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宋:穿到水浒当战神》 第60章 妙词入心感王女 乱点鸳鸯惹是非 气氛骤然变得有点紧张。 史进却是坦然而视,哂然一笑,“看来你们是吃了点亏啊!” 片刻后,敖卢幹冷冷地说道:“史郎君对我大辽的事情倒是关心得紧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辽宋是兄弟之邦,长兄有难,小弟关心一下不应该吗?” 史进不紧不慢地说。 “那史郎君觉得我大辽是远虑还是近忧呢?” 敖卢幹眼睛微眯冷声问道。 “自澶渊之盟以来,宋辽已和平百年,我想大辽既非远虑也称不上近忧吧。” 史进淡淡的说道。 敖卢幹脸色略缓,沉吟了下说道: “女真人骁勇,悍不畏死,确实给我朝添了很大麻烦。” “当今女真国主可是完颜阿骨打吗?” “正是此獠,其人力大无比,能开三石强弓,极其骁勇,仅凭十三付铠甲起家,集合女真各部在来流河反叛,连败我军于宁江州、出河店,兵力满万。于今年初建国“大金”,定都会宁府,是个人物。” 敖卢幹缓缓说道。 他对己方失利并不遮掩,对敌人评价也是客观,甚至不吝赞美。 史进暗暗点头,单凭此一条,敖卢幹就不知胜过他老爹不知多少。 “萧大哥可曾与其交过手?” 敖卢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曾与他有过对阵,却没有正面交手,他连斩我方五员大将,我不及他。” “大哥,你未必不如他!”余里衍不服气地说。 “不及就是不及,天下英雄何其多,我那点本事,还真不算什么。” 敖卢幹摇头。 敖卢幹受南朝文化影响,性格豪爽中不乏谦逊。 史进心想难怪刚才几人反应那么大。却是敖卢幹在完颜阿骨打手上吃过亏。 “你不是射了他一箭!他也没讨到好。” 当时辽军被阿骨打杀了五员大将,辽军震恐,眼见崩溃,还是敖卢幹拼死射了一箭伤到阿骨打,让他被迫撤兵,才勉强守住战线,但也因为连损大将,加之父子争吵被夺了兵权。 史进也是颇为惊讶,知道阿骨打猛,却没想到这么猛。 连斩五员辽国大将,虽不知道那五人水准,但也应该不会太差。 他与敖卢幹之前交过手,虽只是力量比拼,没有涉及武技,但史进估计,敖卢幹的水平当比林冲,王进略逊,单是比拼力量,敖卢幹还要胜过他们。 战场上比拼,花哨技法没用,都是瞬间见生死,拼的就是谁更快,力更大。 这样看来,自己目前应该不是完颜阿骨打的对手。 他心中早已隐隐把金国当成假想敌。 但他并不太担心,相信自己经过几年打磨后,能压制住他。 要比快,还有比螳螂拳更快的吗? 要比力气,他今年才十五,再过几年正是巅峰,有的一战。 “那完颜阿骨打用的是什么兵器?” “狼牙棒,据说重五十八斤。” 我草,这力气是够大的,鲁智深的禅杖也才六十二斤。 瞬间的爆发力和持续的使用兵器不是一回事。 像目前史进练功用的兵器也不过是五十几斤。 他主修的三尖两刃刀比较合适重量是在二十几斤,太重影响速度,太轻了碰到这种力量型的对手太吃亏。 “有机会倒是要会一会他!”史进微微一笑。 敖卢幹目光一闪,史进这话却是有点模棱两可。 乍听好似要和阿骨打比拼,但也何尝不可理解为英雄相惜的结交? 但就凭刚才敖卢幹说过这番话之后,史进仍然并无退缩之意,就可知道眼前的少年其志不小。 “看来史兄弟还真是要来草原上走一遭了。” 敖卢幹微笑道。 余里衍心思单纯,还以为史进要找阿骨打的麻烦,大为兴奋。 “你一定要来啊,把那蛮子揍一顿,赢了他我求父王把他的部落封给你。” 兴奋之下都忘了隐瞒身份。 耶律南仙看了史进一眼,见他似无所觉。 心想无论如何,起码此人目前还是对他们秉持好感。 耶律南仙轻咳一声,“今日天气明媚,是过来看荷的,你们尽说这些无聊的事作甚?” 敖卢幹点头,史进也不再提这个。 耶律南仙站在竹亭边,手扶栏杆,眺望着荷塘。 “我自幼便喜爱南朝诗词,只是却少了天赋,所作诗词无法入目,贻笑万家。我们不日将返程,恐难有再见之期,史郎君高才,可否请得一词。” 说着扭头看过来。 史进看过去,清风吹拂,粉色纱裙贴在她身上,显露出她曲线玲珑的完美体型。 如同一支清荷。 此时清风恰好扬起她面纱一角,露出了她精巧的下巴和红菱小嘴。 唇边有一粒美人痣。 史进一时有点失神,史上耶律南仙正是今年嫁给李乾顺,被立为皇后。 三年后产子,二十年后辽国灭,其子忧愤而亡。 故国殇,爱子亡,夫无情,南仙心伤之下绝食而死。 两人相对而视,即便以耶律南仙的定力也有点遭不住。 垂下眼帘,转颈侧视。 只觉得史进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 悲悯,怜惜,敬佩,南仙似乎能看懂他眼中的这些情绪。 余里衍看看史进,又看看南仙,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情况。 扈三娘则板着小脸,这无赖子是发花痴吗?我不理他了! 反倒是敖卢幹能了解史进,知道他或许在构思,也没打扰他,抬眼看向亭外。 心中却想,史大郎相貌英俊,文采武功不俗,倒是能配上二妹。 扈三娘终于忍不住拉了史进一下,“发什么呆呢!” 她虽然生气,但却不愿史进失了面子。 史进回过神,摇头抱歉地笑了笑,“刚才想事情入了神,唐突了。下面有笔墨。” 说完转身下楼。 众人跟着下楼,见史进向那算命的要了纸笔。 余里衍跑过去帮他研墨。 史进先写下几个字“卜算子” 抬头看向耶律南仙,“还未请教娘子姓名。” 耶律南仙大方的说道:“我叫南仙。” 史进点头,提笔写下。 “为南仙赋荷花”。 耶律南仙俏脸微红,她没说姓氏是因为有外人在侧,她这个姓又敏感,可明明上次余里衍已经说过姓氏了,这人偏偏不写,只写了个名字,却是有点亲昵了。 史进没注意,只当是耶律南仙不想留姓。 “红粉靓梳妆,翠盖低风雨。 占断人间六月凉,期月鸳鸯浦。 根底藕丝长,花里莲心苦。 只为家国有许愁,更衬佳人步。” 他把辛弃疾的这首词拿出来了。 耶律南仙看罢,娇躯一颤。 前两句以人拟荷之秀美,以荷喻人之高洁,已是形神俱佳的妙句。 而后两句则更是直击人心的神来之笔。 她一双妙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后两行字。 轻声念道:“根底藕丝长,花里莲心......苦。”短短两句,便将那份对家国的牵挂不舍、眼见衰落的无力挣扎、强作欢颜的忧愤委屈,都浓缩其中,字字戳心。 想不到自己的满腹心思,竟在这千里之外被一异族少年道破。 情绪激荡下,她的眼圈竟然红了。 这首词并不难理解,辞藻也不华丽,却能深入人心。 “好词,大巧不工,不外如是!” 敖卢幹颔首赞叹,这首词当真是给二妹量身定制,只有他深知耶律南仙的不易。 余里衍年纪小,不懂国家大事,但也是愤怒辽王对姐姐的不公,知道这首词写得丝丝入扣,却是开心不起来。 拉着南仙的手,却不知说什么好。 扈三娘虽然不擅诗词,但见史进仅凭这几个字,就让高冷的耶律南仙差点掉眼泪,也能知道这首词的水准极高。 与有荣焉的同时,也在暗暗嘀咕。 这无赖子还有这一手,那哄骗小娘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啊哟,难怪那些女子看他都眼睛放光。 耶律南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郑重地服了一服,“多谢史郎君。” 史进还礼,心道:老辛果然是词中之龙,随便拎一首出来都这么能打。 其实论写荷,当论李清照的那首《一剪梅》最出名,不过不太应景,而且太过缠绵,他怕抄出来扈三娘会把他脸抓花。 “字好,词好,人更好!” 那相师也是识货的,见状拱手称赞。 “这位公子,看您眉分八彩,目若朗星,此乃“日月角峥嵘”之贵格。又见公子写文时屈指虚点,指节如竹节贯气,正是“掌中文曲纹”托“丹青骨”,主文脉通彻、笔走龙蛇之相啊!” 史进一怔,还有这个说道,我那只是昨天抬车手受了点伤好吧。 他心中好笑,却要听听这相师要说什么。挑眉轻笑道:“先生过誉,小子不过信笔涂鸦,岂敢当此谬赞?” 那相师大摇其头,指着史进的额头道:“非也,非也!公子额阔三指,上停光润如覆金盏,此应“禄学堂”,得文昌星照。更妙在山根贯印堂,隐见“伏犀骨”透顶,这是宰辅之资啊!” 我去,这就要出将入相了? 敖卢幹微笑不语,南仙瞟了那相师一眼,目光仍在那首词上,越看越是喜欢,只恨自己怎么就想不出这般佳作呢? 余里衍拉着扈三娘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一边打量史进,不知道这相师说的那些是什么。 那相师见状,越发来劲,忽然一敛容,“然…您眉尾虽扬却带分梢,田宅宫微陷,可是兄弟寥落,家道不兴?” 咦,这人有点东西啊? 史进眉毛一挑:“先生如何得知?” 史进这么一说,倒是让看热闹的敖卢幹来了兴趣,看样子是说中了。 那相师一打折扇,高深莫测地一笑,“隔行如隔山,这不算什么,也不难化解。” 说着自顾自地摇着折扇,轻声哼道:“天机玄又玄,万物有两面,至刚锋易折,至满水流干…” 史进秒懂,这是要开始收费了。 史进掏出块碎银放在桌上,“先生且买些茶水润喉。” 那相师眉花眼笑地一拱手,“郎君客气了。” 大袖在桌上一扫,那银子已不见了踪影。 他轻咳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史进的鼻子,“公子兰台、廷尉二库丰而不漏,既主藏金纳玉之才,又主子嗣丰盈绵延,且眼下“阴鸷纹”如蚕卧桑,此乃积善余庆之征,贵家当在公子身上大兴。” 果然是钱可通神,银子到位,好话就来了。 史进笑了笑,这相师倒也不算完全瞎扯。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就有意思了。 “公子颧霞隐现,主今岁红鸾星动于“妻妾宫”,立夏前若遇酉年生的翠袖二八佳人,当速聘之!此女“胸圆臀厚”,身具祥瑞凤格,宜子嗣,旺家室,可助公子“中停”运腾,他日凤池执笔,三十后必以文入贵,官至五品!全赖此番姻缘定数!” 史进好笑,这话似是而非,不就是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的文青说法吗? 只是他抬眼却发现身边几人脸色古怪,都是眼光瞟向耶律南仙。 耶律南仙俏脸微红,却是羞恼。 几个女人中,只有她是粉裙翠袖,身材最好,符合胸圆臀厚的体征,偏偏她正好十六岁。 祥瑞凤格,耶律南仙可是辽国公主。 这简直就是说你老婆就是她,赶紧下聘。 余里衍惊得微张小嘴,这算命的意思是说要史大郎娶姐姐? 这......这怎么可能? 扈三娘却是臭着一张小脸,瞪着那相师,这江湖骗子胡说八道什么! 史进眉头一皱,心中生疑,这人是真凭本事算出来的,还是别有所图? 他看了敖卢幹一眼,见他眼光闪烁,盯着那相师打量,果然也起了疑心。 那相师捏了捏袖中的那块银子,起码有三钱,这后生大气,也不枉我为你牵线。 他能当相师自然擅观察,他刚才见史进为耶律南仙作词,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 只是两人又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心想两人当处在窗户纸没捅破那个阶段。 自己便给他们加一把力,能成就一桩好事也是桩功德。 却是没想到这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脚上。 敖卢幹突来到那相师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先生可给我也看看?” 第61章 一语成谶生惊变 辣手摧花花凋零 敖卢幹身材高大,站在相师面前,宽阔的肩膀几乎挡住了亭中所有的晨光。 相师心中一喜,大鱼上钩! 面上却矜持道:“好说,不知客人想问何事?” 只是他抬眼与敖卢幹目光一触,心头却猛打了个突。 眼前这汉子脸上挂着极淡的笑,眼底却如深冬寒潭,没有丝毫暖意。 “问生死!你且说说我何时会死?” 敖卢幹负手而立,声音平淡如闲话家常,话中之意却让相师瞬间脊背发凉。 相师脸皮一僵,干笑道:“客人说笑了,生死乃阎王所司,我等凡人岂能知晓?” “哦?”敖卢幹嘴角那点笑意彻底消失,锐利的目光扫过相师,在史进身上稍作停留,寒声道,“你连人家妻妾是谁、官居几品都算得清,本事大得很嘛,这时倒又不知了?” 相师立刻反应过来,心直往下沉,坏了!那女子难道是他的娘子? 这下完蛋了! 他眼角的余光飞快瞥向耶律南仙,只见她俏脸紧绷,凤目含威,正带着怒意睨着自己,分明将他视作了搬弄是非的无赖。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 他强作镇定,声音却无法控制地发颤:“这……” 也难怪敖卢幹动怒,他虽素来豪爽宽厚,那也得分对象。 一个江湖术士为了敛财,竟敢拿他的妹子信口雌黄,这要是在辽国,他都懒得问,直接一刀枭首。 即便是在宋境,他也不能忍! “怎么,算不出来?方才替人指点迷津的本事呢?看不出我的生死?那也无妨——” 敖卢幹右手五指缓缓收拢,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高大的身形携带着一股战场上磨砺出的煞气,如沉重的山岳压向那惶惑不安的相师。 “要不要我来替你断断,你今天是断指,还是缺舌?” 在他看来这已是最轻的惩罚了。 “贵人息怒!小老儿不过混口饭吃,却不知哪里得罪了贵人,要对小人这般……” 相师心想刚才自己虽然倒霉拍错了马屁,但并没有明指是谁,我就浑赖,你还真能把我杀了? 敖卢幹不怒反笑,笑声却比方才的质问更令人毛骨悚然:“怎么,这会儿倒知道谦虚了?哼!妄言天机,胡说八道!” “大哥!” 耶律南仙蹙眉轻唤,对敖卢幹摇了摇头。 她不愿节外生枝,更不愿在此地暴露身份。 大哥?相师闻言,眼前一亮,心中暗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夫妻更好! 他轻咳一声,越发有了底气,挺起佝偻的背脊:“小人虽然贫贱,命数之学高深,不敢说精通,但祖上数代皆以此为生,却不容轻辱。” 敖卢幹简直被气笑了——这相师真是不知死活! “好,那你说来听听!说得好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敖卢幹说着把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那相师眼前一亮,方待伸手。 敖卢幹却把银子按住,似笑非笑地说道:“说得不好,银子也是你的。却要把你的手借来一用。” 说到后来,语声渐冷,手中的银子已被他捏成了一块银饼。 那相师脸色微变,眼中寒芒一闪,道:“好,既然客人相迫如此,小人便冒死泄露些天机,来说说。” “公子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此乃大贵之相啊!十年之内是不会有大碍的,不过……”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卖起了关子。 敖卢幹眉头微皱,冷声道:“不过什么?少卖关子!” 相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公子印堂隐隐有黑气萦绕,近日家人恐有血光之灾啊!” 他急速的扇了几下,扇尖倏然转向南仙,“我观令妹红鸾星旁缠赤丝,主姻缘路断,见血光!怕是应在她身上了。若想化解,需一至阳之人……” 敖卢幹眸中寒芒暴起。辽人最忌谶语,更何况涉及即将远嫁西夏的皇妹。 一旁的史进却皱紧了眉头,赵玉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相师是皇城司的暗桩! 方才登楼时,对方曾隐晦地向他打过手势,正是那日赵玉嬛比给他看的。 他开始还以为是赵玉嬛安排的双保险,但这家伙不停作死的撩拨敖卢幹是几个意思? 他不安地看向四周,隐隐觉得不对,怎么半天就他们几个人。 就在这时,塘中的蛙鸣蓦地停了。 心中悚然一惊,不好! “小心!” 他低斥一声,异变陡生! 那相师,眼中倏地掠过一丝冰寒! 佝偻的身形猛地一挺,一直笼在破旧宽大袖袍里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一道刺目的冷光带着锐啸,直刺敖卢幹咽喉! 袖中藏锋,图穷匕见! “来得好!” 敖卢幹低喝一声,他心中本就存疑,故反应也是快如疾电。 挥臂格挡! “锵啷!” 一声脆响,精准无误地格开了致命一击! 