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侯府被当表小姐,真千金她不伺候了》 第90章 一张假图 那场血案风波诡谲,慕清漪敏锐察觉皇后身后必有搅动国本的巨手。 父女二人当机立断,定下这金蝉脱壳之计。 权倾朝野的粟相隐入暗处,这位大祁真正的擎天巨柱,方能避开明枪暗箭,于无声处运筹帷幄,护持国祚。 慕清漪步入小院,掩上房门,隔绝外界。 “义父,”她开门见山,“北境细作胁迫何清瑶窃取龙脉图。何清瑶在五皇子府已然失宠,他们为何偏偏选中她?她有何便利?” 粟相闻言,目光微凝,沉吟片刻,缓缓道:“此事关节,在于其祖上。上一任永昌侯,何清瑶的祖父,曾奉密旨参与监督龙脉图的最终绘制与封存。虽非核心绘制者,但于规制、形制乃至某些外围标记,必有所涉猎,相关文书或笔记,很可能留存于侯府旧物之中。” 他看向慕清漪,眼神锐利,“何清瑶只需回永昌侯府,在其祖父遗物中稍加翻检,便有可能寻得指向真图下落的蛛丝马迹!此乃其‘优势’所在。” 原来如此!何清瑶的利用价值,竟根植于永昌侯府上一代遗留的秘辛! “明白了。”慕清漪眼中寒芒一闪,所有线索瞬间贯通。事不宜迟! “义父保重,女儿去去便回!”她不再耽搁,向粟相微一颔首,身影如风,迅速消失在慕宅之外,目标直指——永昌侯府! 暮春的夜风裹挟着槐花甜腥,吹拂过寂静的街巷。 慕清漪足尖轻点青瓦,月白裙摆掠过檐角铜铃,惊起一串细碎声响。 永昌侯府的飞檐在夜色中如蛰伏的巨兽,她敛息如烟,轻盈滑入西侧角门,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避过倚柱打盹家丁时,袖中符咒悄然掠过对方灵台,令其陷入更深的酣眠。 存放遗物的厢房锁头早被符咒软化,推开门的刹那,一股陈腐的凉意夹杂着陈年樟木香混着腐纸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 慕清漪指尖凝着微光,天眼如炬,无声地扫过满架蒙尘的典籍。 她在西南墙角处捕捉到一丝隐晦的灵力波动。 一本破旧册子歪斜卡在积灰最厚的雕花格间。 “果然在这里。”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开那脆裂如秋叶的纸页。泛黄宣纸上,岁月侵蚀的朱砂线条晕染开来,勾勒出龙脉支脉走向,角落批注里赫然出现“永昌侯府祖宅地窖”字样。 还未等她细看,院外骤然传来铁器相击声,夹杂着“有刺客”的惊呼声。 慕清漪迅速将册子藏入怀中,旋身隐入书架阴影。 三道黑影破窗而入,为首的何清瑶戴着青铜面具:“给我掘地三尺!找不到龙脉图,谁也别想活!” 匕首在掌心沁出凉意,慕清漪看着何清瑶的手下粗暴掀翻书案,碎木纷纷砸在她藏身的檀木柜上。 当那双绣着金线鸾鸟的绣鞋停在柜前时,院外突然传来嘹亮的号角声—— 正是粟相暗卫独有的联络信号。 “撤!”何清瑶脸色骤变,甩出烟雾弹破窗而逃。 慕清漪趁机跃出,在残烟中瞥见对方腰间玉佩闪过的寒光——那分明是北境狼图腾的纹样。 回到慕宅密室,粟相抚摸着册子上斑驳的墨迹,苍老的指节在“地窖”二字上重重叩击:“我曾在钦天监旧档里见过类似符号,看来龙脉图被分割成七份,分别藏在开国功臣的府邸中。” 他突然按住慕清漪的肩膀,眼中闪过厉色,“清漪,假图之事必须滴水不漏。北境细作里有精通幻术的高手,稍有不慎......” “义父放心。”慕清漪展开特制的冰蚕丝绢,指尖蘸着掺了磷粉的朱砂,将记忆中的舆图关键节点一一复刻。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幅图在月光下泛起与真图如出一辙的幽蓝荧光,唯有暗藏的“清”字暗纹在特定角度才能显现。 三日后的慈恩寺,暮鼓晨钟裹挟着檀香味。 慕清漪将长发松松绾成村姑发髻,粗布短打裹住窈窕身形,特意在脸颊抹了层灶灰,背着竹篓混在香客中 。她垂眸盯着掌心符咒,见何清瑶的侍女彬儿扶着主子踏入偏殿,立刻起身往香炉方向挪去。 “哎哟!”慕清漪装作被人推搡,整个人撞向彬儿。 竹篓里的山货撒落一地,发间廉价木簪正巧勾住彬儿的袖口。 “对不住对不住!”她慌忙低头收拾,趁机将符咒按进对方掌心,同时让藏着假图的锦囊从怀中滑落。 彬儿瞥见锦囊上北境暗纹,脸色瞬间煞白。 慕清漪“慌乱”中去捡,故意露出锦囊里半卷泛黄绢帛:“这是前日在城郊破庙捡的,小人不识字,正打算交给官府……” 她压低声音时,袖中符咒悄然生效,让附近香客都陷入短暂恍惚。 何清瑶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锐利,踩着绣鞋上前按住绢帛:“既是无主之物,本宫替你处置。” 不等慕清漪阻拦,残卷已消失在她广袖中。 临走时,何清瑶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这个“村姑”,却只看到对方唯唯诺诺地行礼。 当夜,五皇子府书房暗门开启。 白须老者的骨牌重重砸在案上:“时机竟如此凑巧?” 他凑近假图,苍老手指拂过荧光朱砂,“但这图上的星宿标记,与古籍记载分毫不差。” 靛蓝长衫中年人摩挲着狼图腾骨牌,眉头紧皱:“突然有人送图,总觉得蹊跷。若真是偶然……” “不过是山野村妇误打误撞!”白须老者冷笑打断,“就算是圈套,凭何清瑶那蠢货,也早被我们拿捏得死死的。明日寅时,按图破坏龙脉节点!”他话音未落,密室顶部传来老鼠跑动般的轻响,却无人在意。 藏在房梁阴影中的慕清漪屏息收起天眼,指尖捏着特制传讯符。 她望着下方毫无察觉的北境细作,心中冷笑——那张假图上暗藏的追踪咒,正随着对方的触碰,在他们周身织就无形的网。 第91章 一网打尽 初春残雪未消,慕清漪立在假龙脉主脉点的玄武岩上,玄色道袍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指尖掐诀,十二面青铜镜悬浮半空,镜面映出方圆十里的森然雪景——这是众暗卫布下的"困龙阵",此刻正泛着幽蓝微光,将方圆三里化作无形囚笼。 "动手!"随着她一声清喝,三百暗卫从雪松林间鱼贯而出。 北境细作们刚踏入阵眼,脚下便突然腾起八卦图纹,月光被镜面折射成十二道银芒,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光网。 白发老者大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狼图腾的骨哨,尖锐哨音划破长空,数十名持弯刀的细作突然从地底钻出。 慕清漪袖中飞出三张雷火符,轰然炸响在阵心。 "结盾!" 她朝暗卫们疾呼,同时凌空画符。 金芒凝成的八卦盾刚升起,便有细作掷出淬毒飞镖,钉在盾面滋滋作响。 白发老者趁机甩出缚魂索,却被慕清漪桃木剑上迸发的朱砂光焰斩断。 混战中,暗卫们配合默契。擅玄术者结印施咒,普通暗卫则持着涂有辟邪朱砂的长刀近身搏杀。当一名细作祭出能腐蚀血肉的黑砂时,慕清漪踏罡步结印:"敕令!"一道金光闪过,黑砂瞬间被净化成齑粉。 战斗不过半炷香,北境细作横七竖八倒在雪地。 眼见逃生无望,会玄术的细作纷纷咬破藏在臼齿间的毒囊,普通细作则抽出短刃自尽。 暗卫们屏息检查尸体时,却在细作头目身上搜出了几张略显陈旧的纸张。 纸上刻着奇异的花纹,隐隐散发着玄门之物特有的神秘气息。 慕清漪接过纸张,目光微微一凝。 她乃玄门中人,一眼便识得此乃道士用以下咒的演算纸。 尽管纸上的内容看似杂乱无章,但慕清漪凭借着深厚的玄门学识,稍作凝视,便洞悉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五皇子竟与一名北境道士暗中勾结,妄图给皇帝下咒。 而那控制咒语的开关,被五皇子牢牢掌控在手。 之后,五皇子为了确保秘密不被泄露,将那名道士囚禁起来。 岂料那道士心怀狡黠,仗着五皇子看不懂其中玄机,便用这张演草纸向北境势力的一把手悄然求救。 慕清漪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丝毫不敢懈怠。 她连忙循着演草纸上残留的那一丝微弱信息,急切地去寻找这个下咒的道士。 毕竟,有些恶毒的诅咒,除了下咒的道士本人,即便是道法高深的其他道士,想要解除也绝非易事。 