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娇柔妩媚,陛下夜不能寐》 第50章 苏青青有孕 一位身穿束腰长袍、笑容明媚灿烂的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年纪更小的姑娘,也穿着相同款式的长袍,看样子她们就是土谢图汗带来的三位格格了。 带头的大格格走到皇帝正下方,把自己的右手搭在心口处,行了一个草原礼节,恭敬道:“小女冰泰尔,见过陛下。” 她身后的两位妹妹也温顺地低下头,学着姐姐的样子行礼,分别介绍自己道: “小女台玉儿,见过陛下。” “小女玛拉,见过陛下。” 看得出来,格格们确实出自于同一位父亲。相同的肤色、相同的外貌,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区别,也难怪四公主分不清她们姐妹三人。 皇帝低头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冰泰尔格格,慈爱地问道:“大格格刚才在笑什么?如此开朗大方的性格,在京中实属少见。” 听了他的话,冰泰尔格格毫不怯场,立刻上前一步,笑道:“回陛下的话,小女只是想到了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皇帝挑起眉毛:“哦?说来听听。” “小女第一次进京,惊叹于皇宫的宏伟壮观,然后回想起草原的广袤辽阔,发现无论是宫墙院柳、还是荒川绿野,都由陛下统治,心里不免生出钦佩。” “只不过……”冰泰尔格格笑道:“小女刚刚路过池塘,又发现里面游着几条漂亮的锦鲤,于是忍不住想——它们知道自己住在皇宫吗?” “或者说,它们知道自己和小女一样,也是陛下的子民吗?” 皇帝被她的话引起了兴趣,问道:“然后呢?” 冰泰尔格格顿了一下,吊足了众人的好奇心,才笑道:“然后小女想到,正是因为陛下英明神武,统治着这大好江山,鱼儿们才能在池塘里自由自在地游曳。” “它们享受着陛下的好,却又因为不通人性,而不能亲自向陛下致敬。” 说到这儿,她再次深深地向皇帝行了一礼,笑道:“所以,小女斗胆代表草原子民,以及那几条不会说话的锦鲤,向陛下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祝陛下千秋万代,寿与天齐,永享太平盛世!” 她这一番话说得好听极了,哄得皇帝喜笑颜开,连连拍手道:“好,好!” “冰泰尔格格聪明灵慧,深得朕心。赵忠和,赐黄金百两、白璧一双,以示嘉奖。” 赵忠和很快就把赏赐端了出来。 冰泰尔格格也不扭捏,大方地让婢女收下了东西,才带着自己的妹妹们坐到了位置上。 四公主往冰泰尔格格的方向看了一眼,悄声道:“我听说,土谢图汗这次来京,不止是为了述职,更是为了给自己的格格找一门好亲事。”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伸手拉住苏青青的衣袖,紧张道:“慕容白还没有妻妾!” “完了,父皇该不会把格格许配给他吧?” 听了这话,苏青青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坐在主位的皇帝,安慰道:“公主先别急,陛下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草率的人。” “土谢图汗还坐在那儿呢,他肯定不会让陛下随意给格格指婚的。” 话虽是这么说,苏青青却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她的心里也没底。 如今京城里尚未娶亲的适龄男子很少,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如果陛下铁了心要指婚的话,慕容公子肯定跑不掉。 而且皇帝这个人,说好听些就是果断,说难听些就是专横。 凡是他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冰泰尔格格如此夸赞他,兴许正好助长了这位皇帝的虚荣心,让他萌生出“老子天下无敌”的错觉来。 更别提土谢图汗此次进京,还带来了如此醇厚的马奶酒。 万一皇帝喝完酒头脑发热,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直接指婚,到时候四公主就真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不行不行! 苏青青咬紧牙关:四公主不仅是她的好友,更是她的摇钱树。 她可不能放任皇帝自作主张,把格格许配给慕容公子,然后把公主嫁到大漠去联姻! 想到这儿,她对着身后的小兰勾了勾手,轻声交代了些什么。 小兰听完,立刻点头应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宴会。 “公主殿下,”苏青青又小心地挪了挪位置,靠近四公主的耳边,低声道,“妾身有个方法,能暂时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四公主有些急切道:“你说吧,我一定配合你!” 苏青青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两人立刻达成了共识。 主位上,皇帝正在和土谢图汗聊天喝酒,推杯交盏。 随着酒精下肚,男人们的脸色逐渐红了起来。宫女们更加卖力地给主子们扇着风,然而夏夜闷热,再怎么扇也是无济于事。 皇帝接过赵忠和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烦躁。 就在这时,四公主站起了身子。 她笑道:“父皇,天气太热了,儿臣特意给您准备了几道清凉解暑的甜品,请您和土谢图汗一起尝尝。”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红玉和小兰便带着一众宫女走了进来,给在座的大臣们都端上了精致的冰饮。 清透的白瓷小碗里,分别放着薄荷牛乳冰、杨枝甘露和陈皮燕窝粥。 皇帝选了一碗还在冒着冷气的杨枝甘露,端在手里打量片刻,才开口道:“看起来不错。温宁,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四公主没回答他的话,笑道:“父皇尝尝看。” 皇帝拿起小勺,舀起一些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味道很好,温宁有心了。” 土谢图汗端着碗,吃了几口薄荷牛乳冰,赞许道:“四公主殿下真是心灵手巧,本王从来没尝过如此美味的冰品,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四公主向土谢图汗行了一礼,笑道:“这并非本宫的手艺,而是出自于京城一家名为‘苏氏甜品’的店铺,本宫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如果这些冰饮能得到父皇和您的喜爱,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而坐在主位旁边的皇后,低头尝了尝宫女递过来的陈皮燕窝粥,也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对其赞不绝口。 苏青青咬住了下唇,极力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她本来计划着,在之前的游湖诗会上,有了四公主和贵女们的宣传,苏氏甜品铺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曝光度。 可是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她的甜品不仅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让他忘记赐婚一事,还获得了这位天子的青睐,对它们赞不绝口。 妥妥的名人效应啊! 看来她的横幅上还要加上几个字,改成【苏氏甜品,陛下、皇后娘娘、公主、草原亲王都爱吃!】 想到这儿,苏青青心里一阵激动,仿佛已经看见了珠宝金银在向自己招手。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端倪,她连忙压住嘴角不自觉的笑容,伸手接过了小兰手里的陈皮燕窝粥。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苏青青舀起一勺燕窝,放进嘴里,却立刻放下手里的碗,皱起了秀气的眉毛,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她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四公主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问道:“青青,你怎么了?” 苏青青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然而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引得皇后娘娘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皇后关切地问道:“苏夫人,你还好吗?是不是天气太热,导致你中暑了?” 她招了招手:“来人,立刻传太医。” 皇后的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坐在皇帝身边的土谢图汗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传太医做什么?谁生病了?”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端着手里的冰碗,没有回答他的话。 像这样重要的晚宴,基本上都会让太医们在旁边随时待命。宫女应声而去,很快就带回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 皇后温声道:“李太医,请你帮忙给这位苏夫人看看,她的身子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李太医放下手里的药箱,把干净的帕子搭在苏青青的手腕上,替她把脉。 过了片刻,李太医收回手,脸上露出笑容,对着上首的皇后行礼道:“回娘娘的话,苏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说完,他又转过身子,向苏青青拱手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不必太担心,女子在孕早期都会出现呕吐的现象,此乃——” “喜脉。” 在座众人皆是一惊。 土谢图汗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笑了起来:“哎,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在草原上,任何新生命的诞生都源于长生天的馈赠。刚好本王进宫以后,这位夫人就诊出了喜脉。” “看起来,您肚子里的孩儿与本王很有缘分嘛!” 说到这里,他示意冰泰尔格格走上前来,笑道:“既然是长生天的赐福,那么本王也要有所表示。” “冰泰尔,把你的玉佩拿出来。” 冰泰尔格格听话地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递给了自己的父王。 土谢图汗解开了系在玉佩上的红绳,把那枚玉佩一分为二,站起身来,笑道:“草原上的每个孩子,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玉佩。” “冰泰尔出生的时候,本王正在外面打猎,从湖里捡起了两块玉石,刚好可以合二为一,所以把它们全部送给了我的冰泰尔,以表祝愿。” “现在,本王把其中一块赐给夫人,希望长生天的神能够保佑你的孩子,让它平安出世,顺遂一生。” 闻言,苏青青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土谢图汗居然是这样一个真性情的男子,连忙站起身来,推辞道:“土谢图汗,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妾身不能收。” “这有什么的。” 土谢图汗笑道:“收下吧,算是本王对新生命的祝福。” 他都这么说了,苏青青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拒绝这位草原亲王,于是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妾身多谢土谢图汗。” 说完,她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块玉佩,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四公主笑道:“太好了,本宫马上就要有自己的侄子侄女了!” 她拉着苏青青回到座位坐下,叮嘱道:“你现在怀有身孕,万事应当小心为上,能坐着就别站着,能躺着就别坐着。” 苏青青点了点头,笑道:“妾身谨记公主的教诲。” 皇后示意身边的嬷嬷,道:“苏氏伺候瑞王有功,本宫也要赏你一些东西才好。” 苏青青竖起耳朵,听见嬷嬷叽里呱啦报出了一长串的赏赐。 什么珠宝金银、珍珠琥珀、绸缎玉器,全部赏给了她,皇后还命人直接送到瑞王府去,免得出了差错。 苏青青忍住了激动,心砰砰直跳。 钱,全是钱! 这一趟真是来得值啊! 她连忙站起身,行礼道:“妾身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帝坐在旁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众人把目光投了过来,他才隐去了脸上的难看,勉强笑道:“不错,这算是瑞王的第一个孩子吧?” “朕与皇后一体同心,既然皇后已经赏过了,那朕也没有什么好多交代的,苏氏多保重身体,有什么问题就派人来宫里请太医。” 苏青青深知这狗皇帝的尿性,根本没对他抱有什么期望,能说出这几句客套话,已经是皇帝忍了又忍的结果了。 所以她恭敬道:“是,妾身多谢陛下关怀。” 四公主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她明白父皇是把对瑞王的不满意,迁怒到了苏青青的身上,顿时有些无语,转头和自己的母后对上了视线。 四公主示意道:您看看,真小气!您的赏赐是从私库里出的,父皇的赏赐是从国库里出的。 哪怕是这样,他都不愿意给苏夫人赏点东西! 皇后给出了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示意四公主不要在这种场合乱说话。 她轻浅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皇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苏青青低头坐回自己的位置,脸上还带了几分初为人母的喜悦。 她摸着手里的玉佩,终于放松了下来——自己的计划顺利完成了。 第51章 冰泰尔格格的婚事 早在前些日子,苏青青就察觉到了自己身子的不适。 她变得格外困倦,就好像怎么都睡不醒似的,就连王爷清晨起床去上朝,她也丝毫意识不到身边人的动静,兀自睡得香甜。 并且在小兰端来清淡的减脂餐时,她看一眼就觉得寡淡无味,总想尝些酸辣的菜式。 经过好几天的不对劲,苏青青立刻猜出来——自己怀孕了。 王爷每晚都睡在她的院子里,勤勤恳恳地交公粮,期盼着苏青青能怀上他的第一个孩子。 王爷身强力壮,她本人也在坚持每天运动,于是自然而然地,没有保护措施,苏青青就怀上了身孕。 只不过,公布这个消息,也得讲究时间和地点。 虽然秦瑞轩是孩子的亲爹,但是苏青青不想把怀孕的事情直接交代在瑞王府里。 谁会在意一个妾室的身孕呢? 除了秦瑞轩,就只有见不得她好的人了。 如今京城有孕的女子多了去了,不差她苏青青一个,若是有人想害她流产,非常容易。 有了王妃落胎在先,若是她苏青青再落胎,众人也不会去深究其中的原因,随意找几个理由,就能把这件事敷衍过去。 但是如果自己怀孕一事,是在皇宫里被太医诊断出来的话…… 那么苏青青就成为了众人所关注的对象,获得了皇后和公主的庇护,让害人者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土谢图汗还赠予了她一块玉佩。 有了这位草原亲王的看重,再加上四公主的喜爱,她的孩子肯定能够平安降生。 所以,经过这样的深思熟虑之后,苏青青决定利用身处皇宫里的机会,在众人面前坦白自己怀孕的消息。 现在看来,效果已经远超她的预期了。 至于皇帝?哼,气死他得了。 苏青青垂下眼睛,把陈皮燕窝粥放到了旁边,然后接过小兰手里的柠檬水,浅尝几口,压住了喉咙里的不适。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以后,宴会又重新热闹起来。 冰泰尔格格和身边的妹妹说了些什么,站起身子,端着酒盏走过来,坐在了苏青青的旁边。 她笑道:“恭喜夫人。您出自哪个府邸?” 苏青青对于这个大方活泼的格格印象很好,于是温声答道:“回格格的话,妾身来自瑞王府。” “瑞王府?” 冰泰尔想了想,有些惊讶道:“就是那个名叫秦瑞轩的瑞王?你是他府上的人?” 听了这话,苏青青连忙拉住了她的手,道:“格格慎言,这里人多嘴杂,不能直呼王爷的名讳。” “喔,对不起。” 冰泰尔捂住了嘴,犹豫了片刻,又忍不住说道:“我父王带我来京城,原本就是想把我和小妹玛拉许配给瑞王殿下的。” 苏青青一愣,她身边的四公主秦温宁立刻把头探了过来:“你说什么?许配给谁?” 冰泰尔老实道:“三皇子瑞王殿下啊。” 秦温宁小心地打量着苏夫人的神情,见她不说话,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是草原上的格格,为什么要嫁到京城来?” “我不知道。” 冰泰尔沮丧道:“我从来没见过瑞王,我不想嫁给他。可是父王说,让我先来京城拜见陛下,再决定要不要和瑞王结亲。” 苏青青微眯起眼睛,立刻从这几句话里捕捉到了关键词。 “结亲”二字,通常出现于家族联姻和利益交换。 如果土谢图汗真的如同冰泰尔格格所说,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进瑞王府,那就只能表明一件事—— 土谢图汗想要和瑞王结盟,助力他登上皇位。 只不过交换条件就是,到时候两位格格必须成为贵妃或者皇后,让草原势力渗透到中原来。 而且王妃卢意的身体如此之差,兴许真的活不到成为皇后的那一天了。 再加上王府的女人不多,那么出身高贵的冰泰尔格格,便是瑞王妃的不二人选。 弄明白这个道理以后,苏青青才松了一口气。 不怕土谢图汗有所求,但就怕他什么都不要,心甘情愿要将自己的格格送进瑞王府。 如今太子重伤未愈,仍然躺在东宫养病,连接风宴也没法出席,想来已经引起了土谢图汗的不满。 出于慎重考量,土谢图汗选择了瑞王,作为整个草原为之效忠的未来君主。 想到这里,苏青青笑了起来,对冰泰尔格格说道:“既然拿不准自己的心意,格格为何不到瑞王府来做客?” “妾身陪您在王府生活一天,您再决定要不要嫁给瑞王。” 四公主急道:“青……苏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你难道要把三哥拱手让人吗? 苏青青看出了公主的顾虑,轻声道:“没事的,公主,妾身心里有数。” 晚宴已经开场这么久,土谢图汗还没有主动提出结亲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出于对格格们的考虑,担心她们是否能够习惯身处京城的生活。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格格自己来体验一把,再决定要不要嫁过来。 如果王爷能够得到草原亲王的支持,那么他就有更大的把握,越过太子殿下,一举夺得皇位。 苏青青注视着冰泰尔的容貌,在心里叹息一声,总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厚道。 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牺牲两位格格,就能换来皇位,和自己从今往后的荣华富贵—— 那她不得不这样做。 冰泰尔格格听了她的话,有些惊喜道:“真的吗?我可以去王府参观一下吗?” “当然了,”苏青青笑道,“为了感谢您的玉佩,妾身会认真招待格格的。” 晚宴很快就结束了。 由于苏青青有孕,四公主不好再留她看小猫,只能依依不舍地将人送上马车,叮嘱道:“你保重身体,过些日子胎像稳固以后,我再请你进宫来玩。” 苏青青掀开窗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妾身知道啦,多谢公主关怀。” 马夫扬起鞭子,对准马尾狠狠地抽打了几下。马吃痛,立刻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朝着瑞王府的方向奔去。 过了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目的地。 守门的侍卫看见是四公主的马车,立刻进去通报:“王爷,苏夫人回来了。” 秦瑞轩听见消息,立刻从前厅走了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示意小兰退到一边,然后伸出手,亲自把苏青青从马车里扶了下来。 苏青青掀开车帘,目光落在自家王爷的脸上,带着笑意道:“妾身见过王爷。” “四公主殿下原本想留妾身在宫里过夜,只不过事出突然,于是派人把妾身送了回来,希望没有让您等太久。” 秦瑞轩不说话,把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他低声道:“你身子不适,怎么没有提前和本王说?” 苏青青把手放在自家王爷的肩膀上,回抱住他,安抚道:“您政务繁忙,妾身怎么好拿这些小事来打扰您。” 秦瑞轩松开胳膊,将她从上到下认真地打量了几遍,才松了一口气,笑道:“皇后娘娘派人来府,说太医诊断出你有孕。” 他握住苏青青纤细的小手,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欣喜:“真是太好了。” 太子重伤未愈,无法出席土谢图汗的接风宴,所以他也找了个借口,没有进宫,而是在外与同僚商谈正事。 等秦瑞轩回府以后,还没喘上一口气,外面就传来了禀报声。 当他得知了苏青青怀孕的事情,顿时呆愣在了原地。还是老管事性子沉稳,上前给报喜的太监塞了几块银子,把人送出了府。 “走,本王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补气血的膳食,吃点东西,就早点休息吧。” 王爷拉着苏青青的手,两人一起往后院走去。 回到院子,小莲和桂嬷嬷立刻迎了上来,笑着行礼道:“恭喜王爷,恭喜夫人!” 秦瑞轩听了这话,假装板起脸来,道:“以后你们的主子就是苏庶妃了,记得改口。” 先前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升苏青青的位分,然而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被贤妃给压了下去。 而如今,苏青青有了身孕,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庶妃,这次谁也不能再阻止。 小兰一听,立刻喜笑颜开道:“是,奴婢听您的,恭喜王爷,恭喜庶妃!” 自己这个主子,真是前途无量啊。 短短几个月,苏青青就从侍妾变成了夫人,又从夫人升为了庶妃。 到时候诞下长子,又有王爷的宠爱,若是家里的兄长再考取一个功名,成为侧妃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她作为苏庶妃身边的大婢女,也能得到众人的尊敬。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兰美滋滋地盘算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沦为了“鸡犬”,没了人样。 她和小莲一起,把厨房做好的人参鸡汤端进房里,伺候两位主子用过宵夜,才收拾了残局,离开卧房。 秦瑞轩初为人父,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喜悦。他抱着苏青青躺在床上,轻声道:“你觉得孩子更像谁?” 苏青青喝完汤,有些困倦了,靠在王爷的怀里,小声道:“都行。它愿意长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反正生的时候别让自己疼得死去活来就好。 她打了个哈欠,道:“睡吧,王爷,您明日还得上朝呢。” “行,睡吧。” 秦瑞轩坐起身子,把一旁的蜡烛吹灭,屋里顿时昏暗下来,他躺回床上,将苏青青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夜色如墨。 ———— 第二日。 苏青青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贤妃的耳朵里。她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罢了,到底是王妃没福气。” “既然瑞王已经去宗人府上过名了,那么就依他的想法办吧,抬苏青青为庶妃,赏赐二十两银子和一套头面,送到瑞王府去。” 宫女恭敬道:“是。” 贤妃端起茶盏,吹开了茶面上的浮沫。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大宫女走进前殿,恭敬地行礼道:“娘娘,小贵子求见。” 小贵子,就是那个曾经在皇子所里伺候太子秦瑞楚,如今却被留在宫里做低等活计的老太监。 贤妃头也不抬:“让他进来吧。” “是。” 一名身形佝偻,满脸沟壑的老人,在宫女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跪在前殿的正中央,缓慢地磕了一个头,沙哑道:“奴才小贵子,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 小贵子喘了一口气,道:“多谢贤妃娘娘。” 大宫女极有眼色,立刻带着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还轻轻地合上了殿门,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贤妃把小贵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你胆子倒是很大,明知道来这里是死路一条,却还是主动要求面见本宫。” 小贵子沉默片刻,道:“奴才已经担惊受怕了一辈子,也奴颜婢膝了一辈子,没有家室,也没有子孙后代,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就这么赖活在宫里,什么想法都被磨没了。” “奴才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死有葬身之地,来生能投个好胎,而不必像其他太监那样,破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白过了一生。” 听了这些话,贤妃忍不住笑道:“你倒是通透。” “行,本宫答应你,只要你有问必答,把以前的事情全部交代个清楚,本宫就让人给你寻一处风水宝地,再消了奴籍,以良民的身份下葬。” 闻言,小贵子膝盖一软,又跪到了地上,声音里带上了苍老的哽咽:“奴才谢贤妃娘娘。” 贤妃没再让他起身,算了,愿意跪着就跪着吧。 跪了一辈子的人,哪怕叫他挺直了腰板说话,他也没法改掉为奴为婢时的习惯。 天生的可怜人。 贤妃用大拇指推了一下自己的护甲,沉吟片刻,才道:“关于太子秦瑞楚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小贵子想了想,恭敬道:“奴才知道的东西不少,贤妃娘娘想听哪一段?” “全部。” 贤妃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本宫要知道他的全部。” 第52章 太子的身世 在小贵子絮絮叨叨的讲述中,贤妃逐渐明白了当年被皇帝隐瞒下来的事实。 秦瑞楚的母亲,是先丞相的嫡妻。 如今的丞相花大人,是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平民。而前朝的丞相们都出自于太后的母族——也就是豫州卢氏。 当年太子登基以后,认为这些京城世家官官相护,关系错综复杂,不利于自己的统治。 于是他不顾众人反对,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强迫一些深得先皇器重的大臣们告老还乡,不准他们再参政。 而其中,最为反对的便是先丞相。 他认为新皇上任,不应该摒弃曾经这些有功绩在身的老臣,而是要重用他们,协助陛下一同处理政务。 为了老臣们的归属问题,先丞相和皇帝在朝廷上大闹了好几场,每次都是不欢而散,留下其他人在殿内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为了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后提议让陛下带着众人一同去草原北巡,换换心情。 然而不幸就此发生了。 先丞相的嫡妻是一品诰命夫人,大家都称呼她为淑夫人。她是武将家的女儿,从小会射箭会骑马,是位不可多得的女豪杰。 来到草原以后,自然要进行一场狩猎比赛。 年轻气盛的皇帝想要证明自己的威风,于是悄悄离开了禁军的看守范围,独自前往草原深处狩猎,却不想突然遇上了外出捕食的狼群。 他匆忙之中,不小心带着自己的马摔进了附近的深坑里,伤得不轻,没有力气再起身。 饿狼们逐渐围绕过来,想要把这一人一马直接分食下肚。 结果,就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淑夫人犹如天降,骑着马飞奔到深坑旁,长手一伸,就把皇帝从狼群里救了出来。 受伤的男子坐在淑夫人的身后,逐渐远离了危险。 他愣愣地看着这位救命恩人的侧脸,只觉得心跳加速,一股不可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见钟情。 回到营地以后,皇帝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只不过先丞相可不是他的朋友,而是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敌人。 所以皇帝精心布置了一场针对先丞相的计谋,发誓要抱得美人归,让淑夫人成为他后宫里的一员。 他先是下令让先丞相收拾行李,随军南巡;而后命人在天高地远的江南,直接把先丞相一刀抹喉,尸体扔进海里,决不能带回京城。 等到属下传信复命,表示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以后,皇帝又假借太后的旨意,把淑夫人骗进了宫。 那一晚,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淑夫人就这样留在了宫里,直到最后香消玉殒。 贤妃听完,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小贵子说出了一个时间。 贤妃沉吟片刻,那不正是自己参加选秀、刚刚进宫的日子? 哼,也难为了他皇帝居然如此有心机,把当年参与了谋害先丞相的人全部杀了个干净,没有露出一丝端倪。 贤妃咬紧牙关,只觉得恶心不已。 她端起茶盏,用清苦的茶水压住喉咙里的不适,才开口道:“你说得很好,只不过本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小贵子深深地叩首道:“请贤妃娘娘吧,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本宫听说……五皇子秦瑞楚并非皇帝的亲生血脉。但是论时间,本宫比淑夫人迟了许久才进宫,为何她诞下子嗣在后,孩子却也不是陛下的种?” 她这话问得犀利,小贵子想了想,回答道:“奴才记得,淑夫人自从进宫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不给陛下好脸色。” “她始终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夫君,总想找机会逃出去,找到先丞相的尸体,把人带回豫州故乡,落地安葬。” “所以淑夫人一直苦苦向外寻求帮助,却始终不得如愿。” 听了这话,贤妃冷笑一声道:“是啊,依照陛下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她寻觅良机,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呢。” 小贵子跟着讪笑了几下,继续道:“陛下狠狠打击了卢氏一族,将他们赶回了豫州。” “然而淑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她还期盼着夫家的人能够来救自己,所以强撑着一口气,没有自杀,直到后来被其他妃嫔陷害,与侍卫……” 贤妃了然,示意他接着说。 小贵子道:“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陛下并没有惩罚淑夫人,反而杖毙了那几个挑事的妃嫔,把事情压了下去。” 这件事贤妃倒是有点印象。 只不过当时她的位分还很低,以为只是女子之间争风吃醋,惹了皇帝恼火,才丢了性命,并没有往淑夫人身上多想。 “后来五皇子出生时,淑夫人难产而亡,临死之前,她用自己全部的银钱贿赂产婆,让她告诉陛下,五皇子是早产儿,并非与侍卫的苟合之物。” “加上五皇子不像其他的孩子那般强壮,陛下便相信了产婆的话,留了五皇子一命。” 真相大白。 贤妃回想起秦瑞楚的容貌,与淑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唯独眉眼更深邃些,却也不像皇帝。 呵,看来陛下还真是个痴情人,面对五皇子那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外表,也能不顾众臣反对,将他硬生生捧上太子宝座。 贤妃紧紧握住茶盏,极力忍耐住自己的怒意,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她已经掌握了重要的证据,如今还差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公布秦瑞楚的身世,帮瑞王抢回东宫宝座。 然而此刻她没什么头绪,只能重新睁开双眼,看了看地上的小贵子,问道:“都说完了?” 小贵子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您了。” 他的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从容,干瘪的身躯匍匐在地上,显得格外单薄又可怜。 贤妃明白了他的想法,转过头,不忍心再看这个年迈的太监。 她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书架旁,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然后回到小贵子身边,把药递了过去。 贤妃低声道:“这瓶砒霜里,加了些大麻和曼陀罗,能够让你走得安详些,不会那么痛苦。” 小贵子接过毒药,露出释然的笑容:“多谢贤妃娘娘。” 他将瓷瓶里的药水一饮而尽,跪在地上,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大殿内安静极了,只能听见窗外轻微的风声,悄然拂过屋檐,引起树叶沙沙作响。 贤妃突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小贵子已经快要力竭,虚弱地躺倒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用余光看了贤妃一眼,拼尽全力说出了最后几个字:“奴才名叫……” “张思齐……” 这是他进宫之前的名字,也是他作为男人时的名字。 后来随着大太监手起刀落,“小贵子”这三个字便从此伴随了他的一生,直到此刻,才算是无疾而终,尘埃落定。 年迈的张思齐闭上了眼睛。 贤妃绕过他的尸体,来到殿外,对宫女吩咐道:“帮他收拾收拾,找个风水好的地方下葬。” “还要记得立个碑,就写‘张思齐之墓’,其他的就不用写了,让他安心地去吧。” 宫女恭敬道:“是。” 贤妃抬起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只觉得物伤其类,让人在大热天都感到心如死灰。 她和小贵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这个宫里,除了皇帝,每个人都活得身不由己。 所以她的瑞王必须登上皇位,将一切阻挡在身前的人统统撕扯下来。 想到这儿,贤妃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她转身离开了前殿,往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 王府内。 夏日炎热,苏青青困倦地躺在凉席上打瞌睡,小兰站在一旁,给自家主子扇着风。 案桌上摆着冰凉的酸梅汤,诱人的酸甜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院墙外传来蝉鸣,苏青青叹了一口气,从小兰手里接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有些烦闷道:“这该死的古代,连个空调都没有。” 小兰茫然道:“空调?空调是什么?” 苏青青端起酸梅汤,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觉得通体舒畅,才回答道:“没事,我说梦话呢。” “哦。” 小兰看了看碗里还冒着冷气的饮品,皱起了眉毛,不由得劝道:“主子,您如今怀有身孕,还是应该少吃些生冷的东西。” 而且是她的错觉吗?自家主子好像越来越喜欢吃酸的东西了。 苏青青满足地放下碗,笑道:“吃不了多少,一碗酸梅汤而已,没关系的。” 小兰忍不住道:“主子,您一直吃酸,怀的不会是个小世子吧?要不要吃些辣的中和一下,避免外人看出端倪?” 俗话说,酸儿辣女。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之谈,如果孕妇爱吃酸食,那么胎儿就是个男孩;如果孕妇爱吃辣食,那么胎儿则是个女孩。 由于王妃落胎在先,小兰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心,既要担心自家主子的健康,又要防备外人的陷害。 苏青青明白她的心情,安抚道:孩子的事情全凭天定,不必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做法。” “这才怀多久啊,说不定过两个月我就喜欢吃辣了呢。” 自己不仅有王爷的宠爱,有皇后和四公主的庇护,还有土谢图汗的祝福,不会让有心之人得逞的。 她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为了避人耳目,而故意改变自己的口味,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岂不是活得太委屈了些! 更何况,话虽是这么讲,但是苏青青作为一个接受过生理教育的现代人,知道胎儿的性别是由父亲决定的。 也就是说,秦瑞轩才是那个“做主”的人。 既然如此,她何必自寻苦恼,刻意去迎合古代想法,试图改变孩子的性别呢? 而且“酸儿辣女”的这个说法,其实没有太大的科学依据。 无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她都会疼爱有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就在这时,小莲进来禀报道:“主子,冰泰尔格格来访。” “这么快?” 苏青青从凉席上起身,接过小兰递来的外衫,披在肩上:“走吧,去门口接一下格格。” 来到王府前厅,冰泰尔格格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正百无聊赖地端着茶盏,研究上面的雕花。 她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了苏青青,立刻站起身来,笑道:“苏夫人,我来赴约了!” 格格身边的婢女连忙提示道:“您叫错了,苏主子现在是庶妃。” 冰泰尔立刻改口道:“对不起,苏庶妃……嘶,有点拗口啊。” 苏青青走上前,笑着行礼道:“妾身见过格格。如果格格不嫌弃的话,就和四公主殿下一样,直接称呼妾身的名字吧。” 听了这话,冰泰尔立刻喜笑颜开道:“真的吗?那以后咱们两个就是朋友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必称呼格格二字。” 苏青青从小兰手里接过扇子,笑道:“走吧,妾身带您去院子里休息一下,晚上咱们吃火锅。” 几人顺着长廊往后院走去。 只不过,她们刚要绕过小花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娇笑,渐渐地越靠越近。 