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孕夫》 第1章 第 1 章 你是一个普通人。 十八岁之前,按照普通父母所期待的那样,一步步考上了县里的重点初中、市里的重点高中。 高考后你想念一所好大学,不敢铤而走险,你只得报考天坑专业,毕业后按部就班在念书城市寻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 这座城市坐南靠北,冬天拥有属于北方的干冷,等到夏天,手机天气软件的空气湿度就未下来过85%。 你还是个怕冷又怕热的体质,离开地铁站不到三分钟,蓬松刘海就如腌渍鱼尾软趴趴垂落,电脑包压着短袖贴在后背,汗津津的,你不敢多做停留,扫码骑上辆单车就往公司赶。 高峰期的电梯犹如压缩罐头,你变成沙丁鱼,挤在电梯角落,身体与三角形钢铁建筑融合。 你面无表情地盯住电梯按键处的小块屏幕,那里正跳转楼层,以两秒一层的速度把你吞入这将近六十层的钢铁巨人里。 你仰头,白炽灯刺得你眼疼。 你试图按照电灯闪烁频率的呼吸,结果不知哪里传来的怪味,呛得你连声咳嗽,虚空击退几位原本与你相靠着的白领,你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周围人的眼神麻木,你平复呼吸,手指暗暗地用力攥住衣角。 钢铁巨人里的中央空调恒温。 等你抵达工位,掏出昨晚剩下的半块烧饼,干巴巴毫无滋味,嚼得你腮帮子疼。你准备凑合吃下这份早餐,等中午发盒饭,你想多领一盒留到晚上回去吃。 结果被HR在群里点名批评。 【午饭按人头数订餐,一人一份,禁止多拿。】 【违背者需乐捐二十元,拖欠不交者,月底在工资里双倍扣除。】 【图片】【图片】【图片】 原本喧闹的周围寂静。 你沉默,一张张关掉蹦出来的照片,即便监控画面模糊,围在领餐台的足有四五个人,偏偏把你拍得堪比用AI修复后的高清。 因为你学历的关系,周围同事带着看笑话的眼神,嗤笑与议论如苍蝇鬼叫,嗡嗡嗡嗡。 全公司都知道午餐盒饭会多订,多出来的会被拿,但那些是领导与HR们的专属“特权”,竟然让你这个临时工私吞,得不到便宜的人自然会把你架到火上烤。 你面无表情放下隔夜烧饼,端起手边水杯,里面接了滚烫开水,冲泡的速溶黑咖啡是临期货,五毛一条。你步伐极快,杯中液体飞溅,崩到你手背,烫后是痛,但你面不改色在众人错愕中推开人事部的玻璃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咖啡泼到正笑得满脸赘肉发颤的老女人上。在她爆发一声杀猪般尖叫你扬手,把那半块烧饼捅入她肥厚大嘴里面。 全程不过三秒。 时间虽然短,也足够你畅享到自己做完这些,被扫地出门并告上法庭的画面。 你平复呼吸关掉通知框,默默咽下嚼不出滋味的烧饼,手心因幻想激动得被指甲掐出红印。 不疼,就是有点滑稽。 你无权无势又懦弱,受不公待遇后,也就剩在脑海中幻想反击的画面。 工位正对中央空调风口,22°的恒定温度令滚烫咖啡在短短半分钟冷却,你没有娇贵胃口,端起直接一饮而尽。 操蛋的一天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如果能把幻想变为现实,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拿着不到四千的工资,却要在除去站街价低以外全部高物价的城市苟活。 “我一瓶酒就够你站一晚的街。”房东的声音如魔音入耳,他松开砸门的斧头。 他乐呵呵地着看你。 