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战神:佑我山河无恙》 第30章 幸灾乐祸 言罢,“川迥洞庭千古吟,金镶玉露定银针。”祁青苍慢悠悠地端起一盏茶,细细品味,“阿轩,你这烹茶的手法不减当年。” 楚轩还未应他,却又听他感叹道,“一晃又是许多年不见了,也不知年关过后我们兄弟几人有没有机会把酒言欢,促膝夜谈?” 遥想当年,他们五人于帝京军校相识,少年郎意气风发,胸怀远志。 入学堪堪半年,他们因为各自天赋出众,一并被长老院乃至国主府提拔,加以培养,将他们分封在四大战区。 最后,命运的齿轮让他们一路扶持至今,却各有结局。 他们五人,有人隐姓埋名,有人名声鹊起,有人铸成霸业,有人黄沙埋骨,也有人因为铭记旁人临终遗言一次又一次踏过了鬼门关,最后登临万丈高台,封狼居胥。 “是许久不见了。”寥寥数语,又勾起了他们曾经出生入死的回忆,楚轩莞尔。 脑海中闪过某道放荡不羁的身影,祁青苍继续道,“可惜,把酒言欢少了某人,总是缺些乐趣。” “我打算年后去洛州,替某人瞧瞧他故乡的风景。”许久,楚轩忽然道,“这也算是代他重走当年路?三年了,他的功绩应该布告天下,英雄不可以被人遗忘。” 祁青苍颔首。 北境战区总督曹胤三年前战死凉关,为他们的大获全胜,打退十六国联军与古神教会提前稳住了根基,谁都可以忘记他,唯独他们不可以,没有他,也没有他们的今日。 客厅又一阵沉默,江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却见他毕恭毕敬地将一份招标文书交予楚轩,如实汇报道:“最新消息,周家准备变卖东临大厦,筹备一日,后天下午召开竞拍会,底价二十五亿,竞拍上不封顶,周氏集团放出的风声是价高者得,看这架势周家是准备集资,与您打一场硬仗了?” 闻言,祁青苍也默默补充,“其实,前两日我送了他们三家一份大礼,听闻他们的密谈不欢而散,郑渠最后也正面撕毁了盟约。”颇有一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 这也是变相地解释了为什么何褚宁借他人之手将郑渠的“罪证”送到楚轩面前。 原来这罪魁祸首竟是祁青苍! “这可不能怪我。”祁青苍佯装无辜道,“李元成一直给周家当狗,他死了,自然应该先知会他的主人一声了。” 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伙人真赶着送死。 江策一脸茫然,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怎么突然读不懂师哥与青苍哥的意思了,周家这番举动难道是因为青苍哥在推波助澜? “有多少家公司准备参与竞拍?”楚轩问道。 东临大厦原本是属于楚家的产业,如今周家想借它召开竞拍会大捞一笔,楚轩采取最简单粗暴的行动,用钱砸,将东临大厦物归原主,再好不过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可以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什么问题。 反正,周家吞下的钱,未来三大家族都会乖乖地如数奉还,如今不过是提前欣赏一出飞蛾扑火、蚍蜉撼树的好戏罢了。 江策将千机堂半个小时前呈报的信息一五一十禀于楚轩,“依附周氏、何氏两大集团的公司,以及另外几个见风使舵的家族都准备应约参与。 奉天魏家与明城萧家也有夜赴金陵,横插一手的意思,他们似乎对东临大厦势在必得?周家这一手,造势很足。” “准备一份竞拍会请柬。”楚轩吩咐,“陪他们玩玩。” “明白。”江策应道。 彼一端,周氏集团顶层会议室,周功至身居主位,喜怒不形于色,集团股东则安分分坐两侧,一字排开。 他们手上皆有一份关于东临大厦的竞标文书。 “董事长,您真的打算变卖东临大厦?”席间,有股东不解地问。 东临大厦属于金陵最具标志性的建筑,说句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周氏一直将它控在手上,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为何好端端的…… 集团董事会内部,控股仅次于周功至的二把手韩劲山也抛出疑问,“东临大厦好歹屹立金陵多年,在它周围的企业商铺无一不是寸土寸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明白,您为何作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韩劲山在周氏打拼多年,历经两代权力变迁,周氏集团这半壁江山如果没有他坐镇,恐怕不会有今日超然地位,以他在集团上下的威望,饶是周功至大约也有规避锋芒的意思。 “替楚平川寻仇的来了。”周功至语焉不详。 尔后,他又继续补充,“奉天魏家有意与周氏合作,他们愿意出重金买下东临大厦,竞拍会不过是锦上添花,为他们魏家造势。再者,与魏家合作,我们集团的外部市场将扩大百倍不止,何乐不为?” 闻言,韩劲山紧蹙眉,大约是在考虑周功至此举会不会让集团无故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听闻楚平川的次子回来了?”思忖片刻,韩劲山果断转移话题,他心知肚明周功至决定了的事是绝不容许旁人忤逆的,他再不应允也无济于事。 且不提半年前周功至为了一己之私,联合何、郑两家铲除楚家的滕川集团时,他曾持反对态度,可结果?周功至照样按死了楚平川。 周功至沉默不语。 “很棘手?” 前段时日韩劲山正好去别处出公差,故他并不知晓这期间发生的事,手下助理也没有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周功至点头。 岂会不棘手? 以楚轩的身份,他们如果与之单打独斗,无疑是直接送货上门,死路一条。 “三家合谋都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周功至摇头。 见状,韩劲山面色一沉,追问道,“所以,你是为了对付他,才打算变卖东临大厦?” 韩劲山一直知道东临大厦是他们周氏集团鸠占鹊巢,但尚未预料短短半年竟然有人直接为楚家出头寻仇。 “是。”周功至如实道。 周、何两家婚宴在即,他并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破坏婚礼,故想方设法抵御楚轩,奉天魏家与明城萧家正是他为集团寻求合作的助力之一。 “糊涂!”韩劲山难以言表的无奈,“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敌当前,你何故先降?” 虽然他并不支持周功至曾经特立独行的决定,在集团利益这一方面,韩劲山始终与周功至统一战线。 “他到底是谁,金陵居然还有让你都觉得棘手的人物?”片刻,韩劲山又问。 “他是楚轩,东境那位不败战神!” 周功至一语惊起千层浪。 轰隆! 听罢,韩劲山如雷贯耳,其余股东也是大惊失色,纷纷心生恐惧,甚至有人认为他们今日根本不宜参与什么股东大会。 如若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知晓敌人的真实身份,以后再想掩耳盗铃,只怕难上加难! 韩劲山放下竞标文书,“难道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原以为周功至忽然放弃抵抗,变卖产业是心生怯懦,谁知竟是仇敌身份太过强大,他们想与之抗衡,无疑是痴人说梦?! “并无,我们是既得利益者,也是他清算名单上的榜首。”周功至摇摇头。 不过,他不打算退却半步,否则也不会急于求成变卖家产,只为招揽多方助力,与楚轩打一场硬仗。 意在,屠神? 周功至忽然想起何老家主那日的肺腑之言,是啊,金陵并非楚轩辖区,假若他们多方联手,未必不能屠神! “我意已决。”周功至再度强调,“后日于东临大厦正式召开竞拍大会,届时,价高者得!”他隐约有几分期待,奉天魏家不会让他失望。 “散会。” 周功至一锤定音。 并不再给股东们反对的机会,他这很有将股东们捆死在一条绳上的嫌疑。 见好言相劝无果,韩劲山猛叹了口气,“唉。”得罪这样一位身份惊骇世俗的人物,他周氏集团确实是自食恶果。 两日后,下午三点。 竞拍进入准备阶段,东临大厦门口,车水马流,已经汇聚不少人,看着财大气粗。 楚轩与江策抵达东临大厦不久,又有一批人马匆匆而来,这行人为首的是一个西装革履,嘴里叼着雪茄的中年男人,相貌平平,放在人群中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可他招摇过市的气势倒是不逊色旁人。 江策低声解释,“这是奉天魏氏集团的财务总监,杨辰,应该是提前为他家少董探路的,也是目前竞争最大的对手,魏氏对东临大厦,势在必得。” 听罢,楚轩没有应他,视线短暂在中年男人身上停留片刻,端的一派风轻云淡。 许是注意到楚轩的目光,杨辰见他面生,主动开腔:“小友似乎不是金陵本地人?瞧着面生。” 这也不怪他好奇,今日出席竞拍的人物他基本耳熟能详,都是他从前的合作对象或竞争对手,唯独楚轩是个例外,此前从未见过,他担心这是潜在的竞争对手,想多了解几分,人之常情。 楚轩不欲与之多言,江策也只是在他身侧寸步不离。 然而这番举动却让有心攀附杨辰的企业代理人们心生不满。 “杨总监主动与你搭话,你反而故作高深地端起架子,不理他?你是谁的人,你家主子难道没有教导手下以礼待人吗?” 一个年纪与楚轩相仿的青年忽然大张旗鼓地跳出来指责他道。 那人并不是金陵本土人,他见楚轩与自己年纪差不多,故自觉将他身份摆在与自己一个水平,以为他也是替主子办事,才有这指桑骂槐的一幕。 “哎,年轻人心高气傲也可以理解,小友不必与他计较太多,杨某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的人。” 杨辰灭了烟,语气虽然是打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可他更多的是看不起在他面前的楚轩。 见状,本名张潜的青年忙不迭附和道:“林总监气度过人,张某佩服。”他有意在杨辰面前抛头露脸,留下一个好印象,往后也可以借今日的机会与杨辰申请合作。 他们这方的闹剧自然很快吸引到了金陵本土公司与家族的主意,其中不乏跟楚轩打过交道或者看过他对付三大家族的人。 看见张潜在楚轩面前蹬鼻子上脸的姿态,他们心下默契地为某人点燃蜡烛,祈祷他今日不会血溅当场。 这位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物,三大家族在他面前都要逊色几分,敢怒不敢言呢!他们心有灵犀般想。 不过,他们当中没有人主动站出来向张潜解释利弊,劝他收敛。 有人主动找死,故作跳梁小丑的姿态,他们何必苦口婆心地劝诫?说到底,他们还是打算秉持旁人吃亏,少一个竞争对手的态度,作壁上观了。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杨总监都不与你计较,你难道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秉持着获得杨辰青睐的想法,张潜再度将矛头直指楚轩,颇有一番义正言辞的姿态。 周围隶属金陵的本土势力代表纷纷驻足看戏,这竞拍在即,有人不知分寸与楚轩起争端,这好戏可不容错过啊。 “表示什么?”楚轩总算想起搭理某人,他嗤笑道,“你似乎很喜欢仗义执言,呵,照你的意思,楚某应该感恩戴德?” 闻言,杨辰微眯起眼,这还是第一次碰见不给他面子的人,甚至光明正大地打他脸。 “自然!”张潜并没有意识到楚轩语气里的不耐烦,继续颐指气使,“识相的赶紧跪下,向杨总监请罪,否则……” 他趾高气昂的。 嗯,没救了。旁观者们统一想法。 咔哧。 砰。 忽然,一阵微风迎面拂过,伴随一道刺耳的骨裂声,全场死寂,当然他们更多人是幸灾乐祸。 再抬眸,张潜整个人已经被江策掐脖按在地上。 张潜顾不上其他,在江策手上拼命挣扎,然后凶神恶煞地盯着楚轩,怒骂道,“你敢动我!!!” 第31章 喧宾夺主 江策按住张潜的脑袋往前一磕,“你以为你是谁?处处拿我师哥作伐,胆儿挺肥啊。”后者迎面撞在地上,磕出一记响头,虽然他本人是没有一分真心实意的。 砰的一声闷响,张潜只觉身体继膝盖骨的刺痛以后,额头又遭受巨大撞击,刹那溢出鲜血。 “你的疑问,我转赠于你。”江策指的是张潜质问他家师哥的言语,“多行不义必自毙。” 江策再度将人脑袋往地上一砸,第二声闷响,鲜血四溅,如同一朵绽放的血莲。 杨辰沉默数息,遂眯起眼,质问楚轩,“你我萍水相逢,这般行径是否太过了?” 他自然看得出张潜是为了拍马屁才处处在他面前表现,如今张潜被人按在地上欺负了,等于光明正大地打他杨辰的脸。 