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春潮》 第85章 不知京城可起了风云 文香君见裴忌如此干脆,并不自持身份拿大,身上也不见特别的狠厉匪气,心中对他多了些好感。 看他身上湿成这样,她抬手招来个差役吩咐道:“去让人再拿两个火盆过来。” 差役赶忙应声,不多时便提着火盆回来,照吩咐放到裴忌身旁。 林川刚被冲,各处都乱哄哄的,想来也没人照管他的马匹。 文香君又吩咐那差役道:“你去外头看顾一下裴大人的马。” 差役应声,麻溜出去。 过了会儿又回来:“文大人,外头不曾见马啊,小的还四处寻了寻,有人说这位裴大人过来时并未骑马。” 文香君愣了下。 不曾骑马? 她往裴忌身上的泥泞看了看,想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却也不好将人叫醒来问。 她让差役下去,自己继续忙活。 裴忌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 有两个火盆烘烤,身上衣服已经干透。 有差役一直关注着这边,见他醒了,忙过来,递上汤饼,笑得讨好:“大人,您饿了吧?” 裴忌接过来,问道:“文大人呢?” 差役道:“文大人和县尊大人一道去涝区了,这雨还没停呢,两位大人怕再又出什么岔子,便过去瞧瞧。” 裴忌吃完汤饼,也已经把林川县的情况摸清楚了。 除了伤亡许多人,旁的确实没什么了,只那堤坝削薄的不正常,其中应当是有什么猫腻。 文香君心思细腻,应当也看出来了,但却没提,那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有洗漱的地方?” 既然没有什么紧急情况,裴忌便也放松下来。 差役收拾着汤碗,闻言忙道:“有,有,后头值房便是,灶上还一直烧着热水呢,文大人也一早吩咐过,换洗的衣裳也准备好了。” 裴忌有些意外。 连这种小事也能顾及到。 可见此女确实细腻。 她行事也不像新手,恐怕以前接触过刑名这行。 如此兼顾男人的坚毅与女人的细腻,实在是不可小觑。 裴忌在心中逐渐完善对文香君的印象。 面上并无别的表情,跟着差役去到值房。 等沐浴洗漱过后又换好衣裳出来,文香君也回来了。 她正在跟县令汪直说话。 见裴忌过来,便笑着介绍道:“县尊,这位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裴忌裴大人。” 汪直好像早就没了魂儿,朝裴忌拱手作礼都吃力,脸上的笑像在哭:“下官汪直见过裴大人。” 裴忌点点头,看向文香君:“外头如何了?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文香君道:“倒是没人再伤到,只是水情不容乐观,有的时间磨了,林川县的粮食不够,我得回去禀告陛下,明日便要动身,倒是劳烦裴兄多跑这一趟,平白增添劳累。” 裴忌道:“白跑一趟总比出事强,既然林川没什么大碍,那我也该回兴县了,只是不知县衙可有马相借?” 汪直忙道:“有,有,大人若要用,下官这便让人牵来。” 文香君道:“先别忙。” 她看向裴忌:“裴兄,你休憩时我便想问你了,听下头人说,你过来时并没有骑马,可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裴忌道:“是出了点岔子,雨太大,路不好走,我对路况也不熟,马失前蹄跌入河沟,我拉它不上,这才失了马匹。” 他脸色不太好,叹道:“我昨晚便出发往这里赶了,若不是出了这个岔子,也不会到下午才到。”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来时一身泥泞,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文香君不疑有他,劝道,“时候太晚了,裴兄在此歇息一晚再回吧,你这样来回奔波,又不休息,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裴忌想了下道:“也好,兴县比林川的情况还要好上一些,想来祈兄能应付。” 文香君笑道:“这才对嘛,无论什么,自己的身子总是在第一位的,你这样的得亏只是遇见了我,要是叫我好友看见,早看不下去要给你送吃的,让你睡觉了。” 裴忌扯了下嘴角。 文香君忙活这一天,也早就累了,她捏着自己的肩膀往里走:“住的地方,裴兄自己问汪大人吧,我也要回去睡了。” 汪直忙道:“裴大人,请。” 裴忌跟着汪直往后院去,这一夜便在临川县衙门歇下。 他于大雨中不断奔波,为了扯平期间回过京城的这段时间,还祭了马,确实是一路走过来。 身体早已经疲倦不堪。 可真正躺在床上,却是久久未能入眠。 他望着帐顶出神。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人过来抓捕他。 想来张宏是要用他。 只是不知京城可起了风云? 第86章 辗转反侧,梦中惊惧 裴忌辗转反侧,后半夜才睡着。 梦中光怪陆离。 只那娇娇儿是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 她还似往昔,面对他时有些生疏娇怯。 紧紧攥着帕子,倾身看他。 他抱刀倚柱而眠,竟不知她来了。 倒是她先忍不住,轻唤他的名字:“裴忌,裴忌……” 他睁开眼,一时没动。 她道:“你怎么在这里睡觉?身上还是湿的,不怕得风寒吗?” 见他还是呆呆望着她,不言不动。 她倒是先急了,朝他伸手:“你起来,我带你去房间睡。” 伸过来的手纤长白嫩。 指甲圆润,虽未曾涂染在女子之中时兴的丹寇,但自盈着粉,上头还有朵朵小月牙。 甚是纤美可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握住了那只手。 站起身,任由她带着他往那不知名的光怪陆离之处走去。 那光怪陆离之内便是能要他命的断头台,他也甘之如饴。 唯一害怕的便是她抽回手,不让他近身。 “芙儿……” 他死死攥着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这是一个幻梦。 她回过脸:“怎么了?你想先吃点东西么?我听人说,你一直都没吃东西呢,这可不行,我早就备好饭食了,但是你要先去沐浴,你身上好脏。” 他闻言一惊,连忙低头。 见自己果然一身泥泞。 手上泥水淋淋,肮脏不堪。 将她纤美洁净的手沾染上污秽。 他赶忙松开。 想找洁净的布巾为她擦干净。 可他浑身上下,脏污不堪,无一处洁净。 又从哪里找洁净的布巾。 他额头上起了一层汗,连忙抬起脸望她。 她也正望着他。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全是清正疏离。 同那晚她要与他断尽缘分时一模一样。 他心生恐惧,忙道:“芙儿莫恼,我带你去清洗干净。” 他伸手想再次握住她的手。 他也真真切切地握住了她,死死攥着再不敢松开。 她也没有要抽回手。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只手竟然开始变得透明,而后不过呼吸之间,这透明竟然蔓延到她周身。 “芙儿!” 他惊恐万分,拼了命去抱她。 可却抱了个空。 她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裴忌猛地睁开眼睛。 淅沥雨声传入耳中。 眼前是青色帐顶。 隐隐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可那娇娇儿生生在他眼前消失的恐惧还萦绕在心头。 他慢慢坐起来。 从怀中拿出一枚剑穗,轻轻摩挲着。 良久,那股恐惧才渐渐消退。 “裴兄,可起了?”外头,文香君的声音传来。 裴忌将剑穗妥帖放回怀中,应了声,起身穿好外衣,走过去拉开门。 文香君精神抖擞地站在外面。 身边还跟着个手捧木盆巾子的小吏。 她笑道:“裴兄,时候不早了,你快些洗漱用饭,咱们该赶路了。” 裴忌应声,接过那小吏手中木盆,回房间洗漱过后,装好佩刀,穿上蓑衣,拿过斗笠去了外院。 外院里,房屋被冲毁,暂时住在县衙的住民也正在用饭。 文香君早已经过来,正在帮忙打饭,见他过来,便盛了一碗,让小吏拿过去。 是一碗粥,另加两张饼子。 裴忌却是没什么胃口:“拿给别人吧。” 文香君本是等他洗漱用饭的时候随手帮点忙,见他并不吃饭,便走过来道:“可是这些不合口味?” 裴忌道:“是我胃口不佳。” 文香君见他脸色不太好,叹道:“我就说裴兄你这样来回奔波,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此番任务完成,你最好是找个大夫看看。” 她说着又自己嘀咕:“我看这锦衣卫也是挺难当的,回去我得让陛下加钱。” 裴忌:…… 两人休整妥当,牵马走出县衙。 县令汪直在旁边相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香君道:“县尊有话要说?” 汪直点点头,哀哀凄凄道:“陛下的旨意刚发下来,我治下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自知罪责难逃,便是酷刑加身,也不敢有怨言,只望文大人能看在我还算在奋力补救的份上,替我美言几句,饶恕我的妻儿老小……”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死期,他说话之时,声音颤抖,眼泪竟还流下来,又忙举袖去擦。 文香君看他可怜,安慰道:“县尊放心,水发之时,你是如何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也会如实禀报陛下,陛下是仁义之君,你若是当真清白,最多只会治你个不察之罪,不会殃及性命,你的妻儿老小也会无碍的。” …… 她话说完,便是一阵沉默。 汪直袖子举在眼前,一时忘了擦眼泪。 裴忌也是一脸怪异。 她看看两人,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大庭广众之下,可没谁敢说她说错了什么。 汪直忙道:“文大人说的是,下官先行谢过大人。” 文香君摆摆手:“只是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可不能懈怠,若我回来发现有什么不对,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汪直忙道:“文大人放心,下官绝不敢存懈怠之心。” 