如果能杀掉他就好了。 你一目十行,阅读已经改过六版的策划案,早在半小时前,客户已经敲定方案,可无人与你对接。你看着企业微信群里跳动的庆祝信息,平光黑框眼镜后的眼无波无澜。 他们告诉你,作为策划人员,你现在就要去大厦三楼餐厅,去参加子公司领导组的酒局。 哦,早上的酒局。 你能拒绝吗? 不能。 除非你能在交房租的前一天,找到比站街来钱更快的门路,然后把厚沓钞票甩在房东脸上,咒骂他躲在衣柜里偷窥你自.慰、冲凉、换内裤的下三滥行径。 你起身,合上电脑,慢慢踱到电梯口。 早高峰已过,银灰色门折叠开合,你被吞得严实。电梯再次张开口,你身上因通勤而塌湿的背恢复往日干爽。 房间号由人事发到你钉钉,你赶在她撤回的前一秒截图。 菜已上齐。 你被安排在中年男人旁侧。 子公司的领导倾身。 他冲你笑,表面借酒局对接你手头上的项目,背地里手差点伸进你□□。 这算什么…… 饥渴难耐的中年肥猪老零? 你忍无可忍,扭头朝他怒吼滚开!! 你反手抄起酒瓶,因用力你嘴角都变得扭曲歪斜,你透过玻璃桌折射光线,瞄准肥猪的头。玻璃与人头颅撞击,所产生的反作用力震得你的腕部发麻,冲击险些使你失去对手指的控制。 桌子是实木桌,掀不动。 你端起在酒精灯上焗着的鱼,这是用黄河水养殖的大鲤鱼,肥、壮、刺不多,勾芡酱汁均匀散布在鱼体,表面无热烟,内里能活生生烫掉猪的一层皮。 滚烫汁水粘稠难与鱼分,浇盖在肥猪脸上倒是白白污染鱼。念及,你顿感无味,用手指一根根捻起鱼刺,沿肥猪的耳,一根根囊进他油腻皮肉。 直到把人的脸扎成无尽夏的层叠。 如果能杀掉这头猪就好了。 脑海幻想画面结束,你却如脱了层皮般力竭,后背靠在座椅。 殊不知,你的回避被他们当成邀约。 肥猪见你没出声拒绝,他往你身边蹭。 你默然侧目。 酒厅屋顶可以俯瞰全局。 头顶灯光闪烁频率跟上了你呼吸,恍惚间,透过天花板镜子,肥猪的头与长毛的卤鸡蛋无差,你想象这鸡蛋被筷子夹住扔进油锅变成虎皮鸡蛋的模样……你没忍住,险些干呕出声,为了免得场面尴尬,你端起酒杯匆忙一饮而尽。 但死肥猪误会你的行动,他乐呵呵:“好啊好,年轻人,没看错你,果真是这个!” 他左手比划出拇指,另一只手已经在膝盖滑到你大腿,不出三指距离就能触碰到你私密部位。 那肥猪因激动腿开始抖,或许是觉察到你的注视,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该不会是早泄? 你讥讽一笑。 结果让这死肥猪爽到,他失去人形,不顾在场同事,扒掉衬衫,皮带兜不住肥硕的啤酒肚,顶住你平坦小腹,猪手死死按定你的肩,你动弹不得。 肥猪按着你,另外一只手松腰带,人皮脱落露出坑洼身体。 肥猪拱动。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不得志的高材生被家庭拖累,孤苦伶仃住在城中村里……” 后面的话,你没再听。 你平静仰头,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竟让你眼眶蓄出泪雾,你刘海偏落,露出常年遮盖的眉眼,看清黏在灯罩的东西。 那是一团浓稠堪比高价酸奶,却拥有像西蓝花凹凸不平表面,一粒粒向外凸起,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隐隐约约夹杂翻滚游动的颗粒,周围脓包鼓动,似有呼吸般凹凸。 伴随有规律起伏,脓包分泌的汁液悬空滴落,速度却慢放数倍。你看不清里面包裹的东西,但潜意识里让你觉得它极其恶心。 你移开视线,再次抬头,哪有什么活动的脓包,水晶吊灯冰冷而奢华。 