苏青青抬眼看过去,发现是两个全然陌生的女子。 想必这两位就是玉娘口中说过的那对姐妹——白慧和白娥了。 冰泰尔格格小声问道:“这是谁?” “侍妾而已,格格不必惊慌。” 说话间,姐妹二人已经走上前来,施施然行了一礼。 白娥依旧是天真活泼的性格,她没等苏青青叫起,就站直了身子,开口道:“妾身见过苏夫人。您旁边这位是谁?新侍妾吗?” 小兰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这是草原来的冰泰尔格格,不得无礼!” 白娥好像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躲到了姐姐白慧的身后,不满道:“你凶什么?” “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何必咄咄逼人?说错了话,我道歉就是了。” 她不情不愿地朝着冰泰尔行了一礼:“妾身冒犯了格格,请格格恕罪。” 第53章 格格来访 冰泰尔看了她一眼,倒不是很在意,于是随口道:“没事,起来吧。” 白娥得意地对着小兰吐了吐舌头,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娇纵,被姐姐白慧护在了身后。 白慧满脸歉意道:“实在是对不住,妾身这妹妹从小被家人娇惯着长大,总是这样没规矩,竟敢对苏夫人的婢女出言不逊。” 说到这儿,她拉起白娥的手,教训道:“快给小兰姑娘道歉。” “贤妃娘娘早就交代过了,来到王府以后,要收敛一下你这个跋扈的性子,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闻言,苏青青挑起了眉毛。 看看,她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被扣上了欺负侍妾、纵容婢女指责主子的黑锅。 白慧甚至还抬出了贤妃娘娘,想要让自己不得不忍气吞声,主动后退一步,默许白娥的冒犯。 而且她们一直称呼自己为“苏夫人”不知道是故意这样说,还是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升了位分。 无论如何,白娥今日能当着格格的面,直接出言怼怒小兰,明日就能蹬鼻子上脸,踩到她的头上来。 所以苏青青不吃姐妹俩这一套。 她笑道:“白慧姨娘此言差矣。” “既然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又何必自讨苦吃,来瑞王府当一个地位低微的侍妾?” 规矩就是规矩。 还别说,用王妃卢意的这一套话术,拿来训斥比自己地位低的人,确实特别好使。 苏青青的目光落在白娥身上:“虽然格格不追究你的错误,但是我作为王府的庶妃,不能容许你丢了王爷的脸面。” “白娥姨娘出言不逊,冒犯了格格,罚你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以示惩戒。” 听了这句话,白娥心里一惊。 这么热的天,让她在院子里跪上半个时辰?这不是故意要她的命吗? 她咬紧牙关,立刻掉下了几滴眼泪,拉住白慧的手,哭诉道:“姐姐,我不跪!” “你快帮我说说情,我不想跪在这里!若是伤了膝盖,我还怎么伺候王爷啊?” 苏青青看向一旁的冰泰尔,见格格本人举起双手,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戒指,便明白了格格并无干涉自己行事之意,于是心里稳妥了不少。 教训不听话的小孩,最怕的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冰泰尔格格不计较,是因为她身份高贵,不屑于和王府的侍妾扯头花,但是苏青青不能冷眼旁观,她必须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与权力。 白慧有些为难,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被她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闭上了嘴。 苏青青平静道:“不想跪也可以,那就罚十个耳光吧。” “王爷最近事务繁忙,用不着你伺候。罚跪还是罚耳光,自己选一个。” 白娥尖叫起来:“我不选!我是贤妃娘娘赐下来的侍妾,你敢动我试试看!” 好熟悉的话。 苏青青皱着眉想了想,笑了起来:“认识沈姨娘吗?” “她挨板子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只可惜还是被我打得下不来床。你不想罚跪也不想扇耳光,看来是想挨板子咯?” 杖刑经历了许多朝代更迭,已经形成了专门的执行方式和次数。 板子打下去的部位,主要集中在脊背、臀部和大腿,王府里的刑具是厚重的竹板,十分具有威慑力。 而且执行者可以根据上级的指示或受刑者的情况调整力度。 有时好似打得皮开肉绽,实则不危及生命;但是有时看起来只是表面淤青,实际皮肉下面早就烂了,足以让人丧命。 白娥比沈昭华更识时务,见自己讨不到便宜,立刻止了声,拉了拉白慧的衣袖。 见姐姐不理自己,她只能往旁边走了两步,退到屋檐下的阴影处,才不甘心地跪在了地上。 苏青青对着冰泰尔笑道:“让格格见笑了,咱们走吧,去妾身的院子里乘凉。” 冰泰尔点了点头,把戒指戴了回去。 主仆几人离开了小花园,只剩下白慧站在原地,恨铁不成钢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让你别轻举妄动,怎么就是不听劝呢?苏氏受宠得很,就连王妃也要避其锋芒。” 她叹了一口气,道:“要是今日的事情传到王爷的耳朵里,你就等着被冷落吧。” 白娥见苏青青走远,才泄了气一样跪坐在腿上,烦闷道:“你别教训我了,行不行?” “本来就心烦,你还要说些话来讨人厌,刚才苏青青要罚我,你怎么不说话?故意让我受罚?” 白慧咬住下唇,有些气恼:“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非要我陪着你跪在这里,姐妹两人一起出丑吗?” “是!” 白娥也生气了,大声吼道:“你以为你比我聪明、比我有心机,比我会更讨人喜欢?白慧,你想得美!”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嫉妒我娘比你娘受宠,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 听了这话,白慧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忍不住伸手扶在身边的柱子上,以免自己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喘了两口气,低声道:“行,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既然已经进了王府,那么咱们也不必再装作姐妹情深了。” “如你所愿,我再也不会多管你的事,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白慧再也没有多看妹妹一眼,转身离开了。 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白娥忍不住向前探出身体,想要喊住她,却碍于面子,气得又坐了回去。 哼,不管就不管。 看谁先得到王爷的宠爱! 另一边,苏青青带着冰泰尔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守门的侍卫身姿挺拔,精气神十足。他们见到是自家主子回来了,立刻行礼道:“在下见过苏庶妃。” 冰泰尔格格新奇地看了侍卫几眼,才拎起长袍的裙摆,跟在苏青青的身后,走进了院门。 迎面吹来凉爽的风,空气里满是茉莉花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心情大好。 冰泰尔惊讶地环顾一圈,发现这里的景象比皇宫还要精致。 院门两侧有繁茂高大的树,树下满是盛开的芍药花,周围被婢女们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落叶。 往里走,经过一节大理石长廊,迎面而来的就是满园盎然的景色。 鹅卵石蜿蜒曲折,铺成一条小路,供人行走。不远处的池塘里有荷花盛开,凉亭里面已经布置好了茶水和点心,静待客人的到来。 冰泰尔惊叹道:“这就是你的院子?” 苏青青带着她往凉亭走去,笑着回答道:“对呀,这些都是妾身亲自安排人布置的。怎么样,格格可还喜欢?” 为了让自己住得更舒适,也为了让王爷经常留宿,当初搬来这里的时候,她可是画了好多图纸,专门把院子重新设计了一遍。 冰泰尔连连点头道:“太美了,我真想在这里住下来!” 来到凉亭坐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小莲立刻端上了牛乳冰和薄荷奶绿。 这两样可是“苏氏甜品铺”的主打样式,吃过的人都说好。 果不其然,冰泰尔格格尝了一口,马上两眼放光,三下五除二地把两碗冰饮吃了个干净。 吃完以后,冰泰尔舔了舔嘴角,把碗递还给小莲,意犹未尽道:“我在草原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 听了这话,苏青青心神一动。 如果冰泰尔不愿意嫁到王府来,跟着土谢图汗回到了草原,那她是不是能够拉格格入伙,顺势将甜品铺开到草原去? 只不过幻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她为了在京城开铺子,小金库已经大出血了,没钱再开分店。 还是等到盈利以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吧。 冰泰尔格格从婢女手里接过一瓶茶油,递了过来,笑道:“给,差点忘了这个东西。” 苏青青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她接过茶油,仔细端详片刻,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光影,格外美丽。 冰泰尔解释道:“在我们草原,哪怕是怀孕的女子,也要骑马打猎。” “所以为了避免撕裂,她们都会往自己的肚皮上涂抹茶油,起到保护的作用。” “我本来是准备把它当成发油用的,但是如今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所以我就带了一瓶,送给你用。” 听了这话,苏青青明白了。 这不就是现代女子在孕期所使用的妊娠油吗? 女子怀孕,肚皮会随着胎儿的生长而变大,很容易产生妊娠纹。而茶油可以很好地滋润皮肤,增强其弹性,尽量避免妊娠纹的产生。 京城女子常居后宅之中,确实没听说过谁家孕妇还要用茶油的。苏青青第一次怀孕,自然而然地也忘记了这件事。 她感激道:“多谢冰泰尔格格,您真是帮了妾身一个大忙。” 妊娠纹是伟大母亲的象征,苏青青并不会以它为耻。但是如果在照镜子的时候,摸到肚皮上青紫交加的伤痕,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而且有了妊娠纹,说不定王爷很快就会嫌弃自己,另寻新欢。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怀孕很辛苦”,然而当亲眼看见了丑陋的妊娠纹以后,肯定会在心里嫌弃不已的。 想到这里,苏青青又开始不合时宜地走起神来:她要不要再开一家孕妇专用品店? 在古代,穷苦人家的女子都忙于生计,而只有富贵人家的夫人们才有这份闲心,整天为了自己的容颜而焦虑不已。 她可以利用现代人的智慧,学习那些资本家,打造专用的婴幼儿品牌。 把平日里普通的东西贴上标签,再摇身一变,包装成货架上价格高昂的母婴奢侈品。 “哎没事没事。” 冰泰尔一挥手,笑道:“你请我来王府玩,我送你礼物,这才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 两人相视一笑。 苏青青端起冰凉的酸梅汤,刚要喝上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男声:“青青。” 秦瑞轩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拿走酸梅汤,把碗递给小兰,皱眉道:“如今你有身孕,不可再贪凉,喝这些冰镇的饮品。” 苏青青连忙站起身,笑着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听见她的称呼,冰泰尔格格也起身行礼道:“小女见过王爷。” 秦瑞轩看了格格一眼,有些诧异道:“你是……土谢图汗家的大格格?” “正是小女。” 冰泰尔点了点头,好奇地抬起头,打量起面前的瑞王。 秦瑞轩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起鸡皮疙瘩,草原的女子都是这么大方奔放的吗?居然敢于直视男子的样貌。 苏青青注意到王爷的不自在,让出一个空位,笑道:“王爷请坐,妾身让小莲给您端一碗杨枝甘露来。” 秦瑞轩默默移开视线,坐在了她的身边。 只不过王爷依旧没忘记自己要说的话,开口教训道:“你现在月份尚浅,还是要多注意保养。就算天气炎热,也不能吃这些寒凉的食物——小兰!” 小兰哆嗦了一下,差点打翻手里的酸梅汤:“奴婢在!” 秦瑞轩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庶妃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怎么能纵容你家主子吃这些东西?” “全部撤下去,不准摆在她的面前。” 小兰有些委屈,她劝过自家主子,可是主子不听呀,那她还能反奴为主,不让苏青青吃喝不成? 苏青青握住王爷的手,有些娇嗔道:“您别对着小兰发脾气,是妾身自己要喝的。” 她顺势接过小兰手里的碗,不以为意道:“妾身身体很好的。以前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大冬天也要站在殿门口守夜,妾身从来没有生过病。” 说完,她趁机喝了两口酸梅汤,只觉得浑身的燥热都被抚平,舒爽了不少。 秦瑞轩有些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歪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万一她肚子里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肯定会后悔很久。 苏青青有自己的主见,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但是这也让秦瑞轩更加担心起来,总觉得她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不行不行。 如今她怀有身孕,自己更要加倍小心,时刻看住这个不省心的小姑娘,避免她出现什么意外。 第54章 新店开业! 秦瑞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苏青青的圈套。 他的心里涌上几分责任感,叮嘱小兰道:“以后苏庶妃每天做了什么事,吃过什么菜,全部记录下来,本王每晚都要过来检查。” 既然青青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那么就让他这个当夫君的亲力亲为吧。 冰泰尔格格已经听出了几分不对劲,转过头看向苏青青,见她的目光里流露出笑意,立刻恍然大悟,明白了她的意思。 知道什么叫“大男子主义”吗? 就是男人总觉得自己很聪明,并且不喜欢女人比他们更聪明。 只可惜,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却并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孕期的妻子。 而且他们也不愿意承担起照顾妻子情绪的责任,总认为怀孕是妻子一个人的事情,而自己没必要太过上心。 苏青青装作天真单纯的样子,让秦瑞轩主动参与到她的孕期生活里。 等到王爷亲眼见证她怀孕的艰难,再加入到整个过程中来,有了参与感,自然也会对孩子更加疼爱、关怀。 就和她之前让王爷教自己写字、种菜一样。 谁能拒绝养成系? 反正秦瑞轩不能。毕竟,苏青青就是靠着这一招,成为了他目前为止最宠爱的女人。 冰泰尔格格看了看两人互动的样子,心里有些惆怅:唉,她什么时候也能找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呢? 今日见到了瑞王本人,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帅气。 浓眉大眼,宽肩窄腰,比自己还高半个头,这不就和草原上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身形和她父王年轻时没什么区别,上年纪了以后肯定会变胖,晚上睡觉的时候,打鼾震天响。 更何况,看到苏庶妃与瑞王殿下如此恩爱,她可不想介入到两人之间,自讨没趣。 想到这里,冰泰尔格格叹了一口气,忧愁道:“青青,我真羡慕你。你长得漂亮,又心灵手巧,瑞王殿下也这么喜欢你。” “可是我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喜欢的男子。” 听了这话,苏青青站起来,坐到了冰泰尔的身边,有些疑惑地问道:“不会吧?” “您长得这么活泼可爱,人也聪明机灵,在接风宴上把陛下哄得开心极了,怎么会没有男子倾慕您呢?” 冰泰尔闷闷不乐道:“追我的人不少,但是我不喜欢他们。每一个都长得五大三粗的,比瑞王殿下还壮!” 秦瑞轩:…… 苏青青“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那您喜欢什么样儿的?” 冰泰尔想了想,不确定道:“要生得白一些的,眼睛细长的。鼻子得又高又挺,下巴要尖一些,不能和草原人长得太像。” 苏青青试探性地问道:“小白脸儿?” “什么是小白脸?这是我在话本子里看见的描述,那本书是讲公主与男狐狸精的。” 听了这话,一旁等着伺候的小兰和小莲也忍不住侧过了脸,想要极力忍住自己的笑声。 苏青青:…… 这不就是小白脸儿吗? 冰泰尔是草原的真公主,她就想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遇见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男书生,然后干柴烈火,碰撞出爱情的烟花。 冰泰尔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不可自拔,她喃喃道:“只可惜,父王不会允许我嫁给狐狸精的。” “他只想让我和玛拉与京城公子结亲,所以才千里迢迢将我们带到皇宫里来。” 话说到这儿,气氛就有些沉重了。 秦瑞轩早就知道了土谢图汗的打算,让赵忠和去回绝了此事,却不知为何,这次来京述职,这位草原亲王还是把他的格格们都带了过来。 甚至不止之前说好的冰泰尔和玛拉,还多了一个名叫台玉儿的格格。 三个! 难道土谢图汗真的打算把自己的格格们全部嫁进王府吗? 连菜市场的婆姨都知道,鸡蛋不能装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这次他实在是摸不透土谢图汗的想法了。 秦瑞轩小心地瞥了苏青青一眼,见她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才悄悄松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放在嘴边喝了起来。 苏青青察觉到了自家王爷的视线,明白他的顾虑。 哎,不就是怕自己发现,他想为了土谢图汗的支持,而把格格娶进府吗? 放心吧,她没这么小家子气。 而且自从接风宴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天,土谢图汗到现在还没有表态,说不定已经改变了主意,决定把格格们原封不动地带回草原呢。 冰泰尔也沉浸在自己的伤感里,一言不发。 众人各怀心事,凉亭内一片沉默。 苏青青示意小兰把桌上的碗都端走,将这里收拾干净。 她笑道:“正好今儿个冰块份例发下来了,说好要请冰泰尔格格吃火锅的,咱们赶紧准备起来吧!” 好久没吃火锅了,还真是想念得紧呀。 听到这句话,秦瑞轩立刻回想起之前吃过的麻酱调料,实在是美味无比。他连忙点了点头,道:“行,本王和你们一起吃。” 趁着小兰准备食材的时候,苏青青带着冰泰尔来到后院,摘点自己种的菜,一起放进火锅里。 冰泰尔跟在她的身后,好奇地问道:“青青,这些都是你种的?” “对,妾身种了些小白菜,其他的都是王爷种的,您看,番茄已经结果了。” 苏青青摘下一颗小番茄,递给了身后的冰泰尔。 这位草原格格从小在地里摸爬滚打,对于这些大自然的馈赠都有着天然的好感。 她接过果实,在衣服上蹭了蹭,丝毫不嫌弃,直接放进了嘴里。 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香甜的番茄气息弥漫开来。 “真甜!” 冰泰尔眯起了眼睛,回味了好一会儿,才跟在苏青青的身后,学着她的样子,伸手去摘那些已经成熟了的果实和菜叶。 等到她们满载而归的时候,小兰也已经将准备好的火锅给端了上来。 依旧是鸳鸯锅底,一半辣汤,一半清汤,供主子们自己选择。 天色渐渐变暗,繁星在夜幕中闪烁。 苏青青夹起一片清水牛肉,在麻酱里裹了几圈,放进嘴里,只觉得心满意足。 人啊,活着就是为了吃! ———— 京城街道上,往来的人群们热闹非凡。 这时,有个小孩突然从远处的巷子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叫道:“娘,娘!给我一些钱吧!” 他的声音不小,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听见儿子的声音,头带布巾的中年妇女从小摊位上探出头来,训斥道:“别跑,好好走路,小心摔跤。” 小男孩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的娘亲身边,大声道:“娘,京街那家甜品铺子开业了,给我钱,我要买牛乳冰吃。” 妇女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你要多少钱?”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比划出一个五来,把手伸到了娘亲的面前:“五十文。” 闻言,妇女一愣:“五十文,这么贵?不行不行。” 她伸手摆弄了一下摊位上的手工制品,热得有些头疼,喘了几口气,才道:“我给你两文钱,去街头买些白糖冰,照样能吃。” 小男孩有些急切道:“不一样!它家的牛乳冰加了很多小料和水果,就连宫里的皇帝和公主都爱吃呢!” 妇女毫不客气道:“就咱们家这样的条件,你还想和皇帝公主吃同样的东西?给你两文钱,不要就算了。” “真是的,我在这里叫卖一天,都赚不来五十文钱,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开口就要这么多。” 听了这话,小男孩抿紧嘴唇,垂头丧气地坐在了自己娘亲的身边。 只要一想到路过那家铺子时闻到的香甜气味,他就觉得委屈得要命,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这时,有个戴着帷帽的姑娘走了过来,停在摊位前。 她仔细挑选片刻,伸出手拿起一个莲花荷包,笑着问道:“夫人,这个怎么卖?” 来人正是苏青青。 今日店铺开业,她得亲自去现场看看,确保顾客们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她等会儿还要派人去宫里请四公主,两人早在之前就有了约定,说好要一起到店里去吃甜品的。 妇女笑道:“您给两文钱就行,刚好让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儿子去买点白糖冰吃。” “白糖冰?” 苏青青想了想,这不就是现代的老冰棍儿吗?在水里加一些白糖,然后冻成沙冰,既便宜又解暑。 她从怀里取出两文钱,递给旁边正在低头哭泣的小男孩,笑道:“别哭啦。” “你娘让我把这两文钱给你呢,快收下吧。” 小男孩抬起头,发现来人是个样貌出众、神情温柔的大姐姐,觉得自己哭得有些没面子,连忙用衣袖把眼泪擦干,闷声道:“我不要。” “咦,零花钱都不要吗?” 苏青青把铜板递给妇女,对他温声道:“这么热的天,去吃点白糖冰,也能凉快不少呢。” 妇女叹了口气道:“算了,这孩子犟得要命,您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他非得吃那什么苏氏甜品铺的牛乳冰,我一问,吃份冰品居然还要五十文,这谁吃得起!” “只怕是专门做给皇宫贵族们吃的,才卖得这么贵。咱们买点白糖冰得了,听见没?” 妇女把那两文钱塞到小男孩的手里,语气虽然严厉,目光里却带着化不开的疼爱。 小男孩推开娘亲的手,吸了吸鼻子,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苏青青想了想,笑道:“这样吧,刚好我也要去那家甜品铺子看看,我来请他吃牛乳冰,也算是实现孩子一个心愿。” 妇女一听,连忙拒绝道:“这多不好!咱们怎么能白吃您的东西?” 苏青青道:“没关系,您再多给我几个荷包吧,就当作是交换了。” 秦瑞轩已经明里暗里说了好几回,想要新荷包,但她自己也不会缝这些东西,不如就在摊子上多买几个回去,应付一下得了。 妇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小男孩已经站起了身子,目光里带着几分期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要请我吃吗?” “真的,咱们现在就走吧。” 听了这话,妇女连忙从摊子上抓起好几个荷包,递了过来:“多谢夫人,这些东西送给您,都是草民亲手缝制的,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苏青青示意身后的小兰接下荷包,然后牵起小男孩软乎的手,往店铺的方向走去。 来到“苏氏甜品铺”前面,苏青青探头一看,店里已经坐满了慕名而来的王公贵女们,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碗精致的甜品,看着就让人眼馋。 她带着小男孩绕到侧门,走进了后厨。 凤仙正抱着账本,计算今日的食材支出,见到来人是苏青青,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苏庶妃,您来啦。” 苏青青点了点头,笑道:“怎么样,生意还好吧?” “非常好,简直是出乎意料!妾身正在清理库存,准备等会儿就派人去采购一些新食材,放到厨房里,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她这才注意到了苏青青身边的小男孩,有些疑惑道:“这位是……?” “是咱们的小顾客,你带他去吃一碗牛乳冰吧,把账算到我的头上。” 凤仙合上账本,笑道:“您可是甜品铺的东家,这有什么好算账的?” 她把账本递给苏青青,牵起小男孩的手,带着人离开了后厨。 苏青青翻开账本,粗略地扫视几下,立刻发现了问题。 很多顾客都点了招牌的甜品,然而对于小料却不怎么感兴趣,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加钱买小料。 她又回想起男孩母亲说过的话:只怕是专门做给皇宫贵族们吃的,才卖得这么贵。 苏青青皱起了眉毛。 今日来到店里的人不少,然而目标客户却并不稳定。公子们大多是为了尝个鲜,而小姐们要保持身材,也不会把甜品当做主食,经常买来品尝。 况且她的店铺坐落于繁华的京街,来来往往的,大多还是在附近生活的百姓们。 他们更愿意去买两文钱的白糖冰,而不是自己店里五十文的牛乳冰。 也就是说,她必须重新定价,改变销售方式,既要满足贵族们的口味,也要迎合百姓们的需求。 理清楚思路以后,苏青青合上账本,准备去找凤仙,和她商量一下店里的事宜。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第55章 京街道上的争执 听见动静,凤仙把小男孩安置在柜台坐好,从怀里取出面纱戴上,连忙走出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她来到门口往外看去,只见两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中央,把过往行人的道路堵得死死的,谁也不肯让谁,就这样僵持在了甜品铺子门口。 右边那辆马车的侍卫走上前,朝着对面的马夫严厉道:“请闲杂人等立刻让路,否则休怪我家小姐不客气。” 听了这话,马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侍卫的话,也没有请示马车里的主子,而是从容地靠在了背垫上,不置可否。 侍卫一愣,没想到马夫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立刻转身回到自家马车旁边,大声禀告道:“小姐,对面的马夫态度张扬,不肯让路,您看准备怎么办?” 围观的众人一看这架势——怕不是要打起来吧? 于是大伙儿纷纷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给马车留出空间。 凤仙扶着门框,看着那个侍卫,心里有些焦虑起来。今儿个是开业第一天,也是自己为数不多能出府的日子。 这两辆马车看起来都富贵不凡,她不敢上前轻举妄动,只能默默祈祷他们不要在店铺门口起冲突,千万别影响了自家的生意。 然而事与愿违。 听了侍卫的话以后,车厢门帘被掀开,一名婢女走了下来,面色很是不善。 她径直来到对面的马车旁,伸出手用力锤了几下车厢,怒道:“车里坐的是谁,速速出来,我们家小姐要和你说话!” 马夫闭上眼睛,没有理会婢女冒犯的举动,而他的主子也始终稳坐在车厢内,一言不发。 婢女咬了咬牙,忍不住环顾四周,发现围观的人里不止有路过的百姓们,还有店里的公子小姐们,都探出了脑袋,像在看耍猴一样,饶有兴致地望向自己。 她咬住下唇,气得脸色涨红,再次狠狠捶打车厢,大声道:“里面的人是聋了吗?没有听见我说话?” “我们家小姐可是太傅家的嫡女,你竟敢如此冒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周围的人发出嘘声。 原来是太傅家的小姐啊,难怪如此嚣张妄为,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压迫他人给自己让路。 有些百姓一看这情景,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连忙从人群里退出去了。 然而更多的还是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战。 苏青青戴上了帷帽,穿过店铺,来到凤仙身后,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凤仙回头,见到是自家庶妃,连忙解释道:“这两辆马车迎面撞上了,现在谁也不肯退让,都堵在了路中央。” “那位婢女,”她指给苏青青看,“是从右边那辆马车里下来的,她说她家主子是太傅家的小姐,要求对方让路。” 凤仙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要是她们一直堵在门口怎么办?” 太傅家的小姐? 苏青青回想了一下,又看了看那辆马车的样式,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在整个京城里,据自己所知,像这样做事不考虑后果,又出自太傅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上官小姐。 苏青青明白凤仙的顾虑,拉住了她的手,笑着安抚道:“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对面既然这样八风不动,想必是十分有着八分的把握,能够应对上官小姐的刁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上官还真是不长记性。 在经历狩猎时被自己用匕首刺穿肩膀、在诗会上被四公主当着众小姐的面罚耳光以后,她居然还有这样的闲心逸致,出门和别人起冲突。 苏青青托着下巴想:上官就不怕对面下来个身份比她更高贵的人,直接一巴掌拍死她吗? 果不其然,就在婢女踩上踏板,想要直接伸手掀开车帘时,马车内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李叔,把她赶走。” “是,小姐。” 听到自家主子的命令,马夫迅速出手,快稳准地抓住了婢女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提起来,狠狠地扔了回去。 婢女措不及防,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扭伤了脚腕,痛得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众人哗然,再次往后退了几步。 听见自家婢女的痛呼声,上官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拉开车帘,扶住侍卫的手臂,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怒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对我的婢女动手!” “给我下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竟敢在我的面前作威作福!” 那边的争吵仍在继续,苏青青拍了拍凤仙的手,对她吩咐道:“去看一下我带来的那个孩子,别让他到处乱跑,吃完牛乳冰就乖乖回家。” 凤仙点了点头,有些犹豫道:“那上官小姐这边……” 苏青青笑道:“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必然不会让她们闹得太过分。” 她早就听出来对面马车里坐的是谁了,只可惜上官已经气上了头,直到现在还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 凤仙很信任她,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行,那妾身就进去了,您也注意安全。” 苏青青把目光重新放到了上官的身上,这位太傅小姐瘦了许多,头上也没有再戴之前那些繁复的首饰了。 她站在路中间,脸上满是怒意,却因为身材娇小,站在路中间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听了她的话,对面马车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一双纤纤玉手掀开了车帘,紧接着,那位小姐就身姿轻盈地走下了马车,落在地上,眼神平静地看向上官。 她正是丞相家的嫡二小姐,花应云。 上官一愣,气势立刻就弱了下去:“你……怎么是你?” 花应云看着这位昔日好友,目光里带着失望:“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 “上官,你变了。你怎么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蛮不讲理?如果今日换了一个身份地位不如你的小姐,你是不是打算当街给人家难堪?” 她上前两步,把上官堵得连连后退:“我会考虑让父亲上书,让陛下彻查一下,太傅家的小辈是否经常存在这样欺辱他人的情况。” 上官狼狈地扶住自家侍卫的手,强撑着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咱们二人早就绝交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互不相干,各自安好。” “怎样互不相干?”花应云反问道:“这条街大部分都是我家的产业,你在这里闹事,我自然要管。” 听了这话,苏青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甜品店,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自己这家店不会也是太傅家的资产吧? 那她能和花二小姐合作吗? 上官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咬紧牙关,把地上的婢女扯起来,低声道:“走,回府。” 花应云到底还是舍不得一起长大的情分,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主动问道:“你为何要躲着我?” “我到底有哪件事做得让你不高兴了?咱们把话说开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闹到绝交的地步呢?” 上官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咱们二人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行,何必要来追问?” “如你所愿,我现在对瑞王殿下再无任何心思,我的父亲要把我嫁到草原去联姻,到时候我得跟着土谢图汗一起离开京城。”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花应云猛地一愣,追问道:“什么时候订下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上官甩开她的手,厌恶道:“我的事情,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真烦。” 说完,她转头就走,也不管婢女也没有跟上来,径直坐回了马车里,命令道:“回府。” 马夫恭敬道:“是。” 说完,立刻扬鞭催马,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围观的人们见太傅家小姐主动休战,没有预想中的热闹看,也都各自离开了。 花应云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家马车旁,低声道:“格格,下车吧,咱们到地方了。” 一位浓眉大眼的少女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她的外貌和冰泰尔格格非常相像,只不过气质更加沉稳平和,温声道:“你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花应云沉默片刻,才问道:“格格,您知道太傅之女要嫁到草原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 台玉儿环顾四周,赞叹不已:“这就是京城的街道啊,真热闹。” 见她转移了话题,花应云也明白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只能顺势点了点头,笑道:“那小女就陪您在这里走一走,买些首饰再回宫。” 二人缓步离开。 苏青青皱眉看向两人的背影,转身回到店铺内,找到后厨正在帮忙算账的小兰,吩咐道:“派人去宫道接一下四公主,这个时候她应该准备出宫了。” 小兰应声而去。 苏青青坐在了一旁,回想着刚才看见的情景,心里疑惑起来。 台玉儿格格为什么会和花二小姐在一起? 按道理来说,如今太子和瑞王水火不容,他们各自的追随者也会互相避让,免得产生什么摩擦。 花应云的父亲花丞相是平民出身,没有京城世家这些丰厚的家底,只能跟着皇帝的命令行事,指哪打哪,不敢有丝毫违抗。 太子殿下至今未婚,听说皇帝很是中意花二小姐,想让她成为太子妃,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能下旨,让他们两人成亲。 而台玉儿格格就更不用说了。 她父亲土谢图汗肯定是支持自家王爷的,甚至想把冰泰尔格格和玛拉格格一起打包嫁进瑞王府,让姐妹俩同侍一夫。 在这种情况下,花应云和台玉儿居然一起出门逛街,还与即将嫁到草原的上官小姐起了冲突,此事实在是处处可疑,让她不得不多想。 难道…… 土谢图汗改变了注意,想让二格格台玉儿嫁进瑞王府? 想到这儿,苏青青忍不住皱起眉毛,叹了一口气:太复杂了,太麻烦了。 她感觉自己的脑容量都快不够用了,偏偏如今自己还怀有身孕,没法分出更多精力去对付这些牛鬼蛇神,特别是皇帝。 凤仙招待完前面的顾客们,回到后厨,给苏青青端来了一碗燕窝粥。 她笑道:“苏庶妃吃些东西吧,等会儿还要招待四公主殿下,只怕您到时候会饿。” 苏青青把碗接过来,温声道:“你有心了。把店铺交给你,我很放心。” “我会向王妃请示,尽量增加你出府的时间。等你赚够钱,能维持自己的生计以后,我就去找王爷,让他放你出府。” 闻言,凤仙感激道:“妾身明白,多谢苏庶妃的照顾。” 过了一会儿,小兰带着四公主秦温宁从侧门进来了。 四公主见到苏青青,连忙走上前,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腹处,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孩子动了没有?” 苏青青:……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快呀,起码要等到五六个月的时候,孩子长出了胳膊和腿,才会偶尔活动一下。” “是吗?” 