与此同时,慕清漪当机立断,将这些北境势力的证据递给太子,让太子出面将何清瑶与五皇子一并擒至皇帝面前。 此时的皇帝,已然年迈,龙体欠佳,看起来略显虚弱。 当他听闻此事后,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之色,厉声质问五皇子:“你为何纵容你的幕僚与妃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五皇子面色煞白,大声喊冤,坚称自己毫不知情。皇帝岂会轻易相信,五皇子见状,愈发急切地呼喊着冤枉。 最终,皇帝龙颜大怒,下令给五皇子和何清瑶定下死罪。 而侧妃胡兰依及其腹中胎儿,亦被贬为庶人。 何清瑶听闻此判,突然疯了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癫狂。 她对着五皇子说道:“殿下,我们生不能同床共枕,但死却能同穴。这下好了,再也没有胡兰依那个小贱人打扰我们了。哼,我倒要看看,她可舍得陪你一块儿死?” 五皇子怒不可遏,大声骂道:“你这疯妇,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此时,他的心中满是不甘,暗自思忖着自己绝不能就此死去。他抬眼望向上方端坐着的愤怒父皇,心中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放弃了使用那张底牌。毕竟,一旦用了那底牌,即便能登上皇位,也难免落得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下场。 于是,他决定先让朝中那些平日里被自己笼络的臣子们出面劝谏父皇。 另一边,慕清漪历经艰辛,终于在城郊一处偏僻的森林中寻得了那名下咒的道士。只见那道士正被五皇子的下属们无情地活埋。慕清漪静静地隐匿在一旁,待五皇子的下属们离去之后,才匆匆将道士从土中挖了出来。 她仔细查看道士的状况,发现道士虽被活埋,但所幸还未死去,只是气息微弱。 慕清漪赶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丹药,喂给道士服下,又施展玄门法术,为道士疗伤。过了一会儿,道士缓缓睁开了眼睛。 慕清漪看着道士,严肃地问道:“你可愿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如今五皇子的阴谋已被揭露,你若配合,或许还能留得一命。” 道士虚弱地点了点头,说道:“姑娘,我本是被五皇子威逼利诱,才参与此事。那演草纸是我偷偷留下,希望能有人发现真相。如今我身受重伤,也自知命不久矣,只求姑娘能为我解除身上的咒术反噬之苦。” 慕清漪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只要你如实说来,我定会尽力助你。” 朝堂之上,五皇子的党羽们纷纷出面,苦苦劝谏皇帝放过五皇子。然而,皇帝心意已决,丝毫不为所动。 终于,到了行刑的那一日。 午时三刻,阳光洒在刑场之上,五皇子与何清瑶被押至刑场。皇帝端坐在高台之上,面色冷峻地看着下方。 就在刽子手举起大刀之时,粟相突然现身。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犹如鬼魅一般,令皇帝和众大臣皆露出惊恐之色。 皇帝微微一怔,问道:“粟相,你还活着?” 粟相微微躬身,缓缓说道:“陛下,臣蛰伏良久,只为彻查朝中诸多阴谋。如今,北境细作一事,臣已查明。五皇子对此并不知情。” 此言一出,底下的五皇子党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粟相作证,五皇子似乎终于不用被定罪了。 然而,粟相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五皇子虽不知幕僚团乃北境细作一事,但他与幕僚合谋,做出诸多以权谋私、危害大祁社稷、中饱私囊、徇私枉法之事,却是证据确凿。”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五皇子党原本放松的神情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听闻,面色愈发阴沉,眼中闪过一抹痛心与愤怒,厉声问道:“粟相,你且细细道来,这逆子究竟犯下了哪些罪行?” 粟相躬身行礼,而后缓缓说道:“陛下,五皇子与幕僚相互勾结,在多地巧立名目,贪污公款,致使百姓赋税加重,苦不堪言。他们还在朝中安插亲信,排挤忠良,使得许多有识之士无法为朝廷效力。更为可恶的是,他们在边境贸易中暗中捣鬼,损害国家利益,充实自己的私囊。” 随着粟相的陈述,一桩桩罪行被摆在众人面前,五皇子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何清瑶在一旁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她本以为五皇子脱罪在望,没想到局势又会如此急转直下。 皇帝听完粟相的汇报,怒不可遏,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喝道:“这逆子,真是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来人啊,将五皇子和何清瑶押回牢狱,待朕再做定夺!” 侍卫们得令,上前将五皇子重新押了下去。五皇子党见状,纷纷跪地求情,有的甚至磕头出血,希望皇帝能网开一面。 然而,皇帝心意已决,他深知此事关乎大祁的江山社稷,绝不能姑息迁就。他看着跪地的臣子们,冷冷说道:“此事关乎国法,朕不能因私情而废公义。若再有人敢为这逆子求情,休怪朕不客气!” 众大臣见皇帝动怒,不敢再言语,只得默默退下。 皇帝听闻,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愤慨地盯着五皇子,随即下令立刻斩杀。 五皇子望着上方端坐的皇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日前下属到牢中禀报,称已处理掉那个下咒术士的情景。 他对皇帝喊道,“别怪做儿子的,这是你逼我的!” 粟相闻言,心底有一丝不安。 五皇子咬了咬牙关,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他特意将符咒的开关设置在了这令人意想不到的舌尖之上。 就在此时,高台上的皇帝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体内穿梭。 五皇子见状,顿时变得十分张扬,他朝着皇帝高声喊道:“父皇,你的体内早已被我下了咒。此咒唯有下咒的那个术士能够化解,别无他法。而那下咒的术士,早已被我秘密处死。就算是再高明的道士,也无力解除此咒。如今,你的性命就在我的一念之间。若你肯将皇位传于我,我便饶你不死。否则,咱们就一同赴死吧!” 众位大臣听闻此言,皆是又惊又怕。 蔡月红,这位刚刚被慕清漪派上位的鉴妖司司主,听闻消息后连忙赶来。 他乃是符咒之法的行家,当下便开始尝试破解此咒,然而数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 皇帝心中虽愤懑不已,但此刻也不得不吩咐放了五皇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清漪突然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道士疾步赶了过来。 她声音洪亮,响彻刑场:“谁说那个术士死了?” 第92章 报应不爽 慕清漪清冽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刑场上空:“谁说那术士死了?!” 她身后,一个形容枯槁、满身泥土、眼神却带着劫后余生怨毒的道士,被两名暗卫死死押着,正是那被活埋又被挖出的下咒之人! 