刃锋激溅一溜火花——原来他臂上戴了护臂! “三娘,守!” 史进沉声断喝,声音瞬间盖过亭中惊呼。 手腕一翻,袖中精钢短刺滑入掌心,踏前一步护在扈三娘等人身前,紧盯打斗二人。 扈三娘反应亦快,一把拉过余里衍护在身后,眼睛巡视四周。 余里衍胆子倒是挺大,还探头去看兄长打斗。 耶律南仙虽惊不乱,迅速拉着妹妹退向亭角,背靠坚实亭柱,凤目含煞紧盯场中恶战。 心中却闪过刚才史进的断喝和扈三娘的反应,这两人配合的倒是默契,夫唱妇随吗? 史进心中诧异,不知那人为何突然出手攻击敖卢幹,情况未明下只能按自己的本心行事。 敖卢幹既有防备,他也不急出手,正好看看其成色。 敖卢幹只以手腕遮挡,刀光刺影,瞬间在小小的竹亭内绞作一团! 那相师身手倒是矫健异常,刀法狠辣迅疾,连环三刀斩向敖卢幹,但也仅此而已。 敖卢幹眼中怒火一闪,低吼一声:“好贼子!” 反手自腰后拔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弯刀——刀身弧度如狼吻,正是辽国贵胄惯用的贴身兵刃。 他手腕一抖,弯刀划出一道凄厉弧光,破空锐啸! 简单直接,重劈在那人的刀上! “当啷!”一声大响,刺客的刀竟被反震回去,“啪”地拍在脸上!刺客惨嚎一声,血流披面,踉跄后退。 敖卢幹惊人的膂力与悍勇展露无疑。 史进却面沉似水,玛德!这是怎么回事? 赵玉嬛明明交代要确保耶律敖卢幹几人安全,怎么自己这边反倒先下手了? 眼看敖卢幹就要一刀结果刺客,史进总不好见死不救,急喊道:“萧大哥,留活口!” 敖卢幹刀势一滞。 趁此间隙,刺客猛地一挥袍袖。 “嗖嗖嗖!”数点寒芒激射而出! 史进出手如电,双手带出残影,将射向己方的暗器尽数接下。 卧槽!丧门钉! 史进也恼了,他娘的这是搞什么! 他刚想要护住三女离开竹亭。 “嘣!”一声极轻微的机簧声响起! 史进浑身汗毛瞬间炸立! 草!机弩! 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他的目光循声疾扫——只见三点比绣花针粗不了多少的乌黑光影,隐藏在荷塘碧叶粉荷之间,撕裂空气,如索命鬼影般射来! 毒针分袭亭中数人! 其中两枚速度最快,角度最刁:一枚直取敖卢幹因挥刀而暴露的颈侧;另一枚,竟阴毒无比地射向亭角正全神关注兄长安危的耶律南仙! “趴下!毒针!”史进的嘶吼惊怒交迸! 身体的本能与对危险超乎常人的感知,让他吼声未落,一脚已踹在敖卢幹膝弯! 同时他来不及转身,强凭腰腹爆发力扭转,左手奋力掷出丧门钉试图拦截毒针,右手则不顾一切抓向射向耶律南仙的那道乌光! “嗤!” 一声轻响,沉闷得令人心头发悸。 敖卢幹被他踹得身形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袭向自己的毒针。 掷出的丧门钉击落了一枚。 史进右手抓空——毒针终究快他一线! 几乎在同一刹那—— “呃!” 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哼自身后传来! 史进猛回头,心瞬间沉入冰冷深渊! 只见耶律南仙娇躯剧震!左手死死捂住右肩! 她原本清冷镇定的脸血色尽褪,那双沉静凤眸瞪得极大,瞳孔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剧痛和茫然。 一点刺目的乌黑,深钉在她肩头,针尾犹在微微颤动! “姐姐!”余里衍发出凄厉尖叫,爬起来扑上去抱住摇摇欲坠的姐姐。 方才扈三娘听到喝令立刻拉着她趴下,可耶律南仙因王族尊严稍显迟疑。 只是这一迟疑,却是生死相隔。 “南仙!”敖卢幹目眦欲裂! 刚才那毒针擦他耳际飞过,锐啸如同巨蚊掠过,险之又险。 他此刻狂怒如火山爆发,手中弯刀带着凄厉的呼啸,不管不顾地斩向那个被变故惊得动作稍顿的刺客! 他哪还管什么活口?只想将其碎尸万段! 若非此人吸引了他和史进的注意,南仙怎会受伤? 那刺客也懵了!他奉命挑起敖卢幹怒火演一出假刺杀,岂料生出如此变故? 眼见敖卢幹状如疯虎杀来,他下意识举刀格挡。 “铛!”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剧痛发麻,虎口崩裂!手中刀脱手飞出,人也踉跄倒退。 史进已一个箭步冲到耶律南仙身边。 扈三娘抢先一步扶住了她软倒的身子。 “别碰!”史进厉声阻止了余里衍颤抖着想拔针的手。 他蹲下身,见针尾尚留在衣衫外,创口周围已渗出一圈血渍,且迅速发黑发紫。 史进色变,低头一闻,一股腥气传来。 “蛇毒?” 史进不太确定。 他猛地抬头,厉声高喝:“不能杀!要解药!” “解药”二字如冰水般浇在敖卢幹暴怒的头脑上! 刀身急偏,将那相师的发髻削飞! 相师顿时披头散发,状如恶鬼,敖卢幹探手便欲擒拿。 “噗!”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绝望的惨哼! 一截染血的、细长的分水峨嵋刺尖,竟从相师心口处透体而出! 鲜血如同泉涌,沿着幽蓝的刺尖喷溅而出! 敖卢幹愕然止步。 相师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胸前。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贴地滑出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紧窄的灰褐色水靠,湿漉漉紧贴身体,头上戴着只露双眼的黑色头套,活脱脱一个从水塘爬出的鬼魅! 水鬼一击得手,毫不犹豫抽回峨嵋刺。 相师的尸体像破麻袋般栽倒,鲜血在竹制地板上迅速洇开一大片猩红。 水鬼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透过头套孔洞,如同毒蛇般在史进、敖卢幹以及中毒倒地的耶律南仙身上扫过。 看到耶律南仙颈肩蔓延的乌青,那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冰冷的“确认”意味。 “金狗!”敖卢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他认得这种歹毒的暗算手法和这标志性的水靠!是那些女真人的“水鬼”! 那水鬼并不恋战,更不答话。他身形一矮,如同鬼影般向亭外飞退,目标直指那片广阔的荷塘! 只要入水,便如鱼归大海! “拦住他!”史进惊怒交加——此人若逃,解药线索将断! 他抓起地上掉落的一支沉重的黄铜笔架,用力向那水鬼的后心掷去! 笔架撕裂空气,发出沉重的呼啸。 那水鬼仿佛背后长眼,在笔架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诡异地一扭,如同无骨的泥鳅,险险避过要害。 “咚!”笔架狠狠砸在他后背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 水鬼闷哼一声,喷了口血,身形一滞,踉跄了一下。 然而,他竟借着这股冲击力,顺势一个翻滚,直接撞破了亭边低矮的竹栏,“噗通”一声,溅起大片水花,精准地落入亭外茂密的荷叶丛中! 水花翻滚了几下,便迅速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被压倒的荷叶在水面晃动,人已消失不见! 史进疾步赶到,锐利目光穿透亭栏扫视水面,但见水波晃动,碧叶翻卷,却不见人影,只留下几圈扩散的涟漪和踩倒的荷茎。 “该死!”史进怒极,一拳砸在亭柱上。 “大郎,快来!南仙不好了!”扈三娘颤声呼喊传来! 第62章 命悬一线玄阴毒 史郎圣手再逆天 史进不及理会那水鬼,反身急掠回耶律南仙身旁。 只见耶律南仙已陷入半昏迷,身躯不受控地抽搐颤抖,面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短浅,眼神涣散无光,喉咙里只发出断续的“嗬嗬”抽气声。 出气多进气少,将死之征! 大辽最艳丽的一朵花即将凋零! 史进心中闪念,脸色变得铁青,额角冷汗涔涔。 “刀!” 他强定心神,厉声喝道。 扈三娘忙将短刀递上。 史进用刀尖挑开耶律南仙肩头衣衫,凑近细察。 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深深嵌在皮肉里,仅留米粒大小的针尾在外。 针孔周遭一片骇人的黑紫肿胀,肉眼可见一缕缕黑气正沿着脉络急速扩散! “好烈的毒!”史进心头猛然一沉。 这毒发作之迅猛,远超寻常蛇毒! 敖卢幹也已冲到跟前,半跪在地,眼睁睁看着那片青黑从耶律南仙的肩颈向上蔓延,巨大的恐惧与无助瞬间将他吞噬。 “南仙!南仙!你醒醒!睁眼看我!”他虎目含泪,声音颤抖着呼唤。 “冷……”耶律南仙牙关剧烈相叩,只艰难挤出这一个字。 “姐姐!”余里衍抱住南仙,只觉怀中如同搂着一块寒冰,早已泣不成声。 扈三娘也眼含热泪,紧握着南仙那不断失温的手,仿佛能清晰感受到生命正从这具躯体中飞速流逝。 史进强抑心神,伸手试探着去触动毒针,试图拔出。 “你!”扈三娘骇然,一把拉住他,“针上有毒!” 她以为史进情急之下忘了此节。 史进摇头,“无妨,我戴着手套。” 冲突伊始,他就戴上了福金所赠的“凤羽”手套——否则先前也无法轻易收取那些丧门钉。 饶是隔着水火不侵的天蚕手套,指尖触及针尾,仍能感到一股滑腻阴冷的寒意,这针本身的材质也非同寻常。 “玄阴寒铁!” 史进脑中闪过这只存在传说的东西,难怪南仙如坠冰窟。 毒针就是源头,不仅持续释放剧毒,还在疯狂汲取南仙的体温,必须立刻拔除! 史进捏住针尾,谨慎用力一拔——纹丝不动! 那毒针竟似已与血肉长死! “不行!”史进心念电转,“针上有倒钩!”强行拔出,必将撕裂血脉,反而加速毒气攻心! 更可怕的是,他这微小的动作竟刺激了毒素,南仙颈部蔓延的黑气陡然加速! 史进猛缩回手,脸色难看至极。 他毫不迟疑取出随身的金针,疾刺耶律南仙颈侧、肩窝数处要穴。诡异的黑气蔓延速度稍缓,却仍未停止! “史进!救救我姐姐!求求你了!” 余里衍仿佛看到了唯一的光亮,哭着望向史进,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 敖卢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史进。 “史兄弟!你能救她的!对不对?你救过那么多人!快救她!只要能救南仙,我耶律敖卢幹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情急之下,他早已将身份掩饰抛诸脑后。 看着敖卢幹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史进脑中却在高速运转。 这毒阴损诡异,症状远超常毒! 他猛然忆起家中先祖行医笔记所载——西夏王室秘传的几种混合剧毒,其中一种的症状正是青黑蔓延,封穴难阻! “这毒好似西夏…‘青罗刹’!”史进脱口而出,声音干涩沙哑。 这推断令他自己都感一阵彻骨寒意——金国刺客,为何会用西夏王室秘毒? 敖卢幹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住,旋即眼中迸射出滔天恨意:“李乾顺?是他?!他怎敢…他怎敢如此对南仙!” 这正是耶律南仙即将远嫁的西夏国主之名! “来不及追究了!救人要紧!” 史进目光锐利如刀,毒气攻心只在须臾! 他猛地转向扈三娘,语速快似连珠:“三娘!烈酒!还有,去找半边莲!水边必定有!” “酒!”扈三娘反应极快,立刻解下腰间一只精巧的皮囊扔去,转身冲出湖心亭。 史进一把接住皮囊,暗自庆幸。 那日石秀走后,他终于抽出时间蒸馏出了高度酒,这袋样品本是打算用来与敖卢幹拉近关系的。 “萧大哥,南仙等不及送医了,必须就地救治!” “要我做什么,大郎尽管吩咐!”敖卢幹瞬间回神。 “我抱她上二层施救,余里衍随我打下手。敌情未明,大哥你务必守住这楼梯口!” 史进一边快速吩咐,一边小心抱起南仙,直奔木梯。 余里衍连忙跟上。 敖卢幹提刀守在了楼梯之下,虎视眈眈。 耶律南仙的面纱早已摘下,那绝美的容颜此刻却苍白如纸,樱唇无半分血色,如同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根底......藕丝长,花里莲......心苦。”南仙神志开始混乱,嘴里无意识地低吟。 史进心中一酸,痴儿! 亭外水畔,扈三娘的身影如风般掠过湿滑的塘岸草丛,目光焦灼地搜寻。 摇曳的荷叶此时只让她觉得碍事。 “半边莲!”她口中低念,脚下不停。这种草药史进教她辨认过。终于,在水线边缘,她看到了一片片边缘带着细密锯齿的卵圆叶片,簇拥着淡紫色的小花! 就是它! 她一把扯下大把药草,顾不得淤泥沾污裙裾,飞也似的奔回亭中。 史进刚将南仙在二层安置妥当,楼梯口人影一闪,扈三娘已冲了上来。 “给!”她将带着露水和泥腥的草药塞给史进。 史进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接过草药,将翠绿的叶片和嫩茎连同药丸一股脑塞入口中,猛灌一大口烈酒,随即疯狂咀嚼! 辛辣的酒气混合着半边莲独特的清苦腥味瞬间在口腔炸开,刺激得他泪水上涌。 他以最快速度嚼成药糊,然后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捏住耶律南仙的脸颊,低头覆上了她冰凉而失去血色的双唇——药必须渡进! 耶律南仙肌肉已经麻痹,无法咀嚼吞咽! 余里衍年纪虽小却也觉此举过于亲密,惊讶地张大了嘴。 扭头看向扈三娘,你不管管你男人吗? 扈三娘脸上阵红阵白,低声说道:“生死关头,一切从权!” 转过头却切齿暗骂,这无赖子! 史进已无暇顾及二人反应,将苦涩的药液渡入南仙口中后,又迅速按压她喉下几处穴位,助其咽下。 “水!” 史进一边按摩,一边伸手。 扈三娘回过神,忙递上水囊。 史进又小心翼翼地渡入清水,方才停手。 那粒药丸便是他特制的蛇药,以七叶一枝花、八角莲、鬼针草、半边莲为主料,凝聚了家族十几代蛇医的经验制成。 面对这诡异毒素,这已是背水一搏的最后筹码。 他拿出一个药囊,这药囊是他特制的急救包。 医生没有急救包,就像战士没有枪一般觉得不踏实。 所以史进在一安定下来后,便配了这个,里面是他目前能做到的一些器具和药材。他从囊中摸出一柄薄如柳叶、细若牛毛的锋利小刀。 这是特制的手术刀,小小的一枚刀片就花了他一两银子,真是价比黄金了。 “解开她的衣衫。”史进稍一迟疑。 这时代女子的衣服他还真不会解。 扈三娘略一犹豫,余里衍已进入状态,迅速上前两三下解开了南仙的上衣。 耶律南仙上身袒露,曼妙身姿一览无遗。 扈三娘脸上绯红,下意识瞥向史进。 史进一时也有点无语,你倒是挺慷慨,可我有点遭不住啊! 无他,耶律南仙这身材实在太顶了。 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她左边遮住,右边也拉上来了些,堪堪遮住胸前春色。 扈三娘见状,心中那股酸楚才稍平复了些——这无赖子还算有点廉耻。 史进倒是想多看几眼,只是现在真不是时候,徒乱人心。 史进凝神再次仔细观察伤口。 “按住她手脚!绝不能动!”史进沉声道。 扈三娘力大,按住双腿,余里衍压住手臂。 史进蹲下身,小刀闪电般贴住毒针根部刺入,一股黑血流出,沿着那白玉曲线蜿蜒而下。 史进左手布巾马上托住吸收,右手腕一剜一挑,“嗤”的一声,一股黑血喷溅而出,那根带倒钩的毒针应声挑飞跳出! “啊!”剧痛瞬间将南仙激醒,她本能地挣扎,幸得二女早有准备用力按住。但这番挣扎也让刚遮住的春光再次乍泄! 波光潋滟,红樱乱颤。 二女随即睁圆了眼睛。 就见史进居然一低头,直接亲在了耶律南仙的胸上! 扈三娘脑中轰然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压着南仙挣扎的大腿——这混账无赖子,居然…… 她心头五味杂陈。 余里衍却单纯得多,虽也吓了一跳,旋即发觉史进并非轻薄姐姐,而是正用力吸吮伤口! 没错,史进正以口吸毒。 毒针虽去,但渗入血中的剧毒必须尽可能排出!此举凶险异常,但他已做了防备:提前服下蛇毒丹,并以烈酒和半边莲药糊漱口防护。然而,那股混合着刺鼻腥臭的血腥味直冲入口鼻,瞬间引发强烈作呕感!他强忍着腹内翻江倒海,猛地将吸入口中的毒血吐在一旁地板上。 嗤——! 那滩黑紫污血落地,竟冒起一丝诡异的青烟,染黑了木质地板! “嘶!”回神的扈三娘倒吸一口凉气。 史进毫不停歇,立刻含入烈酒与嚼烂的半边莲残渣猛漱口,吐掉。 