四公主收回手,有些遗憾道:“好吧,确实还早着呢,是我太过心急了。” 小兰跟在凤仙的身后,去前面帮忙。 苏青青见四下无人,连忙让四公主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您和慕容公子的婚事如何了?” 自从接风宴以后,皇帝就没有再提过让四公主去大漠和亲的事情,不知道是皇后拦了下来,还是皇帝自己改变了想法。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于四公主秦温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四公主笑了起来:“母后同意了我们二人的亲事。” “慕容白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比起嫁到大漠,母后肯定更愿意让我留在京城,能够时常回宫看望她。” 苏青青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说到这儿,秦温宁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脸上泛起红晕,羞涩地笑道:“暂时不急。母后想让他参加科举考试,入朝当个闲官。” “这样一来,驸马的身份就会更好听些,镇南侯老先生也不会过多反对。” 第56章 探访学堂 科举考试? 听到这几个字,苏青青立刻回想起来,自己的兄长苏禹也正在学堂念书,为两年半以后的科举做准备。 她想了想,笑道:“索性今儿个无事,公主殿下能不能陪妾身回家一趟?” “妾身家里只有兄长一位男丁,他人在学堂,无法照顾到家中的祖母和母亲。” “刚好妾身得了王爷的允许出府,便想着顺便回家一趟,把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亲自告诉长辈。” 四公主点了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了,到时候咱们再顺路买些补品,一起带给你的家人。” 就在这时,凤仙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薄荷青团奶绿,笑着行礼道:“妾身见过四公主殿下。” “快请起,快请起。” 四公主连忙接过碗,另一只手把她虚扶起来,笑道:“你就是这里的东家?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女子能干不让须眉展呀。” 凤仙笑着回答道:“妾身并非东家,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掌柜罢了。” “东家另有其人,今日不能亲自招待四公主殿下,她对此深表遗憾,特意吩咐妾身,做一碗您最爱吃的甜品,以示歉意。” 这是她和苏青青提前约定好的说辞。 问起东家就说不在,问起掌柜就说是她自己,总之要瞒住苏青青的真实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 四公主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啊,看样子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麻烦你转告东家,等到她有空的时候,就给本宫写信告知一声,本宫有事想与她商议。” 凤仙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了苏青青一眼,笑道:“妾身冒昧多问一句,公主殿下想和咱们东家商议什么事情?” “东家已经把铺子全权交给妾身打理了,所以有些事情不用专门去劳烦她,妾身自己便能做主。” 四公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本宫就直接告诉你吧。” 她笑道:“再过半个月,就是母后的生辰。如今天气炎热,如果能够吃上一碗冰凉的甜品,想来会让母后的心情愉悦不少,所以本宫想请你为生辰宴提供冰饮。” “怎么样,需要告诉东家吗?你自己能做主吗?” 听了这话,凤仙微微睁大了眼睛,难掩内心的激动。 给生辰宴提供冰饮! 这也就意味着,甜品铺能够大赚一笔! 凤仙丝毫没有意识到,就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快要变成和苏青青一样,听到钱就两眼发光了。 她赶紧应下:“妾身会把此事禀告给东家的。” “生辰宴具体是什么日子?皇后娘娘更喜欢什么口味的甜品?妾身也好提前去准备食材。” 趁着四公主和凤仙讲话的间隙,苏青青站起身子,走到侧门旁,示意小兰过来。 她低声问道:“你还记得上次接风宴,端给皇后娘娘的甜品是哪一种吗?” 小兰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好像是……陈皮燕窝粥。” 果然。 苏青青点了点头,笑道:“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皇后是当今陛下的发妻,如今也已经年过三十,开始注重保养了。 之前自己给皇后娘娘送过美容养颜方子,而皇后本人也更偏爱燕窝之类的甜品,看来她得交代凤仙一句,尽量采购些滋补的食材。 过了一会儿,四公主交代好事宜,又吃完了手里的薄荷青团奶绿,便把碗递给凤仙,站起了身子:“行了,能说的都说完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反正你们家甜品怎么做都好吃,本宫就不过多指手画脚了,免得添乱。” 说完,她来到苏青青身边,笑道:“走吧,咱们趁着天色尚早,立刻出发。” 两人从侧门走出店铺,坐上了公主专属的皇家马车。 京街上人流攒动,马车缓慢行驶在道路上,苏青青掀开窗帘,发现已经快到了兄长苏禹念书的学堂。 第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苏青青见到了苏母和老祖母;后来王妃落胎,苏青青派人去医馆请来了妹妹苏昭君,两人也互相见了面。 直到现在,苏青青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兄长苏禹。 想到这儿,她对四公主道:“公主殿下,能让马夫在这里停车吗?妾身想下去看看。” “怎么了?这是哪儿?” 四公主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掀开了车帘,从车厢里探出身子,拍了拍马夫的肩膀,吩咐道:“找个位置停一下。” 马夫恭敬道:“是。” 等到马车停稳,小兰和红玉从后面走上前来,分别扶着自家主子下车。 苏青青指着不远处的学堂道:“妾身的兄长苏禹在这儿念书,和慕容公子一样,也准备参加科举考试。” “妾身想着很久没有见过兄长的面了,刚好路过此地,便想下来看一看。” 四公主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感慨道:“本宫还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主仆几人往学堂门口走去。 守门的老者远远地看见了她们的身影,忍不住眯起眼睛,扯着嗓子问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红玉接过自家公主递来的玉佩,快步上前,走到老者身前,把玉佩展示给他看:“四公主微服到访,前来参观学堂。” 老者接过物件,仔细辨认一番,脸上的戒备迅速转变为惊喜,有些激动道:“公主殿下?是四公主殿下吗?” 没等红玉应声,他就把玉佩递了回去,连声道:“请姑娘稍等片刻,老奴去请院长来亲自接待公主殿下。” “哎,等一等……” 老者看起来年近古稀,满脸都是褶皱,没想到走起路来居然健步如飞,很快就没了影。 红玉只好回到自家公主身边,无奈道:“守门的老者去请院长了,说要让院长来接待您。” 四公主摆了摆手,道:“不必,咱们先行进去参观就好。” 说着,她拉起苏青青的手,一起往学堂内走去。 苏青青抬头看了看学堂门口的牌匾。它出自当朝国辅大人之手,横撇竖捺间,每一笔都带着说不出的苍劲有力。 当初为了给兄长挑选学堂,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询问过府里的管事,又派人去打听学堂的口碑和名声,最终花了大价钱,把苏禹送到了这里。 如今一看,她的选择绝对没有出错。 整个学堂都萦绕着书香气息,没有任何一丝吵闹声。不同年纪段的学子分布在不同的教室里,由各自的先生教导,因材施教,学习效率非常高。 她拦下路过的一名小学童,温声道:“请问一下,科举班在哪里?” 小学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美人,有些磕巴道:“你……你走到前面长廊拐角处再转弯,第二间教室便是。” 苏青青笑道:“多谢你了。” “没事,没事。” 小学童涨红了脸,摸了摸脑袋,抱着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几人顺着长廊走去,来到小学童所说的那间教室外,只见数十名男子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先生讲课。 苏青青扫视一圈,却没能发现兄长的身影。 四公主立刻注意到了她的神情,问道:“怎么了?没找到人吗?” 苏青青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正在台上授课的先生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看,见到是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问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苏青青问道:“先生,打扰您了,请问您班里有没有一名叫做苏禹的学生?” “苏禹?你是他的妻子?” 听了这话,苏青青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是他的二妹,此次是专门过来探望一下兄长,看看他在学堂的情况。” “原来如此。” 先生看了看她的妇人发髻,明白面前的女子应当是回家探亲,于是道:“你来得不是时候。” “苏禹说家里的祖母病了,请了上午的假,去医馆帮祖母取药。若是不着急,你们二人就去凉亭里等候一会儿吧,看时间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说完,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有些歉意道:“我先失陪了,你们随意。” 他走进教室,重新合上了门。 四公主对着苏青青道:“咱们要不直接去你家看看吧,老人生病可不是一件小事。” “好,辛苦公主殿下了。” 四公主挽起她的手臂,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皇宫比这儿还要大得多,我每次去看望母后,还得亲自走过去呢。” 几人没有找到苏禹,便朝着学堂外走去。 来到门口,刚要上车时,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声:“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四公主回头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刚才那位守门的老者。 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堆起笑容道:“四公主殿下莅临学堂,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呢?在下也好提前准备准备,好好招待您一番。” “不用了。” 四公主道:“本宫是陪着朋友来找人的,既然人没有找到,我们就准备离开了。” 院长一听这话,哪肯放过这个攀附公主殿下的机会,连忙道:“四公主殿下要找谁?在下帮您一起找。” 红玉上前,拦住了试图靠近的院长,冷声道:“不必了,公主殿下准备离开,还望院长大人莫要过多纠缠。” 院长心里有些急切,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苏青青,仔细辨认片刻,叫出了声:“您是……您是苏禹的姐妹?” 闻言,苏青青动作一顿,转身看向院长:“您认识我兄长?”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惊讶。 这么大一个学堂,不仅有京城的学子,还有外地前来备考的学子,各个年龄段加起来起码有两三千人。 这么多学生,院长居然能记住苏禹的名字? 见苏青青回头,院长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四公主一眼,笑道:“苏禹很有才华,他的先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 说到这儿,院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前几日来学堂找苏禹的奴才,也是您派来的人吧?” “哎,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把他赶走呢?还劳烦夫人亲自跑了这一趟,真是咱们招待不周……” 苏青青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派人来找过兄长。” 听了这话,院长一愣,有些犹豫道:“不是您的人?但是我看那奴才身着圆领布衣,和这位姑娘——” 他指了指小兰:“穿的是差不多款式的衣裳。” 闻言,苏青青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按照规矩,小兰身上穿着的,是瑞王府统一发放下来的奴才服饰。 如果院长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前来寻找苏禹的奴才,不会就是王府里的人吧? 是谁?王爷,王妃,还是…… 侧妃姜素雪! 四公主见苏青青面色不善,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苏青青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妾身确实需要您的帮助。” 自从罗姨娘被下令杖毙以后,侧妃已经安静了很久,久到苏青青差点忘记了,这位才是王府里最不安定的因素。 姜素雪不仅年轻,而且心高气傲,父亲又是御史大夫,如今得知自己有孕,肯定不甘心落于人后,必定有所动作! 是她疏忽了! 想到这里,苏青青转身对着四公主道:“公主殿下,咱们上车吧,妾身只怕是家中要出事。” 四公主秦温宁丝毫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说完,她们立刻带着各自的婢女上车,把院长留在了原地。 院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试探性地问道:“夫人?四公主殿下?你们还回来吗?” 四公主根本不想理他,对着马夫命令道:“快走!” 马夫应声而动,立刻扯动缰绳,迅速调转车头的方向,驶离了学堂。 苏青青靠在软垫上,心里开始慌乱起来。 侧妃为什么要找兄长苏禹?她怎么知道会自己有个兄长?是谁告诉她的? 她咬紧牙关,脑海里迅速把可疑人物想了一遍,最终落在了某个人身上。 沈昭华! 第57章 侧妃当街伤人 王府里的女人不多。 除了病弱的王妃、并无争宠想法的玉娘和凤仙,以及暂时没能侍寝的白家姐妹俩以外,就只有那个心机深沉的沈昭华,和不甘落于人后的侧妃姜素雪。 没想到她们二人居然一拍即合,共同来对付自己。 苏青青掀开窗帘,看向京街的景色。 只见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街边小摊贩叫卖声连天,如此繁忙热闹的环境,反而加重了她心里的不安。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四公主失去重心,差点向前栽倒。幸好红玉反应迅速,立刻伸出了手,将自家公主给拦了下来,这才避免她从马车里摔出去。 四公主有些惊魂未定,她喘了一口气,扶住红玉的手臂,对着外面的马夫问道:“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停车?” “请公主殿下恕罪。” 马夫掀开车帘,指了指不远处:“前面发生了争执,马车过不去,奴才怕撞到行人,只能临时勒住缰绳,命令马儿停下来。” 四公主探出脑袋一看,嘀咕道:“这又是哪家的贵女?怎么当街打人?” 华贵的马车停在路中央,几名护院围在一名头戴金簪的女子身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身前跪在地上的男子。 那女子背对着四公主和苏青青的方向,冷笑着吩咐了句什么,她身边的护院便立刻上前,狠狠踹了地上的男子几脚,把人直接踹翻在地,不敢再动。 苏青青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片刻,突然皱眉道:“那名男子,好像就是妾身的兄长苏禹。” “什么?” 听了这话,四公主连忙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下车去看看情况。” 两位主子在各自婢女的搀扶下走出马车,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朝着发生争执的地方走去。 穿过人群,传来苏禹的声音:“这位夫人,草民自认为没有哪里得罪了您,至于您口中所说,草民冲撞了马车,更是无稽之谈。” “方才草民从医馆出来,怀里抱着中药,不可能当街乱跑。咱们素不相识,夫人为何突然派人捉拿草民,当街兴师问罪?” 那女子抱着双臂,冷声道:“贱民就是贱民,还真够牙尖嘴利的。” “你的意思是说,本侧妃污蔑了你?街上这么多人,我为何不抓别人,偏偏只抓你?” 她转过身来,环视周围的百姓:“行啊,既然不是他干的,那么就是你们干的。” “今日在场之人,肯定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凶手。来人,把这些贱民统统抓起来,什么时候找出犯人,就什么时候再放他们走!” 护院们应声而动。 周围的百姓立刻一哄而散,被抓住的人尖叫哭喊起来,而没被抓住的人则拼命往外跑,生怕自己也落入护院的手里。 直到这时,苏青青才终于确认了女子的身份——自己猜得没错,这女子就是侧妃姜素雪! 思绪间,她被逃跑的百姓撞了好几下,手臂和肩膀处顿时传来隐隐疼痛。 苏青青咬紧牙关,皱眉护住自己的小腹,逆着人流往兄长的方向尽力走去。 四公主提着裙摆,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于是连忙伸手推了推红玉,命令道:“去保护苏庶妃!” 街道上喧闹一片,苏禹跪在贵妇人面前,目光里满是怒意和疑惑。 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位夫人,压根没从她的马车前路过,又何来冲撞一说? 好几个百姓已经被护院绑了起来,扔在他的身边,发出痛呼声。 眼看着被抓的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苏禹终于忍不住了,挺直了身子吼道:“请夫人住手!” “哦?” 听见他的声音,姜素雪挑起了眉毛,示意护院停手。 苏禹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道:“请您不要再抓无辜的百姓了。是草民冲撞了您,请您把这些人放走吧。” 闻言,姜素雪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么说,你终于承认了?若是本侧妃罚你,你也心甘情愿地承受?” 苏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正在号啕大哭的小孩,隐忍道:“是,一切都是草民的错,请您放了他们。” 他不承认还能怎么样? 自己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眼前的贵妇人自称“侧妃”,想来应该是哪位王爷或者亲王府中的女眷,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把责任承担下来,避免祸及家人。 姜素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护院道:“把人放了吧。” 说完,她接过身边嬷嬷手里的扇子,轻快地摇了摇:“既然你如此知趣,认下了自己的错误,那本侧妃也不为难其他人了,小容。” 婢女小容立刻恭敬道:“奴婢在,请侧妃吩咐。” 姜素雪冷笑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当街打死,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苏禹猛地抬起头来:“什么?” 小容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流露出几分不忍,却也不敢违抗自家侧妃的命令,于是犹豫片刻,还是咬牙道:“都没听见主子说的话吗?” “把马车上的棍棒取来,将此人就地正法,让大伙儿好好看看,得罪了咱们瑞王侧妃,就是这个下场!” 护院动作很快,迅速取来了行刑的工具,对着苏禹狠狠就是一棍子,把人打倒在了地上。 小容垂下眼睛,狠心道:“动手!” 就在棍棒即将落到苏禹的腰间时,突然传来一道女声:“住手。” 苏青青终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面色阴沉,身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迎着姜素雪惊诧的目光,厉声道:“我看谁敢动他?” “你……你怎么在这里?” 姜素雪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质问道:“你私自出府,就不怕王爷责罚你?” 苏青青上前两步,将兄长护在身后:“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她声音平静,眼神却仿佛要杀人一样,阴森地对上了姜素雪的视线:“侧妃好大的威风,竟敢借着瑞王府的名头当街伤人。” “如果此事被王爷知道了,他会怎么责罚你?” 姜素雪脸色一白,却不肯被她轻易压制下去,咬牙反问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身为一个低贱的妾室,如今还想坏了规矩,来干涉我这个侧妃做事?”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另外一道女声淡淡道:“她是庶妃,能够和你平起平坐,在你眼里却只是一个低贱的妾室。” 四公主秦温宁在宫女的搀扶下,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了苏青青身边,直视姜素雪:“那么本宫作为公主,不知道能不能和姜侧妃说上几句话?” 周围的百姓顿时惊呼道:“是四公主殿下!”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闻言,姜素雪咬紧牙关,狠狠抓住了婢女小容的手臂里。 她确实早就听说了,四公主殿下和苏青青有着不一般的交情,却不曾想,她们二人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能够一同出游的地步。 如今公主殿下已经站在了苏青青那一边,自己不得不低头,免得惹了这位嫡公主的不快。 想到这里,姜素雪收起脸上的愤恨,假装恭敬地低下头,行礼道:“妾身见过四公主殿下。” 第一次看见传闻里极受圣宠的四公主殿下,苏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背上还残留着棍伤火辣辣的痛感,他却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连忙拉了拉自家妹子的衣袖,小声道:“青青,你怎么在这儿?” “公主殿下为何要帮你?” 苏青青看了兄长一眼,低声安抚道:“等会儿再和你说。放心,一切有我,不会让你被侧妃责罚的。” 苏禹抬头看着她的模样,突然有些感慨,自家妹子居然已经成长到可以保护兄长的地步了。 可惜此刻不是伤春悲秋、互诉衷肠的好时机,听了她的话,苏禹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他又不是傻子,自家妹子既然有能力摆平事端,自己就老老实实待着,别给青青添麻烦。 四公主秦温宁笑了一声,道:“本宫可担不起你的礼。” “姜侧妃,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却让本宫大开眼界。如此无视律法,命令手下当街伤人,你有几个胆子,竟敢背着瑞王做出这些事?” 三哥和五弟之间的纷争,她早就有所耳闻。 只不过她自己并没有需要夺嫡的亲兄弟,母亲又是当朝皇后,犯不着趟这趟浑水,所以从来不参与二人之间的矛盾,而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然而,再理智的人,也少不了意气用事。 三哥秦瑞轩和她都是从小在父皇身边长大的孩子,两人关系最好,她私心里肯定更希望瑞王成为太子。 更何况,如今苏青青也成为了自己的好友,那她就更不会放下瑞王不管,继续当个局外人。 可是如今三哥的妾室居然靠着他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肆意打杀无辜的百姓。 这件事要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那就不是平民冲撞宗妇这么简单了。 而是瑞王为了宣扬自己的强势,当街欺辱皇帝的子民! 说不定父皇还会以此作为由头,狠狠惩罚三哥,连带着苏青青也不能再和自己往来。 想到这儿,四公主的心里也忍不住冒出火气来。 苏青青是自己唯一真心的好友,谁和苏青青过不去,就是和她秦温宁过不去! 听了这些话,姜素雪干笑几声,解释道:“不不不,事情不是公主殿下您想的这样。” “都是这个贱民,”她伸出手,指向地上的苏禹,“此人冲撞了妾身,却不肯认错,所以妾身才……” 姜素雪顿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这,按照规矩,他确实应该受罚,妾身也并不知道此人就是苏庶妃的兄长,公主您看……” 苏青青沉声道:“按照律法,若平民冲撞了达官贵人,则以‘违敕之罪’论处,具体处罚视情节轻重而定。” “我看姜侧妃身强力壮,丝毫不见受伤,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规矩能纵容你命人当街把平民杖毙?” 她一步一步逼近姜素雪的面前,厉声道:“而且你为了让他认罪,还命人绑架无辜的群众,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莫不是侧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视律法,无视君上,只要你想,便可随意欺辱百姓?!” 这话说得巧妙。 既然侧妃试图给苏禹扣帽子,污蔑他冲撞了自己,那苏青青也可以给姜素雪扣帽子,指认她狐假虎威,欺君罔上。 这罪名一旦成立,后果就不是姜素雪这个小小侧妃可以承担的了。 只怕她还要赔上自己的御史父亲,和母族一百多条人命,统统送去流放。 “你!” 姜素雪生气道:“我可没这么说!公主殿下,您可千万不要被苏青青给蒙蔽了,她这个人向来心思缜密,性格歹毒,她……” 四公主冷声道:“够了。” “苏庶妃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有自己的判断。倒是你,姜侧妃,本宫现在就带你回瑞王府,让三哥亲自处置你!” 四公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示意红玉把人带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千万不能让姜素雪在这儿继续胡闹下去,以免落人口舌。 苏青青把兄长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问道:“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痛吗?” 苏禹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哎,你都好久没叫过我哥哥了。” “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回去喝点热水就行。倒是你,在王府过得好吗?” 苏青青笑道:“上次回家探亲,没能见着你的面,所以这次我还特意去了一趟学堂,想先看看你。” “谁知你人不在学堂里,我只好往家里赶,刚好遇上了这事。” 说完,她松开手,来到四公主身边,轻声道:“公主殿下,麻烦您帮忙把侧妃带回府吧,妾身这边有些要事,想和兄长商量一下。” 四公主看了看苏禹满脸的灰,点头道:“行,你忙你的去吧,这里有我盯着呢。” 第58章 劝说兄长 目送四公主的马车离开后,苏青青才带着兄长来到了一家偏僻的茶馆。 小兰接过店小二手里的茶壶,合上了门,给两位主子倒茶。 苏青青端起茶盏,浅抿一口,才问道:“哥哥,你背后的伤口怎么样了?” 苏禹耸了耸肩,笑道:“没什么大碍,你来得及时,我只是被打了一下而已。” 他有些担忧地问道:“你在王府里过得好吗?” “我听见那女子自称侧妃,她的地位是不是比你高?今日之事,若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你不会被责罚吧?” 说到这儿,苏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本事,才让你在王府里受苦受累。” 他的目光里满是心疼和怜惜,把自家妹子上下打量了几遍,自动忽略了苏青青身上的金钗银镯,只看见了她苍白的面容和憔悴的脸色。 苏青青看出了兄长的欲言又止。 自己初次有孕,又处于孕早期的不适中,这几日一直吃不下饭,可能确实是瘦了些。 她没有回答,把桌上的糕点推到苏禹面前,笑道:“先吃些东西垫一垫肚子,侧妃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苏禹看了小兰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那她呢?她不会到处乱说吧?” “放心,她是我的贴身婢女,没有我的授意,谁也不能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话来。” 苏禹皱起了眉毛,又问:“那四公主殿下……” 苏青青无奈地笑出了声:“刚巧碰见了而已。我只是区区一个妾室,能和四公主殿下有什么交情?” 她并不想把自己和四公主的关系说给苏禹听。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兄长,不能直接把自己所有的底牌全部交付出去。 苏禹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妹妹如今是瑞王府的妾室,有自己的想法和手段也是好事,免得遭受小人蒙骗,惹了贵人不快。 他把碟子重新推到自家妹子面前,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关心:“你方才和公主殿下说,有些要事想和我商量,是什么事?” 苏青青想了想,起身把窗户关上,才转身笑道:“哥哥,我有身孕了。” “真的吗?” 乍一听见这个消息,苏禹又惊又喜,立刻站了起来,差点把桌子上的茶壶给撞翻:“什么时候的事?怀孕多久了?” 苏青青回到桌子旁,示意兄长坐下,笑道:“才一个多月呢,太医诊脉的时候发现的。” 说完,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忧愁,情绪也低落下来:“这是瑞王殿下的第一个孩子。” “按照规矩,如果是个男孩儿,应该受封为小世子;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应当受封为小县主。” “可惜我的身份低下,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家世背景。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可怜了我的孩子,不能得到应有的待遇……” 苏禹一听,放在桌上的手便慢慢握成了拳头。 母亲为了养家糊口,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豆腐,然后带着老祖母一同去集市售卖,挣些辛苦钱,勉强能维持生计。 二妹苏青青更是懂事,主动卖身进宫,成为了太后身边的奉茶宫女,后来被瑞王殿下要走,成为了王府里的妾室。 而幺妹苏昭君则一直在草药铺子做工,如今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经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医,时常出诊,颇得街坊邻居的爱戴。 至于他自己,明明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却只能被困在学堂里,用二妹卖身换来的银钱,舒服自在地念书写字,不知人间疾苦。 而如今,苏青青怀有身孕,自己却不能提供任何帮助,以至于孩子也无法成为嫡子嫡女,光明正大地获得封号。 原以为妹妹进了王府,就能不愁吃不愁穿,从此过上好日子。 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古以来,后宅里的女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苏青怀着的是瑞王殿下第一个孩子,肯定会受人嫉妒,她也没有家世傍身,若是被欺负了,自己也只能干着急,压根没有一点儿办法! 更何况,有着那样一位张扬跋扈的侧妃,妹妹在王府里肯定不好过。 侧妃都是那副德行,王妃和王爷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苏禹的心里就开始难受起来,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直烧得他恨不得呕血三尺,以换取妹妹的生路。 苏青青见他脸色难看,立刻从怀里取出帕子,假装擦拭了几下眼角,哽咽道:“其他侍妾也恨我至极,好几次差点害我失了性命,再也见不到家人……” “我如今孤身一人在王府里,好不容易求得了出府探亲的机会,才得以喘口气,出来躲避其他侍妾的迫害……” 苏禹咬紧牙关,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怎么不知,妹妹居然还受了这样的苦! 苏青青用帕子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瞄了兄长一眼,对自己的演技满意到不行。 她说出这些话来,就是想激发苏禹的志气。 苏禹有天赋,会读书,就连学堂里的先生和院长都对他赞不绝口。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好好利用这个现成的资源,来换取自己和家人的光明前途? 苏青青早就计划好了,一家人从医的从医,从政的从政,吹枕边风的就好好地吹枕边风。 她出身低微,就算如今有了孩子,哪怕王爷再宠爱,最多也只能晋升到庶妃——也就是现在的地位。 庶妃的地位很尴尬,不上不下,虽然能与侧妃平起平坐,可是在皇亲国戚看来,却也只是个卑贱的妾室。 她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一位妾室母亲! 所以她需要苏禹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功名,进入朝廷做官,以此提升整个苏家的地位。 她的目标是侧妃,她要成为王府里除了王妃之外,最尊贵的女人。 然而侧妃的身份很看重家世背景,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再让王爷破例晋升自己为侧妃的。 但如果,苏禹能够入朝为官,哪怕只是个芝麻绿豆小官,自己也有了当侧妃的资格。 到时候她再发挥自己的作用,去王爷那儿吹吹枕边风,让苏禹成为瑞王的忠臣,还怕侧妃一事不能成? 苏禹猛地站起身,沉声道:“我不读了。” 苏青青:? “我不读书了,我要去经商。” 苏禹的目光落在自家妹子身上,语气自信坚定:“妹妹,你去让王爷休了你吧。以我的头脑,如果去经商,肯定能够赚大钱养活你。” “咱们不受那鸟气了,什么王爷、什么王妃,统统去他们的吧,哥哥能养活你!” 苏青青真想扶额苦笑。 感情她说了这么多,全是对牛弹琴,说进狗肚子里去了。 她终于忍不住了,冷声道:“坐下,不要一惊一乍的。” 苏禹被她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给吓愣在了原地,却也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闭紧了嘴巴。 苏青青冷笑道:“苏禹,你敢不上学,就等着我派人打断你的狗腿。” “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出了这么多钱,你居然想着不上学?你以为经商很容易吗?”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商是最下等的职业,最被人瞧不起!” 苏青青端起茶盏,润了润唇,示意小兰过来给自己添茶:“我今日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诉苦,听你说什么让王爷休了我这样的鬼话。” “苏禹,我要成为人上人。” “不光是我,我要让我们家都成为京城里有名的新贵,让祖母能够安享晚年,让母亲能够尽享清福。”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苏禹,一字一句道:“认真读书,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这就是我给你铺的路。” 苏禹被她吓住了,好半天才犹豫道:“可是,距离科举还有两年多的时间,这些日子里你还得继续留在王府里受苦,我实在是……” “实在是怎么样?” 苏青青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已经受了苦,就要努力改变现状,而不是临阵退缩。” “就算你去经商,也需要我拿钱出来给你作为启动资金。苏禹,咱们一步一个脚印,先去科举,如果你考不上功名,咱们再想办法经商。” “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如此轻易地放弃上学的机会,放弃我们苏家改变命运的机会。” 听了她的话,苏禹沉默片刻,目光也逐渐坚定起来:“好,我听你的。” “妹妹,你是我们家最有主意的一个,比你哥我强了不知多少倍,听你的话肯定没错。” “我会认真读书,考取功名,让你和外甥能够成为人上人。” 这就对了。 兄妹同心,其利断金。 有王爷这个外挂,有苏禹读书的天赋,有自己聪明的头脑,还有幺妹苏昭君冷静的性格,苏家绝对能够成功。 苏青青站起身道:“行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眼下还要赶紧回到王府里,处理侧妃的事情。” “小兰,把桌子上的糕点打包一下,让兄长带回去吧。” 这碟点心一口没动,要是直接扔了的话,还真有些可惜。 小兰应声而动,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两张油纸,把糕点打包好,双手递给了苏禹。 主仆三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苏禹跟在苏青青的身后,拎了拎手里的油纸包,忍不住问道:“我总觉得你瘦了,是不是王府里不给你饭吃?” “你如今怀有身孕,营养跟不上可不行。我带你去吃碗馄饨吧,连汤带馄饨一起吃下去,浑身上下都能舒坦不少。” 苏青青转过头去看他,无奈道:“哥,这大夏天的,你还要带我去吃馄饨,不觉得热啊?” “放心吧,虽然王府里的人不咋样,但饭还是很好吃的,我肯定不能亏待了自己和孩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苏青青捂住鼻尖,连声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看路,你还好吧?” 男子淡淡道:“还好。” 听见这声音,苏青青抬起头来,认清了他的身份后,立刻行礼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 苏禹一惊,连忙低下头去行礼。 他在心里暗自想道:自家妹子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先是四公主殿下出手相救,现在又碰到了太子,等会儿再走两步,说不定还能见着皇帝呢。 “起来吧,不必多礼。” 秦瑞楚的目光落在了苏禹的身上,问道:“这位是?” 苏青青道:“这位是妾身的兄长,苏禹。” 