀在每个字里。 肖恩靠着冰冷的石壁,气息微弱,却还是轻轻应了一声。 “是啊,都二十年了。” 他没有抬头,只有那微弱的颤音回应着。 上衫虎的目光从肖恩身上移开,锐利地扫向范隐和范贤。 他的视线带着审视,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你们谁是范隐?” 话语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范隐此刻举起手,姿态轻松得像课堂上被点名的学生。 “那个,大将军,是我。”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故作的谦逊,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从容。 上衫虎没有废话,手中长枪猛地一抬。 冰冷的枪尖,直指范隐的胸口。 “我义父身上的伤,是你所为?” 他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范隐的视线先是落在虚弱的肖恩身上,又转向上衫虎那张冷硬的面庞。 他微微一顿,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那个……” 范隐轻咳一声,脸上笑容不减反增。 “大将军,您要不要看清楚,肖老前辈身上哪有伤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反问得理直气壮。 上衫虎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那我义父为何如此虚弱?” 他没有理会范隐的狡辩,直接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是不是你们路上虐待?” 上衫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眼神也变得更加警惕。 “而且,你们使团要做的应该是护送我义父回我大奇,为何你们和我义父不在使团,会在此?” 他的质问连珠炮般袭来,每一句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范隐身后的范贤,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他挤出一丝笑容,脸色却有些发白。 “这可是大将军误会我等了。” 范贤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急于撇清关系。 “事情是这样的,是有人要杀肖老前辈,我们可是在保护肖老前辈啊。” 他将“保护”二字咬得极重,试图强调自身的功劳。 “可是肖老前辈趁机逃走,我们来追,实在迫不得已,才给肖老前辈下了点药,我刚刚已经给肖老前辈解毒了。” 范贤解释得有些语无伦次,却又努力显得真诚。 “倒是我,在追肖老前辈的时候,被肖老前辈打的不轻。” 他甚至不忘给自己加戏,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仿佛真的受了重伤。 上衫虎的目光,转向了斜靠在石壁边的肖恩。 肖恩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范贤一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无疑证实了范贤说辞的真实性。 上衫虎的视线再次落在范隐和范贤兄弟俩身上。 他的表情依旧严肃,但语气却缓和了一些。 “那到底是谁要杀我义父?” 这个问题带着一丝不解,也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意。 范隐此刻伸出手,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夸张的为难,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大将军,不能说啊,背后之人大将军您可惹不起啊。” 他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激将意味,语气里却又透着一丝神秘。 上衫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怒气冲天而起。 他周身散发出的铁血煞气,仿佛凝成了实质。 “快说,这世间还没有我惹不起的,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的怒吼声在石林中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范隐却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 他连连摆手,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哎呀,不能说啊,大将军。” 他的演技炉火纯青,将那种“不能言说”的苦衷演绎得淋漓尽致。 上衫虎的耐心彻底耗尽了。 他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向前踏出了几步。 厚重的马铠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长枪瞬间抵到范隐的面前,枪尖距离他的鼻尖,不过一指之遥。 “快说!” 上衫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如刀。 范隐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枪尖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轻叹一声,仿佛真的被逼无奈。 “哎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认命的无奈。 “我本来不想告诉大将军,可是既然大将军如此苦苦相逼。” 范隐的语气里,充满了被强迫的“委屈”。 “我也只能吐露真相。” 他顿了顿,将“吐露真相”四个字说得格外沉重。 范隐随即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深吸一口气。 他的表情凝重,仿佛即将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是你们北奇,锦衣卫指挥使沈重,和大宗师苦何。”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惊雷,在石林中炸响。 第169章 忽悠上衫虎 上衫虎将那冰冷的枪尖又向上抬了抬,枪刃几乎要触碰到范隐的鼻尖,寒气逼人。 “你竟敢污蔑我大奇镇抚使与国师,究竟是何居心?” 他的声音如同塞北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范隐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语气诚恳得仿佛在诉说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大将军,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此事,您不妨问问肖老前辈,他老人家可以为在下作证。” 上衫虎的目光锐利如鹰,并未立刻转向肖恩。 他心中其实也隐隐觉得,范隐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北奇朝堂之上的暗流汹涌,他身在局外,却也并非一无所知。 他只是需要一个更确凿的引子,或者说,一个让他不得不信的理由。 “即便如此,也有可能是你精心设计,蒙骗了义父。” 上衫虎的声音依旧冰冷。 “我大奇高层,不惜用一名潜藏于上京城多年,在国战中为你们南庆立下汗马功劳、价值连城的言冰云,来交换义父。” “如此大费周章,又怎会在归途中行刺杀之事?这岂非自相矛盾,愚蠢至极?” 范隐闻言,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猛地一拍手掌。 “哎呀,大将军,您这话可就说远了!” 他语气夸张,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连我这个庆国人都知道,你们北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人心各异啊。” “大宗师苦何,那是世外高人,他的心思深不可测,在下自然是揣摩不透的。” 范隐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但是,你们北奇那位锦衣卫镇抚使沈重,我可是太了解了。” 他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你们北奇高层,或许是感念肖老前辈多年来的功绩,以及这二十年身陷囹圄的苦楚,真心想迎回老前辈。” 范隐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神秘。 “可那位沈重大人,他如今可是锦衣卫镇抚使,权柄赫赫,正相当于当年肖老前辈的锦衣卫缇骑之首啊。” “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一山不容二虎。他沈重,肯定是害怕肖老前辈回归北奇,威胁到他的地位,与他争权夺利。” 范隐观察着上衫虎的神色,见他眉头微蹙,似乎有所触动,便继续添柴加火。 “而且,我还听说了一桩秘闻。大将军您常年领军在外,抵御北蛮,为国尽忠,素来不喜参与朝堂党争,这一点,天下谁人不知?” “可那位沈重大人,却是早就攀附了太后,成了太后门下的心腹。在上京城中,那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啊。” “毫不夸张地说,他沈重在你们上京城,已然是一手遮天。说不定,你们北奇的太后与小皇帝,正是因为忌惮沈重权势过大,尾大不掉,这才迫切希望肖老前辈回去,借老前辈的威望与能力,来制衡沈重呢。” “如此一来,沈重又岂会甘心让肖老前辈安然回到北奇,坏了他的好事?” 听到范隐这番条理清晰、合情合理的分析,上衫虎那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波动,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范隐见状,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愈发显得恳切,继续他的“劝说”。 “大将军,您再想想。我还听说,我们南庆那位重要的暗探言冰芸,此刻正被扣押在沈重的锦衣卫大牢之中。” “我们家这位言冰芸,那可是神通广大的人物。在两国交战期间,为我大庆传递了无数生死攸关的重要军情。” “这简直是将沈重和他麾下那些锦衣卫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啊。沈重对他,能不恨之入骨?” “沈重定然不希望言冰芸安然无恙地被我们接回,可言冰芸又是你们北奇与我朝谈判的重要筹码,他沈重再大胆,也不敢随意处置,以免引火烧身。” “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想方设法破坏这次人质交换的行动。如此一来,既能除掉肖老前辈这个心腹大患,又能让言冰云无法回归我大庆,岂非一箭双雕?” 范隐说到此处,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恭维与了然。 “大将军啊,您心里其实也跟明镜似的,早就洞悉了这一切,对不对?否则,您又何必冒着风险,亲自前来我大庆境内,迎接肖老前辈呢?” 范隐说得情绪激动,情真意切,那模样,活脱脱一个为主分忧、忠心耿耿的谋士。 心思相对单纯的高达,看着此刻情真意切规劝上衫虎的范隐,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位范大人,莫不是上衫虎安插在我大庆的卧底吧?这话说得,也太为北奇着想了。 王七年则是满脸敬佩地看着范隐一顿慷慨陈词,心中暗自惊叹:乖乖,瞧瞧人家这口才,真是舌灿莲花,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赶不上大人这万分之一了,怪不得人家是监察院提刑司。 范贤则默默看着自家兄长,嘴角微微抽搐。 他太了解范隐了,这熟悉的语气,这熟悉的表情,自家大哥这“忽悠”模式,怕是又不小心给启动了,而且功率还不小。 上衫虎沉默片刻,周身的铁血煞气缓缓收敛了几分。 他手中的长枪,也微微垂下少许,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自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少了几分先前的凌厉。 “至于现在,既然我来了,义父,我便要接回去了。” 他目光转向范隐,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断。 “看在你们方才确实保护了义父的份上,我今日,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说完,上衫虎便欲调转马头,准备带肖恩离开。 “大将军,且慢!” 范隐急忙出声阻止,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万万不可啊,大将军。” “我们使团此行的重要任务,便是用肖老前辈,换回我国被俘的暗探言冰芸。” “如今肖老前辈若是被大将军您这般直接救走,我们回去之后,拿什么去换回言冰云啊?这差事,可就办砸了。” 上衫虎勒住马缰,胯下神骏的乌骓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他侧过身,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范隐身上,长枪枪尖遥遥指向他。 “那关我屁事。” 他语气生硬,带着军人特有的霸道。 “人,我今日是必须要带走的。至于后续你们如何向你们的皇帝交代,那是你们的事情。” “但我上衫虎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到时候,你如实交代,我自会承认。” 范隐闻言,脸上“焦急”的神色更甚。 “不行啊,大将军!您此举,是在我大庆境内,公然劫走我国的重要人质啊。” “您乃是北奇的战神,堂堂大将军,若是这般偷偷潜入我大庆境内,还做出这等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必将引发两国的外交震动,甚至可能再次挑起战火啊。” “我范隐,岂能陷大将军于不仁不义之地?” 范隐说得大义凛然,声情并茂,就连不远处斜靠在石壁上,气息微弱的肖恩,眼中都闪过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细细打量着这个伶牙俐齿的年轻人。 上衫虎眉头紧锁,显然也被范隐这番“忠言”说得有些不耐。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他冷声问道。 “不如你们回去便说,我是在北奇境内,才将义父接走的。” 范隐立刻摇头,一脸的为难与正直。 “哎呀,大将军,您这岂不是在逼迫在下说谎吗?” “在下从小到大,品行端正,可是从未说过半句谎言啊。”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更何况,这还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军国大事,谎报军情,那可是要杀头的。” “而且,大将军您想,我们若是毫发无损地回去,却说肖老前辈被您在北奇境内劫走了,这话谁会相信?我们也没办法向上面交代啊。” 上衫虎的耐心显然已经消耗殆尽,眼中凶光一闪。 “那依你之见,莫非要我将你们尽数斩杀于此,再将你们的尸首送还给你们的使团?” “如此一来,你便能交差了,岂不一了百了?” 他周身煞气再次翻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范隐闻言,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不不不,大将军息怒,在下还年轻,还不想死。” 他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 “要不然,大将军,您看这样如何?” “您与我,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切磋一番。如此一来,我等回去之后,也好向上面有个交代,不至于太过难堪。” 