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俯身吸吮,每一次吐出污血,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额角青筋因强忍的痛苦和巨大消耗而贲张扭曲。毒血带来的麻痹感如冰蛇,悄然沿着他的口齿、咽喉蔓延开去。 “大郎!”看着史进惨白的侧脸和唇边沾染的黑紫污迹,扈三娘心疼与愧疚交织,泪水再次涌出——方才竟误解了他。 “唔……”半昏迷的耶律南仙挣扎渐止,僵硬冰冷的身体似乎开始有了一丝温度。 “姐姐的手……变暖了!”一直紧压着姐姐手臂的余里衍带着哭腔惊呼。 在史进近乎亡命的吸吮下,蔓延的青黑终于开始退缩减淡!而他吐出的毒血,也渐渐透出了鲜红的色泽。 史进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振奋。 还好,祖宗显灵!老祖威武,镇压一切牛鬼蛇神! 史进不由念了一句老妈的口头禅。 看到吐出的血已呈鲜红,他立刻停下吸吮,抓过一把新鲜半边莲和另一粒蛇药咀嚼成药糊。随后,他将药糊仔细敷在伤口上,这才长吁一口气。 目光掠过眼前冰肌玉骨、饱满如雪的峰峦——北地丽质,果然与江南女子不同…… 这得有36D了吧,果然是无限风光在险峰 危机稍缓,他又开始长脑子了。 他娘的,李乾顺那个老王八倒真是好命。 这粮仓,五谷丰登啊! 史进正在偷摸打量,一抬眼却撞上了一双漂亮的瑞凤眼,他吓了一跳,这是才发现耶律南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史进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被抓包了啊! 却不知耶律南仙此时心中却泛起了惊天波澜。 “公子颧霞隐现,主今岁红鸾星动于“妻妾宫”,立夏前若遇酉年生的翠袖二八佳人,当速聘之!此女“胸圆臀厚”,身具祥瑞凤格,宜子嗣,旺家室,可助公子“中停”运腾,他日凤池执笔,三十后必以文入贵,官至五品!全赖此番姻缘定数!” “我观令妹红鸾星旁缠赤丝,主姻缘路断,见血光!怕是应在她身上了。若想化解,需一至阳之人方可……” ……史进九纹龙之名,龙数肖九,岂非至阳至刚? 那相师看似无稽之言,却奇诡地得到了验证。 史进这时却感觉鼻子发痒,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 “史大哥,你流鼻血了!” 余里衍惊呼道。 史进抬手一抹,果然一手鲜红。他大感尴尬,正欲开口掩饰,“呃……”喉咙却灼烧般剧痛,发出喑哑如阉鸡一般的声音。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咕咚”一声闷响,在两人的惊呼中史进一头栽倒在地! 第63章 王女芳心波澜动 城南惊变步杀机 眼见史进重心不稳,就要一个倒栽葱摔下去,脖颈突然被衣领紧紧勒住。 紧接着,后脑勺就撞在了一团温暖绵软的所在。 他惊魂甫定地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扈三娘那张写满惶急的俏脸。 却是一直留神着他的扈三娘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拽住了他。 “大郎!你怎么了?” 扈三娘此刻也顾不得避嫌,焦急地将他揽入怀中。 史进只感口鼻所触,绵软丰弹,满是馨香,下意识蹭了一下,心神荡漾,魂都要飞了, 还得是自己的媳妇贴心! 察觉到怀里这小动作,扈三娘心道这无赖子还有心思占便宜?可见没什么大碍。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心头不免窜起一股无名火,俏目圆瞪,狠狠剜了他一眼。 史进腰间软肉顿时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痛——“嘶!” “史大哥!你没事吧?”余里衍也跑了过来,语气担忧。 “没……没事……”史进龇牙咧嘴地吸着冷气,一边连忙从扈三娘怀里挣开。 “沾了点儿余毒,有点脱力而已。” 他奋力站起身,可不敢再赖着了——这丫头腹黑得很! 对史进的轻薄她也不推开,只是拧在他腰侧的手不断加力。 再不起来,皮都要被她薅下来。 温柔乡虽好,小命更要紧! “我姐姐她……没事了么?”余里衍的目光投向南仙,依旧忐忑。 “命是保住了。”史进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去搭耶律南仙的手腕诊脉。 余里衍听到这句确认,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她的目光在专注诊脉的史进和闭目不语的姐姐之间来回游移,最终不自觉地落在姐姐半遮半掩的丰盈玉峰上——那高耸如乌拉圣山终年积雪的峰峦,竟就这样暴露在这个宋人小子面前! 纵然她心思单纯,也明白今日之事对素来清高自持的姐姐意味着什么。 只是方才自己情急之下撕开姐姐衣服的举动……真的完全是无心吗? 她嘴角带出一抹浅笑。 姐姐性格刚烈,素以汉家女儿礼仪自守,视清白重于性命。 这次辽夏联姻,她却完全是一副认命姿态,还不让自己去向父王求情,这让她大为不满。 如今你身子被被这宋国小子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我看你怎么办?你不是自诩女诸葛吗? 余里衍心中泛起一丝得意,与其让姐姐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她宁可姐姐被史进占了便宜,日后说不定还能……让他当自己的驸马姐夫! 至于联姻,可以让萧奉先家的那个风骚浪蹄子去!反正她喜欢老男人。 扈三娘冷着俏脸,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将耶律南仙被扯开的衣襟拉了上去,堪堪遮住那片惊心动魄的风景。 即便身为女子,那傲人身姿也令她心跳微微加速。她不由得狠狠剜了史进一眼——今天真是便宜这无赖子了! 不过……想到这位素来高傲的辽国公主清醒后的处境,扈三娘心底竟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幸灾乐祸的小期待。 史进讪讪地移开目光,心里疯狂吐槽:这小醋坛子!你的宝贝捂那么严实,碰一下就死命掐!看看人家多大气?说脱就脱,而且……嘶,真有料啊……咳咳! 不过这丫头生命力真是顽强,数小强的吧,刚才都一脚踏进鬼门关了,现在这脉象强劲有力,嗯,就是有点快……他下意识抬眼看向耶律南仙。 此刻的耶律南仙眼帘低垂,面色沉静,原本惨白的脸上已恢复了些许血色。 然而她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草原儿女虽不似宋人那般多礼法束缚,可如此贴身近肌肤的“救命”之举,亦是闻所未闻,足以在心中刻下无法磨灭的烙印。何况她自幼深受汉家礼法熏染? 她一向心志坚毅,视婚姻为政治筹码,对儿女情长更是从未抱过奢望。 然而鬼门关前走一遭,却让她心湖波澜暗涌。 一个素昧平生的异族少年,竟不顾自身安危为她吸出毒血?救人之时,他无视礼法,大胆肆意,一身逆天医术竟能强挽天倾! 可刚一脱离险境,他便鬼鬼祟祟偷瞄自己胸口,被人发现还耍赖装晕(史进内心呐喊:哥是真晕啊!)。 偏偏正是这么一个看似痞赖的家伙,将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耶律南仙心中五味杂陈。 奇怪的是,竟没有恼怒,反而……夹杂着一丝陌生的、难以言喻的羞意和悸动。 敖卢幹紧守在楼梯口,最初的惊惶已化作冰冷的警惕,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亭外泛着微澜的湖水和摇曳的荷叶,一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二楼那阵惊呼嘈杂之后陷入死寂,他的心再度悬起。 “余里衍!你姐姐如何了?”他终究忍不住,扬声问道,怕惊扰了救治,只敢唤妹妹的名字。 余里衍蓦然回神:“姐姐好多了!史大哥说命保住了!” 悬在敖卢幹心头的那块巨石轰然坠地,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颓然跌坐在冰冷的木梯上。 他差点哭出来,如果二妹真玉陨在此,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母亲交代。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不远处相师僵硬的尸体,心中又泛起了他那些批言。 ——“龙数肖九,至刚至阳……” 熟读汉学的他,深知“九”为极阳之数,“龙”更是阳刚至尊。 九纹龙,真是应了吗? 一道《周易》爻辞猛地刺入脑海:上九,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果然是亢龙有悔……”他现在就“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不是自己当时步步紧逼,那相师会否暴起发难? 此卦主物极必反,孤立无援!这岂非正是他此刻处境的写照?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这人……究竟是谁?! 他豁然起身,大步走到相师尸体旁,蹲下,伸手去解那件沾满血污的袍子,开始仔细翻检这具穿着普通宋人布衣的尸体。 当手指拂过对方冰冷手腕内侧时,动作猝然一顿——那里的皮肤颜色,似乎与周围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异!若非他目力超群又刻意搜寻,根本难以察觉! 他抽出腰间短匕,屏息凝神,极其小心地用刀尖在那卷起的边缘轻轻挑动。 一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肉色胶状物被揭了下来。 下方,赫然露出一个清晰刺目的刺青图案:狰狞狼首,仰天对月长嗥! 夜狼司! 敖卢幹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如同被淬毒的蝎子狠狠蜇中,猛地缩回手! 夜狼司!直属辽国王庭,只奉大辽皇帝一人之命! 这刺客……竟来自大辽内部?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比深湖更刺骨的寒意攫住了他——金国水鬼、西夏毒针、还有我大辽的夜狼司! 齐聚于此,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在故布疑阵?! “萧大哥!” 史进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敖卢幹猛地抬头,正对上史进扶着栏杆探身下来的目光——那锐利的眼神扫过尸体手腕,显然也捕捉到了那个狰狞的狼首刺青! 史进也是一愣,但随即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此地不能再留!不管这相师是何身份,对方目标就是你们兄妹!必须立刻离开!邀月楼绝不能回——去驿馆!” 敌人既已出手,邀月楼那边难保没有后手。眼下也只有戒备森严的辽国驿馆,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敖卢幹心头疑虑重重,夜狼司的刺青让他心乱如麻,驿馆真的安全吗? 但此刻别无选择。他重重点头:“好!听你的!南仙她……” “暂时无碍!只要不剧烈动作!你来开道,我来背她!” 史进快速应道,身影已再次奔上二楼。 扈三娘和余里衍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耶律南仙扶起,让她伏在史进背上。 隔着单薄破碎的衣衫,史进清晰感受到背后那两团惊人的柔软曲线与弹力。 双手一托,这笔挺的大长腿……心头正暗自咋舌,腰间软肉便传来熟悉的剧痛! 扈三娘面带关切地叮嘱道:“大郎!走稳些!护好南仙姐姐!” “……这醋缸子小娘皮!”史进倒抽口凉气,只能在心里腹诽。 “萧大哥,你开路!余里衍,跟紧我!三......娘,你断后,稍远些,警醒四周!”史进迅速下令。 一行人迅速离开湖心亭,沿着曲折蜿蜒的塘岸小路急速移动。 出了景苑,敖卢幹取了马车。 扈三娘、余里衍扶着耶律南仙钻进车厢,史进抓起缰绳亲自驾车,敖卢幹骑马,一行人直奔城北大辽驿馆而去! 一路上大家都紧绷神经,却并无丝毫异动。 然而,当那高耸的黑瓦飞檐、象征着辽国威严的驿馆遥遥在望时,空气却骤然凝滞! 数队殿前司精锐马卒盔甲鲜明,正策马向驿馆方向汇聚驰援! 其间更夹杂着身着黑衣、行迹诡秘的皇城司察子!数量远超寻常警戒! 敖卢幹与驾车的史进几乎同时猛勒住缰绳!惊疑不定的互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敖卢幹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绷紧的弓弦,脑海中那狰狞的狼首刺青再次浮现。 “萧大哥!”史进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驿馆高大的朱漆院门与紧闭的窗户,“此地局势诡谲,敌友难分!你和公主身份太敏感!此刻怕是不能贸然现身!三娘,你护着他们去我师父那边暂避!” 这几日林冲和栾廷玉都在周侗处,想来那里还算安全。 “我去寻一位故人打探虚实!她耳目通明,必知其中蹊跷!等我回来再说!” 敖卢幹此刻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史进和扈三娘!他重重颔首:“史兄弟!千万小心!” 两人迅速交换位置。敖卢幹下马上车调头,载着三位女子迅速隐入汴京街巷。 史进则猛地一夹马腹,“驾!”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翻腾,朝着城南方向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城南,博雅斋。 史进策马疾驰而至,看到门前那两盏熟悉的素纱灯笼在风中摇曳,心头稍松了口气。 虽然那相师的异常让他疑窦丛生,但他从未怀疑过赵玉嬛会在此时对敖卢幹兄妹下狠手。 身为大宋长公主的身份,就注定了她绝不能容忍敖卢幹兄妹在汴京城里出事! 他翻身下马,抬眼望去,眉头便猛地蹙紧——博雅斋的正门,竟紧紧关闭着! 史进倏然警觉,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街巷。 正午的阳光洒在青石板上,宁静得异常,空气中透着一股死寂。 连平时惯见的摊贩人影都无!接连遭遇险事的他,心中警兆陡升。 他身形一闪,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至大门前,侧耳贴在厚实的门板上。 门内,竟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如古墓的死寂! 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不对!”史进脸色一变。毫不迟疑,他立刻绕向侧墙,找到一处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的墙角。 指尖在几块不起眼的青砖上快速敲击点按,速度奇快、力道精准!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运作声响起,一块墙壁应声向内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 史进稍一打量,便闪身而入,墙壁在他身后无声地、严丝合缝地重新合拢。 这隐秘入口是赵玉嬛私下告知他的紧急通道,通往博雅斋的后院柴房。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木屑尘土气味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史进的心中微沉,左手已无声无息地搭在了腰间冰凉的螳螂刀柄之上! 