说完,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踩了一下兄长的脚,示意他说话。 苏禹立刻领会到了妹妹的意思,忍住脚尖的疼痛,拱手笑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 秦瑞楚对这人没兴趣,他平静地扫了苏禹一眼,道:“起来吧,你先出去,孤和苏庶妃有些话要说。” “这……” 苏禹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小兰拉住了,恭敬道:“是,殿下。” 她带着苏禹走到了长廊尽头,顺着楼梯离开,消失在了太子的视线里。 秦瑞楚收回目光,低头看向面前娇美柔弱的女子,只觉得思念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抱进怀里。 为了避免自己真的做出这样冲动的行为,秦瑞楚轻咳一声,把手搭在窗台上,侧过脸去看临街的景色。 太子一直不说话,苏青青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对于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子很是头疼,不想主动说话,所以干脆闭上了嘴,无奈地站在原地,等候太子殿下的发落。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瑞楚终于忍不住了,不自在地开口道:“上次那个人,孤已经帮你解决了。” 谁? 苏青青顺着他的话努力回想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太子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她杀了如月以后,一路跟在自己身后的尾随者。 她“啊”了一声,不明白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笑道:“是吗?妾身多谢太子殿下。” 秦瑞楚咬住下唇,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苏青青的反应太过轻描淡写了,这和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 第59章 太子的告白 他犹豫片刻,又道:“你放心,孤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秦瑞楚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苏青青的眼睛,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苏青青被他看得有些胆战心惊,不知怎么的,竟然萌生出一种错觉来——就是秦瑞楚的身后似乎长出了一条狗尾巴,正在不安分地左右摇晃。 “呃……挺好的,挺好的。妾身多谢太子殿下。” 苏青青忍不住后退半步,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太奇怪了,在这个小茶馆里碰见太子殿下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他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回想起秦瑞楚的身世,简直就是“小白菜,地里黄”的现实写照。 苏青青感觉太子可能是有点缺爱,所以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想从自己这个嫂子身上得到夸奖与疼惜。 说白了就是哄小孩儿嘛。 想到这里,苏青青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的戒备心,她想了想,开口问道:“您的伤势好些了吗?” “虽然宫里有太医为您疗伤,但如今天气炎热,您自己也得注意身体,记得及时换药,以免伤口发炎感染。” 她这话说得很官方,既不会显得过分体贴、逾越了规矩,还能充分体现出自己对太子殿下的关怀,可谓是机智又稳妥。 然而当这些叮嘱落到秦瑞楚的耳朵里时,就不再只是关心这么简单了。 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在太子殿下的脑子里统统化作了一行字——她心里有我。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秦瑞楚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住心里的雀跃,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放心吧,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说着,他忍不住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靠近苏青青,低声道:“孤听说你怀孕了。” “你的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三哥对你不好,你就派人来找孤,孤带你去避暑山庄养胎。” 苏青青的心头划过一丝怪异感,但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温声道:“多谢太子殿下,瑞王对妾身很好。” “是吗?” 秦瑞楚的脸上写满了不信:“孤虽然一直在东宫养伤,却也听说了土谢图汗赠予你玉佩的事情。” “你的身孕是在接风宴上,由太医诊断出来的。在此之前,三哥对于你有孕之事完全不知情。” “他压根就不关心你。但是孤不一样,孤如今还尚未成亲,可以帮忙照顾你和孩子。” 他把另一只手也搭在窗台上,将苏青青整个人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孤不介意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是你生的,孤都喜欢。” 什么?? 不介意啥?? 苏青青被他的话惊得差点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没听错吧?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秦瑞楚只是个爹不疼姥不爱的可怜皇子,被皇帝硬生生推上了太子之位,与瑞王作对也并非他的本意。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可怜的小白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纯真无害。 恰恰相反的是,他居然时刻紧盯着瑞王府,打算见缝插针地撬墙角! 这么说来,今日在如此偏僻的小茶馆碰见他,也并非巧合,而是这位太子殿下有意而为之。 秦瑞楚的目光里流露出眷恋和依赖,他弯下身子,用鼻尖碰了碰苏青青,小声道:“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的孩子。” 他没再用“孤”这个字,而是变回了曾经作为五皇子的自称。 这是他们二人缘分的开始。 看看,他多么大方,多么无私。他愿意接纳她的一切,包括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胎儿。 苏青青惊得差点站不住身子。 她终于发现两人靠得实在是太近了,而自己也已经退无可退。 呼吸之间传来阵阵暖意,她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痒,原来是脸上的绒毛被吹动,不由自主地来回摇曳。 如今的事态,正在以一种飞流而下的速度往前发展。 苏青青只能抬起手挡在脸上,咬牙道:“那个……您可以先让开些吗?妾身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而且按照规矩,妾身应该算得上是您的庶嫂,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 她不知道该说自己逾越,还是该说太子冒犯,思来想去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我觉得咱俩不合适!”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显而易见的,太子殿下已经活出了自我,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只想彻底占有自己的嫂子,连带着嫂子腹中的孩子也不愿意放过。 古代的纲常礼教在秦瑞楚这儿不起作用,她也只能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措辞改成大白话:“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秦瑞楚丝毫不介意她的言语不敬,反而觉得这样的苏青青更加生动活泼,于是温柔道:“我看上你这个人了,难道你要去死吗?” 他的一缕黑发从耳后滑落下来,在空中晃荡几下,充满了蛊惑和引诱的意味。 “你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少言寡语,觉得我古怪不讨人喜欢?” 苏青青强忍住怒气,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这都是你自己的臆想,和我没关系。” “那可真是太好了。” 秦瑞楚轻笑一声,鼻尖绕过苏青青的嘴唇,来到了她的脖颈处:“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 “今天的天气很好要说,洗了头发要说,内务府给我换了新衣裳也要说,我什么都想说。” “可是没人听我说。太监们不敢听我说话,父皇不想听我说话,皇祖母看不起我的母妃,所以也不愿意听我说话。” 他用下巴撩开了苏青青的领口,亲昵地落下一个吻:“久而久之,我就无话可说了。好在后来遇见了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会主动和我聊天,也会耐心听我说话。” “你看,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青青彻底没招了,只觉得心口一阵怒火中烧,烧得她快要失去理智。 真是六月飞雪窦娥冤,她上赶着和秦瑞楚聊天,只是因为自家王爷声称这孩子性格孤僻,要她多照拂些,免得五弟变成个哑巴。 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命定缘分,天赐良缘,天造地设! 若是秦瑞轩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居然让弟弟对老婆起了异心,他肯定再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直接提刀来把太子殿下砍成肉泥。 秦瑞楚吻得入迷,滚烫的嘴唇始终流连在脖颈处,苏青青却只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可以接受太子的告白,可以接受太子不懂事的爱意,她是现代人,思想很开放,甚至能够接受不伦之恋。 但唯独不接受秦瑞楚这样自说自话,自以为情意感动天地,实际上只是仗着太子的身份,进行“合法”x骚扰罢了。 就在秦瑞楚忍不住想要解开碍事的盘扣,想要与心爱的女子进行深入交流时,苏青青终于动了。 她猛地抬起膝盖,稳准狠地命中了太子殿下的关键部位。 秦瑞楚措不及防,被她这样一突袭,顿时疼得脸色煞白,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半弯着腰往后退了几步,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来。 苏青青拢好衣领,感慨道:“殿下,您这是何苦呢。”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皱,把碎发拨到耳后,走到秦瑞楚面前,扯住他的头发,抬手就是狠狠一耳光!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被女人扇巴掌的时候,最先闻到的是香气。” 苏青青笑了起来:“瑞王殿下说得没错,你和太监们相处久了,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堂堂正正做人了。” 说完,她绷紧指尖,使出全身力气,再次扇了秦瑞楚一耳光。 这一下扇得更重、更狠,打得太子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嘴角逐渐弥漫起血腥味。 “不过我更喜欢另外一句话:被女人扇巴掌的时候,首先是耳膜破裂,然后脸颊疼得发烫,接着是眼睛红肿起来,最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想要摔倒在地。” 苏青青扇得有些手痛,她收紧手指,一拳头正中秦瑞楚的侧脸,直接把人打了出去:“你以为你是太子,是男子,就应所应当侵犯我,强迫我接受你那可笑的感情?!” 秦瑞楚被打得摔到了地上,双腿间传来尖锐的刺痛,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苏青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笑道:“放心吧,你想都不要想!”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王爷,让他做定夺。秦瑞楚,你敢惹我,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说完,她还是有些不解气,于是对着秦瑞楚的伤口又补上一脚,才愤愤离去。 走出茶馆,小兰和苏禹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苏青青小声道:“快走,我把太子打了一顿,别被他的人发现了!” 她迅速带着二人穿过小巷子,回到了先前的街道。 马夫一直任劳任怨地在原地等待着,见到苏庶妃回来,才笑道:“苏主子,咱们现在回府吗?” 苏青青迅速把苏禹和小兰推上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吩咐道:“回府,速度越快越好!” 马夫不明所以,只能听从她的命令,用力扯动手里的缰绳,朝着瑞王府的方向驶去。 ———— 王府内。 四公主秦温宁坐在前厅里,已经吃了整整两碟糕点。 她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忍不住问管事:“三哥还没回府吗?本宫都在这儿等了好久了。” 管事冷汗涔涔:“这,老奴也不知道王爷到底去哪儿了,得让侍卫慢慢找才行……” 他连忙走过去,接过红玉手里的茶盏,给四公主殿下添茶,硬着头皮道:“要不,您直接把侧妃交给王妃处理?这样就不必等王爷回府了……” “那怎么行?” 四公主有些生气道:“王妃嫂嫂身体抱恙,怎么好拿这些琐事去烦她?要是惊扰了王妃休养,你担当得起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跪在旁边的侧妃姜素雪忍不住开口道:“四公主殿下,依妾身看,王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要不这事儿就算了吧?妾身已经知错了,妾身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她比出手指,放在脑袋边作发誓状:“以后没有您的允许,妾身再也不会轻易出府!再也不会做出欺负平民的事情了!” 四公主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对着管事挥了挥手:“把她的嘴堵上。” 管事颤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一条皱巴发黄的帕子,示意身边的嬷嬷把侧妃按住,才敢走上前去,在姜素雪的尖叫声中,把手帕塞进了她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管事连忙躲开了侧妃那双想要杀人的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四公主的身边,讪笑道:“可以了,公主殿下。” 四公主冷哼一声,捏起碟子里最后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 就在这时,王府外传来马夫的吁声,和马蹄踏在青石砖上发出的嘚嘚声。 管事立刻道:“应该是王爷回来了!” 四公主拍了拍手里的糕点碎屑,站起身来,酝酿好情绪,准备向瑞王告状。 结果走进来的不是秦瑞轩,而是紧皱着眉头的苏青青。 小兰和苏禹二人也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前厅。 四公主喜笑颜开,上前拉住了苏青青的手,有些嗔怪道:“你和你兄长议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青青压下眼里的怒意,深呼吸几下,才露出笑容,道:“我们兄妹许久未见面了,忘记了时间,这才多聊了一会儿。” 说完,她抬头看向管事:“王爷还没回来吗?” 管事摇了摇头,恭敬道:“还没有,但是老奴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回府。” 四公主看了苏禹一眼,有外男在,她也不好主动提出去苏青青的院子,只能拉着人在前厅坐下,叹气道:“三哥越来越忙了,就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不过,我听见有消息说,他陪土谢图汗去了几次礼部,好像在商谈联姻的事情。” 第60章 默契 听了这话,苏青青忍不住皱起眉毛。 看来王爷还是准备迎娶冰泰尔格格和玛拉格格了。 如果土谢图汗与瑞王府结亲,就意味着王爷能够得到整个草原的支持,彻底与太子一党宣战。 如今自己有孕,王爷又风头正盛,只要土谢图汗表明了立场,朝廷里的这些大臣们肯定也会迅速站队,以免落人之后。 然而皇帝还没有老到神志不清的地步,秦瑞轩得到了草原各部落的拥护,只会让那位敏感多疑的帝王对这个出色的儿子更加忌惮。 因此,就算秦瑞楚是个不受众人看好的无用太子,皇帝也会倾尽全力扶持他,避免出现瑞王独占鳌头的情况。 就像如今的平民丞相花大人一样,因为出身低微,没有资本与陛下叫板,所以只能依附于君主的权势之下,以换取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 说不定两年半以后的科举考试,就是皇帝为了给太子选拔忠心之臣,才下令举办的。 而且太子秦瑞楚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总是把自己描述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莲花,实际上是个白面黑心的阴暗跟踪狂。 没有母妃和家族庇佑,不受父皇和祖母待见,这么多年还能够全须全尾地从太监堆里脱身,没有被老太监玷污,也没有潜移默化地变成同性恋—— 说明秦瑞楚这人深不可测,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懦弱无能。 也许他的手段已经渗透到了朝廷之上,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 能够与瑞王分庭抗礼的势力。 况且在皇帝的有意帮助下,说不定他还能得到花丞相和其他平民大臣的支持。 这些新贵家族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真要硬刚起来,也能和京城百年世家打上几个来回。 而皇位只有一个。 世家与布衣的对抗,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想到这里,苏青青抬起头来,看了兄长苏禹一眼。 只见他正接过婢女端来的碟子,笑眯眯地把点心送进自己的嘴里,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苏青青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示意小兰帮忙招待四公主,然后走到苏禹的身边,轻声道:“走吧,哥哥,我带你去小厨房,打包几份晚膳带回家去。” 管事上前两步,恭敬道:“苏庶妃,要不让老奴带苏公子去吧?” “您如今怀有身孕,尽量不要过多走动,以免对孩子不好。” 苏青青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我自己能去,你就留在伺候四公主殿下吧,不要怠慢了贵客。” 说完,她带着苏禹离开前厅,消失在了管事的视线里。 管事见自己的计谋不成,只能胆战心惊地回到了四公主身边,假装看不见侧妃充满愤恨的眼神。 苏禹跟在自家妹子身后走着,边走边惊叹道:“这就是王府吗?真大啊……”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真是应了那句“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苏青青顺口道:“放心吧,我这儿的好东西也很多,必然让你和刘姥姥一样,满载而归①。”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之地。 苏禹环顾一圈,见周围没有婢女,于是疑惑道:“这里就是你们王府里的厨房?不太像啊。” 苏青青停下脚步,呼出一口气:“这里当然不是厨房,我只是找借口带你出来罢了,有些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 “等会儿王爷回府,我会安排你和他见面。你第一次见到瑞王殿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苏禹有些茫然道:“不知道。” 苏青青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家王爷和太子的矛盾简单地说给了兄长听。 听完她的话,苏禹先是惊愣片刻,然后沉思一会儿,最后才开口道:“也就是说,陛下并不是真心想要太子殿下登基,而是借着太子的身份,来打压瑞王殿下?” 他皱起了眉毛:“哪有这样的道理?陛下简直把立储当儿戏,这可是关乎天下太平的大事!” “难怪我就觉得不对劲,太子殿下一没有政绩,二没有军功,如何担得起储君的名头?” 苏青青道:“这也正是我现在把你叫出来的原因。” “我如今是瑞王殿下的人,自当全心全力支持王爷,想要帮他把东宫宝座夺回来。” “但是现在的情况很严峻,我在明,敌在暗。皇帝和太子知道有多少人拥护王爷,然而王爷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拥护太子。” 她压低了声音道:“所以我想让你去太子殿下的身边当卧底。” “你是平民出身,符合皇帝的要求,并且能够通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廷为官。我会让王爷帮忙,抹掉你的身份,让你和我撇清关系,顺利拜入太子的麾下。” 听了这话,苏禹也严肃起来:“所以等会儿你想让我向瑞王殿下投诚,表明自己的立场,再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正是。” 苏青青点了点头:“你与我有血缘关系,相比起其他人,瑞王殿下肯定会更信任你,也会更加重用你。” “我先前才和你说过,我要让苏家成为京城的新贵,让我们一家人都鲤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如今道路摆在眼前,哥哥,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要让我失望,”说着,她低下头,神情温柔地摸了摸小腹:“也不要让我的孩子失望。” 不知怎么的,苏禹立刻回想起当年妹妹离家进宫时,目光里流露出来的不舍与隐忍。 她主动卖身为奴,从宫中嬷嬷的手里取来几两碎银,换来了一家人活命的机会。 苏青青是整个苏家最有主意的人。 他能有今天,也离不开妹妹的奉献。 他不能让妹妹当一辈子的妾室,也不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打上“庶子庶女”的名号。 想到这儿,苏禹的眼神坚定下来:“放心吧,我会按照你的安排,去面见瑞王殿下。” “妹妹,你相信我,我会成为瑞王殿下最得力的帮手,让他成功登上太子之位,成为下一任帝王,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 皇宫内。 院子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枝叶已经快要从窗户外伸进屋内,宫女好几次想要把它剪掉,却都被贤妃拦了下来。 她淡淡道:“万物有灵,何必与树枝过不去?” 宫女连忙收回剪刀,恭敬道:“是,都听娘娘的话。” 贤妃不再看她,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离开了卧房。 她来到前厅,把东西递给秦瑞轩,轻声道:“这是本宫收集起来的一些证据,你自己看看吧。” 秦瑞轩接过黄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这些日子里,贤妃派人去查出来的,有关太子身世的资料。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把纸重新折起来,皱眉道:“可是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当年的宫女太监们不是死就是伤,恐怕没留几个活口。” “如果找不到确切的人证,父皇不一定会承认这张纸上面的内容。” 贤妃笑道:“这还不简单?派人去买些老的残的、没人要的奴隶,让他们给你作证不就行了?” “大臣们也不会在乎这些人证到底是真是假,他们只在乎太子是否为正统皇室血脉。” 她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而且就算皇帝不承认,他也无法掩盖太子无能的事实。”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秦瑞楚不适合做太子。可是大臣们又不能质疑陛下的决定,所以他们只能埋怨他不该抢了你的位置,鸠占鹊巢。” 看见秦瑞轩还有些犹豫,贤妃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觉得本宫的方法不合适,那本宫就再给你支一招。” “听说过《孙子兵法》第十七计——抛砖引玉吗②?“ 说完,还没等秦瑞轩回话,她又立刻改口道:“你比本宫读的书要多,肯定是听说过的,是本宫自作聪明了。” 贤妃顿了一下,又道:“其实那些大臣们要的不是你,而是一个能够担当起国之重任的明君。” “显而易见的,秦瑞楚他并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所以你只需要悄悄走漏一些风声,使那些大臣们心里产生怀疑,然后他们自会去调查当年淑夫人的事情,找出真相。”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帝这个人太自负,他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干脆利落地杀光了当年参与谋害先丞相的人,便自以为高枕无忧,不必再三省吾身。 可是人活在世界上,又不是天生地养,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只要被害之人还有至亲,当年那件事就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他们也不会任由皇帝把这件事彻底掩埋进历史的长河里。 小贵子不就是其中一个漏网之鱼么? 听了她的话,秦瑞轩把手里的黄纸又折了几次,才放进怀里,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只不过,儿臣认为,如今还不到揭发太子身世的时候。” 贤妃皱起了眉毛,心里对儿子的妇人之仁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忍下不悦,温声问道:“为何还不是时候?太子之位一日拱手于他,本宫心里就一日不安。” 秦瑞轩摇了摇头,解释道:“父皇是天子,只要他一口咬定太子的出身无误,大臣们也不能强压着他承认淑夫人的事情。” “依照父皇的行事风格,即使是有不怕死的臣子当面质疑他,他也不会急于处理这件事。” “而是一拖再拖,就像兵部贪污之事一样,拖到大家都没了声音,他再派人暗中去解决掉那些提出异议的大臣,将他们彻底赶尽杀绝。” “就算我们绞尽脑汁地去寻找太子的错处,在父皇的心里,这些问题都不足以直接威胁到自己的皇位,所以他会见招拆招,逐个击破。” 说到这儿,他用手指头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点了几下,让它们各自形成分散的水珠。 “您看,”秦瑞轩笑道:“如果咱们上赶着去挑错,就会像这些水珠一样,被炎热的天气迅速蒸发掉,再无任何痕迹。” “可是,如果我们不止有水珠,而是拥有整整一壶水呢?” 贤妃走到他身边坐下,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秦瑞轩轻声道:“所以儿臣的意思是,厚积薄发,远比抛砖引玉的效果要更好。” 光靠大臣们的上书请柬,不足以对皇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如果自己拥有了更多的底牌,让全京城、乃至全国的朝廷命官和平民百姓们,共同参与到对太子的围剿中来,他皇帝还能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吗? 贤妃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本宫的目光浅显了。” 她站起身来,从架子上的暗格里取出两支金簪,递给了秦瑞轩,笑道:“本宫听说了,苏庶妃肚子里的胎儿还得到了土谢图汗的祝福。” “这两支簪子送给她,也算是本宫的小小心意。” “等到胎像稳固以后,你就带她进宫来,和本宫说说话,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呢。” 秦瑞轩听出了贤妃话语里的喜悦,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担心贤妃为了当时晋升苏青青为庶妃一事,还在记仇生气,于是也不敢主动提起孩子的事,以免惹了母妃不快。 如今看来,贤妃还是很挂念孙儿,想看看孩子情况的。 他接过簪子,起身行礼道:“当然,只要母妃愿意,儿臣会经常带苏庶妃前来看望您的。” “既然如此,儿臣就不多叨扰您了,让嬷嬷陪您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儿臣先行告退。” 贤妃笑道:“去吧,记得多陪一陪苏庶妃,照顾好她的身子,孕期的女子情绪不好,你也要多担待。” “是。” 秦瑞轩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宫殿。 瑞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宫道口等候多时,他快走几步,坐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府吧。”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第61章 小容 回到王府后,前厅里的众人听见通报声,纷纷起身出来迎接。 苏青青跟在四公主的身后,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没有注意到王爷已经下了马车,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衣摆,苏青青才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起头,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脸,温柔道:“妾身恭迎王爷回府。” 说着,她刚要行礼,就立刻被秦瑞轩扶了起来:“不用,注意自己的身子。” 苏青青把手搭在他的大掌上,抿唇笑道:“王爷心疼妾身,是妾身的荣幸,但是礼节不能废,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 秦瑞轩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你是孩子的母亲,也是王府的大功臣,本王特许你不必多礼。” 四公主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郎情妾意的样子,转头对红玉道:“明日让慕容白陪本宫去骑马。” 红玉了然,恭敬应声道:“是。” 公主也想和苏庶妃一样,被心上人呵护在手心里,她明白。 回宫以后,她马上就派人去把马场包下来,让太仆①挑出一匹温顺驯良的好马,给公主殿下和慕容公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务必要让自家公主获得最完美的恋爱体验! 几人回到前厅,就看见侧妃姜素雪跪在角落,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秦瑞轩看向一旁的管事,皱眉问道:“侧妃为何跪在这里?” 管事的额头落下几滴冷汗,忍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挪到红玉的身边:“这,这得问四公主殿下,是她把人带回来的。” 四公主没好气地瞪了管事一眼,上前几步道:“对,是臣妹带姜侧妃回来的。” 公主三言两语间就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个清楚,同时伸出手指向姜素雪,告状道:“三哥,她还说苏庶妃心思缜密,性格歹毒,犯了私自出府之罪。” “你说,该怎么罚她?” 她的声音不小,就连站在门外的苏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姜素雪早就醒了过来,好几次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奈何嘴里却堵着老管事的汗巾,只能“唔唔”摇头,拼命往后躲,努力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秦瑞轩淡淡道:“她的贴身婢女呢?” 管事环顾四周,走到茶几后面,把跪在地上的小容拉了起来:“回王爷的话,在这儿呢。” 小容面如死灰,顺着管事的力道,狼狈地扶着桌角站起身子,知道自己这一劫是逃不掉了。 她作为侧妃的婢女,不仅没能劝诫自家主子谨言慎行,任凭侧妃咒骂了王爷最宠爱的苏庶妃,还下令让护院对苏禹动手,坐实了欺辱平民的罪名。 可自己也只是个被逼无奈,在侧妃手里讨生活的奴婢啊! 她是家生子,父母兄妹都在御史大夫府里当差,从小就跟在姜素雪的身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这位主子的脾气。 侧妃的母亲受宠,连带着侧妃本人也非常得御史大夫喜爱。 所以哪怕姜素雪只是个庶女,吃穿用度却比府里的嫡女还要金贵,而在衣食住行上,也有许多婢子嬷嬷们围在身边伺候。 如此被捧在手心长大,便逐渐养成了说一不二的坏习惯,就算小容是她的贴身婢女,也不敢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侧妃的决定指手画脚。 小容惨白着一张脸,走上前去跪在秦瑞轩的面前,低声道:“奴婢有罪,请王爷责罚。” 侧妃的身后还有御史大夫父亲给她撑腰,自己的身后有什么? 只有几个同为奴婢的穷亲戚。 王爷肯定不能重惩侧妃,所以也只能拿她开刀,用来警示王府里的其他婢子,以儆效尤。 想到这里,小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惩罚。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了一道温柔的女声:“王爷,妾身有话要说。” 苏青青主动上前,握住秦瑞轩的手,轻声道:“这个婢女叫小容,妾身记得她,是个本性不坏的孩子。” “妾身在小花园见过她好几次,有时候是在给花草浇水,有时候是在给池塘里的鱼儿喂食。” “能够注意到小花小草小鱼的人,必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不会做出主动怂恿侧妃当街伤人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小容的身上:“所以妾身斗胆求情,想要放她一条生路,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听了她的话,秦瑞轩的眉眼都温和了不少,点头道:“可以,都听你的。” 管事见小容还在发愣,连忙低声提醒道:“苏庶妃救了你的命,还不快感谢她。” 小容立刻膝行几步,来到苏青青的面前,用力磕了两个响头:“奴婢多谢苏庶妃!” 苏青青伸手扶起她,笑道:“不必多礼。你就暂且到我的院子里去掌夜灯吧,过些日子再让人给你安排新差事。” 闻言,小容有些犹豫起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侧妃一眼,咬牙拒绝道:“奴婢,奴婢不敢……” ——才怪! 若不是感觉到了身后侧妃的视线,她真的很想立刻答应下来! 王府里所有奴婢都知道,苏庶妃不仅性格温和、对待下人宽厚仁慈,而且出手大方,从不吝啬赏赐,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 在她的手下做事,不必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说错话惹来主子不满,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尽心尽力伺候苏庶妃即可。 可是她的家人都在御史大夫府里当差,她不能背叛自家侧妃,转而投奔到“敌人”苏庶妃的怀里。 小容强忍着心里的不舍,摇了摇头道:“虽然您和王爷已经宽恕了奴婢的罪行,但奴婢失职是事实,必须留在侧妃的身边,弥补自己的过错……” 苏青青的眼里划过一丝欣赏。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小容确实是个有原则懂担当的奴婢,要是一辈子留在姜素雪身边,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惜。 于是她笑道:“我并不是要求你和小兰一样,留在我身边伺候,你只是暂时来我的院子里干活而已。” “等我找到了新的婢女人选,就会让管事把你带走,分配到其他地方当差。” 小容面色一喜。 也就是说,就算她去到苏庶妃的院子里做事,也并没有背叛自家侧妃,只是暂时被“借用”过去而已。 这么一想来,小容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她也不再担心侧妃的责问,立刻改口道:“是,奴婢听从您的安排。” 她站起身来,躲开侧妃姜素雪好似要杀人的目光,跟着小兰离开了前厅。 苏青青对着门口的苏禹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来,然后转身对秦瑞轩笑道:“妾身还有一件事,想要和您说。” ———— 计划顺利进行着。 侧妃姜素雪被责罚禁足十个月,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反思自己的行为,在苏青青的孩子出生之前,都不能再踏入王府一步。 兄长苏禹才识过人,得到了王爷的赏识,开始跟着瑞王府的幕僚一同共事,赶在科举考试之前,尽快熟悉着各项事宜。 凤仙把甜品铺子打理得很好,按照苏青青的要求,推出了平民版本的夏日冰饮,卖得十分火爆,短时间就积攒起一大笔财富,足够平掉先前投入的各项成本支出。 苏青青靠在软榻上,接过小兰递来的酸梅汤,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酸梅汤里加了少量的桂花和陈皮,再放些冰块,喝起来格外清香爽口。 她放下手里的碗,问道:“小莲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小兰给自家主子扇着风,想了想答道:“还没有。小容从来不和大家一起聊天,基本上没人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是吗……” 苏青青沉思片刻:“我知道了。” 她把小容带到自己的院子里来,并非一时兴起,想要在王爷面前作戏,证明自己的善良圣母心。 而是她早就隐约听说过,姜素雪似乎是顶替了自家嫡姐的位置,才得以嫁入瑞王府来,成为了王爷的侧妃②。 而王爷本人也知道这件事。 