上衫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过过招?” 他上下打量着范隐,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小子,你是在主动找死吗?” “我上衫虎的招式,皆是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每一招,都是夺命的杀招。” “你当真不怕,被我一招之下,便送了性命?” 范隐脸上却露出一丝期待与执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渴望。 “不瞒大将军,肖老前辈先前曾指点过晚辈几句。他说我如今的修为,若想单靠苦修来寻求突破,已是难上加难,必须要寻找真正的高手,进行生死之间的对战,方能有所进益。” “可晚辈如今已是八品上的境界,与寻常八品武者交手,已难有寸进。唯有挑战九品高手,才能觅得那一线生机。然而九品高手,本就凤毛麟角,平日里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在难以寻觅。” “今日有幸得遇大将军这等绝世强者,若是不抓住机会讨教一番,实在是天大的憾事。” 听到范隐提及自己义父的指点,上衫虎脸上的轻蔑之色稍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哦?我义父从不轻易指点旁人武功。” 他审视着范隐。 “看来,你与我义父的关系,倒是非同一般?” 范隐立刻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那是自然!” 他语气肯定。 “大将军,您是不知道啊。肖老前辈刚从监牢里出来的时候,那是什么模样?简直是形容枯槁,衣衫褴褛,身上污秽不堪,头发都打了结,连身上的囚衣都碎成了布条,惨不忍睹。” “这几日,全是在下亲自悉心照料,才让肖老前辈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精神与风采。” “大将军您仔细瞧瞧,肖老前辈如今除了气息尚有些虚弱之外,哪里还像个被囚禁了整整二十年的人啊?” 上衫虎闻言,目光转向肖恩,高声喊道。 “义父,这小子说的,可是真的?” 肖恩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虎儿,他说的倒也不错。”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暖意。 “自从老夫落到他手中,他确实对我照顾有加,未曾有半分怠慢。甚至……甚至还屈尊降贵,亲自给老夫弹奏了几首小曲解闷。” 上衫虎听到这里,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兴趣。 他再次看向范隐,那锐利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好奇与赞许。 “你这小子,倒也算是个妙人。”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也罢,看在我义父的面上,今日,我便与你打上一架。”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拳脚无眼,生死有命。我上衫虎一旦出手,可不会刻意留情。” 范隐脸上露出喜色,抱拳拱手。 “那是自然!多谢大将军不吝赐教!” 第170章 我要往你眼里撒点灰 与此同时,远处的石林之中,几道身影潜伏。 郭宝昆与赵大并排趴在一块巨石之后,赵大嘴里还悠闲地嚼着一个野果,汁水四溢。 “那个骑马的,就是上衫虎?” 郭宝昆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赵大吐出果核,目光锐利地盯着远方。 “没错,北奇战神,上衫虎。” 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郭宝昆闻言,心中焦急更甚,忍不住催促道。 “那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啊!” “那上衫虎的长枪,都快戳到范隐脸上了!” “要是范隐被他弄死了,谁来救我爹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赵大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稍安勿躁,郭少爷。”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我看这上衫虎与范大人,似乎相谈甚欢,不像是要下死手的样子。” “况且,范大人先前交代过,这上衫虎和那个什么海棠垛垛,都是冲着肖恩来的,并非我们的主要目标。” 赵大的目光扫过四周,更添几分凝重。 “真正需要我们警惕的,是那个尚未露面的燕小艺。” “那才是真正来取范大人性命的杀手。” “他是九品箭神,与上衫虎、海棠垛垛这类正面硬撼的九品不同。对上他们,就算不敌,至少也死得明白。” “可燕小艺若是冷不丁放出一箭,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得交待在这里。他的威胁,远胜旁人。” “所以,我们必须先等等。”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赵大带来的那些兄弟,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新式兵刃,正是先前范隐分发下来的那些,造型就是普通厨具和农具,可却每个都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此刻,战场中央。 上衫虎拨转马头,朝着旁边一块更为开阔的空地行去,马蹄踏在沙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范隐负手而立,见状也迈步跟了过去,神态自若,仿佛接下来只是一场寻常的切磋。 两人在空地中央相对而立,相隔数丈。 上衫虎依旧稳坐马背,居高临下,气势迫人。 范隐仰头看着他,开口问道:“大将军,您这是打算骑着马与晚辈过招吗?” “您这战马一个冲锋,晚辈怕是就要被撞个半死,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上衫虎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寒铁相击。 “公平?” “本将军答应与你过两招,已是看在我义父的面上。若非如此,此刻你早已是个死人。” “再者,战场之上,何来公平可言?你若处处寻求公平,又何必来寻我?” “有本事,便将我从这马背上打下来!” 范隐闻言,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那好吧,这种时候,晚辈也不能要求太多了。”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燕小艺啊燕小艺,快些现身吧,今日这一系列的大戏,可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 上衫虎不再多言,猛地举起手中那杆沉重的铁枪,枪尖直指范隐,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弥漫开来。 “小子,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手臂肌肉贲张,手腕猛然发力,那杆长枪竟被他如标枪般奋力掷出! 长枪破空,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奔范隐面门射来! 范隐瞳孔骤缩,几乎在长枪脱手的瞬间,便猛地弯腰低头。 “咻——!” 那蕴含着恐怖力道的长枪,几乎是擦着范隐的头皮飞掠而过,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的发梢。 长枪余势不歇,狠狠地钉入范隐身后数丈外的地面,枪尾兀自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悲鸣,可见其力道之猛。 范隐歪头瞥了一眼身后那几乎没入大半截的枪杆,心中暗自咋舌:我靠,这和五竺对练时的感觉完全不同,现在真像是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未等他喘息,上衫虎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那神骏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蹄翻飞,卷起漫天沙尘,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般,朝着范隐凶猛地冲撞而来! 范隐不敢硬撼其锋,脚下发力,身形急忙向右侧横移数尺,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战马的冲击。 上衫虎一击不中,却毫不停留,驾驭着战马从范隐身侧掠过,在冲出十余丈后,他身形在马背上微微一侧,猿臂轻舒,竟是精准无比地一把抄起了插在地上的长枪。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尽显其精湛的骑术与武艺。 他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随即调转马头,长枪再次抬起,枪尖遥指范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这一次,范隐没有再选择闪避。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猛然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不退反进,竟是主动迎着冲锋而来的上衫虎冲了过去! 一人一马,距离飞速拉近。 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刹那,范隐身形陡然拔高,双臂舒展,宛如一只展翅的大鹏,竟是凌空跃起,越过了马头,来到了骑在马背上的上衫虎的前上方! 这个姿势,对范隐而言,极为凶险。 他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而下方的上衫虎只需将枪尖微微上抬,便能轻易将他刺个透心凉。 上衫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也没料到范隐会用如此搏命的打法,但他反应极快,手腕一抖,枪尖便毒蛇出洞般向上刺去! 眼看那锋利的枪尖就要触及范隐的胸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范隐右手猛地向下一甩! 一把早已握在手中的尘土,不偏不倚,劈头盖脸地朝着上衫虎的面门扬去! 上衫虎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猛闭双眼,手中刺出的长枪也不由得微微一顿。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范隐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在空中的他,腰腹猛然发力,身体不可思议地一扭,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上衫虎的枪尖。 同时,他探手疾出,一把抓住了枪尖下方的枪杆! 借着这一抓之力,他身形顺势下沉,右腿如鞭,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一脚踹向了上衫虎的胸膛! “嘭!”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击鼓。 这一脚,势大力沉,正中上衫虎的胸甲。 饶是上衫虎久经沙场,身披重甲,也被这一脚踹得气血翻涌,巨大的力道透过盔甲传来,让他喉咙一甜,身形控制不住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埃。 范隐则借着这一踹的后坐力,身形在空中一个潇洒的后翻,双臂再次展开,如大鹏展翅般,轻飘飘地稳稳落在了地上,衣袂微拂,姿态从容。 沙尘渐渐散去。 上衫虎反应极快,落地后一个翻滚便卸去了部分力道,随即右手猛地一撑长枪,左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单膝跪在了地上,口中微微喘着粗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盔甲,只见坚硬的甲片连接处,竟被范隐那一脚踹得好悬没有崩裂开来。 这第一回合的交手,兔起鹘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结果却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全副武装,并且骑乘战马的上衫虎,在面对手无寸铁,甚至连护甲都未曾穿戴的范隐时,竟然是范隐占据了上风! 范隐缓缓站直了身体,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就在此时,他身上不知从何处,竟响起一阵富有强烈节奏感的古怪乐声。 那乐声张扬而跳脱,与这肃杀凝重的对决气氛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嚣张。 伴随着这古怪的乐声,范隐迈开了步子。 他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摇摇摆摆地走向单膝跪地的上衫虎,那步伐松垮却又带着奇异的韵律,每一步都像精准地踩在了乐点之上,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走到一半,他双手虚握,比作两把手枪的模样,对着空气随意地指了指,右手指尖更是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终于,他在上衫虎身前几步停下了脚步。 乐声依旧强劲,他的动作却未曾停歇。 只见他猛地抬起双手,在头顶上方干脆利落地拍了一下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他的胯部开始富有弹性地左右扭动起来,双臂弯曲,拳头虚握,在胸前交替划出圆圈,一圈,两圈,三圈,动作流畅又带着几分滑稽的挑衅,每一个节拍都与那古怪的音乐完美契合。 划圈的同时,他的头先是猛地甩向右侧,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带着一丝不屑,随即又转向左侧,下巴微扬,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而后,他双臂再次高高举起,越过头顶,身体随着那古怪的乐声再度扭动胯部,整个人的姿态嚣张到了极点,仿佛这片战场成了他个人的舞台。 骤然间,所有动作一收,他左手随意地往腰间一叉,右手指着依旧单膝跪地、面露惊愕与愤怒的上衫虎,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变得恶劣而张狂,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要——往——你——眼——里——撒——点——灰!” 第171章 战场剧变 远处观战的范贤,听到范隐那句嚣张至极的“我——要——往——你——眼——里——撒——点——灰!”,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身旁的王七年也不知为何,嘴角咧开,嘿嘿地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几分莫名的喜感。 就连一向严肃的高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欢快气氛感染,平日里紧绷的脸上,此刻也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高达侧头,带着一丝困惑看向王七年。 “你们笑什么啊?” 王七年依旧咧着嘴,乐呵呵地反问。 “我笑了嘛?” 高达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笑了啊。” 王七年故作惊讶,又问了一遍。 “我真的笑了嘛?” 高达有些无奈,但嘴角笑意更浓。 “你明明一直在笑,都没停过。” 王七年闻言,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带着几分狡黠。 “那应该是笑了。” 高达被他逗得也笑出了声,好奇地追问。 “那你到底笑什么?” 王七年却不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那高兄,您又笑什么?” 高达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带着一丝茫然的笑意。 “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王七年摊了摊手,笑容依旧。 “我也是。”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如刀的目光扫了过来。 半跪在地的上衫虎恶狠狠地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眼神足以让空气凝固。 范贤、王七年还有高达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所有嬉笑的神情,噤若寒蝉。 战场中央,上衫虎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体内真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与隐隐的刺痛。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范隐。 “前半场结束,后半场开始。”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枪尾没入沙土,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范隐见状,也收起了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搞怪表情,神色一肃。 “既然大将军还有兴致,那晚辈自然奉陪到底。” 说着,他双腿微屈,摆出了一个戒备的起手式,眼神专注。 刹那间,上衫虎动了。 他手臂肌肉虬结,那杆沉重的铁枪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横扫而出,势大力沉,直奔范隐腰腹。 枪影快如闪电,眼看那冰冷的枪头就要结结实实地砸中范隐。 范隐不退反进,左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铸一般,硬生生架向了抡过来的枪杆。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 枪杆与手臂碰撞的刹那,范隐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涌来,左臂一阵剧痛,骨头仿佛都要被这一下抡断。 他心中暗骂:我靠,九品强者果然名不虚传,这力道简直不是人! 挡下这一击的瞬间,范隐左手顺势一探,五指如钩,死死抓住了枪杆。 紧接着,他右腿猛然抬起,一个迅猛无匹的正蹬,直踹向上衫虎的胸口。 上衫虎反应极快,左手果断松开长枪,手掌回撤,精准地挡住了范隐这势大力沉的一脚。 “嘭!” 拳脚再次交击。 范隐抓住上衫虎单手持枪的空隙,左手依旧紧握枪杆,右脚猛然下踏,试图将长枪踩在地上,彻底压制住这件凶器。 然而,上衫虎即便只用右手,长枪依旧舞得虎虎生风,威势不减。 他手腕一抖,长枪在他掌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枪杆猛地向左侧一抡。 范隐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巨力从枪杆上传来,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不由自主地向侧后方踉跄飞出。 “噗!” 一口气没喘匀,左侧肋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断裂了一般。 范隐强忍剧痛,在落地前勉强稳住身形,眼神凝重。 上衫虎却毫不停歇,得势不饶人,身形前冲,手中长枪化作一道乌光,枪尖直指范隐心口,发动了迅猛的突刺。 枪尖未至,凌厉的劲风已然刮得范隐脸颊生疼。 范隐瞳孔一缩,看着那急刺而来的枪尖,身体猛地向右侧一偏,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长枪几乎是擦着他的肋下穿过。 就在枪身从眼前掠过的瞬间,范隐右手快如闪电,猛地一掌拍在枪杆之上。 “啪!” 巨大的力道顺着枪杆传递,上衫虎只觉手中一沉,枪头不由自主地向下偏去。 范隐抓住机会,右脚抬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跺。 “铛!” 枪头深深地扎入了坚硬的地面。 范隐随即欺身而上,双臂发力,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枪杆之上,试图彻底控制住上衫虎的兵器。 同时,他上身猛然前倾,右拳紧握,挟着破风之声,直捣上衫虎面门。 上衫虎岂是等闲之辈。 面对范隐这连消带打的攻势,他眼神一凛,左臂瞬间抬起,如铁闸般挡在了范隐的拳头之前。 “嘭!” 拳臂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上衫虎果断放弃了被压制住的长枪,身形不退反进,与范隐展开了激烈的拳脚搏杀。 二人拳来脚往,肘击膝撞,每一击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道。 上衫虎虽然失了兵器,但拳脚功夫同样刚猛霸道,一招一式都透着沙场搏命的狠厉。 范隐则身法灵动,招式刁钻,在方寸之间与上衫虎缠斗不休。 两人对攻数招,拳风激荡,空气中传来阵阵爆鸣。 突然,上衫虎抓住范隐一个招式用老的破绽,双臂猛然探出,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了范隐的双臂。 他暴喝一声,腰腹发力,竟是将范隐整个人抡了起来,狠狠地朝着不远处一块巨石甩了过去。 范隐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横飞出去。 “轰!” 一声巨响,他重重地撞在了那块足有半人高的巨石之上。 巨石应声而裂,碎石四溅。 范隐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般,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看着四分五裂的巨石,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我身体这么硬?居然没散架。 不等他喘息,上衫虎早已一个箭步上前,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长枪。 他大步流星,踩过范隐先前撞碎的巨石残骸,眼神冰冷。 随即,他双腿猛然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手中长枪高举过头,然后狠狠地朝着倒地的范隐当胸刺下。 那姿势,那神态,竟让范隐脑中莫名浮现出少年闰土月下刺猹的经典画面。 “你丫闰土啊?” 范隐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眼看枪尖就要及体,范隐不敢怠慢,腰腹猛然发力,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上衫虎这雷霆万钧的一刺。 “嗤!” 枪尖深深刺入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上衫虎一击不中,手腕一抖,长枪顺势横扫,枪影像一道黑色的匹练,朝着范隐翻滚的方向追击而去。 范隐不敢停歇,借着翻滚的余势,再次滚了一圈,随即双腿一蹬地面,整个人如狸猫般蹿起,不退反进,再次贴近了上衫虎,又一次将战斗拖入了近身格斗的范畴。 范隐身形如鬼魅般绕着上衫虎游走,拳、掌、肘、膝,如同狂风暴雨般攻向上衫虎的周身要害。 上衫虎左臂护在身前,右手紧握长枪,枪杆在他手中时而格挡,时而短促突刺,时而横扫格开范隐的攻击,将自己护得风雨不透。 他虽然手持长兵,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长枪的威力反而受到了限制,更多是依靠枪柄和左臂进行防御。 范隐攻势越发凌厉,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 他抓住上衫虎一个格挡的间隙,右拳猛然发力,汇聚全身力道,狠狠一拳轰向了上衫虎的胸口。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重锤擂在了铁板之上。 范隐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上衫虎胸前的盔甲上。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拳面传来,范隐只觉得自己的指骨都快要碎裂开来。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暗道一声:伤敌几乎没有,自损八百!这盔甲也太硬了。 范隐强忍剧痛,借着拳头反震之力,身形微退,随即右脚猛地踹出,直指上衫虎的小腹。 上衫虎冷哼一声,手中枪柄一横,精准地挡住了范隐这一脚。 “咚!” 二人借着这一击的力道,各自向后退开数步,暂时分开了距离。 范隐一落地,赶忙甩着自己疼痛欲裂的右拳,指关节处已经一片通红。 他龇牙咧嘴,嘴里小声嘀咕着。 “倒霉,倒霉,倒霉。” 这硬碰硬实在太吃亏了。 上衫虎面沉如水,眼中战意更浓。 他没有给范隐喘息的机会,长枪一抖,枪尖划出一道寒光,从他身体左侧猛然向右横扫而出,目标直指范隐的头颅。 这一扫,势大力沉,带着千钧之力。 范隐瞳孔骤缩,面对这迅猛的一击,他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腰部几乎弯成了一张弓。 “呼——” 锋利的枪尖带着凌厉的劲风,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扫过,几缕发丝被劲风削断,飘落下来。 然而,上衫虎对长枪的控制早已臻至炉火纯青之境。 就在枪尖扫过范隐面门的刹那,他手腕猛然一转,枪杆回抽,枪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刁钻的弧线,再次对准了后仰倒地的范隐。 紧接着,他双臂肌肉贲张,全身力量灌注于枪身,猛地向前一送。 “着!” 这一刺,迅猛绝伦,直指范隐的胸膛。 范隐此时身形后仰,重心不稳,已然避无可避。 他当机立断,顺势向后倒去,整个背部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上衫虎似乎对范隐的倒地早有预料,眼中寒光一闪,攻势瞬间再变。 他手中长枪由刺转劈,枪杆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朝着躺在地上的范隐当头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范隐双手疾探而出,不偏不倚,死死抓住了劈落下来的枪杆。 “嗯?” 上衫虎眉头一皱,只觉枪上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劈下的势头顿时一滞。 二人再次陷入了僵持。 上衫虎双臂肌肉鼓胀,用尽全力向下压着长枪,试图将枪尖刺入范隐的身体。 范隐则双臂青筋暴起,死死拽住枪杆,牙关紧咬,任凭上衫虎如何发力,那冰冷的枪头就是无法再前进分毫。 范隐在角力之中,猛地调整了一下手中枪杆的角度,让枪尖微微向上倾斜。 上衫虎猝不及防,只觉枪尖的力道方向一变,推着范隐的身体在沙地上向后急速滑去,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就在范隐被推得向后滑行了数丈之后,他眼中精光一闪,右脚猛地抬起,狠狠踢向上衫虎支撑身体的左脚脚踝。 “咔!” 一声轻响。 上衫虎只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下盘顿时不稳,身体一个踉跄。 但他反应极快,借着这股不稳的力道,顺势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巧地落在了数丈之外的地上,再次与范隐拉开了距离。 上衫虎深吸一口气,眼神更加凝重,他知道眼前的对手远比他想象的要难缠。 他再次发力,如猛虎下山般冲向范隐,手中长枪再次横扫而出,枪影重重,封锁了范隐所有闪避的空间。 范隐面对这避无可避的一击,不退反进,双腿猛然蹬地,整个人竟是凌空跃起,身体在空中与地面平行,如同一片轻飘飘的落叶。 “呼!” 上衫虎那势大力沉的横扫,再次从范隐的身体下方险之又险地扫过。 范隐借着跃起的势头,在空中调整身形,随即轻巧落地,却是以一个趴伏的姿势着地,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被攻击的面积。 上衫虎一招落空,攻势毫不停歇,枪尖一转,直刺范隐趴在地上的腹部。 这一刺又快又狠,角度刁钻。 范隐腹部肌肉猛然一缩,整个身体如同虾米般弓起,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穿腹一刺。 枪尖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衫刺入了地面。 上衫虎手腕一抖,枪尖向上猛地一抬,竟是连带着范隐的衣物,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挑了起来。 范隐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奈的弧线,如同被鱼叉挑起的鱼儿,除了紧紧抓住那冰冷的枪杆,他再无处借力,只能被动地等待着接下来的重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范隐身在空中,避无可避之际。 异变突起! “咻——!” 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道细微的黑影快如流星,撕裂空气,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从远处的石林中激射而出。 那是一根箭! 一根淬着幽蓝寒光的箭矢,目标明确,直冲冲地射向了身在空中,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范隐。 范隐瞳孔猛地一缩,眼睁睁看着那根箭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他想要闪避,却身在空中,无处借力。 他想要格挡,却双手都死死抓着枪杆。 “噗嗤!” 一声闷响。 那根致命的箭矢,不偏不倚,正中范隐的胸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第172章 燕小艺被揪出 “噗嗤!” 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根淬着幽蓝寒光的箭矢,不偏不倚,正中范隐的胸口。 鲜血,如同刹那间绽放的红梅,迅速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范隐的身躯在空中微微一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他紧抓着枪杆的双手,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嘭”的一声砸在坚硬的沙地上,再无声息。 远处观战的范贤,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王七年和高达几乎是同时失声惊呼。 “大人!” “大人!” 范贤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漏跳了半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告诉自己,这又是兄长范隐的什么新奇表演。 可那没入胸口大半截的箭羽,那迅速在范隐身下晕开的一大摊刺目鲜血,却在无情地昭示着残酷的现实。 这不是演戏。 范贤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向倒地的范隐。 就在范贤脚步刚刚迈出的瞬间,“咻——!”又是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一道黑影,带着同样的死亡气息,目标明确,直奔范贤的面门而来。 “小心!” 王七年一直警惕着四周,此刻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了范贤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拽。 箭矢几乎是擦着范贤的鼻尖飞过,深深钉入了他身侧的一块岩石,箭尾兀自颤动不休。 “范公子,快躲起来!” 王七年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不由分说地拉着失魂落魄的范贤,向着不远处的石林深处奔去。 高达脸色铁青,立刻指挥着手下几名刀客。 “保护范贤公子!” 一行人迅速簇拥着范贤,也退入了石林的掩护之中。 战场中央的上衫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微微一怔。 他看向倒地不起、胸口插着箭矢的范隐,眉头紧锁。 随即,他对着身后不远处的亲兵低吼一声。 “保护义父!” 数名亲兵立刻上前,将肖恩团团护在中央。 就在此时,第三道箭矢再次从远处的石林中激射而出,依旧是冲着生死不知的范隐。 箭矢撕裂空气,带着尖啸,眼看就要再次命中范隐的身体。 上衫虎眼神一厉,猛地转身,手中长枪如同出海的蛟龙,快如闪电般向上一撩。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 那势在必得的箭矢被枪尖精准地磕飞,斜斜地射入一旁的沙地之中,力道之大,竟也深入地面数寸,箭尾剧烈抖动。 上衫虎枪尖斜指地面,目光如电,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他沉声怒喝,声震四野。 “何方宵小,在此暗箭伤人!” “敢不敢出来与本将军正面决一死战!” 远离战场的另一处隐蔽高地,郭宝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对着身旁的赵大埋怨起来。 “都怪你!都怪你!非不肯出手!” “范隐他……他这次可是真死了!” 他指着远处倒地的范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你们快去救他啊!” “他要是死了,我爹……我爹就真的没救了!” 赵大眉头紧锁,伸手按住了情绪激动的郭宝昆,沉声说道。 “郭少爷,稍安勿躁。” “范大人行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既然敢这么做,定然是预料到了燕小艺会偷袭,必然有所准备。” 郭宝昆哪里听得进去,用力甩开赵大的手,气急败坏地反驳。 “准备?他准备个屁!” “你没看见吗?他胸口中了一箭!血都流了一地了!那还能有假?” 赵大眼神深邃,依旧保持着镇定。 “郭少爷,请相信范大人。” “眼下情况不明,我们贸然出去,只会成为燕小艺的活靶子。” “属下先去探查燕小艺的藏身之处。” “您且在此稍候片刻。” 说完,赵大不再理会郭宝昆的叫嚷,悄无声息地滑下巨石,对着潜伏在周围的几个兄弟低声吩咐。 “我去寻那燕小艺的踪迹。” “你们在此待命,等我信号,揪出燕小艺之后再行动。” 那几个兄弟皆是精悍之辈,闻言齐齐点头。 “大哥放心。” 赵大的身影迅速融入了复杂的地形之中,消失不见。 一时间,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与紧张的气息。 石林阴影下,范贤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远处范隐的身影,胸口剧烈起伏,王七年和高达等人则是一脸凝重,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被亲兵护卫着的肖恩,脸色同样难看,目光复杂地投向范隐的方向,心中翻腾不已:你可是她的儿子,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还没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上衫虎手持长枪,傲然而立,从刚才挡开的那一箭所蕴含的力道判断,射箭之人,必是九品高手。 他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南庆,燕小艺。 再联想到射向范隐的两箭,以及射向范隐弟弟的那一箭,上衫虎心中冷笑:看来这南庆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倾轧争斗,怕是比我北齐还要精彩。如此说来,范隐之前那番关于沈重的分析,倒也多了几分可信度。 他却不知,范隐若是知道自己“中箭身亡”还能意外助攻自己之前的忽悠,怕是棺材板都要笑裂了。 上衫虎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下一支可能从任何方向射来的冷箭。 微风拂过,卷起几片枯草,沙沙作响,更添几分肃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一阵细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与先前上衫虎骑兵队那种浩荡声势不同,这队骑兵的出现显得有些突兀,仿佛是凭空出现在了附近。 上衫虎目光一凝,只见一队骑士正从远处的石林后绕出,迅速向战场逼近。 他们身上的盔甲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幽蓝色,正是南庆军制。 这队南庆骑兵行动迅捷,训练有素,转眼间便散开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范贤等人、肖恩以及上衫虎和他残余的亲兵,三方势力都隐隐囊括其中。 马队之中,一匹无人骑乘的战马格外醒目,其毛色神骏,远非其他南庆骑兵的坐骑可比,昂首嘶鸣,显得颇有灵性。 上衫虎看着那个看似松散,实则暗藏杀机的包围圈,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朗声喝道。 “燕小艺!” “我知道是你!” “装神弄鬼,只敢躲在暗处放冷箭吗?如今摆出这阵仗,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沙地上回荡,却无人应答。 无论是暗处可能潜藏的燕小艺,还是那群将他们包围的南庆骑兵,都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 阳光愈发毒辣,上衫虎额角渗出了几滴汗珠,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 方才与范隐那般激烈的缠斗,他都未曾流下一滴汗水。 此刻,面对一位九品神箭手的暗中窥伺,以及这不明来意的南庆骑兵,饶是上衫虎这般沙场宿将,也不禁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九品的箭手,一旦占据了有利地形,其威胁之大,难以估量。 果然发育起来的ADC,是所有近战的噩梦。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离上衫虎他们不远处的一处陡峭石壁之上,一道身影如同矫健的猿猴般猛然窜出。 正是先前消失的赵大。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镰刀,眼神凌厉,口中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燕小艺,纳命来!” 话音未落,赵大已然腾空而起,手中的镰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挟着千钧之力,朝着石壁上某处看似空无一人的角落狠狠劈下。 那里,正是他根据箭矢射来的方向和细微痕迹判断出的燕小艺的藏身之处。 “铛!” 就在赵大的镰刀即将劈中目标之际,一只戴着黑色臂甲的手臂如同鬼魅般探出,精准无误地格挡住了势大力沉的镰刀。 火星四溅。 一道矫健的身影随之显现,手持一张造型奇特的黑色长弓,弓身两端皆有利刃,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正是燕小艺。 燕小艺面无表情,眼神冷漠,挡住赵大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后,手腕一翻,长弓顺势一绞,弓身上的利刃便朝着赵大的胸腹划去,动作迅捷狠辣。 赵大临危不乱,不愧是沙场老兵,低喝一声,镰刀柄横在胸前。 “锵!” 弓刃劈在镰刀的精钢刀柄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若是寻常木柄,早已被这一下削断。 但这镰刀,正是范隐特意为他们这批“乡下杀手”准备的全套钢制工具之一,坚固异常。 赵大借着格挡之力,双臂猛然发力,口中大喝。 “给我下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推着镰刀柄,狠狠地将燕小艺向着峭壁边缘顶去。 燕小艺被这股巨力推得身形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落峭壁。 他眼神一寒,右脚猛然抬起,快如闪电般踹向赵大的小腹。 “嘭!” 赵大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直接从峭壁上跌落下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燕小艺一脚踢飞赵大,自身也因反作用力向后仰倒,眼看也要坠落。 但他显然早有准备,身在空中,腰腹猛然发力,竟在峭壁的岩石上借力蹬踏了几下,身形如同灵燕般轻盈地一折,向着下方那群南庆骑兵的方向飘然飞去。 他的身法极为高明,几个起落之间,便精准地落在了那匹先前无人骑乘的神骏战马背上,稳稳坐定。 这一连串兔起鹘落的变故,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直到燕小艺策马立于南庆骑兵阵前,上衫虎、肖恩以及石林中的范贤等人,才真正看清了这位南庆第一神箭手的真容。 第173章 两方交战 燕小艺那张冷漠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对着上衫虎开口。 “上衫虎,你不必紧张。”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杀范隐和范贤。” “范隐已经中了我一箭,必死无疑。” 他似乎陈述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接下来,我要杀的是范贤。” “你救肖恩与我无关。” “只要你交出范贤,我就放你们离去。” 说着,燕小艺那戴着黑色臂甲的手指,遥遥指向范贤他们藏身的那片石林。 片刻的沉默后,燕小艺又补充道。 “我还可以再退一步,只要你杀了他也行。” “范贤一死,我就离开。” 上衫虎的目光,也随之投向了范贤藏身的石林,眼神复杂。 就在此时,一直被上衫虎属下护在中央的肖恩,推开了身前的人墙,缓缓走了出来。 他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他们两兄弟对我很重要。” “范隐已经没了,范贤不可能给你。” 上衫虎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燕小艺,声音沉稳。 “你听到了。” 燕小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只能请你们都死在这儿了。” 上衫虎闻言,发出一声冷哼,带着沙场宿将的傲然。 “刚刚你在暗处,我对你这个九品箭手无可奈何。” “可现在……” “哼!” 上衫虎手臂猛地一挥。 之前还紧密围着肖恩的那些北奇精锐骑兵,瞬间变换了阵型,马头齐齐转向燕小艺的方向,杀气腾腾。 上衫虎那匹神骏的战马,不知何时已奔回他身边,发出低沉的嘶鸣。 上衫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身姿挺拔如松。 双方人马,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燕小艺率先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 他拉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 “咻!” 又是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箭尖闪烁着寒芒,直冲上衫虎面门。 上衫虎手中长枪如龙,往身前迅疾一扫。 “铛!” 那支势不可挡的箭矢,再次被他精准地格挡在地。 箭矢深深插入坚硬的地面数寸,箭尾依旧因残余的巨大力道而剧烈颤抖不已。 燕小艺射完这一箭,并未停歇,手臂向前猛地一挥,声音冷冽。 “都杀了。” 他身后的南庆骑兵,如同得了军令的饿狼,怒吼着冲向上衫虎麾下的北奇兵马。 上衫虎这边,甚至无需他下令。 那些久经沙场的北奇骑兵,早已按捺不住,怒吼着迎了上去,马蹄声震耳欲聋。 “轰!” 两股铁流轰然相撞,瞬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战场之上,金铁交鸣之声、兵刃入肉之声、凄厉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交织成一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有人被凶猛的力道直接从马背上掀翻,脚却不幸被缰绳缠住,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被高速拖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有的人则直接摔下马来,还未及反应,便被后续冲上的马蹄无情踩踏。 四肢被踩断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身体被踩中的,则瞬间没了声息,当场毙命。 更有甚者,直接在马背上被锋利的兵刃砍中要害,身体一僵,便直挺挺地栽下马来,再无动静。 而两方的主帅,上衫虎与燕小艺,此刻却都没有立刻投入厮杀。 他们各自立马于阵前,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对方,警惕着彼此的一举一动。 战场上的血腥厮杀依旧在持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双方的人马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死伤无数。 鲜血染红了大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渐渐地,战场上还能站立厮杀的,只剩下双方最为精锐的寥寥数人,他们依旧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其变的燕小艺动了。 他再次拉开了手中的黑色长弓,弓弦绷紧如月。 一支箭矢悄无声息地搭上弓弦。 他眼神一凝,手指松开。 “咻!” 箭矢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射向一名仍在奋力厮杀的北奇骑兵。 那名北奇骑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猛地一震,箭矢透胸而过,他双目圆睁,从马背上直挺挺地栽落下来,瞬间毙命。 上衫虎见燕小艺终于出手,眼中寒光一闪。 “啪!” 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四蹄翻飞,化作一道残影,向着前方的燕小艺狂奔而去。 燕小艺看到上衫虎也动了,而且是径直向他冲来,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 他再次搭箭拉弓,弓弦被拉满,瞄准着正前方疾速冲来的上衫虎。 手指一松。 “咻!” 又是一支致命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向上衫虎飞去。 上衫虎手中长枪再次舞动,枪影重重,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铛!” 燕小艺射出的箭矢,又一次被他精准无误地击飞,无功而返。 燕小艺还想再次搭箭拉弓,试图用他那神乎其技的箭术狙杀上衫虎。 可是,上衫虎显然不准备再给他这个机会。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速度再次提升几分,人马合一,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势不可挡地向着燕小艺冲去。 