五皇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金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看着那本该埋骨荒野的道士,眼中最后一丝疯狂和得意化为彻底的绝望。 “不……不可能……”他失声喃喃,声音嘶哑破碎。 “孽障!还不解咒!”皇帝忍着腹中剧痛,厉声喝道,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后怕。 那道士在暗卫的胁迫下,颤抖着手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皇帝紧捂腹部的手骤然松开,那股钻心的绞痛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虚脱后的冷汗淋漓。 “拿下!”粟相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扑上,将五皇子死死按倒在地,卸掉了他所有的反抗能力。 “父皇!父皇饶命!儿臣是被逼的!都是那些北境细作……”五皇子涕泪横流,拼命挣扎嘶喊,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堵上他的嘴!”皇帝疲惫地挥挥手,眼中再无半分父子之情,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帝王的无情。 他看向粟相:“爱卿,此处交予你与嘉城郡主。朕……乏了。” 在蔡月红和心腹太监的搀扶下,皇帝黯然离场,背影透着深深的苍老与心寒。 刑场上,只剩下粟相、慕清漪、被按住的五皇子、疯癫痴笑的何清瑶,以及肃立的禁军和沉默的群臣。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行刑。”粟相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不!粟相!慕清漪!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皇子!我是……”五皇子的叫嚣戛然而止。 慕清漪一步上前,手中寒光一闪! “噗嗤——!” 一柄锋利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割断了他的舌头!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五皇子大张的口中狂涌而出,染红了他华贵的囚衣前襟,也喷溅在近在咫尺、正痴痴看着他的何清瑶脸上。 “呃……嗬嗬……”五皇子剧痛之下,眼球暴凸,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的怪响,身体因剧痛和窒息疯狂地抽搐扭动,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濒死的鱼。 鲜血混着涎水不断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刺目的猩红。他想咒骂,想求饶,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 极致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彻底扭曲了他曾经俊美的脸。 “殿下!我的殿下!” 被溅了一脸血的何清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发出更加尖锐疯狂的笑声,她拖着沉重的镣铐,试图扑向五皇子,“哈哈哈……血!是热的!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再也没有胡兰依那个贱人了!我们死也要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哈哈哈……” 她状若疯魔,眼神涣散,对着五皇子扭曲淌血的脸又哭又笑,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慕清漪静静地站在一旁,月白的道袍纤尘不染,与刑场上弥漫的血腥和疯狂形成鲜明对比。 她冷漠地看着地上抽搐的五皇子和疯癫的何清瑶。 上一世,就是这两个人。一个虚伪薄情,利用她的真心,榨干她的价值,最后将她弃如敝履,任由何清瑶将她推入深渊,万箭穿心而死。 一个恶毒善妒,鸠占鹊巢,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最后更是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带着胜利者的嘲弄。 这一世,她步步为营,斩断亲缘,跳出棋局,执掌天命。 看着他们从云端跌落,看着他们互相撕咬,看着他们丑态百出,最终像两条蛆虫般,在这肮脏的泥泞里挣扎、哀嚎、走向毁灭。 心中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有一片冰冷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如同拂去衣襟上最后一点尘埃。 过往的恨意、不甘、痛苦,随着他们的濒死挣扎,仿佛也一同流尽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亲手斩断了这纠缠两世的孽缘。 “时辰到。”监刑官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刽子手面无表情地举起沉重的鬼头刀。阳光下,刀锋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何清瑶还在痴痴地笑着,对着五皇子血流不止的脸喃喃自语。 五皇子则在窒息的痛苦和无边的恐惧中,徒劳地瞪大着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那落下的刀锋。 “噗!” “噗!” 两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两颗头颅滚落尘埃,脸上凝固着截然不同的表情——一个是极致的痛苦与不甘,一个是疯狂的满足与痴迷。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刑台。 尘埃落定。 喧嚣的刑场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在春日暖阳下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残酷的终结意味。 慕清漪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中混杂着泥土、青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清明,再无半分阴霾。 尘归尘,土归土。 这一页,彻底翻过去了。 她转身,对着粟相微微颔首:“义父,此间事了。”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刚发生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坚定。 前方,是更广阔的天地,以及……更沉重的责任。 是该动身去北境赴约了。 几日后清晨,慕清漪告别相府,乘坐马车前往北境。 马车进入京城主街却突然停下,车夫猛然勒住缰绳,“郡主,永昌侯夫人拦在我们车前。” 第93章 山鸡凤凰 自从十二岁的何清轩——那个外室生的儿子被接回永昌侯府,府中下人的窃窃私语便如同春日里驱不散的蚊蝇,嗡嗡作响。 那些声音里,无不传递着一个刺耳的信息:他,成了侯府唯一的男丁。 李氏伫立在廊下,看着仆妇们闪烁的眼神和刻意压低的交谈,一股郁结之气直冲胸臆。 