然而当时姜素雪进府是皇帝赐下的婚事,王爷没法拒绝,所以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把人娶进门以后,端正地摆在后院里当“吉祥物”。 只不过吉祥物进门以后,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老老实实做摆设,反而不甘于被王爷厌弃,整日绞尽脑汁地找别人的麻烦,让秦瑞轩很是头疼。 然而头疼归头疼,王爷每次对付侧妃的手段只有一个,就是禁足。 这和王爷的行事风格不相符,所以苏青青暗地里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却始终没能彻底抓住姜素雪的把柄。 所以她换了个办法,那就是—— 从侧妃的贴身婢女小容下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为此,苏青青还特意把小莲和她安排到了一起住,希望两人能培养出深厚的友谊,进而获得侧妃姜素雪的情报消息。 如今看来,小容压根就不上当,从来不和院子里的婢女们一起玩,铁了心要熬过这段日子,再回到自家侧妃的身边。 苏青青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心想:总有办法撬开你的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莲的声音:“主子,王爷来了。” 闻言,苏青青立刻三两下嚼完了嘴里的东西,然后用端起酸梅汤猛喝几口,把点心顺了下去,避免自己噎住。 然后她迅速擦干净嘴边的碎屑,对着小兰低声道:“假装我在睡觉,别出声。” 小兰谨慎地点了点头:“哎,您放心吧,奴婢晓得的。” 苏青青侧过身子躺在软榻上,从旁边起一条干净的帕子,放在脸上挡住视线,赶在王爷进门之前,赶紧闭上了眼睛。 呼吸之间,她听见了秦瑞轩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缓慢走到了自己身边。 在苏青青看不见的地方,秦瑞轩接过小兰手里的扇子,继续扇风,用口型问道:“她睡了多久?” 小兰比出一个手指头,表示自家主子睡了一个时辰。 秦瑞轩点了点头,示意她离开。 等到小兰合上了门,秦瑞轩才俯下身子,隔着薄薄的手帕,小心地吻了一下苏青青的嘴唇。 紧接着,他又把手放到她的小腹处,感受了一会儿,结果啥也没感觉出来,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托着下巴等苏青青睡醒。 窗外有麻雀轻啼几声,引来树上的夏蝉此起彼伏地叫唤起来。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开始哗哗作响,吵醒了正在假憩的睡美人。 苏青青伸手取下脸上的手帕,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自家王爷专注而充满爱意的眼神。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爷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秦瑞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你长得好看,所以忍不住看入了迷。” 说完,没等苏青青回话,他又有些疑惑道:“咱们这孩子怎么不会动啊?” “我听说有的孩子活泼得很,经常在肚子里面翻身,咱们这孩子怎么不动?它和你一样在睡觉吗?” 苏青青:……? 一个多月的孩子还是个胚胎,你让胚胎怎么动? 她都还没显怀呢! 刻意营造出来的温馨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苏青青无奈道:“王爷不用这么着急,孩子要等到五六个月,长出手和脚以后才会动。” “喔,是这样啊……” 秦瑞轩笑了几声,端起她手边的酸梅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把碗放下,欲盖弥彰地说道:“酸梅汤味道不错。” 苏青青见他这副样子,立刻反应过来,王爷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她从善如流道:“王爷还喝吗?妾身让小兰再给您添一碗来。” 说完,她想要从软榻里站起身子。 秦瑞轩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用了,本王不想喝。” 苏青青的目光往下看去,落到了王爷的手上。秦瑞轩心里一惊,连忙松开手,笑道:“你坐下吧,是本王惊扰了你的瞌睡,有什么事情本王自己来就好。” 苏青青叹了一口气:“王爷,您真的很不会撒谎。” 第62章 白娥的计谋 “妾身还什么都没说,您就已经不打自招了。” 她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秦瑞轩的侧脸:“放心吧,无论王爷想做什么,妾身都会永远支持您。” “您大可放手一搏,后宅里的一切都有妾身帮您打点。” 苏青青直视着王爷俊美的面容,语气里带着坚定和爱意,心却渐渐地落入谷底,犹如一颗掉进水潭的小石子,无声地坠下深渊。 看来王爷已经和土谢图汗达成了协议,准备彻底与皇帝撕破脸,站到太子的对立面了。 虽然自己对此早有准备,也主动把兄长苏禹送到了王爷的手里,以示忠诚,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来得这样快。 她如今才怀孕还不到三个月,距离生产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得而知。 虽然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店铺,不需要完全依附瑞王府的月例来过日子,可是谁不想生活更安定一些呢? 如果能够坚持到孩子平安出世,她就不用再过多注意身体,而是能够全心全意辅佐王爷,帮助他夺回太子之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整日躺在院子里纳凉,对于前朝政事一无所知。 苏青青不想成为菟丝花,她想要内卷,想要努力往上爬,想踩在王爷的肩膀上,让自己的目光看得更长远。 屋内逐渐沉默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心思各异。 秦瑞轩的嘴唇嗫嚅几下,想到苏青青腹中的胎儿,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计划讲出来。 然而面对她,他根本说不出假话。 于是秦瑞轩闭上了眼睛,心一横,开口说道:“本王准备娶草原格格为侧妃。” 此话一出,他就看见苏青青几不可察地皱起了眉毛,然后笑了起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听见这句言不由衷的话语,秦瑞轩立刻慌了神。 她生气了! 王爷连声解释道:“青青,你听本王说。此次迎娶土谢图汗的格格,能够让瑞王府得到草原的支持,以此对抗父皇。” “本王从来没有想过瞒着你,只是你身子有孕,受不得刺激,本王不想让你和王妃一样,落胎对身子的伤害极大……” 苏青青疑惑地打断了他的话:“王爷,您在说什么?” “您能迎娶冰泰尔格格,妾身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受刺激呢?” “冰泰尔格格是妾身的知心好友,土谢图汗为了祝福妾身的孩子,还专门将格格的玉佩一分为二,把它赐予妾身,作为赏赐。” 她顿了一下,笑道:“王府里人不多,刚好缺少像冰泰尔格格这样活泼又开朗的女子。如果她嫁进王府,后院肯定会热闹不少。” 秦瑞轩低声道:“不是冰泰尔格格,这次要迎娶的是土谢图汗的二女儿,台玉儿格格。” 他握住苏青青的手,道:“上次冰泰尔格格来过王府以后,就认为京城的日子不适合居住,她还是更喜欢在草原上自由驰骋的生活。” “土谢图汗同意了冰泰尔格格的想法,准备带着自己的女儿们一起回到草原,却不想台玉儿格格毛遂自荐,主动提出要嫁入王府。” 说到这儿,秦瑞轩有些心虚起来。 虽然他早就对赵忠和说过,不愿意把草原女子束缚在后宅。 可这次是台玉儿格格自己做的决定,她愿意为了草原的发展,与瑞王府结亲,谁也没有强迫她。 而如今局势越来越严峻,秦瑞轩不能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好机会,为了皇位,他必须获得土谢图汗和各部落亲王的支持。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以后,他还是向现实妥协了,同意迎娶台玉儿格格,并准备将她封为侧妃。 闻言,苏青青有些惊讶:“台玉儿格格?” 她回想了一下这位草原二公主的模样,似乎和冰泰尔长得差不多,只是气质更加沉稳平和,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对,就是她。” 秦瑞轩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本王向你保证,就算她出身高贵,你作为庶妃,也能和她平起平坐,不分地位高低。” 苏青青的家境贫寒,庶妃已经算是她如今能够晋封的最高位分了,要是越过了台玉儿格格,他没法和土谢图汗交代。 想到这里,秦瑞轩忍不住起身,在苏青青的额头处落下一吻,低声道:“委屈你了。” “你且再忍耐些时日,等你生下长子以后,本王就让管事给你增加月例,所有补贴都按照侧妃规格发放。” 侧妃规格? 苏青青一听,立刻两眼放光——侧妃的月例比庶妃要多出十两银子! 而且逢年过节的时候,宫里都会分发珠宝金银、玉器锦绸等补贴,换算下来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在不远处朝着自己招手。 这买卖真是太划算了! 她毫不犹豫,立刻伸出手搂住秦瑞轩的脖颈,笑眯眯地在王爷的嘴角啄吻几下:“真的假的?” “王爷要说话算话,有了赏赐,妾身就更加期盼孩子的出生了。” 秦瑞轩松了一口气,内心生出欣喜和庆幸来:太好了。 苏青青嫁入王府这么久,却从来不似其他女子那样恃宠而骄,她始终保持着天真和单纯,能够理解自己身为王爷的不易。 先前父皇册封太子的时候,她又展示出了完全不同的一面,会用书中的典故来开导自己,整个人沉稳而理智。 而且她偶尔也会露出小女孩儿的本质,喜欢首饰和珠宝金银,得了好处就会喜笑颜开,非常讨人喜欢。 自己何其幸运,能够获得这样一位能够厮守终生的女子? 这样想着,他搂紧了面前的苏青青,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处,呢喃道:“我爱你。” 苏青青没听清王爷说话,有些茫然地问道:“您说什么?” “没什么。” 秦瑞轩闷闷地笑了起来:“本王饿了,让小兰去端午膳回来吧。” ———— 又过了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 苏青青得留在王府里养胎,王妃依旧在自己的院子里郁郁寡欢,所以秦瑞轩只能独自一人前往宫中赴宴,没带任何女伴。 听见这个消息,白娥几乎快要坐不住了:她和姐姐白慧进府这么久,还没有侍过寝呢! 想到这里,她带着自己的婢女来到白慧的院子,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姐姐,白慧!你在不在?” 过了一会儿,白慧身边的婢女小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白娥姨娘。” “主子正在睡觉,不方便见客,还请您多担待,过些时候再来吧。” 白娥皱眉道:“这都日上三竿了,她还睡什么睡?我不相信你的话,让我进去看看。” 说完,她伸出手去扒拉小莺,同时大声道:“姐姐,我马上进屋了,快起床!” 小莺想起自家主子的命令,不敢放她进去,连声阻止道:“姨娘,请您过些时候再来吧,求您别为难奴婢!姨娘!” 几人在院子里吵闹不止,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白慧终于忍不住拉开了门,冷声道:“吵什么?”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小莺立刻松开了拦住白娥的手,退到一旁,恭敬道:“主子。” 白娥也抿住了嘴唇,双手绞着帕子,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小心问道:“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白慧扶着门框,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闻言,白娥得意地瞪了小莺一眼,立刻跟上姐姐的脚步,进屋去了。 回到卧房,白慧拿起架子上的刺绣,自顾自地坐在了桌边,低头缝了起来,根本不用正眼去看妹妹。 白娥小心翼翼地在屋内环顾一圈,走上前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放到姐姐的手边,有些讨好道:“姐姐喝茶。” 白慧不理她,举起刺绣图,对着阳光辨认针脚。 小莺走了进来,端着糕点放到桌上。白娥看了一眼,立刻欢呼起来:“是我喜欢的绿豆糕!” 她伸手拿起一块,迅速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姐姐,你早就猜到我要来这儿了,专门让人给我准备的绿豆糕,是不是?” 小莺恭敬道:“这是主子特意花钱让小厨房做的,就等着您来吃呢。” 听了这话,白慧斥责道:“小莺,就你多嘴。” 她侧过身子,用余光看向拼命往自己嘴里塞糕点的白娥,冷声道:“放下,这不是给你吃的。” “我可没有这么好心,给白眼狼准备绿豆糕吃。” 白娥端起茶盏,猛喝了几口,咽下嘴里的糕点屑,才笑嘻嘻地凑到白慧身边,撒娇道:“姐姐,别生气了,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儿了!” “那日罚跪的时候,我一时心急,说了几句气话,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 她把下巴放到白慧的肩膀上,鼓起嘴朝姐姐的耳朵里吹气。 白慧推开她的脸,没好气道:“你每次都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好好说话。” “说吧,这次又想出来什么鬼主意?” 白娥一听,就知道姐姐在给自己台阶下,连忙讨好道:“我只是想你了,没有什么鬼主意,你难道还不允许我没事儿的时候就来看看你吗?” 白慧根本不信她的话,拿着刺绣站起身道:“是吗?既然没什么事,那看过了就赶紧回去吧,我要睡午觉了。小莺,送客。” “哎别别别!” 白娥立刻从位置上跳起来,伸手扯住她的衣裙,转了转眼珠,狡黠笑道:“真是知我者非姐姐莫属,这些好话根本骗不过你的耳朵,我就是有事才来找你的。” 白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白娥小声道:“姐姐,今日王爷进宫赴宴,必定要饮酒,回府以后得有人在身边伺候。” “如今王妃身子抱恙,姜侧妃人在郊外的庄子上,苏庶妃又怀有身孕,正是咱们主动出击的好时候。” 她这话说得确实在理,白慧想了想,直白道:“所以今晚你想侍寝?” 白娥的脸上泛起红晕,轻微地点了点头。 白慧放下手里的刺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你忘了府里还有一个沈姨娘?她先于我们二人进府,如今却还从未伺候过王爷。” “她?” 白娥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她早就被王爷厌弃了!” “半夜翻进苏庶妃的院子,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干嘛,挨了板子以后,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这么久都没动静,说不定早就死了。” 白慧皱起眉毛,轻声斥责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如今苏庶妃有孕,不能让王府里的人听见什么伤啊死啊的,免得引来灾祸。” 听了这话,白娥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她忍住心里的烦闷,笑道:“别说这些外人的事儿了,姐姐,你帮不帮我?” “等会儿王爷回府,肯定要经过小花园,去到苏庶妃的院子。你赶紧帮我梳妆打扮一番,我要去长廊上等王爷,把他带到我那儿去。” 白娥托着下巴,情不自禁地开始进行美好的幻想。 “依我的容貌和才情,肯定能够让王爷对我着迷,从此再也看不上其他的女人。” 想到这儿,她立刻站起身子,来到梳妆镜旁边,伸手打开白慧的首饰盒,笑道:“姐姐,我记得你有一支翡翠步摇,借我用一晚上,侍过寝就还给你。” 白慧坐在她的身后,目光阴沉,说出来的话却是温和无比:“那支翡翠步摇的款式太过老气了,不好看。” “我这儿还有一套珍珠头面,是贤妃娘娘赏赐的,借给你用吧。” 闻言,白娥有些疑惑道:“贤妃娘娘什么时候赏给你的,我怎么没有?” 白慧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笑道:“我帮你把头发挽起来,再换一身与珍珠相配的衣裙,王爷肯定会喜欢你的打扮。” 白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几句话吸引了过去,她放下手里的首饰,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第63章 夺嫡之争 皇后的生辰宴在太和殿举行。 各宫的娘娘妃嫔们都已经按照尊卑顺序落座,互相小声交流着,等候帝后二人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四公主秦温宁带着宫女红玉走进了殿内。 她的身后还有好几位太监,共同抬着一个被绸布遮盖起来的东西,按照公主的要求,把它放到了屏风旁边。 低位妃嫔们纷纷起身,恭敬行礼道:“臣妾见过四公主殿下。” 秦温宁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免礼,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朝红玉招了招手,低声问道:“你去打听一下,三哥到皇宫了没有?” 红玉应声而去。 秦温宁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抿一口,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能归结于对未知事情的不安。 她听说了土谢图汗要与瑞王府结亲的消息。 原本还想着能在今日的生辰宴上找冰泰尔格格问个清楚,结果土谢图汗突然借口身子抱恙,把他的格格们全部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不让她们来宫赴宴。 这老贼! 秦温宁愤愤不平地把茶盏放回桌子上,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贤妃。 只见她正安然自若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丝毫不在意其他妃嫔似有若无看过来的视线,对着身边的宫女叹气道:“你给本宫做的指甲已经开始掉色了。” “下次换千层红试试,听说那种叶片比凤仙花染出来更红更持久。” 宫女恭敬应声:“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报声:“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瑞王殿下驾到!” 这一连串人名报出来,让秦温宁心里立刻一惊,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太子和瑞王怎么会走在一起?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殿内的众人已经站起了身子,恭敬行礼道:“臣妾/妾身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瑞王殿下。” 皇帝带着皇后走到主位坐下,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瑞王来到四公主的身边坐好,而太子却坐在了皇帝的下首,位置紧靠着贤妃,兄妹三人隔着大殿对望,一时相顾无言。 宫女们鱼贯而入,给在座的主子们上菜斟酒。 皇帝端起酒盏,笑道:“今日原本想着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没想到大家来得这样齐,就连善妃也到场了——” “善妃,你的身子还好吧?” 面对皇帝关切的目光,善妃施施然起身,柔声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的病已经好上了许多。” “顺王方才派人来报,说府里的庶子吵闹,暂时脱不开身,可能会迟一些到场,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恕罪。” 善妃是顺王的母亲,也是最早伺候皇帝的那几个妾室。 她生下了皇帝的长子,却从来都不恃宠生娇,也不与其他妃嫔争斗,所以得了封号“善”字,意为谦和纯善,温顺有礼,是性格很温良的一位主子。 皇后和她关系不错,两人经常约在一起喝茶,于是笑道:“善妃此话言重了,小孩子吵闹是常有的事,何来恕罪一说?” “快坐下吧,你的身体不好,尽量不要久站。” 善妃感激地朝她一笑,坐了下来:“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帝轻咳几声,目光看向四公主秦温宁,笑道:“四公主,今日是你母后的生辰,你给她准备了什么贺礼?” 秦温宁压下心里的情绪,站起了身子,来到屏风前,在众人的注视下,掀开绸布,展示出里面的东西。 她笑道:“儿臣念及母后喜爱梅花,特意请来了好几位能工巧匠,命他们用白玉雕刻了一株雪梅树,献给母后,作为生辰贺礼。” 众人惊呼出声。 如此高大的白玉树,每一朵雪梅都经过精雕细琢,在枝头栩栩如生,仿佛立刻就能闻见梅花的清香,为整个殿内都带来了一丝凉意。 皇后惊喜不已,连连称赞道:“我的温宁有心了,本宫很喜欢这个贺礼!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么大一块玉料?” “早在前几个月前,儿臣就派人去西洋商人那儿花大价钱买来了这块玉料,虽然价格不菲,但好在如今看来,确实是物有所值。” 她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支白玉簪子,来到皇后身边,把东西送给她:“这是儿臣亲手雕刻的簪子,母后喜欢吗?” 皇后立刻把簪子接了过去,戴在头上,目光里包含着浓浓的疼爱之意:“无论你做什么,本宫都喜欢。” 秦温宁笑道:“那等到宴会散场以后,儿臣就派人把这株白玉雪梅树抬到您的宫殿去。”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盏,朗声道:“儿臣祝母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寿安康,华诞千秋!” 皇后也端起面前的茶盏,与她远远举杯,以茶代酒,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贤妃笑吟吟开口道:“四公主殿下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皇后娘娘得此一女,真让人羡慕不已。” 皇后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盏,打趣道:“你的瑞王也不差啊。” “本宫还记得上次你过生辰,他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回来,猎得一只白狐狸,做成了披风送给你,叫后宫姐妹们眼馋了好久呢。” 贤妃笑意盈盈,刚要开口接话,就听见主位上的皇帝哼笑一声,反问道:“瑞王如何能与朕的小四相比?” “滥杀无辜,残害生命。好好的一只白狐狸,非得把它剥了皮,做成披风,实在是冷血无情至极。” 他皱眉斥责道:“朕从来没有教导过这样的儿子!” 此话一出,贤妃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64章 圣旨 皇后温声道:“快坐下吧,大伙儿就等你了。” 顺王答应下来,刚想走上前落座,就发现其他三个弟弟妹妹都分开坐着,各自不搭话。 他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地走到自己的母亲善妃旁边,笑道:“许久不见善妃娘娘,儿臣甚是想念,您给儿臣让个位置吧,咱们坐在一起叙叙旧。” 善妃笑道:“你个促狭鬼,哪里是来叙旧,分明是准备找本宫讨些赏赐回去,好扩充你府里的库房。” 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提着裙摆站起身,往旁边挪了个位置,让顺王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顺王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子,不在意地笑了笑,撩起袍子坐到了两人中间。 直到这时,皇帝才终于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 他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口渴难耐,伸出手去拿面前的茶盏,却又看见了下首的顺王,有些疑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顺王一愣,下意识开口反问道:“儿臣刚刚从门口进来的,父皇没看见吗?” 赵忠和端起一旁的酒壶,给皇帝添酒,笑着打圆场道:“陛下方才吃了些补药,可能睡意上来了,一时没注意到您。” 他附在皇帝耳边,轻声道:“陛下,现在皇子们都来齐了,您可以宣读旨意了。” “对,对。” 皇帝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接过赵忠和递来的诏书,把它扔在桌子上,一只手将卷轴掀开,仔细辨认起圣旨上的字迹。 四公主秦温宁微微皱起眉毛,侧过头低声对瑞王道:“三哥,父皇的身体看上去很不好。” 瑞王秦瑞轩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前些日子,父皇原本指派了我和太子二人去打理兵部的贪污案,结果半路遇刺,父皇就把案子重新接手过去,亲自彻查涉事官员。” “他的年纪大了,根本没精力翻看账本,便让赵大人在一旁侍奉,帮忙整理旧案。”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主位上的皇帝:“只不过你也知道,父皇此人自尊心极强,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太过担心,所以就没有把身子抱恙一事过多宣扬。” 秦温宁抿紧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自己的府邸,只能住在长乐宫里,却没能注意到父皇身体不好,反而只顾着和慕容白出去游玩,实在是做女儿的失职。 一方面,自己作为嫡公主,确实享受了寻常女子没有的待遇,在外人看来,一直颇得圣宠。 另一方面,她也不能否认的是,如今父皇已经上了年纪,这位帝王骨子里的偏执和自负逐渐冒出了头,开始变得昏庸无道。 他不仅要迫害瑞王,还要把自己送去大漠联姻。 就算五弟成为了太子,也不见得多受重用,而只是作为打压出色皇子的工具,被皇帝紧紧地看护着,不准太子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动。 想到这儿,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封诏书上,握紧了手里的茶盏,心里开始打鼓。 这封圣旨里写的是什么? 是自己和大漠的联姻赐婚?是将瑞王贬出京城的罚款?还是准备将无所事事的顺王送去前线的任命书,又或者是准备将太子禁足于东宫的责令? 如今这么看来,二姐秦温竹真是太幸运了。 她早早地与驸马离开了京城,远离了权利争夺的漩涡,如今也能置身事外,静静地旁观他们这几人被父皇玩弄于手掌之间。 皇后注意到了女儿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公主,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本宫传太医来给你把脉?” 听见她的声音,秦温宁回过神来,勉强露出笑容:“回母后的话,儿臣无事。” 她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事到如今,他们兄妹几人只能恭敬坐在原地,认真倾听父皇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这时,皇帝终于举起了诏书,清了清嗓子,道:“朕有五个皇子皇女,个个出类拔萃,是为我朝之幸。” “然而有些大臣上书,认为太子年幼,无法担起储君的责任,对此朕也深切反思了一番,认为太子确实是身无功绩,不能服众。” 说到这儿,他轻咳一声,抖了抖手里的圣旨,语气里带着满意与自得:“经过朕的考量,朕决定——” “任命太子秦瑞楚为大将军王,即刻启程,率领十万大军出征,攻打大漠,为我朝开拓疆土,以示储君之威!” 说完,他把诏书甩给身后的赵忠和,累得喘了几口气,才缓慢地坐了下来。 殿内安静得可以听见落针的声音,无人捧场,大家都埋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皇帝扫视一圈,有些不满道:“太子人呢?为何不来谢恩?” 过了半晌,被他点名的太子秦瑞楚才终于站起身来,淡淡开口道:“为何谢恩?” “回父皇的话,儿臣无法担起大将军王的职责,请您收回旨意。” 没有任何征兆的,皇帝就突然下令要攻打大漠。 如今这情况,谁想去前线送命?他作为太子,身份尊贵,就算要亲临战场,也不应该作为领军将帅出征,而是作为吉祥物,上阵鼓舞军心才是。 任谁都听得出来,皇帝想一出是一出。 明明先前说好的要把四公主送去联姻,结果如今兵部的贪污案还没解决,突然又改变了联姻的想法,反而跃跃欲试准备攻打大漠,还找了个开拓疆土的借口。 只怕是这老皇帝觉得快要压不住大臣反对的声音了,才突发奇想,准备把自己送到战场上,和当年的瑞王一样,赚个军功回来,堵住这些世家的嘴。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去。 天高皇帝远,万一等到自己走后,瑞王在京城发动政变,把这老东西掀下皇位,再占山为王,到时候皇宫里还有他秦瑞楚说话的份儿吗? 只怕新仇加旧恨,无论是册封太子,还是苏青青一事,瑞王都要算在他的头上,把自己五马分尸都不够解恨。 听了太子的话,皇帝脸色一变,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怒气:“朕已经任命你为大将军王了,容不得你抗旨,过来谢恩!” 秦瑞楚淡定道:“不。” 他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欣赏着皇帝逐渐难看的脸色。 就在皇帝快要忍不住怒火,即将再次发作时,皇后开口了。 她声音平和道:“太子,陛下也是为了你好。你一无母妃,二无家世,身为太子却不够资历,确实担不起储君的职责。” “顺王和瑞王当年都立下过战功,你作为东宫之主,能得到陛下如此厚爱,成为十万大军将领,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她这话说得很中肯,但是秦瑞楚不耐烦听。 自己在皇子所苦苦挣扎求生的时候,怎么这两个所谓的父皇母后,无一人对自己伸出援手呢?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暗地里在京城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却必须按照皇帝的意思,去攻打什么大漠? 他冷着脸不说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反了你了!” 皇帝见他不搭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道:“你还想忤逆朕不成?” “朕能赐予你太子之位,也能收回你的太子之位!要么就老实听话,明日带军启程,要么就滚出东宫,去做庶民!” 此话一出,贤妃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向自己的儿子。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开始针对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太子,但无论如何,对于她和瑞王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出乎贤妃意料的是,秦瑞轩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跪了下来,叩首道:“父皇,既然太子殿下不想出征,那么就由儿臣来为您分忧吧。” 皇帝拧起了眉毛,反问道:“你?” “正是儿臣。”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东宫不可一日无主,大漠路途遥远,并不适合太子殿下亲征。” “但儿臣有着领军打仗的经验,愿意替太子出兵,拓展疆土,扬我朝之国威。” 贤妃一惊,急得差点站起身来,却立刻被身边的善妃扯住了裙摆。 善妃低声道:“这场戏就是陛下和太子演给瑞王殿下看的,你不要命了,竟敢上前阻挠?” 贤妃几乎要压不住自己声音里隐约的哭腔:“可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啊!” 大漠,多么遥远多么偏僻的地方。 善妃死死地握住贤妃的手,不让她冲动:“瑞王聪慧,必不能把自己送上绝路,你要相信他,莫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她们二人不敢太过出声,而主位上的皇帝已经缓和了脸色,眯起眼睛道:“瑞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是真心实意想要替太子出征吗?莫不是为了讨朕的欢心,说些假话来哄骗朕。” 秦瑞轩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依旧恭敬道:“儿臣为您效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存在欺骗一说。” 皇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我儿骁勇!那便任命你为大将军王,明日启程,前往大漠边境,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太子……”皇帝的目光落到了秦瑞楚的身上,心里对他又放心了几分:“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传朕口谕,太子出言不逊,顶撞朕的旨意,即日起在东宫禁足,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能放他出宫。” 赵忠和恭敬道:“是。” 太子被禁军押了下去,生辰宴继续,殿内众人又强撑起笑脸,迎合皇帝的话,向皇后祝寿。 顺王若有所思地看了秦瑞轩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接过宫女递来的酒盏,仰起头一饮而尽。 宾主尽欢。 ———— 天色沉沉,月明星稀。 管事听见通报声,立刻走出前厅,迎接自家王爷回府。 秦瑞轩走下马车,对他交代道:“收拾行李,本王明日要率兵出征大漠。” 管事一愣:“您要去大漠?”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往院子里走,管事提着灯笼,忍不住问道:“今日不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吗,为何突然任命您去前线?” 秦瑞轩轻笑出声:“谁说本王要去前线?” 他脚步微顿,回头看向管事,目光里写满了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 “十万大军,加上本王手里的虎符、以及各方势力的支持,足够让本王在半路调转,攻回京城,把老皇帝和太子赶出皇宫去了。” 管事皱起眉毛:“您的意思是……” “对,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时间已经不早,府里的众人早就歇息下来,走在路上只能听见侍卫巡逻的走动声,以及草丛里小虫细微的鸣叫。 来到小花园附近,秦瑞轩心情大好道:“走,陪本王进去摘几朵花,带给苏庶妃看看。” 他接过管事手里的灯笼,正准备往花园里走去,结果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王爷~” 不止是老管事,就连秦瑞轩本人也被下了一跳。 他厉声道:“谁?!” 白娥戴着面纱,从桂花树后面款款走了出来,声音轻柔婉转,还带着说不出的矫揉造作:“王爷,妾身等了您好久,您终于回府啦~” 秦瑞轩举起灯笼,皱着眉打量她片刻,转头问管事道:“她是谁啊?” 管事努力回想一遍,才犹豫道:“这位好像是前些日子,贤妃娘娘赐给您的侍妾——白娥姨娘。” “白娥?没听过。” 秦瑞轩扫了她一眼,只见这女子浑身雪白,戴着珍珠头面,又身着素裙,站在树下,好像一个索命的女鬼。 他立刻移开了视线,生怕再多看一眼,今晚就得做噩梦。 秦瑞轩没好气道:“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路中间干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此话一出,白娥就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妾身,妾身在等您啊……” “王爷,您进宫赴宴一定累着了,妾身是来带您回院子的。” 说着,她忍不住上前两步,伸手想去拉王爷的手:“走吧,让妾身好好伺候您一次,保证让您浑身舒畅,满意得不行~” 第65章 把她处理掉 秦瑞轩被她的话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 他脸上的厌恶太明显,看得白娥一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心里忍不住漫起了委屈。 平心而论,白娥的长相并不差。 瓜子脸大眼睛,加上轻微外翻的厚唇,整个人显得娇俏又灵动,比白慧那平淡清秀的脸更有特色,能让人看一眼就记住她的容貌。 只可惜王爷不吃她这一套。 他已经得到了更好的,所以不会再为小花小草留步。 秦瑞轩捏了捏眉心,对着管事道:“把她送回去,让护院好好看管起来。本王即将出府,不想让这种人扰了苏庶妃的眼。” 管事恭敬应声,上前几步,对着白娥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姨娘往这边走吧,老奴带您早些回去休息。” 白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拒绝了。 她根本不理管事说的话,目光直直越过这名老奴,不甘心地盯着王爷的脸,试图从男人的眼神里找出一丝对自己的惊艳和喜爱。 她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璎珞,想到这是贤妃娘娘送的首饰,便又鼓起几分勇气来,开口道:“王爷,妾身是贤妃娘娘赏赐下来的侍妾。” “苏庶妃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您不能再独宠她一人,这样不仅会让贤妃娘娘生气,也会寒了府里其他侍妾的心。” 说着,她推开管事的手,坚定道:“妾身伺候王爷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您在宫宴上还喝过酒,理应让妾身来服侍您,为您解乏。” 听了这话,秦瑞轩皱起眉毛,上下打量她几眼,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明日就要启程出京,王妃病弱,对府里的事有心无力,而侧妃也不在府上,一切事务都要交给怀有身孕的庶妃去打理。 所以他今晚只想抱着苏青青安稳睡上一觉,交代好王府里的各项事宜,明日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率兵出征。 管事见状,连忙绕到白娥身前,重新挡住了她的目光:“姨娘还是听王爷的话,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白娥对上管事那张老脸,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踉跄两步以后,才站稳了身形。 