他屏住呼吸,闪到柴房门前,从门缝中向外扫视。 院中一人,呈诡异的扭曲姿态趴伏在地! 史进的心狠狠一抽!那熟悉的侧脸轮廓……是那个叫十九的伙计! 赵玉嬛的心腹之一! 他身体竟被人以蛮力硬生生向后折断了脊梁,呈现出一个反关节的恐怖角度! 史进拉开房门,上前蹲身探其颈脉——尚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 史进心头凛然!十九的身手他见过,不弱!上次还试图阻拦过他离开! 如今竟毫无声息地死于此地! 那赵玉嬛呢? 第64章 困锁金凤引暴龙 刀锋如雪换新衣 史进放轻脚步,如同幽灵般沿着回廊阴影潜行。 转过一个弯折的墙角,前方豁然开朗,到达了博雅斋的内堂核心区域。 史进骤然僵立,瞳孔缩如针孔!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顶门! 一幅地狱般的血腥画卷毫无预兆地狠狠撞入他的眼帘! 整个内堂如同被狂暴飓风扫荡! 书架东倒西歪,珍贵的古籍狼藉散落一地,桌椅化为无数碎木残骸,精美的瓷器碎片如冰雹般溅得到处都是! 最触目惊心的是墙壁、屏风、梁柱上……大片大片泼溅开来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发黑血迹!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将他包围。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倒伏着,穿着皇城司的制式便服或杂役的粗布衫。 致命伤大多与院里的十九如出一辙——要么颈骨断裂、颅骨塌陷,要么生生被扭断脊梁骨! 唯独那老朝奉是被利刃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喉咙! 史进心中警铃大作,赵玉嬛曾和他说起,那老朝奉是此处的负责人,功夫更是不弱。 来敌这么强吗? 史进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和擂鼓般的心跳,强迫自己冷静。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场景! 他眼神如电,急速扫过这片修罗场—— 赵玉嬛呢?她人在哪里? 或许她恰好不在? 史进心怀侥幸地祈祷。 空气中的一丝甜香引起了他的注意,香气来自一个硕大的铜制香炉。 史进走近嗅了嗅,微感眩晕,嗯,应该是这个了,迷香。 难怪被团灭了。 就在此刻! “唔……呃啊——!” 一声竭力压抑、充满无尽痛楚的闷哼,猛地从内堂更幽暗的深处传来! 史进眼中寒芒暴闪,再不隐藏身形,螳螂刀铿然出鞘,身形化作疾风,直扑内堂深处! 声音来自刑房,史进虽急不乱,身形轻如狸猫,闪到门前探看。 只是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睚眦欲裂,怒焰升腾! 赵玉嬛此刻正被反剪着双臂双脚,以屈辱的驷马攒蹄姿势,悬吊在粗大的房梁之下! 在粗粝的麻绳捆绑下,赵玉嬛身材玲珑浮凸,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原本华丽的宫装早已破碎不堪,沾染着灰尘与斑斑血污,乌黑长发凌乱披散,半遮住那张美艳绝伦此刻却苍白如纸的俏脸。 绳索的另一端,被一只蒲扇般巨掌牢牢攥着! 那巨汉身形宛如铁塔,正是大相国寺前对他狰狞狂笑的壮汉! 此刻他嘴角咧开,一脸憨笑的看着“猎物”。 赵玉嬛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已无往日的魅惑狡黠,唯剩怨毒、愤怒与不甘! 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她身前之人的身上! 那人背门而立,身材颀长,一身青衫,头戴帷帽——正是那日与一壮汉出现在大相国寺的“青衣人”! 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一柄月牙弯刀,刀尖此刻正抵在赵玉嬛喉间。 随着身后壮汉的拖拽,刀尖无情地划过赵玉嬛的素罗纱衣。 青衣人手很稳,纱衣一分分裂开,一寸寸露出赵玉嬛白玉般的肌肤,却不伤肌肤只在上面留下划痕。 青衣人悠然站立,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出现的杰作。 史进虽然心中怒火喷涌,但却不敢妄动。 外间的那些尸体,让他清楚知道眼前这两人的可怕。 那被暴力折断的尸首,应该是那壮汉所为,而老朝奉那封喉一刀,当属青衣人的杰作。 如何从两人手中把赵玉嬛毫发无伤地抢出来? 此时青衣人突然抬手,一把攥住赵玉嬛凌乱的长发,迫使她痛苦地仰起那张美艳的俏脸。 “啧啧啧……”帷帽下响起一种奇特的金铁摩擦般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南国水土果然滋养佳人,这般姿容……便是死了也教人想珍藏啊。” 说话间,便把赵玉嬛的长发缠绕在绳子上,随即那只白皙修长的手肆无忌惮地抚上赵玉嬛沾着血迹的俏脸。 “啐——!”赵玉嬛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却被对方微微偏头轻松躲过。 “有种……杀了我!”赵玉嬛喘着粗气,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字句,眼神狠厉如狼。 青衣人凑近她的脸,“辣手摧花的事我最喜欢干,至于我有没有种……”青衣人发出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轻笑,“……你马上就会亲身体会到了,保证......让你满意!” 那只手顺着赵玉嬛光滑优美的下颌曲线一路下滑,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指尖毫无征兆、蛮横地探入了她早已破损不堪的衣襟内! “唔……!”羞愤至极的闷哼自赵玉嬛喉间挤出。 “啧,真可惜……”青衣人那只手在衣襟下略显粗暴地揉捏着,充满嫌弃地摇头,“……都吃到哪儿去了?这点分量,你那小狼狗满意吗?” 这轻佻恶毒的话语如钢针,狠狠刺向赵玉嬛心窝! 赵玉嬛羞愤欲死,这真是杀人还要诛心! 赵玉嬛猛地收缩下颌,意图咬舌自尽! “呵!”青衣人仿佛洞悉一切!在赵玉嬛下颌发力的瞬间,那只手如毒蛇出洞,闪电般卡住她精巧的下巴! 也不知他捏了什么穴道,赵玉嬛只感到两腮酸软,那还有力气断舌。 “这点‘小场面’就受不住了?”青衣人凑近,帷帽几乎贴上赵玉嬛满是冷汗的额角,“你不知道做密探就要放弃羞耻心吗?还掌管皇城司?不如……让我亲自教导教导你?让你知道,一个真正合格的密探头子,到底该是什么样……我很有信心,若你能‘完整’熬过我的传授……必成大器,呵呵。”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月牙弯刀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轻飘飘地点在赵玉嬛那摇摇欲坠的前襟破口处。 “也许,我们就从这里开始?”青衣人悠悠说道,左手依旧死死钳着赵玉嬛下颌,右手弯刀却想下一划。 “嗤啦——!” 裂帛声清晰刺耳! 随着刀尖的滑动,一道长长的裂口在单薄绸衣上被无情割开! 绸衣破裂,少女初绽的鸽乳在骤然涌入的冰冷空气中无助地颤抖着。 赵玉嬛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哈哈,这就对了,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装什么坚强,这还只是开胃菜!” 青衣人话音一冷,赵玉嬛感到下巴一寒——那人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 “啧啧啧,你说,如果赤身裸体的大宋长公主,死在辽国太子的房间里,还被凌辱虐杀……那会怎么样?想想就让人兴奋!你那个皇帝老爹赵煦,还坐得稳江山吗?你那只忠心耿耿的小狼狗史进,还认不认他那个好大哥?” 赵玉嬛猛地睁开眼,“你这个变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史进会杀了你!灭了你的国!把你加在我身上的痛楚……千百倍还给你!” “哦?”青衣人收刀下移,冰冷的锋刃贴着赵玉嬛平坦的小腹肌肤,带着凌迟般的恶意,慢慢地拖动,留下一道细红的、即将破皮渗血的红痕。 刀尖如同蜿蜒的毒蛇,探进她的下裳。 “他来了正好,”青衣人声音带着几分兴奋,“正好让他看看……去了毛的金凤凰!是个什么样!” “史进!”赵玉嬛终忍不住恐惧,放声大叫! 轰隆! 一声闷响,一个沉重的青铜香炉破门而入,挟着风雷之势,直奔青衣人后心砸去! 壮汉阿三大惊,顾不得手中绳子,急提身旁狼牙棒,奋力向香炉捣去! “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狂暴的声音震得屋内三人头脑嗡鸣,气血翻涌。 青衣人狼狈地避过,与此同时,悬吊的绳索失去掌控,赵玉嬛惊呼着从半空急速坠落! “啊——!” 壮汉凄厉惨叫!香炉被他一捣之下倾倒,炉中炙热的香灰如瀑布般兜头盖脸泼了他满头满脸! 他瞬间耳鸣如雷,双目被灼热的香灰糊住,又痛又痒! 剧痛慌乱之下,他胡乱抡起沉重的狼牙棒,狂暴的劲风扫过,差点将同样被震得发晕的青衣人扫飞! 霎时间,屋内香灰弥漫,视线一片混沌。 “砰!”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赵玉嬛跌落在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睁眼便看见史进那张焦灼而坚毅的俊脸。 史进一刀断去绳索,抱着赵玉嬛滚到角落。 赵玉嬛喜极而泣,“你怎么才来!” 史进莫名其妙,大姐,你什么时候让我过来了? 他刚才投鼠忌器,不敢贸然闯入,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香炉,倒是有了主意。 拎上香炉,刚返回便听见赵玉嬛大叫他的名字,他来不及多想,便把香炉掷向青衣人,身形却是贴地激射而入。 他赌那壮汉必先出手护主,果然赌赢了。 只是他没想到效果那么好,居然把那壮汉重创。 “你稍等,我去杀了他!” 史进来不及解开赵玉嬛,持刀便向那青衣人扑去,此时混乱,正是时候。 “别杀他,给我……扒光他!” 赵玉嬛恨意滔天,绝不能让对方痛快死去。 “好!”史进应声。 那青衣人遭遇突袭,一惊之后马上冷静下来。 只是虽有帷帽遮挡面部,未被香灰灼眼,但屋内烟雾弥漫,视线依旧受阻,只能持刀退守。 这时他只觉背脊一阵恶寒! 生死关头,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爆发出惊人反应,手中弯刀本能地向后反手挥出! “当!”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史进的斩击被他凭着直觉精准格挡! “当当当。”他接连挡下了史进数刀。 然而在那壮汉两次疯狂挥棒差点击中他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嘶吼:“阿三!滚出去!” 壮汉此时听力稍微恢复,但眼睛痛辣,依然一片漆黑,如同没头苍蝇。 听到命令,他闷应一声,抡起狼牙棒,朝着记忆中墙壁方向狠狠捣去! “轰!”墙壁应声被捣出一个大洞! 他合身一扑,只想逃离这混乱险境。 “当”一声闷响伴随着他低沉的痛哼,竟是心慌意乱之下,一头撞在破洞边缘的坚实墙砖上。 他晃了几晃,一头栽倒在地,居然撞晕了过去! 那破洞涌入光线,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但这光线与烟雾混杂,反而让戴着帷帽的青衣人视线更加模糊不清。 还不等他摘下帷帽,寒意再次袭来! “嗤嗤嗤,当当!”就在混乱的碰撞声中,一连串急促而恐怖的裂帛之声骤然响起! 暴怒之下的史进,刀速居然达到了一秒八击! 唯快不破! 螳螂双刀已然化作一片肉眼难辨的银色光轮!带着森寒无匹的切割之意,瞬间将青衣人彻底笼罩! 一步慢,步步慢! 被史进打乱节奏的青衣人彻底失去了主动! 青色的宽大外袍、内里的劲装,在这无坚不摧的刀轮下,如同腐朽的薄纸! 眨眼间被切割、绞碎成漫天飞舞的残片! 史进收刀而立,气喘如牛,这一番劈斫也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只是眼前一幕让他差点惊掉了下巴。 不过呼吸之间,方才还气定神闲、掌控一切的神秘“青衣人”,浑身上下只剩几缕布条狼狈地垂挂! 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阳光空气中。 一个高挑健美、宛如雌豹的女子身形惊心动魄地呈现出来! 饱满挺拔的玉峰剧烈起伏,小腹线条毕露,笔挺的大长腿。 女子戴着的那顶青色帷帽也被一刀剖开,歪斜着勉强遮掩着小半张脸,露出半边野性而美艳的容颜。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丰润的嘴唇因为吃惊半张着,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是刚才那个淫邪毒辣的青衣人?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史进怔在当场。 那个少女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帷帽下半张脸血色瞬间褪尽,只剩极度的震惊与被彻底扒光的羞愤! 她下意识地用手臂慌乱地去遮挡身体,动作狼狈不堪。 史进刚才那股暴怒莫名的便泄了,他本意是要将其羞辱后当场格杀或重创,万没料到是这般结果。 短暂的停顿后,一声混合着无尽羞愤与暴怒的尖叫撕裂寂静。 “啊——我要杀了你!” 第65章 裙底杀机龙凤斗 险象环生伏白狼 那女子两眼含泪,如同被逼至绝境的母狼,不顾一切地合身扑上,手中弯刀疯狂砍向史进。 史进莫名生出一丝愧疚,再加上那女子胸前晃动的“大灯”晃得他眼晕,一时竟被劈砍得连连退后。 女子趁势发起一串猛攻,攻势骤然一停,倏忽转身,如离弦之箭向后倒射,目标直指阿三撞开的墙洞豁口。 身后赵玉嬛发出破音的尖厉嘶喊:“拦住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史进有点懵,什么叫“跟我没完”?但无暇细想,身形疾闪,追了出去。 那女子身形矫捷如狼,白花花的身影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她掠过院落,随手扯下晾晒的一件长衫匆忙裹身,脚步毫不停顿,纵跃间宛若狼腾。就在她右手堪堪搭上墙头的瞬间,脚踝一紧——已被史进死死扣住左脚。 “下来!”史进低喝一声,猛力回拽。 女子惊呼失声,身体顿时失衡前倾,从墙头跌落。 宽大的长衫倒卷,露出两条笔挺强健的长腿和浑圆紧致的臀部。 “嗤!”女子反应极快,左手刀狠狠刺入土墙,硬生生稳住身形。右腿携着破风声,狠辣无比地扫向史进脖颈!这一脚若中,颈骨必断。 “砰!”闷响声中,史进横臂格挡,只觉臂膀一阵酸麻。 这丫头力气好大! 女子眉头亦是一蹙,她这一脚足以扫断硬木,如今却如踢中铁板! 剧痛传来,她咬紧牙关,变扫为缠,左腿膝盖猛地一屈,竟如毒蛇般绞上史进手腕,足弓随即上翘,瞬间缠紧史进大臂,整个人如一条凶悍大蟒,牢牢吊在了史进身上。 只是这样一来,衫内春光尽显。 史进倒抽一口冷气,猝不及防的视觉冲击,让他脑子嗡的一声,气血直冲头顶。 只觉得阳光好灿烂! 就在这时,一股惊人的绞杀之力骤然爆发!绞缠在他手臂脖颈间的长腿猛然发力,扭!翻!狠厉的力道自腕关节直冲上来,腕骨在压力下发出轻微“咯吱”声,手臂和脖颈被致命的压迫感瞬间勒紧! “摔角!”史进脸色骤变,这女子腰肢爆发出的力量远超想象,竟险些将他手臂生生拧断!她凌空翻旋,双腿成功缠锁住史进的手臂和脖颈,绞腿锁颈的杀招已然成型! 