就当被狗咬一口。 你垂眼自骗。 “去吧。” 人事肥厚嘴唇颤抖,她满意地看向你,称赞你的识趣。 你缓缓起身,腰背笔直,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你拿起手边的餐具叉子。 虽然你明白,这只是虚张声势。 肥猪拉开酒吧高椅示意你坐在上面,方便他扒开你的膝盖,凝视象征男人身份的垂肉。 你想跑。 又能跑去哪? 如果,能杀掉这里的所有人,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你坐在高台,被领导脱去鞋袜,人事带着另一位离开,空荡荡的酒厅就剩你们。 “我从你刚投递,就注意到你简历。” 领导肥腻的脸化为油烂鸡蛋,嘴巴一张一合,慢慢从你眼前划到小腹,再落到膝盖以下最后直视你的脚尖,仿佛瞧见宇宙级瑰宝,他呼吸变粗,后背拱动,模仿动物□□求换的姿态,摇尾求怜。 你忽然想起来,这个东西跟先前求着你扇他巴掌的同事好像是亲戚? “综合类大学的秘书生,还长这样,过得一定很滋润,”他仰头,那五官混沌,在你眼里就剩脏嘴出气,“明明可以一步登天。” 他这句话来得奇怪。 你想起校招那天。 是的,为能完成父母上名校的心愿,你放弃最喜欢的文学梦,稀里糊涂念了一个不需要艺考成绩的边缘专业。等后来,你才知道,并非所有专业都可以得到“名校“头衔的光芒加持。 社会上,你们秘书专业默认与出轨、包养挂钩,讽刺又现实。 这两头肥猪,似乎也是这么想。 你抬脚,未着鞋袜的脚趾更能感应房间温度,酒气与刺鼻香水味儿混合,你俯视中年人像狗般祈求你垂怜,你稍稍偏移膝盖让那张喝多酒后浮现酒蒙子的脸暴露视线底。 真可笑。 一边在群里做猪狗不如的事,另一边在见不得人的地儿想侵蚀你。 与其说职场特权强.暴,倒不如是□□不住饥渴的洞,这种畜生竟然还能结婚。 你面无表情,用力踩下去。 其实,也完全可以用踢来形容。 中年男人由爬跪倒在地,他四肢呈波浪摊开,边边角角压住包厢地毯,却拼命地向高处向上处仰头,脖子拉成人类不可能存在的长度,绕着圈儿打成死结,他的大脑就是死结出的花。 人皮温热,极具弹性。 你忍住全身作呕的发抖,一下一下,用力踢踩,幻想这畜生的脑子成为地毯花纹染色剂,以躯干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面八方喷洒,那场景一定很暴力。 明明上半身被畜生按在吧台,你整个身体呈现不正常状的扭曲,却感觉不到丁点痛苦,你的意识好像飘去办公,晃晃悠悠,落在周围随便某件家具。 你开始幻想自己成为落地灯的样子,当衣帽架也不错,今天算旷工吗? “……” “……成……” “刘成露!你给脸不要!” 暴怒夹杂耳光,你从幻想中回神,脸因巴掌被打得侧偏,他用四肢压住你,绝对体重悬殊之下,你关节犹如被钳子固定,几翻挣扎,动弹不得。 见你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那畜生满意地笑了,他咧开嘴,黄牙外露:“……” 一呼一吸,你瞧见那团“囊肿”。 淡灰鼓泡犹如拉长的瘪气球,一个接一个紧挨,鼓鼓囊囊形成坚不可摧的椭圆,它就存在上下牙间的空隙,伴随畜生讲话被挤得向外凸起,鼓泡撑成了透明,露出里面疯狂乱窜的“眼睛”。 单剩独个还好,此刻数以百计的囊泡就有数以百计的“眼睛”,它们同时呈四面八方无规律暴冲,却在你与其中某个对视,数万万又同时静止,齐齐调整方向,呈45°仰视角盯住你的脸、你裸露的胸、你被褪到一半的衣服和光洁的腹。 你的心跳开始变得极其缓慢。 第4章 第 4 章 那堆眼珠子往下滚。 