这边燕小艺刚刚将箭矢搭上弓弦,还未来得及将弓拉满。 上衫虎那杆沉重的长枪,已经带着千钧之力,挟着刺耳的风声,向着燕小艺当胸袭来。 上衫虎骑着战马,从燕小艺的左侧疾速冲过。 就在两马交错,即将并列的瞬间,他手中长枪猛然一记横扫,势大力沉,枪尖直指燕小艺的胸口。 燕小艺瞳孔骤然一缩,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他下意识地向后猛地弯腰,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躺在了马背上,以此来躲避这致命的横扫。 然而,上衫虎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应对一般。 那记凌厉的横扫在燕小艺头顶掠过,未能建功。 但上衫虎手腕一翻,长枪的攻击方向瞬间转变,由横扫变为下砸,狠狠地向着躺在马背上的燕小艺当头砸去。 燕小艺弓上刚刚搭上的箭矢,也因此脱落掉地。 危急关头,燕小艺不及多想,赶忙将手中的黑色长弓横举起来,抵在了胸前,试图挡住上衫虎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上衫虎这势大力沉的一记下砸,被燕小艺用弓身勉强挡住。 但上衫虎并未就此收回长枪,反而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更加用力地向下摁去。 他要将燕小艺死死地压制在马背上。 巨大的力道透过弓身传递到燕小艺身上,让他面露难色,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燕小艺身下的战马,也承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前蹄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几乎将燕小艺掀下马背。 燕小艺双腿死死夹紧胯下的骏马,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没有从马背上滑落。 同时,燕小艺借着战马前蹄扬起的角度,腰腹猛然发力,将上衫虎压在弓身上的长枪,奋力向后、向上一抬。 上衫虎的长枪,受此力道牵引,不由自主地向着燕小艺的马屁股后方滑落而去。 没了上衫虎长枪的千钧压制,燕小艺的战马前蹄重重落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慌不择路地向前狂奔而去。 燕小艺也借此机会,赶忙直起了上半身,深吸一口气,迅速拉住了胯下受惊的骏马。 燕小艺调转马头,再次面向不远处的上衫虎。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次搭箭拉弓。 他眼神一凝,竟是学着寻常骑兵冲锋陷阵的模样,将手中那柄两端开刃的特制长弓,当作近战兵器一般紧握在手,向着上衫虎猛冲而去。 果然,每一个弓箭手的心中,都藏着一颗近战的狂野之心。 上衫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他同样紧握手中长枪,催动战马,向着燕小艺迎面冲来。 “铛!” 转瞬之间,二人已然交锋。 燕小艺手中弓身上的利刃,与上衫虎长枪的枪头,在半空中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 兵器相交,仅仅是一瞬。 二人错马而过,再次分开,各自向着前方奔出一段距离。 尘土飞扬间,二人几乎同时勒住战马,再次调转马头,遥遥相望,目光在空中交汇,充满了凛冽的杀意。 第174章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燕小艺抬起戴着黑色臂甲的手,示意停战。 “上衫虎,看来如今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啊。”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笃定。 燕小艺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声音依旧冰冷。 “看看我们周围。” “如今我们手下都死伤惨重。”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若我们两个人继续打下去,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我杀了范隐,范贤肯定不会放过我,若我们两败俱伤,可是会让范贤捡了便宜。” 上衫虎冷哼一声,眼中杀意未减。 “那又如何?” “反正最后,死的肯定是你。” 燕小艺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没有笑出来。 “可是,还有个海棠垛垛在附近躲着呢。” “我刚刚在附近埋伏的时候,可是将海棠垛垛刺杀肖恩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海棠垛垛说,是奉苦何的命令来杀肖恩的。” “海棠垛垛如今只是躲起来,企图当那个最后的麻雀。” “到时候,我们两个真的两败俱伤了,海棠垛垛定会出来杀了肖恩。”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盯着上衫虎。 “而且刚刚那个偷袭我的人还在附近,那应该是范隐埋伏的伏兵。” “是个好手,悍勇之士,我猜测应该是我大庆老兵。” “我猜测,他们不是一个人,到时候,他们出来,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这个行走的战功吗?” “最后,我被范贤杀了,你义父被海棠垛垛杀了,说不定,你这个北奇战神,也得被那些范隐埋伏的我大庆老兵杀了,带你的人头回去换军功。” 燕小艺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句句诛心。 “你甘心吗?” 残存的骑兵喘息着,各自退回自家主帅身后,寥寥数人,更显战场的空旷与悲凉。 上衫虎的目光掠过四周,残肢断臂,血染黄沙,触目惊心。 他身边的亲卫,仅余两人,身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伤口。 对面,燕小艺那边的情况同样惨烈,仅存的两名南庆骑兵也是强弩之末。 上衫虎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杆上沾染的血迹尚未干涸。 他对着燕小艺沉声喝道。 “我义父说了,人不可能交给你。” 燕小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上衫虎,那是我大庆人,你个北奇大将军,保他们作甚?” 上衫虎的目光坚定。 “既然他们是你庆国人,你又杀他们作甚?” 燕小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吧。” 上衫虎发出一声嗤笑。 “不关我的事?” “的确,他们生死不关我的事。”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但,你这个南庆九品箭神就很关我的事了。” “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将你斩杀,我可不想留着你,等将来战场上再次碰见。” 燕小艺的瞳孔微微收缩。 “即使冒着自己丢掉性命的风险,也要杀了我?” 上衫虎的回答斩钉截铁。 “如今的情形威胁着我,也在威胁着你。” 燕小艺的目光扫过肖恩,又看向远处的石林。 “你那边可是有人等着取你和肖恩两条命,我这边就我这一条命。” “你肯拿你和肖恩的命,赌我一个人的命?” 一直沉默的肖恩,此刻翻身上了一匹马,缓缓催马上前,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异样的红润。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底气。 “多亏范隐那小子,近几日的悉心照料,老夫虽说没恢复到全盛状态,但恢复个七八成,还是有的。” “刚刚只是中毒了,如今已经彻底恢复。” 肖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老夫觉得,就凭如今那个什么海棠垛垛,应该还取不了老夫性命。” 他扭头看向燕小艺,眼中寒光一闪。 “倒是,老夫和虎儿配合,拿下你这个什么九品箭神,不是什么问题。” “正好,帮范隐那小子报个仇,偿还一下他这几天的照料。” “也顺便发泄发泄,老夫这被关押了二十年的怒气。” 说着,肖恩扭了扭脖子,嘎吱作响。 燕小艺的目光落在肖恩身上,心中微微一沉。 这老家伙哪里还有半分阶下囚的颓败,反而精神矍铄,眼中精光闪烁。 燕小艺底气真的有点不足,范隐好像真给肖恩照顾的很好,甚至还帮他恢复实力。 这份恩情,好像真的值得肖恩出手,帮范隐报个仇。 燕小艺看着眼前对自己愈发不利的情形,眼神变幻不定。 “看来,攻守之势异也,如今是我陷入险境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既然如此,就此作罢。” “杀了范隐,区区一个范贤也成不了气候。” “我今天就放过你们,和他们。” 燕小艺的手指先是指向上衫虎,随即又指向不远处石林边缘。 不知何时,范贤与王七年等人已从藏身之处奔出,正围在范隐“尸身”旁。 范贤那双通红的眼睛,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盯着燕小艺,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肖恩听到此话,并不打算放过对面的燕小艺。 因为他基本确认范隐是她的儿子,此时的范隐对肖恩来说,重要程度,和肖恩那个不知消息的孙子旗鼓相当。 但是如今,变量太多,他也只能忍。 燕小艺见状,突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干笑,声音刺耳。 他猛地一勒马缰,战马嘶鸣一声,调转了方向。 他口中说着放过,心中杀意却未曾消减分毫。 范贤,必须死。 只是,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只要脱离了上衫虎与肖恩的钳制,找到合适的机会…… 然而,就在燕小艺的马蹄即将踏出数步之际—— 异变再、再、再次陡生! 一阵古怪至极,却又带着某种奇异节奏的乐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战场的死寂! 这乐声…… 众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范隐! 果然,那诡异的乐声,正是从范隐“伏尸”之处传来! 紧接着,一个沙哑得如同破锣般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森然,从那“尸体”口中悠悠传出。 “燕小艺,你说你杀了我?” “哈哈哈!” 范隐的嘴唇纹丝未动。 那笑声却清晰无比,仿佛直接在他耳边炸开,又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一股子戏谑与森然。 不,更准确地说,是从范隐那具“尸体”上传来的。 “我曾触摸过星辰。” “曾见证过无数个太阳的光芒。” 随着这莫名而威严的宣告,范隐那本应僵直的“尸体”,竟缓缓地、不可思议地悬浮起来。 点点金色的光芒,如同初生的萤火,从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中渗透出来,渐渐汇聚,将他整个身躯包裹。 神圣,而诡异。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敌是友,都被这宛如神迹降临般的景象彻底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范贤先前那撕心裂肺的悲痛尚未完全褪去,此刻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这……这就是你的后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一丝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王七年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声音都走了调。 “范……范大人,他……他真是诗神降世?”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中箭了,如今正在弥留之际。 一旁的高达,这位同样也是八品高手,此刻也只是瞪大了双眼,嘴巴半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中的震撼已然超越了言语的界限。 肖恩凝视着范隐周身那层朦胧的金色光芒,心中的惊涛骇浪并非源于这死而复生的奇迹。 在他固有的认知中,叶青梅本就是谪落凡尘的仙子,她的儿子拥有这般神异,似乎也顺理成章。 他真正震惊的是,当年,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才能将那般风华绝代的叶青梅……杀死?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尖刺,深深扎入他的心底。 上衫虎统领边军多年,沙场之上,生死搏杀,诡谲战况,自认见多识广。 可眼前这般景象,已然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范畴。 他下意识地扭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义父肖恩,眼神中充满了询问:您老人家如此看重这对兄弟,莫非……就是因为这个? 另一边,燕小艺几乎是在那诡异笑声响起的瞬间,便察觉到了范隐那边的异动。 他是最早从那股神迹般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的人。 短暂的惊愕之后,大脑的空白迅速被一种更为强烈的危机感所取代。 他没有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吓退,反而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抬手,再次拉开了手中的长弓,弓弦瞬间绷紧如月。 “范隐,休要在此装神弄鬼!” 话音未落,一支灌注了他九品箭神全力的羽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黑色闪电般射向悬浮在半空的范隐。 然而,那支足以洞穿金石的利箭,在接触到范隐身周那层薄薄的金色光芒的刹那——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甚至没有丝毫的阻滞。 那支箭,就像投入滚烫熔炉的冰雪,瞬间消弭,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齑粉,簌簌飘落。 燕小艺的瞳孔骤然收缩。 远处,一直小心翼翼躲藏在石林边缘的郭宝昆,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身后的赵大等人,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此刻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其中一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乖乖……这位范大人,莫非……莫非真是神仙下凡?”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隐匿于暗处的海棠垛垛,同样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 “我靠,这是什么妖怪?”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师父苦何曾经说过的一些玄之又玄的话语。 “难道……老师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那沙哑而充满磁性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地从范隐口中传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而如今,我被这优雅蒙蔽了双眼。” “所以我的目标怎能不黑暗!” “我在牢笼之中,又被枷锁束缚。” “但这副肮脏的躯壳,时刻提醒着我的目标。” “从现在开始,到时间的尽头。” “我将杀你一遍,又一遍。” “祈祷吧,蠢货。” “你面对的是暗裔!” “挑战我吧,凡人。” “我就在这儿!” 