史进只感鼻腔发痒,急忙收摄心神,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硬生生抗住了这记凶险的绞杀。 女子一击无功,心中更是惊骇。她这“玉门绞”本可寸断人骨,从未失手,此刻竟连史进的手腕都未能拗动! 刹那的僵持,两人目光相接,都有些错愕。 阳光之下,女子的样貌更清晰了。皮肤冷白如雪,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目若寒星,此刻紧咬下唇,龇着小虎牙,眼神中却尽是噬人的狠毒,全无一丝寻常女子的羞怯。 在她身上,史进只感受到野兽般的凶悍。唯一显露人性脆弱的一刻,似乎只有最初衣服被剥的瞬间。 女子双腿持续加力,史进只觉臂上压力陡增。忽然,他鼻子一热,两行鼻血蜿蜒流下。 女子微微一怔,嘴角随即勾起一丝轻蔑的嘲讽:“没种的雏儿!” 这一句瞬间点燃了史进的怒火,想起她对赵玉嬛的戏弄,一股暴虐情绪猛地升腾。 “臭丫头!我撕了你!”史进暴喝,双臂肌肉贲张,竟硬生生将绞死的双腿掰开! 女子眼中终于闪过一抹羞耻和慌乱。这清秀少年竟有如此神力! 玉门绞被破,于她亦是极险!她曾目睹阿三狂性大发,将缠住他的摔角高手生生撕碎! “完了!”女子只觉双腿被寸寸拉开,两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心知若继续下去,史进这头蛮牛真可能将她撕成两半! “拼了!”她尖叫一声,猛地腰腹发力拧转,翻身向上压制。 史进只觉得眼前一黑,窒息感扑面而来!后颈的压力陡然剧增!那女子双手死死抱住他后脑勺,拼尽全力狠狠一扭! 史进惊骇欲绝!这要被扭实,脖子就断了!再无任何顾忌,他闪电般探出右臂,手指如钩,直扣向女子大腿内侧。 女子扭颈之力未果,便觉一股锐利的酸麻感自大腿内侧如电流般蹿遍全身,浑身气力瞬间泄去。紧接着天旋地转!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女子白鱼般的身躯被史进狠狠掼在地上,烟尘四起。即便她体魄强悍,也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一时再难动弹。 史进气喘吁吁,看着瘫软在地、衣衫不整的女子,心中全无半点绮念,只剩下无穷的疲惫和无奈:“这他娘的真是个疯婆子!” 他其实已是手下留情,若全力施为,这一摔便能要命。 史进走上前,准备捆绑。然而他刚弯腰,心中警兆突生! 那女子双眼蓦地睁开,双脚快如闪电般再次绞住他双腿! 卧槽! “噗通!”两人翻滚着,一同坠入旁边的水塘! 女子在水中化身为妖,双腿死死绞缠住史进腰际,双臂紧抱他的头脸,拼尽全力将他往水底按去! “咕噜噜……”史进口鼻被按入水中,心中抓狂:“这他妈的是从哪个疯人院跑出来的!” 史进沉身,双臂贯入水中,反手抓住她脚腕一拧!女子痛哼,双腿不由自主地松开。史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从水中站起。 水塘不深,直到史进胸口。 女子依旧如同水蛭般紧贴在他身上。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脸颊,混杂着血珠滴落,宛如水中精怪。她的曲指如钩,凶狠地抓向史进喉结! 史进一把叼住她的手腕。女子身体扭动,胸前椒乳激颤,红樱擦过史进鼻尖留下腥甜血气。 突然,女子眼中凶光大盛,竟猛地低头,狠狠一口咬在史进颈侧! “呃!”史进闷哼,剧痛彻底激发了他的凶性!右手闪电般扣住女子右肩,“咯啦”一声脆响!肩关节被硬生生卸脱! “啊——!”女子发出凄厉的惨嚎,浑身如秋风中的枯叶般剧颤,眼泪横流。 纵然如此,她的双腿仍不甘地紧夹在史进腰侧用力,只是已力不从心。 两人姿势暧昧,目光却如同在厮杀的恶狼,凶狠地对视着。 史进感到颈侧伤口阵阵抽痛,又气又怒:“服不服?真要老子宰了你?” “服……你娘!”女子龇着虎牙,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话音未落,她猛地低头,一个头槌直撞史进面门! 就在此刻,她的头皮剧痛欲裂! “啊!”她一声痛呼,脸向后仰,却是史进早有防备,一把攥住了她的长发,将她死死制住! 史进脸色阴沉如水,如同袋鼠携带幼崽般爬上水塘。 他将女子重重甩落在地,左膝狠狠顶住她后腰命门穴,右臂自她腋下穿出,反手锁住她的下颌关节。 女子兀自不服,喉中咯咯作响,完美的左手疯狂反抓向史进面门,五指如钩,欲抠其双眼! 就在指尖堪堪触及之际,女子浑身猛震!一股强烈的酥麻感自尾椎骨猛地炸开,直冲天灵盖!所有气力瞬间消散无踪! 螳螂门的秘传手法“抚穴截脉”,史进精准封住了她督脉要穴。 女子被反扣左手,脱臼的右臂无力垂落,以跪伏的屈辱姿势被按在地上。 她泪流满面,却依旧拼命扭过头,用那双倔强狠戾的眼睛死死瞪着史进。 史进喘着粗气,避开了那凶狠的视线。 他忽然想起赵玉嬛被吊在梁上的情景,也是这般倔强。 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余深深的疲惫。 那女子湿透的衣衫紧贴身体,曲线毕露,这景象却只让史进更加烦躁。 女子忽然发出癫狂的嗤笑,声音沙哑:“你是不是……想上我?” 说着,她竟故意扭了扭腰,撅起的臀部在史进腿上蹭了一下,如同求偶的母狼。 史进只冷冷扫了她一眼,自顾拿起绳索捆绑。 “放了我……我让你……” “闭嘴!”史进厉声喝止。 女子脸上轻蔑更甚:“别装了!一看你就还是个雏儿!奴奴经验丰富得很…赵玉嬛那没胸没屁股的干巴妞有什么好?你看……” “啪!”一声清脆的拍击! 史进猛地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她浑圆的翘臀上! “我是个郎中!”史进声音冰冷,“妇人和姑娘,我分得清。小毛丫头别在这儿装什么风月老手,否则!总有一天把自己玩死!” 女子如遭电击,整个人猛地一僵!那张写满桀骜不驯的脸上,竟瞬间腾起一片难堪的潮红。她心虚地急忙挪开视线,不敢再看史进探究的目光。 史进心中一动,视线落到那因掌掴而微微泛红、浑圆挺翘的部位。 女子敏感地察觉到这目光,下意识地绷紧腰臀,极力收缩,先前放浪嚣张的姿态荡然无存。 “放开她!”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咆哮骤然炸响!紧接着便是赵玉嬛短促的痛哼! 史进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骤然沉向深渊!他急转头望去,睚眦欲裂! 只见阿三那如巨熊般的庞大身躯,赫然堵在墙洞豁口处! 焦灼近半的头发还冒着烟,满脸黢黑血污,一只眼肿成一条缝,另一只独眼也是红丝满布,燃烧着疯狂的凶光! 而他那沾满血迹的巨大手掌,正拎着驷马攒蹄的赵玉嬛!如同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看到史进望来,阿三扼住赵玉嬛脖子的左手猛一收紧! “呃——!”赵玉嬛一张俏脸瞬间由煞白转为恐怖的酱紫色,痛苦地向上翻着眼珠,喉咙深处挤出艰涩窒息的“咯咯”声! “不想她死!就放人!”阿三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两块铁片在摩擦。 “你先松手!”史进的声音冷得像万载寒冰。他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寒气森森的短刀,刀锋瞬间压在了女子的喉间!一缕细细的血痕立刻渗出,蜿蜒向下。 女子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腮帮一疼—— “咔哒!”史进出手如电,干脆利落地卸下了她的下颌! 这疯婆子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鬼话! 阿三见状,独眼爆出血丝,扼住赵玉嬛的手指再次加力! “呃……史…进……”赵玉嬛已无法吸进一丝空气,只剩下断续含混的音节。 史进紧盯着阿三那只独眼,手上刀锋微微一动,压得更紧,女子颈上的血流立刻加快。 “女人麻烦得很,”史进忽然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冰冷如刀,“不如这样:你杀了她,我立刻割了你主子的喉咙。然后……咱们两个再打一场?”说着,手腕一翻,将刀刃完全横压在了女子的咽喉要害之上。 汗珠混杂着血泥,从阿三光秃焦黑的额角滚落。他那只独眼死死盯住史进,喉结滚动。扼在赵玉嬛脖子上的巨手,不敢再加力,反而微微松开了一丝。 濒死的赵玉嬛终于缓过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空气。 女子眼角余光捕捉到史进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上,已无声无息地扣住了一个形如圆盘、状若梅花的奇门暗器!他是要行险!以命搏命! “呜…呜…!”女子从喉管里发出急促含混的呜咽,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带着哀求的惧色。 “一起放人!”阿三终于嘶吼出声。 史进盯着她失了下颌而难以发声的痛苦脸孔。 “让他放下人,”史进沉声道,“我放你们走!” 女子无法开口,只能拼命点头,眼神急切。 史进捏住她的脸颊,指节运力一错一推——“咔哒”一声脆响,下颌复位。 女子甫一能言,立刻急喊:“阿三!放人!” 阿三听到命令,独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凶光。巨掌松开了赵玉嬛的脖子,依言老实后退。 史进押着女子,缓缓向蜷缩在地的赵玉嬛走去。当距离还有五步左右时,女子忽然停下脚步,冷声讥诮:“怎么?到这儿还不够么?” 史进没有理会她,看向赵玉嬛:“你怎么样?” “我没事!”赵玉嬛挣扎着抬起头,充满恨意的目光在衣不蔽体的女子身上狠狠剜过,最终落在她挺起的胸膛,愤怒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妒忌。 女子毫不在意她的目光,甚至故意用胸部蹭了蹭史进的胳膊。 “史进!别放她走!”赵玉嬛气急败坏地尖叫。 第66章 玉面狼女遗金锁 鸾凤衔怒啮齿伤 “史进!别放她走!”赵玉嬛气急败坏地尖叫。 “小南蛮!”阿三闻言,爆发出震怒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熊罴,抬脚就要猛冲过来! “站住!”那女子厉声高喝。 阿三庞大的身躯生生钉在原地,喘着粗气,那只独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锁定史进。 女子下颌微抬,眼睛斜睨着史进,抿紧嘴唇不发一言。 “今天不行,”史进目光扫过赵玉嬛,平静地开口,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答应放他们走了。” 说着,他朝完颜兀鲁挥了挥手,随即不再看她,转身走向蜷缩在地的赵玉嬛,阳光洒在他沉稳的每一步上。 女子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悍勇之气一泄,全身的伤痛顿时清晰起来。 她盯着史进挺拔健壮的背影,湿透的衣袍紧贴着他贲张的肌肉线条,无声地诉说着其中蕴含的爆炸性力量。 只有亲历过刚才那番惨烈交锋,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甚至可……可……爱? 她猛地压下心中这荒唐的念头,转身欲离开这片让她吃了大亏的险地。 “站住!”身后传来史进冷冷的低喝。 女子身形骤然一顿,心头一沉——他还是后悔了? 她强抑住拔腿狂奔的本能,抬手止住蠢蠢欲动的阿三,缓缓转过头,丹凤眼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讥诮:“果然,宋人都是没信用的无耻之徒!” 心底却悄然滑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失望。 史进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径自走到她面前。 阳光下,女子看见他颈侧被自己咬伤的齿痕仍在渗血,与他尚显少年气的脸庞形成奇异反差。 毫无预兆地,史进的左手猛地扣住她受伤的右肩!剧痛袭来,女子疼得蹙眉:“你……!”女人怒目相视。 史进右手闪电般抄出,牢牢钳住她的手腕。 女子强忍疼痛冷笑:“你还想怎样?或者你想我......” 说着神经质地笑起来,只是这笑容只持续了半秒。 史进眉毛猛地一挑,手上骤然发力一拉一折! “啊——!”女子惨叫出声,右肩关节传来刺骨钻心的剧痛。 “该死的小南蛮!”阿三炸雷般的咆哮响起,抄起狼牙棒大步冲来! “阿三!待在那!”女子忍着剧痛,手扶肩膀尖声喝止。 阿三冲势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他赤红的独眼死死瞪着史进扼在女子肩上的手,喉结滚动,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节捏得棒柄发白,却终究不敢再动分毫。 史进视若无睹,兀自在女子肩关节处揉捏了两下。 “不想残废,这几天就别乱动。” 女子惊疑不定地活动了下右臂,发现剧痛竟奇迹般消散了大半,虽然依旧酸麻无力,但至少能活动了。 史进这才抬眼看向阿三那个傻大个,惋惜地摇了摇头:“你跑过来多好!也给我个杀你的机会。”说着,他扬了扬右手,阳光下一枚边缘锋利、形如五瓣梅花的精钢暗器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女子瞳孔骤缩,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狡猾的小子!她狠狠剜了史进一眼,忽又换上妖媚神情:“心软的男人,既然这么心疼我,不如跟我走吧?跟我回去草原!哈哈!”她媚眼如丝,“再把这宋国的长公主带着,给你做女奴如何?” “你这贱人!史进,杀了她。”赵玉嬛气得浑身发抖,却见史进盯着那女子不说话,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恐惧——这小贼不会真答应她吧? 史进一把将女子往前推去,冷冷道:“你减减肥,我或许就有兴致了!”目光扫过她沾着泥水却紧实有力的丰挺轮廓。 “你……”女子脚步一顿,先是一愣,旋即一股强烈的羞恼直冲脑门,脸庞脖颈瞬间腾起滚烫红云!她猛地甩开湿漉漉的长发,几乎咬碎银牙:“呸!”头也不回地仓皇冲向后方。 阿三最后死死瞪了史进一眼,脸上竟露出一抹憨傻却狰狞如恶鬼的笑容,随即迈着沉重的步伐追了上去。 园中终于彻底恢复死寂。 史进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此时才略微松弛。这疯婆子总算走了。 一阵风过,颈侧的咬伤和身上多处挫擦伤顿时刺疼起来。 他无暇顾及,快步走向赵玉嬛。 赵玉嬛依旧狼狈地趴伏在地。绳索捆缚加上挣扎,早已让她的衣衫凌乱不堪,十分凄惨。 几缕汗湿的乌发黏在颊边,越发显得脆弱。 史进移开目光,蹲下身去。他左手按住她被反剪的手腕处,右手探向腰间短刃,却在抽刀前猛地顿住——凑近了才看清,那材质不明的绳索竟深深勒进赵玉嬛手腕脚踝的皮肉里,渗出的血珠已凝成暗痂,边缘肿胀泛青。 “该死的疯婆子!”史进低声咒骂。短刀过于锋利,强行割断极易伤及皮肉! “师姐,得罪了。” 他果断将短刃插回腰间,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向勒痕边缘,极其专注地开始解那复杂的绳结。 绳结打得又狠又刁钻,每一处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绣花般的巧劲。 史进屏住呼吸,汗珠从额角滚落,目光专注地如同拆解最精密的机关。 “……这结太刁……忍着点……我尽量轻……哎呀,对不起!”史进一边说一边解。 赵玉嬛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绳索摩擦伤口的剧痛与史进指尖无意触碰带来的奇异麻痒交织,如同无数小虫爬行。