她有些恼怒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和王爷之间的事情,王爷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多事得很!” 秦瑞轩不想再搭理她,示意管事把人拦住,自己转身就走。 “王爷,王爷!” 白娥一看男人要走,立刻急了,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将老管事推倒在地:“滚开!” 管事年迈,又是把王爷一手带大的忠仆,在府里算得上是德高望重,几乎没人敢对这位老人不敬。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刁蛮的主子,哪怕是之前的姜侧妃,也会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对自己礼让三分。 所以管事压根没有任何防备,被白娥这么一推,顿时站不稳了,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瞬间激起好几只小虫四下逃窜,还带动了一片“哗啦啦”的树叶声响。 秦瑞轩听见动静,立刻回头看去,刚想要伸手去拉,余光突然看见旁边跑过来一个人影,抓住老管事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来人正是小兰。 她关切地问道:“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管事扶着自己的腰,疼得脸色煞白:“不太好……我的骨头好像又错位了……” 上次府里举办王爷生辰宴的时候,他的腰就不小心受了伤。结果这次又摔了一下,让人痛得直冒汗,可能比之前还要严重。 秦瑞轩走了过来,把灯笼递给小兰:“你带着管事去找大夫来看一看,千万别落下病根。” 小兰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灯笼,刚要扶着管事离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往不远处看去:“王爷,奴婢是跟着主子一起过来的。” 听了她的话,秦瑞轩也顺着小兰的目光看向长廊,只见苏青青站在原地,扶着柱子,正一脸担忧地望向这里。 小兰恭敬道:“那么奴婢就带管事先行离去了,请王爷帮忙照看一下主子吧,让她注意自己的身子。” 秦瑞轩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往苏青青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被冷落在一旁的白娥突然咬紧牙关,快走几步,伸手抱住了王爷,同时带着哭腔道:“王爷,您不要抛下妾身!” “如果您非要去苏庶妃的院子,那就带妾身一起去吧!” 小兰和管事互相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同时看向白娥,眼神里都带着些许诧异和探究,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她这是死皮赖脸地缠上王爷了? 秦瑞轩突然被人从背后搂紧,好生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看向苏青青,连声道:“本王没碰她!” “是她自己硬凑上来的!” 而站在长廊下的苏青青见此情形,不动声色地挑起了眉毛—— 她感觉自己体内的演员之魂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伸出手捂住嘴,仿佛一个亲眼见证了丈夫出轨的可怜妻子,目光里流露出悲伤和不可置信,定定地看了王爷几秒,忍不住啜泣起来。 苏青青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挤出几滴眼泪,才颤抖着声音道:“王爷……妾身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秦瑞轩一听,急得差点跳起来,用力去扯白娥的手臂,拼命解释道:“不是不是,青青你听本王说,本王根本就不认识她,是她自己……” 苏青青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打断了他:“你们都抱在一起了,叫妾身如何相信您的话?” “就连妾身都认得,这位是贤妃娘娘赐下来的白娥姨娘,您却说不认识她?” 她丝毫不给秦瑞轩开口的机会:“王爷,您大半夜不回院子,叫妾身好生担心,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和其他侍妾谈情说爱!” 苏青青捂住小腹,凄切道:“是妾身的错,妾身打扰了王爷的好事。” “请王爷勿怪,妾身这就离开!” 说到这儿,苏青青立刻转身离去,背影单薄而可怜,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秦瑞轩见她要走,孤身一人又没带灯笼,而白娥还在不依不饶地叫着什么“王爷陪陪妾身”,扰得人心烦。 于是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暗卫!”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檐上迅速落下两道身影,跪在了秦瑞轩的面前,恭敬道:“属下悉听王爷命令。” 秦瑞轩反手扣住白娥的肩膀,微微一用力,就听见她尖叫一声,疼得立刻松开了手。 他把白娥拽到身前,往两名暗卫身边一扔,冷声道:“带出去解决掉,本王不想再看见她。没规矩的东西,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是!” 秦瑞轩立刻转身,追着苏青青而去。 而白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暗卫扭住了双臂,痛呼道:“放开我,放开我!” “我可是贤妃娘娘赐给王爷的侍妾,放开我,当心我找贤妃娘娘告状,治你们的罪!” 两名暗卫压根不搭理她的话,带着人跳上屋顶,用轻功飞起几步,很快就离开了王府。 白娥见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荒凉,心中开始有些恐惧起来:“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她奋力挣扎起来,却完全挣脱不了暗卫的力气:“你们聋了吗?快点放我回去!” 几个起伏间,三人来到了护城河边。 夜晚昏暗无光,白娥眯起眼睛,努力辨认方向,却只能听见脚边传来一阵阵的流水声。 直到这时,其中一名暗卫才开口道:“无论你是谁赐下来的,我们只会听从王爷的命令。” 说完,两名暗卫轻松地把白娥举了起来,用力扔进了河里。 “啊!” 白娥噗通一下落入水中,全身上下瞬间湿透了,她不会游泳,狠狠呛了好几口水,才仓皇失措地叫了起来:“不要,不要!” “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快救救我!求你们……咳咳,求求你们救我!” 两名暗卫站在岸上,冷冷地注视着水里拼命挣扎的女人,对她的求救声充耳不闻。 慢慢的,白娥的体力逐渐耗尽了。 她带着绝望的神情沉了下去,目光愤恨,直到最后一刻,还死死盯着岸边的凶手们。 只不过,暗卫从小经过严苛的训练,杀个人对他们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所以两人对白娥的眼神无动于衷。 又过了一刻钟,确认女子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暗卫才转身飞上树梢,往王府的方向赶了回去。 ———— 另一边,苏青青快步往院子里走去,脸上带着忍不住的笑意。 她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念一动,突然惊呼出声,假装要摔下去:“啊!” 果不其然,秦瑞轩眼疾手快地从后面跟了上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避免自己心爱的女人摔倒在地。 王爷扶住苏青青的身子,将她仔细端详片刻,确认没有受伤以后,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青青用手锤在他的胸口,呜咽道:“走开,妾身不要您假好心,您和新侍妾去过日子吧,还来找妾身做什么?” 秦瑞轩心疼不已,连声哄道:“本王心里只有你,没有和她说话,是她自己主动凑上来的。” “倒是你,为何大半夜还在王府里走动?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苏青青气道:“您还说!” 她捂住脸,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妾身想着王爷进宫赴宴,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府,于是想带着小兰去前厅里等您……” “结果还没等妾身走到前厅,就看见了您和白娥姨娘站在小花园门口拉拉扯扯……妾身亲眼看见的,王爷难道不承认?” 她的声音娇柔软弱,虽然是在控诉,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句句在理,也没有无理取闹,听得秦瑞轩心都要化了。 王爷捧住她的脸,轻声道:“本王发誓,真的没有和她拉扯,否则天打雷劈,叫本王来世当一条汪汪叫的狗。” “不信你去问管事,他与本王一同进了后院,可以证明是那个侍妾心怀不轨,特意守在路中间,等着本王过来。” 苏青听见他这么说,立刻破涕为笑:“王爷不许这么说,什么天打雷劈,快朝着土地爷呸几声,收回这些坏话。” “这么说,你相信本王了?” 看着秦瑞轩期待的眼神,苏青青侧过头,故意不和他对视:“妾身可没有这么说。” 秦瑞轩笑弯了眼睛,伸手把人打横抱起来,哄道:“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错,让你误会了。” 他亲昵地和苏青青碰了一下鼻尖,笑道:“走吧,咱们回院子休息,求苏庶妃不要再生本王的气,气坏了孩子怎么办?” 听了这话,苏青青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轻哼道:“那就要看王爷的表现了。” 四公主的信来得比王爷的马车还快,早在一刻钟前,她就得知了自家王爷要出征大漠的消息。 其实苏青青对此是很不满意的。 无论是瑞王府与草原联姻,还是自家王爷要代替太子出兵,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并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只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她也只能顺其自然,让王爷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闯出一片天来。 不过在此之前,苏青青可要狠狠捞上一笔好处。 出征大漠可不是小事,少说三个月,多则大半年,才能从前线传回一些战事情报。 她必须在王爷外出之时,留出足够的退路,才能保证孩子平安出世,不会半路发生什么意外。 想到这儿,苏青青把手臂绕上王爷的脖颈,轻声道:“王爷,妾身想要您的私库钥匙。” 背着她迎娶草原格格,大半夜在小花园与侍妾拉扯不清——其实对于古代的男人来说,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轮不到自己一个庶妃来吃醋。 但是秦瑞轩和那些处处留情的男人不一样。 既然王爷觉得这些事亏待了她,那么她就得趁机把王府的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让王爷有反应过来的机会。 苏青青把目光落到了王爷的脸上,等待男人的回答。 第66章 出征 不出她所料,秦瑞轩把怀里的人往上掂了掂,一口答应下来:“可以,等会儿本王就让侍卫去书房拿钥匙。” 苏青青被他抱着走进了院子,轻笑道:“王爷答应得这样痛快,就不怕妾身把您的银子统统花光?” “花就花了,本王难道还养不起你?” 秦瑞轩语气轻松,穿过庭院以后,直奔卧房而去:“若是连女人花点钱都要斤斤计较的话,那本王就不配为男人了。” 守在门口的小兰见两位主子回来,立刻推开了房门,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苏青青探出头来,嘱咐道:“端些醒酒汤过来,再打水给王爷沐浴。” “是。” 进入房间以后,迎面而来的就是淡淡的花香气息。 茉莉花的花期似乎格外长,绽放在窗台上,皎洁如白玉,好像夜里的一盏明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 秦瑞轩把人放进软榻里,走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 他的声音透过屏风上的刺绣,隐约传了出来:“过些日子台玉儿格格进府,还得让你帮忙招待一番,给她安排院子,再带去给王妃请安。” 苏青青拿起手边的扇子,摸着扇柄上的流苏,装作不经意问道:“格格入府,王爷应当亲自迎接才是,妾身怎么能代劳?” 秦瑞轩沉默片刻,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熏过香的寝衣。 他坐到软榻旁边的椅子上,目光低垂下去,落到苏青青的小腹处:“本王答应了父皇出征大漠,率兵攻打边境,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苏青青一听,立刻直起身子:“这么匆忙?那妾身去帮您收拾行李,千万别耽误了行程。” “没事,本王已经派人去安排了。” 秦瑞轩扶住她的肩膀,把人放回软榻里,沉思片刻,才低声道:“青青,本王有件事想和你说。” 苏青青点头道:“您说,妾身听着呢。” 秦瑞轩皱起了眉毛,深吸几口气,才道:“本王打算篡位。” “什么?” 此话一出,苏青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慌乱:“这,这……您什么时候决定的?” 她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心里却淡定到不行:早该这样了。 有大臣们的支持,有自己的功绩,还有百姓们的爱戴,你不当皇帝谁当皇帝? 再说了,自家王爷可是正统皇室血脉,就算靠着弑父杀弟成为天子,只要到时候让史官在朝书上面改写几笔,把黑的说成白的,流传至后世,谁还会专门对此深究不成?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他们根本不关心谁坐在龙椅上,他们只在乎今年的庄稼是否有个好收成,明年自己是否能够吃饱饭。 而对于京城世家来说,比起篡位,当今太子秦瑞楚作为一个毫无政治手段的孤儿,任由他继承皇位才更加可怕。 瑞王成为下一任皇帝,本就是众望所归。 谁敢反对,直接杀了便是。这就是手握权利的最大好处。 她的反应在秦瑞轩的意料之内。想来苏青青如今怀有身孕,又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一定吓坏了。 所以王爷把她抱进了怀里,轻声安抚道:“不要怕,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伤害。” “这次攻打大漠,父皇调动了十万精兵随行出征,本王手里又有虎符,如今正是行动的好机会。” 秦瑞轩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本王准备半路回头,带军杀回京城,夺得皇位。” 苏青青被自家王爷的话吓到了,躲进他的怀里,才闷声道:“那您要如何说服将士们和您一起行动呢?” “对于这些在军营里讨生活的人而言,也许他们并不愿意多生事端,被扣上叛军的名头。” 她担忧道:“万一军队里出现了给陛下通风报信的人……” 听了这话,秦瑞轩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放心吧,本王早有准备。” “骠骑将军是本王的师父,从小教导我骑射,当年的军功便是在他的庇护下夺得的。” “宫里的中郎将①也是本王的人,层层禁军都经过他的严格挑选,凡事唯本王马首是瞻,不怕他们叛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如今父皇身边的赵忠和大人,也是本王手下的人。” 闻言,苏青青好生一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诧异和茫然。 近身大太监! 这可不是常人能够担得起的职位,王爷的手已经伸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去了吗? 秦瑞轩究竟是什么时候,从一个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紧皱眉毛、心里有着万千计谋的夺嫡者了?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如今虽然浓情蜜意,但保不齐王爷登上皇位以后,就会被万花世界迷了眼,从此开始冷落自己。 毕竟她苏青青见过王爷失意的样子,见过男人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 而当王爷成为天子、手握大好江山时,还会怀念与自己同甘共苦、相依为伴的日子吗? 怕不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苏青青顿时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而秦瑞轩却没有意识到她的异样,手里把玩着玉佩,目光深沉而长远,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的计划。 就在这时,小莲在外面敲了敲门道:“王爷,主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苏青青回过神来,扬起声音道:“进来吧。” 小莲推开门,带着两名嬷嬷哼哧哼哧地抬了水进来,放到屏风后面,才恭敬行礼,安静地退了出去。 秦瑞轩站起身子,摸了摸苏青青的脸,温声道:“你先去床上歇息,本王洗完澡再来陪你。” 苏青青勉强一笑,看着自家王爷走到浴桶旁,脱下外衫,露出了背后的几道陈年伤疤。 她不想再看,于是起身来到床边,疲倦地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事态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真让人不好受。 夜色如墨,星月似梦。 ———— 第二日一早,王府众人就起身为王爷送行。 王妃卢意在婢女绿桃的搀扶下来到前厅,喘了几口气,环顾府里众人,才恹恹地开口道:“白娥姨娘呢?” 她转过头想要寻找管事,却发现这位老人也不在前厅里,取而代之的是侍卫长,上前两步恭敬道:“回王妃的话,白娥姨娘犯了错,被王爷下令处置了。” “是吗?” 卢意也没有心情去探究“处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得到了回答,她便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对着绿桃道:“把东西拿出来。” 绿桃应声,从袖口取出一枚玉扳指,双手递给自家王妃。 卢意接了过去,用手指轻轻摩挲几下,扳指的内侧刻着一行细致的小字——天保定尔,俾尔戬谷②。 这是她早逝的母亲给自己留下的护身符,意为上天保佑平安。 只可惜,自己的人生并不像母亲所希望的一样如意顺遂,反而充满了坎坷与离别,几近支离破碎。 她叹了一口气,握紧玉扳指,感受这件玉器传来了阵阵温润的凉意。 侍卫高声道:“王爷到——” 前厅的几人纷纷朝着门外看去,恭敬行礼:“臣妾/妾身见过王爷。” 秦瑞轩束起了长发,身着庄严的冰冷铠甲,腰间佩着一把长剑,长眉入鬓,眼里带着坚定和威严,迈步走了进来。 而王爷的身后则跟着庶妃苏青青。 她身穿一袭水蓝色长衫,眉目如画,头上斜斜地插着几支银簪,耳边坠着两粒东珠,浑身散发着稳重和温柔的气质。 越过门槛以后,苏青青抬起眼睛,正好和王妃卢意对上了视线。 卢意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突然唇角微勾,对着苏庶妃露出一个疲倦而平和的笑容。 苏青青走上前,对她行了一礼,恭敬道:“妾身见过王妃。王妃的身子可还好?” 卢意叹息道:“还好,能够起身了。” 秦瑞轩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接过侍卫递来的饯行酒,仰起头一饮而尽,沉声道:“此次出征危机四伏,不知何时能回京。” “王妃,府里的事务就交给你打理了。管事年迈负伤,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就找苏庶妃商量,她性子沉稳,能够帮到你许多。” 王妃卢意低头恭敬道:“是,臣妾听从王爷教诲。” 她上前把玉扳指递给秦瑞轩,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担忧:“王爷,臣妾把这枚护身符送给您,希望能保佑您平安归来。” 卢意直视着面前这个男人,见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爱意,只有相敬如宾的尊重,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和怅然。 无论如何,王爷都是她将要相伴一生的夫君。 就算他不爱自己,卢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收起这些日子的委屈,展示出当家主母的姿态,大方地送他离府。 秦瑞轩看着面前的玉扳指,心里也有些复杂。 他把东西接了过去,戴在右手大拇指上,温声道:“王妃有心了。” 卢意没有再回话,扶着绿桃的手退到一边,把临别赠言的时间留给其他妾室。 苏青青走上前,示意小兰递上一件金丝皮甲,温声道:“王爷此次出行突然,妾身命人去库房取来了这件护甲,希望能在危机时刻保护您的性命。” 秦瑞轩有些意外,自己在她的院子里待了一晚上,居然不知道苏青青什么时候派人去取的金丝皮甲。 他接过护甲,笑道:“好,都听你的。本王上战场之前,一定会把它穿在身上,保护好自己。” 苏青青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小兰一起站到了王妃身后。 前厅里只剩下了沈姨娘和白慧姨娘。 沈昭华满脸欣喜地走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王爷皱起了眉毛,转身对着侍卫道:“走吧,时间不早了。” 沈昭华:?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忽略了她的受伤表情,秦瑞轩带人大步走出前厅,往王府正门口走去。 府外,身高八尺、面带美髯的骠骑将军已经骑着战马在原地等待多时。 他见到瑞王殿下走了出来,立刻翻身下马,半跪下来,拱手行礼喝道:“臣见过大将军王!” 他身后的几名校尉也行礼道:“臣见过大将军王!” “快快请起。” 秦瑞轩连忙上前,亲手把人扶了起来:“将军是我朝肱骨之臣,不必行此大礼,折煞了本王。” 骠骑将军摇头道:“殿下身负重任,乃我军之将领,于情于理,您都担得起老臣这一跪。” 侍卫牵来了王府的马,秦瑞轩不再推辞,踩着脚蹬一跃而上,腰上的系带也随风飘扬起来,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他坐在马背上俯视着骠骑将军和他身后的校尉们,沉声道:“走吧,随本王入宫,面见陛下。” 按照规矩,出征之前都会由皇帝向出征的将领授予敕书和印信,象征赋予其军事指挥权。 骠骑将军恭敬应声,对着身后的人指挥道:“进宫!” 高大威武的汉子们纷纷上马,跟在瑞王的身后,调转马头,直指往皇宫的方向。 王府的女人们都站在门口送行。 见着秦瑞轩的身影越来越远,苏青青终于还是忍不住,迈出了门槛,用尽全力道:“王爷,路上注意安全!” 秦瑞轩回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扬鞭策马而去。 朝阳洒落在他的背后,为其披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王妃扶住绿桃的手,只觉得自己站了太久,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她环视一圈王府众人,只见好几位老嬷嬷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便开口道:“都回去吧。” “王爷此行是为我朝开拓疆土,荣光无限,咱们在府里也应该守好自己的本分,别坏了规矩。” 几位嬷嬷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哽咽应声,转身进了王府。 王妃看了苏青青一眼,只见她仍然定定地望向远方,于是叹气道:“回去吧。” “府里的事情还要麻烦你来打理,本王妃身子抱恙,就不过多插手了。” 第67章 一笑泯恩仇 说完这些话,卢意已经忍不住捂住嘴呛咳起来,绿桃连忙递上帕子,给自家王妃拍背顺气。 苏青青见状,低声吩咐小兰道:“去把我那支人参拿来,切一半给王妃补身子。” 她说的就是之前救下四公主以后,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百年人参,已经在箱子里压了好久,今天终于能够再次得见天日。 小兰应声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王妃才止住了咳嗽。 她的脸上带着苍白和憔悴,目光越过身边的绿桃,落在了苏青青的身上:“你陪我一起走走吧。” 苏青青恭敬回道:“是。” 两人往后院走去,夏季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然而天气还是十分炎热。 走了一会儿,苏青青就听见了卢意疲倦的喘息声,于是开口道:“王妃,咱们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吧。” “索性妾身也没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走,不着急回院子。” 卢意点了点头,把手搭在苏青青伸过来的胳膊上,借力走上了台阶,来到亭子里坐下。 这时,小兰也捧着盒子赶了回来,气喘吁吁道:“主子,奴婢把东西拿过来了。” “给我吧。”苏青青伸手接过人参,回到卢意身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妾身让婢女去取了一些人参过来。” “您把它带回去,让下人煲汤或者入药,能够起到大补的作用。” 卢意闻到了药材的清香味,抬起眼睛一看,发现是半支百年人参,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也不和苏青青过多客气,示意绿桃把盒子收好。 她仰起头看向天上的云,声音里带着些许怅然:“苏庶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爱不爱王爷?” 听了这话,苏青青回头看了小兰和绿桃一眼,见两人都站得远远的,一副非礼勿听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王妃为何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妾身原本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个奉茶宫女,而您是贤妃娘娘亲自选中的瑞王正妃。您才是明媒正娶的妻,百年以后只有您才能与王爷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您不必再纠结于这些事情,就像妾身之前说过的那样,只要您活着,就能稳坐王妃的位置,没人能够撼动您的地位。” 她没有正面回答卢意的问题,所以王妃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王爷此次出征,不幸死在了前线,那我也不想苟活,一条白绫随他而去。” “虽然我心里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但还是弄不明白,我究竟是为了王爷而死,还是为了自己而死。” “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她看向苏青青,目光里藏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如果王爷回不来,你想怎么办?” 苏青青淡定道:“王爷骁勇善战,与骠骑将军一同奔赴前线,又有十万精兵强将作阵,定能夺得大胜,平安归来。” “你还真是……” 卢意无奈地笑了起来:“句句有应答,却又句句答不到点上。像你这样聪明灵慧的人儿,若是留在太后娘娘身边,日后定有大造化。” “而不是如今这样,留在王府做一个小小的妾室,陪我这个身体病弱的王妃在大太阳底下说话。” 您知道就好。 苏青青从怀里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正色道:“您说错了。” “这些话应该由妾身来问您,比如说:如果您留在豫州,没有来到京城做瑞王妃,如今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她看着卢意消瘦而娴静的侧脸,心里不由地感慨起来。 像这样一个病美人、画中仙,如果能得到真正爱惜她、能够与之相伴一生的夫君,说不定真能脱胎换骨,改变前半生孤独的命运,与意中人白头偕老。 只可惜,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苏青青让小兰取来人参,也不是出于什么同情王妃的圣母心,而是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最佳选择。 卢意的身份高贵,背靠太后娘娘和豫州卢氏,有她在王府坐镇,苏青青也能痛快地收拾小人,再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 所以她得保证王妃好好地活下去。 反正那人参也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自己身强力壮根本用不上,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切一半送给王妃补身体。 阳光斜斜地透过屋檐,照在了王妃的鞋面上。 卢意低头看了一眼,晃了晃脚上的珍珠,叹息道:“如果我没有当上瑞王妃,估计也被我那个宠妾灭妻的爹给送到了不知哪个老爷的府上做续弦。” “相比之下,我能够得到太后和贤妃娘娘的赏识,来到京城做正妻,已经是这辈子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 苏青青笑道:“那不就行了。”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光线,脸庞逐渐模糊起来。 卢意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苏青青的容貌,却只能听见她的声音缓缓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王妃,妾身比您经历的要多得多。如果我能在这个朝代好好活下去,那么你作为土著人民,总不能给古代人丢面子吧?” 卢意:“什……什么?什么土猪……?” 她还想再问,苏青青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走到阴影处,露出了娇美清晰的五官:“走吧,这个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您要不要到妾身的院子来赏荷花?” 卢意叹了一口气,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行,就听你的。” 主仆四人来到了苏青青的院子。 门口伺候的小莲和桂嬷嬷一见到卢意,立刻恭敬行礼道:“奴婢/老奴见过王妃。”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无论如何,这位王妃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①,人生正处于上坡路,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她先前由于落胎几乎抑郁,但经过苏青青的开解,还是不想死,脱骨新生一般顽强地活了过来。 卢意跟着苏青青走进院子,环顾四周,发出了和之前冰泰尔格格一模一样的赞叹:“这就是你的院子?真是太漂亮了。” 苏青青笑道:“这时妾身亲自设计的院景,看来您也很喜欢。” 她带着王妃来到凉亭,小兰和小莲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摆好茶水和点心,恭候二位主子落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走进一位侍卫。 他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王妃,苏庶妃,前厅有客人求见。” 卢意靠在软榻上,她前些日子思虑过重,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又走了这么久,没有力气再起身,只能恹恹问道:“是谁?“ “回王妃的话,来人是丞相府家的花二小姐,和草原二格格台玉儿公主。” 她和苏青青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目光里看见了疑惑:这两人来王府做什么? 苏青青站起身道:“王妃身体不适,我和你一起去迎接客人吧。” 说完,她示意小莲招待好王妃和绿桃,才跟在侍卫的身后离开了院子。 苏青青走在长廊上,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花二小姐和台玉儿格格的关系。 之前甜品铺开业的时候,自己就在京街上看见了这两位贵小姐一同出行。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玩到一起的,但是看样子关系还挺好。 只不过今日上门一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台玉儿格格是土谢图汗要嫁进王府来联姻的女儿,按理说王爷不在府,她主动登门拜访,虽然不太合礼数,但也不算坏了规矩。 先前就连冰泰尔格格也到王府里来做过客,发现京城生活太过枯燥,才回去让自己的父王退了这门亲事。 但是这些弯弯绕绕和花二小姐没有任何关系,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按道理来说,她的父亲花丞相效忠于皇帝和太子,理应避开和自家王爷有关的人和事,以防惹祸上身。 如今却公然与台玉儿格格一起来到瑞王府做客,苏青青也不知道该说这位小姐是性情中人好呢,还是该说她天真无邪好。 自己对花应云的印象不算差,但先前三番五次前来找事的上官小姐就是她的闺中密友,有前车之鉴,苏青青还是对花二小姐生出了几分警惕心。 只不过她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花应云来到王府到底有何贵干,只能任命地跟在侍卫身后往外院走去,一脸生无可恋。 好烦。 她不想和陌生人尬聊啊! 来到前厅,婢女正在给台玉儿格格和花二小姐上茶,见到苏青青进门,立刻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苏庶妃。” “起来吧。” 听见动静,台玉儿转头看了过来。 花应云的反应比她快,站起身子笑道:“没能递上拜访帖,直接来到了府上,还望苏庶妃莫要怪罪。” 苏青青露出温和的笑容,自己如今是庶妃,已经去官府消了侍妾的奴籍,不必再对着她们行礼。 于是她来到主位坐下,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笑道:“不知今日二位过来拜访,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呢?” 花应云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听到这话,侧过头看了台玉儿格格一眼,才回道:“苏庶妃聪明伶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我和格格来到王府,确实是有要事和你相商,不知苏庶妃是否赏脸一听?” 苏青青点头道:“愿闻其详。” ———— 阳光高照,风声簌簌。 行军路程很快,不出一天就离开了京城,来到了郊外。 秦瑞轩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们,下令道:“就在此地休整吧,歇息一晚,明早卯时再次出发赶路。” 士兵们欢呼起来,纷纷翻身下马,解开随身携带的行李和帐篷,开始安营扎寨。 秦瑞轩脱下厚重的铠甲,抬起衣袖擦了擦汗,把东西递给随身的侍从,转身往河边走去。 他本想直接把脸伸进水里洗一洗,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苏青青给自己绣的帕子,把它打湿,才随意地抹了把脸,呼出一口气来。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一名小太监,低声禀报道:“王爷,奴才的师父说了,最多还有十天的时间,毒药就能见效。” 他的师父正是总管大太监——赵忠和大人。 听了他的话,秦瑞轩沉思片刻,才开口道:“好,本王知道了。” “你去告诉你师父,控制好药量,把御书房和养心殿里伺候的侍从都换成自己人,方便动手。” 他把手里的帕子拧干:“再让中郎将随时待命,派人去各个宫道口把守,一旦毒发,立刻封锁整个皇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其他有心之人篡改天子遗诏。 只要皇帝死在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又有赵忠和这个“局外人”作证,宣读皇帝临终口谕,那么秦瑞轩就能名正言顺地夺得皇位。 而且就在昨晚,就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父皇亲口说出了禁闭太子的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把秦瑞楚放出东宫。 有了这道保证,又有赵忠和在身侧严防死守,加大药量让皇帝昏迷,那么就算自己一举杀回京城,五弟也只能被困在自己的寝殿里,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皇位与自己失之交臂。 想到这儿,秦瑞轩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凶狠和坚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空水壶,放进河里灌满,才拧紧盖子,起身道:“走吧,回去休息。” 夜色沉沉如墨。 ———— 第二日。 慈宁宫小佛堂内,香气缭绕,门窗紧紧闭合着,不让一丝微风吹进来。 太后跪在蒲团上,头戴一支素净的翡翠簪子,身穿深蓝色凤褂,正双手合十,嘴里无声地念着佛经。 在她的身旁,贤妃靠近烛台,点燃了手里的香,轻声道:“母后,该上香了。” 太后睁开眼睛,温和道:“你替哀家上吧,记得心诚则灵,要多多为皇帝祈福,他的病才能好起来。” 贤妃恭敬道:“臣妾悉听母后的教诲。” 话虽是这么说,她走上前去,挡住太后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用长指甲掐断了其中一根,才把香稳稳地插进供炉上。 第68章 皇后与贤妃联手之计 太后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把指尖抵在额头上,低声道:“愿佛祖保佑皇帝身体康健,保佑我孙瑞王平安归来。” 拜完佛,她在贤妃的搀扶下站起身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明日派人把偏殿收拾出来,召瑞王妃和苏庶妃到宫里小住几天吧。” “如今王府里没个男人,她们两个的身子又金贵,只怕下人伺候不周,还是住到宫里,让哀家亲自瞧着,才能放心一些。” 宫女恭敬应声道:“是。” 太后扶着贤妃的手走出小佛堂,温声道:“前几日皇后生辰,哀家原本是想去的。” 她接过宫女手里的扇子,抵在额头上,挡住刺眼的阳光:“只可惜哀家一到晚上就疲乏得紧,只能差人回去推脱了邀请,没能赴宴。” “皇帝如今也越发固执自大,好端端的突然要去攻打大漠,只怕是在那日的晚宴上说了些难听的,弄得大家很是下不来台,只有皇后强撑着体面,附和他的话。” 一行人往正殿走去,贤妃垂着头恭顺地听太后絮叨,额头上渐渐渗出热汗来。 