想他杨辰在奉天经营多年,因着与奉天魏家的姻亲关系,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今日陪同他家外甥到金陵来,却被一个瞧着名不经传的年轻人无视彻底,他岂有不出面为张潜作主的道理。 “杨,杨总监!杨总监您快救救我……”被迫跪地磕头的张潜大声哀嚎着向杨辰求救。 不过片刻,张潜的哀嚎化为呜咽声,慢慢地弱了下去。 楚轩漫不经心地抬眸,瞥过狼狈的张潜,反问杨辰,道:“你准备插手?” 杨辰故意昂首,拿腔作调,“我本不欲与小友你多起冲突,可事到如今,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动了他,打的是杨某的脸,杨某不可以不出面啊。” 听罢,楚轩摇头轻叹,“既然你我萍水相逢,从前素不相识,我为何让你几分情面?你的面子在我这,分文不值。” “……” 见楚轩不止不识趣,甚至不留情面地拒绝自己的示好,杨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鲠在喉。 “小友,人活一世,万不可轻狂。”半晌,杨辰开腔,“想必小友日后打算在金陵发展?不瞒小友,杨某虽然是奉天人,可我名下的产业在金陵也算是如日中天,届时我们双方应该有不少生意往来。” 他绵里藏针,言语威胁的意思相当明显,弦外之意亦可让人一语道破。 换言之,如果楚轩今日如果继续与他杨辰争执下去,以后有他金陵在一日,别妄想于金陵混得风生水起了。 楚轩笑而不语。 围观人群不乏金陵本土人士,他们瞧见从奉天远道而来的杨辰与楚轩的冲突竟愈演愈烈,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其一,他们知晓楚轩底蕴深厚,身份非同一般,譬如,数日前,周、何两家的联姻晚宴,再近些则是如意宝轩的拍卖会,但凡是有他出席的场所,皆有将官如影随行,寸步不离,甚至羽林卫在他面前也恭敬从命。 其二,这杨辰并不算什么小人物,虽然比之昔日的楚家与滕川集团,他略逊色几分,可他的实力以及他背后的奉天魏家势力摆在金陵一众财阀中也是第一梯队了,捏死像他们这样的企业,信手拈来。 其三,今日竞拍大会是周家前头举办,周家可是金陵的老牌豪门了,即使被楚家压了二十年,实力亦不容小觑,杨辰他们在周家主场闹了个翻天覆地,似乎不好交代,更何况、周家如今都不敢主动与楚轩交恶了? 短短几息间,权衡完利弊的围观者却忽然装作无意、实则幸灾乐祸地看着杨辰。 如果楚轩今日顺手将杨辰驱逐打压了,他们未来大概也少一个竞争对手?从前他们总是被滕川集团或者被三大家族麾下的集团独占市场效益,自身没有吃上多少红利已经错失太多了,金陵再多一个奉天魏家分一杯羹,他们获利岂不更少! 他们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上煮熟的鸭子被外人三言两语撬走,故,难得与平日没甚交集且算得上有仇的楚轩统一战线。 敌人的敌人,也算是朋友了。 “小友,意下如何?”见楚轩迟迟不应他,杨辰再度重申道。 江策则是松开手上半昏半醒的张潜,往前一步挡在杨辰与楚轩中间,主动代替他家师哥回话,“恐怕你不够资格与我师哥在生意上有任何交集,毕竟,我们旗下的生意没有多少可供一般人参与的渠道。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去碰,自然包括你背后的魏家。” “哦?杨某愿闻其详。” 杨辰却是不见棺材不死心,他盲目自信地认为他旗下的企业与奉天魏氏集团涉猎各行各业,且皆有成效,纵观全局,好像并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碰的。 “不知小友是在哪一行风生水起?”杨辰呵呵直笑,讨教道,人也信心十足,“或许经过小友一番指点,杨某也可以尽快争取未来与你同台切磋。” 围观者们纷纷侧耳倾听,其实他们也很好奇昔日楚家二公子离开金陵这些年究竟经历了多少,才有今时今日、将官陪同出行的强悍地位。 一缕残阳余晖适时映下,照在楚轩脸上。楚轩眼眸微眯,长身玉立,端的是一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皎如玉树临风前。 江策刻意模糊语意,吐出两字。 轰。 “……” 简短二字,杨辰如雷贯耳,周围也是一片死寂。 许久,杨辰才缓过神。 他的思绪仍停在江策提到的涉猎生意上。 这桩生意弄不好是玩火自焚,全族陪葬,一般人确实很难碰触,这世间恐怕只有帝京门阀权贵或是洛州王族才敢放手一搏了? “抱歉,先生,方才是杨某唐突了。”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杨辰居然都不以‘小友’称呼楚轩了,语气礼貌。 他怕了。 他杨辰再怎么厉害,在奉天他高调行事也只是仰仗魏家的势力,岂敢冲撞某些真正有权有钱的存在。 如果他替魏家招惹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即使有他亲姐姐卖力求情,他的姐夫肯定也会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楚轩不曾搭理杨辰,江策则撤回楚轩身后,顺势提醒,“师哥,距离竞拍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准备进场?” 杨辰迅速鞠躬道歉:“是杨辰多有得罪,请您恕我有眼不识泰山!”全然没有几十分钟前,刻意拿腔作调的姿态了。 楚轩喜怒不形于色,尔后却见他迈步踏入东临大厦,全程没有任何答复,甚至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给杨辰。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厦堂口,江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杨辰的肩膀,道:“请吧,杨总监?” 闻言,杨辰猛然僵在原地,进退两难,他似乎预见不久将来他与跪在地上生死难料的张潜,一般无二的结局。 糟糕,他好像真替魏家踹中铁板了…… “这位小兄弟,都是误会,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不如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坐下好好地聊聊……” 杨辰被江策架着进场时,他还心怀一丝侥幸,想借此疏通与江策的关系,好让江策替他求情。 奈何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与强势拖拽,他往日自恃清高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只剩死气沉沉。 “欢迎诸位莅临今日竞拍。” 临近竞拍仪式的前五分钟,周明轼才奉父命与集团老前辈韩劲山匆匆踏入竞拍后台,他从主持人手上接过话筒,按部就班地宣布竞拍流程,正式开始竞价。 “关于东临大厦,想必不用我诸多介绍,诸位应该也深知它远超所值。” 周明轼一锤定音,“底价二十五亿,诸位请便!” 作为金陵地标性建筑,在它周围都是寸土寸金的产业园区,它真正的价值自然比周功至匆匆定下的估价高上许多。 这二十五亿绝不是周功至最后打算成交的价格。 竞拍场上,率先出价的是从明城而来的萧家代表人物,“我云渊集团,出价二十七亿。” 或许是想万无一失地拿下“东临大厦”这块香饽饽,萧家甚至提报了两亿的竞价。 嘶。 听见明城云渊集团的报价,周围本意是周家邀请造势的企业纷纷退却三十里,鸦雀无声,这哪里还需要他们附和提价?人直接把竞价抬上去了。 周明轼在后台观望,但他似乎并不急于抛出,按照他父亲的意思,今日场上会有奉天魏家的代表出高价,他们最后则直接将东临大厦交予魏家代表。 但…… 周明轼站在竞拍台幕布后,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奉天魏家代表出面报价。 坐在楚轩身侧的江策高举价牌,“我方,出价五十亿。”再度将竞价拔高至另一个巅峰。 “这……” 这又直接一举提价十几亿?果然财大气粗! 围观者们皆不可置信,但一想到楚轩的身份地位,他们又觉得不足为奇了。 “这位朋友,夺人所好,不好吧?”半晌沉默,却听萧家代表忽然反问楚轩。 云渊集团今日原本也对‘东临大厦’势在必得,但这才开场,竟有人与他们对立,高价竞争? “价高者得。”楚轩语气平静,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再者,东临大厦原本是他楚家的产业,他今日不过是提前夺回属于楚家的产业。 “你!”萧家代表愣是被楚轩这句话堵回了全部说辞,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跟价,二十七亿已经是云渊集团的最高报价,再往上跟,他们预算不足。 “五,五十亿第一次。”主持人不可置信地拍板定价。 全场死寂。 “五十亿第二次,请问,有人继续跟价吗?” 主持人见无人跟价,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 “怎么回事?”周明轼不解,他不明白为何奉天魏家的代表至今没有抛头露面,为之报价。 他自然看到了台下,楚轩的身影,也正因为如此,周明轼直接将希望付诸在至今不曾露面的奉天魏家身上了。 “五十亿第三次,五十亿第三次!” “成交!” 几乎在周明轼犹豫的间刻,主持人一锤定音。 全程不敢妄言的杨辰也心如死灰,此行他不止替魏家招惹了一个权势滔天大人物,也没有完成姐夫的吩咐,夺下东临大厦,未来他在金陵只怕是寸步难行! 眼下,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向魏家那头解释了。 “父,父亲……” 等竞拍散场以后,周明轼才敢电联他的父亲,计划出了纰漏,奉天魏家没有按照先前约好的抬高价位,一举拿下东临大厦,甚至从始至终,他都不见魏家代表发言。 “东临大厦被……楚轩抢走了!”周明轼小心翼翼地禀报,“他出价五十亿……” “……”闻言,电话那头,周功至陷入沉思,这个价格在他预料之外,他原本最高定价只是四十五亿与奉天魏家促成交易。 谁曾想……魏家没有露面,最后东临大厦还被楚轩高价夺了回去?! “父亲,我们怎么办?”周明轼不敢妄下定论。 周功至深吸一口气,吩咐他道,“事已至此,东临大厦被楚轩买走,我们也别无他法了,你先跟韩劲山回来,我立刻联系魏家少董。” 他这是准备兴师问罪了! “……好。”周明轼沉默半晌,挂断电话。 彼一端,魏家代表团的落脚宾馆。 杨辰失魂落魄地回到宾馆时,他的外甥已经在宾馆大堂等候他多时。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子穿戴整齐西装,举手投足间似乎尽显斯文儒雅,前提是忽略他身上自成一股的阴邪气质。 “舅舅,到底怎么回事?”本名魏凛的年轻男子疑惑不解道。 魏凛刚与周功至通完电话,他原先想的是区区一件竞拍小事应该不用他亲自出面,于是他才交给了嫡亲舅舅处理。 谁知…… 魏凛恨铁不成钢,“我们事先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你在竞拍会上为何没有叫过一次价?” 杨辰像泄了气的皮球,往沙发另一角一瘫,缓缓解释,“你让我怎么竞价?同云渊集团争的那位,在竞拍开始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与帝京军部有密切生意往来!” “你觉得军部的生意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吗?我怎、怎么敢争?” 第32章 美人如画 “军部?” 闻言,魏凛情绪紧绷,他深知舅舅心高气傲的气性,若不是真遇上棘手的人了,断不会像这般诸多退让。 “东临大厦究竟有什么魔力,与军部息息相关的人物也打算横插一手?”他抛出疑问。 他知道东临大厦的建造历史,这座商业大楼历经数十载光阴变迁仍屹立不倒,即使前段时日又经历易主一劫,但这并不妨碍它还是金陵最具标志性的建筑。 杨辰回答道,“我只隐约听见他自称姓楚,其余的一概不知,今日他一抬价,其他人都没有跟价的意思了,似乎对他很是忌惮。” “小凛,我们不如……”话锋一转,杨辰又有几分犹豫不决,他暂时不敢全盘托出,直言竞拍前,他与楚轩起过争执。 魏凛率先打断,“不,即刻联系我父亲他们,东临大厦被抢走了,既然知晓对方的身份不一般,我们也没必要继续与他争。” 他并没有恼羞成怒地下令,动身前去寻仇,毕竟,争又争不过,他何苦上门找教训? “好,好……” 见魏凛敲定主意,杨辰也没继续与他进行这个话题,翻篇揭过。 