每一下解绳的动作都牵动着痛楚,又痛又痒,如同受刑。 “你闭嘴!该死的贱人!我要杀了她!呜……”赵玉嬛嘴里语无伦次,一会骂史进,一会骂那女人,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如断线珍珠滚落。 堂堂大宋长公主,睥睨皇城司的冷傲司主形象彻底崩塌,此刻只有一个深陷羞愤与痛楚的十六岁少女。 史进感觉自己同时在对付十个高手,精神紧绷到极点,手指开始发酸,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滴落。 终于,“啪嗒”一声清响,最后一个绳结应声而开。 史进松了口气,如同刚经历一场恶战般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 束缚一除,赵玉嬛翻身想站起,奈何双腿因长时间捆绑而血脉不通,一软之下,整个人直接跌入了史进怀中。 她突然伸出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他湿冷而宽阔的胸膛,放声痛哭!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像一个饱受惊吓、最终找到庇护所的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里,满是恐惧、屈辱和后怕,滚烫的泪水浸透史进冰冷的衣襟。 史进怔了下,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和背上那些刺目的伤痕,能感受到怀中女孩儿的伤心,心头怜惜。 赵玉嬛背脊上,纵横着数道被绳索紧勒后留下的暗紫色淤痕。 史进心中莫名一疼,抬手极轻地拍抚她的后心,动作有些笨拙生涩,却又透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史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激斗后的疲惫,却也透出令人心安的力量。 史进努力转移注意力,“咱们也算…扳回一城。那疯婆子的脸也丢光了。回去不躺个把月才怪。” 赵玉嬛哭了阵,情绪舒缓了些,哭声渐渐从号啕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你是没吃亏!”赵玉嬛猛地抬起头,泪痕斑驳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得像兔子,带着怨气和委屈地瞪着史进。 她咬着唇,鼻尖一抽一抽地,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史进湿透前襟敞露出的锁骨、结实的胸膛……以及颈侧那个清晰泛着血丝的齿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涌起,她挺身而起,大声叫道:“又搂又抱,我看你享受得很!嘶……好痛……” 她狠狠地捶了史进的胸口一拳,却牵扯到了腕上的勒伤,疼得她倒吸冷气。 史进一滞,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一场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捕捉,竟打成了一场触目惊心的烂仗! 自己差点阴沟里翻船。 想想那女子的癫狂和狠辣,史进心中就阵阵发寒。 他发誓,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他有多远跑多远,那个疯女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那个该死的贱人!你为什么放了她?我宁可和她一起死!” 赵玉嬛越说越气,又捶了两拳! “师姐,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史进苦着脸说道,这丫头感情把我当大鼓呢。 赵玉嬛闻言狐狸眼一瞪,“你还欺负我!我……我咬死你!” 说罢,狠狠一口咬在史进肩头! “哎!松口!松口!” 史进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开,只能苦着脸辩解,“天地良心!师姐,我那纯粹是战斗需要!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那些?再说,她哪有你好看…”话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你还敢说!”赵玉嬛松开口,气得又要捶他。 “咳咳,”他强行把这不合时宜的联想赶出脑海,岔开话题,语气严肃起来,“师姐,现在不是算这个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他们随时可能杀个回马枪或者有接应。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赵玉嬛发泄了一通,心中稍微舒服了些,恢复了理智。 史进说得不无道理,真要被对方反杀回来,自己这两人怕还真抵挡不住。 史进看着言语轻松,但那只不过是顾忌她的情绪。 连番恶战之后,史进实际上也是脸色苍白,满脸疲惫,眼中的光都暗淡了。 看着史进那渗血的肩头,赵玉嬛又有点心疼,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瞥到史进脖侧的那个齿痕,一股酸气又冒了上来。 该死的贱人! 她默不作声地从史进身上爬起来,挣扎着就要起身。 “嘶……”脚踝和手腕的剧痛让她秀眉紧蹙。长时间的捆绑导致气血不畅,刚获自由的身体根本难以支撑。 史进站起来不由分说,长臂一抄,一手穿过她的腋下,另一手穿过膝弯,稳稳的一个公主抱,将轻巧如燕的赵玉嬛打横抱了起来! “啊!”身体陡然悬空,赵玉嬛惊呼一声,本能地搂紧了史进的脖子。 “你......” “你什么你!事急从权都不知道吗!我倒是想让你抱我!再说了,我不是你的人吗!” 史进呛了回去。 赵玉嬛听他这么一说,又沉默了下来,想来两人见面之后的种种,一时有点痴了。 两人之前斗嘴,赵玉嬛还不时调戏下这个傻小子,但今天却出尽了洋相,以后这家伙更不会把她当成上司看了。 不觉有点气沮。 这过于亲密的姿势让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 两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亲密,她心中叹了口气,这孽缘好似越来越深了,只是...... 她扭过头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搂着他脖子的手却紧了几分。 史进感受到了,瞟了她一眼,只见赵玉嬛眼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悲伤,看得他心中一颤,这丫头,该不会想不开有了那啥的心思吧。 “他娘的,骨头都散架了!哎!看你也不胖,怎么这么重!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史进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其实累得话都不想说,但今天这事对赵玉嬛冲击太大,身体的伤其实还好,心理可就不好说了。 他只能用这种轻松调侃的语气来舒缓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这帮女人,怎么一个个地都爱咬人,属狗的吗? 果然,一听史进说她胖,赵玉嬛马上不乐意了。 搂着史进脖子的手一紧,“你敢说我胖!” “轻点,我撒手啦!” “你敢!” 两人又开始拌嘴。 史进见赵玉嬛恢复了泼辣,心中稍安,脚步也轻快了些。 抱着赵玉嬛从那个破洞钻入房中,只是在穿过满地狼藉的刑房时,一点金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点金光就在刚才他和那疯女人搏斗的地方。 史进心中一动,他走过去,拨开那些破碎的衣物,发现在一片肚兜旁有一个小小的金饰。 “你还惦记着那只小母狼!”赵玉嬛看史进用脚拨弄那些衣物,又羞又气! “你别闹了!”史进皱眉道,弯腰捡起那半片肚兜,在那肚兜上挂着一个金锁。 第67章金锁缠丝埋祸种 长扣青藤启芳门 “你看看,或者可以从这里查到那疯婆子的身份。” 史进随口解释了一句,便将那块肚兜连同金锁递给赵玉嬛,抱着她继续前行。 赵玉嬛脸上一红,心中稍安,接过来细细打量。 那半片肚兜是用上等丝绸所做,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条小蛇,一双大眼,嘴里叼着一朵花,不见其凶,反显得萌态可掬。 肚兜上穿着一枚制作极为精巧的纯金锁状配饰,约莫指肚大小,镂空雕琢着繁复的狼首图腾,狼眼镶嵌着两粒暗红色的宝石,透着一股妖异的肃杀之气。 锁链是柔韧的金丝编织而成,一端断裂的痕迹崭新,显然是被史进刚才那轮快刀斩断。 无论肚兜和金锁,都显示那女子身份不低。 赵玉嬛一时看不出来什么,肚兜上的小蛇倒是好猜,应该是那女子的生肖,那贱人倒是和自己同岁。 史进脚步不停,快步走进被撞得只剩半个门槛的主屋。 屋内光线昏暗,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将赵玉嬛轻轻放在一张尚未翻倒的太师椅上。 “药在哪儿?”史进问赵玉嬛。 赵玉嬛指了指屋角一个暗色橱柜。 “左三右七。” 史进走过去按赵玉嬛所说叩击橱柜侧面几处暗点。 沉闷的机括声响起,橱柜内壁弹开一个暗格,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些应急物品:干净衣物、急救伤药(金疮药、绷带)、碎银子,几柄精良的飞刀匕首,甚至还有两个小巧的皮水囊。 史进先抓起一件干净的男式青色外袍,走回赵玉嬛身边。 赵玉嬛此时已缓过些劲,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身上那件破烂又沾满泥泞的纱衣实在无法见人。 “湿衣服先换了吧。”史进将外袍递过去,转身离开回到橱柜那边拣选药物。 背后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 史进待声音停止,才转过头,拿着急救物品回来。 赵玉嬛已将宽大的青袍裹在身上,遮住了狼狈。 史进蹲下身,拉过她纤细的脚踝。红肿的勒痕处皮肤破损,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和暗红色的血渍。 他又查看手腕,情形相同。 他把自己的那袋烧酒拿出来,用白布洇透。 “忍着点!” 史进说完便快速地清理她破损的伤口。 “嘶!”赵玉嬛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 “哎,你抓我干嘛!” 史进一阵呲牙裂嘴,赵玉嬛十指尖尖,可是留着长指甲的! 赵玉嬛眼泪汪汪地问:“你这酒怎么这么烈!” 她是知道烈酒可以处理伤口的,但史进这酒味道极冲,那些所谓的烈酒在他这酒面前,连孙子都算不上。 “自己酿的。晚点跟你说。” 史进快速地消过毒,随即又从怀里拿出个小瓶,拔去木塞,倒出一些药油涂在她伤口上。 赵玉嬛只感到那药油涂上去,伤口一阵清凉,疼痛减轻了很多。 “这个就是你给那小丫头用的药?” “嗯,这药油涂上去好得快,不留疤,十几天之后包你又是白白嫩嫩的大美女一枚!” 史进得意扬扬地说。 赵玉嬛不禁莞尔,心情好了些。 史进随即又将暗格中取出的小巧的白瓷葫芦打开,瓶塞是银质的。 他拔开塞子,一股辛凉刺鼻却又带着奇异的清新苦味的药气弥漫开来。 单是那药油还不行,这个才是上好的伤药,之前赵玉嬛给他了一点,他分辨了下,里面应该是有消炎药材成分。 他用银塞小心地挑起一星点浅绿色的粘稠膏体。 “忍一下。”史进沉声说,这药就有点刺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赵玉嬛手腕脚踝的伤口上。那膏体一接触破溃的皮肤,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如同烧灼般的刺痛! “唔!”赵玉嬛猛地绷紧了身体,脚趾蜷缩,咬住了下唇才没痛呼出声,冷汗立时从鬓角渗出。 史进的动作极快而轻柔。药膏涂抹完毕,他又取出干净的白色绷带,手法极其娴熟地一圈圈缠裹在伤处,打结固定。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 处理完赵玉嬛的伤,史进才快速从暗格里取出一套灰色劲装换上,又捞起一个水囊先让赵玉嬛喝了几口,然后自己也猛灌了几口清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颈侧的齿痕,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带着一丝的烧灼感和微痒。 史进心中又是一阵疯婆子,臭丫头的一顿骂。 咬人都这么毒。 “师姐,我们现在必须立刻转移!回宫还是?”史进看着赵玉嬛,征询她的意见。她是司主,知道安全屋和应急通道。 赵玉嬛已缓过那阵剧痛,裹紧外袍,脸上恢复了几分冷静,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被捆绑羞辱后的余悸。 她摇摇头,目光飞快扫过门外死寂的院落,压低声音:“我这个样子不能回宫!先送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史进追问。他能感觉到事情远超预料。 赵玉嬛撑着扶手站起身,因脚踝疼痛而微微趔趄了一下。史进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城南……积英巷。”赵玉嬛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个字,“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们从柴房侧门走。” 史进不再多问,他将一个皮水囊和一小包应急的碎银子塞给赵玉嬛,然后蹲下,利落转身:“上来,背你走快些!” 赵玉嬛犹豫了一瞬。她清楚自己脚上有伤行动不便,当务之急是脱离险境。 她轻轻伏上史进宽阔的背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少年温热结实的身体和她紧紧相贴,隔着几层衣物,依然能感觉到他精悍的肌肉线条和自己急促的心跳。 那点羞赧在现实的危急面前已无足轻重。 “小心些。”赵玉嬛只叮嘱了一句,声音低低的。 史进嗯了一声,稳稳背起她,毫不费力。 眼睛余光发现那个金锁和肚兜还在一旁,随手拿起揣进口袋。 赵玉嬛皱着眉头想事情,却没注意。 史进避开前院满地狼藉和刺眼的尸体,快步走向柴房。熟门熟路地从柴房出口来到街外。 他那匹马已没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狼女顺走了。 史进骂了一句,张望了下,也没看到马车,这边太偏,只好背着赵玉嬛走。 好在赵玉嬛说的地方并不太远,也在城南这边。 他专挑最偏僻的小巷和树荫穿梭。脚步轻快而富有弹性,尽量避开石板路,踩在边缘的尘土上减轻震动,减少对赵玉嬛脚踝伤处的刺激。 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对方行事诡异且肆无忌惮,现在两人这般情况,不得不防。 路上行人稀疏,街市远在几条巷子外,只有夏蝉在树梢嘶鸣,更显小巷幽深。 “左转……直走……”赵玉嬛伏在他背上,不时在他耳边发出极轻的指示。她的气息拂过史进的耳廓,带来一丝痒意。娇嫩的脸颊偶尔会随着身体起伏蹭到史进的脖颈,带着丝丝凉意。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之前的争吵似乎都在这份相依为命的紧迫中被暂时搁置了。 