文香君点点头,利落翻身上马,看向裴忌:“裴兄,咱们走吧。” 裴忌也上了马,两人一同出了林川县,又在那路口分别。 裴忌往兴县去。 文香君则直奔京城。 一路上不曾停歇,却也到下午时分才赶回内廷。 她还不是北镇抚司的人,目前暂归司礼监管辖。 她便直接去了司礼监。 高斌正好在值房,听说她回来,便让她进来。 文香君已经除了素衣斗笠。 但身上还是半湿。 她并不在意,大步走进来拱手道:“文香君见过掌印。” 高斌笑道:“文主子多礼了,你此番下去可还顺利?” 文香君道:“我这边倒是顺利,只是林川堤坝在第一日时便已经决堤,住在堤坝附近的住民伤亡不小,临川县县令汪直已将伤亡情况记录在册,掌印请看。” 她从怀中拿出一本由牛皮纸包裹的薄册子,递到案前。 高斌接过来看看,皱眉道:“这雨是大,却也不至于第一日就能决堤,那堤坝有问题?” 文香君道:“正是,掌印请看。” 她解下身上背着的行囊,从里头拿出一块石头,往地上使劲一砸。 “砰!”的一声,那石头便立即碎成了好几块。 她道:“这便是那堤坝的用料,除此之外,林川一半的桥路用的都是这样的石块,我家乡也出过这样的事,但没人查,没人管,只因这是经过县尊首肯的,如此,供石料的人年年都能拿到钱,县尊也能年年收取好处,只是苦了百姓。” 高斌脸色冷峻起来:“那你查清了吗,林川县也是这等情况?” 文香君道:“还未曾查清,这等利益纠葛之事,只我一个,恐怕非但查不清,还会打草惊蛇,是以我并不敢声张,只赶回来向掌印禀报,好请掌印示下。 另外我虽没查清原委,但此番过去同林川县令汪直共事,见他一直在涝区辛劳补救,百姓对他也多有赞誉,想来不是我家乡那种贪官污吏,还望掌印莫要直接拿他,最好是查清楚之后在做惩处。” 高斌面色和蔼地看着她:“文主子心善,该当如此。此事不小,我这便从东厂拨十个人给你,还望文主子能早日查清原委。“ 文香君眼睛亮亮的,连忙抱拳道:“香君定不辱命。” 她又道:“掌印,香君还有一事,这雨水一时半会停不了,林川县粮库撑不了多久,还需陛下下旨从别处拨粮过去。” 高斌点点头:“我会同陛下说。” 事情交代完,文香君心下一松,准备告退时,忽然想起裴忌来,一时有些犹豫。 高斌笑道:“文主子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文香君看看他:“我这次下去碰见北镇抚司的两个小旗,其中一个来回奔波,十分辛劳,当然,我也很辛劳,是以,香君想请掌印同陛下说说,给咱们加钱。“ 高斌:…… 第87章 陛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高斌有些好笑。 他掌管司礼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人敢提要求的,还是要钱。 看来陛下的名声也是好起来了。 这是好事。 高斌含笑道:“文主子说的是,小旗们是最辛劳的,也是该张俸禄了,陛下当是会应允,文主子这次出去也是有钱拿的,若是这案子能办得妥帖,陛下定会再给嘉奖,文主子放心。” 文香君闻言满心的高兴掩都掩不住:“陛下当真是仁圣之君!” 高斌笑道:“文主子且下去休整片刻,东厂的人我即刻调过去。” 文香君抱拳称是,昂首大步走出去。 高斌喜欢看她身上的昂扬气势。 好好培植,将来在朝堂上必定会有一席之位。 有洛主子在,她对陛下的忠心当不会变。 高斌想着,叫了小内监进来,吩咐道:“你去凝香居看看陛下在做什么,若是无事,便请陛下到上书房。” 小内监应声,出门打起伞往凝香居去。 凝香居白日里一般不关门。 小内监走进来,合起伞甩了甩水珠,准备去旁边的值房里找德顺问问情况,不妨一抬头,帝王坐在正堂前头的廊下,抄着手正望着他。 小内监呛了下,赶忙小跑过去,躬身压低声音道:“陛下。” 慕容烬正百无聊赖,问道:“高斌让你来的?” 小内监忙道:“是,文选侍方才回来了,掌印便让奴婢过来请陛下去上书房。” 慕容烬抄着手站起身,走到门口往里看看。 正堂里并没有人。 只能听到谈笑声从卧房传出来。 这两日下雨,他原本能清清静静地跟娇娇美人儿在一块。 金福阁那个什么才人却跑来了。 不过就是夫子随堂出的小考,考过了而已,竟然也能巴巴地赶过来说,一说还没完没了。 偏那人儿很是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的,也不见她犯困。 慕容烬轻哼了声,转过身:“走吧。” 卧房里。 洛芙正在听赵元春说文学府的事情。 文武学府开设后她也是想过去瞧瞧的。 只是有陛下召幸,她需得应付,也没时间过去。 赵元春要忙学业,今日才得闲,正好自己过了随堂小考,得了夸奖,便过来凝香居坐坐。 她心思细腻,见洛芙感兴趣,便同她讲起文学府的事情。 文学府分好几门学科。 大多是教学手艺的。 正经入仕的只有两门,那便是读书策论考科举,与刑名断案。 考科举这门几乎无人去学。 毕竟能进考场的,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 她们这个时候去读书,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赵元春也没有选科举。 她选了刑名。 武学府也有刑名,只是教授的内容粗杂一些,并不精细。 她们主要还是习武,归途便是北镇抚司。 而文学府会详细教授,只法条律例都要啃上许久。 她们的归途会是衙门里的小吏,以破案累积功劳升迁,将来也会入朝为官。 比考科举快上个几年。 这倒也不是特意为内廷这些人创造出来的,而是外头本来就有。 只不过以前只收男人,现在女人也能通过此途径入仕了。 入朝为官,学习的年限也并没有那样漫长,对大家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因此学习刑名的人不少。 赵元春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这是通过乌青的眼圈,苍白的脸色与消瘦的身子换来的。 洛芙既心疼又敬佩。 今日之前,她对赵元春的印象是柔弱怯懦,需要帮扶。 但现在。 她去文学府才短短几日,身上那股怯懦便消退不少。 说起刑名律条,她的眼睛熠熠生辉,神情里全是自信。 只是这身子…… “你瞧你现在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你便是再喜欢学,也要顾及身子啊。” 洛芙忍不住劝道,“采莲说你晚上只睡一个时辰这怎么能行,这天气越发冷了,你这样早晚得病倒,到时岂不是更耽误时间么。” 赵元春也知自己这般下去不是长久之计,点头道:“待这个月的小考我拿了头名便多睡些时候。” 一日只睡一个时辰,恐怕不到月末小考,她就要躺下了。 洛芙从没睡过这么短的时间,想想都难受。 可又劝不动,只得道:“那我让守忠多多地用牛羊肉做菜,每日中午给你送过去,你吃了也好补补气血。” 赵元春忙道:“姐姐都已经总往我那里送东西了,怎好还让姐姐给我送饭?文学府管饭的。” 洛芙道:“学府的饭菜定是比不上凝香居的,恐怕只能果腹,你瘦成这样,再不补补身子落下病根可怎么办?我身边的长烬你知道吧,他就落了病根,总是发寒,昨日叫太医来看都看不出什么呢,我可不想让你跟他一样。” 赵元春听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母亲早亡,父亲娶的新妇虽不至于恶毒心黑害人,却是个极度贪财的。 府里的一针一线她都攥得紧紧的。 很多时候,她连饭都吃不饱。 更别提牛肉这等昂贵之物了。 入了宫,位份也是低微,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还格外蛮横。 但却有这么一个人,总是不求回报地帮她,送她东西。 如今怕她身子不好,还要每日为她送饭。 便是亲生的姐妹,恐怕也做不到她这样吧。 可她呢。 此前心中总是隐隐嫉妒她。 嫉妒她相貌好。 嫉妒她家世好。 嫉妒她性情好。 将她衬得像泥点子。 她可真是卑劣! “怎么了?”洛芙见赵元春垂首不语,问道。 赵元春抬起脸看她,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姐姐,你的恩德元春记在心里,你给元春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破费了。” 洛芙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笑道:“几顿饭而已,不算破费,我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效仿前人罢了。” 赵元春微愣:“什么前人?” 洛芙道:“史书话本里,常有乡绅富商赠钱米给上京赶考的举子,此乃结善缘,却也有自己的一点心思,被赠了钱米的举子若是中了,便是不再回来,乡绅富商们也能拿这桩事迹传颂,得个积善之家的美名。” 她说着冲赵元春眨眨眼:“我可比他们强多了,我可是知道元春你的实力,早早同你结善缘,将来也好有个倚靠呀。” 赵元春心中暖成一片。 她这样的品貌,早晚会一飞冲天,怎么会需要她做倚靠。 这样说是不想让她负担太大。 她便也没再拒绝。 心中暗暗决定,将来她若是能有出息,必定会好好报答她。 若是内廷有人与她为难,她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她除掉那人! 洛芙不知赵元春心中所想,留她在凝香居吃了晚饭才放人回去。 而后又忙着同守忠、听兰她们商量食谱。 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赵元春。 眼看就要入冬了,正是进补的时候。 除了元春要补,她院里的人,听兰、秋禾身为女子,每月都要来月事,还要做活,要补。 守忠他们身为内监,入宫便挨了一刀,也还要做活伺候她,要补。 长烬更不必说,三伏天都凉得跟什么一样,入了冬恐怕更难捱。 这两日只是下雨,他的唇色就没平日里好看了。 还有香君呢。 她身子骨比她们都好,可做的事也比她们多,并且更辛苦。 这两日这么大的雨,她还被派出去做事了,在外头吃住的肯定不好,等回来后更得好好补。 洛芙把身边的人都罗列得整整齐齐。 跟守忠她们商量着把食谱敲定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长烬呢?” 听兰早已经帮慕容烬圆谎圆出经验了,闻言脸不红心跳不跳道:“前头主子同赵才人说话时,有人来寻长烬,好像是有事要他帮忙,他便跟着一同过去了。” 洛芙点点头,正要说话。 德顺领着个脸熟的内监进来。 “主子,承平殿来人接主子了。” 