话音落下的瞬间,范隐那双紧闭的眼眸,霍然睁开! 两道宛如实质的精光爆射而出,直刺燕小艺!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以他为中心,轰然四散开来,压得在场所有人几乎喘不过气。 范隐的声音,此刻不再沙哑,反而充满了金属般的质感与无尽的威严。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第175章 重生?NO! 范隐周身那层璀璨的金光,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敛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他失去了那股神秘力量的支撑,身体重重地朝着黄沙遍地的战场坠落。 轰! 一声闷响,范隐的身体砸在地面,激起一大片尘土,如同小型的沙浪向四周翻涌。 那力道之沉猛,竟让脚下坚实的土地都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大地也为这新生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回应。 烟尘弥漫中,范隐缓缓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久违的舒展。 他深深吸入一口带着血腥与沙尘气息的空气,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满足。 “能重新呼吸的感觉,真是棒啊。” 他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畅快,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话音未落,尖锐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一道黑色的流光,携着九品箭神的雷霆之怒,直奔范隐面门。 是燕小艺! 他并未因眼前的神迹而有片刻的犹豫。 然而,就在那支足以洞穿金石的利箭即将触及范隐的瞬间,范隐的体表,再次泛起一层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芒。 与先前包裹全身的浩瀚金芒相比,此刻的光晕淡薄了许多,几乎微不可察。 噗。 箭矢触碰到那层薄光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撞击,依旧如雪遇沸汤,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齑粉,簌簌飘落。 范隐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目光投向远处脸色铁青的燕小艺。 “你不知道,我刚复活,处于无敌时间吗?” 燕小艺的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那笑容在他看来,比九幽恶鬼的狞笑还要刺眼。 “莫要装神弄鬼,范隐。” 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手臂再次化作残影,弓弦连震。 咻!咻!咻! 又是三支羽箭,成品字形,封锁了范隐所有闪避的可能。 结果,毫无二致。 三支箭矢在靠近范隐身体三尺之外,便接连化为飞灰,连他衣角都未能拂动。 燕小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但他拉弓的手,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他仿佛没有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依旧在执拗地射出箭矢。 又是三箭连珠。 前两箭,依旧化为齑粉。 但当第三支箭矢带着死亡的啸音射至范隐身前时,范隐不再如之前那般静立不动。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 啪! 那支灌注了燕小艺精气神的羽箭,竟被范隐稳稳地抓在了手中,箭杆兀自在他指间震颤不休。 紧接着,燕小艺射出的第四支箭,同样被范隐用手接住,动作随意得仿佛只是拈起了一片飘落的叶子。 范隐掂了掂手中的两支箭,看向燕小艺,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燕小艺,还没明白吗?” “如今的我,是不可战胜的。” 燕小艺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但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不可战胜?” “我看未必。” 燕小艺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范隐。 “刚刚我的箭,一到你周围,便化为齑粉,连靠近你都做不到。” “可是方才那两箭,你却是用手接住的。” 他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所谓的无敌状态,只有刚刚那一小会儿。” “甚至,你现在的状态,还在急速下降。” 燕小艺其实心中并无十足把握,范隐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但他身为九品箭神,大庆军中第一箭,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更不允许他恐惧。 一旦怕了,心就会乱,手就会抖,箭,自然也就失去了准头。 他必须让自己相信,范隐只是变得更强,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不可战胜。 他要用言语,击溃范隐可能存在的伪装,也要坚定自己的信念。 燕小艺盯着范隐,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如今,并非不可战胜。” 范隐听到此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这燕小艺的直觉,敏锐得有些可怕。 他还真猜对了。 范隐方才那神异的表现,的确是源于【系统商店】中兑换的【神秘博士的重生能量】。 【贷款三千交易点,提前购买,被动触发。】 说实话,这价格不菲,但对比一条命,又显得不那么昂贵。 按照【系统】的原始说明,这【重生能量】本该是让使用者彻底改变,成为一个拥有记忆,但生理特征与性格都可能截然不同的“新人”。 对于某些追求大道的修者而言,这或许是梦寐以求的重生之法,只要道统不灭,是不是原本的“我”,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但【系统】提供的这个,是穿越者在某位“博士”重生时,收集到的溢出能量,并且经过了【系统】的“弱化处理”。 其效果,已经从“重生”降格为“超级治疗”,修复一切身体损伤,并附带一次性的能量爆发护体。 所以,范隐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只是伤势被完美修复,顺带还因祸得福,体内真气在修复过程中不受控制的冲破了瓶颈,一举踏入了九品境界。 方才那箭矢消弭的景象,正是【系统】在修复伤势时,自主产生的护主能量场所致,确实算得上是短暂的“无敌”。 可如今伤势修补完毕,那层“无敌光环”自然也就消失了。 他现在,又变回了肉体凡胎,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晋升九品,对力量掌控尚不纯熟的九品武者。 能徒手接住燕小艺的箭,靠的是九品武者的实力,而非什么“无敌时间”。 范隐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哦?燕小艺,你确定吗?” 他说话间,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只见不远处,那两支早先被燕小艺射出,又被上衫虎用长枪格挡击落,插在沙地上的羽箭,竟微微震颤起来。 随即,它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嗖”的一下飞到范隐手中。 这一手隔空取物的本事,瞬间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无论是上衫虎,还是精神略显矍铄的肖恩,亦或是远处的范贤、王七年,甚至隐匿在暗处的海棠垛垛与郭宝昆等人,眼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在场的九品高手并非没有,上衫虎是,肖恩恢复后算半个,燕小艺更是成名已久的九品箭神。 可这隔空吸摄的手段,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分明是大宗师才能拥有的神异能力! 海棠垛垛那手精妙绝伦的飞斧回旋,也需要特制的机关辅助,绝非这般纯粹的以意念御物。 范隐,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第176章 对付燕小艺 范隐嘴角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此刻在燕小艺眼中,比九幽恶鬼的狞笑更加令人胆寒。 他掂了掂手中那两支从沙地里召回的羽箭,箭杆上还沾着些许沙土,以及上衫虎枪尖格挡时留下的几道浅淡划痕,冰冷的触感异常清晰。 “燕小艺,你还要垂死挣扎吗?” 范隐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仿佛砂纸磨过喉咙,却偏偏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平静,在死寂的战场上扩散。 “我都说了,如今的我,是不可战胜的。” 燕小艺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滚烫的沙尘,他强迫自己压下喉间的腥甜,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不可战胜?”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绷而显得有些干涩,像是枯裂的树皮。 “你要是真的不可战胜,就不会在这里和我浪费口舌了。” “你会直接杀了我。” 燕小艺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刀,死死锁定着范隐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哦?燕小艺,你觉得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没有那个实力?” 范隐轻轻挑了挑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星河流转,又似乎空无一物。 “这你可就猜错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注定好的。” “他们应该在自己应该死的时候,死去。” 范隐的确是在扯皮,更准确地说,他是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心理建设。毕竟,这将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亲手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即便对方是敌人。 他垂下眼睑,片刻后,缓缓抬起,深吸了几口气,胸腔中那股莫名的滞涩感稍稍舒缓。 准备工作,完成了。 “准备迎接自己的裁决吧!” 话音未落,范隐手腕猛地一抖。 那两支刚刚被他召到手里的羽箭,没有弓弦的助力,却裹挟着他新晋九品的磅礴真气,带着尖锐到刺耳的破空声,脱手而出。 箭矢的目标,赫然是远处的燕小艺。 燕小艺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 他几乎是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本能,将手中那张陪伴多年的长弓猛地横扫而出,试图格挡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攻击。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其中一支羽箭被弓身精准地磕飞,箭头擦出一溜火星,斜斜地、深深地插入不远处的沙地,箭尾兀自高频率地嗡鸣不止,深入数寸,可见其蕴含的力道之凶猛。 燕小艺只觉得虎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整条手臂都为之发麻,弓身都险些脱手飞出。 这股力道,竟然只比他自己全力射出的箭矢稍逊一筹。 然而,范隐仅仅是随手一掷。 而且,是两支。 燕小艺心中警铃大作,他只挡下了一支,那么另一支…… 另一支箭矢,却以一个刁钻至极、完全超乎预料的角度,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他仓促间的格挡。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那支箭,并非射向燕小艺本人,而是不偏不倚,直直扎入了他胯下那匹神骏非凡的战马头颅之中,自眼窝没羽而入。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至极、撕心裂肺的悲鸣,前蹄猛地高高扬起,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旋即重重地跪倒在地。 巨大的冲力与惯性,将马背上的燕小艺狠狠掀翻下来。 他在粗砺的黄沙中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撞得七荤八素,才勉强用手肘撑地,稳住了身形,满脸的灰土,嘴角渗出血丝。 那匹跟随他征战多年、通灵无比的战马,此刻倒在地上,四蹄仍在徒劳地抽搐,暗红的鲜血从头顶狰狞的箭孔中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一大片黄沙,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燕小艺的眼神掠过垂死挣扎的战马,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头顶天灵盖。 他猛地转头看向范隐,脑中无数纷乱的念头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按照方才范隐掷箭时所展现出的恐怖威力,他若想取自己的性命,根本无需如此麻烦,大可以直接瞄准自己。 那样的力量,足以轻易碾压自己,甚至可能碾压一旁的上衫虎。 可在此之前,范隐与上衫虎交手之时,却显得有来有回,险象环生,这才给了自己可乘之机,一箭功成,射中了他。 还有范隐先前埋伏的那些兵马。 海棠垛垛和上衫虎出现搅局之时,那些伏兵始终毫无动静,仿佛不存在一般。 直到自己射出那自以为致命的一箭之后,范隐所谓的“后手”,那些隐藏的兵士,才显现出来。 燕小艺的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坚固的东西骤然炸裂开来,无数被忽略的细节串联成线。 他想起,在范隐尚未出使北奇之前,长公主那边便已经异常精准地掌握了范隐使团的出使路线图。 再联想到范隐这一路上对肖恩那种近乎诡异的“特殊照顾”,肖恩那只老狐狸,看上去早已与范隐达成了某种秘而不宣的协议。 今日肖恩的“出逃”,范隐看似急切的“追击”,将自己、海棠垛垛、上衫虎这三方势力,都精准无比地引至了这片偏僻荒凉的石林之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早已精心编排好的剧本,而他们,只是按照剧本行动的棋子。 海棠垛垛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是肖恩,她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所以范隐才敢那般放心地让范贤与她过招,拖延时间,消耗她的耐心。 上衫虎是来救义父肖恩的,有肖恩这层至关重要的关系在,再加上范隐对肖恩一路上的“恩情”,上衫虎也不可能真的对范隐一行人下死手,顶多是制造混乱。 唯独自己。 自己是奉了长公主之命,是真真正正、不惜一切代价要取范隐性命的人。 