赵玉嬛把头靠在史进的肩上,只想这段路就那么走下去,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还是到了目的地。 走了约莫一盏茶,穿过数条蛛网般复杂的窄巷。 赵玉嬛指示史进停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干净整洁的巷子深处。 这里环境雅致,两旁是粉墙黛瓦的高墙深院,隔绝了市井喧嚣。空气中飘散着一缕若有似无、清雅悠远的草木芬芳,似乎是某种高级熏香或是精心打理的花圃散发出的气味。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巷子中段,一扇低调的朱漆侧门前,两侧矮墙爬满了苍翠的常青藤。 “就是这,放我下来。”赵玉嬛在他耳边说。 史进小心地卸下赵玉嬛,让她站在门边的石阶上。赵玉嬛裹紧了身上的青色外袍,强忍着脚踝的不适站定,深吸一口气,抬手拉住悬挂在门边的一条青色丝绦绳扣。 笃、笃、笃笃、笃——三长两短,富有韵律的叩门声在幽静的巷子里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穿透力。 史进站在赵玉嬛身侧,悄然握住袖中梅花镖,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巷口巷尾,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院内一片寂静。过了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沙沙”的轻响是鞋底摩擦石板的动静。 “何人叫门?”一个温和清润、带着些许慵懒又沉稳的女声隔着厚厚的门板传来。 史进眉头一皱,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赵玉嬛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看了史进一眼,有点尴尬地说:“你站远点。” 史进有点莫名其妙,但依言退了两步。 赵玉嬛凑近门缝,用一种特殊的腔调低声回了三个字:“……春归处。” 门内似乎停顿了一息。 紧接着,“吱呀——”一声,厚重的侧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初夏正午强烈的阳光瞬间涌入院内。 开门的人逆光而立。史进下意识地眯起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略显宽大的素白麻质夏衫,布料柔和。未束的乌发如云,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松松绾住,几缕青丝慵懒地垂落颊边。光影勾勒出侧脸柔和优美的线条,眉目温润如水墨晕染。 既有大家闺秀的端雅气度,眼底深处又藏着一份天真与灵慧。 史进一怔,小青! 开门的人却是有过两次见面之缘的那个假书生。 假书生开门后目光便落在了狼狈的赵玉嬛身上,吃了一惊,“小狐狸,你这是怎么了?” 随即便看见了远处正诧异打量她的史进,更是愕然,赵玉嬛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扶我一把。先进去再说!” 假书生这才猛地回神,顾不得探究史进为何在此,忙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赵玉嬛。 扭头喊道:“海棠,赶紧过来搭把手!” 院中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一个小丫鬟跑出来,正是之前的那个丫鬟海棠。 小丫头看见赵玉嬛这样,也是吓了一跳,忙上来帮忙,赵玉嬛几乎是被两人半扶半抱地拖进了门内。 史进扫视一眼寂静的巷子,闪身跟进,反手将厚重的朱漆侧门“咔哒”一声合拢、闩死。 小院内一片清凉幽静。眼前是个精致小巧的花园,青石板小径蜿蜒,两侧植着翠竹与几株开得正好的栀子,馥郁的甜香在午后的空气中静静流淌。小径尽头,是一座飞檐翘角、窗明几净的轩敞书斋。 假书生扶着赵玉嬛,径直走向书斋。史进紧随其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庭院角落吸引——那里有一方小小的石砌箭靶,靶心上密布着崭新的孔洞,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消遣之物。他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难道这假书生也是皇城司的人? 想起上次在博雅斋也见过她,史进心中生疑。 书斋内陈设清雅,满墙书卷,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占据中央。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赵玉嬛安置在书案旁一张铺着软垫的圈椅上。 假书生目光飞快扫过赵玉嬛裹着宽大青袍的身体,掠过她手腕脚踝上刺目的绷带,最后定格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温润的眸子里溢满惊怒与心疼。 “海棠,快去拿伤药!”她吩咐海棠。 “不必了!”赵玉嬛疲惫地摆摆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史进……已经处理过了。你先给我弄点热水,我要沐浴一下。” 史进这才有机会再次仔细打量换回女装的假书生。 卸去了前两次相遇时的男装打扮,此刻的她素衣乌发,眉目清雅,丽色逼人。 而刚才慌张下扶着赵玉嬛行走,衣衫有点凌乱,领口处露出片雪白肌肤,隐现沟壑。 “玉嬛,究竟是怎么回事?”假书生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目光转向赵玉嬛。 史进也想知道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赵玉嬛摇了摇头,“我先去沐浴一下,等下再跟你说,史进,你先跟易安说说情况。” 说完就在海棠的搀扶下去后进清洗。 史进心道我还懵逼着呢,有什么好说的。 嗯,原来这假书生叫易安。 李易安! 史进一下怔住了,他娘的不就是李清照吗? 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与辛弃疾号称南北二安! 第68章血睛狼锁牵情劫抽丝剥茧显杀局 史进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半个月前在悦宾楼,自己居然当着这位正主的面,把人家未来传唱千古的《如梦令》和《夏日绝句》给抄了出来! 假李鬼撞上了真李逵! 即便他脸皮厚如城墙,也是微微泛红。 这时他的眼光无意中扫过桌面,发现桌面上放着一本精美的图册,赫然是上次那本在博雅斋看到的那本《花营锦阵》。 果然是她拿走的! 史进上前把那图册打开,咦,也就那样吧! 对经过后世互联网洗礼的他来说,这些还真是......艺术品。 只是姐姐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史进突然感觉自己有了几分底气。 李清照送赵玉嬛出了门,转身便看见史进正站在桌边翻看那图册。 她吓了一跳,忙走过来一把抽走,俏脸绯红,嗔怪道:“你怎么随便翻人家的东西啊?” 史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问,“你喜欢研究这个?” “你......瞎说什么!”李清照大羞,这是上次他在博雅斋调侃史进时说的,不想却被这小贼反诘了回来。 这本图册是她上次故意捉弄史进拿回来的,当时拿回来就没看,一直扔在那里。 今天中午心绪不宁,无端地感到烦躁,便随手翻开,还没看便听见赵玉嬛的敲门声,一番忙乱下来,她都把这事忘了,没成想居然被史进抓住了小辫子。 只是这事却不好辩解,见史进目光熠熠的盯着自己,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胸口春光微泄,更感尴尬,忙转过身,居然就那么走了。 史进有点傻眼,这是怎么个意思? 气跑了? 他打量着四周,这书斋清净如水。 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在光滑的紫檀木书案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有着栀子花的香气。 庭院里蝉鸣声嘶力竭地鼓噪着。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口白影一闪,却是李清照去而复返。 她手中端着一盆水,腋下夹着一卷白布。 李清照脸色平静,进来后便说;“你坐过来,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史进一怔,还以为李清照是害羞多出去了,原来人家却是拿药去了。 史进坐过去,李清照递给他一片湿巾让他净面,一边检视他的伤口。 “你外衫要脱下来,里面的血都洇出来了!” 史进稍一犹豫,便脱下了外衫。 李清照看着史进那满布的盘龙花绣,也是有点眼晕。 收摄心神,小心地用白布沾着清水擦拭史进的伤口。 书斋一时陷入安静。 半晌,史进终于按捺不住心头那点侥幸和试探,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硬着头皮开口:“你是叫李清照吧?” 李清照正垂眸整理伤口,闻言指尖一顿,抬起眼来。女子闺名,尤其未出阁时,向来不轻易示人。 即便她性情疏阔,不拘小节,也特意起了个“易安居士”的别号方便外间称呼。 此刻被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少年郎直呼其名,一丝薄红悄然爬上她细腻的耳根。 定是玉嬛那小狐狸精多嘴!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便压下那点羞恼,转过头落落大方地颔首:“正是。史兄可有台甫?”声音清润,如叮咚山泉。 “小弟字幼安。”史进想都没想,辛弃疾的字脱口而出。管他呢,反正稼轩兄这会儿还没影儿。 他偷眼觑着李清照的神色,见她眉目温婉平和,虽仍有羞意,却并无太多异样,心中那块大石头才稍稍落地。 看来那两首“盗版”名作此刻还未在她胸中孕育成形,尚未露出马脚! 李清照看了他一眼,侥幸之余,他那点不安分的小心思又活泛起来:“小青可是在皇城司供职?” 李清照杏眼瞪了他一眼,小青? “唤我易安即可。”她语气平淡地纠正,随即解释道,“我与玉嬛相交莫逆,偶尔为她参赞些杂务,并无正式职司。”解释完,她话锋一转,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询问望向史进,显然更关心方才的变故,“史兄,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和玉嬛何以伤重至此?” 史进心中也是迷惑,他过来本想是询问刺杀耶律敖卢幹三人,以及辽馆的异常。结果却莫名其妙卷入了一场血腥刺杀。 “此事说来话长,小弟亦是半途撞见。”他斟酌着词句,将话头掐在自己抵达博雅斋之后,“我奉命前往博雅斋,谁知甫一进门,便见满地狼藉,尸横于地,玉嬛师姐被困于庭中,情况危急……” 他隐去了与那狼女凶险万分的贴身搏杀、被对方咬伤的狼狈,只将过程说得简略而含糊,重点落在博雅斋已成险地、赵玉嬛身受绳索勒伤之上。 李清照一边听着,一边帮史进清理着伤口。 史进能感到她指尖的娇柔。 阳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唇线。 一缕清雅的幽香萦绕在史进鼻端,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许多。 李清照间或问上两句,神情沉静。 不多时,赵玉嬛在海棠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已换上一身李清照的素白夏衫,略显宽大,越发显得身材纤巧。 湿漉漉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素银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发丝贴在颈侧,衬得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狐狸眼里的惊惶已褪去大半,重新燃起惯有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手腕脚踝处缠裹的白色绷带异常醒目。 她拒绝了海棠的搀扶,自己扶着门框站稳,“易安,有吃的么?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赵玉嬛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无力感,径直走到史进旁边的另一张圈椅里,几乎是把自己摔了进去。 李清照立刻起身吩咐海棠去厨房取些点心和温热的羹汤,又亲手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赵玉嬛唇边。 赵玉嬛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流似乎稍稍熨帖了紧绷的神经。她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才重新看向李清照和史进,眼底沉淀着风暴过后的阴霾。 “易安,”她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今日之变,怕是皇城司高层出了内鬼!” 史进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进皇城司没多久,但也能看出情形不对。 堂堂大宋长公主,皇城司探报司司主,居然被人端了老巢,而且还差点失了清白,这跟头可真是栽大了。 李清照却没有惊讶之色,“何以见得?” 赵玉嬛看了史进一眼,说道:“史进曾跟我说,他和敖卢幹在景苑的袭击是由一个相师发起,而那相师却在初见时便打出了我皇城司的暗号。” 史进点了点头,“他打的那个手势是你那天交代我的。” 赵玉嬛说道:“那人是与我单线联系,其身份是敖卢幹身边的马夫,可不是什么相师!” “敖卢幹在那人身上发现了辽国王庭密谍的文身,我们的人怕是凶多吉少。或是被问出了口供后装扮的。” 史进皱眉说道, 赵玉嬛点头,“我便是接到他的飞鸽示警,报称有数队杀手想袭击辽馆,引发纷争,情急之下只能一边通知殿前司,一边把我手上的人调出去弹压。” 赵玉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疲惫和后怕,“包括密站精锐,也被我紧急调往辽馆……这才导致博雅斋防卫空虚,给了那些刺客可乘之机!” 李清照微微点头,说道:“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用得巧了效果却是最好。” 赵玉嬛脸色难看,“是我大意了!” 她放在圈椅扶手上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我没想到他们敢在汴梁腹地、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更没想到他们竟能精准利用我皇城司的传讯渠道设下此局!” 她胸口剧烈起伏,那件素白夏衫下丰腴的胸线也随之明显起伏,眼中翻涌着被玩弄的愤怒和深深的后怕。 若非史进歪打正着闯入博雅斋,此刻的她,恐怕早已是庭院里的一具冰冷尸体,甚至可能成为引发宋辽大战的导火索! 李清照摇了摇头,“对方有心算无心,环环相扣,很难不中招,而且怕不只是内贼那么简单。刚才史进曾言耶律兄妹遇刺细节,偌大的景苑,即便尚未到观赏季节,当也有不少游人,但从事发到他们离开,除了那两个刺客,居然其他人一个都没看见,这种清场力度,怕只有开封府或殿前司才能办到吧。” 