一个接一个,啪嗒啪嗒,争先恐后,像老家下雨时的屋檐,线成珠落向地面,只不过这次飘向的是你的胸口。 恶心么?没感觉,冰冰凉凉的。 接触皮肤的一瞬间,畜生□□,喉咙腔调如下水道淤堵,他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浑浊眼球两秒速度密布血丝,甚至有几根划破他瞳孔,细小红线横过将那杏仁色的圆一分为二。 恶心么?不,你反而腾起几分兴趣。 那血丝蔓延、汇合、再分开,血液飞溅到眼底,一点点覆盖整个眼白。 他张大口,露出牙齿牙龈,弧度撑到寻常人绝对无法抵达的夸张,甚至嘴角处撕扯出条裂痕。最开始的边缘是白色,过了两三秒渐渐充血,他却无法感觉疼痛般,依旧保持一秒钟开裂一微米的均速度。 那大团不明生物已看不见灰色,眼珠子顶着透明层,几乎要那薄如蝉翼的膜。 它们始终保持俯视你的角度。 “嗬……嗬……” 分不清是它们呼声,还是中年畜生因缺氧濒临窒息的求救。 似乎破掉几个薄膜,你这才看清,其实只是像眼珠的黝黑鸦羽层叠,你搞不清它物种,觉得还是眼珠子贴切。 畜生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你掏出叉子,猛地刺进去。 结果力度好似被漩涡裹袭,劲大如章鱼足底吸盘,你尝试晃动手腕。 眼珠子们哗啦倾倒,跟镊子拔出粉刺里的脂肪粒般,叽咕地向外涌,粘液混合着唾液,散发阵阵恶臭,你熏得眯起眼。 肿瘤消失,露出畜生被吞噬干净,仅剩骷髅白骨的口腔,如果凑近甚至能看清仍充满血肉的腥红喉咙,正随着畜生呼吸起伏。 你现在觉得有点恶心了。 畜生浑浊的瞳孔偏移。 你忍住后腰被桌面分割的痛感,抬手按住高脚凳的边缘:“早上过来,满身的汗,好歹洗个澡,您再慢慢玩。” 畜生移开身子,他很满意你的识趣, 庞大压迫感消失,你接连咳嗽,忍住刀割般痛楚翻身离开,反手锁住门。 你拧开水龙头,热水劈头盖脸浇灌,在高压不断冲刷下,僵冷的手指勉强恢复些知觉,所以背后浸骨的冷意才格外清晰。 想到中年男子口中吐出来的脓包,你直恶心,默默转身,准备用水冲死它们。 但水汽蒸得你一哆嗦。 你不由得伸手,反手摸住后背,光滑一片,除去水流外哪有怪异凸起。就连先前眼珠掉落肌肤的冰凉触感,也在这水声中尽数冲掉。 他们是不会为你摆好衣物的。 小块浴巾的宽度窄得可怜,你勉强才遮住**部位。 与先前幻想结束后回到一地鸡毛的世界不同,你光着脚,推开浴室门,任由发丝水珠垂落在肩膀,浴巾松松系在腰间,露出青涩而流畅的人鱼线。 因为这样会让那老畜生变得异常兴奋,说不定会提早完事,就能把你放出去。 你嗅到空气中的别样味道,下意识收紧浴巾,你抬眼。 这一次,浴室外站满了警察。 即便是白天,窗外红蓝光闪烁。 他们沉默而立,端起枪,凝视你的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你举起手。 恍惚间,你觉得眼前画面与记忆重叠。 当受到不公待遇,你因种种原因无法光明正大地反抗,试图用“平行宇宙”的解释来给现宇宙的自己一个合理结局:碾压成肉泥的电梯,捅入皮肉的烧饼,口中不断呕吐覆盖眼球的囊肿粘液与被腐蚀掉的恶臭口腔。 科学上称之为海马效应,况且你自幼开始就喜欢胡思乱想——用老家的话解释,你这孩子整日不知好好念书,就爱作妖。 你又看到一个科普,说“这属于孩子的自我保护机制,他太难消化眼前的事,于是大脑自动选择性遗忘”。听着比老家话顺耳,你决定相信这条解释。 并非作妖,童年有太多是你无法承受的龌龊,那时你无法凭一己之力消化,大脑选择性替你遗忘。 