洛芙并没多惊讶。 帝王昨日没有传她,这会儿雨势小了,也确实该传她了。 她起身对那脸熟的内监道:“有劳公公了。” 那内监忙道:“贵人客气了。” 听兰与青禾走到洛芙身边,准备同她一道过去。 那内监笑道:“两位姑娘不必过去了,天气不好,平白让两位淋雨,再感了风寒可怎么好。” 洛芙觉得有理,对听兰、青禾道:“你们留在家里吧,承平殿有侍女,也不缺什么。” 听兰与青禾想她这几日对承平殿也没那么生疏了。 便齐声应下,送她出门。 门外放着顶轿子。 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然滴雨不沾。 四个抬轿的内监穿着蓑衣斗篷立在雨幕中。 在檐下灯笼的昏黄光晕下,显得有些阴森。 青禾打着伞送洛芙走到轿前。 听兰一手圈扶着洛芙,一手挡开轿帘送她进去。 “起!” 脸熟内监喊了声。 轿子便被抬起来。 听兰与青禾站在门口,望了望前头有些昏暗的宫道,忍不住叮嘱道:“你们可要小心些,莫要摔了我家主子。” 脸熟内监提着宫灯走在前头,闻言回头笑道:“二位姑娘放心,便是咱们被摔断腿,也不敢叫贵人出半点差错。” 也确实如他所说。 轿子走得稳稳当当,却又轻又快,竟比平日里还要早一些到承平殿。 并且是直接登上高阶,送在殿前的。 殿门前早有侍女等候。 上前挡开轿帘,扶里面的人儿出来,恭声道:“贵人请跟奴婢们来。” 洛芙知道她们是要带她去温泉沐浴。 便跟着她们过去,任由她们除去衣裙,慢慢走进温暖的泉水中。 两个侍女静默地在旁服侍。 她撩着水,心头却有些沉。 虽然已经多次侍寝。 可她总是被黑缎遮眼,陛下也从来不说话。 这样怪异。 她心中总是忐忑。 高公公说陛下不喜看人的眼睛,那以后,她都要这样侍寝吗? 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样子。 ”阿嚏!“ 她正想着有的没的,在旁服侍的一个侍女突然打了喷嚏。 洛芙转过脸,她便已经惶恐地跪在地上:“贵人饶命啊!奴,奴婢没病,奴婢没病!” 洛芙吓了一跳,有些莫名:“什么病不病的,你不过是打个喷嚏罢了,怎么怕成这样?快起来吧。” 那侍女没起来,另外一个侍女却也跪了下来,同样惊恐道:“贵人饶命,奴婢不知她有病,若是知道怎么也不会让她在贵人面前服侍,求贵人开恩,饶奴婢一命!” 洛芙皱起眉头:“得了病去治便是,我又不会怪你们,何至于吓成这样?” 那侍女闻言小心地望向她:“贵人心善,奴婢斗胆求贵人不要同陛下提及,不然我们一定会没命的!” 打喷嚏的侍女恐惧道:“陛下若是知道,我们能痛快一死都是奢望,陛下喜好剥人皮,我不想被剥皮悬挂在宫门前,求贵人开恩,救救我们!” 洛芙听得直发愣。 什么剥皮? 不过是生病当值罢了。 陛下竟然会处死她们? 还是剥皮这样的酷刑? 洛芙不信。 陛下明明那样仁慈。 不光长烬这样说。 陛下做的事情也都是仁君所为。 开设文武学府,让女子可以入仕这样的事,是亘古未有的。 他怎么会剥人皮? “你们为什么要诋毁陛下?“洛芙看着眼前这两个侍女,头一次有些生气。 两个侍女闻言顿时脸色惨白。 仿佛知晓自己的死期,竟然是直接瘫在地上。 洛芙眉头蹙得更紧。 怎么会吓成这样? 也不像是作假。 她又有些不忍心:“我不告诉陛下就是了,你们起来吧。” 两个侍女这才重现生机,赶忙磕头道谢。 洛芙现在心中更乱了。 也没心思沐浴,从温泉中起身。 两个侍女惶恐的神色还未退下,帮她擦身穿衣时手都在发抖。 穿好衣裙,两人扶着她走出浴池,送她到内殿床榻上坐下。 内殿早有侍女捧着黑缎在候着。 洛芙坐下后,便拿起黑缎走过来将她的眼睛遮上。 洛芙难免又想起帝王的种种怪异举止。 难道那两个侍女说的是真的? 开设文武学府,似乎跟他会剥人皮并不冲突…… 这个念头刚起,她自己就吓了一跳。 她怎么能这样想陛下! 正心慌意乱。 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帝王,好似过来了。 第88章 帝王身份暴露 洛芙听着那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在她身边坐下。 她心跳如雷,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裙。 下一刻,手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包裹住。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能感受到他安抚的意味。 洛芙不禁想起这两日侍寝时的状况。 帝王亲她的时候总是很凶,但她痛了,他便会立即变得温柔。 这样顾念嫔妃的人,怎么会剥人皮呢………… 她不想再揣测他。 头一次主动反手回握住他。 他顿了下。 似乎在笑。 而后他的额头抵过来,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 无比亲昵爱怜。 洛芙脸烧起来。 想起一个词,耳鬓厮磨。 陛下好像很喜欢她………… 念头刚起,嘴唇就被含住。 刚才的温柔一扫而光,她被压在床榻上,他又凶起来。 一夜春宵。 洛芙醒来时,天色已亮。 遮在眼睛上的缎带已经被拿开。 帝王自然也不在了。 床帐缓缓拉开,侍女们手捧各色物什在前等候。 其中并不见昨日服侍她沐浴的两个侍女。 洛芙洗漱更衣之后又用过饭,由两个侍女引着在游廊上走动消食。 她望着外头的雨幕,叹了口气:“雨水怎么还不停呢,这样下去,会发大水吧。” 在身旁服侍的侍女道:“贵人不必忧心,大雨第一日陛下便派各司衙门防患水情了,即便发大水也不会有事的。” 洛芙点点头,笑道:“我知道,香君也去了呢。” 她往前慢慢走着,似是随口问道:“天气转冷,又下这样大的雨,你们要辛劳伺候主子,若是得了风寒在主子面前失态可会受罚呀?” “这…………”侍女道,“主子仁慈,并不会责罚我们。” 洛芙侧脸看看她们:“当真吗?” 另一侍女道:“在主子面前失态可大可小,并不能一概而论,主子心情好时并不会计较,心情不好…………” 洛芙忙问:“心情不好会如何?” 侍女垂首道:“主子仁慈,也并不会如何。” 她们这样可不像是不会如何的样子。 洛芙也不好继续逼问她们,抬手拉了拉斗篷,继续慢慢往前走。 她往日里只在侍寝宫殿周围走动。 这会儿心中有事,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些。 回过神时见前面拐角处有个亭子。 亭子四面都挂着竹帘。 里头影影绰绰似乎有人走动。 雨声将外面所有的声音隔绝。 亭子里两人的交谈声也显的隐隐约约。 所谈论的似乎与她有关。 她走近了看过去。 竹帘缝隙众多,能看到里面有两个女子。 穿着花艳的戏服,又有水袖,是唱曲的戏子。 高挑的一个手中拿着长竿点着另一个不断翻转。 看起来已经极为纯熟,这般练着功,还能交谈。 “你说这个洛贵人能活多久?” “半个月?或许一个月,看起来比往日里的妃嫔活得要久一些,不过谁知道呢,或许待会儿陛下便脑疾发作,六亲不认起来便将她剥了皮呢,殿前又不是没挂过嫔妃。” 又是剥皮! 洛芙僵在原地。 里头两个戏子还在继续交谈。 “姐姐说的是呢,陛下这个人多残暴冷血,为了登位都能亲自带人缢杀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种连自己的母妃都能面不改色地杀了,看着她的尸身晃来晃去,何况一个嫔妃。 真是可惜了那位洛贵人,听说生得天仙儿似的,这皮剥下来,一身的血肉恐怕也于普通人无异了。” ……………… 两人不过三言两语,说出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炸在洛芙脑中。 她还在发呆,旁边房门已经被踹开。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冲进去将那两个戏子提出来,狠狠掼在地上。 而后自己也面朝一侧跪了下来。 面如死灰。 好似下一刻就要失去性命一般。 洛芙怔怔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缓缓上移,见长烬站在那里,身边跟着一行内监。 他没有穿她都已经看习惯的内监常服。 而是身着玄色绣龙纹的厚重龙袍。 面色也比长烬白,像纸。 嘴唇却是乌青的。 眼睛清晰可见的蔓延出红血丝,于这阴暗的雨天显得恐怖至极。 他不断的喘息,好像在压抑着什么,额头上青筋暴起来,声音却很轻。 “带她回凝香居。” 他没有看她,只死死盯着那两个戏子吩咐着。 “是!” 他身后立即走出来两个内监,到洛芙身前,挡住她望向长烬的目光。 “贵人,请跟奴婢们过来。” 洛芙的目光便放到了他们身上。 见这两个内监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比她还怕,却还在努力撑这站在她跟前。 洛芙游魂一样走出承平殿大门。 宽广的平台上,轿子已经在等候了。 她正要过去,身后突然传来哭叫声。 “贵人救命啊!” 洛芙回过身,见是刚才侍奉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女正跪在地上冲她哭求。 她懵懵的:“怎么了?” 两个侍女颤抖着叫道:“刚才我们也在旁边,陛下一定不会饶恕我们,贵人若是就这么走了,我们必死无疑啊!” “求贵人救救我们!” 洛芙望向带她过来的两个内监:“是这样吗?” 两个内监躬身道:“回贵人的话,这两人确实需得带回去。” 两个侍女一听,又连连磕头哭求。 两个内监脸色变的冷冽,没再容她们多言,一左一右将两人的嘴捂上,冲洛芙道:“只是例行盘问,贵人莫要被她们蛊惑了。” 洛芙心乱如麻,到底还是没有阻止,只道:“那你们查清楚,若她们是无辜的,不要伤了她们………” 说到最后声气渐弱。 她已经不确定自己说的话会不会有用了。 两个内监拖着侍女回去主殿的时候,见几个宫人正在擦洗地板。 两人头皮顿时发麻。 自打洛贵人入宫,陛下便没再宫中杀过人。 他们也松泛起来。 可现在,那种刀架在脖子上,随时都会没命的感觉又回来了。 两个侍女更是面无人色。 两人拖着侍女战战兢兢走回正殿。 见殿内一片狼藉。 帝王提着滴血的刀站在这狼藉之中。 批头散发,神情癫狂。 仿若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两个内监膝盖一软,瘫跪下来。 慕容烬听见声音,转动眼珠看过去。 两个内监忙道:“陛下,奴婢们把这两个贱婢带来了。” 两个侍女被绑了手,已经瘫在地上。 