再加上方才那堪称神迹的死而复生,以及此刻范隐所展现出的,那种令人绝望的、碾压性的恐怖实力。 燕小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范隐这场精心策划的大戏,从头到尾,其真正的目标,似乎都只有自己一个。 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作为最危险、最直接的诱饵,引诱自己出手,暴露自己。 一个更加可怕、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范隐引来海棠垛垛和上衫虎这两个北奇方面的重要人物,难道是想借他们北奇的名义,光明正大地除掉自己这个大庆的九品箭神? 一瞬间,燕小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战栗。 一个武力远超自己想象,心思缜密到令人发指,甚至还拥有复活这种匪夷所思逆天手段的人,处心积虑地要杀死自己。 他如何能敌? 他拿什么去抵挡? 燕小艺的内心防线在范隐那平静而强大的压迫下,剧烈动摇,几近崩溃的边缘。 但他死死咬着牙关,口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告诉自己,不能倒下,绝不能。 为了长公主,他必须活着回去,必须将范隐这个恐怖到极点的存在,以及他那骇人听闻的图谋,告知长公主。 其实范隐的计划,并没有燕小艺想象中那般复杂缜密,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粗暴。 他的计划,从始至终就只有三步。 第一步,想办法把海棠垛垛、上衫虎、燕小艺这三方可能会对他不利的势力,全部引到同一个地方。 第二步,干掉燕小艺这个对自己威胁最大,且怀有必杀之心的敌人。 第三步,将燕小艺的死,嫁祸给北奇,最好是上衫虎或者海棠垛垛。 简单粗暴,甚至和把大象关进冰箱一样,听上去有些滑稽。 正是因为这个计划本身简单粗暴,充满了各种显而易见的漏洞和不可控因素,所以范隐才提前向【系统】贷款,购买了【神秘博士的重生能量】这种昂贵的保命手段,而且是被动触发的那种,以防万一。 “保护大人!” 仅存的两名燕小艺亲信发出嘶哑的吼叫,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顾自身安危,挡在了燕小艺的身前,手中的兵刃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们并非真的悍不畏死,忠诚到可以坦然赴死。 只是,他们心中清楚,若燕小艺今日死在这里,他们就算能侥幸逃回去,私自离营、统帅阵亡的罪名,也足以让他们九族不保,下场凄惨。 燕小艺活着,他们或许还有那么一线渺茫的生机。 范隐看着那两个因为绝望而迸发出最后勇气的护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 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微微扬起下巴,扬声喊道: “赵大!” 话音刚落。 一道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侧面一处巨大的石林阴影中疾冲而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正是先前被燕小艺盛怒之下一脚踹下峭壁,本以为生死不知的赵大。 他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柄通体钢制、造型奇特的镰刀,狭长的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寒芒。 赵大身形迅捷如风,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目标明确,直扑那两名舍身护在燕小艺身前的南庆骑兵。 那两名骑兵刚刚因为赵大的突然出现而心神剧震,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赵大已然如猎豹般飞身而起,身形在空中舒展。 那柄冰冷的镰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死亡的黑色弧线,精准无误地从他们猝不及防的颈间划过。 噗嗤!噗嗤! 两道暗红色的血箭,几乎在同一瞬间,从他们的脖颈处飙射而出,在空中绽放出妖异的血花。 两名骑兵脸上的惊骇与绝望的表情彻底凝固,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软软倒下,再无半点声息。 赵大轻巧落地,脚尖在沙地一点,稳住身形,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两个死不瞑目的护卫,只是甩了甩镰刀上沾染的血珠,然后沉默地退到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那两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受惊之下,发出凄厉的嘶鸣,调转方向,慌不择路地奔向远方空旷的沙地。 挡在燕小艺身前最后的屏障,消失了。 燕小艺孤零零地、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范隐的视线之中,如同待宰的羔羊。 范隐身形微微一晃,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燕小艺的方向疾速掠去,脚下的黄沙被带起细微的尘浪。 途经仍然处于震惊之中的上衫虎身边时,范隐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也没有侧目看他一眼,只是随意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上衫虎耳中: “大将军,借长枪一用。” 上衫虎只觉眼前人影一花,随即感到手中猛地一轻。 他那杆陪伴多年、重逾百斤的精钢长枪,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了范隐的手中。 上衫虎甚至完全没有看清楚范隐是如何做到的,仿佛那枪是自己飞过去的一般。 燕小艺看着范隐手持上衫虎那杆标志性的长枪,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范隐的步伐不疾不徐,姿态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走向一个生死大敌,而是在自家后花园中闲庭信步。 他心中那个关于范隐借刀杀人、嫁祸北奇的可怕猜测,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清晰,愈发肯定。 此刻的范隐,手持北奇大将的兵器,在燕小艺眼中,与那从幽冥地狱中爬出,前来索取自己性命的恶鬼,再无任何分别。 第177章 燕小艺的退场 范隐的双手悠然背在身后,那杆沉重的精钢长枪被他单手握着,枪身横亘,枪尖斜指苍穹。 他就这样提着本属于上衫虎的长枪,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向燕小艺。 他的脚步轻快得不像走向生死大敌,倒像是去赴一个无关紧要的约会。 嘴角甚至还逸出几声不成调的哼鸣,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轻松写意的范隐,与周围满地狼藉的尸体,与远处众人各异的惊骇神情,与首当其冲、面如死灰的燕小艺,在夕阳的余晖下,共同构成了一幅极端诡异的画面。 对面的燕小艺,在范隐迫近的压力下,猛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挣扎着从沙地上站起身。 他右手疾探,从背后那几乎空了的箭囊中抽出仅存的几支羽箭之一,迅速搭上弓弦,弓开满月。 咻! 又一支箭矢,凝聚着燕小艺残存的全部力量与不甘,撕裂空气,直扑范隐胸膛。 箭矢来势汹汹,眼看就要再次射中范隐先前中箭的位置。 范隐唇角那抹莫测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手腕微动,那杆长枪便如有了生命一般,在他身前划出一道迅捷无伦的逆时针弧线。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支势在必得的箭矢,被枪杆精准无误地磕飞,斜插入远处的沙地,箭羽兀自颤动不休。 燕小艺双目赤红,不及多想,又是一箭射出。 范隐故技重施,长枪顺时针一扫。 铛! 箭矢再次被轻松荡开。 燕小艺状若疯狂,手中长弓连绵不绝地射出一支支羽箭,箭矢如雨,却无一能近范隐之身。 他一边竭力射箭,一边踉跄着向后退去,试图拉开与那个魔神般男人之间的距离。 范隐则依旧保持着那不紧不慢的步伐,稳步向前。 他手中的长枪仿佛化作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在他身前灵动地来回扫过,将所有袭来的箭矢尽数格挡击落。 一追一退,一守一攻。 二人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远,反而随着燕小艺箭矢的消耗,在缓慢而坚定地缩短。 终于,在又射出十几支箭后,燕小艺再次伸手探向身后的箭筒。 他的手猛地一顿。 空了。 箭筒已经空空如也。 他的身形也随之僵硬地停在了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范隐见状,也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再次将双手背到身后,那杆夺来的长枪依旧横陈。 他微微歪了歪头,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没箭了?” 燕小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范隐,胸膛剧烈起伏。 范隐嘴角的笑意更浓。 “要不要束手就擒?” “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当然,我这里还有一种特制的毒药,一滴就能毙命,保证走得毫无痛苦,干净利落。” “怎么样,燕大箭神,要不要来一滴尝尝?” 燕小艺摸向箭筒的手缓缓收回,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他左手紧握的长弓也无力地垂下。 他站在那里,身形单薄,却透着一股困兽犹斗的悲壮。 “束手就擒?” 燕小艺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冷傲。 “范隐,你未免也太过小看我燕小艺了!” “箭术,确实是我最擅长的本事。” “但我堂堂大庆九品箭神,你真以为,我只会射箭吗?” “箭术只是我的天赋,可近战才是爷的爱好!” 话音未落,燕小艺猛地将手中那张特制的长弓交到右手。 弓身翻转,原本向内的弓弦转而朝外,弓臂两端那锋利如刀的月牙形开刃,在夕阳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这还是一把可以近战搏杀的利器。 范隐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神中却多了一丝玩味。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燕小艺和他手中那张造型奇特的弓。 “哦?我当然知道九品箭神不止会射箭。” “那你认为,凭你这三脚猫的近战功夫,能打得过我?” “来,尽管试试。” 燕小艺没有再回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范隐,额头上青筋毕露,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知道,范隐说的是事实。 这个事实不是范隐说的燕小艺近战功夫是三脚猫,毕竟燕小艺也是和上衫虎、海棠垛垛他们一样都是九品上,近战只是比起上衫虎这和海棠垛垛这种顶级九品差些。一般九品不是燕小艺对手。 这个事实是燕小艺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打不过现在的范隐。 他能感受到范隐身上那股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那是远超他想象的强大。 但他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长公主的恩情,多年的荣耀,以及身为武者的最后尊严,都不允许他束手待毙。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持续了两个呼吸之后。 燕小艺眼中骤然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猛地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范隐悍然暴起,疾冲而去。 这一击,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一击,带着身为棋子的悲哀。 这一击,带着对长公主最后的愚忠。 这一击,是他燕小艺,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辉煌的燃烧。 面对燕小艺这石破天惊、搏命一击。 范隐嘴角的微笑依旧,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右手一振,那杆沉重的长枪被他轻巧地横在身前。 刹那间,一股磅礴浩瀚、难以言喻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从范隐体内狂涌而出,向着四面八方席卷扩散。 紧接着,他体内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现,补充着这惊人的消耗。 范隐散真气,系统补真气,生生不息。 这股恐怖的真气迅速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战场,将范隐与疾冲而至的燕小艺完全包裹其中。 燕小艺只觉得眼前景象猛然一变。 周遭的黄沙、石林、夕阳尽数褪色,仿佛置身于一片由浓稠墨汁构成的虚无洞天。 在这片诡异的墨色空间中,竟有无数鲜红如血的枫叶无端飘落,凄美而妖异。 一股无形而强大的束缚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燕小艺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战场外围,上衫虎、肖恩、范贤、海棠垛垛等人,虽然没有直面这股真气的核心,却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磅礴威压。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这股力量,这股意境…… 这根本不是九品武者所能拥有的。 这分明是大宗师才能触及的领域。 范隐,竟然已经踏足大宗师之境?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心中炸响。 此时,在那墨色洞天之中,范隐周身散逸的真气,开始疯狂地向他手中的长枪枪尖凝聚。 燕小艺甚至清晰地看到,一片鲜红的枫叶,悠悠飘落,恰好停在了那闪烁着幽光的枪尖之上。 范隐低沉而缥缈的声音,在洞天中悠悠回荡。 “洞天幻化,长梦一觉。” 话音落下的瞬间,范隐身上的气势再次疯狂拔高,仿佛没有止境。 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一片漠然的空无,以及洞悉一切生死的幽邃。 范隐身形微微一顿,随即整个人拔地而起,身体在空中舒展。 他顺势将长枪从右手换到左手,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流畅而玄奥的顺时针弧线。 那杆凝聚了无尽真气的长枪,带着洞穿一切的凌厉气势,撕裂了墨色空间,直指无法动弹的燕小艺。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 燕小艺的眼前,如同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他看到了自己出生的那个贫瘠小村,看到了村民被屠戮殆尽,鲜血染红土地的那一天。 他看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身影,长公主李芸瑞将瑟瑟发抖的他从山里捡回的那一天。 