你好像嗅出家乡的味道。 那是股很奇妙气息,混合阳光、盐与井底晃动森凉,碾碎苔藓后缠在指尖的腥。 你忽然觉得很安心。 后背、四肢、脖颈被无形力度托住,飘柔柔的,几乎升到半空,全身仿佛躺入毛茸茸动物里,舒服得令你尾椎发颤,你不由得眯起眼,眼睫轻抖:“我要不先换身衣服?” “……”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寂静。 这幕场景,落在警官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怪诞:他们接到一起命案报警,电话那头女声哆嗦,接线员好半天才搞明白地址,却对她口中所说的惨烈不以为然。普通人没见过太多残忍的刑事场面,一时无法接受刻意夸大其词,比比皆是。 等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目光一凛,以他多年经验判断在场至少有三名犯罪嫌疑人。 他做好了激烈斗争的准备。 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位让人很难将他与杀人凶手关联的消瘦青年。地面上的尸体至少有二百六十斤重,而他呢?一米七八的身高,目视体重或许都不达标,刚刚洗完澡,发丝乖顺垂在脸侧,几滴水珠下移,没入他白皙不见半点脖纹的脖颈。 老刑警眉毛拧成疙瘩。 不,不对。 纵使最罪大恶极的囚犯,被抓了正着时也无法做到面不改色,他甚至流露无比惬意的、舒适微笑,气质干净而单纯,若非横在房中央的肥壮尸体,恐怕会误以为闯入某富家少爷卧房。 老刑警挥挥手指。 “目标身上无武器!” “目标未抵抗!” 接连两声,喊回你神智。你抬头,那黝黑枪.口朝你靠近。 你未免心中困惑。 你像小时候被老校工尾随那般,视线平静,也不知道怕,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为什么会想到小时候的事? 你默默思索,多半是因黑色的洞吧,枪.口与老校工的眼眶重合,缄默的特警与伫立不言不语的玉米杆让你将两者联系紧密。 “等等,受害者还有生命体征!!” “受害者存活!受害者存活确认!” “快!!医疗救援!!” 那些枪.杆子慢慢上抬,周身压迫感却未消失,刑警小队形成了包围圈,一步步地朝你逼近。他们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你仅系着条浴巾与赤.裸别无二样,这种不平等目光审视令你再次联想到物质匮乏的童年。 只不过,故事新增一个角色。 你之前学着与父母、老师、同学尊称他是老校工,老校工勤勤恳恳工作数十年,将全部的青春与热血奉献给了学校,是被大家写进作文的素材、模板、典范。 他是打击人口拐卖的素材,是人渣中人渣的模板,是足以枪毙的恋童癖的典范。 老家在乡村里,位于平原地区,农田种满玉米,节穗层层叠叠,叶子都要互相打护不见青天。你还没玉米杆子高,却已经学会紧握起地面石块,用尖端对准校工的眼。 老校工堆笑:“乖乖,乖乖,怎么了?不认识叔叔了,叔叔前些天还去过你家里。” 你依旧高举着手。 石头尖有白沫,你收紧力度,小手指勒出红痕,你学着母亲骂街。 老校工面容扭曲,你的行径破坏他对孩子纯真无暇的幻想。 “小兔崽子!你娘都不敢反抗我,你滚过来!让你爷爷我爽完,你还能夹着屁股回家喝你老娘熬的稀粥!”老校工扑过来,他撞翻你,□□挤压感使得你四肢哆嗦,你胳膊一寸寸卸力,你第一次感受到力量悬殊之下的无助与恐慌。 你嗅到老校工的烟臭味,不过很快被阳光的香气压过去。 