慕容烬提着刀,踉跄走过来,抓住一个侍女的头发提起来:“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那侍女哆哆嗦嗦:“无,无人指使,此事与奴婢无……” 她想说与她无关,可最后一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喉管嗤嗤的往外冒着血,呛的她满嘴都是血。 慕容烬丢开她,又去看另一个:“你呢,也与你无关?” 这侍女已经被吓疯了,眼睛发直,口中流涎。 慕容烬笑了声,刀从她背后捅入,扎穿钉在地上。 还活着的两个内监匍匐在地上,身子抖的像筛糠。 高斌一直站在殿内,此时才走过来,将手中杯盏递过去:“陛下,饮些酒吧。” 慕容烬推开他,踉跄着往后退,却似力气用尽,又跌坐在地上。 “陛下!” 高斌连忙冲过去扶他:“陛下脑疾又发作了,洛贵人既然知道陛下身份,便叫她过来伴驾吧。” 慕容烬忽得沉默了,脸上癫狂的神色稍稍褪去,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我想过她会知道,却没想过是这样知道的,我发病的样子的被她看见了,她一定很害怕,让她自己静一静。” 高斌也是懊恼:“此事也怪奴婢,单想着他们会对洛贵人出手,只着重保护她的安全,却不想他们竟然是冲陛下来的。” 慕容烬神情阴沉到极点:“你说,是谁,是谁给朕安排了这么大一出戏?” 高斌道:“无外乎张宏与高伟,这计策拙劣粗暴,看起来不像张宏手笔,但奴婢总觉得与他脱不了干系。” 慕容烬残忍的笑起来:“近来朕真是对他们太过宽容了,有胆做出这种事,就要够胆承受后果,朕要叫这两个人家中举丧。” 高斌冷声道:“陛下放心,奴婢必定会让他们痛彻心扉!” ……………… 内阁。 一个小内监匆匆过来,在张宏耳边说了什么。 张宏面色如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今日皇帝没来上朝。 他便知道内廷出事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从皇帝与那洛贵人的反应来看。 皇帝这次当是被狠狠揭了鳞片。 这么多年了,高伟那个老货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 得了消息,竟然就这么捅上去。 如此,不到晚上,皇帝就会查清楚。 那滔天的怒火,虽不至于把高伟吞没,总是会让他元气大伤。 两败俱伤,真是妙啊。 张宏心情大好,老神在在的在内阁等待高伟出事的消息。 并没有多少时候,一个小官脸色惨白的跑来了。 “阁老不好了!” 这小官张宏认得,是户部的,也是儿子张禄的人。 高伟出事,怎么是他来报? 张宏心中微有疑窦,面色却是惯常的沉着:“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小官颤抖道:“阁老您快回去看看吧,小阁老他…………他没了!” 张宏一向运筹在握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他慢慢站起来:“你说什么?” 小官哭道:“小阁老从衙门回去的途中遭了贼匪的袭击,如今已经是,已经是…………” 他说不下去了。 张宏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张禄是资质最好的,也是他着意培养的。 培养了几十年,朝堂上追随他的人众多,如今说没就没了。 便是寻常家人也难接受。 何况是有这偌大家业要继承的张氏。 张宏一阵头晕目眩,往前栽去。 “阁老!” 管家与内阁几个大臣连忙过来相扶,好歹没让栽在地上。 张宏两眼直直的。 禄儿的死一定与皇帝有关。 这个疯子! 他都已经把自己摘出去了,他竟然还是杀到了他头上! 张宏扶着小官的手慢慢站起来,拖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出去。 马车经过武清侯府时。 门口竟然也是乱做一团。 小侯爷横尸于府门前。 下人们正搬着他的尸身回府。 张宏木然的放下帘子。 确实是两败俱伤。 不过不是高伟和皇帝。 而是他与高伟。 ……………… 洛芙不知短短的时间,宫城内外便已经流了许多的血。 轿子平稳的回到凝香居。 凝香居还是老样子。 听兰与青禾一直在门口翘首以盼。 见轿子回来便是一喜,早早撑开伞,等轿子到了跟前停下,忙走上前挡开轿帘扶里面的人儿出来。 “主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洛芙一出来,听兰、青禾两人就发现她脸色不对劲,赶忙问道。 “是不是着凉了?” “昨晚我心里就不踏实,今日主子果然就不对了。” 两人焦急起来,让围过来的常安几人去烧炭盆,熬姜汤,自己扶着洛芙进屋,一个摸手,一个摸额头问道:“主子,回来了便不必忍耐了,你哪里不舒服快跟奴婢说说。” 洛芙缓缓抬起脸看看她们:“你们是不是知道长烬就是陛下?” 不妨她突然问起这个,两人都是一窒,憋红了脸:“主,主子知道了?” 她们这样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洛芙不想再多问什么了:“你们出去吧,我想自己坐一会儿。” 两人互相看看,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只得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出去在门口守着。 洛芙自己坐了一上午。 到正午时,稍稍吃了一些饭,便睡下了。 晚饭没吃。 长烬没有回来。 帝王也没有传召。 洛芙却睡的不安稳。 梦里昏昏沉沉的。 一会儿是长烬圈着她,神态慵懒的跟她讲志怪故事。 一会儿是长烬穿着龙袍,面目狰狞的杀人,剥人皮。 一会儿是他坐在龙座上,仁慈宽容的望着朝堂上的女官。 一会儿是他朝她伸来沾满鲜血的手………… 洛芙猛的惊醒了。 四周黑暗沉静。 她的手却被人攥着。 不知何时,床边竟盘踞着一个人。 第89章 听说洛芙在兖州跟人定过亲 洛芙被吓到,下意识地抽回手,想要喊人时,忽觉这人轮廓有些熟悉。 是长烬。 但现在该称他陛下了。 他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但洛芙却能感受到他的阴沉。 她一时没敢动。 他阴沉地盯了她一会儿,道:“就那么害怕?晚饭都不吃了吗?” 洛芙听他说话,心里这才放松一些。 从床上下来,想跪下行礼。 他却又冷哼:“坐好,不然治你的罪。” 洛芙一僵,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床沿上。 他盘腿坐在她床边的地板上。 她现在这般坐着,反倒比他高了。 他抄着手仰面看她:“不要听她们说,我就在这里,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 在夜色中的时候长了,眼睛便也适应了。 洛芙能看清他的五官神情。 阴测测的。 跟他刚在她身边,心情不好时一样。 她还记得,她刚到京城在漱玉居时,他从外头回来就是这么阴,眼睛里头有红血色,额头上还能看到青筋。 说是杀了人家两条狗………… “在漱玉居的时候,您同我说,您杀了上峰的狗,其实不是狗,是人对吗?” 慕容烬微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道:“嗯,那些东西于狗无异,他们会刻意激怒我,就像昨日那样,我不杀他们,死的就会是我。” 洛芙看过史书,晓得臣子也不都是忠心的,慕容烬这么说,她心里就是一惊:“有臣子想要夺位谋反吗?” 慕容烬道:“是啊,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谁不想坐呢。” 洛芙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 慕容烬耐心地等了会儿,见她一直没说话,问道:“还怕我吗?” 洛芙想了想,自己也说不好,只能垂首道:“我……不知道。” 慕容烬倾身圈住她,仰面望她:“那你继续问,问什么都可以,问到你不害怕为止。” 他的语气举止同长烬趋近。 洛芙却做不到像以往那样对他了。 不敢让他就这么仰望着她,她小心地从床沿侧腿坐到地板上,同他面对面:“您昨日是头疼了吗?” 她坐下来就更好圈抱了,慕容烬没计较她生疏的称呼,嗯了声:“吓到了是不是?” 洛芙点点头:“为什么会头疼,太医都看不好吗?” 慕容烬眼中有了些笑意:“是治不好,不过有你在身边已经很少发作,放心,我死不了。” 她? 洛芙错愕。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刚开始,他嘴唇发青,眼睛蔓延红血丝,在凝香居时就不曾有了。 若她当真能治他的脑疾,那便再好不过了。 最起码,她应该不会被剥皮了吧…… 慕容烬将她圈抱的更紧一些,等着她继续问。 洛芙犹豫着,问出了她最想问的:“她们说……您会剥皮,将宫女嫔妃的尸身悬挂在殿门前……是真的吗?” 慕容烬沉默了下:“嗯。” 洛芙脸色变了。 慕容烬一直盯着她,见她变了脸色,他脸色也难看起来,侧过脸道:“那是以前。” 她却还是没有说话。 他回过脸,皱眉道:“你要因此不要我了吗?” 洛芙愣了下。 他刚在她身边时,便说过这样的话。 可他到底不是内监长烬。 他是帝王。 怎么会是她不要他? 慕容烬握紧她的腰,紧紧盯着她,脸色越发的阴沉:“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要养我,你还要把我养得白白胖胖,你想现在想放弃?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他说着阴沉的脸色逐渐变成黏腻的病态。 像某种蛇类就要缠绞上来。 洛芙有些慌,下意识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没有不要你!” 慕容烬却不信,垂眼盯着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 洛芙赶忙将手收回来。 然而刚收回来便被他缠裹在怀里,绞的她喘不过气。 她感受到他有些不对劲儿,忙道:“真的没有不要你,长烬,你先放开我。” 或许是长烬这两个字起了作用,他缠裹她的力道小了些。 她从他怀中抬起脸:“我只是有些害怕那样的事,让我缓一缓,过些日子就好了。” 慕容烬脸色稍缓,垂首蹭着她的鼻尖:“没有骗我?” 洛芙脸又烧起来。 难免想起昨晚。 