那些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在她心头最隐秘的伤疤上。 她望着远处何清轩那带着几分怯懦的身影,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质问: “谁说他是侯府唯一的男丁?若我的昭儿能在大祁安然长大……” “在大祁安然长大”——不是“在侯府”,也不是简单的“安然长大”。 这微妙却致命的措辞,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她身旁老嬷嬷的心上。 老嬷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慌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几乎要捂住李氏的嘴:“夫人慎言!慎言啊!” 那个名字,那个孩子,是大祁朝堂上下心照不宣、三缄其口的禁忌。 嬷嬷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哀求,低声急促地劝道:“夫人,忘了罢!不能再想,不能再盼了!那是要招祸的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伴随着惊惶的通传声打破了庭院的死寂:“夫人!夫人!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五皇子妃……何清瑶……勾结敌国,证据确凿,已被……已被问斩!五皇子也因牵连数罪……一并伏诛了!” “瑶儿——!”李氏如遭重锤,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喉间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鸣,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人事不省。她捧在手心十五年、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养女,她视若珍宝的何清瑶,竟然就这样……死了? 李氏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还是猎户的女儿,每日在乡野间撒欢。 父亲有一日上山打猎时,在山中救下落难的老永昌侯和世子。 老永昌侯为报答救命之恩,做主让李翠珠做了儿媳。 山鸡变凤凰,何等辉煌! 老侯爷过世后,何兆兴成了新任永昌侯,李翠珠成了侯夫人。 可是,山鸡终究是山鸡,混入一群凤凰里,只能落得尖锐的鄙夷目光。 李翠珠每每出席宴会,在一众世家贵女中,总是因为缺乏谈吐和礼仪而显得格格不入。 翠珠,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被永昌侯夫人束之高阁。 她一边修行自身的谈吐和礼仪,一边将全部心血投入在刚出生的女儿身上,她要把女儿培养成最完美的世家贵女。 可老天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她用尽心血培养的那个完美的何清瑶,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而这个长在乡野粗鄙不堪的慕清漪,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每次看见慕清漪用一张和她极其相似的脸,粗鄙不堪不识礼数的样子,心中会涌起一股浓烈的自卑。 她想起了当年初入京唯唯诺诺受人嘲笑的自己。 她不想承认,这是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应该是知书达理的何清瑶,而不是这个令她打心底里厌恶的慕清漪。 …… 何清瑶与五皇子的死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下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整个京城。 曾经煊赫一时、因与皇室联姻而风光无限的永昌侯府,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 侯府门前车马稀落,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民众。 烂菜叶、臭鸡蛋如同冰雹般砸向朱漆大门和高耸的围墙,“卖国贼的父母”、“奸佞之家”的唾骂声不绝于耳,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荡然无存,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唾弃和狼藉。 更致命的是,永昌侯何威的官职被一撸到底,皇帝震怒之下,所有在朝堂上的职位尽数停罢,勒令其停职在家,闭门思过。 曾经呼风唤雨的侯爷,瞬间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和耻辱。 侯府内院,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蠢妇没有教导好女儿!” 何兆兴像一头暴怒的困兽,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双目赤红,指着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灰败的李氏咆哮,“若非你一味溺宠,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祸,连累得整个侯府为她陪葬!我这辈子的心血,全毁在这个孽障手里了!” 李氏木然地抬起头,连日来的打击和羞辱已让她形容枯槁,但何威这推卸责任的指责,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点燃了她心中压抑已久的怨毒。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尖利,带着玉石俱焚的恨意回击道: “我生的孽障?何兆兴!你还有脸说这种话?!这个家,你管过吗?!女儿从小到大,你何曾正眼看过她几回?你在乎的只有你的官位,你的前程,还有外面那些见不得光的女人和野种!如今出了事,倒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头上?你才是这侯府最大的罪人!是你贪图富贵,是你攀附权贵,是你亲手……” 那个被刻意遗忘十六年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看着何兆兴骤然变得惊恐万状的脸,她硬生生止住了,只剩下冰冷的、绝望的嘲讽。 “够了!”何兆兴被戳中心中最大的隐秘和痛处,恼羞成怒,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他猛地一拂袖,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不可理喻!本侯懒得与你这个疯妇纠缠!” 说罢,他看也不看摇摇欲坠的李氏,带着一身无处发泄的怒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方向,李氏再熟悉不过——是通向府外,通向他养在外宅的那个女人的方向。 看着丈夫决绝离去的背影,李氏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也被抽空了。 她跌坐回椅子,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府外的唾骂声隐隐传来,府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 丈夫的薄情寡义,养女的惨死,家族的倾覆,亲生骨肉的离散……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将她死死缠住,勒得她喘不过气。 “呵……”一声短促而凄凉的自嘲笑声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空洞得没有一丝温度。 心寒彻骨,不过如此。 几日后,京城主街。 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人声鼎沸。李氏穿着一身象征着永昌侯夫人身份的华贵诰命服饰,这身沉重的荣华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支撑与底气。 她孤身一人,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直直地拦在了嘉城郡主慕清漪那辆低调却难掩贵气的马车前。 第94章 滔天愧疚 马蹄骤停,车帘纹丝不动。 片刻后,一只素白的手从内掀开了帘子一角,露出慕清漪那张清丽却淡漠的脸。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李氏那身刺眼的诰命服和强撑的仪态,眼底无波无澜,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清冷如初融的雪水: “侯夫人若是来指责我害死了你的宝贝女儿何清瑶,那还是请回吧。清漪无意听这些。” 李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养女的死讯带来的剧痛仍在胸腔翻搅,但她强行压下,面上竟显出异样的平静,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嘉城郡主言重了。瑶儿……她犯的是通敌卖国之罪,铁证如山。这点是非曲直,妾身……还是分得清的。” 她承认得艰难,却也异常清醒。 慕清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探究这平静下是何种深渊,最终只是淡淡收回:“既如此,侯夫人好自为之。” 说罢,便要放下帘子。 “慢着!”李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她上前一步,几乎要触到冰冷的车辕,“嘉城郡主!妾身……妾身想求你一件事!” 她猛地环顾四周。主街繁华依旧,行人如织,已有不少好奇的目光被这官家女眷的冲突吸引,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声隐隐传来。 李氏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性命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接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洪亮得如同在刑场上宣读遗言,穿透了街市的喧嚣: “郡主!你还有个嫡亲兄长!他叫何清昭!今年十七!当年……当年他还在襁褓之中时,大祁国弱,北境强索质子!肃王殿下不舍亲子远赴苦寒之地受苦!你父亲永昌侯,为了攀附邀宠,便将我的昭儿……将你的亲兄长顶替了过去!对外……对外谎称我的昭儿……夭折了!” 李氏的声音因激动和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呕出: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他……他和你一样,都是苦命的孩子!是被亲生父母舍弃的可怜人!你此次前往北境……若是……若是……” 话音未落! 一道尖锐至极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快得不可思议!一枚淬着冰冷寒光的锋利箭矢,不知从哪个刁钻阴暗的角落射出,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直直贯穿了李氏的脖颈! 车厢内,慕清漪正被李氏那石破天惊的话语震得心神俱荡,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那句“嫡亲兄长何清昭”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利箭破空声传来的瞬间,她几乎是本能地再次猛地掀开车帘—— 噗! 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如同泼墨般,迎面喷溅了她一脸! 浓稠、粘腻、滚烫! 是血! 李氏脖颈动脉被瞬间撕裂喷涌而出的鲜血! 李氏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目圆睁,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未尽的言语。 她甚至无法发出痛呼,只是徒劳地张着嘴,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被箭矢钉住。 她涣散的目光似乎聚焦在慕清漪满是鲜血的脸上,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 或许是“昭儿”,或许是“救我”,又或许……只是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最终,那眼中的光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地一偏,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肮脏的街面上。 “站住!”晨曦反应极快,在箭矢射出的瞬间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车厢,朝着箭矢来处如鬼魅般追去。 慕清漪僵立在车辕上,脸上猩红一片,滴滴答答的血珠顺着她白皙的下颌滑落,染红了素色的衣襟。 她看着地上瞬间失去生息的李氏,那身华贵的诰命服浸在血泊中,显得无比刺眼和讽刺。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四周死寂一片,方才还探头探脑的人群早已惊叫着四散逃开,留下狼藉的现场和无声的恐惧。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慕清漪才缓缓抬手,用袖子一点点擦去脸上的血迹,动作机械而冰冷。 她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对着惊魂未定的随从下令:“将侯夫人……送回永昌侯府。” 又转向车夫,语气不容置疑:“擦干净血迹,继续走。” 车轮重新碾过沾染了暗红印记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轱辘声。 车厢内,血腥味依旧浓重。 慕清漪靠坐在软垫上,闭上眼,方才李氏喷溅的血液带来的灼热触感似乎还烙印在皮肤上。 原来如此。 原来永昌侯那个自私懦弱的男人,宁可让外室子在外受苦也不愿光明正大接回府中,并非对李氏这位侯府夫人有何深情厚谊,而是源于如此深重的、无法言说的愧疚—— 用亲生骨肉换取荣华富贵的滔天愧疚! 而李氏……她明知“质子”二字是触碰不得的逆鳞,是肃王不惜一切也要掩埋的秘密,说出真相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可她,还是选择了在这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当着无数双眼睛,其中必有肃王的耳目,对着即将前往北境的她——这个她从未在意过的亲生女儿——吼出了这个秘密。 李氏在用她的命,用这种惨烈而决绝的方式,逼迫她慕清漪! 