魏凛神色不耐,让舅舅滚回房去,他则着手替人收拾遗留的烂摊子。 他率先拨通他父亲的电话,“喂,何事?”片刻以后,电话那头传出一道沉厚的嗓音。 “父亲,出事了。” 魏凛如实道,“东临大厦被别人高价夺走,我们没有跟价,方才周功至兴师问罪的电话已经打到我这了。我问过舅舅,他说夺走东临大厦那人与军部息息相关,而且,他似乎惹了那个人。” 砰。 魏凛清晰地听见,电话另一端传出一阵瓷器破碎声,他深知这是父亲动怒的征兆。 “父亲?” 魏凛顶着巨大压力,唤了声。他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触父亲的霉头。 电话那端沉默许久,才悠悠传来一句吩咐。 “谁惹的麻烦,谁去谢罪,我魏家又不是什么慈善大家,没有处处替人收拾烂摊子的必要。” 魏凛听出他父亲的言外之意,这是准备让他放弃舅舅了? 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电话彼端继续传来他父亲的解释,“这些年,他杨辰以我魏家的名义做了不少损人利己的事了,他难道不应该回报我们吗?” “可,可是……” 魏凛多少有些犹豫不决,再怎么说,杨辰也是他的亲舅舅,总不能真不管? “可是什么?舍弃他一人,换我魏家安宁,这桩买卖稳赚不赔。” 魏家主冷漠的语调如雷贯耳,“如果那人不问罪,一切都好,若问罪于我们,将杨辰推出去。小凛,为了魏家,舍弃一枚废棋,是最优选择,别心软了。” “……儿子明白。” 半晌,魏凛应道。 …… 离开竞拍会场,楚轩并没有第一时间归家,他踏过一座石拱桥,顺着金陵江畔独行。 金陵江畔与东临大厦相接壤,诺大的江河将大厦包裹其中,四面杨柳依依,夕阳西下,则是别有一番风景。 东临大厦兴建于十三年前,彼时,他们楚家已经在父亲与三叔的携手努力下,称霸金陵许久。 犹记得东临建成的第三年,他准备离家,远赴帝京求学的前一日,兄长骑车载着他从金陵江畔一路跨过石桥,悠哉悠哉。 中途,兄长曾停下步伐,指着江畔对面的东临大厦对他说,“逢安,有哥在,无论你想做什么,安心放手一搏。哥也向你保证,等你回家,东临势必成为金陵最有名的商业园区,它们都将是哥与父亲为你打下的江山!” 时至今日也确如兄长所言,东临大厦成为金陵黄金地段的产业园区,为万人追捧。 只可惜,大厦犹在,金陵江畔风景如旧,父亲却不在了,楚家也被迫退出历史舞台。 楚轩一手搭在江畔石柱围栏上,凝视波澜不惊的江面,沉默不语。 不过,他很快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 ‘你在哪,我们见一面?’ ‘有什么不妨直言。’ ‘有些事电话里似乎讲不明白,我认为我们应该当面交谈。再者,今日有美人主动相邀,楚总督难道不动心吗?’ ‘……’ 电话另一端是殷离,楚轩没好气地报了大概位置,对方留下句等会见,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楚轩放下手机,又继续往前走。前方大概十几里的位置,依稀可见一家小面摊时不时翻滚热气,摊位不大,推车与几张方桌长椅组成了面摊老板养家糊口的重要设施。 老板是位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颠勺下面的同时也不忘与客人们交谈,他全程有问必答,爽朗的笑声离远了也可以清晰听见。 人间烟火,当如是也。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一道清冷的嗓音从身后悠悠传入楚轩耳畔,“你在睹物思人?” 明显故意调侃的语气。 来人正是殷离。 殷离今日又穿了一袭湖蓝旗袍,虽未施粉黛,可她一颦一笑却仍勾人心魂。 两侧行人有为她容颜所倾者,也有人好奇这郎才女貌的一对是在作甚,遂驻足远观,幸好无人主动上前与殷离搭讪,破坏他们如此般配的一幕。 楚轩收敛思绪,目光瞥过殷离,好像在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殷离指了指前方的面摊,不紧不慢道,“前面的小摊似乎不错,闻着很香,我们坐下再谈。” “……”楚轩再度沉默,他是不是被某人耍了? 殷离不打算与楚轩傻愣在原地浪费时间,她突然抓过他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带人走到面摊前。 “老板,两碗葱油面,再配一壶清茶,多谢。”二人入座以后,殷离朝老板逐一道出要求。 她平日对吃的没有很多讲究,像这些开在江畔附近的小食摊,几乎都是金陵本土的地道美食,比之饭店另有一番风味,她自然不准备错过了。 “好嘞!您二位稍等。” 老板笑眯眯应道。 小摊上另外几位食客初初虽惊叹于殷离绝代芳华的容颜,又被楚轩玉树临风的气质吸引,但一阵欣赏感慨过后,食客们重归他们自己的事情,不再过问其他。 约莫五、六分钟过去。 “葱油面来咯,二位记得趁热吃!”老板将两碗葱油面逐一摆到二人近前,又奉上一壶清茶。 “多谢。”楚轩礼貌致谢。 “哎,您客气了。” 老板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太过客气,笑的合不拢眼。 “你怎么突然在这?”殷离似乎没有主动道明来意的想法,反而先问起楚轩为何在此。 楚轩执筷,拨了拨碗中面条,一股葱油鲜香扑鼻袭来,让人胃口大增。 “路过。”他语气淡漠,没有与殷离过多解释的打算。 “嗯?故作神秘可不像你的风格。” 听罢,殷离语调玩味,视线掠过楚轩,望向不远处嬉闹的孩童与步履蹒跚相互搀扶的老夫妇。 半晌,她浅尝一口面条,唇角微勾,评价道,“果然名不虚传,面条劲道,葱香浓郁,原来世间最纯粹的美味竟藏在普通闹市中。” 楚轩沉默不语,挑起一箸面,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梢。 “你怎么也不问我所谓何事?楚总督。”殷离放下筷子,抿了口茶,她又故作停顿,继续道,“我查到一些很有趣的信息,关于楚家一段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你想知道吗?” 听她的语气,她好像有步入正题的意思了。 闻言,楚轩执筷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下,碗边热气依旧氤氲,邻桌汉子的粗声谈笑却瞬间遥远了些,只余下殷离的声音,清晰地在耳畔炸响。 良久,楚轩嗓音低沉,“有什么重要的情报,殷总监不妨直言,何苦故意与我绕弯?” 殷离漫不经心地抬眸,与某人四目相对,幽幽道,“二十多年前,楚家楚夫人生下一子,因为早产,孩子出生时先天不足,百病缠身,主治医师诊断其无药可医,果不其然,堪堪百日,那孩子就病重夭折了。” “自那以后,医院也没有任何关于那个夭折孩子的信息了。” “不过这其中还牵涉了另一个家族的秘辛,所以应该是有什么人提前动用麾下的势力,将楚家那个夭折了的孩子抹去存在,彻底营造一个他从未降临人世的错觉。 最后让楚家族人没有半分疑惑,接受了出现在他们面前,身体康健、天赋卓绝的逢安少爷,接受了他们楚家的麒麟之才。” 殷离又饮几口茶,听她心平气和的语调仿佛在讲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殷总监的意思是,我并非楚家血脉?呵,楚某为何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楚轩眸眼微眯,仿佛看了一出荒诞剧目,经历二十多载的人生,却突然被别人告知[你不是他们家的后代,不是他们的骨肉至亲,你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想想都觉得可笑。 殷离则是语焉不详,“我有这个意思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她其实查了许多,在她与楚轩签完协议以后,她周围突然多了打探的消息的眼线,于是,她一路顺藤摸瓜调查原委,最后竟真让她查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总督,你想知道更多吗?”沉默片刻,殷离又诱惑他。 楚轩避开殷离的动作,反问她,“那么你呢,殷总监,你想我付出什么代价?人都是自私的生物,如果你没有特殊要求,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告诉我这些。” “自然不需要你再付出什么代价了。”殷离轻笑一声,语调慵懒,“楚总督难道忘了吗?我们如今是盟友,我为你解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天色已晚,殷某先行告辞了。”不等楚轩作出回应,殷离仰头将茶饮尽,豁然起身。 “老板,结账。”临行前,她走到面摊推车前,准备买单结账。 “我付。” 楚轩先人一步,将面钱、茶钱付了,遂与她‘分道扬镳’。 殷离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瞬间收敛了笑意,她沉默半晌,拨通一个电话,以寥寥几语结束。 风,似乎又更大了些。 夜幕降临,华灯高照。 楚家老宅外,江策的背影被路灯扯长,等楚轩心不在焉的身影出现在街口时,江策立刻朝他走了过去。 “师哥。”江策低声唤道,“你脸色不太好?安神茶我已备好在餐桌上,你按时喝。” “嗯。” 楚轩没有多在门外耽误,却听他吩咐江策,“阿策,以千机堂的名义,重新调查一番楚家,尤其是关于楚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明白。” 江策虽然疑惑好端端的他家师哥为何打算调查楚家往事,他没追问,如实应下。 彼一端,周公馆。 周功至也是彻夜难眠,今日楚轩以高价夺回了东临大厦,他总觉得这其间会有什么在他预测之外的事发生,楚轩应该另有准备? 他方才联系过奉天魏家,可惜作为代表的魏凛一直都没有给周功至一个准确的答复。 “父,父亲我……” 周明轼跪在他父亲面前请罪,今日竞拍是他大意了,没有提前安排好人手,否则,他绝不会让楚轩轻易夺走东临。 “闭嘴。” 周功至情绪烦躁,奉天魏家的含糊其辞,始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楚轩,老夫誓与你不死不休!” 周功至透过落地窗,将金陵夜景尽收眼底,忽然听见他低声呢喃道。 …… 楚家老宅,书房只亮了一盏暖色调的台灯,楚轩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他暂时没喝安神茶,今日与殷离一叙,让他的心绪久难平复。 片刻,却见楚轩从书柜中拿出一个相框,上面镶嵌了他们的全家福,父亲楚平川神情严肃,母亲则是温婉含笑依偎在侧,兄长楚逢临意气风发,怀里搂着年幼的他,笑容灿烂。 楚轩对殷离的说辞半信不疑,可殷离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想怀疑又无从下手,啧,果然是洛州殷家的后代,无论做什么都是独一份。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轩呢喃道。 屋外,树欲静,风难止。 第33章 不速之客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正当金陵古都各方心怀鬼胎,硝烟暗起时,郑家也突然莅临一个不速之客。 砰—— 短短几息,郑渠猛然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震出十步之外,人直接撞在墙壁上。 “听闻你执意撕毁了你们三家盟约?我家主子的棋似乎不是这么下的。”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归属郑家青风堂的武者也被这股威压震慑,他们周围好似升起一道无形屏障,没有半分上前襄助郑渠的机会。 再抬眸,郑家院前长阶,不知几时出现了一位陌生男子,白衣胜雪,清晰可见他左手握着串佛珠。“因你一人的擅作主张打乱布局,我家主子很不高兴,他如果不高兴了,我也想杀人。” 下一秒,但见男子轻捻手中佛珠,踏阶而上,其行如鬼魅,却抵不住雍容清绝、如仙临尘的气质。 最让人难以忘却的是他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如暗夜星辰,深入人心。 “我都不舍得让他太过劳神伤身,你却处处惹他心烦?” 白衣男子手捻佛珠,似笑非笑地盯着被他一阵威压钉在墙上的郑渠,语气平静。 “郑渠,你当、以死谢罪。”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原本不堪重负的郑渠更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被迫弯膝跪地。 “……”郑渠沉默不语,战战兢兢跪伏在地,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以他武道宗师的实力,天下应该少有敌手,可今日,他在这位素未谋面的年轻人面前,竟没有占得半分上风! “我郑家一心效忠少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今日这般行径是否有失体统?”见父亲无端被人欺压,郑元瑾心怀不忿。 其实他也知道面前这位瞧着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实力不俗,可他却不能容忍父亲在本家领域遭受旁人欺辱。 故,有兴师问罪这一遭。 “你儿子?”白衣男子不经意抬眸,余光瞥过一脸愤愤不平的郑元瑾,反问郑渠。 尔后,他换了只手戴佛串,不忘夸赞,“孝心可嘉。”语气听不出喜怒。 闻言,郑渠身体一僵,开口请罪,“犬,犬子言辞唐突,万望先生恕罪。”全然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他不知面前年轻人的身份,遂以‘先生’相称,不过他却心知肚明这位是为何而来。 “令郎的相貌我瞧着眼熟。”白银男子高深莫测。 实际被他记住长相的人,几乎没什么好下场。 “许,许是先生记错了。”郑渠语气轻颤,“犬子很少离家。” “哦?是吗。” 白衣男子眸眼微眯,“罢了,令郎既然心有不忿,认为我仗势欺人,想替你求情,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愿意成人之美,我不为难他,他若能接下我五步,毫发无损,我饶了你,如何?” 跨品阶硬抗他五步,毫发无伤,无疑是天方夜谭。 可惜,郑渠没有拒绝的余地。 死或者打,结局都一样,只是时间问题。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郑元瑾救父心切,竟果断接了战书。 “自然。” 白衣男子笑了笑,他忽然朝半空抛掷佛珠,一阵阵轻响在郑渠耳畔却像道道催命符。 半晌,他一步踏下,一缕武道真气倏然向四面八方扩散,围在院中的青风堂武者纷纷退让数步,他们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最后,这缕真气化为数道气刃,直逼郑元瑾。 郑元瑾只觉一阵如千斤巨石般沉重的劲势直砸命门,他迅速调息,默念心法,暂时抵御了白衣男子的进攻。 “毅力不错。” 第一道攻势被强行抵挡下,白衣男子总算愿意正眼搭理人了。 但他并没有施舍半分喘息机会于郑元瑾,继续踏出第二步。 轰! 比之先前更为强势的真气所过之处,寸草难存。 修为低的武者已经被迫跪倒在地,挣扎喘息。 白衣男子甫一抬手,真气遂卷起落花飞叶,盘旋在半空,又迅速将郑元瑾包围。 一道血线,径直从郑元瑾的右肩穿透而过,刹那鲜血飞溅,他闷哼一声,强行振作,使出浑身解数接下白衣男子这一击。 恐怖的气劲短暂消散,郑元瑾直喘息,不知不觉中,冷汗浸湿脊背,他虽然暂时领先一步,但也到了极限,可他的对手却是深不可测! 噗—— 白衣男子第三步踏下,郑元瑾脑袋忽然一阵嗡鸣,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 鲜血在青石砖上绽放刺目的红梅。郑元瑾单膝跪地,浑身经脉如被烈火灼烧,痛苦万分,他以完好的左臂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才过三步,他并不愿向白衣男子服软。 “咳咳。” 郑元瑾半撑身体,咳出数口殷红血迹。 ——他不可以认输!还缺两步,他撑过最后这两步,父亲才没有性命之忧,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白衣男子居高临下,“勇气可嘉。”他眸中星光流转,带有几分悲悯的残酷,“第四步。” 又是一步踏下,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隐含神脉本源,深沉、纯粹的恐怖力量从白衣男子身上迸发,且向四面肆虐。 郑元瑾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疯狂蹂躏,难有喘息之机。 他突然像断线的风筝瘫倒在地,他紧咬牙关,想借力撑起身体,奈何四肢并不听从他的指令,他只能像一条濒死的鱼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院中其余武者也被这股强势的力量震伤,口鼻溢血直至昏死,诺大的郑家,惟余郑元瑾不愿作罢屈服的挣扎喘息,以及目眦欲裂的郑渠。 白衣男子又轻轻捻动佛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替谁超度,实则郑家今日这般惨剧皆是出自他手。 他眸中无悲无喜,犹如神祇俯瞰卑弱的尘埃,似乎为了自证言而有信?白衣男子又准备踏出第五步以了结约定。 第五步,白衣男子手上的佛珠倏地高悬半空,佛珠周身浮现道道金光,笼罩奄奄一息的郑元瑾,好似准备将他彻底抹杀。 “元瑾——” 见这惨状,郑渠的嘶吼如鲠在喉。 他后悔了。 悔不当初! 他为何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他为何想不开挑战大少主的底线…… 他错了! 铿—— 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芒从九天坠下,寒光乍现径直碾碎佛珠,不过须臾,碎珠坠地,白衣男子面色微沉。 风止,云滞。 郑渠踉跄着扑向血泊的长子,揽他入怀,渡息为长子稳住心脉,奈何他这一切皆是无用之功。 郑元瑾逐渐气若悬丝,见此,郑渠再顾不上其他,朝白衣男子叩拜求助,“先生!属下知错了。属下千不该万不该破坏少主的计策,我愿以命相抵!只、只求先生救我儿一命!!” 他甚至将白衣男子才是罪魁祸首抛诸脑后,他知道唯有眼前人才可以救他的儿子。 白衣男子并未理会郑渠的鬼哭狼嚎,佛珠滚落一地,仿佛终于带动了他的心绪。 许久,他抬眸凝视半空,语气森寒,“藏头露尾,与懦夫何异。” “天榜第三,“穷奇”惊蛰,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寒霜破云的清冷语调,一道玄衣身影踏碎月华降临。 剑未归鞘,衣袂轻舞,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紫金图腾,其上正蟒行江,纵横山河,张牙舞爪,敢吞吐日月。 来人,正是楚轩。 “楚,楚轩?!”郑渠看清来人面容,顿时骇然失色,若是旁人插手还好,为何偏偏是楚轩?!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不信,楚轩今日出现在郑家,是为了救人,救一个杀父仇人?可能吗。 白衣无风自动,“楚总督?别来无恙。”惊蛰沉声道。 惊蛰,正是白衣男子名讳。 他也确实位列天榜第三,以凶兽“穷奇”闻名古武界。 顺便一提,惊蛰与楚轩也算是旧相识了。 他二人似在寒暄,下一刻,楚轩剑化游龙,惊蛰形如鬼魅,剑锋擦过脖颈的瞬息,惊蛰侧身避开,以扇为剑,重振旗鼓,挡住楚轩的攻势。 砰—— 两道不容小觑的力量猛地相撞,强劲的武道真气如海啸炸开,险些将众人横推数十里,饶是有宗师真气护体的郑渠,也不曾幸免于难,他搂着气息渐弱的长子,小心翼翼退至檐下长廊,耐心观战。 这一亩三分地,正好远离强者们交战的中枢。 他更希望惊蛰赢,毕竟,他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即使前者想让他以死谢罪,他也不愿就此落在楚轩手上为楚平川抬棺殉葬。 余烬未散,楚轩剑招又改,此一招翻云覆雨,剑势如虹连绵不绝,惊蛰迅速反应,动若鬼魅浮生,手中折扇时合时张。 “铮——” 合时如短匕挥舞抵御,点、拨、压、挑,片刻则与剑锋相撞,爆出一阵刺耳的铮鸣,他竟是强行将楚轩凶猛的攻势卸去。 二人再度分开几个身位,势均力敌。 “楚总督似乎懈怠了?”惊蛰语焉不详,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郑渠则是大惊失色,楚轩很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所以平日与楚轩的争锋,他都不敢太过嚣张。 谁知今日一见少主身旁的高手与楚轩打了一个平手,郑渠对楚轩的恐惧又上涨几分,并继续祈祷惊蛰胜过楚轩一筹。 不过,惊蛰没有继续与楚轩恋战的意思,他借势一个闪身,与楚轩彻底分开战斗距离,遂从郑渠身侧掠过,竟是直接将郑元瑾夺走了。 他知道再与楚轩久战,他没有多少上风,故选择歇战作罢,提前退场。 惊蛰的身形忽然出现在屋檐上,郑元瑾则是被他单手提着,他居高临下道,“郑渠,你儿子的命我暂时收下了,你的过错总要有人替你承担,不是吗?” 下一刻,一道真气翻转掌心,猛地砸在郑元瑾天灵盖上。 咔哧。 气若悬丝的郑元瑾惊觉灵台被一个强悍的真气震碎,四肢百骸的疼痛遍袭全身,他双目失神,生机瞬失。 “放……放过……我……我父亲……”他艰难抬眸,看着惊蛰,断断续续道,“他……他的过错……我愿……一人担之……” “自然如你所愿。” 惊蛰语气不悲不喜,他忽然松开手,郑元瑾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朝下方坠去。 郑渠目眦欲裂,“不——”他大声嘶吼,快步上前,将长子接住,情绪崩溃。 “父亲……孩儿……不孝……” 郑元瑾抬起手试图抓住什么,奈何已是力竭,他的意识逐渐涣散,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最后的最后,郑元瑾双手无力垂下,彻底没了气息。 “郑渠,这只是一个警告。” 再抬首,惊蛰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郑渠颓跪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楚轩也收剑归鞘,似乎从未出现在这般。 …… 深夜,帝京,一道狼狈身影步伐踉跄地闯入姜氏私人庄园,躲过庄园巡逻队,他又闪身进了其中一间卧室,轻轻合上房门。 卧房软榻上,斜倚着一道清隽的身影,黑缎覆目,似在假寐。 他正是姜焕。 片刻,惊蛰半跪在地,又忽然倾身近前,虔诚地捧上姜焕的手,顺从地将额头抵在对方掌心之中。 半晌,却听惊蛰闷闷不乐道,“我败了。”像捕猎失败的兽崽向最亲近的人示弱,求人安抚。 姜焕覆目的黑缎之下,长睫似乎微微颤动,他默许着惊蛰似乎尤为忤逆的动作。 “我知。” 姜焕抬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安抚他道,“已经很好了惊蛰,能与楚轩打成平手,我很满意。” “他很强,可我也不逊色于他。”惊蛰半枕在姜焕膝头,暗下决心道,“终有一日,与他再战,我势让他大败而归!” “好,我信你。” 姜焕莞尔道。 “我们惊蛰身为天榜第三的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假以时日必定可以让某人大败而归。” 姜焕身体微微向后仰,重新靠回软榻,指尖抵着太阳穴缓缓揉按着,难掩病容,“好了,你先下去休息,今日辛苦了。”他嗓音低沉,略带几分难以察觉的乏力。 “是,惊蛰告退。”惊蛰嗓音嘶哑。 山雨欲来,波涛汹涌。 第34章 步步为营 纸终包不住火,翌日拂晓,郑元瑾意外身亡的消息已然在金陵诸多世家财团高层传开了。 昔日门庭若市的郑公馆,今朝却被一股死寂笼罩。 郑渠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余岁,再没有往日挥斥方遒的气焰,长子身亡,次女远嫁联姻、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子纨绔无能、实在不堪重用,幼女又身陷牢狱,偌大的郑家竟无一人可力挽狂澜。 在这其间,有人幸灾乐祸,只差没有光明正大地在郑渠面前明嘲暗讽,或者借机打压。 有人胆颤心惊,唯恐避之不及,惹恼中年丧子的郑渠,被他清算旧账新仇。 也有人作壁上观,无论金陵如何的风波不平,他们一如往日耐心发展家族,不过问、不站队。 某处高档别墅,二楼主卧。 “嘶——” 姜眠从容不迫地替殷离换药,“忍着先,你别乱动。” 纱布在殷离左臂卷了一圈又一圈,但很快又被鲜血染红。 姜眠又往上裹了几圈纱布,替她包扎好,沉吟道,“阿离,我都不敢私下去查我大哥的行动,质疑他的决策,你胆子是真不小。” 