她怕他又凶起来,忙往后退了退,问道:“你,您为什么要扮成长烬骗我?” 慕容烬有些不满,却也没再把她拉回来,声音微哑道:“起初只是觉得有趣,后来,不想让你怕我,再后来……” 他停住了,眼睛却定在她唇上。 洛芙脸更热了。 又有些恼。 因为想那样,还大费周章叫人陪他演戏,又把她眼睛遮住。 让她提心吊胆。 一直猜测一些有的没的。 她敢怒不敢言。 慕容烬却心情大好,凑近她问道:“贵人不是都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么,还叫外头的人去司礼监查我,怎么不查到底呢。” 洛芙看了看他,没敢说话。 慕容烬笑了:“怪我呢?可谁让贵人耳根子软呢,我只是稍稍示弱,你便自己将自己说服了,都不必我想别的法子。” 洛芙:……………… 她忍不住道:“你想了,你身上有香,跟长烬身上的味道不同,你是故意的…………” 慕容烬挑眉,面不改色道:“我家贵人这么聪明,我不这样做,岂不是都不能近你身了么。” 洛芙:………… 慕容烬笑了。 前一刻的病态黏腻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揽着她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过斗篷裹在她身上,然后拉着她往外走。 而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烛火。 洛芙问道:“去哪里?” 慕容烬看她一眼:“吃饭。” …… 洛芙望望外头的天色:“……怎么这个时候吃饭?” 慕容烬脚步不停:“不想再让你饿肚子。” 洛芙愣了下。 被他带到外间在绣墩上坐下,这才想自己第一次被带去承平殿时,被他缠了差不多一日夜,被饿醒,肚子还叫了。 他竟然还记得。 洛芙耳根都红了。 听兰与青禾已经将饭菜端了过来。 洛芙吃不下饭,还是第一次。 凝香居的人也都提着心,厨房里一直煨着汤,就是预备着她或许能吃一些。 只是都已经深夜了,她还是没动静。 幸好帝王来了。 听兰与青禾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笑。 “主子,这是黄豆猪蹄汤,一直煨在灶上,早就炖的烂烂的,现在喝正好呢,小菜是主子喜欢的酸辣口,配刚烤出来的荷花饼最合适了。” 洛芙先前还不觉得,坐过来听青禾这么一说,又被香喷喷的味道一熏,肚子还真就饿了起来。 她拿起汤勺,正要去喝猪蹄汤,忽然顿住,望向一直盯着她的慕容烬:“你,您也吃一些吧。” 她的称呼让慕容烬心中不悦,啧了声:“吃饭还要人陪,你怎么那么娇气?” 洛芙:………… 她娇气? 她要是一直盯着他看。 他能吃得下去才怪! 只是现在她可不敢说他了,正要解释。 他就已经拿了汤勺:“算了,陪你一次。” 洛芙:………… 她吃得慢,慕容烬要陪着,她那一小碗吃完,他就已经吃了三碗,还是特意放慢了速度。 脸色都不好了。 洛芙知道他不爱吃饭,重阳节那会儿还要看着他吃,才能吃完一碗五香面。 现在吃了三碗,应当比平日里都多了。 她有些想笑。 只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大半夜吃的饱饱的,困意来了,肚子还撑着。 只能顶着困意同慕容烬一起在外头走廊上消食。 折腾到天快亮才又睡下。 而慕容烬自知身份暴露,便再也不客气,光明正大地占据了她的床和……她。 倒是没再动手动脚。 洛芙对他的怀抱已经有些习惯,渐渐地也就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慕容烬已经离开了。 听兰与青禾拉开床帐,笑道:“主子醒了。” 洛芙坐起来,望望外头。 连日的大雨终于停了。 虽然还未出太阳,但天光已然大亮。 一扫昨日阴霾。 洛芙洗漱更衣后出去。 本打算在院子里走走。 却见院子里站着两队人。 常安、守忠、德顺三人在前头。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听兰与青禾也走过去,同这一众人一起屈膝跪拜道:“奴婢恭贺主子荣升贵妃之喜。” “贺喜主子,贺喜主子!” 洛芙愣住:“什么贵妃?” 听兰笑道:“主子,陛下已经册封主子为贵妃,还特意吩咐了,主子若是醒了,便接主子去翠微宫住。” 青禾接道:“翠微宫就在陛下的承平殿旁边,是贵妃居所呢。” 两人说完。 她们身后的一众内监宫女齐声道:“恭喜贵妃,贺喜贵妃,请贵妃移居翠微宫。” 洛芙懵怔着上了轿舆。 在翠微宫正堂坐下时,还觉有些不真实,并且不适应。 凝香居很舒服,不大不小。 她在凝香居住了月余,都已经习惯。 这翠微宫虽然无一处不精巧,可太大了。 她觉得空荡荡的,虽是有婢女,可还是显得那么没有人气。 洛芙觉得不适应的时候。 她荣升贵妃之位的消息已经迅速传遍了整个内廷。 别宫里。 崔玉珍听了下头小宫女的禀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贵妃?你说谁荣升了贵妃之位?” 这个消息早晚都会进崔玉珍耳中,小宫女本是想抢个先机,过来露个脸。 没想到崔玉珍却是这样的反应。 跟要吃人一样。 让她心里直打突,脸上的讨巧的笑都僵住了,赶忙跪下道:“是,是凝香居的洛贵人荣升了贵妃之位。” 刚说完,她就听到了崔玉珍极重的粗喘声。 想来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砚秋一直在旁候着,闻言也是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扶住崔玉珍,对那小宫女道:“主子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正心惊胆战着,闻言忙不迭出去了。 砚秋扶着崔玉珍,想让她坐下。 她却忽然推开她,叫道:“贵妃?她凭什么啊!” 她在这里跟人斗的不可开交,青州骗她的那个贱婢也没了消息,她满心的憋屈,她却不声不响的就升了贵妃? 凭什么啊! 砚秋也满心的疲累。 她早就让崔玉珍去凝香居同洛芙交好。 她却总是推三阻四。 到最后还恼了起来。 如今,人家已经飞上枝头,再想过去,恐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这个时候了,不想着如何补救,又在发脾气。 如此,莫说夺后位,便是在这后宫占据一席之地都悬。 心里这般想着,砚起却还只能哄着:“陛下都不曾来过后宫,她能一跃成为贵妃,想必是使了什么手段,主子莫急,手段她使得,咱们也使得,只要见到陛下,将来主子的位份未必比她低。” 崔玉珍听了这才稍稍平静一些,走到宽椅旁坐下,敲着桌子道:“那你快些想法子啊,我要怎么才能见到陛下?” 砚秋皱眉道:“主子,您现在心浮气躁的,便是见到陛下,也是祸不是福啊。” 崔玉珍忍了会儿:“见了陛下,我自然不会是这个样子,你快想想法子,我不仅要见到陛下夺得圣宠,我还要让那个洛芙失宠!” 她顿了下又补充:“不,就算我夺不了圣宠,也不能让她好过!她哪里比的过我,凭什么就一飞冲天!” 砚秋叹了口气:“还是老法子,主子需得同那位洛二姑娘交好。” 这次崔玉珍倒是没有恼起来,只是咬牙道:“然后呢。” 砚秋道:“她既能升贵妃,陛下想来极是喜爱她,主子同她交好,陛下去她宫中时,主子总能见到陛下,这见到了陛下,仔细摸清楚陛下的性情,才能谈以后啊。” 崔玉珍手攥的死紧,沉默了一会儿道:“听你的就是,但你想的太少了,主动交好只是其一,重要的是拿到她的把柄,我记得长姐的信里提到过,那洛芙在兖州时曾跟别人定过亲,这件事若是在合适的时机捅出来,我看她这贵妃还能不能坐的稳!“ 砚秋闻言倒是对她改观了一些,点头道:“主子说的有理,若是交好不成,有这把柄在,也能让她不得不帮主子。” 崔玉珍痛快的笑了,站起身往内室书案旁去:“我这就写信,你把信递出去给长姐,我要把洛芙的底细扒的清清楚楚!” 第90章 洛芙的把柄 崔玉珍的信很快就送到了崔玉如手中。 崔玉如看完信后久久没动。 身边大丫鬟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将信纸放下,叹了口气。 早知道那位洛二姑娘不会一直默默无闻。 不想竟是一飞冲天。 旁人连陛下都没见过,她竟能直接从贵人封贵妃。 可见是多么得帝王宠爱。 早让玉珍同人家交好,偏是一次都没去过,如今再去,恐怕也得不了什么好了。 这也幸好那洛二姑娘有个把柄,能让她为崔氏所用,不然她恐怕到明年都睡不好觉了。 崔玉如想起了洛贞。 她记得洛贞初次登门时跟她说过这事。 洛芙跟裴忌有婚约。 却在内廷来人时不声不响地抢了洛贞入宫的机遇。 当时她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却是个绝好的把柄。 无论洛贞说的是真是假,只要那位洛二姑娘当真跟裴忌有过婚约,那么一切都会是真的,甚至她与裴忌不清不楚也会是真的。 她洗不清的。 思及此,崔玉如问大丫鬟:“今日洛氏登门了么?” 自从前两日大雨,洛贞一惊一乍的,崔玉如便对她冷了态度。 回去时都没等她。 洛贞应当是也有所觉,即便后来大雨不断,每日里也都是带了礼物亲自上门。 不过她都没见她。 倒也不是打算就此与她断了。 毕竟她这伯府也是日薄西山。 崔氏更是已经远离京畿重地了。 再不与姻亲抱团,那可就真没什么盼头了。 一代不如一代,她的儿子可怎么办? 因此她只是想冷一冷她,也好叫她涨涨记性。 不过现在有了贵妃,洛贞与裴忌就从需要抱团取暖的姻亲变成了制衡贵妃的把柄。 她需得从裴家人嘴里把洛芙与裴忌的事情搞清楚。 洛贞有些心计,不好打听。 但她那个小姑子,总听她抱怨市井粗蛮愚蠢,若当真如此,对她来说却是正好。 说不得还能当成人证送到洛二姑娘面前。 等见了这小姑子,谅她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帮扶玉珍,如此她崔氏连同伯府也就能重振旗鼓了。 大丫鬟见崔玉如神情狂热起来,以为她又对那洛氏起了交好的心,忐忑道:“上午那会是来了的,奴婢以为姑娘还是不想见她,便让门房叫她回去了……” 崔玉如笑道:“如此正好,也好有个由头请她们入府一聚。” 大丫鬟拿着请帖往裴宅去的时候,洛贞正在喝药。 赵嬷嬷在旁劝道:“姑娘,你这是何必呢,是药三分毒,你还年轻,早晚会有的,用不着太急。” 洛贞一气将药喝完,放到桌子上,拿帕子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怎么能不着急,让你找人,你到现在也没半点音讯,裴忌让我办的事,我也办砸了,如今连表姐也不见我,我再没个孩子傍身,往后在这裴家可怎么立足?” 