太后犹然未觉,慢悠悠地走在长廊里,叹息道:“饶是瑞王孝顺懂事,主动请缨,也难免让他们夫妻感情受损。” “只怕皇后还以为哀家故意把烂摊子扔给她收拾,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听到这话,贤妃笑了起来:“瞧您这话说的。” “皇后是陛下的发妻,他们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呢。倒是太子……”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担忧,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孩子的性格实在是古怪,就连自己的父皇也不放在眼里,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抗旨。” “陛下被他气得连连咳嗽,只怕这次病情加重,也是因为太子任性妄为,丝毫不顾父子情面吧。” 太后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说话间,她们已经绕过长廊,来到了正殿。 大宫女已经在窗户下摆好了冰盆,丝丝凉气弥漫出来,瞬间拂去了夏日的燥热,让人倍感舒适和清爽。 太后坐在主位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对身边的嬷嬷问道:“今天的茶是谁煮的?” 嬷嬷恭敬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一个新来的小宫女。” 太后忍不住皱起眉毛,放下了茶盏:“太浓了,喝着嘴里发苦。哀家不喜欢这个味道,让她跟着其他宫女再多学一段时间吧。” “是,老奴这就去给您换一壶新茶。” 见嬷嬷端着托盘离去,太后有些怅然道:“过了这么久,哀家还是喜欢之前苏庶妃在宫里时,她亲自煮的茶。” “苏庶妃年纪虽小,但做起事来细心又认真。早春的时候,哀家随口说了句桃花开了,她就把这件事惦记在心里,偷偷跑去摘了些花瓣,洗干净了煮成花茶,端来给哀家喝。” 想到这里,太后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她得了瑞王的喜爱,又有了身孕,如今看来,这孩子当真是个有福气的。” 贤妃笑吟吟地接话道:“明日苏庶妃不是要入宫吗,刚好让她来慈宁宫,陪在您身边喝茶说话。” 太后点了点头,示意大宫女道:“这些事情就交与你去准备吧,明日给瑞王妃赐一套八宝凤纹头面,给苏庶妃赐一套银玉翡翠头面。” 大宫女恭敬应声道:“是。” 没了茶水,嬷嬷从外面端来两碟糕点,分别放在了太后和贤妃手边,笑道:“这是四公主殿下吩咐老奴送进来的点心,让您二位都尝一尝。” 几块浅藕色的荷花酥躺在碟子里,上面还各自点缀着一片薄荷叶,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太后打量着小巧玲珑的糕点,问道:“四公主来了?怎么不带她进来坐一坐?” 嬷嬷回道:“公主殿下说天儿太热,她过几日再来您这里请安。” 太后无奈道:“这小丫头。” 她隔着手帕拿起荷花酥,放在嘴边轻咬一口,有些惊讶道:“哟,这点心的馅居然是凉的?” 闻言,贤妃也尝了尝,笑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也有这道糕点。想来是四公主殿下念着皇祖母没能吃上它,才专门派人送了过来。” 太后连吃三块,才意犹未尽地把帕子放下,笑道:“温宁是最会讨哀家欢心的,女孩儿到底惹人疼一些。”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没经过通报,径直闯了进来。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大殿中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声道:“太后娘娘、贤妃娘娘,陛下在御书房晕倒了,还请您二位去看看吧!” “什么?” 太后皱着眉站了起来:“身边的人怎么不照看着些,请太医了没有?” 小太监回道:“赵忠和大人已经去请了,太医还在路上,所以就派奴才等人来请各宫娘娘,一同去看看陛下的情况。” 贤妃的心里有些烦躁,她回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这么热的天,好不容易才坐下来休息,又要去御书房? 太后身份尊贵,能够坐轿子去,但是自己作为臣媳,只能跟在后面走。 有病就让太医看看得了,她和太后又不会治病,去了能做什么? 然而不痛快归不痛快,太后都起身了,贤妃也只能站起身子,扶着宫女的手道:“母后,咱们跟着这小太监去看看吧。” 太后微微一点头:“行,走吧。” 众人匆忙赶到御书房,皇后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太后,立刻恭敬行礼道:“臣妾见过母后。” “快起来。” 太后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面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你进去看过皇帝没有?他的身子可还好?” 皇后温声道:“母后莫担心,陛下并无大碍。” “太医已经把过脉了,他说陛下是由于忧虑过重导致的气血不畅,等会儿开几副药方,陛下喝过以后很快就能醒过来。”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走进御书房,只留下贤妃对着皇后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伸手把她扶起来,笑道:“让母后和陛下单独说说话吧,你陪本宫在院子里走一走。” “是。” 她们二人屏退了身后的宫女,顺着走廊来到后院。 来到偏僻的树荫下,贤妃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才开口问道:“娘娘,陛下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不好说。” 皇后有些疑惑道:“药效应该没有这么快才对,本宫早就算好了时间,能保证在瑞王回京之前,都让人看不出端倪。” 贤妃回想起生辰宴上,赵忠和递给皇帝的那几粒药丸,猜测道:“会不会有其他人也在暗中动手?” 听了这话,皇后沉思片刻,才道:“那本宫就把自己的人给撤下来,以免被太医察觉。” 贤妃点了点头:“也好。” 皇后无子,膝下只有一位嫡公主秦温宁,便把这个女儿放在心尖上宠着,早先皇帝试图将四公主送去大漠和亲,就已经惹来这位国母的不满。 而当今太子性格古怪,如果任由他坐上皇位,说不定还会对四公主下手,把人送出去当作利益交换。 皇后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她早就与贤妃达成了协议,两人带着各自背后的家族和权势,齐心协力支持瑞王上位。 到时候皇后能够成为母后皇太后,贤妃成为圣母皇太后①,而四公主则可以获封长公主,自立府邸,不必再受到任何约束。 早在前几日的宴会结束后,瑞王就派人悄悄给贤妃送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表明了攻宫篡位的想法,希望母妃能够与自己里应外合,一同拿下皇帝性命。 天时地利人和,贤妃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她和皇后二人一合计,决定给皇帝下药。 只不过目前看来药效可能有点太猛了,导致皇帝没受住剂量,光天化日之下晕倒在了御书房。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宫女的呼唤声:“皇后娘娘,贤妃娘娘,陛下醒了!” 皇后回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轻声道:“走吧,事已至此,容不得我们再后退了。” 贤妃郑重地点了点头。 ———— 自从白娥失踪以后,白慧就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再也没有外出过一步。 她的婢女小莺端着午膳从门外走了进来,劝说道:“姨娘,您多少还是吃一些吧,别饿坏了身子。” 白慧举着绣花针的手一顿,淡淡道:“我不饿,就放在那儿吧,或者你吃了也行。” 小莺明白自己这位主子的脾气,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多劝,把托盘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拿起茶壶出去烧水。 听见她的脚步声渐远,白慧却再也没了刺绣的心思,放下手里的针线,愣愣地发起呆来。 她与妹妹白娥之间,说来也可笑。 两人同为家中庶女,待遇却天差地别。白娥的母亲更受宠,所以白娥把其他庶女当成奴婢来使唤,而白慧便是任她欺辱的“奴婢”之一。 只不过白慧比她年长,容貌也更清丽,和贤妃年轻时有三分相像,所以白娥对她也不敢太过分。 后来贤妃派人来家中挑选适龄的女子,准备送到瑞王府里当侍妾,白慧由于相貌被选中,而白娥则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父亲让她进宫,说自己离不开姐姐。 于是父亲心一软,就把姐妹二人送到了贤妃的面前。 白慧几乎恶心得要吐。 如果白娥在身边,那么对她而言,王府就是第二个合上眼、捂住耳、闭紧嘴都逃不出的地狱了。 她讨厌白娥!! 这种事情不能深想,越想越难受,越想就越呼吸不过来。自己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个趴在身上吸血的妹妹。 这时,一道女声打断了白慧的思绪。 小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姨娘身体不适,正在屋内休息。” 护院低声说了些什么,让人听不清。 小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就回来推开门,道:“姨娘,王妃派人来传话了。” “这几日她和苏庶妃要去宫里小住,王府里一切事务都交给管事打理,让咱们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管事。” 白慧想了想,问道:“管事不是受了腰伤吗?王爷离开京城的那日,他都告病在床,没能起身来送行。” 小莺回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护院是这么说的,不过想来府里也不会出什么事。” 听了她的话,白慧沉思片刻,回想府里还有哪些侍妾。 隔壁院子的沈昭华不得王爷和苏庶妃喜爱,被下令不准靠近小花园,趁着这几日难得主子们都不在府,她肯定是要出院子透透气的。 而另一边的玉娘和凤仙得了苏庶妃的允许,能够常常出府探亲,在外一待就是一整天,和自己也没什么冲突。 思来想去,自己也只能待在屋里绣些女红,以此度日了。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坐到桌子旁边,拿起筷子夹了些白菜放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了起来。 然而外面又响起交谈声,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嬷嬷:“小莺姑娘,麻烦你进去禀报白慧姨娘,让她将白娥姨娘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交给老奴一同去焚烧了吧。” 小莺疑惑地问:“为何要焚烧?” “死人的东西当然要焚烧,如今苏庶妃有孕,府里可不能再留下那些不吉利的物品。” 屋外安静了一瞬。 “……谁是死人?” 那老嬷嬷看了小莺一眼,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些不耐烦:“姑娘,麻烦你尽快让白慧姨娘把东西取出来吧,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这天儿热得不行,你就当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别总是让我站在这大太阳底下挨晒。” 小莺哑口无言,只能应声道:“好……我马上去禀报姨娘,你且等一等吧。” 然而还没等她走上台阶,屋门被猛地拉开了。 白慧站在门框里,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抖着声音问道:“说清楚,谁死了?” 第69章 慈宁宫 嬷嬷见主子出来了,也不好再摆脸,只能耐着性子重复道:“白娥姨娘死了,老奴奉命拿走她的东西,带去府外一同焚烧。” 听了这话,白慧几乎要站立不住,扶着门框摇晃几下,差点仰面往后摔倒下去。 “姨娘!”小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姨娘,你还好吗?” 白慧怔愣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小莺的手臂慢慢站直了身体,才哑着嗓子道:“没事,我没事。” 嬷嬷看着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有些烦躁道:“姨娘动作快些个吧,老奴回去以后还有其他活计要做呢。” 白慧咬紧牙关,对小莺说道:“去把我的翡翠步摇——白娥之前想要的那支——拿来给嬷嬷,叫她带走烧了吧。” 小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哎,奴婢去拿。” 然而站在院子里的嬷嬷听见“翡翠”两个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只有翡翠步摇吗?” “老奴是奉管事的命令来找您的,您可千万不能为了姐妹私情,悄悄把白娥姨娘的东西留在身边。” 她把手放在身前,露出几分并不真诚的谄媚,笑得呲出了牙花子:“到时候别怪老奴没提醒您,要是苏庶妃肚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都是要赖到您头上的……” 小莺在房里听见动静,走到窗户边,对着她怒斥道:“多嘴多舌的贱婢,再多搬弄一句话,我就去禀告管事,让他把你赶出府去!” 这句话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起码嬷嬷是听进去了,赶紧闭上了嘴,目光里还带着些许不甘心。 白慧沉默片刻,走到嬷嬷身边,从怀里取出几粒碎银,低声问道:“白娥姨娘是怎么死的?” 嬷嬷见到她手里的银子,眼睛都直了,连声答道:“就是皇后娘娘生辰宴的那个晚上,白娥姨娘守在小花园门口,等着伺候王爷。” “结果不巧的是,她和王爷站在一起时,被闻讯赶来的苏庶妃看见了。” 她见白慧的脸色很是难看,干笑了几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苏庶妃怀有身孕,是如今王府里身份最大的主子。您说白娥姨娘惹谁不好,非要惹她?” “庶妃见到王爷和姨娘在院子里拉拉扯扯的,一下子就哭出来了,为了哄她欢心,王爷便立刻下令,让暗卫把姨娘处理掉。” “处理?” 白慧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什么叫处理?难道处理的意思就是把她杀了?” 嬷嬷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但看在碎银的面子上,只能强笑着附和道:“对啊,那不然还能咋的?” 就在这时,小莺举着翡翠步摇从房里赶了出来,挡在自家主子身前,对着嬷嬷恶狠狠说道:“把东西拿着,赶紧走!” “再靠近白慧姨娘一步,我就立刻去管事那儿告状,说到做到!“ 嬷嬷一把将步摇扯了过来,毫不客气道:“老奴好心提点姨娘几句,倒成了你嘴里的恶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白慧也就算了,到底是主子;这小莺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 东西拿到手,嬷嬷刚要转身走人,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白慧捻了捻手指头,讨好道:“姨娘,这个……” 白慧皱起眉毛,把银子递了过去。 嬷嬷得了赏赐,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紧紧握住步摇和碎银,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院子。 看到她这副样子,小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恼火道:“如此不知礼数、爱嚼舌根的老奴婢,姨娘为何还要奖赏她?” 白慧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今这王府已经成了苏庶妃的一言堂,若不是那老嬷嬷多嘴,我又怎么能知道白娥被害的真相?” 自己确实是讨厌白娥没错,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置她为死地。 至于提议她换上珍珠头面,也只是因为那套首饰是贤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只要白娥得了它,肯定会在王爷面前得意忘形—— 是的,白慧最开始只打算让白娥惹得王爷不快,侍不了寝或者禁足几日而已。 然而如今看来,苏庶妃娇纵,王爷偏宠,王妃又体弱不管事,这偌大的王府里竟然没有一个好人。 白慧回到屋内,示意小莺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一下,才坐回床边,拿起针线准备继续刺绣。 然而绣着绣着,她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绣图上的鸳鸯,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能等着苏庶妃找上门来,她得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 第二日。 太后那儿很快就派来两辆马车,接瑞王妃和苏庶妃进宫。 苏青青带了小兰和小莲二人,把桂嬷嬷留在院子里照看王府事宜,跟在王妃身后一同走出了府。 宦官见两位主子出来,笑眯眯道:“主子们用过早膳没有?” 王妃温声回道:“早起卯时就用过了,倒是大人在府外等候多时,要不要到前厅去吃些茶点?” “不了,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还在宫里盼着您二位入宫呢,可不敢耽误太久。” 说着,宦官身后的两名小太监极有眼色地走过去,在马车底下放好垫凳,方便主子们上车。 苏青青坐进马车里,鼻尖立刻萦绕上了清淡的檀香味。 随行宫女见她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动解释道:“这两辆马车都是太后娘娘出宫祈福时所乘坐的轿舆,经常进出寺庙,所以沾染了些佛堂的气息。” “但是太后娘娘不许奴婢们熏别的香,说檀香味闻起来安心,咱们也不敢乱动太后娘娘的东西,于是便由着她老人家去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苏青青的小腹处:“若是苏庶妃闻着不舒服,等会儿路过京街,奴婢就去给您买些姜片回来,含在嘴里,也许会好受许多。” 姜片? 想起生姜那呛人的气味,苏青青连忙摇了摇头,拒绝道:“没事,进宫用不了多久,就不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侍卫们把主子的行李放到马车上固定好。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后,马夫扬起手里的鞭子,抽打身下的马背,驮着众人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宫道口。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带着一众宫女走上前,恭敬行礼道:“老奴/奴婢见过瑞王妃,见过瑞王庶妃。” 王妃卢意扶着自家婢女的手,有些疲倦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苏青青跟在她身后,从小兰手里接过扇子,好奇地抬起头来,环顾周围的环境。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来到古代的皇宫呢。 只见朱赤的宫墙上整齐罗列着一排排砖瓦,金顶红门体现着古香古色的格调,让人心中不由地生出庄重之感。 迎着清晨的阳光,各个宫殿都是琉璃瓦重檐殿顶,整齐罗列在眼前,显得格外壮观辉煌。 一行人在嬷嬷的带领下往慈宁宫走去。 过了半刻钟,终于从层层叠叠的宫门走了出来。嬷嬷侧过身子,对着身后的主子们笑道:“辛苦王妃和庶妃走了这么远的路,太后娘娘早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请二位进去吧。” 面前一顶正红朱漆大门,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正中间龙飞凤舞地提着三个大字——慈宁宫。 听了这些话,卢意对她行了个半礼,轻声道:“多谢嬷嬷引路,您辛苦了。” 嬷嬷回以一个全礼,笑道:“王妃哪里的话,为主子做事,是老奴的荣幸。上次进宫的时候,也是老奴为您带的路。” 卢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今日皇祖母的宫里怎么这么多人?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苏青青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四公主殿下秦温宁。 秦温宁看见熟悉的身影,立刻抛下身边的宫女红玉走了过来,拉起苏青青的手,欣喜道:“哎,你怎么来了?” “进宫之前也不派人给我送个信儿,好让我去接你呀!” 她把苏青青上下打量一遍,摇了摇头道:“瘦了。看来三哥不在府里,让你是茶不思饭也不想,当真是情投意合、伉俪情深、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见公主说话越来越出格,一旁的嬷嬷轻咳几声,委婉地提醒道:“四公主殿下,注意您的仪态。” 此话一出,秦温宁才注意到苏青青身后的卢意,连忙松开了手,有些尴尬道:“温宁见过王妃嫂嫂。” 卢意并不介意她的忽视,温声道:“臣妾见过四公主殿下,公主越来越活泼开朗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夸她还是损她。 秦温宁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冷战,干笑几声,连忙道:“走吧,咱们都进殿去,别站在这大太阳底下晒。” 走进慈宁宫,正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地上铺着白玉瓷砖,支撑柱上雕刻起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极显工匠之巧手。 而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就坐在主位上。 也许是等得有些久了,她正撑在身边的矮几上闭目养神,直到嬷嬷上前轻声禀报道:“娘娘,瑞王府的主子们来了。” 闻言,太后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到殿中央的几人身上,眼里流露出几分慈爱的笑意:“都来了?坐。” 等到卢意和苏青青两人坐了下来,四公主秦温宁还站在门口犹豫着,有些局促地笑道:“皇祖母,我就不进来了吧。” “既然有这么多人陪着你,我就不在您这儿捣乱了,那什么……我先去御花园逛一逛,等你们聊完了再来叫我用午膳。” 说完,她试探性地往外迈出一步,却立刻被太后喊住了:“这么热的天,去御花园做什么?” 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在祖母这里好好坐着,让慕容白也进来,莫要站在屋檐下了。” “这多不好意思呀。” 四公主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轻咳一声,对着殿外喊道:“进来吧,皇祖母要见你。” 慕容白跟在自家公主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他头也不敢抬,连声恭敬请安:“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然后转过身子,对侧座拱手行礼道:“臣见过瑞王妃、瑞王侧妃。” 太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孩子,这么紧张做什么?哀家又不会吃了你,快坐下吧。” 等到众人互相行完礼,又各自坐好,苏青青早就热出了一脑袋的汗,趁着转身接茶盏的功夫,连忙抬起衣袖,把汗擦了个干净。 宫女们端来两个托盘,太后对着王妃招手道:“来,让哀家看看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卢意立刻放下手里的茶盏,扶住绿桃站了起来,恭敬地走到太后的身前。 太后摸着她的手,心疼地问:“身体好些没有?” “你前些日子出事,哀家本想着宣你父亲进京一趟,然而豫州那边迟迟不回信,所以只能让温宁代替哀家和皇后,到王府里去看望你。” 卢意轻轻地摇了一下头,道:“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多谢您和皇后娘娘送来的补品。” 祖孙二人在主位上说着体己话,苏青青抬起眼睛,却突然对上了四公主的视线。 秦温宁坐在对面,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身边的慕容公子,最后无声地做出口型:“我——们——出——去——玩!” 苏青青不明所以,笑着点了点头。 秦温宁一看她这迷茫的样子,就知道这个苏庶妃根本没听懂自己的话,于是微微向前探出身子,重复了一遍:“你——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温宁。”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开口道:“和苏庶妃说些什么呢?让大家也听一听。” 秦温宁呵呵笑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没事,没事。祖母你们接着聊吧,我在这儿喝喝茶,挺好。” 她滑跪的速度太快,太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让卢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苏青青招手笑道:“小苏,来。” “许久未见了,让哀家好生看看你。” 第70章 池鱼之殃 苏青青听话地走上前。 太后目光柔和,把她整个人上下打量一遍,才温声道:“几个月不见,你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在王府里住了这么久,一直也没给哀家来封信,好让咱们知道你的情况。” 说完,她身边的大宫女就端着托盘走上前来,里面放着一整套银玉翡翠头面,样式精巧,花纹繁复,可见其价值连城。 太后拿起一只九弯素纹平银镯子,拉起苏青青的手戴了上去:“哀家听说了,王妃的身体不好,平日里都是你在管理王府事务。” “你如今怀有瑞王的孩子,还是应当多加注意才行,接你们来皇宫住几天,好好调养身体,就不要再去想王府里的琐事了。” 苏青青点头笑道:“是,妾身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就在这时,宫女端来茶水,放在太后的手边,轻声问道:“需要奴婢帮您添茶吗?” 太后伸出手,掀开茶壶盖,低头闻了闻气味,皱起眉毛道:“今日当班的还是那个小宫女?” “哀家不是早就说过,她煮的茶太浓了,让你们多带着点,耐心一些,好好教她应该怎么煮茶吗?” 宫女得了训斥,连忙恭敬道:“请太后娘娘恕罪,实在是事出有因。” “今日内务府新进了一批江南进贡的普洱叶,几位奉茶宫女都跟着太监总管去领份例了,开水房一时没人,这才让那小宫女顶了个班。” 听完她的话,见太后面色不善,苏青青主动把茶壶接了过去,笑道:“太后娘娘别生气,妾身去帮您煮一壶茶吧。” 宫女对她投来感激的一瞥。 旁边的嬷嬷也适时地笑了起来,开口附和道:“苏庶妃在慈宁宫当差的时候,就最得太后娘娘疼爱。” “如今虽然已经嫁作人妇,却也依旧孝顺懂事,主动想着为娘娘分忧,真不愧是瑞王殿下看中的女子。” 她的这番话极大地讨了自家主子欢心。 太后的脸色缓和下来,拍了拍面前苏青青的手,嘴边扬起慈爱的笑容:“哀家还真是想念你的手艺,去吧,小心别烫着自己。” 苏青青恭敬行礼,假装没看见四公主可怜巴巴的视线,跟在大宫女的身后离开了正殿。 开水房位于长廊尽头的偏殿,是一间十丈见方的屋子。 里面不仅有水炉、置物架和桌椅板凳,还有许多不同款式的茶叶和干花,分别装在各自的玻璃罐子里,可以根据标签将它们区分开来。 大宫女笑道:“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太后娘娘,就不再这里扰了庶妃的心绪了。所有东西都在桌面上,庶妃可以自行取用。” “我知道了,辛苦你带路。” 大门被轻轻地合上。 苏青青站在门口,将周围环视一圈,心里涌上说不出的熟悉感,这是原主留给自己的记忆。 她来到桌边,仔细辨认了桌上的茶具器皿等用品,沉思片刻,转身走到架子前,伸手取下了几罐茶叶。 将小块茶饼放在茶罗里研碎,然后将其在炉火上烤制一会儿,以去除水分,激发茶香。 在等待茶叶烤熟的过程中,苏青青把陶壶放到了水炉上,调节好火候,开始烧水。 等到水初沸时,她从旁边的小碗里捏起一撮盐,洒进水里调味,再把烤好的茶沫倒进陶壶里,一股清香气息便逐渐弥漫开来①。 这些事情对于苏青青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教,所以她也没有和自己预想中那样手忙脚乱。 滚水在壶里发出温吞的咕噜声,伴随着茶叶的香气,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等到茶水煮好以后,她拿起桌上的筛子,把碎渣过滤出去,只留下浅褐色的茶汤,缓缓倒入瓷壶中。 直到做完所有的事情,苏青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她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有了,差点忘记这个。” 架子最下面放着一盒黄山贡菊,静静地躺在无人发现的地方,锦盒表面已经落上了一层薄灰。 苏青青弯下身子,把东西拿起来,小心地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几片干花。 贡菊花瓣清甜,入口后可以直接吞食,不需要和碎渣一样过滤出来。 这也是自从苏青青离开皇宫以后,哪怕太后日思夜想,也始终没有人能复刻出来的味道之关键。 在茶水里面加上一些明黄细长的花瓣,不仅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也能起到疏散风热、平肝明目的功效。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茶壶和茶盏依次放进托盘里摆好,才走到水池旁,准备清洗掉手上的茶渣碎屑。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掩盖了身后细微的动静。 一步……两步…… 等到苏青青发觉不对劲时,来人已经走到了身后。 “谁?!”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张带着迷药的帕子迅速捂了上来,狠狠按住了她的口鼻。 来人是个男子,显然力气极大,苏青青根本无法与之抗衡,随着迷药开始生效,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该死。 这是她昏迷过去之前,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 过了很久以后,苏青青才逐渐恢复了听觉。 周围极为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就意味着她被闯入慈宁宫的歹人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她的脑袋沉重不已,只能耷拉在一旁,必须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才能避免自己不小心栽倒在地,让白皙的脸蛋和地面来上一个亲密接触。 是谁? 是谁能够穿过重重防守,越过太后宫里的侍卫和宫女们,来到偏殿开水房,把自己绑架了出来? 这个疑问刚刚出现在脑海里,身边就响起一道男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还没醒?本王看见你的手动了。” 听见这话,苏青青心里立刻一惊。 这个声音——是顺王! 顺王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蹲下,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道:“你这个小女人,还真是有些勾人的本事。” “不仅让瑞王对你宠爱有加,就连太子也对你甘之如饴,看来是本王小瞧你了。” 他身上的玉佩随着动作落到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轻响。顺王眯起眼睛,打量着苏青青的睡颜—— 好吧,他承认,苏青青长得确实娇美可爱,也难怪三弟和五弟都接连拜倒在了此女的石榴裙下。 顺王忍不住开口道:“哎,话说你之前做的那些烤肉真是美味极了。” “要不这样吧,你把烤肉秘方给本王,本王就偷偷放你回去,咱们就当今天没发生过这事儿一样,行吗?” 苏青青感觉到了顺王说话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喷在了自己的脸上,顿时有点犯恶心,很想往后躲开些。 然而她试着动了动,却只能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是浑身发软,手脚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气。 看来这迷药的效果真是一顶一的好。 苏青青在心里暗自咬牙:你给我等着。 只要等我找到机会逃出去了,我马上派人把你抓起来,扔到小黑屋绑个严实,再撒上十斤痒痒粉,痒得你哭爹喊娘也挠不到,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惜顺王并不能察觉她的这些内心活动。 于是在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以后,他便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苏青青的脸,问道:“怎么不说话?本王看见你醒了,别想继续装睡。” “你有没有礼貌?我可是陛下亲封的顺王,你这样不讲规矩,小心本王让人把你打入十八层大牢。” 苏青青被他打得恼火,很想立刻站起身,对着这个没素质的顺王就是一脚。 奈何以自己这副凡人之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抵挡迷药所带来的麻痹效果。 于是她也只能在心里怒上一怒,现实里却连眼皮都没法掀开,两只眼睛干涩又胀痛,实在是令人苦不堪言。 这时,苏青青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另一道男声淡淡响起:“别碰她了,这药是孤从边关带回来的强效麻筋散,没个三五时辰都不能恢复,所以她醒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太子秦瑞楚脱下披风,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天知道这么热的气温,他是怎么穿得住里三层外三层的,反正以苏青青的耳力,确实是听见了外袍窸窸窣窣的声音。 呵,难怪。 如果绑架自己的人是太子而并非顺王,苏青青反而能够放下心来。 毕竟秦瑞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但是顺王可是实打实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 而且苏青青也确实是想不出顺王绑架自己的原因,直到现在听见太子的声音,她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起码敌我都在明,到时候好商好量,兴许还能救回自己一条小命。 秦瑞楚不像顺王那样不拘小节,于是他顺手拿来一把木椅子,放到苏青青身边,从容地坐了下来。 三足鼎立。 苏青青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成语给逗笑了。 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立刻就被顺王发现,对着太子告状道:“看,本王就说她醒了吧,你还不信?” 秦瑞楚被他吵得有些头疼,但是看在顺王帮自己把人成功绑来的面子上,皱起眉毛道:“侍卫准备了午膳,你去吃。”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在这打扰他和苏青青叙旧了。 顺王站起身来,叮嘱道:“别乱来啊,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说会儿话聊聊天就行了,不要搞出人命。” 秦瑞楚对他的话罔若未闻,只是把目光放在苏青青的脸上,贪恋地打量着。 顺王见此人油盐不进,也不敢多说,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大门合上以后,苏青青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五六分的力气,却也没有过多声张,只是依旧闭着眼睛,装作毫无知觉的模样。 秦瑞楚端坐在她身前,沉思片刻,才开口道:“瑞王在你身边安插了许多暗卫,孤无法近身,所以不得已便出此下策,让顺王把你绑了过来。” “放心吧,不会让你在这儿待太久的。只要太后她们发现你的失踪,传信给瑞王,让他吃上几个败仗,孤就会放你回府。”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可惜:“如果你没有怀孕该多好……” 听见这句话,苏青青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莫非还真想和自己xxoo不成? 这歹命的登徒子,上次那一脚怎么就没把他踹到断子绝孙呢! 秦瑞楚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才站起身子,对着苏青青道:“晚膳孤会让宫女送到房间来。” “手铐的钥匙放在孤的东宫里,房间外面有十六名暗卫守着,宫女们都已经被孤毒哑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几天,孤不会害你的。”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了。 这货显然是对上次在苏青青这儿挨的打依旧心有余悸,以至于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却仍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上来就动手动脚。 苏青青听见他关门的动静,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立刻睁开了眼睛,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屋内环境昏暗,没有蜡烛和油灯,窗户也被油纸封得死死的,整个房间都处于朦胧之中。 而自己则被反手绑在角落里,手铐的另一端死死地嵌入地下,让她毫无挣脱的可能性。 苏青青动了动手腕,发现顺王这家伙的技术还挺好,绑得如此严实,居然也没有让人感觉到任何不适。 于是她索性靠在墙边,认真思考起接下来的活路。 秦瑞楚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她失踪的消息让瑞王方寸大乱,在与大漠的交锋中吃了败仗,让他和皇帝达到了目的,自己就能平安回府。 也就是说,瑞王和太子两方相争,城门失火,她苏青青成了那条不幸被烤熟的池鱼。 到时候无论哪一方夺得了胜利,往后的史书中,自己都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罪人妖姬,被千人唾骂、万人践踏。 简直就是遗臭万年。 得出了这个结论以后,苏青青真想扶额苦笑。 第71章 二公主秦温竹 她静坐着思考了一会儿人生,才站起身来,扯了扯手腕上的链条,慢慢往门口退去,试图丈量出自己能活动的最大范围。 