她的母爱,慷慨地倾注在养了十五年的假千金何清瑶身上, 炽烈地燃烧在对失散十六年、杳无音信的亲子何清昭渺茫的期盼里。 唯独对她慕清漪,这个失而复得的亲生骨肉,吝啬得连一丝温情都未曾施舍。 慕清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自嘲。 她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再无半点波澜。 幸亏……她早已不需要了。 这份迟来的、以命相搏的“母爱”,于她而言,不过是溅在脸上的一捧污血,擦掉便罢。 车帘微动,晨曦的身影如一阵风般掠入车厢,气息微乱,脸上带着懊恼:“小姐,那人轻功极高,对京城暗巷了如指掌,属下……跟丢了。” 慕清漪的目光投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刺杀从未发生。她淡淡道:“无妨。不急。”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袖口一处微不可查的血渍,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漠然,“急得不是我们,是肃王。他既不能在北境之行事成前杀我灭口,便定会派人一路‘护送’。待到了北境……自见分晓。”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北境的寒风,已经提前吹入了这弥漫着血腥味的车厢。 第95章 黑水玄蛇 三月初三,杨柳拂堤。 慕清漪的马车驶出京城,晨曦抱着暖炉坐在车辕,杏黄斗篷在春风中翻飞。车后跟着二十名玄甲卫——这是皇帝亲赐的使团护卫。 "郡主,前面就是十里亭。" 晨曦掀起车帘,"陆公子和荣王世子已候着了。" 慕清漪抬眼望去。陆醉逍一袭墨蓝劲装,正低头检查马鞍,侧脸在晨光中绷得极紧。 而荣王世子李珣则倚着亭柱,月白锦袍纤尘不染,含笑递来一个食盒:"郡主舟车劳顿,尝尝新做的杏花酥?" "有劳世子。"慕清漪接过食盒,目光扫过陆醉逍,"陆公子脸色不好?" 陆醉逍猛地攥紧缰绳,指节发白:"无妨,昨夜研读北境舆图,睡得晚了些。" 他避开慕清漪的视线,翻身上马,袖中手臂正浮起蛛网般的青纹——昨夜无相妖的残魂又躁动了。 七日后,使团行至北境边关"鬼哭驿"。 狂风卷着黄沙拍打车窗,远处隐约传来狼嚎。 李珣指着驿馆墙上的爪痕:"听说上月此地闹妖,一夜之间失踪了三十余人。" "不是妖。"陆醉逍突然出声,"爪痕间距均匀,深而不断,是人为伪装。" 他指尖抚过痕迹,一缕黑气从墙缝钻出,倏地没入他掌心! "陆公子?"李珣挑眉。 "没事。"陆醉逍迅速收手,额角渗出冷汗。方才那黑气竟引动体内妖魂,险些让他瞳仁变绿。那缕自墙缝钻出的黑气没入掌心时,他齿间尝到腥甜——妖魂正啃噬他的压制。 当夜,异变突生。 子时刚过,驿站外传来凄厉马嘶。众人冲出门,只见二十匹战马尽数倒地,马腹被剖开,内脏不翼而飞! 玄甲卫统领在沙地上发现半枚鳞片——漆黑如墨,边缘泛着血光。 "是北境''黑水玄蛇''的鳞。"慕清漪捻着鳞片冷笑,"寒鸦给我们送见面礼来了。" 她话音未落,四周沙丘突然窜出无数黑影!那些"人"四肢着地爬行,脖颈扭转面朝苍天,口中发出蛇类的"嘶嘶"声! "蛇奴!"李珣拔剑斩断扑来的黑影,"用活人喂蛇炼制的傀儡!" 混战中,陆醉逍的剑越来越快。只有他自己清楚,每次挥剑都在加速妖魂侵蚀——手臂青纹已蔓延到锁骨! "小心背后!"慕清漪铁尺格开蛇奴利爪,替他挡下偷袭。 两人背靠背迎敌,她发梢扫过他脖颈:"你的灵力在紊乱。" 陆醉逍心头巨震,剑势却更凶:"速战速决!" 突然,所有蛇奴停止攻击,朝着北方跪拜。风沙中浮现一道虚影,正是寒鸦! "这份礼物可还喜欢?"寒鸦的幻影轻笑,"提醒诸位,真正的黑水玄蛇王......正在你们脚下!" "轰隆——" 地面塌陷,巨大蛇口从地底探出!腥风扑面瞬间,陆醉逍本能地推开慕清漪,自己却被蛇信卷住腰身拖向深渊! "陆醉逍!"慕清漪甩出铁尺,尺身化作金链缠住他手腕。 四目相对。陆醉逍看见她眼中映出自己逐渐泛绿的瞳孔,猛地发力震开金链:"走!" 他竟主动坠入蛇口! "不——!" 慕清漪的嘶喊被爆炸声淹没。 蛇口深处爆出刺目青光,巨蛇惨叫着缩回地底。沙坑边缘,陆醉逍浑身是血爬出来,手中紧握着半截断裂的蛇牙。 "你疯了?!"慕清漪冲过去扶他。 陆醉逍扯出个笑:"蛇的命门在牙髓......" 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他袖口撕裂处,慕清漪瞥见一抹未褪尽的青纹。 三日后,黑水河上风急浪高。 慕清漪剪开陆醉逍肩头染血的绷带,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乌紫色。"蛇毒在侵蚀经脉。"她将捣碎的解毒草敷上去,"好在未伤及心脉。" 陆醉逍在昏迷中闷哼一声,手臂无意识地抽搐。晨曦突然指着他的小臂惊呼:"郡主快看!"——几道蛛网般的青纹正从伤口蔓延开,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是蛇毒变异?"慕清漪蹙眉捻起银针,刺向青纹最密处。针尖触及皮肤的刹那,陆醉逍猛地睁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绿芒! "别碰!"他嘶声抽回手臂,扯得伤口崩裂出血,"...会传染。" 舱门口传来轻叩。李珣端着药盏进来,月白锦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陆公子可好些了?"他目光扫过陆醉逍匆忙掩住的左臂,笑意温润:"说来也巧,我昨夜翻北境《异毒志》,倒见着个奇症——中黑水蛇毒者若伴有皮下青纹,需以活蛇胆为引才能根治。" 他俯身放下药盏,指尖"无意"碰翻案头铜盆。清水泼洒间,陆醉逍袖口浸湿,青纹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世子博学。"慕清漪用布巾按住陆醉逍湿透的衣袖,指尖传来不正常的灼热,"只是这荒郊野外,何处寻活蛇?" "过了黑水河便是玄蛇谷。"李珣拾起滚落的铜盆,眼底幽光浮动,"不过那地方妖气冲天,寻常人进去...怕是有去无回。" 惊雷炸响!惨白电光中,陆醉逍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血珠溅在船板上,竟嗤嗤腐蚀出几个小洞! "陆公子?!"晨曦吓得倒退半步。 "...无碍。"陆醉逍抹去唇边血迹,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李珣说出"玄蛇谷"三字时,体内某个东西兴奋得战栗起来——那绝不是蛇毒! 船身猛地倾斜!舱外传来玄甲卫的厉喝:"水里有东西!" 慕清漪掀帘冲出,只见浑浊河水中,无数惨白人脸贴着船底浮动。那些"人脸"突然裂开嘴,露出满口蛇牙! "是溺死者的怨灵被炼成了蛇伥!"李珣拔剑斩断一只扒上船舷的枯手,"寒鸦这是要让我们葬身鱼腹啊!" 混乱中无人注意,陆醉逍袖中的青纹已蔓延至脖颈。 他盯着翻涌的黑水,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吼——水下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或者说,召唤他体内的"它"。 第96章 何必救他 船身在惊涛中剧烈倾斜,腐朽的惨白手臂扒满船舷。 那些溺毙者的头颅在水中沉浮,眼窝里钻出的水蛇嘶嘶作响,毒牙滴落黏液蚀穿了船板。 "结阵!"慕清漪铁尺贯入甲板,金光屏障瞬间张开。蛇伥撞上光壁时皮开肉绽,发出婴啼般的哀嚎。 "它们在消耗护盾!"李珣高喊。他虽不通术法,却精准指出船底——数十只蛇伥正用森白利齿啃噬光罩! 陆醉逍的剑裹着青光斩落,河水炸开血雾。但慕清漪看得真切: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脖颈处蛛网般的青纹正随剑气明灭! "退后调息!"她伸手拽他,指尖触及的皮肤滚烫如烙铁! "别碰我!"