她心知肚明挚友的性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偏偏也是这般,挚友总身陷无数困境,九死一生。 殷离语调慵懒,“我可没有质疑他,我不是一直遵照他的决策行动吗?在楚轩面前演戏,稍有不慎则乱了布局,我哪敢擅作主张。” 她承认她并不算什么好人,她步步为营,满腹野心,唯利是图,虽然被迫蛰伏他人之下,她却总在想如何取而代之。 姜眠将放好药箱,与她娓娓道来,“郑元瑾一死,郑家损失这般优秀的继承人,恐怕也一蹶不振了。” “嗯,擅作主张的典型案例,幸好我惜命。” 殷离浑不在意,她亦出身洛州王族,区区一个郑家在她这只算是添彩。 “不过,你大哥这盘棋下的不错。” 妥善地将每一颗棋子都安排了剧本,如果有哪颗棋子自以为是,妄想跳出棋局外,最终面临的唯有死路一条。 “你说,有朝一日,楚轩如果知晓真相,他会怎么想?”殷离挑眉。 那日她查到关于楚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第一时间告知了姜眠,后者的哑然失色,她记忆犹新,她这位挚友似乎也被蒙在鼓里的那位。 “我不知道。”姜眠语气平静,“不过,我希望他永远都认祖归宗,最好一直恨着我们。” 她是最心知肚明家族那些人的秉性的,他们将他放弃一次,如果他哪日失去利用价值,他们自然又可以放弃了。 “你们不愧是兄妹。”殷离凤眸微眯,语焉不详,“佩服。” 一个自导自演、以身设局,算计人心,不惜利用所有人。 一个作壁上观,永远置身事外,却将是非黑白分的最清。 “彼此,彼此。”姜眠莞尔,“祝你成功,最重要的是别再让自己受伤了,我大哥的安排你也不许再继续查了。” 语气稍顿,她又补充,“他连骨肉至亲都算进去了,这次他放了你一马,下次可不会了,小心得不偿失。” “我有数。”殷离低喃。 话锋一转,殷离忽然又道,“郑渠如果因为丧子之痛,颓废了,也正是我们收购磐石集团的最佳时机,如意宝轩分了四成给楚轩,多分了一杯羹,需要补上。” 姜眠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她们好似心有灵犀,“阿离,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闻言,后者唇角微勾,她们是一类人,所以才玩在了一起。 “磐石集团虽然不如姜氏麾下的产业涉猎广,不过也算一笔不菲的收益。”姜眠分析,“你负责联系?” “我负责。”殷离点头,“不过暂时不急,多观望几日,或许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动手,郑渠前段时日不是才与某两家撕破脸了吗,他们定然比我们高兴,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 殷离指的是周家与何家。 郑家莫名其妙横遭灭顶灾,他们两家睡觉都有可能半夜笑醒了,武道宗师又如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也一样遭他人毒手,全族无后而终了。 听罢,姜眠笑而不语,也敲定主意,预备坐收渔翁利,如果她以最小的利润吃了磐石集团,岂不是稳赚不赔? “阿离,你真是我的福星。” 许久,姜眠附耳低语,与人调笑,满心愉悦。 殷离不语,似是默认。 彼一端,何家府邸,周功至特意登门拜访,似乎迫不及待与人分享郑家罹难的喜悦。 正厅,周功至与何老家主端坐主位,谈笑风生。 “哈哈哈,郑渠这厮作茧自缚,大快人心!他不是自傲无人可与他一战吗?今日如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郑家损兵折将,一蹶不振了!” 周功至抚掌大笑道,这是他这段时日深受楚轩威胁以来,最为兴奋的一日了。 何老家主仍在记恨郑渠几次三番驳他的脸面,今日听闻郑家遭难,他亦喜上眉梢。 哼,敢与何家作对,他还不曾出手,郑渠已经先败在他人之手了,如此一来,郑家名下的产业,他何氏集团也不是不能与周家联手攻讦了。 郑渠吃了多少,他誓让郑渠数十倍奉还! “祖父,周伯伯,万不可轻敌。”一旁专心聆听长辈高谈阔论的何褚宁沉默片刻,提醒,“别忘了,病虎也是虎,我们如果傲慢轻敌,郑家的今日,指不定是我们的明日了。” 他深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他们两家今日如果陷入一时半刻的沾沾自喜,或许明日也将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不敢赌,也不可以轻易放手一搏。 “褚宁,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是老夫与你周伯伯操之过急了。” 幸好,何老家主也心知肚明商场如战场的道理,将长孙的劝诫听进去了,及时止损。 “功至啊,你也先收敛收敛,周家才失了东临大厦不久,如今不宜有半分利益损失,这笔账,日后再与郑渠好好清算。”何老家主语重心长。 闻言,周功至一阵沉默,斟酌利弊以后,他点点头,“也是,为今之计,我们确实应该先联手,全力以赴对付楚轩,踏过这一劫,再收拾郑渠也不迟。” “东临大厦虽是被楚轩夺了回去,双方都有结清账目,我手上多出一笔五十亿的资金,正好可以将它投入组建商会。”他继续补充,“届时,我们多方联合,不怕斗不过楚轩!” 何老家主颔首,算是同意周功至这一决策,如今这条船上只剩他们两家,他们联姻在即,为了双方获取更多利益,自然应该一致对外。 何褚宁听着两位长辈临时起意的决策,沉默不语,为了稳妥起见,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执行这项计策,心中隐约另有打算。 “褚宁,你怎么看?”何老家主见长孙迟迟不肯敲定主意,询问他道。 “祖父,我认为我们不宜这般冒进。” 闻言,何褚宁轻咳一声,与长辈们娓娓道来。 “其一,楚轩身为封疆总督,手握重兵,不容小觑,我们与他地位悬殊,贸然决策,弊远大于利。” “其二,郑家才与我们撕毁盟约,我们折损一大臂膀,缺少武力制衡,在楚轩手上我们必然占不了多少好处。” 他认真权衡利弊,将心中顾虑坦诚相告,如果这般相劝,周功至再执意倒行逆施,也休怪他不顾及两家联姻的情分了。 言罢,何褚宁刻意停下,观察长辈们的神情。 “你继续。” 何老家主见长孙忽然停下,抬手示意他继续为他们分析形势。 周功至也识相的,没有出言打断,他知晓在不平衡的实力面前,唯有稳中求胜。 见长辈们都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何褚宁继续道,“其三,郑叔攀附的帝京权贵似乎与我们统一战线,我猜,郑家罹难,这背后定然是那位权贵在推波助澜,那位并不允许郑叔一意孤行,破坏盟约。” 何褚宁不知,他这番猜测竟歪打正着了。 “你的意思是?”周功至果断抛出疑问。 “等。” 何褚宁沉吟,“等那位权贵浮出水面,假以时日,我们也许能借此在那位权贵面前,学学郑叔的自我引荐。” 郑家都可以不顾颜面想方设法攀附高枝,他们为何不学郑家故技重施? “至于,周伯伯决定斥资组建商会的提议,我认为不妥,现下金陵大部分人都知晓消失数年的楚逢安即是楚轩,我不觉得我们应该公开一场豪赌,去赌千分之一的可能。” 何褚宁纵观全局,将它分析的头头是道,也将组建商会的危害全盘托出。 “人心是这世间最经不住推敲的玩意,万一引狼入室,我们被反将一军,无论有多大损失我们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咽下去了。” 最后,何褚宁一锤定音,“总之,在郑叔背后的主子没有新的指令前,我们先慢慢稳住局势,不贸然得罪楚轩。当然了,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意见,祖父您与周伯伯如果有其他决策,亦可直言。” 听罢,何老家主欣慰地看着长孙,今日长孙这番头头是道的言论委实让他惊讶,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待此事,也确实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楚轩威名远扬,让他们心怀忐忑,失了分寸? 此前,他们总是执着于在与楚轩的争斗下抢占上风,家族为此利益损失惨重,直至跌入无尽深渊。 在听完何褚宁的建议前,周功至本想再多提一些意见,可听完以后,他瞬间没有插手反对的意思了。 半晌,却听周功至坦言,“你们年轻人有先见之明,比我这个老家伙看得长远,是我自愧不如了,贤侄,我都听你的。” 何老家主也是笑呵呵道,“是啊褚宁,你这决策很好,日后我与你周伯伯遵照你的意思行动,我们两家最后的结局无论输赢,都好。” 这是表示彻底放权不再过问何褚宁的决策了。 他并不后悔当初将家族交予他年纪尚轻的长孙执掌,也幸好他提前下了明智决定,长孙从始至终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这个继承人,他没选错。 恰逢此时,府上管家行色匆匆踏入正厅,只见他手上捧着几份请柬。 “老爷,家主,方才,郑家主遣人送了几份请柬到府上,请您二位与周老爷三日后出席他长子的丧礼。”管家双手奉上请柬,如实汇报。 何褚宁伸手接过其中一封请柬,扫视几眼摆在桌上。 “褚宁,应当如何,我们是否出席郑家丧礼?”何老家主询问长孙意见。 先有郑渠与他们撕破脸面在前,他们不相信郑渠是真心邀请他们出席他长子的丧礼。 “贤侄,郑渠与我们分道扬镳在先,这丧礼会不会是他故意准备的鸿门宴?”周功至也斟酌询问,“我们何不直接回绝了他?” “不。” 何褚宁轻叩桌面,沉吟片刻,道,“郑叔今日送上这封请柬是真心实意也好,是心怀鬼胎为了摆鸿门宴也罢,古语有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不必拒绝他,应邀出席就是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人心叵测,不可不防,三日后出席丧礼前,我们先设好安保工作。 如果郑叔真是摆鸿门宴,打算玉石俱焚,我们也不至于被迫受人制约,无计可施。”何褚宁续道。 “如此甚好。”长孙妥善的布局让何老家主大喜过望。 周功至压低声量,道:“古人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丧礼那日,假如郑渠真的想动我们,他应该先掂量,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何褚宁点点头,让长辈们统一战线,即使郑渠确实另有打算,他也可以及时止损,万无一失。 …… “师哥,郑渠准备在三日后,为他的长子郑元瑾行丧礼,听闻,周家与何家大概率也应约出席。”江策将关于三大家族的最新动向汇报楚轩。 楚轩平静道,“他们不是分道扬镳了吗?有好戏上演了。” 也不知他们各怀鬼胎,郑家这丧礼是否可以安生地举办完? 穿堂风,无意掠过。 第35章 跳梁小丑 三日后,金陵西郊,栖云山殡仪馆。 人潮汹涌,愁云惨淡,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皆在栖云山聚首。 奈何天公不作美,今晨甫一破晓,秋雨绵延,天空灰蒙蒙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似乎是替郑渠哀悼他英年早逝的长子。 人活一世最惨痛的遭遇莫过于——青年丧妻,中年丧子,恰巧,郑渠平生短短四、五十载,却将它们都经历了,他的痛彻心扉,难以言表。 临近丧礼开始前,郑渠一动不动地站在灵堂最深处,长子郑元瑾的遗像下,好似一尊被悲苦锈蚀的雕塑。 郑家旧部与麾下依附势力的代表们悲从中来,却又惶恐不安地伫立在灵堂两侧,无数寒暄言语最终化为一声又一声“节哀”。 除了“节哀”,他们似乎再难有其他的安慰言语。 又过片刻,一阵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打破灵堂安静的氛围,哀悼人群无声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目光所及,何老家主神情肃穆,在长孙何褚宁的搀扶下,率先踏入灵堂。在他身后的则是周功至与他们两家选拔人才组成的核心团队。 他们两家架势十足,没有半分低调可言,不像真心受邀出席丧礼,吊唁亡者,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今日专程登堂入室,砸场来了。 周功至的目光率先停在一幅近在咫尺的黑白遗像上,昔日郑元瑾意气风发的模样镌刻在心底,想到日后郑家再没有什么优秀继承人,他眼中敛过一丝快意,但又迅速用“沉痛”将它掩盖。 