小小的孩子不懂老头为何要脱裤子,但小小的孩子觉得恶心,小小的孩子没有力气反抗,无助地把石子刺入老校工的眼球,就像他脑海中幻想的那样。 你听到塞满死肉的气球刺破的声音,噗呲一下,血液飞溅,本应喷到你眼睫、衣领与胸前的血点子,离奇悬停距你两厘米处。 你屏住呼吸:“……” 老校工喘息声粗重。 他颤抖着伸手,食指粗大,试探性摸索布满褶皱的脸,破烂成泥的眼肉被他胡乱抹到鼻头脸颊,一点点 老校工咆哮,他眯眼,血液炙热,烘得面皮滚烫,孩子的面容在粘稠腥气中扭曲。 全村乃至整个屯,都知道刘家那卖肉的媳妇生了个比闺女还漂亮的男娃娃,水灵灵的,但此时此刻,老校工看着金童硬生生蠕动出四眼八嘴,整张脸变为虫腹,竖裂开变成唇,吐出比头发丝还小的游蛇乱钻。 他扯住脸哀嚎。 你躲开。 校工的脸隐在暗处变得浑浊,你个头又小,看不清他五官,后退两三步站到清冷月光里。农村土路边没有监控,干爽月亮悬在你头顶,红色的,弯弯落下一盏灯。 你仰起头,凝视它。 它咧嘴一笑。 以你为中心点,前后左右方圆百米,除去密密夯夯的玉米杆,遮天蔽日的雾气拔地而起,如瀑如布,吞噬周围一切光景。 田路尽头的电线杆倒立,绳比蟒粗,蜿蜿蜒蜒,唯独月亮,静静悬在你头顶。 那雾凝聚成团,幻化成镰刀,顶端颜色变深,发出叽咕、叽咕的捏踩声音,捏爆鱼泡后的动静,伴随细密爆裂,你看到有数以百万的乌压飞蝇悬在老校工头顶不足十厘米处,嗡嗡声震碎他气管、肺和心脏。 老校工却无法再开口求救,他每进行一次呼吸,蚊虫化为蜈蚣状,从他身体每个孔洞接连不断来回爬出,从耳朵钻进变成血窟窿的眼,再被舌头推出来虫团。 幼小的你静静站着,以为老校工的遭遇不过是你的一场梦。 等第二天刚蒙蒙亮,村口传来狼嚎,老校工横尸荒野,被野狗吃掉了脸。又有人说撞见你跟老校工鬼混,压倒近一公里的玉米杆子,那户人家拍手跺脚骂娘。十里八乡的全都嚷嚷开,说八岁的孩子哪有力气去杀六十岁老人,搞不清是老不死的吃醉酒摔倒在路边。 可全村人目光时有时无落在你身上。 他们讥笑,他们说:婊.子生出来的还是婊.子,伪装老实人嫁过来,还没骟的猪都比她身上的味淡。 小小的你听懂了。 你看向母亲。 你被她撕扯,身体东倒西歪,你趴在家里院落的大水缸边,手臂下垂,鼻尖距离水面仅一呼之隔。井水的冰凉与水苔混合席卷你鼻腔,你又闻到洒满盐巴的阳光气息。 你捂住头,胳膊拼命上抬,干瘦胳膊肘凸出嶙峋的骨头,你尝试离开水缸,结果被人抓住,你以为自己会死掉,你无力地举起双手,你祈求对方能放你一条生路。 十六年过去了,你仍旧举着手。 由于幻想后竟然未回到原本世界,你意识尚未归离,整个人目光游离茫然,警官冲向前,两人押得你肩胛骨生疼,可你忘记挣脱,愣愣凝视医疗担架上的中年领导。 他扭曲着。 他挣扎着。 他十根手指齐齐放入嘴巴,他哀嚎,但发不出丁点声音。 口腔已不存在半块血肉,可伴随着连续呼吸,胸膛血液翻涌,好似涨潮退潮,声音呕哑嘲哳,带出一堆翻涌白泡的腥臭液体。 医护人员哪见过这等场面,他们强忍着恶心呕意,用器具固定住中年领导,伴随后者疯狂朝你伸手,你无法给眼前场面一个确切形容,你看向警官们。 “要抓起来我吗?”你听见自己带笑的嗓音,情景之下,太像挑衅。 所以,当他们用巧劲把你压得腰深深低下后背高耸,动作之下浴巾滑落脚边。 刚巧不巧,被那中年领导瞧见,他不再拼命往骷髅嘴里塞手指,而是直勾勾地,盯住你不着衣缕的下身。 他咧嘴,或者是大笑,拍着手,血液喷撒在医护人员的袖口。 他身影消失在你的视野。 有人扔来浴袍把你从头到脚盖住,靴子砸地声清脆,空气磁场起微妙变化,你研究酒厅地板花纹,设想需要多少血液才能将这里覆盖。 “……” 下秒,你肩膀的重力被皮靴主人轻轻拂开,你听见周围人群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错愕呼唤,你懒得抬头,盯着人锋利裤边,思绪游离无定。 “你做的。” “这么残忍的手段,反社会人格?” “罪名成立,无期、死刑,二选一。” 嗓音听着极年轻,就是语调冰冰冷,怪渗人,你不喜欢。 “队、队长!队长!!” 出声的是个新兵蛋子,急急忙忙:“犯罪嫌疑人不是他!是先前组织酒局的人事,局里面让咱们赶紧收队!” “……” 自然,你等不到应得的道歉。 你慢吞吞地穿好浴袍。 离开前,有位刑警环顾四周吸鼻子:“奇怪了,怎么会有种盐巴味儿……” 清洁工尚未就位。 酒厅角落,窗帘布料一动不动,你后背攀附熟悉的冰冷压感,似整张未熟透的烙饼,黏糊、发沉,压得你头晕脑胀,等后退几步,你蹙眉咬牙,低声怒骂声:“滚开!” 岂料,那压感停顿两秒,非但未离开,犹如脱缰野马,几乎以山峦倒塌的趋势! 你躲闪不及,整个身体失去重心连连后退,咚一声前趴到未来得及撤掉的酒桌。 刚洗干净的身体被泼洒的酒所攀附。 你恶心得低声咒骂。 食物凉透,剩余酒水的冰感令你倒抽凉气阴沉了脸。你收拢浴带,踏过血液,再次回到浴室镜子前。 门外有警卫喊话清场,需要你离开。 你环顾四周,找不到先前衣物,打开水龙头拧到底,水流声盖过前者喧嚣,你重重吐出口浊气。 作为第一目击者,你暂时被限制出行。 你被请离公司,等待复职通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每次幻想杀掉那些人,你身体总会出现不合常理的反应。 你以为是□□兴奋,后来发现不然,你几次查阅资料,试图确定这种怪异情绪的来源,结果无数文献指向皆为天生坏种。 误以为自己眼花,你合上旗杆,停顿约摸两个呼吸,再次打开。 天生坏种。 你视野狭窄到只能看见这四个字,你感慨期刊儿戏,无视实验规律,竟然借用网络戏称来填充通篇理论。 你忽然想起童年里死无全尸的老校工。 按道理,人的大脑会定期清理记忆,更何况直面暴阴癖的精神病已超过八岁孩子所能承受的范围,你却还能清楚回忆起数以百计蚊虫排成蜈蚣状,在老校工黄牙间隙里乱爬乱滚。 你喉咙忽然泛起恶心感,好似有虫蚁拽住扁桃体啃噬,发痒痛感引得你接连咳嗽。 阅览室回荡你的呼吸。 在工作日的午后尤为刺耳。 即便警方未定性为命案,可事情闹得浩浩荡荡的,纵使没人详尽八卦来龙去脉,碍于上头施压,都化为每个人交流的眼神。 你臂弯松松夹着这两三本旗杆,准备去无人角落再仔细阅读一遍,谁料刚转身,就有人拦住你去路。 昨天帮你解围的年轻刑警队长,他换了身常服,没有制服加成,你险些没认出他。 他出示警证。 你也没了借阅的性质:“到外面说吧。” 图书馆外是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个紫藤架,绿荫遮天蔽日,香气迷得人昏昏欲睡。 你瞧着这位极年轻队长,目光自他坚毅五官扫过,打着圈落在他下巴、喉结与在三伏暑天仍将扣子系到顶端的衬衫:“……” “刘同志。”他一板一眼称呼你,冷不丁地还以为回到几十年前,你愣会儿神才意识到对方喊的是你,抬手指指自己:“?” 他表情起了细微变化。 年轻刑警队长移开视线,可很快回神盯住你的脸:“我要对案件负责。” 你打断他:“所以呢?” “……” “我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才被动接受这些审讯吗?”