陆醉逍猛地挥开她,纵身竟要跃入黑水——河心漩涡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比伤口的剧痛更蚀骨! 两名玄甲卫扑来阻拦,却被陆醉逍周身爆发的罡气震飞。李珣突然抓起缆绳甩出,绳圈精准套住他脚踝:"水下尽是蛇伥,陆兄莫要冲动!" "放手!"陆醉逍嘶吼回头,瞳孔深处绿芒骤闪。 慕清漪三枚金针破空,扎进他后颈要穴。剧痛让陆醉逍身形一滞,李珣趁机发力拖拽,两人重重摔在浸水的甲板上。 "咳咳..."陆醉逍呕出的黑血竟将船板蚀出窟窿! 李珣盯着那冒烟的血洞,突然道:"他的血在吃木头。" 惊雷劈落!河中漩涡腾起丈高,一截残碑破水而出。血泥覆盖的碑面上,唯有"饲渊"二字猩红刺目。 "整条河都是养妖池..."慕清漪寒声未落,所有蛇伥突然面朝残碑跪伏。 浊浪分涌处,白骨巨爪托着幽蓝鳞片缓缓升起。那鳞片似有生命般射向陆醉逍胸口! "小心!"慕清漪铁尺横挡—— 迟了半瞬! 鳞片边缘擦过陆醉逍锁骨。他周身妖气轰然爆发,青纹瞬间爬满脸颊,竖瞳缩成针尖! "陆醉逍!"慕清漪铜镜直照他面目,"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镜面映出妖化的狰狞面孔。陆醉逍抱头嘶嚎,指缝间渗出黑血。趁他神智挣扎,慕清漪染血的指尖点向他眉心,金符贯脑而入! 妖气溃散的瞬间,白骨爪与残碑沉入河底,暴雨骤歇。 李珣用绢帕捂着口鼻蹲下,仔细避开甲板上的腐蚀血洞:"他身体里有东西。" 绢帕下声音发闷,"像...活物在啃噬他。" 慕清漪抹去唇边血渍,将昏迷的陆醉逍扶起。 黑水河对岸,玄蛇谷的轮廓在暮色中如巨兽匍匐。 "答案就在谷中。"她望向峡谷深处,"是毒是妖,我总会剖个明白。" 玄蛇谷毒瘴翻涌,岩壁上盘踞的毒蛇鳞片反射出青铜冷光。谷口两具风化的尸骸肋骨间,新孵化的腐骨蛇正啃食着腐肉。 "闭气,踏我脚印。"慕清漪将药囊分给众人,铁尺劈开墨绿毒雾。 陆醉逍伏在马背,锁骨处被玄蛇逆鳞灼伤的创口黑气萦绕,青纹已蔓至下颌。 玄蛇谷毒瘴如墨,嶙峋岩壁上盘踞的毒蛇倏然昂首,鳞片折射出青铜冷光。谷口风化的尸骸肋骨间,新孵化的腐骨蛇正撕扯着暗红肉屑,蛇信舔舐骸骨上未干的血渍。 蛇窟深处,景象令人窒息。 岩顶倒垂的蛇茧裹着昏迷的活人,茧膜随呼吸起伏,隐约露出鉴妖司弟子残破的衣角。寒鸦立在翻涌的血池前,三条蛇尾没入血水——每条尾端竟嵌着半截人体,断裂的脊椎骨刺破皮肉,随蛇尾摆动溅起粘稠血沫! "用大祁修士饲蛇..."慕清漪眼中寒芒乍现。 "哥哥!"陆醉逍突然嘶吼。 寒鸦闻声回头——那张与他酷似的脸爬满青黑蛇鳞,左眼化作琥珀竖瞳:"好弟弟,来助我完成血祭?" 三条蛇尾猛地从血池抽出,末端的人体坠落池中,血水翻涌间凝成巨蛇扑向陆醉逍:"把你的灵力献给玄蛇!" "小心!"慕清漪铁尺横挡,蛇牙与铁尺擦出火星。 陆醉逍却怔在原地,任由蛇尾缠住腰身拖向血池——他看见寒鸦脖颈处有道旧疤,正是当年坠崖时为护他留下的! "噗嗤!" 淬毒骨刃突然贯穿寒鸦后心! 李珣不知何时绕到后方,匕首在妖化躯体里狠狠一绞:"解药在哪?" 寒鸦喷出黑血,蛇尾失控狂舞。 慕清漪趁机斩断缠住陆醉逍的蛇尾,腥臭血液溅了她满身。 陆醉逍被滚烫妖血泼了满脸。这温热触感将他拽回八岁悬崖——那时哥哥的血也这样烫。 他反手扣住寒鸦咽喉:"为什么背叛大祁?!" "背叛?"寒鸦嘶声大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蛇形凸起,"当年北境救我时种下妖种,从此我便是玄蛇容器!" 他猛地攥住陆醉逍手腕,"就像你迟早会变成..." 话音未落,他心口妖种突然爆裂!三条本命玄蛇反噬其主,毒牙咬穿他四肢经脉。 "哥!"陆醉逍本能地斩断蛇头,寒鸦瘫倒在他怀中,经脉尽碎。 "解药..."寒鸦染血的手突然抓住岩壁玉色蛇蜕,五指因剧痛扭曲成诡异角度,"外敷...可压制妖毒..." 昏死前,他琥珀竖瞳扫过陆醉逍颈间青纹,唇角浮起诡笑。 谷外晨光刺破毒瘴。 寒鸦被玄铁链锁在囚车中,四肢伤口缠着慕清漪特制的符布——既能止血,也封住妖力。陆醉逍沉默地守在车旁,手中药碗升腾热气。 "何必救他?"李珣用绢帕擦拭匕首,"他体内妖种虽碎,仍是北境利器。" 陆醉逍将汤药灌入寒鸦口中:"我要亲口问北境皇帝,如何解这妖种之毒。" 他腕上包扎处渗出青黑血渍,晨曦惊呼:"陆公子你的伤!" "无碍。"他拉下袖口,却不知慕清漪已瞥见那抹异色——溃烂伤口边缘,细小黑虫般的纹路正往皮肉里钻。 囚车里,寒鸦突然睁眼。琥珀竖瞳倒映着陆醉逍的背影,无声吐出两个字: 快、逃 第97章 冰湖杀机 北境的风裹着冰碴刮过荒原,囚车在冻土上碾出深痕。 寒鸦蜷在玄铁笼中,琥珀色的竖瞳透过散乱发丝,死死盯着远处地平线—— 那里矗立着北境王庭的尖碑,如巨兽獠牙刺向苍穹。 "喝药。"陆醉逍掀开车帘。药碗边缘结着薄冰,褐黄药汁里沉浮着碾碎的蛇蜕粉末。 寒鸦嗤笑,蛇鳞覆着的脖颈随吞咽蠕动:"给我用解药?不如留着...给你自己。" 他目光扫过陆醉逍刻意拉高的衣领,青纹已爬上耳后。 车外突然传来马匹惊嘶。 数十支骨箭撕裂寒风,钉入使团车队。箭镞炸开的毒烟中,七八个披着雪熊皮的刺客从冻土里暴起,弯刀直劈囚车铁锁。 "护住囚犯!"李珣厉喝。 玄甲卫举盾结阵,却见刺客刀锋忽转——竟不是救人,而是捅向笼中寒鸦心窝! "哥!"陆醉逍本能扑向囚笼。弯刀穿透铁栏缝隙,寒鸦却猛地侧身,用肩膀撞上刀尖! 黑血喷溅在陆醉逍前襟,寒鸦染血的手突然抓住他衣领,嘶声低吼:"...冰湖..." 刺客首领见状吹响骨哨。 地面震动,厚厚的冰层咔嚓裂开蛛网纹! "他们要沉车!"慕清漪铁尺插进冰面,金光顺着裂缝蔓延。冰层暂时稳固,但更多刺客从冰窟窿里钻出,刀光直取李珣咽喉—— 这群人真正的目标,竟是使团正使! 混战中,一支淬蓝短弩悄无声息射向陆醉逍后心。 寒鸦瞳孔骤缩,残存的蛇尾突然暴涨缠住弩箭! "呃啊!" 蛇尾在毒液腐蚀下冒起青烟。 寒鸦趁机将某物塞进陆醉逍袖中:"...冰湖祭坛...毁掉..." 话音未落,他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最后一波刺客被剿灭时,冰面已支离破碎。 李珣踢开刺客首领的面罩——那人颧骨刺着三头蛇图腾。 "北境三皇子的死士。"李珣用匕首挑开尸体衣襟,露出心口新鲜针孔,"真有意思,他们体内被种了和寒鸦相似的妖种,但更暴烈..." 慕清漪正替陆醉逍包扎肩上箭伤,闻言猛地掀开刺客衣袖。 尸斑未现的皮肤下,果然有蚯蚓状凸起在游动! 她突然想起什么,扯开陆醉逍前襟——被寒鸦毒血浸透的衣料下,锁骨青纹竟消退大半。 "寒鸦的血...在压制你体内的东西?"她惊疑不定。 陆醉逍攥紧袖中硬物。那是一片冰冷的蛇鳞,鳞内侧刻着微型地图,终点标着“冰湖之眼”。 鹿砦驿站烛火昏黄。 慕清漪用金针逼出陆醉逍伤口的毒血。乌黑血珠坠入银盆,竟凝成细小的蛇形冰晶。 "刺客的毒在激发你体内残余妖性。"她碾碎冰晶,"若再到极寒之地..." "禀郡主!"晨曦慌张闯入,"囚犯寒鸦高烧说胡话,一直喊''冰湖祭坛''!" 三人冲进地牢时,寒鸦正用头撞击铁栏。 他伤口溃烂流脓,瞳孔涣散,却反复嘶吼着:"...百妖...苏醒...祭坛不能开..." 李珣突然用北境语喝问:"祭坛在冰湖何处?" 寒鸦浑身一颤,竟恢复片刻清明:"...你们...全得死..." 他惨笑着看向陆醉逍,"尤其是你...最好的祭品..." 地牢烛火噼啪爆响。慕清漪突然抽剑斩向陆醉逍身后—— 剑风扫过墙壁,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李珣蹙眉。 "...错觉。"慕清漪收剑入鞘。方才那一瞬,她分明看见陆醉逍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蛇形! 寒鸦发出嗬嗬怪笑,毒血从嘴角涌出:"看...它等不及了..." 陆醉逍沉默着走出地牢。 驿站窗外,暴风雪撕扯着夜幕。他摊开掌心,那片蛇鳞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鳞中地图指向的冰湖之眼,与墙上扭曲的蛇影位置完全重合。 院中古井结了厚冰。 陆醉逍俯身看向冰面倒影,自己脖颈青纹已褪尽。 