赵嬷嬷叹道:“这些都急不来,姑娘吩咐的事情到现在也就才过去三两日,这又是连日的大雨,总是会耽搁一些的,再说孩子,姑爷不常在家,等他回来时多同房几次,也就有了,姑娘总喝药,若是被这药伤了身子,这才是断了根本啊姑娘。” 洛贞听她说得情真意切,一直急切的心也冷静了一些。 她何尝不知嬷嬷说得有理,可她真是有点怕了。 她嫁到裴家连半年都不到,可她却觉得过了许久。 许氏与裴榆太难缠了。 没有裴忌撑腰,她根本不可能在裴家好好过日子。 她有时候都怀疑自己能不能等到裴忌登位。 而裴忌前些日子是给她撑腰了。 可她心里不踏实。 她知道裴忌真正喜欢的是洛芙。 他对她能有多少爱护呢,还不是全凭利益。 何况就算是洛芙,无有子嗣,他也还是有了别人。 她能倚靠的只有孩子了。 不过嬷嬷说的是,她的身子是根本。 洛芙占尽裴忌的宠爱,占尽如今帝王的宠爱又如何。 她不能生。 那就是最大的错处。 无论是裴忌还是现在的帝王,都不会容她。 她也只是现在得意,等发现她生不了,看现在的帝王还会宠爱她吗。 往后这漫漫长路,没有孩子,看她还如何得意! 洛贞吐了口浊气:“晓得了,这药我也喝了一副了,我停了就是了。” 赵嬷嬷这才松了口气,正待说话。 丫鬟从外头进来:“奶奶,伯府娘子派人送帖子来了。” 洛贞和赵嬷嬷都是一愣。 洛贞问:“你说谁?” 丫鬟道:“伯府娘子。” 洛贞心头一万个疑惑。 她知道前两日表现不佳,崔玉如接连两日都不见她,今日还被打发回来了。 现在怎么又登门送什么请帖来了? 她疑惑着,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丫鬟应声出去,不多时崔玉如身边的大丫鬟就走了进来,笑着行礼:“娘子。” 洛贞忙叫她起来:“表姐可是不生我气了?” 大丫鬟道:“娘子说的哪里话,娘子同我家姑娘是姐妹姻亲,能有什么气,不过是几日大雨,家里小公子风寒反复,实在是没心力,今日放晴,家里小公子这病也大好了,我家姑娘高兴,又想前几日怠慢了娘子,便索性设了宴,让奴婢过来请娘子与亲家榆姑娘过去小聚。” 洛贞听的本是心情大好,最后一句却让她愣住:“榆姑娘?裴榆吗?” 大丫鬟道:“正是呢。” 洛贞眉头皱的死紧:“表姐怎么……” 大丫鬟笑道:“我家姑娘晓得娘子同榆姑娘不睦,母女连心,亲家太太恐怕对姑娘也是…… 是以我家姑娘想娘子若是长此以往,这日子怕是难过,便想借此帮娘子一把,榆姑娘总是要说亲的,也是该带在外头多走动走动了。” 能跟裴榆缓和关系自然是好。 想来她知道她要带她去伯府,便是再气恨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往后再你来我往的,关系总能缓和。 只是…… 崔玉如怎么会这么替她着想? 而且,她在她面前失态两次,她就已经是不喜了。 裴榆那等粗鄙恶毒之人,她怎么能容的下她? 洛贞想不通,有些犹豫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家这小姑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我怕她在伯府闯出什么祸来,反倒叫表姐为难。” 大丫鬟道:“娘子放心,我家姑娘既叫请了,就有准备。” 洛贞见她这是当真要请裴榆,也只得应声。 左右带裴榆过去,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至于崔玉如想做什么,那她就管不着了。 洛贞带着赵嬷嬷去了裴榆的院子。 裴榆刚解了禁足。 正蔫头巴脑的趴在床上。 刚禁足那会儿,她把屋子里的东西砸的一片狼藉。 后来时间一场,没什么可砸的,又当真不让她出门,她那狗急的脾性还真改了一些。 不过对洛贞的厌恶不减。 听说洛贞过来,她又立马来了精神,从床上下来冲出去,骂骂咧咧道:“你这个毒妇把我害的好几天不能出门,你还有脸来我这里?” 洛贞对她的厌恶也是不减,也再没了以前的刻意讨好。 只坐在椅子上,淡淡看她一眼:“榆妹妹,做人要凭良心,当日是你先去找你二哥告我的状,想让你二哥休了我,明明是你害我不成反自己受了罪,却又赖在我身上,你也替我想想,若你是我该当如何?” 裴榆可不是个会替别人想的主,蛮横骂道:“若不是你先坏我名声,后又阻我嫁人,我怎么会找我哥告你的状!你要是没嫁进我家,我早就嫁出去!你这个罪魁祸首反倒倒打一耙喊起冤,我看你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洛贞压着火气:“会咬人的狗不叫,是你那表姐才对,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已经嫁在你家里,还辛辛苦苦为你的婚事操持,结果辛苦许久,就是为了搞坏你的名声,好让自己在婆家不得婆母和小姑子待见?裴榆我跟你无冤无仇,我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吗? 你再想想,我被婆母与小姑子挤兑,整个裴家最高兴的是谁?还不是你那表姐!” 裴榆皱眉道:“你为了把自己摘出去,当然会把所有事情往我表姐身上推了,你们都是我哥的女人,你肯定不待见她,便往她身上波脏水,你当我真信你的鬼话?” 洛贞闭了闭眼:“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个做媳妇的,断断没有与婆母、小姑子不相往来的理,你不是总想去伯府吗,我其实心里一直记着,早前就跟伯府娘子提过,今日人家小公子风寒痊愈设宴庆祝,特意过来相邀,我又提了下,人家便多给了张请帖,你若是实在厌恶我不想去,那我自己去便是了。” 裴榆本是乌眼鸡似的。 洛贞突然话锋一转,要带她去伯府,她正懵着,见洛贞站起来要走,赶忙拉住她:“谁说我不去,我当然要去!” 洛贞看她一眼,佯装无奈叹气:“那便快些去梳妆吧,我也不求你这就对我改观,往后见了我别总是针锋相对就是了。” 裴榆心里只有对即将去伯府的欣喜,哪里记得别的,随口应一声就奔回卧房,把丫鬟们都叫进来帮她找衣裙梳妆打扮。 倒是也没浪费多少时候。 等她梳妆完毕,洛贞便带着她出门,坐马车去了伯府。 伯府虽然在王侯公卿之中是不入流的门户。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奢华底蕴还在。 裴榆看着竟然胆怯起来,紧紧跟在洛贞身边,也不敢说话。 洛贞心中满鄙夷厌恶。 在家里横成那样,还当她真是无法无天的魔王呢。 到了外头竟然就是个鹌鹑。 欺软怕硬,真是叫人恶心! 跟着引路的大丫鬟来到后院敞厅,见已经有不少人了。 只有几个脸熟的。 她们的家世都不怎么好。 可剩下那些脸生的竟也频频向她们示好。 说明崔玉如请的这些妇人,都不是什么大人物。 洛贞心中有了底气,在丫鬟的指引下落落大方的坐下。 裴榆坐在她旁边。 这是她来京城后第一次参加宴席,有些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裙子。 京城的人总是比兖州那些乡巴佬高贵的。 而且二哥在京城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旗。 不比在兖州,大多数人都怕二哥,要巴结她们。 现在轮到她们巴结别人了。 裴榆对此倒是想的明白,只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便看谁都比她高贵,她也就胆怯起来,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生怕得罪了谁。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曾见主人过来,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嫂嫂,伯府娘子怎么还没来啊,我茶水都喝三盏了。” 洛贞心中冷笑,这个时候倒是会叫嫂嫂了。 面上却是不显,说道:“许是还在梳妆吧,再等一会儿,你不是总想同人结交么,你也同身边的娘子们说说话嘛。” “没人引荐,怎么说话,你不帮我。”裴榆怨怼一句,又道,“我现在想小解,该怎么办啊。” 洛贞终于还是忍不住阴阳了一句:“榆妹妹出来一趟倒是懂规矩了,这往后家嫁人,看谁还能挑妹妹的错。” 裴榆有些不耐道:“到底怎么办嘛。” 洛贞在心中轻哼,抬手召来一直侍立在两边的丫鬟。 听说裴榆想小解,丫鬟忙道:“姑娘,请跟奴婢过来。” 裴榆赶忙站起来,跟着丫鬟出了敞厅。 丫鬟带着裴榆穿过重重游廊,才到了茅房。 她小解之后,便又往回走。 路上正碰见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华贵的美妇,手中牵着个五岁左右的小公子。 她看见裴榆,便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在园子里乱走?” 裴榆见她一身华贵,自己就先怯了,闻言赶忙解释道:“我,我没有乱走,我是过来方便的。” 她身边的丫鬟,这时才曲身行礼道:“奶奶,这位姑娘是洛娘子带来的。” “原来是裴大姑娘。”崔玉如装作恍然,冲她招手,“大姑娘快来我身边,早前就听你嫂嫂提过你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好姑娘。” 裴榆见她对自己十分亲切,又被夸了一句,那股怯意顿时就消了一些,赶忙依言走过去。 崔玉如把手中牵着的孩子交给身后的乳娘,吩咐道:“你们带小公子到别处逛逛,裴姑娘难得过来,我可要好好招待。” 第91章 圆房可不只是亲吻 嬷嬷带着小公子并一行人走远。 崔玉如才转过脸,对裴榆叹道:“我家这孩子自打得了风寒就难伺候的紧,今日设宴本打算带他过去,他却一直哭闹到这会儿才好一些,大姑娘久等了吧。” 裴榆这会已经知道她就是伯府娘子,又见她对自己这般客气,激动的脸发红:“没有久等,没有久等,娘子客气了。” 崔玉如打量她一番,笑道:“大姑娘这般好品貌,又有礼得体,怎么来京城这么久了也不曾见你出来?” 裴榆一听就来劲儿了,诉苦道:“娘子不知道,这都怪我那二嫂,我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来京城,怎么能不想出来逛逛呢,我晓得我家二嫂比我见识多,交友广,便想让她出门时带上我,谁知她和她身边那个老货话里话外骂我和我娘上不得台面,愣是不带我们出来,偏我二哥还向着她,把我禁足了好些天,最近才放出来!” 