你呛他,天生坏种这四个字在你心底一闪而过,偏偏这次你不觉得冒犯。 盯住队长略显尴尬的脸,你挑眉。 你得意时,右边眉毛不自觉地上挑,眼角微翘,像是在笑。其实,你并不知道审讯流程,仅仅潜意识觉得有违常理。 队长平视你:“沁水市,富商独子离奇失踪案,到现在也是一桩悬案。” “我查阅相关资料,发现你的名字贯穿了始终,等最后身为第一犯罪嫌疑人的你,结果将全部责任摘得干干净净。” 你讲话声渐收渐止。 队长的话就如药印子,勾勾绕绕,脑海中闪过些零星片段。 暗黄发旧的木质课桌,头顶永远修不好闪烁的吊灯,时不时被不明液体浸透的四条腿板凳,因为坐得时间太长,原本牢固的连接处开始摇晃。 高中时你的成绩很好,第一次分班考试就进了实验班。 因为大家都穿校服,所以在这所省重点学校里,除去招生办的老师,几乎没人知道你来自省内偏远贫困乡村。 除去某位被惯坏的小少爷。 你对他的记忆模糊,仅存的印象也就剩将他按在操场草地,你跨坐,单手扼住他喉咙,扬起右手,朝他耳根狠狠扇去。 你不记得小少爷的脸。 甚至忘记他名字。 多年午后,你坐在公园紫藤花架下,对面是即将接手与你有关的诡异腐蚀案件刑警队长,你却想起巴掌打在人脸,掌心反馈给你的皮肉冰凉、软弹,以及发泄完自心底腾起莫名其妙的酣畅。 那一刻,你灵魂颤栗,你明白施暴会令人上瘾。 老师学生奔过劝架,你肩膀、胳膊失去自由,你全身不受控向高处走,即将远离被你揍得奄奄一息的富家少爷时…… 你胳膊传来阻塞感,你被他拉住。 周围混乱,校服宽大,几乎没有人觉察到他这细微动作。 他眯眼,朝你咧嘴,弧度已经不曾称之为笑,他嘴唇开合,牙龈充血,衬得牙齿阴森森的红。你被人群隔开,相隔无数个肩膀空隙,趁视野暗下去前,你捕捉到他对你说的一句完整的话。 但那时的你并未理解其意思。 十年过去,紫藤架下,蝉鸣骤响。 “虽然所有人认为巧合,我家曾有老人是从事特殊民俗行业的大拿,她说任何无法以科学解释的东西就得信命。” “当然,我们做刑警的不信神佛。” “任何在当时破解不开的迷题,都只是时间问题,等往后五年、十年、十五年,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队长还在为自己违背警训的诳语努力打补丁,你的思绪却游离到高二寒冬正午。 你早记不清他容貌、嗓音,你与他打架的缘由,唯独他那张兜不住血液的嘴,浸泡得牙齿无法看清原本颜色,甚至体积也比正常人缩小数倍,仅存米粒般大小,其余皆被腥红包裹好不骇人。 “我们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桩悬案。” 队长说完,他望向面前青年,见对方明显无视他后,眉心不由得蹙起。毕竟他属于违背纪律擅自与尚未洗净犯罪嫌疑的家伙私下接触,回去无论如何都会接受惩罚,所以在有限时间里,他希望能获得足够多的一手信息:“刘同志,你有在听吗?” 坦白说,刘成露长相与他颇具女气的名字吻合,而且是很难让人提起戒备的五官。 队长攥紧放置于膝头的手。 尽管种种证据指向“骷髅案”与他毫无干系,他同样是职场霸凌的受害者。 他真的是受害者……吗? 队长心中疑团越聚越大。 你思绪游离,你又想到富家少爷沾血的唇、怪异的笑、几乎瞧不见半点活人气的青白面皮,眼珠以及缓慢速度分裂成两个后密密麻麻挤成六七八个堆在眼眶齐齐舞动。 它们一上一下跳跃,它们试图挣脱瞳孔束缚,它们唱着歌儿朝你脸前奔涌,它们想化作项链,贴住你的胸口。 “……” 你好像明白了富家少爷的唇语,那是。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