尔后,周功至不顾何褚宁眼神示意,从供桌上拿出几炷香点燃,双手捧香上前一步,对着遗像,似乎感慨万分:“元瑾贤侄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扼腕痛惜啊! 遥想当年,他与周某商榷两家集团未来商业合作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见解独到,谁曾想如此英才竟被天妒。” 他的言辞看似安慰,潜台词却不断地在诛郑渠的心,“郑兄节哀顺变,切莫太过悲恸,哪日损将又折兵了。毕竟,郑家诺大的基业日后全都仰仗郑兄一人执掌了,郑兄可不能倒下。” 他是故意的。 他笑郑渠,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英年早逝,余下的子女不是出嫁了便是不堪重用,郑家还有未来吗? 周功至知晓,他自己的儿子在同辈中一直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是一个没甚主见的。 可那又如何? 优秀如郑元瑾,遭逢横祸,身死道消。 手段狠绝如何褚宁,迟早有一日将面临孤家寡人,千夫所指的局面。 只有他的儿子,有机会笑到最后!他的儿子不堪重用又如何,他可以先替儿子铲除障碍,铺好路,未来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试问谁敢有怨言? 何褚宁一袭深黑正装,身姿挺拔如松,与祖父站在灵堂左侧,见周功至擅自行动,无端以言语挑衅郑渠,脸色骤然阴沉。 “嗬——嗬——” 郑渠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喘,他缓缓抬头,直视某人丑恶的嘴脸,猩红的目光似想将周功至生吞活剐了。 偌大的灵堂气温骤降,在郑渠身侧的郑氏族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们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源自武道宗师的骇人威压正从郑渠身上迸发,让人一阵心悸,险些喘不过气了。 何褚宁察觉一股熟悉的低气压,心下咯噔,怒骂周功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叔——”郑渠暴怒前夕,何褚宁率先打断,恭敬有礼道,“周伯伯一时口不择言,惹恼郑叔,褚宁替他向您道歉,郑叔息怒。” 何褚宁以为,他这般退让,郑渠似乎没有不接受台阶的道理。 奈何—— 丧子之痛太过沉重,周功至的挑衅言语始终让郑渠怒不可遏。 他也并不打算原谅周功至这个奸诈小人!不让某人长教训,他放不下! 郑渠一步跨出,行如鬼魅,悄无声息地站在周功至面前,语气森寒,“息怒?呵,我诚心邀他周功至出席丧礼,谁知我儿今日尸骨未寒,他却先冷嘲热讽,莫不是自以为占尽上风?” 大战,一触即发。 “郑……” 何褚宁正想辩驳,郑渠一记冷刀甩来,弦外之音明了——你们一丘之貉,再敢多嘴,老子一并杀了! 郑渠收敛心绪,忽然质问周功至,道:“周功至,你周家是不是在打算,郑某的儿子死了,诺大家业后继无人,你们意欲从虎口夺食?” “哈哈哈哈——” 似是想到了什么般,郑渠笑了,甚至越笑越大声,如乌鸦泣血,继续道,“枉你为人五十载,连故意火上浇油的决策你都布置不明白,郑某佩服。” “小何家主,有这样的的盟友为你何家拖后腿是不是很安心?我也是。” 郑渠顺利地将矛盾迁移至另外两人身上,并且刻意挑拨离间。 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 郑渠还不曾动怒,周功至却先被他一席风凉话激怒了,只听他怒骂道,“郑渠,你什么意思!?”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郑渠是不是疯了。 “蠢货。” 见周功至频频生乱,灵堂一侧,何褚宁脸色又是一阵阴沉。 但当他与郑渠四目相对时,他又迅速恢复悲痛欲绝的模样,假意与人言和:“郑叔此言差矣,我们三家相识多年,一直都相互扶持,岂有谁拖谁后腿的道理。” 眼下没到必须与郑渠撕破脸面的地步,他必须再三斟酌,如果让郑渠收回成命最好,他们对付楚轩的主脉少不了。 “小何家主,我们有盟约可言吗?”郑渠嗤笑,十分地不留情面。 轰—— 在郑渠近身的瞬间,周功至猛觉有一股他无法衡量、抗拒的恐怖力量,犹如万仞高山当头压下! 这股力量并不是呈现身体表面,是直接将他的骨骼、筋脉,乃至每一寸血肉,再多承受一分气力,只怕殒命当场! 咔哧——咔哧—— 令人头皮发麻骨裂声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的耳中。 “啊——!”猛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周功至膝盖一软,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郑渠!你——”周功至疼得面目扭曲,怒目圆睁。 “我如何?”郑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眸猩红未褪,冷嘲热讽道,“周兄方才不是义正言辞地告知郑某,我儿已死,郑家后继无人,你信不信,郑某先让你周家万劫不复?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周功至大怒,“你敢!郑渠,你如果敢动老子的儿子,老子定与你鱼死网破!” 听罢,郑渠突然又笑了,他抬脚踩在周功至的大腿间,“鱼死网破?好啊,郑某奉陪到底!你们两家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出来了,想趁我病夺我命,呵,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拔高声量,余光瞥过一旁作壁上观的何褚宁,“三日前,我儿身亡的消息传遍金陵时,你们怕不是欣喜若狂?以为郑某失了儿子,再没有与旁人一战的手段了,跳梁小丑,天真至极。” 轰! 闻言,何褚宁一阵骇然,他竟不知郑渠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是他大意了。 灵堂两侧其余的人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生怕出言插手了也被郑渠记恨上,一并清算了。 “郑某可以将身家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跻身金陵上层,你觉得郑某倚仗的只是外力帮扶吗?你们的心思在郑某这,一文不值,甚至司空见惯。” “何褚宁,你的计策也算天衣无缝,可惜,你太年轻!”郑渠语调平静,笑意不改,只是默默加重踩人的力气。 “不妨实话告诉你们,郑某今日确实是摆了鸿门宴又如何?盟约已毁,郑某也没必要与你们客气了。” 是啊,他儿子死了,他主子也将他视为废棋,干脆摒弃,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他曾经一心为主的苦劳,所以,他何必继续与旁人维持表面和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为人处世的态度。 彼时,一辆商务车稳稳停在栖云山殡仪馆外,不过片刻,一道颀长的身影踏入灵堂,待看清来人面容,众人神色微变。 竟是楚轩?! 今日这丧礼似乎才被烘托到关键气氛! “精彩。”楚轩语焉不详,玩味的目光停在郑渠二人身上。 顷刻间,楚轩周身寒气逼人,语气淡漠,“郑家主可别下太重手,不然,为楚某父亲迁坟抬棺的人手欠缺了,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楚轩与三大家族的恩怨正式被摆上台面。 他们也终于确定心中所想,楚轩竟然真的是为了替他父亲报仇而来! 可—— 他们转念一想楚轩的身份,又觉不寒而栗,楚轩乃是封疆总督,手握重兵,三大家族未来如何与他斗? “哼。” 郑渠冷笑,却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一脚猛踹周功至胸膛,继续道。 “楚总督何必担心这些多余的,周功至的儿子还在,父死子继,让他儿子抬棺,一并殉葬也是一样的。” 他今日大有“我儿子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的态度,公然与楚轩对峙。 他儿子身亡那日,楚轩也在场,那一战,不分胜负,郑渠记忆犹新。 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此生斗不过楚轩,也斗不过自己的主子,可他不想束手就擒。 杀不了楚轩,杀了周功至或者是何褚宁,他也没什么损失。 周、何两家近半年吃下的蛋糕,可远比他们前十几年多的多,他们两家今日想借长子身死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何尝不是想借丧礼,让他们有来无回! 偏偏—— 关键时刻,楚轩又横插一手!! 郑渠强行压下怒意,不在楚轩面前露怯半分。 “郑渠!你当真想杀了我吗?!”死神逼近,周功至惊恐万分,“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何老,褚宁贤侄,你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郑渠杀我吗?” 闻言,何老家主沉默不语,始终一副神游天外的态度。 何褚宁脸色阴郁,因为周功至三言两语促使局势失控,他此刻并没有半分救人于水火的意思,如果不是看在两家即将联姻的份上,很早之前,他就想放弃周功至了。 再有,楚轩突然现身,也彻底打乱他原定的计策,再无实施余地,他总不能在军部眼前光明正大地持凶作乱。 何褚宁一时陷入两难。 思忖半晌,何褚宁总算开口制止道,“郑叔万不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我很冷静。”郑渠瞥过跪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周功至,语气森寒,“盟约撕毁以后,我们三家只有一个结局,你们死、我活。” 此言一出,众人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凉气。 半年前,三大家族联手破了楚家,滕川集团也经历破产再重组,他们本以为,三大家族可以是长久的盟友,将其余人斩于马下。 谁知—— 郑家竟然是率先撕毁盟约的? 这出好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们也很好奇三大家族究竟——鹿死谁手! 彼一端,如意宝轩顶层,殷离与姜眠正研究古玩,关于栖云山殡仪馆的闹剧,她们的眼线已经第一时间上报。 “郑渠,还算有魄力。难怪你大哥以前愿意让他办这么多事。”殷离盖上合同,沉吟道,“一颗不错的棋子,忠心耿耿。” 如今一看,磐石集团还有喘气的能力在,她们坐收渔翁利的打算,恐怕需要延迟几日了。 “忠心?”姜眠嗤笑,“他如果真的忠心,我大哥也不会让惊蛰亲自动手了。不过,他收买人心的手段可以算他八十分。” 姜眠从容不迫地端茶品味,继续道,“断刃的掌权人都有心为他求情,刻意放慢下金陵的行程,可惜最后却被我大哥发现了。” 殷离轻蔑,“聪明,但不多。只可惜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阳奉阴违不会被人发现?旁人或许发现不了,奈何他犯在你大哥手上。” 她忽然补充,“楚轩今日也在栖云山,不日将为他父亲楚平川迁坟。” “你大哥的计划应该很快可以进入最后一步了。” 姜眠抬眸,沉默不语。 第36章 波涛汹涌 “哥,你在哪?我们家集团……遇上麻烦了!” 老城区,楚宅,天刚放晴,一通紧急电话打破了沉静的午后时光。 电话另一侧是许久不曾碰面的卫珈南,她语气急切,似乎恨不得楚轩立刻出现。 “怎么了?”楚轩蹙眉,不等卫珈南应答,他放下策书起身,快步踏出堂屋,“我很快到,别怕。” “师哥……” 江策见师哥行色匆匆,心下疑惑,还未询问他怎么了,楚轩一句“去卫氏”扔向他。 好不容易有个安宁的下午茶时光,怎么又被人破坏了。江策腹诽。 彼时,卫氏集团,接待室。 “哟,你这是搬救兵了?”却见一脸凶神恶煞的纨绔阔少伸手过来,将卫珈南的手机抢走。 “你以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有能力跟本少爷的靠山抗衡?” 听口音,这人不是金陵本土人士。 “我们青少的身家地位比你这小小的卫氏集团可高多了,乖乖听青少的话,陪他过夜,敢得罪他,信不信哥几个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又是一个仗势欺人的货色。 “我呸!等我哥来,你们谁都别想好过!”卫珈南怒视男人与他的跟班,骂道。 卫珈南这段时间一直都跟在父母身边学习经营集团,日日有络绎不绝的人登门拜访,父母为了让她学会如何进行商务洽谈,安排她上手实操。 今日父母正好去见一个老朋友了,突然听见助理禀报有人不曾预约,强行闯入了集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卫珈南作主在接待室面见几人。 卫珈南原以为这几人是准备与她卫氏集团商榷合作,谁知——竟只是些假借合作名义登门找茬的流氓地痞。 “你哥?呵呵,难道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能有本少爷的师父厉害?”抢夺卫珈南手机的纨绔阔少冷笑一声,嘲讽道,“卫小姐,本少爷开出的条件难道不好吗?你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卫珈南惊怒道,“想本姑娘陪酒?做你的春秋大梦!本姑娘家的集团不缺你一个合作商,更何况,你并不是有意与我们合作!” 她以一己之力与几个流氓地痞对峙,没有半分怯场。 前往卫氏集团的途中,江策给金陵巡捕司总长陈骁打去一通电话,将楚轩的吩咐带到,让他安排人前去卫氏集团,封锁现场,今日敢在卫氏闹事的几人恐怕是在劫难逃。 半个小时后,卫氏集团外突然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将卫氏围了个水泄不通。 ——巡捕司总长陈骁亲自到场! 这一突如其来的动静惹得周围行人纷纷驻足。 他们十分好奇,沉寂许久,直到前段时日才宣布与三大家族鱼死网破的卫氏集团是什么状况,竟被巡捕司围了。 “这……” “怎么巡捕司?!” 卫氏集团的前台接待员看着门口被人包围,尤其确定他们是巡捕司的人以后,心下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一辆商务车也在巡捕司的大部队后方抵达卫氏集团。 商务车掀开一角,巡捕司戍卫主动让出道路,身为一司总长的陈骁也自降身份,在前为楚轩引路。 行人见之骇然,纷纷猜测这位年轻人的身份,究竟是谁才惊动陈总长屈尊降贵,在伏小做低? 楚轩踏入卫氏集团,直接走入电梯,前台接待员不敢上前阻止,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守在原位。 “卫小姐,我师父归属武盟,以武盟遍布全球的势力,你如果愿意与我共进晚餐,败落许久的卫氏集团何愁不能恢复往日荣光?” 他口中的合作,无非强买强卖,并且话里话外都是让卫珈南以身体为代价促成合作,这番不要脸的言论倒让他讲的义正言辞。 “武盟又如何?”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轻飘飘的一句话传进接待室,却让卫珈南松下一口气。 话音未落,楚轩推门而入,江策与陈骁恭敬地紧随其后,几个与他们一并上楼、荷枪实弹的戍卫则是如门神般,守在接待室外。 “自然!我师父所在的武盟,势力广泛,盘踞洛州,敢与洛州几大王族抗衡!即使是所谓的四境总督见了我们盟主,也必须认怂!”纨绔阔少仗着师父的身份,口出狂言。 作为外来者,他哪里知晓,近在咫尺的这位正是四境总督之一,且是某个最不能惹的存在。 “是吗?”楚轩嗤笑,“夸大其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们四境总督在武盟盟主面前必须认怂?若是这般,他可真想问问某人了。 武盟,自建立以来都是掌握夏国武道修炼资源最多的存在。 武盟原本是驻足帝京,久而久之,武盟中有人猖狂了,甚至借武盟的名义在权贵云集的帝京耀武扬威,公然欺横霸市。 楚轩堪堪执掌东境与千机堂的第一年,他同昔日挚友赴京述职,不曾想某位自诩武盟天骄的盟主首徒带着跟班疯狂找茬。 于是,楚轩与他的挚友们联手,将这伙目无尊法的逮住教训了一顿,顺势一路杀到武盟总舵向盟主讨公道。 武盟盟主败下阵,被迫迁出帝京,整顿以后,他们才入驻了洛州,又开始长达数年的与洛州本土王族打擂台。 时至今日,武盟大概已经忘了多年前,在帝京遭遇险些灭盟的经历了,以至于御下不严! “你是什么人?”纨绔阔少面色一沉,大声呵斥道,“你竟敢轻视武盟?武盟威严岂容尔等冒犯!” “哥——” 卫珈南扑入楚轩怀中,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小声啜泣道,“你终于来了!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他们竟然想玷污我的清白,还、还说如果我不遵从这位什么青少的命令,让我们整个卫氏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别哭,剩下的交给我解决。”楚轩轻轻地揉了揉表妹脑袋,安抚道。 家人是他的底线,容不得旁人欺负。 “原来你就是她一直强调的大哥,呵呵,本少爷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搞了半天结果是个小白脸?” 纨绔阔少言语讥讽,“你以为找几个带枪的人跟着,可以吓唬本少爷?痴心妄想!”他似乎没将楚轩放在眼里,只当他是空有其表的花架子。 他继续补充道,“你这小白脸怕不是连枪都架不稳吧?”字里行间皆是指桑骂槐。 这般行径,无非是狗仗人势,自以为有身在武盟的师父为他撑腰,故…… 楚轩负手而立,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对方。 “竖子尔敢放肆!”闻言,陈骁怒不可遏地呵斥纨绔阔少。 尔后,陈骁抬手示意,守在接待室外的戍卫见下令手势,纷纷举枪,齐齐对准纨绔阔少一行人,待楚轩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原地枪决几人。 “又吓唬本少爷?巧了,本少爷是吓大的,少爷我拭目以待!”纨绔阔少冷笑。 身为外乡人,他并不知晓陈骁巡捕司总长的身份,故没将人放在眼中,气焰嚣张,张口闭口继续挑衅楚轩,仿佛武盟是什么被奉为神祇的存在,无人敢光明正大与之对峙。 可惜,他挑错对手了。 咔哧一声,手枪上膛,冰冷的枪口瞬间抵在纨绔阔少额头上,持枪人正是江策。 江策脑袋一仰,语气冰冷,“断脊犬,再嚎两句试试?” 纨绔阔少,“……” 江策直勾勾地盯着纨绔阔少,提醒道,“不妨先问问你师父,他们盟主当真敢在四境总督面前耀武扬威吗?奉劝你一句,睁眼说瞎话,容易见阎王。”指着人脑袋的枪却没有挪开半分。 “怎么,当年被逐出帝京的惨痛教训,某人莫不是忘了?”他端的一派居高临下,“再敢言语冒犯我家总督试试!” 总督一词既出,纨绔阔少骇然失色。 谁,谁是总督?这个小白脸吗,怎么可能?!纨绔阔少不可置信地瞥向楚轩,浑身一颤。 砰。 江策收枪的功夫,猛地将人往地上一按,迫使他跪在楚轩身前。 “听说,你威胁我妹妹彻夜陪酒?”半息间,楚轩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如,我替她陪你?对了,我姓楚。” “不,不敢……”纨绔阔少这一跪,膝盖骨一阵刺痛,识相请罪道,“是,是小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在先,求楚总督饶恕小人。” 楚,楚?! 纨绔阔少像是记起什么般,大惊失色。 东境总督楚轩?! 放眼天下,四大战区总督威名赫赫,其中属东境总督楚轩让人最为耳熟能详。 “我……我……” 见人自证了身份,纨绔阔少欲言又止,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楚轩,不敢再冒犯半句。 “我给你讲个故事?亲身经历。”楚轩缓缓道。 “八年前,武盟仍活跃于帝京,偏偏盟主御下不严,麾下弟子嚣张跋扈,惹了众怒,无数人口诛笔伐。” 楚轩并没有过多废话,只是将重要的几部分娓娓道来,“那日,帝京血染长街,武盟折损过半,最后被迫迁居洛州。不过,听你的意思,武盟盟主安逸了这么些年,又准备纵容盟中弟子上蹿下跳了?”他忽然嗤笑。 沉默片刻,楚轩又补充,“卫氏集团有千机堂融资,武盟盟主都不敢在千机堂面前放肆,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如实交代,饶你一命。” 武盟上下统共只有几个手握重权的,即使无人敢言,楚轩也可以轻易彻查,届时牵扯的可不是一个武盟这么简单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闻言,纨绔阔少左右为难,不敢言。 其一,师父待他不薄,他不可能真的将师父往火坑推。 其二,真正指派他进行任务的人他惹不起,面前这位他同样惹不起。 于是,权衡一番利弊以后,纨绔阔少决定装傻充愣,面对楚轩的审问,他一言不发。 自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坦白。” 楚轩知晓他是装疯卖傻,也不恼,只是递给陈骁一记眼神。 “带走!” 陈骁会意,当即一声令下,吩咐戍卫上前把他们几人逮走,换个地方再审才可以放开手脚,至于用什么法子审,他可不敢担保了! 闹剧终了。 “哥,哥哥……”卫珈南也是满脸诧异。她竟不知自家表兄离开数年,已然官拜总督!方才她没有插话则是惊讶于表兄的身份。 楚轩摇头以作安抚,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缈缈安心,以后有哥在,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欺你头上。”他继续道,“绝不让卫家重蹈覆辙!” “嗯!” 卫珈南重重地点头,她一直都相信她的表兄不会让她失望。 片刻,江策去而复返,禀道:“师哥,已经联系荀大哥让他敲打武盟了。” 听罢,楚轩点点头,随后与他一并离开卫氏集团。 彼一端,洛州,武盟总舵。 “盟,盟主……不,不好了!天枢阁阁主率人将我们包围了!!” 一道凄厉的求救声打破宁静,武盟护院连滚带爬地闯入议事厅。 彼时,武盟盟主正与他麾下的长老护法们商讨盟中大事。 天枢阁,洛州一大江湖势力,传言中,它与极寒北域接壤,镇压异兽,无人敢与天枢阁正面对抗,也鲜有人知晓阁主是何身份,从何而来。 为此,武盟在面对天枢阁,多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砰! 听罢,一个中年男人猛地拍桌而起,怒不可遏,“欺人太甚!想我武盟与他天枢阁井水不犯河水,他却先骑到我头上了?” 中年男人正是武盟盟主,沈问天,武道修为半步入圣,世间少有敌手,除了八年前他遇到的几位,让他记忆犹新以外。 “本座今日欺人太甚又如何?沈问天,你御下不严,本座只好替你教训一番了,你有意见吗?” 人未到声先至,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传入议事厅。 囊括沈问天在内的武盟话事人纷纷抬头,视线齐齐地看向门外,有人心下不忿,也有人忐忑不安,甚至是畏惧于某人的威名。 第37章 仗势欺人 不知何时,一道秀颀的身影出现在议事厅外。 却见他剑眉星目,腰悬三尺青锋,一袭黑袍,胸绣朱雀,烈火焚天,枕肩而眠,十三道金线纵横交错,缠绕全身。 好似神明显圣,俯瞰人间。 他正是,天枢阁第九代阁主——荀昭! 沈问天蹙眉,率先质问:“我武盟与天枢阁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贵部何故与我武盟起争端?” 荀昭莞尔,“本座不是解释了吗?沈盟主御下不严,纵容麾下学子借势欺人,故,今日本座亲自动身,好好替沈盟主调教一番,不必言谢,举手之劳。” 他一步踏出,短短半息已然站在沈问天身前,一站一坐,前者正端的一派居高临下。 “荀阁主貌似越界了。”闻言,沈问天脸色骤然阴沉,想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但他仍强撑表面平静,反驳,“我武盟如何,不劳荀阁主费心,你可别太过分。” “过分?本座有何过分。”荀昭一阵嗤笑,“本座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你麾下的人借武盟名义跑去楚轩的地方闹事时,怎么不见你想想过分与否。” 一语惊起千层浪。 沈问天脸色阴郁,沉声道,“荀阁主平白无故污蔑我武盟中人,是否太过霸道了!再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所言不虚?” 