无论怎么样,必须先逃出去再说。 她可不能干坐在这里,任由别人把自己当作谈判的筹码,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交易。 顺王作为皇帝的长子,肯定也不甘心落于人后。 如今看来,显然他也想趁乱分得一杯羹,于是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协助太子进行活动。 整间屋子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头顶的一处通风口,又窄又小,基于丁达尔效应,甚至能让人看见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细尘。 就在这时,外面晃过一个人影,突兀地挡住了光线,从通风口外面扔进来了什么东西。 苏青青眯起眼睛,走过去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细长的白瓷瓶,外面包裹着几条手帕,以防摔碎。 “苏庶妃。” 窗口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苏庶妃,你还好吗?” 台玉儿格格半跪在地上,两只手撑着地上沾满泥土的瓦砖,歪着头从通风口处往小黑屋里看去。 土谢图汗听说了苏青青被太后接进宫的消息,就让自己的三位格格一同前往皇宫,让她们来找太后娘娘请安,顺便问候苏庶妃的身体情况。 然而刚从马车上下来,台玉儿就瞥见了不远处的宫道侧门那儿,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她悄声离开了队伍,跟在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身后,看清楚了他怀里昏睡的女子,正是前几日自己上门拜访的瑞王庶妃——苏青青。 ……当然,此时的她并不知道那位“鬼鬼祟祟”的男人,正是当今大皇子顺王殿下。 于是乎,察觉到不对劲的台玉儿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安静地随着男子一路来到了皇宫外庭,亲眼看见他把苏青青带进了一间小黑屋。 她躲在墙角下,用树丛隐匿住自己的身形,躲过了来回巡逻的禁军,慢慢摸索到了通风口这里。 台玉儿猜测苏青青肯定是被人下药了,于是她又从怀里取出一瓶金银花甘露,用手帕缠好,顺着空隙扔了进去。 她把刚才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低声道:“金银花是万用解毒药①,庶妃把它喝完,应该会好受许多。” 苏青青捡起瓷瓶,解开上面的帕子,笑道:“也是我大意了,居然没有料到光天化日之下,顺王居然有胆子把我直接从太后娘娘的宫里绑出来,带到这里囚禁。” 说完,她想到了什么,仰起头对着通风口道:“格格快些回去吧,万一被太子的人发现就不好了。” 台玉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里面的人看不见,于是对着屋内道:“我不打紧,倒是庶妃你,能够找到机会逃出来吗?” “如果你实在是没有办法的话,我就让父王逼问太子殿下和顺王,让他们把你交出来。” 听了这话,苏青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台玉儿看似比自己的姐姐冰泰尔要冷静成熟,实际上也只是个单纯善良的草原公主。 如今这种情况,就连四公主秦温宁都要避开兄弟们的锋芒,她却迎难而上,想让自己的父王参与进来,救出她苏青青,可见是个非常仗义的小姑娘。 于是她笑着回道:“格格不必为妾身担忧。” “如今太子殿下还要挟持我来威胁瑞王,如果妾身被救走,让他的计划失算,保不齐太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几乎是一瞬间,苏青青就想好了接下来的出路。 她不能靠着自己逃出去。 她是在慈宁宫被掳走的,自然也要安心等待太后娘娘来救人,顺道再卖上一波惨,为自家王爷争取更多的支持。 屋内放着几盆冰块,用于降温。 然而外面的台玉儿却没法感受到凉气,她穿着厚厚的宫服,靠在通风口处和苏青青说了好一会儿话,早就已经汗如雨下了。 台玉儿挥开耳边嗡嗡作响的蚊虫,点头应声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先行离开了,庶妃小心自己的身子,切勿忧虑过重。” “去吧,格格也注意安全。” 等到台玉儿离开以后,苏青青才举起手里的瓷瓶,把里面的金银花甘露一饮而尽。 她咂巴了几下嘴,甜甜的,还怪好喝,这玩意儿真能解毒吗? 苏青青摸着手帕上的部落刺绣,想起了前几日格格来到王府时,与自己商量过的事情。 土谢图汗把女儿嫁到瑞王府当侧妃,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到京城,作为交换的条件,他也要送上草原的忠诚,协助瑞王荣登大宝。 而台玉儿却并不甘于侧妃的位分,她想要取代王妃,成为未来的皇后。 所以这位聪慧的格格便立刻想到了瑞王最宠爱的妾室——苏青青。 只要自己得到了这位宠妃的帮助,能够让她在王爷那儿吹一吹枕边风,自己再用草原公主的身份逼迫王妃让位,那么皇后的位置就非她台玉儿莫属了。 格格对这个计划非常之自信。 然而听完这个消息,苏青青有些迷茫地问道:“如果帮助你成为皇后,那妾身能得到什么呢?” 难道这忙是白帮的吗? 台玉儿自信道:“我可以保护你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苏青青:…… 婉拒了,谢谢。 所以这场交易其实是无疾而终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拒绝以后的台玉儿居然还能追过来,试图把自己从太子手里救出去,对此苏青青很感动。 于是她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王妃卢意,让她们两个人自己去解决问题吧。 狭路相逢勇者胜,看看到底是王妃的太后背景好用,还是台玉儿的草原背景更好用。 喝完金银花甘露,苏青青拉起手铐上的链条,带着它们来到床边,准备躺下睡个午觉。 无论怎么样,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她如今怀有身孕,整个人都困倦得很,趁着迷药的劲头还没过,不如干脆再好好地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这样想着,她靠在松软的枕头上,舒适地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慈宁宫。 迟迟未见苏庶妃回来,宫女受命去偏殿找人,却发现茶水早就摆好在了托盘里,已经快要凉透了。 “什么,失踪了?” 太后皱紧眉毛,扶着嬷嬷的手站起身来:“会不会是她身子不适,去别的地方休息了?这好端端的,如何就在哀家的慈宁宫里失踪了呢?” 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应声。 见她这副模样,太后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想来她肯定是问过了其他太监和宫女们,又在附近的空殿里找了个底朝天,也没能见到苏青青的身影,这才回来复命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厉声道:“找!” “所有侍卫、禁军、太监全部动身,把人给哀家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寒了瑞王和贤妃的心!” 一时间,整个慈宁宫兵荒马乱,纷纷听从太后的命令,开始寻找苏庶妃。 ———— 大军很快行至辽东附近,距离出发地已经有了十万八千里远,是时候调转行军方向,攻回京城了。 秦瑞轩坐在帐篷里,手里摩挲着虎符,思考着该如何说服将士们。 虽说自己手下有十万精兵,然而却只占了当朝军储的四分之一,还有三十万兵力正在演武场等待帝命。 虽说自己有能力以一当百,但是秦瑞轩对于军队的服从度还是存有疑虑。 毕竟上一秒还是为国出征的英雄,下一秒就被告知要成为谋反的叛军,任谁也接受不了这等身份的转变。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了小兵的通报声:“王爷,二公主殿下求见。” “传——等等,谁?” 秦瑞轩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有更多反应,一名身着干练、身姿矫健的女子已经伸手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秦温竹的脸上带着笑意:“三弟,别来无恙啊。” 她大马金刀地往榻上一坐,非常自来熟地拿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渴死我了。” “你们这儿的士兵见到我,都只会张着嘴巴喊公主,没一个有眼力见的,也不知道给我弄点水喝。” 她刚要把茶盏往嘴里送,秦瑞轩立刻伸手拦住了她:“等等!那是烧来洗脸的水,我给你去拿干净的水来。” 说完,他急匆匆地就要往帐外走。 “行了,喝个水而已,还折腾得这么麻烦,喝不死人就行。” 秦温竹仰起头一饮而尽,豪爽地抹掉嘴边的水渍,把茶盏放回了桌子上。 秦瑞轩见她这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悻悻地坐了回去,两只手交叠起来放在双腿之间,看起来乖巧又老实。 老实! 得到这个结论以后,秦温竹颇为稀奇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倒是沉稳了不少,没有之前那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嚣张样儿了。” “说真的,如果我是父皇,我都想收拾你,更别说命你为太子了,那不是纯纯给自己添堵嘛。” 她的目光里带着笑意,眉眼间皆是英气十足,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身后,显得整个人英姿飒爽。 秦瑞轩无奈地笑了起来:“二姐,你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 “行了,时间紧迫,容不得咱们在这儿慢慢叙旧。” 秦温竹一挥手,打断了弟弟的话,非常轻快地问道:“你是不是想篡位?”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秦瑞轩惊得立刻站起身来,忍不住看向帐篷外面,生怕有人听见这里的动静。 二公主见他如此草木皆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外面都是我的人,已经让骠骑将军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主帐了。” 她饶有兴致道:“就你这小胆子,怎么敢篡位的?” 当朝五位皇子皇女,就属二公主秦温竹最为洒脱。 她早早就看破了世俗,与自己心仪的驸马一同外出游天下,远离了利益熏天的朝堂,也颇有自己的一番乐趣。 然而只有和她关系最好的秦瑞轩知道,自己这位二姐,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与世无争。 在她的少女时期,无论骑射武艺还是经史子集,都称得上是人中豪杰。 特别是在顺王的衬托下,相比于这位大皇子的不学无术,聪慧美丽的二公主就显得更加出众拔萃,深得众人喜爱。 皇帝原本都动摇了千百年来的传位规矩,想要立秦温竹为皇太女——毕竟,女子到底还是女子,比起男儿来要更好掌控,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只不过随着三皇子秦瑞轩的出生,皇帝立刻放弃了这个荒诞的念头,把目光放回了儿子的身上。 而就在秦温竹过完自己的十六岁生辰后,她便遇见了自己的驸马。 两人迅速坠入爱河,二公主殿下立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自如地携夫远游,从此不再过问皇城里的事情。 不过如今看来,秦温竹显然对宫里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看出了自己想要逼宫的意图。 秦瑞轩呼出一口气,承认道:“二姐,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没错,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望你不要插手,免得被波及到其中。” 二公主耸了耸肩膀,笑道:“我对你们这些小打小闹没兴趣,此次回京,我准备在府里好好休养一阵子。” “另外……” 秦温竹抬起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我想顺便把这孩子生下来,交给未来的皇帝代为抚养,免得跟着我和驸马四处奔波,风餐露宿的,长不出大高个儿。” 她的脸上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把面前的大将军王吓了一跳又一跳。 秦瑞轩立刻站起身来,有些惊讶道:“二姐,你也有孕了?什么时候怀上的?” 他的目光落到秦温竹的小腹处,帐篷里烛光昏暗,自己居然一时没注意到她身上的异样。 二公主笑道:“五个多月了,正好回到公主府安顿下来,住上一段日子,再外出游历。” 第72章 回京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有些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说‘也’?还有谁怀孕了?” 接着,秦温竹便看见自己对面的三弟羞涩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府上的庶妃也怀孕了,你应该听说过,就是初春时我从皇祖母手里要来的人。” 二公主顺着这话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那个叫小苏的奉茶宫女?” “这倒是有些印象,这孩子先前一直在皇祖母身边伺候,年纪虽小,但模样确实是出众。” 秦温竹想了想,皱起眉毛道:“既然庶妃有孕,你又为何选在这个时候攻打京城呢?” “万一输给了父皇和太子,整个王府上下都会因为你而遭受牢狱之灾。你想过后果没有?”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然而秦瑞轩这次没有再躲开二姐的目光,而是直直地对视了回来:“正因为她有孕,所以我才下定决心篡位。” “太子此人心怀不轨,又无功绩政心在身,我与他已经结下仇怨,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为妻儿争取未来的出路。” 秦温竹看了看他认真的表情,意识到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但又不好多问,只能叹了一口气道:“罢了。” “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不能贸然插手。既然已经做好准备,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她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秦瑞轩的肩膀,道:“千万不能失败啊。姐姐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二公主在军队里住了一晚上,第二日就和驸马离开了辽东。 郊外人烟稀少,将士们站在荒郊野地上集合点名,等待大将军王的到来,带领队伍继续行军前进。 秦瑞轩准时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然而与平日里有些不同的是,他今日没穿护甲,也没带披挂,而是让骠骑将军搬来了一箱武器,放在了众人面前。 “出征多日,路途虽然枯燥而乏味,但是随着目的地临近,大家的士气越来越高,这是好事。” 他低头从箱子里随意拿了一根长棍,举起来掂了掂重量,觉得颇为顺手,于是满意得点了点头。 “只不过最近本王听见了一些传闻。有人不服约束,偷偷在背地里打牌斗酒,严重违反了军中纪律。” 秦瑞轩抬起眼睛,扫视了一圈,勾起嘴角道:“本王知道你们不服在哪儿。无非就是腹诽我担不起大将军王的名头,觉得本王是赶鸭子上架,根本没有率军征战的实力。” 骠骑将军一听这话,立刻单膝跪了下来,大声道:“臣管教不严,还请大将军王责罚!” 秦瑞轩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道:“此事与将军无关。” 他手里的长棍翻转,直指向面前的队伍,冷着脸道:“破坏了规矩的人,立刻出列。”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动。 秦瑞轩哼笑一声,直接开口点名道:“李大牛,王二山。你们二人带头赌博,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有胆子打牌,为何此时不敢走上前来?” 闻言,李大牛还是有些犹豫,王二山已经仰着头离开了队伍,走到了秦瑞轩的面前。 他面带不忿,跪在了骠骑将军的身边,语气有些不甘道:“属下认罪。” 见同伴已经出列,李大牛和其余几人也不再多墨迹,一同走了出来,跪下低声道:“属下认罪。” “站起来。” 秦瑞轩用棍子尖敲了敲装着各式武器的木箱子,发出了“咚咚”的闷响:“为了让你们心服口服,咱们来比试一场。” “免得到时候说本王以身份压人,你们每人在箱子里挑一件自己称手的兵器,一起上吧。” 话刚说完,他的棍子就毫不犹豫地抽了上去。 以王二山为首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居然也一点儿都不退让,站起来拿了武器就开始反击。 战场上刀剑无情,一切以实力论英雄。 秦瑞轩手里的棍子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步都经过严密的计算,无论是打、劈、扫、甩,都能精准地命中对方身上的弱点部位,同时手腕翻动,将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力透铠甲,直击要害。 最先败下阵来的便是有雄心没熊胆的李大牛。 他被秦瑞轩一棍子抽到胸口,顿时连连后退两步,忍了几下没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狼狈地咳出了血。 眼见着老大被打出局了,其余的人开始心生惧意,脚步也杂乱无章起来,手上的武器毫无目标地往外使去,最后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秦瑞轩用一根棍子轻飘飘地收拾了所有犯事的人。 他把棍子扔回木箱子里,对着跪在一旁的骠骑将军道:“起身吧,你年事已高,莫要伤了膝盖。” 闻言,骠骑将军松了一口气:“臣多谢大将军王关怀。” 秦瑞轩不再看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士兵们,神色一凛,厉声道:“本王希望你们所有人都知道,论武艺,在座的各位无人能越过本王去。” “作为士兵,你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从!服从本王,服从将军,服从你的上属。” “现在……”秦瑞轩深吸一口气,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众将士听令。” 迎着清晨第一抹朝阳,他终于举起了手里的虎符,下令道:“调转行军方向,攻回京城,杀入皇宫!” ———— 慈宁宫内。 距离苏青青失踪已经有两日了。 在此期间,无论太后怎么派人找,把慈宁宫乃至整个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也始终没能找到她的身影。 太后握住王妃卢意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这个侄孙女的身体不好,没能给瑞王诞下一儿半女,而王府里唯一有孕的苏庶妃,居然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绑架带走,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苏庶妃失踪一事传到军中,必然会引起瑞王方寸大乱,说不定会导致战场失利,折损军中将士。 然而就算她把这件事给瞒下来,到时候瑞王回京,也没法对其交代,很有可能还会伤害祖孙之间的感情,导致瑞王与她离心。 太后用指尖按住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避免太过慌乱,失了威仪。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报——陛下有旨,命赵忠和大人即刻宣读!” 卢意站起身来,恭敬地走到一旁站好,准备听旨。而太后则皱起眉毛,有些不耐烦道:“皇帝又要颁布什么指令?” “一天天的,把圣旨当儿戏,不与皇后商量,想一出是一出。如今也不到哀家这儿来请安了,凡事全凭自己做主,根本没把哀家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赵忠和便在宫女的带领下走进了前殿。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太后的抱怨,但是面上一片波澜不惊,似乎对于这些话没什么反应,恭敬地跪在地上,对着主位叩首道:“奴才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起来吧。” 虽然皇帝如今越发固执自大了,但赵忠和这人完全挑不出错处,一派忠心耿耿不说,还始终伺候在陛下的身边,日夜不休。 这是个完美的奴才,所以太后不能对着他撒气,以免被皇帝得知以后,更加不情愿来慈宁宫请安。 赵忠和得了允许,微微一笑,站起身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草原土谢图亲王之二女台玉儿格格,世德钟祥,恭顺谦良,出身名门,淑德含章。” “故而赐予其为瑞王之侧妃,择日入府,钦此——” 太后一听,立刻站起身来:“这是皇帝的意思?让草原二格格嫁进瑞王府?” 赵忠和把圣旨放进托盘里,恭敬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正是。” “如今瑞王不在京城,无法举行结亲礼,怎么能让台玉儿格格孤身一人入府,受到如此怠慢,坏了规矩!” 赵忠和笑而不答,从另一边的小太监手里拿起第二份卷轴,将其展开,继续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草原土谢图亲王之三女玛拉格格,玉粹其度,渊靓而衷,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故而赐予其为太子之侧妃,择日举行婚礼,钦此——” 此话一出,不仅太后愣在了原地,就连她身后的卢意也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这是什么意思? 把二女儿送给瑞王,三女儿送给太子,简直就是黑白通吃,左右逢源,看来这草原亲王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他的大女儿冰泰尔格格尚且未出嫁,怎么能让妹妹们先成亲了呢? 赵忠和抬头看向主位,笑着对太后道:“奴才只是个传话的,不敢贸然揣测圣意,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说完,他把圣旨递还给小太监,恭敬道:“既然话已传到,那么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太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阉人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前殿,只觉得荒谬至极,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后退半步,有些颓然地坐回了主位,心里逐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宫女见太后这个样子,连忙从旁边拿来一碟糕点,放到她的手边,轻柔劝道:“娘娘吃些茶点压压惊吧,既然陛下已经宣旨了,那此事便容不得咱们再多言。” 太后痛苦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你不懂。” 王妃卢意也走了过来,端起茶盏递给太后,温声道:“瑞王殿下吉人天相,必然不会被京城的这些琐事所扰。” “您就放心在慈宁宫坐着吧,臣妾会让手下的人继续寻找苏庶妃的踪迹,保证把人完完整整地带到您的面前来。” 太后抖着手抓住卢意的衣袖,沉默片刻,才重重地叹息道:“王城的天,要变了。” ———— 苏青青心想:这不对。 时间一天天过去,秦瑞楚依旧好吃好喝地把自己供着,不图财也不好色,单纯就是想拿自己当筹码,去威胁军中的瑞王殿下。 这不对啊,太子的人设崩了吧。 他应该每天来小黑屋这里,对着自己威逼利诱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劝说自己抛弃瑞王,转而投入他秦瑞楚的怀抱。 然后再趁着王爷远离京城,借机发动政变,把老皇帝从龙椅上掀下去,自己占山为王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岁月静好,每天神出鬼没地抢走宫女端来的早午晚膳,亲自端到小黑屋来,看着她风卷残云地吃完,然后又默不作声地把碗筷给端出去。 一点事业心都没有,难怪众臣都不服他成为太子。 想到这里,苏青青抬起头来,往头顶的通风口处望过去,简单算了一下日子——她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天了。 按照秦瑞轩离开京城之前的说法,只需要再等上一两天,就能坚持到自家王爷攻回京城,夺得皇位。 屋外传来门锁轻微的咔哒声。 秦瑞楚推开门,却没有立刻走进来,背对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苏青青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开始扣手。她有点想小兰了,小兰心灵手巧,等到出去以后,一定要让她帮自己用凤仙花染个红指甲。 “孤要娶侧妃了。”秦瑞楚低声道。 苏青青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开始咬指甲上的倒刺皮。 秦瑞楚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提高声音道:“孤要娶侧妃了,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这时,一个哑巴宫女小心翼翼地从太子身边钻了进来,然后端起角落里放着的冰盆,准备拿出去,把里面的水换成冰块。 秦瑞楚得不到苏青青的回应,有些恼羞成怒,于是对着那个无辜的宫女怒道:“滚!” “哎,这是干什么。” 苏青青皱起眉毛:“人家已经被你毒哑了,换个冰盆而已,又没犯错,至于这么凶吗?” 听见她的声音,秦瑞楚这个传奇变脸王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烦躁,恢复了自己淡然又平静的声音,莫名还带着些委屈:“那你怎么不理我?” 第73章 甜品铺出问题了? 苏青青对这句话罔若未闻,等到小宫女诚惶诚恐地离开以后,她便重新低下了头,又开始研究起身上衣裙的刺绣样式来。 自从上次她忍无可忍把秦瑞楚揍了一遍以后,发现不用端着仪态假装古人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于是苏青青也懒得再多和太子虚与委蛇,反正她本身就是这个性子的人,又何必再装出嫂慈弟恭的模样,来掩饰秦瑞楚对她的不轨之心呢? 而且话又说回来,他要娶侧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身为储君,没有政德没有功绩也就算了,如今靠着侧妃好歹也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证明自己多少还有点价值用处。 屋内一片沉寂。 秦瑞楚见她这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指甲深深地扣进手心里,目光中充满了爱慕与嫉恨的复杂情绪。 恨苏青青居然能如此淡然,恨自己轻而易举就被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他按耐住心里的怒意,忍不住用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尖牙,才开口道:“孤要娶的,是土谢图汗的三哥哥玛拉。” 随着话音落下,秦瑞楚立刻察觉到苏青青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和惊愕。 这个发现终于让他的心里痛快起来。 于是太子殿下缓和了神情,似笑非笑道:“土谢图汗向父皇请求赐婚,想让二格格台玉儿嫁进瑞王府当侧妃。” “草原亲王主动要求嫁女,父皇岂能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而他千里迢迢带着三个女儿来京城述职,如今只有一位留下来巩固朝廷与草原的关系,多少显得有些怠慢了另外两位格格。” 他欣赏着苏青青皱眉的样子,笑了起来:“于是孤自告奋勇,求娶三格格玛拉,得到了父皇的允许,不多时就能举行婚礼了。” 苏青青冷声道:“玛拉格格才十四岁有余,连及笄礼都还未举行,土谢图汗又怎么会舍得把她嫁给你做侧妃?” “怕不是太子殿下以权势压人,未经过亲王的允许,让陛下直接赐婚了吧?” 她咬紧牙关,只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棘手起来。 如果玛拉格格嫁进东宫,那么对于土谢图汗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不会再和瑞王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同时也意味着,无论到时候哪一方取得胜利,都会有一位格格随着她的王爷沦为阶下囚,从而引发草原部落的不满与愤怒。 这该死的皇帝! 为了搅和局面,居然任由太子胡闹! 秦瑞楚得了她的辱骂,反而露出了愉悦的神情,轻声细语道:“你放心,孤和瑞王不一样。” “只要你跟了孤,孤就立刻抛下玛拉格格,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从此坐享荣华富贵,不必再为瑞王那个多情种烦心。” “你看,”他淳淳善诱道:“瑞王府已经有了这么多的侍妾,他却仍然不知足,不顾你有孕在身,依旧往府里添人。” “但是孤的东宫至今还没有女主人,而且孤洁身自好,从来没有破过身子,你我的外貌般配,性格互补,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着,秦瑞楚似乎又被自己给感动了,忍不住走了过来,弯下腰来注视着苏青青的眼睛:“孤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放心吧,只要孤当上皇帝,封谁为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以前的杨贵妃、貂蝉夫人,不都是易夫改嫁过的女子吗?” 听完这些话,苏青青丝毫不胆怯,直直地与他对视,冷声嘲讽道:“看来太子殿下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学无术,对于历史上这些可怜女子的身世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信手拈来。” 她扬起下巴,嗤笑一声,逼近秦瑞楚的鼻尖,开口道:“我这个人对伦理纲常没什么兴趣,也不在乎你们世人口中所说的道德礼教。” “我只知道,从头到尾我恶心的都是你这个人,你这个卑鄙无耻、自以为美貌出众实际上胸无点墨的下流小人!” 秦瑞楚的脸色变幻莫测。 看来再变态的神经病,也容忍不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当面指着鼻子骂了。 他直起身子,冷声道:“看来你并不喜欢孤对你太过和善。”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继续待上一段时间吧,孤倒要看看,你那引以为傲的瑞王殿下,究竟会不会从天而降,救你于水火之中。” 秦瑞楚伸手拿走了桌上唯一一个烛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门缝里突然飘进来几缕白烟,如有实质一般缓慢地往屋内蔓延。 迷药! 见此情景,苏青青心里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来到桌边取出怀里的手帕,用茶水将其打湿,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然而房间过于窄小,从通风口处进来的新鲜空气也太少,整个屋子很快就变得白茫茫一片,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在意识逐渐涣散之前,苏青青拼尽全力来到床边,浑身发软地倒了下去,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她的孩子可真够强壮的。 ———— 京城街道上。 四公主秦温竹骑着马,慢悠悠地在城中闲逛。 几年不回京城,这里变得繁华了不少,许多商铺都挂起了显眼的旗帜,热情地向过往路人兜售自家的商品。 就在这时,她无意间瞥见身旁有一家名为“苏氏甜品铺”的店面,门口站着两名花容月貌的女子,穿着相同款式的衣裙,正笑意盈盈地把客人引进店里。 这家店还竖着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写清楚了招牌甜品样式和对应的价格。 秦温竹轻轻拉住了缰绳,调转马头来到木牌前,仔细一看,一碗牛乳冰居然要五十文! 比起其他家的糕饼甜点,这价格可不是一般的贵啊,几乎翻了两倍有余。 她常年在外游历,见识了不少山水风土人情,也逐渐洗去了身上的公主气质,变得入乡随俗起来。 于是为了给京城百姓们打抱不平,控诉这家黑心店铺的价格不合理,秦温竹毅然决然地翻身下马,来到了店门前。 凤仙很快注意到了这个眉目英气的女子,走上前浅行了一礼,笑道:“这么热的天,夫人要试试咱家的招牌甜品吗?” 秦温竹不动声色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开口问道:“你们家的甜点价格怎么如此昂贵?你是掌柜还是东家?” 听了这两声质问,凤仙并不慌乱,而是温声解释道:“夫人此言差矣。” “我们家的甜品不仅有专供王公贵族的招牌样式,也有供给平民百姓的寻常口味。” 她的脸上带着淡定而自信的微笑:“若是夫人对小店的价格有所疑惑,何不进店来亲自品尝一番,再做评价?” 秦温竹见她不急不躁,说话温和有条理,于是点了点头,道:“行,先给我看看你们这儿的菜单吧。” 她跟在凤仙的身后走进店铺,这才发现店内居然别有洞天。 与寻常小店或者酒楼不一样的是,苏氏甜品铺做成了开放环绕式格局,二楼围成环形,能从高处俯视到一楼的情景,视野开阔。 而座位与座位之间,又用了飘逸的帘布隔开,既能保证顾客们的隐私,又能确保店小二观察到每个座位的使用情况,方便他们带人入座。 凤仙带她来到一个单人座位,递上了菜单,同时笑道:“桌下有冰盆,如果您觉得不够凉快,可以让小二来添冰。” 秦温竹摸着手里轻薄的木制菜单,饶有兴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这儿的东家是谁?怎么有着如此细心又长远的目光和思想?像这店里的陈设和布置,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格局。” 凤仙脸上笑意不变:“咱们东家是深闺妇人,她不常来到店里,所以一切事务都由妾身负责。” “哦,那你就是掌柜咯。” 秦温竹的目光回到菜单上,指着标题笑道:“把这招牌牛乳冰给我来两份,两个价格一样一份。” 她倒要看看,供给王公贵族的版本,和卖给平民百姓的版本,两者的价格天差地别,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等到凤仙走后,秦温竹托起下巴,无所事事地望着一楼的大门发呆。 片刻后,外面走进来一名身着朴素的少女,手里还提着一个黑乎乎的木箱子,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凤仙刚好走下楼梯,见到她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两人笑着聊了几句,就一起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估计是这里的员工,或者朋友亲戚什么的吧。 然而就在这时,她对面的座位处突然传来声响,似乎是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女声就尖叫了起来:“来人啊,我家夫君中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在座所有的顾客都纷纷掀开了自己身边的帘布,往那名女子的方向看去。 “你们这家店的掌柜呢?出来给我一个说法!我家夫君吃了你们的东西以后,就口吐白沫,倒地不醒了,你们简直就是杀人凶手!” 女子忍不住大声嚎哭了起来。 二楼的客人们大多是前来纳凉的公子小姐,闻言皆是面露惊恐之色,立刻推开了自己面前的冰碗,生怕下一个中毒的人就是自己。 凤仙听到动静,连忙从后厨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问道:“怎么回事,怎的这样吵闹?” 听见她说话,众人立刻七嘴八舌道:“老板娘快上来看看吧!” “对呀,有人吃完甜品中毒了!” “你快派人去请大夫,要是这人死在店里,我可再也不来了!” 闻言,凤仙皱起眉毛,把抹布递给身边的店小二,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有几个好事的顾客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围到了中毒男子的身边,惊呼道:“哎呀,他的脸都黑了!” “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吧?” 此话一出,那名女子更加不依不饶地哭喊起来:“你们家是不是店大欺客,用过期了的水果来卖给客人啊?!” “而且天气这么炎热,说不定你们家的卫生也不到位,后厨肯定全是老鼠和蚊虫,难怪我夫君平日里身强力壮,今儿个却折在了你们店里!” 女子的声音高昂,叫得人耳膜刺痛,凤仙忍着不适走上前去,蹲下来看了看男子的情况。 只见男人双目紧闭,嘴角残留着零星几点果酱,脸上青黑一片,整个人躺在地上,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秦温竹站在凤仙的身后,伸长脑袋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抱着双臂走到一旁,等待这位年轻的掌柜发话。 检查完男子的病情,凤仙站起身来,靠在二楼的围栏上,对着后厨喊道:“苏大夫,请您到二楼来一趟!” 有位小姐在自家婢女的陪伴下,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就被男子的惨状给吓得不轻,连连后退道:“老板娘,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听见这话,那女子的哭声一顿,突然疯了一样向凤仙身上扑了过去,狠狠握紧拳头,砸向她的后脑勺:“黑店,还我夫君的命来!” “哎。” 秦温竹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呵斥道:“就事论事,动什么手?” 女子见计谋不成,又抬起另一只手,往秦温竹的脸上打去。 这位二公主殿下可不惯着她,把人迅速一扭,握紧她的两条胳膊,固定在自己身边,避免其继续靠近凤仙,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女子用力挣扎几下,发现挣脱不动,于是变本加厉地号丧起来:“黑店,烂店!我夫君今年才三十岁,就这么死在了这里,你死得好惨啊!” 她呜呜地哭道:“留下我一个寡妇在这里受人欺负,我被人打了呀!三郎,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秦温竹:……? 谁打你了?我吗? 周围的顾客见状,已经有好几个悄无声息地顺着楼梯离开了店铺,其余的虽然没有走,但都围在旁边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