她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把家里的事都抖落出来,又讨好道:“今个儿能出来,都是托娘子的福,如果不是娘子,我那嫂嫂才不会管我呢。” 崔玉如惊讶道:“怎么会如此?贞儿虽说……唉,无论怎么样这也是她的过错,身为嫂嫂怎么能不替小姑操心呢。 也怪不得你至今还不曾说亲,你这样大的了姑娘,要是我的小姑,早就带着出去走动了,不然这再耽误下去,好人家都被挑完了,你这也不好说亲了。” 裴榆听得急起来,又听她口风似有帮扶之意忙求道:“好娘子,你可怜可怜我,我那嫂子不中用,在兖州的时候还坏我名声,到了京城更是不会帮我,我娘跟我一样也是才来京城,帮不了我,我二哥又整天不着家,现在还一直向着他那媳妇,肯定也是不会管我的,也只有娘子心善能帮我了。” 崔玉如听了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有些为难道:“我倒是知道有几家高门大户正在说亲,前些日子还寻我找人呢,只是我要是带你过去,不知会不会有越俎代庖之嫌?” 裴榆听她当真有心带她说亲,心下大喜,忙道:“他们都不管我,只有娘子管我,我看谁敢说娘子越俎代庖,我就跟谁拼命!” 崔玉如道:“大姑娘可莫要如此想,毕竟都是一家子,怎么能因此便反目成仇呢,你的事情往后不同她们讲就是了,真到定的时候再说,如此也能给她们一个惊喜,大姑娘看如此可好?” 裴榆赶忙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都听娘子的,没定之前我都不跟她们说!” 崔玉如点点头:“既如此,大姑娘同我仔细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人家要是问起我,我也好回话,对了尤其是你二哥的事情,毕竟,你家里全靠你二哥,说得详细些,人家心里也好有个数。” 裴榆连忙答应。 她脑子本就蠢笨,此时又被崔玉如三言两语哄得兴奋到头脑发昏,想也不想就把裴忌的事情抖落个干净。 连他年少时的事情都也说了。 崔玉如仔细听她说完,忍不住笑了。 真是看不出来,当锦衣卫的还能有这般深情的人。 裴忌雨夜归家还吐血。 去的哪里,见得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看来都不必她们往那位洛二姑娘身上泼脏水了。 她心中已经有了谋算,含笑对期待望着她的裴榆道:“大姑娘,你有福了,过些日子我叫你嫁个王孙贵子。” 裴榆闻言,忍不住兴奋地叫了声:“当真吗娘子?” 崔玉如笑道:“骗你做什么,那几个找我的人家哪里能配得上大姑娘,大姑娘若是有心,谁嫁不得呢,只是我需得去为大姑娘走动一番,大姑娘耐心些,切记事成之前不要说出去。” 裴榆现在哪里会不听,连声答应又连连保证。 从伯府回去后,她还当真没说出一个字去,只是那自觉已经高人一等的姿态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洛贞只当她这是进了一趟伯府的门,便跟那乡下人进了城一样,也当自己是有身份的了,兴得没边。 裴榆这个蠢货的秉性她又不是不知道。 回到裴宅,又被许氏叫过去,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还有没有点规矩!婆母在家,你出个门子连言语一声都没有,还带了我榆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亏我早前还直夸你,当娶了个宝回来,原来竟是个狼心狗肺,不知孝顺婆母的刁妇,这也就是你娘离得远,不然我高低要登门问一问她是怎么教的女儿!” 这次许氏骂人倒也是有缘由的。 她也是想出去跟那些达官显贵说说话,攀攀关系,但洛贞只带了裴榆,两人走时还连言语一声都没,她心里哪里能舒坦。 洛贞现在已经对她骂人的话没太大反应了,只淡淡道:“婆母想去问问我母亲,我倒也想让我母亲问问婆母,您整日里待在沈姨娘院子里,又下令不让我过去,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听您的话,没过去竟又是错。 往日里你们骂我不带榆妹妹出去走动,如今我好不容易求了伯府娘子同意,带了榆妹妹,您竟还是不满要骂,媳妇真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许氏被她说得没理,梗着脖子又拿有孕说事。 洛贞被戳到心窝,再不耐烦在许氏跟前待下去,冷道:“有孕不过早晚,我又不是不能生,过些日子,我也会怀上,您不必拿这个刺挠我。 您儿子当是跟你说过,今个儿我再多言一句,你儿既然娶了我,那我们就是一体,往后荣辱与共,他调来京城任职也是仰仗我娘家的势,往后但凡他还想往上爬,你老还想过好日子,那就还用得上我。 既然用得上我,您就对我客气点,这对您的儿子还有您女儿都好,不然,榆妹妹的婚事难道要你和沈姨娘操持吗? 婆母,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说完也没再多留,转身自走了。 许氏气得手抖:“瞅瞅,瞅瞅,谁家儿媳跟她似的,有点势就狂得没边了,身为媳妇帮扶夫君小姑不是她的本分吗,竟然还就拿乔起来!” 她骂了一通,见裴榆没像往常一样跟着她骂,更恼火了:“你这一脸鬼迷日眼的做什么呢,你还真指望她给你说亲呢?上次坏你名声的事你不记得了?” 裴榆憋得难受。 她真想现在就告诉许氏,告诉裴家所有人,她即将嫁入高门,只可惜不能说。 只能轻蔑道:“指望她?莫说她才不会真心实意帮我,就算她真想帮我,就她娘家那点势能帮我什么?我的事,我自己会管,可用不着她。” 洛贞不知裴榆后面说的话。 沉着脸走回自己院子。 赵嬷嬷早就等着了。 她近来要忙着帮洛贞找人,洛贞和裴榆去伯府她就没跟着。 此时见洛贞回来,忙笑着迎上去:“姑娘,人我找来了。” 洛贞闻言一愣:“找来了?跟洛芙像的人?” 赵嬷嬷忙道:“正是呢,家里人多眼杂,我没敢带回来,只放在茶楼让人看着,姑娘现下过去看看吧?” 洛贞便又转身带着赵嬷嬷出了门,去到那茶楼推开雅间的门,只见一个身穿素裙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房间里。 见有人进来,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洛贞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女子身形虽是窈窕。 但个头矮一些,也不够纤秾合度。 单看身形,并不像。 赵嬷嬷在旁边道:“抬起脸来。” 那女子便缓缓抬起脸。 洛贞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摇头道:“比不上那人。” 赵嬷嬷噎了下,心说那人的容貌,谁能比的上,现在这个要是有那造化,还能沦落到人牙子手里么。 她叹道:“是比不上,可也是有些像了,姑娘仔细看看她的眼睛。” 洛贞闻言便盯着那女子的眼睛看了会儿。 也是桃花眼,是有些像,只是没那人的味道,透着一股子胆怯,如此便将这点像给散了。 赵嬷嬷也知道,说道:“调教些日子也就好了,这眼睛啊最是能打动人心,姑爷定会喜欢的。” 洛贞也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再找不到另一个了。 而沈芷柔的肚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她眼中闪过狠毒之色:“听嬷嬷的,别人我不放心,一会儿我去赁个宅子,这几日嬷嬷你就在这里调教她,最好是在裴忌回来之前调教好,我不想让那贱人得意太久!” 洛贞在费心收拾院里姨娘的时候,崔玉如这边已经写了信,赶在天黑宵禁之前递到了内廷。 崔玉珍看了信,一直嫉妒到焦灼的心总算才平稳起来,将信递给砚秋笑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说不得在入宫前还失贞给了裴忌,不然裴忌何至于对她念念不忘? 也亏得她不检点,叫我知道这个,还有人证在,别说她只是贵妃,她就是皇后,也得听我的!” 砚秋仔细看了信,点头道:“有此把柄在手,确实不怕她不听话,只是此事太大,若是陛下永远不知还好,一旦传出点什么风声,叫陛下知晓此事,主子恐怕还要受她牵连。” 崔玉珍笑起来:“担心这个做什么,有这把柄在手,想来是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待我踩着她登上高位后,便让她在陛下跟前失态,早早赶得远远的,后宫这么多人,陛下还能记得她才怪,没了陛下的宠爱,在这后宫她活不久的,到时人都死了,谁还会折腾她那点事。” 砚秋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 她平日里看起来毛躁粗苯,这会儿到时想得周到。 崔玉珍已经笃定结果会是这样,神情里全是得色:“明日咱们就过去给那位贵妃请安吧。” 洛芙不知道有人等着给自己请安。 她正面红耳赤的将手里的册子给扔去一边。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她搬到翠微宫没多久,老熟人曹大监就来了。 望着她的神情跟高公公也没差多少。 这么久了,又重新见到他,洛芙也很高兴,请他坐下吃茶,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只是他话里话外都是催她跟帝王圆房。 洛芙现在知道曹大监是专管敬事房的大太监。 而敬事房正是管这种事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的脸热与莫名。 她都已经跟帝王同床共枕好几夜了,早就圆过房了。 怎么还来催…… 大抵是瞧出来她的莫名,曹大监走后又派了个嬷嬷过来。 这嬷嬷过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眯眯的给了她这本小册子,让她先看看。 她还当是什么话本,不曾想里头全是些不堪入目之事。 嬷嬷似乎能看透她在想什么,把那册子捡起来笑道:“这可不是什么不堪入目之事,这是阴阳调和,顺应天和的大事,贵妃年纪小,许是家里人不曾教过,咱们做奴婢的也只能斗胆为贵妃说道说道了。” 洛芙脸颊已经红成一片。 换嫁的事情太过匆忙,祖母又怕她在宫里受屈,只忙着找人帮她打听宫里的事,并没有同她讲仔细讲过圆房是怎么圆的。 她也确实不知道。 