可冰下的那张脸... 突然对他咧开一个诡笑。 冰湖祭坛的黑曜石表面爬满霜纹,慕清漪指尖拂过石缝渗出的寒气,突然缩回手:"这祭坛在吸食活物精气。" 她踢开脚边冻僵的雪兔,尸身内脏已成冰渣。 李珣蹲身细看祭坛底座,忽然用匕首撬起一块碎冰:"有东西!" 冰里冻着半片羊皮卷,隐约可见北境三头蛇图腾。 他神色凝重:"三日前截获的密报提过,三皇子在寻上古祭坛..." 话音未落,冰层爆裂!三条冰晶锁链破冰而出,直刺陆醉逍咽喉。 "铛!"慕清漪铁尺震开锁链。 陆醉逍踉跄后退,腕上竟凝出鳞状冰霜——无相妖残魂遇寒复苏了。 "祭坛认血脉!"囚车里的寒鸦突然嘶吼,"右七步!" 陆醉逍急闪至祭坛右侧裂缝。锁链擦肩而过时,他瞥见寒鸦眼底的焦灼。 "假意帮我?"陆醉逍挥剑劈砍锁链。 "祭品...需活体..."寒鸦咳着黑血狂笑,目光却死死盯住湖面。 更多冰链如巨蟒窜出! 李珣突然扑倒陆醉逍,冰链擦着他脊背掠过,将雪地犁出深沟:"锁链在追你体温!"他撕开陆醉逍后襟,露出蔓延的霜纹,"你越运功,寒气噬得越快!" 慕清漪火符拍向陆醉逍灵台。热流涌入瞬间,他反手扣住她手腕,瞳孔漫起白翳:"...冷得刺骨..." 灵力探查如坠冰窟——陆醉逍心脉盘踞着冰蛇虚影。 "炸坛!"慕清漪朝李珣掷出火药囊。 爆炸前夕,冰链绞成巨网罩向陆醉逍。 寒鸦竟自断心脉喷血,毒血溅上冰网发出"嗤嗤"腐蚀声:"走——!" 囚车被冰爪拖入湖底时,寒鸦唇形无声传递: 三、皇、子 第98章 王庭暗涌 雪洞里,李珣展开冻硬的羊皮卷。火光映出三头蛇图腾旁的小字: 以百妖冰魄,炼不死军 "原来三皇子要炼妖兵夺嫡。"他看向昏迷的陆醉逍,"寒鸦用命传递的,是这个。" 慕清漪正用金针挑出陆醉逍指尖冰渣。 血珠入碗凝成蛇形冰雕,被李珣用匕首碾碎:"无相妖魂借寒气化形,需至阳之物才能..." "火髓玉!"晨曦惊呼,"出发前陛下赐的国礼里,有北境求了十年的火髓玉!" 洞外忽起狼嚎。 慕清漪掀帘望去,刺骨的寒风中隐约有骑兵逼近——旌旗上三头蛇图腾狰狞如活物。 "带他先走。"李珣抽出陆醉逍的佩剑插在洞口,"我为你们争半时辰。" "你不通武艺!"慕清漪攥住他手腕。 李珣轻笑:"荣王府世子,总学过些保命本事。" 他掀开大氅,腰间露出镶满火雷珠的玉带:"快走!冰湖蛇影指向王庭,三皇子要提前发难了!" 马蹄声震耳欲聋。 慕清漪背起陆醉逍没入裹挟着冰粒的凛风时,听见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火光映亮覆着残雪的崖壁。 她回头望去,李珣站在崩塌的积雪碎石坡上,月白锦袍染血,却将三头蛇旗帜狠狠踩进湿冷的泥雪里。 陆醉逍在她背上忽然颤动。 冰冷的鼻息拂过她颈侧,带着霜粒的凉意。 他意识昏沉,身体里冰与火的拉锯让他痛苦不堪,但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是对体内那日益苏醒的、冰冷而陌生的意志的恐惧,更是对自己终将变成慕清漪最厌恶模样的恐惧。 霜雾从他口鼻溢出,在尚未完全消融的残雪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那痕迹竟蜿蜒成蛇形,蛇头直指北境王庭金顶。 “清漪...”他声音微弱,带着濒临破碎的沙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低语。 慕清漪脚步未停,只侧了侧头:“忍着点,快到安全处了。” “若我...若我变得不像我了...”陆醉逍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试探,冰寒的气息喷在她耳垂,“...变得...面目可憎...你会如何?” 慕清漪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她没有回头,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却异常清晰,带着斩钉截铁的冷冽: “那便找回你。若找不回...”她顿了一下,背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他从那冰冷深渊中拽回,“便杀了那占据你躯壳的东西,替你报仇。” 这回答并非柔情安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与决心,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短暂地烫平了陆醉逍心底翻腾的恐惧与自厌。 他低低地、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将额头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她微凉的鬓角,随即彻底昏沉过去。 北境王庭的鎏金宫门在初春暮色中洞开时,慕清漪肩头的霜雾蛇痕正化作水汽消散。 十八名玄甲卫仅余七人,铁甲上凝着暗红冰泥混合物。 她背上的陆醉逍呼吸微弱,睫毛结满白霜,溃烂的伤口不断渗出细碎冰晶。 "大祁使团进献国礼——"礼官拖长的唱喏被金殿凛冽的穿堂风吞没。 王座上的北境皇帝抬起眼皮,鹰隼般的目光掠过使团:"朕的玄蛇将军何在?" "寒鸦勾结三皇子炼制妖兵,已伏诛冰湖。"慕清漪将染血的半块囚车铁板掷于殿前,三头蛇图腾的断首处,寒鸦的血刻着"皇子"二字。 朝堂死寂。 三皇子拓跋弘的玉笏"啪"地折断! 当夜,使团下榻的琉璃馆。慕清漪并未安睡,她在等一个不速之客。 窗外响起金鳞甲碰撞声。 "火髓玉交出来。" 拓跋弘的妖瞳在窗外闪烁,身后侍卫的皮肤下凸起蛇形,"否则你那同伴活不过子时。" 慕清漪反手扣住窗棂:"殿下不如解释下,饲妖碑的百具童尸从何而来?" 拓跋弘冷笑挥袖,侍卫如鬼魅扑入! 床榻上昏迷的陆醉逍突然睁眼,瞳孔绿芒暴涨。 他周身爆出冰刺,将最先闯入的侍卫钉在梁柱上——那侍卫惨叫中皮肉裂开,钻出三条黑鳞妖蛇。 "妖兵?!"慕清漪铁尺斩断蛇头,毒血腐蚀了孔雀石地砖。 拓跋弘趁乱抓向装火髓玉的玉匣。指尖触及匣面的刹那,斜刺里突然刺出一柄匕首! "世子?!"晨曦惊呼。 满身血污的李珣从梁上跃下,匕首精准挑断拓跋弘腕脉:"三殿下,您的死士不够看啊。" 玉匣坠地裂开,鸽卵大的火髓玉滚入陆醉逍掌心。 赤红流光涌入他经脉,心口冰蛇虚影发出尖啸。 "快...走..."陆醉逍突然指向殿顶壁画。画中北境战神额心的宝石,竟与火髓玉同源! 子时的更鼓声中,三人循壁画线索潜入金顶秘道。 秘道尽头,百丈冰窟寒气森森。 中央玄冰柱里封着具虬髯武将的尸身,柱底刻着“北境战神拓跋野”七字。而冰柱四周—— "是饲妖碑的祭坛!"李珣倒吸冷气。 八十一具童尸悬浮空中,心口延伸出血线,正将精血输入冰柱。柱中武将的指尖微微颤动。 "用童男童女精血复活先祖..."慕清漪铁尺劈向血线,"拓跋弘疯了!" "是你们疯了!"拓跋弘从暗处走出,手中令旗挥动,"成为战神苏醒的祭品吧!" 冰窟顶部落下铁笼,将三人困在祭坛中心。血线如毒蛇缠上脚踝,陆醉逍怀中的火髓玉突然浮空! "不——"他眼睁睁看着宝玉飞向冰柱,嵌入战神额心。 "喀啦..." 冰裂声如惊雷。拓跋野的尸身睁开双目,瞳中跳动着与火髓玉同源的血焰! "老祖宗!"拓跋弘狂喜跪拜。 拓跋野却突然扭断他的脖子:"拓跋氏子孙的血...最补啊..." 吸干三皇子的尸身化作飞灰,战神青黑的指尖点向铁笼:"轮到你们了。" 陆醉逍颈间青纹骤然发亮,冰晶自伤口蔓延全身。 他看向慕清漪,嘴角扯出诀别的笑。 "等等!"李珣突然割开掌心,将血抹在陆醉逍心口,"火髓玉认主,吸过我的血!" 血珠渗入冰晶的刹那,拓跋野额间宝玉突然炸裂!战神发出凄厉惨嚎,尸身迅速枯朽。 铁笼崩碎时,秘道深处传来寒鸦的嘶吼:"右肋第三骨!" 陆醉逍的剑应声穿透拓跋野肋骨—— "噗!" 腐尸心口掉出半块火髓玉,玉中封着滴金色血液。 寒鸦的虚影浮现在冰柱上,琥珀竖瞳温柔似水:"北境皇族的...解妖毒圣药..." 光影消散前,他朝陆醉逍做了个推搡的动作,与八岁悬崖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