提到楚轩,沈问天瞬间忆起八年前的帝京,那个一人一剑杀得武盟血流成河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他们几人的手笔,武盟何苦狼狈退出帝京,与洛州王族争这一亩三分地?! 数年以来,他不敢再在人前过度嚣张,也是忌惮某人的存在,谁曾想,不过几年,那个打得他没有还手之力的年轻人,身份地位再度水涨船高,甚至官拜总督! 于是,沈问天彻底歇了气,再没有与楚轩僵持至死的想法,努力配合古武界的调动,培养武者,深入极寒北域。 谁知—— “我霸道与否,都不重要。”荀昭的手按在青锋剑柄上,语调平静,“重要的是,你盟中弟子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你身为盟主,如何交代。” 沈问天强装镇定,冷声道,“为了防御极寒北域的兽潮动乱,我武盟近年也出了不少力,荀阁主如果想卸磨杀驴,可曾问过国主,或者问过长老院?” 他知晓御下不严是他的错,但这并不是荀昭越界替他整治武盟的理由,想他武盟也曾为这山河太平付出一份心血,凭何荀昭三言两语,置他于死地?!他自然不服。 “所以,今日才是本座在这。”荀昭似笑非笑地补充,“如若换了楚轩亲自下场,你觉得武盟可以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江策联系他时,他也明悟楚轩的言外之意,念在武盟曾为抵御兽潮倾囊相助,他只敲打,不斩尽杀绝。 “你威胁我?”沈问天怒不可遏。 “本座只是陈述事实。”荀昭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袍,“武盟分支遍布各地,一时管教不过来,本座也理解,可为何犯到楚轩头上的却在信口开河,扬言武盟天下第一,饶是四境总督在武盟前也必须认怂?” 听罢,沈问天瞳孔猛缩,他竟不知麾下有人为他捅了这么大篓子!? “本座很好奇,你武盟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杀手锏,以至于信口雌黄?”荀昭继续询问。 他今日并不打算见血,所以他给足了沈问天解释的机会。 议事厅两侧的长老护法们全程不敢与人有任何争论,视若无闻,却在听见荀昭解释以后,陷入沉默。 坐在议事厅最末位的护法则是面露恐惧。 无他,那番信口开河的说辞正是从他这宣扬出去的,他在他弟子面前曾数次口无遮拦、踩高捧低,可事后他也敲打弟子,严令弟子不许外传,为何…… “你怎么了?”与他同席的见他这般,有意关切。 那护法摇摇头,不敢多言。他若是全盘托出,盟主肯定不能轻饶了他,他可不想丧命! “我事先不知道,否则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沈问天踌躇半天,只挤出几个字,“荀阁主,你越界了。” 他再次重申荀昭越界,这是他武盟的家务事,外人不便插手。 “又是这套说辞吗?”荀昭喉间滚出一声低笑,按在青锋剑柄上的手指猝然收紧。 锵——! 一道清越剑鸣撕裂空气! 众人只见荀昭肩头金线朱雀仿佛活了过来,焰羽翻飞间,三尺青锋已横在沈问天咽喉前三寸。 剑身暂未染血,沈问天颈侧却莫名渗出一道细密血线! “现在,沈盟主可以配合了吗?”荀昭平静的语调犹如惊雷,在沈问天耳畔炸响,“你教不好的人,本座替你教,沈盟主可有异议?” “我……”沈问天咬牙切齿,颈侧青筋暴起如虬龙,“荀昭!你欺人太甚!”他堂堂武盟盟主,今日竟被某人执剑威胁他如何忍下这一口气?! 他体内沉寂多年的半圣罡气轰然迸发,“天枢阁与武盟势均力敌,你当我武盟无人吗?”试图借此震开咽喉前的剑锋。 沈问天脸色阴郁,荀昭的威胁莫过于让他颜面尽失,他却不曾退后半步。 “本座欺人太甚又如何?是你武盟冒犯在先,本座不过是替挚友寻仇,论仗势欺人,本座可远不如你堂堂武盟啊。” 荀昭眸眼微眯,抵人咽喉的青锋也不曾移开半分,将威胁贯彻始终。 双方对峙半个小时以后,荀昭堪堪收剑归鞘,一挥袖袍。 正当沈问天疑惑不解时,武盟外忽然传出响彻云霄的动静,数十道身穿黑袍,身负长剑的身影半悬在武盟上方,似乎在摆什么杀敌阵法。 “荀昭!你什么意思?!” 沈问天反应过来这些是荀昭天枢阁的人马,一阵惊怒,难道是打算威胁不成改杀人灭口吗? “字面意思。” “既然是敲打,自然准备打个彻底了,不让你们刻骨铭心些,又怎会记住今日的教训,以后学会谨言慎行?”荀昭语调轻佻。 轰! 荀昭一声令下,数十道黑袍身影剑指苍穹,布下杀阵,将武盟包围,险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38章 敲山震虎 “荀昭!!我与你不共戴天!!” 荀昭离开时,沈问天指天大骂。 诺大的杀阵下,武盟半数弟子重伤昏迷,与沈问天同在议事厅的长老、护法也不曾幸免于难,皆不同程度受伤。 一阵沉默,沈问天稳住心神,安排众长老、护法道:“吩咐下去,即日起,武盟麾下所有旁支闭门谢客,直至武道大会结束前,任何弟子不可擅自与外人接洽,违令者,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尤其是金陵旁支,楚轩一日在金陵,武盟危险一日,今年武道大会是在金陵举行,稳妥为上,旁支众人暂时撤回洛州。”他继续补充。 “陈玄镜。”沈问天忽然叫住先前做了亏心事的护法,“我记得你有个徒弟去了金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不必留了!” 短短几息,杀意乍现。 “是……是……”被唤作陈玄镜的护法不敢反驳,忙领命。 沈问天是一个尤为注重利益的人,凡是触及他利益的,他往往选择杀之而后快。 “再有,警告武盟上下,日后在外人的地盘上收敛些,武盟不比从前,也没有嚣张跋扈的砝码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他们想闹什么别打着武盟的名义去闹,我可不为他们收尾,天枢阁可是在盯着我们……”他点到即止。 “是。” 众长老、护法领命退下。 待众人离开,沈问天无力地瘫坐在太师椅上,眸中恨意难弭。 虽然这次是他们理亏,可荀昭方才的威胁与“管教”无疑是将他武盟的颜面往地上踩,他如何不恨? “荀昭,天枢阁!” 他霍然抬眸,横添一腔愤懑不平。 彼一端,天枢阁。 荀昭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方才在武盟率人大开杀戒的不是他一般。 他踏入正厅,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白袍胜雪,黑缎遮目,正自端茶品鉴。 “哟,稀客。”荀昭从容不迫,“什么风将镇南王尊驾吹来本座这小小的天枢阁了。” “无风,本王不能来吗?”本尊正是姜焕。 闻言,荀昭莞尔,“自然可以。怎么,本座教训了沈问天,你准备横插一手,替他教训本座吗?若真如此,本座奉陪到底!” 听出荀昭言语中的揶揄,姜焕放下茶盏,轻声道,“本王目盲,岂有与荀阁主一战的余力?堂堂天枢阁阁主,应该也不至于欺负本王这介废人?” 荀昭不欲与之拖延时间,继续询问,“行了,你也别在我面前多谦虚了,镇南王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久未相见,想与你寒暄几句罢了。”姜焕却没有率先步入正题的意思,继续与荀昭周旋。 荀昭啧了声,为自己倒上一盏茶,“拐弯抹角很没意思的,姜焕。”他语气一冷,连带着称呼都变了,隐约有‘你再啰嗦试试’的威胁。 “无趣。”听见荀昭好像没有什么耐心了,姜焕总算愿意步入正题,“金陵武道大会在即,你想不想凑凑热闹?” “不想。”荀昭拒绝。 姜焕不紧不慢地补充,“本王准备让惊蛰下场参与,同他们玩玩。” 闻言,荀昭一阵迟疑,遂道,“惊蛰?呵,你还挺舍得。楚轩如今也在金陵,你莫不是打算追着他去?” “非也。”姜焕摇头,“本王与楚轩最多不过萍水相逢,本王有什么理由特意为他插手武道大会?只是极寒北域兽潮动乱不曾根除,今年武道大会,楚轩大概率打算从中挑选远赴极寒北域的武者,彻底封印兽潮遗脉。” “所以?” 荀昭反问。他是真的对什么武道大会不感兴趣,兽潮遗脉他也没任何兴趣。 姜焕也不再藏着掖着,他道:“替本王办件事,事成以后,本王许你几处洛州灵脉,放心,灵脉真气充沛,地势广阔,童叟无欺,绝不是欺诈你。” “我应该信吗?姜焕你可是惯犯。” 遗憾的是,在荀昭这,似乎没有一分信任姜焕的余地,他们以前没少互相两肋插刀,都秉持不是你是即是我亡的道理,打了很多年。 姜焕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黑缎遮目下,姜焕露出半分笑意。 “你图什么?”荀昭不曾第一时间答应他,只慢慢试探。 “本王无所图。” 半真半假的言辞落入荀昭耳中,却莫名让他想笑,如果换作旁人,恐怕已经相信姜焕了。 可惜,只有荀昭心知肚明姜焕的性格,如果没有任何图谋,姜焕不可能大张旗鼓设计。 “好,我暂且答应你。” 二人最终定下盟约。 …… 黄昏时分,卫宅。 前段时日,卫氏集团以高价大肆收购滕川集团的股份,这一举措自然让集团有一大笔亏损。 集团本部上下没有什么意见,但其余卫家旁支的家族成员则是意见满满,毕竟他们的利益无端遭受损失,他们也不是什么慷慨的人,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于是乎,在经过一段时日的纠结与商讨,定居江城的卫家旁支派出族中代表,前来金陵,拜访本家大堂兄。 “大哥,你今天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不放弃继续收购滕川集团的股份,我不可能回去。”中年男人与卫珈南的父亲卫桓争锋相对。 “临行前,我也曾在家族祠堂立下军令状,如果不能劝你收回成命,我以死谢罪。”中年男人饮下一口茶,继续补充。 卫桓并不准备搭理他,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道在这指责他作甚? “大哥……”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甚至言语冒犯了已故的楚平川。 闻言,卫桓脸色大变,呵斥道,“住口!卫家与楚家多年世交,我卫家曾经在滕川集团倒下时作壁上观,时至今日,我们有什么理由再继续当缩头乌龟?” 语锋一转,卫桓又继续解释,“再者,谈及生意,个人利益受损难免,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不出数月,这股份将有丰厚的分红。” 中年男人虽然听了人解释,却只顾眼前利益,但这也是生活所迫,他们的身家远不如本家。 原本卫氏集团被金陵三大家族若有若无打压,他们已然损失许多重要的合作商,纷纷敬而远之,这也导致他们这半年的时间少吃了至少一半红利,所以他怎么不着急! “大哥,我们不像你,有重头再来的资本,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中年男人沉吟道,“我不明白,您好端端地为什么收购楚家股份,楚家已经亡了,您难道还在期待楚家重新振作吗?” 卫桓与他解释,“楚家昔日待我们卫家有知遇之恩,没有楚家何来今日的卫氏集团,且我们作为姻亲,我卫家也没有不帮楚家的道理。” 卫桓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偌大的前厅回荡,那“知遇之恩”、“姻亲之谊”的份量,让空气都凝滞几分。 然而,对面的中年男人,江城卫家旁支的话事人卫兆丰脸上却不见动容,反而多了几分焦躁不安。 “大哥!”卫兆丰忽然拔高声调,双手按在茶桌上,身体前倾,“事到如今,还谈什么恩情?楚家倒了,楚平川死了,人死如灯灭! 还是说,收购股份其实不是大哥的决定,是大嫂一意孤行?大嫂虽然是楚家人,可她嫁入卫家了,跟楚家再没什么关系,我们也没有必要承担为楚家讨公道的责任!” 卫兆丰想起大嫂是出身楚家,故他以为收购滕川集团股份的决定是大嫂为了家族,强行下令执行的。 砰! 听罢,卫桓又是一阵怒火中烧,他拍桌而起,指责道,“卫兆丰你放肆!收购股份是我的决定,跟你大嫂无关,你再敢攀扯她半个字,休怪我不顾兄弟情谊!” 卫兆丰虽然有些恐惧怒不可遏的卫桓,但一想到江城旁支族人还在等他的答案,遂决定继续与大堂兄周旋。 “大哥现实如此!您冲我发火也没用。”卫兆丰反驳道,“本家集团没有什么影响,是因为大伯父昔日桃李满天下的结果!” 大伯父指的是,卫家老爷子卫文仲。 “可您再看看我们旁支?旁支名下经营的几个工厂,短短半年,订单被砍了近七成!工资发不出,仓库积压的成品货物越来越多,您知不知道,您的一意孤行让我们多少人雪上加霜?!” “您不知道!” 卫兆丰嗓音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