但现在…… 那本册子…… 嬷嬷柔声道:“册子里画的详尽,贵妃聪慧,看看就明白了,奴婢晓得贵妃心中定是害怕,不过贵妃与陛下情意相投,真到了那时,也就不怕了,再者说陛下疼爱贵妃,必是不会叫贵妃难过的。 只是咱们陛下对这样的事其实也是不通的,晚上贵人再与陛下同房,可要主动一些。” 她,她主动? 洛芙愣了下,脸更烧了。 她想起那几个夜晚,只是亲吻,他就那样凶,真要照册子上的,他…… 她不敢再想。 嬷嬷也是老人了,慈爱的望着她:“咱们陛下一路走来孤孤单单,难得碰见了贵妃,心里也有了贵妃,往后贵妃再为陛下诞下龙嗣,陛下也就再也不会孤单了,如此也能稳固朝纲,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收收心思,为了陛下,为了江山社稷,贵妃也得主动呀。” 第92章 贵妃摸摸,好摸吗? 子嗣…… 洛芙想起了娘亲。 娘亲就是因为子嗣才没了性命。 她其实是很害怕生子这样的事。 但也知道身为出嫁的妇人,都是躲不过这一遭的。 何况朝堂上还有人对陛下图谋不轨。 嬷嬷说的对。 她是要为陛下诞下子嗣才好。 何况陛下对她那样好,她也该回报他的。 洛芙红着脸点了点头。 嬷嬷笑道:“那贵妃再看看那册子,有什么不懂的,问奴婢便是。” 看这种东西,身边还有人盯着,真是想一下就尴尬,洛芙忙道:“嬷嬷先出去吧,我,我看的懂。” 嬷嬷笑着应声,还贴心的把房间中的侍女都带了出去。 洛芙见人都走了,这才重新拿过那本册子,忍着臊意翻看。 外间又淅淅沥沥下起雨。 阴冷寒气弥漫。 洛芙却觉浑身燥热。 勉强翻看完,她将那册子压到书卷最深处,起身打开了窗户。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她刚要转身,腰就被人圈住,冰冰凉凉的埋首在她脖颈之间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沙哑道:“不怕阴雨潮气么?” 洛芙难免想起册子里的东西,磕磕巴巴道:“不,不怕。” 慕容烬一只手在她左耳上捏了捏,笑了声:“我家贵妃身子一向暖和,确实不怕这点寒潮,来,陪我躺一会儿。” 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榻旁放进去,随即自己也踢了鞋子,俯身进去,抱着洛芙滚了个圈,最后将她拥在怀中,深深的喟叹一声。 洛芙心都快跳出来了,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慕容烬也察觉到了,将她圈的更紧了些问道:“翠微宫不好么?还是,还在怕我?” 洛芙脸埋在他胸膛:“没有怕您,翠微宫也很好,只是我刚到翠微宫,还有些不习惯。” 慕容烬的声音慵懒餍足:“今日曹宽过来了?” 曹宽应该就是曹大监。 洛芙点点头,又嗯了声。 慕容烬笑了,垂眼看一直埋首在自己怀里的人,故意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那娇娇美人又是一僵,声音低的都要听不见了:“圆房……” 想是怕他做什么,说完竟还抬起脸,问起他来了:“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我让守忠给你做个五香面吧?” 打死了两只恶犬的儿子,总是要应付一下的。 慕容烬不欲跟她说这种事,抬手捏捏她脸:“老实陪我躺一会儿。” 洛芙只得又将脸埋下去。 慕容烬笑了,手缓缓抚着她缎子般的长发,在朝堂上沾染的戾气渐渐消散开去。 过了好一会儿。 慕容烬道:“怎么还不睡?” 时候已经不早了。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她都该睡着了。 现在虽是在他怀里跟鹌鹑似的一动不动,可那一直有些僵硬的身子,可不是睡着的迹象。 洛芙脸还埋在他胸膛上,娇娇的声音都闷闷的:“就要睡了。” 慕容烬哼笑道:“管曹宽说什么,你害怕,我暂时不动你就是了,睡吧。” 洛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想他动。 可他真不动了,她心中更不踏实。 嬷嬷说的话总在脑中响起。 她要她主动一些…… 洛芙抓着慕容烬衣袖的手紧了紧,然后心一横,飞快的伸出去抓住了慕容烬放在身侧的手。 慕容烬微怔,而后挑眉。 能让她这般,想也知道曹宽那些人跟她说了什么。 他等着她继续。 哪知道,等了好一会儿,竟是再没动静了。 他都气笑了,捏了捏她的手:“贵妃这是做什么呢?” 洛芙脸都不敢抬:“没,没做什么……” 慕容烬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膛上:“贵妃胆子这么小可不行,手有什么好摸的,贵妃摸摸这里。” 他拉着她的手往里头探去:“贵妃上次摸是隔着里衣,想来不能尽兴,这次不隔什么了,贵妃仔细摸摸,看喜不喜欢?” 洛芙感觉自己脸都能汤熟鸡蛋了。 却又不能抽回手,只能任由他带着贴上去。 不同于她柔软的身体,他的胸膛是蕴藏着力量的。 洛芙红着脸想。 平日里看他总觉得瘦,不想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 她这样想着,没注意慕容烬牵引着自己的手已经渐渐手了力道。 新奇的手感让她自顾自的摸下去。 最后在那壁垒分明的腰腹划动时,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他的胸膛腰腹在不断的起伏,粗重的气息就喷洒在头顶,声音也变的粗哑起来:“好摸吗?” 洛芙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赶忙要抽回手。 然而还没等她动作,就被人翻身压在了床榻上。 “唔……” 窗外雨水淅沥。 屋内莺声婉转。 连烛火也摇曳着春光。 第93章 红烛洒泪。 娇儿婉转 红烛洒泪。 娇儿婉转。 至明方休。 重重锦帐拉开。 帝王抱着个娇娇美人儿缓步走出来。 美人埋首在帝王胸膛上。 黑缎似的乌发倾泻在帝王的臂膀上。 纤细柔弱好不可怜。 听兰与青禾侍立在外头,见状连忙跟上。 到了温泉浴池。 帝王却还是没有把人放下,反而直接抱着人往温泉中去。 意识到他要做做什么。 那娇娇美人儿终于从他怀中抬起脸。 “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沐浴……” 娇声微哑。 脸颊艳若桃李。 昨夜种种浮现在心头,真真是叫人骨醉神迷。 慕容烬望着她,一直不曾餍足的欲望又昂扬起来。 但她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昨夜哄得她改了敬称便已经够了。 他与她还有许多时光,不好欺负她太过,吓坏了她,那往后可不好哄了。 慕容烬只得应声,将她放入水中。 只是她腿软无力,加之水中浮力,才刚下来,就站立不稳的又扑到慕容烬怀里。 慕容烬将她接住:“当真不要我?” 娇娇美人儿脸红起来,眼中蓄了一夜的春水潋滟,更是勾人。 开了荤的人哪里能受得了。 慕容烬的呼吸又粗重起来。 娇娇美人儿也察觉到了,立马警觉的从他怀里挣出来,努力站稳,摇头。 慕容烬叹了口气,抬手捧住她的脸颊,吻住那花瓣一样的唇。 汲取着清甜的花汁。 直到她开始推他,他才从她唇舌中退出来。 抬手捻去她唇角银丝,哑声道:“不动你了,别怕。” 洛芙才不信他。 晚上求了他多次。 他也应了多次。 都是这话。 结果哪一次停了。 她警惕着,他却当真没再动她,说话算话的转身离开。 洛芙松了口气,一直强撑着的腿又是一软,差点跌进温泉中。 听兰与青禾适时过来扶住她,心中高兴,却又有些心疼:“主子,可是身上疼?” 洛芙红着脸点点头,配合着两人将寝衣除下。 凝脂玉露似的肌肤上痕迹斑斑。 看来终于是侍寝成了。 只是帝王也忒过了些,竟然将人欺负成这样。 这得三五日才能消下去一些吧。 听兰与青禾服侍洛芙时更加小心了,只怕弄疼了她。 沐浴之后抹好药膏,洛芙都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 她被那人缠了一夜不曾合眼。 这次又不单单是亲吻。 她真的累了,连早饭都不及吃便睡了。 她疲累不堪。那厢慕容烬却是精神奕奕。 一向冷白的玉面上竟似有了红光。 唇色也鲜亮起来。 哪里还有前两日发病时的恐怖模样。 高斌在旁边是笑的合不拢嘴。 可算是成了。 龙嗣出生指日可待了啊。 慕容烬瞥他一眼:“收收你的嘴脸。” 高斌摸摸自己的脸,默默把龇着的牙收回去。 慕容烬因为还不曾餍足,心里躁,看谁都不顺眼。 他皱眉看向坐在下面的端王:“你吃个饭就不会慢一点?” 双手并用,吃的满嘴流油的端王“啊”了声,赶忙放下手在自己衣服上抹了把,憨憨笑道:“会的,会的,臣慢慢吃。” 慕容烬眉头皱的死紧。 侧过脸不看他,也省得烦。 这端王说亲近近亲陛下,还真是说到做到了。 隔三差五都要入宫一趟。 只是慕容烬并不常见他。 他也不馁。 见他,他就蹭顿饭。 不见他,他就回去买牛杂跟王妃一起吃。 今早慕容烬被那娇娇美人推出来,倒叫他赶上了,又跟着蹭了一顿。 他也不觉慕容烬是在嫌他,乐呵呵的邀功道:“陛下,臣上次给您举荐的人,在北镇抚司干的不错哩,我去看过他,他身边的同僚、上司都夸他哩,这次还下去做事了,臣觉得他往后一定能帮陛下做更多的事!” 慕容烬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上学的时候太傅没叫你吗?” 端王愣了下,先想了想自己上学时的情景,但时候久远,他连太傅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记得这个规矩。 只得老实道:“臣不记得了。” 慕容烬手指敲在桌案上:“那现在就给我记住。” “是。” 端王赶忙闭上嘴,有些惶恐的连饭也不敢吃了。 慕容烬拧起眉。 高斌在旁笑道:“陛下没让您不吃饭,殿下继续用饭吧。” 端王闻言又去看慕容烬,见他没说他,这才松了口气,又继续拿了饼子卷着香鸭片吃。 慕容烬本就没心思用饭,现下更是吃不下去。 想起以前吩咐过高斌的事,问道:“吩咐你找的人还没找到吗?” 高斌知道帝王说的是那祈姓之人,忙道:“祈姓少见,禁卫军中有几个,但年龄不符,奴婢已经让番子们散下去了,想来过几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慕容烬道:“尽快吧,人手若是不够,就从北镇抚司调。” 早些把人找到。 那娇娇美人高兴了,他或许也能尽兴。 如今不上不下的真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