他看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展露箭术天赋,于万军之中,三箭连珠,射杀北齐三名七品悍将,名动军中的那一天。 他看到了自己十八岁时,率领百人轻骑,奇袭北奇粮道,一把大火烧毁了北齐三千车粮草,立下赫赫战功的那一天。 他看到了自己二十二岁时,渭河之战,他以一人之力,凭借神乎其技的箭阵,硬生生阻截了北奇数千铁骑的疯狂冲锋,一战封神,奠定了他大庆第一神箭威名的那一天。 他看到了自己被庆帝亲自下旨,调入禁军,成为最年轻的禁军统领之一,意气风发的那一天。 他也看到了,自己跪在长公主面前,接下刺杀范隐这个九死一生任务的那一天…… 自己这一生,似乎永远都在杀戮与被杀戮的轮回中挣扎。 为了活下去而杀人,为了报恩而杀人,为了所谓的荣耀而杀人。 到头来,却依旧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噗嗤! 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悬念。 范隐手中那杆闪烁着死亡寒芒的长枪,精准而无情地贯穿了燕小艺的胸膛。 枪尖透体而过,带出一蓬凄厉的血花。 燕小艺眼中的光芒,随着范隐周身那磅礴真气的缓缓消散,而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范隐面无表情地抽出捅进燕小艺身体的枪头。 为了避免枪尖上淋漓的鲜血沾染到自己的手上,他随手将枪尖朝下,深深插入了脚下的沙地之中。 随着范隐真气的彻底收回,那股禁锢燕小艺身体的无形力量也随之消失。 燕小艺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向前跪倒在地。 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下去,胸膛那个狰狞的血洞中,暗红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黄沙。 那场景,与先前范隐中箭倒地时的模样何其相似,了无生机。 但不同的是,燕小艺是真的死了。 他没有范隐那般逆天的手段,可以死而复生。 一代箭神,就此陨落。 第178章 上衫虎也被耍了 范隐将那杆刚刚饮过燕小艺心头血的长枪,随意地插在了燕小艺僵直的尸身旁。 枪身兀自微微颤动,嗡鸣声在死寂的沙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将这凶器拔起,更没有归还其主上衫虎的意思。 范隐缓缓转过身,步履从容地走向立马于不远处的上衫虎。 沙砾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紧绷的心弦上。 他在上衫虎的马前站定。 “大将军,今天这场戏,到这里,差不多就该落幕了。” 范隐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接下来,便请大将军打道回府吧。” 他微微侧身,朝着上衫虎来时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上衫虎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范隐。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将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少年,视作一个深不可测的对手。 “用我义父的行踪引我至此。” 上衫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再用你自己的性命作饵,诱燕小艺出手。” “等到我们与燕小艺的人马斗得两败俱伤,你再坐收渔利。” “最后,用我的枪,杀了你们南庆的九品箭神,燕小艺,将这血债,稳稳地扣在我的头上。”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啊!” 上衫虎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范隐闻言,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嘴角噙着一抹淡漠的笑意。 “大将军言重了。” “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上衫虎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范隐。 “燕小艺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这个北奇大将军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警惕。 范隐轻轻挑了挑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 “小子我与肖老前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对大将军您,同样也是神交已久,敬佩不已。” “小子又怎会做出加害大将军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呢?” “大将军尽可以放心离去。” 说着,范隐再次伸出手,重复了那个“请”的手势,姿态依旧从容。 上衫虎的视线缓缓扫过范隐身后。 他看见了那两个跟在自己身边,此刻已是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亲兵。 他又看见了不远处的范贤、一脸谄媚的王七年、面无表情的高达,以及那群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黑衣刀客。 “你当真,肯放我走?” 上衫虎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当然。” 范隐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他右手在身前虚虚画了个半圆,而后轻轻按在自己胸口,左手依旧保持着那个“请”的姿势,仿佛在行一种奇异而郑重的礼节。 上衫虎眸光闪烁,心中疑虑万千,但眼下的情势,他别无选择。 他催动胯下战马,缓缓向前行去。 马蹄踏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打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他经过范隐身侧。 范隐目不斜视,身形纹丝不动,没有任何阻拦的意图。 上衫虎那两名身负重伤的亲兵,也紧随其后,颤颤巍巍地骑马通过。 范隐依旧静立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紧接着,是肖恩。 老者刚一催马,想要跟上上衫虎。 范隐却猛地抬起了手,掌心向前,示意他停下。 “肖老前辈,且慢。” 范隐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 “小子方才只说了,请大将军安然离去。” “您老人家,如今还是我大庆的贵客,更是交换言冰云的重要筹码。” “您,可不能走。” 已经走出数丈的上衫虎闻言,猛地勒住马缰。 战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人立而起。 他豁然转身,怒视范隐,声若雷霆。 “范隐!” “今日,我必须带我义父离开!” 范隐也缓缓转过身,平静地迎向上衫虎那双几欲喷火的眸子。 “那么,大将军。” “小子今日,也必须将肖老前辈留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 “你敢!” 上衫虎的怒吼声在空旷的沙原上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 范隐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谑。 “大将军不妨试试。” “看看小子,究竟敢,还是不敢。” 他话音刚落。 高达和他身后那群蓄势待发的刀客便欲上前。 范隐却只是轻轻一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默立一旁的赵大,递过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赵大会意,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远处空旷的石林阴影处,扬声喊道: “兄弟们,都出来吧,有贵客!” 随着赵大这一声呼喊。 霎时间,原本寂静的石林四周,人影晃动。 一道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沙丘后、巨石下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转眼间,数十名手持各式兵刃的汉子便将上衫虎和他那两名残兵团团围住。 这些人手中所持的,并非制式军械。 有闪着寒光的镰刀,有厚重的砍柴斧,有锋利的庖丁解牛刀,甚至还有几把沉甸甸的铁匠锤。 这些兵器造型古怪,因为都是寻常农具或是厨具,却无一例外,都经过精心打磨,刃口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上衫虎目光一扫,心中便是一沉。 这些人衣衫褴褛,神情间带着一种战场老兵特有的懒散与桀骜。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杀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与手中那些五花八门的“家伙”,显然并非什么正规军士,倒像是些落魄的农夫、伙夫、铁匠。 然而,上衫虎深知。 能从残酷战场上活下来的大头兵,绝非等闲之辈。 要么是运气好到逆天,要么,就是真正身怀绝技的狠角色。 眼前这数十人,绝不可能是单凭运气。 这些人,只怕比范贤身边那些训练有素的刀客,更加难缠。 范隐看着被团团围住,脸色铁青的上衫虎,语气依旧平和。 “大将军,还是请回吧。” “这些,可都是我大庆久经沙场的老兵。” “他们对于北奇大将军的项上人头,可是眼馋得很,都盼着能换些军功呢。” “小子现在还能勉强压制他们一二。” “若是大将军执意不肯离去,万一他们按捺不住,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小子可就保证不了了。” 范隐话音刚落。 赵大和他那群兄弟便十分配合地举起了手中的镰刀、菜刀、斧头。 他们用衣袖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刃口上的沙尘,脸上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上衫虎,仿佛一群饿狼看见了最肥美的羔羊。 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几乎凝结成实质。 上衫虎一双虎目恶狠狠地瞪着范隐,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范隐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那噬人的目光,反而故作惊讶地“哎呀”了一声。 他猛地一拍大腿,摊开双手,指向那些散落在沙地上,早已冰冷的北奇士兵尸体。 “瞧我这记性!” “这才注意到,大将军此行,可真是损失惨重啊。” “您麾下这些忠勇将士的遗骸,还曝尸于此呢。” “这样吧,大将军,您先行一步。” “稍后,小子自会安排专人,与你们北奇方面交接,务必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北奇勇士,魂归故里。” 范隐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意味深长。 “哦,对了。” “此番诛杀我大庆九品箭神燕小艺的赫赫军功,便一并算在大将军与诸位北奇壮士的头上如何?” “想必,斩杀我大庆箭神,对于大将军您,以及您麾下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而言,定是一桩泼天的大功吧?” “大将军以为,小子这个安排,可还妥当?” 此时,一直被范隐拦在身后的肖恩,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 “虎儿,回去吧。” “这小子,暂时不会为难我的。” “他还指望着老夫,去换回他们南庆那个被俘的小暗探呢。” “他还想着,让老夫将来去对付锦衣卫那个沈重呢。” 上衫虎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死不瞑目的部下。 他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范隐。 他心中清楚,今日,他与燕小艺,都败了。 燕小艺丢了性命,而他,则彻底沦为了范隐手中随意摆布的棋子。 他本是来营救义父肖恩的。 结果,一场血战下来,不仅没能救出义父,反而稀里糊涂地替范隐清除了燕小艺的羽翼,自己的人马也折损殆尽。 上衫虎深吸一口气,再次将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投向范隐。 “范隐……” 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 “你,很好!”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 随即,他依旧用那副要吃人的表情看着范隐,话却是对肖恩说的。 “义父,今日情形所迫,虎儿无能,不能接回义父。” “是孩儿失算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手臂,食指直指范隐,厉声喝道: “范隐!” “给本将好生照看我义父!” “待我义父安然回到北奇之日,若是他老人家少了一根头发!” “我上衫虎,必将你碎尸万段!” 范隐闻言,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甚至还带着一丝困惑。 “这……” “大将军,肖老前辈若是自己脱发,那也要算在小子头上吗?” 上衫虎被范隐这句近乎无赖的垃圾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范隐!” 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力的狂怒。 范隐适时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多了些许“诚恳”。 “哎呀,小子明白大将军的意思。” “肖老前辈的发量,小子可不敢打包票。” “但我可以保证,定会护得肖老前辈周全,让他老人家安安全全地回到你们北奇。” 上衫虎听到范隐这句模棱两可的保证,从鼻孔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冷哼。 他不再多言,猛地一拽马缰,调转马头。 那些将他团团围住的“老兵”,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上衫虎策马,缓缓走向燕小艺那具依旧跪伏在地的尸身。 他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俯身,伸手,一把将插在燕小艺尸身旁,那杆属于自己的精钢长枪拔了出来。 枪尖的血迹早已凝固,呈现出暗沉的褐色。 他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死透的燕小艺。 那目光复杂难明,夹杂着一丝不屑,一丝怜悯,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 同为沙场宿将,他能理解燕小艺对身份不明某人的忠诚,却也鄙夷其沦为阴谋牺牲品的下场。 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具尸体。 上衫虎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身下的骏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四蹄翻飞,卷起一阵黄沙,带着身后那两名仅存的残兵,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空旷的沙原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的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