史进心中暗赞,不愧是心思灵动的才女,他也是出了景苑才发现不对的。 历史上李清照可不仅仅诗词造诣高,在政治上也是极有见地,只不过受限于当时环境,只能向诗词金石上发展。 她刚才一边忙着处理史进的伤口,一边听史进的讲述,居然就马上看出了其中隐藏的东西,这份洞察力却是极强。 赵玉嬛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说:“我也是对此有所疑,才没有回宫。” 李清照负手来回踱了几步,站在一侧的棋盘旁。 秀眉微蹙,“金国水鬼,西夏毒针,辽国相师,朝廷的异常,好大的一盘棋!” 史进默默放下茶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窗外蝉鸣聒噪,书斋内却气氛凝重,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沉闷。 他脑中飞快运转,结合原有的历史轨迹和当前的形式,慢慢地把这些已知的碎片拼凑起来:金国初创兵峰虽勇,但辽国太大了,而且朝中不乏有识之士,应当是遇到了困境,想缓解来自辽国压力,而西夏李乾顺被大宋暴揍,想撺掇辽国出兵,但辽国只是口头上嚷嚷,却是无意介入,一是没啥好处,二来也是自家后院起火。于是狠辣的李乾顺居然把南下游玩的耶律兄妹算计了进去,想杀了几人逼辽国入局,至于宋廷,想攻辽收复燕云称王的一直都有人在…… 如此一来,这看似浑浊的潭水,便慢慢清晰了起来。 只是那个如同母狼般凶狠又执着的疯婆子,又在这盘大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史进突然想起那金锁还在自己的身上,便拿了出来,递给李清照。 “这是搏斗时,从那女子身上掉落的。”史进指着金锁上崭新的断裂痕迹,“此物形制殊异,非我大宋所有,也……不太像寻常辽金之物。易安精擅金石鉴别,可看看能从这上面看出什么来吗?” 李清照接过去细细打量。 书斋内顿时安静下来。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金锁上。 李清照伸出手,指尖在狼首上方轻抚,细细端详。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与方才的温婉判若两人。 “此图腾……”她沉吟片刻,似在记忆中搜寻,“我曾在一卷记录北部蛮荒风物的杂记中见过类似的描述。非狼,乃‘天狗’,女真族视为守护神祇,象征勇力与忠诚。其眼镶赤石,取‘血睛镇邪’之意。”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史进和赵玉嬛震惊的脸,“此物,极可能出自女真王廷!” 史进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半片肚兜布料。 那个凶悍如狼、狡诈如狐、身段……咳,身手惊人的女子,果然是来自金国! “嗯,这后面还有铭文!” 李清照的声音再次响起,史进闻言心中一振! 有铭文就更容易追溯了。 李清照看了看,跑去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趴着桌上一边翻找,一边和那铭文对照。 史进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她丰挺圆润的曲线。 他不好多看,站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很快,李清照便找出了一个字,她提笔写下一个“君”字。 赵玉嬛也走过来观看,两位丽人站在一起,当真是如明珠美玉并列,李清照清雅温润,丰腴秀丽。赵玉嬛纤秀娇媚,妖娆动人。 很快,李清照便把那铭文译出。 “永伴君侧,勿失勿忘!” 赵玉嬛轻读出声,眼睛却看向史进。 史进有点莫名其妙,这东西又不是我的,看我干啥? 李清照站起身,沉吟道:“这个当是女真贵族女子成年后所佩之本命锁,亦名定情锁。贴身佩戴,待得遇见心许之人,便以此相赠,托付终身。此物……非同小可。 第69章 铁甲寒光惊庭院 狭路同舟共相济 博雅斋。 史进奉赵玉嬛之命再度重返。 先前他们走得匆忙,一批机要文本没进行处理,特别是一份皇城司人员名册,眼前情形复杂,落入敌方之手,就是大祸。 他依旧从密门潜入,庭院一片死寂,浓重的血腥气刺鼻。 史进迅速找到那份名册,正欲离开,耳朵忽地捕捉到一丝锐利的破空声——不是风声,是利器划破空气! 身体已本能做出反应!史进拧腰旋身,向侧后方猛闪! 刷! 一柄雪亮弯刀贴着他鼻尖狠狠斩落,吓了他一跳。 史进稳住身形,抬眼望去。 阴影中立着一个高挑身影,却是去而复返的“狼女”。 她脸上缠着青巾,只露出一双燃烧着野兽般凶光的浅褐色眼眸,手中弯刀斜指地面,刀尖闪烁寒芒。 “又是你!”史进眼神锐利如鹰,“还真是阴魂不散!” 女子目光如钩,扫过史进全身,最终死死盯住他的眼睛:“我的金锁!还来!”声音冷硬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 史进心中一凛,果然被李清照言中,这金锁对她至关重要,竟令她不惜重返险地也要拿回。 “金锁?什么金锁?”史进故作茫然,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腰侧,“小爷我可没拿你什么金锁银锁,我这边铁铐倒是有,要不要。” 女子眼中闪过狐疑,她离开后不久便发现自己的那个本命锁没了,一路找回来,在刑房那些散乱的碎布中,找到了一小节金链,还发现自己的一部分肚兜没了。 屋中也有散落的金银,却独独少了那个金锁和肚兜,便意识到应当是被人捡走,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史进和赵玉嬛了。 随后便见史进返回,她隐在暗处,见史进想走,忍不住出来拦住。 她瞥见史进嘴角的那丝痞笑,哼!肯定就是他了! “那东西对你没用!我用十两黄金赎回!”她强压怒火商量道。 之前交过手,她自知不敌,只能好言相商。 史进有些诧异她的转变:“你怎么知道对我没用?我看那东西挺好看,留给我儿子玩倒也不错!” “你......找死!”女子被他轻佻之言彻底激怒,也证明东西确实在他那里。 她眼中凶光暴涨!身形一闪,弯刀划出一道凄冷弧光,直劈史进面门! 史进早有防备,脚下步法诡谲一错,如风中柳絮飘开,轻松避过刀锋。 他敏锐察觉对方力道与速度均逊于早前激斗—— 想想也知道,经过早前那番激斗,女人已经体力大损,而她发现丢东西又跑回来找,中间都没休息,即便是铁人都熬不住。 这疯女人还能这般出手搏斗,已经是出奇强悍了。 史进眼中寒芒一闪,天赐良机!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抓你都对不起我这番奔波。 手腕一翻,两柄幽蓝螳螂刀瞬间弹出,刁钻的交叉斩向对方手腕! 叮!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火星迸溅!两人身法如鬼魅,刀光翻飞,贴身近战险象环生。 史进的螳螂刀短小诡谲,专攻关节要害; 女人的弯刀则大开大阖,带着草原的悍勇野性。 史进本可轻易杀她,此刻却意在耗尽其体力生擒。 女子挥刀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喘息剧烈。 史进旋身避开女子横削后颈的一刀,顺势矮身,螳螂刀如毒蛇反撩其肋下! “嗯!”女子闷哼,强行拧身下压弯刀格挡! 铛!巨力震得她手臂发麻,弯刀脱手飞出! 史进闪电般欺身而进,螳螂刀冰冷的锋刃已逼上女子咽喉! 女子身形僵住,凶狠地瞪着史进,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如牛。 史进不敢离她太近,这疯子是会咬人的! “老实把自己绑上!”他掏出之前从赵玉嬛身上解下的结实绳索扔过去,“别逼我下死手!” 女子瞪着他,动作缓慢,似在寻找脱困之机。恰在此时—— 咚咚咚! 院墙外骤然响起密集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地,由远及近! 史进心中一凛,一把反剪女子手臂:“草!难怪这么磨蹭!援兵到了!” 却见女子眼中亦是错愕惊疑。 “不是你的人?” 丝巾疑惑问道。 “哼!”女子冷冷不答。 那是谁? 哐当! 两扇沉重院门被粗暴撞开!一队队甲胄鲜明、手持长枪劲弩的殿前司禁军鱼贯涌入,迅捷排开严整阵势。 而其中夹杂着皇城司数名穿着黑服的察子。 冰冷枪林与闪着寒光的弩箭齐齐对准场中二人,凛冽的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庭院。 史进心中一松,原来是自己这边的。 那女子却是脸色惨淡,眼睛一闭。 这时,一名身着玄色高阶将领甲胄、脸覆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之人缓步走入,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 他目光扫过二人,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最终停在史进脸上,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冰冷如金属摩擦:“本将接报此处遭袭!尔等何人?在此作甚?报上身份!” 史进高声回应:“皇城司探查司察子史进!奉司主之命,捉拿暴徒!” 面具统领眼中寒光一闪:“皇城司?还没死光?” 面具下似勾起一丝极细微的嘲弄,“腰牌呢?” 史进探手入怀——指尖只触到冰冷衣料! 他心头猛地一沉,寒意直冲脊背! 想起来了:书斋中李清照为他处理伤口时,将所有零碎物品取下放在一旁。他走得太急,竟忘了带上! “腰牌……不慎遗落在皇城司另一密处。”史进声音微微发干。 “哦,没了?你们可认得此人?” 那人回头看向那些夹杂其中的察子,众人纷纷摇头。 只有一个察子面色有点犹豫,那首领看见,问道:“你认得他?” “属下在邀月楼前曾见他和那辽人交谈。” 大哥,你能不能不说话! 史进心中暗骂,宋辽虽然和平百年,但彼此都玩着无间道,这话说得好像他是辽间似的。 他和赵玉嬛是单线联系,只有个别几人见过他,知晓他身份,但显然院中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人。 “将军可派人随我去寻,或即刻面见司主求证!” 面具统领追问:“你们司主此刻在何处?” “司主……”史进话到一半戛然止住——赵玉嬛的藏身之处岂能透露? “嗯?”对方语气转厉。 “司主交代不可泄露行踪。” “住口!”面具统领厉声打断,威压暴涨,“光天化日,凶案现场!无凭无证,无人识得,空口白牙便想冒充皇城司?当本将是三岁孩童不成!” 手中长枪猛地顿地,发出沉闷重响。 史进深吸一口气:“我可随将军前往皇城司总署面见皇城使分说!然则此女干系重大,万不可轻纵!” 面具统领冷笑:“皇城使是你想见便能见的?不自量力!” 他目光转向那女子,眼中掠过一丝奇光:“此女定为敌国细作!给我拿下!要活的!”目光再转回史进,面具下透出的声音已如九幽寒冰:“至于这个冒充皇城司的小贼……格杀勿论!” “得令!” 甲士暴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前排持盾甲士轰然踏前,沉重包铁巨盾狠狠砸落在地!泥土飞溅,瞬间筑起一道寒光森然的钢铁壁垒! 长枪如毒蛇出洞,撕裂空气,带着尖啸从盾缝中攒刺而出,瞬间封死史进前方所有空间!浓稠如实质的杀机令人窒息! 侧翼弓弩引弦待发,箭镞如死神之眼锁定史进要害! 史进瞳孔骤缩,当“格杀勿论”四字出口,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粉碎! 殿前司这把利刃,已化作杀他的屠刀! 对方眼中赤裸的贪婪与杀意昭然若揭:那女子是功劳,而他史进,是必须清除的绊脚石! 他猛地抓住女子的手臂,不顾她的挣扎,脚下一蹬,身体向后急退! 劲风刮过耳际,几缕枪尖的寒气几乎贴着史进的鼻尖扫过,刺得皮肤生疼。 “放下此女,留你全尸!”面具统领冷冷道。 史进眼角余光急扫——正门铁盾封死,两侧墙头弓弩闪现,退路仅剩身后那塌陷了半边的主屋! “退!”史进牙缝中迸出一字,猛地拽起那女子,向刑房破损的门洞撞去! “围住!”面具统领声音冷酷,带着猫捉老鼠的快意,他就是要将他们逼入绝境! 史进拖着女子,狼狈跌入黑暗、弥漫着浓重血腥与灰尘的刑房内。 甫一进屋,便将女子甩开,“不想死就拿刀!” 他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同盟是否成立,本能告诉他,单凭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扎成筛子! 自己则闪到门旁,目光如钩死死盯着门口。 沉重的脚步声与甲胄铿锵声随之而来,两杆枪尖从门口探入。 史进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冲出! 螳螂刀划出两道弧线,随之两声惨叫响起,那两个突前的士卒被他划伤手腕,长枪落地。 几乎在史进出击的同时,一道青影从上方跃起,弯刀狠狠劈下。 那女子眼中燃烧着暴怒和野兽般的求生欲。她显然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两人上下交击,连伤数名想要冲进来的甲卒,逼退了第一波进攻。 几乎背靠背地贴地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第一波致命的枪刺!冰冷的枪尖擦着他们的头皮和后背掠过,带起的劲风刺得皮肤生疼。 “咻咻咻——!”刺耳的破空声紧接着响起!后排的弩箭如同飞蝗般激射而至!覆盖了他们刚刚翻滚过的区域! 史进翻滚中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乌光直射完颜兀鲁的后心,而她的弯刀正格开侧面刺来的一枪,旧力已去! 史进脑中根本没有权衡的时间,左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强行扭转,右臂螳螂刀护臂“锵”地弹出,猛地向上一撩!“叮!”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那支致命的弩矢被螳螂刀锋险险磕飞,斜斜地钉入旁边的廊柱,尾羽兀自嗡嗡颤抖。 那女子几乎在弩矢被格飞的瞬间,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贴着地面扫出!“噗嗤!”一名正欲挺枪再刺的殿前司军士小腿被齐膝斩断,惨叫着栽倒,瞬间阻碍了侧翼的攻势。 “小贼,我看你能挺多久!”面具统领堵住门口光线,长枪寒芒遥指史进。 史进后背紧贴冰冷粗糙的廊柱,汗水浸透内衫。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迫近的盾枪弩阵。 刚才看似占了上风,但己方全是轻兵器,对付这种长枪硬盾太吃亏,更何况那疯婆子体力透支严重,根本耗不起。 硬闯九死一生! 眼角余光,再次落向刑房角落...… “还锁!”身旁,女子喘着气,压抑的低吼如受伤母狼,丹凤眼死死锁住史进,眼中交织着被围的狂躁与对金锁近乎病态的执拗,无视眼前杀局。 一股邪火直冲史进脑门!锁你妹!都这地步了! 心中却是一动,他猛地扭头,迎上那双燃烧的眸子,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痞笑:“想要锁?”他刻意拍了拍藏匿金锁和肚兜的胸口,“给我守住门口我就给你!” “你——!”那女子瞬间暴怒,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若非强敌环伺,恨不能立时扑上去撕碎这无耻之徒! 就在她因暴怒而心神激荡的刹那—— 史进动了! 毫无预兆! 他身体如鬼魅般骤然下伏,角度刁钻至极,并非冲向门口盾阵,而是扑向刑堂那个豁口! 女子瞳孔骤缩! 这小贼竟要独自逃跑? 门口的面具统领见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围三阙一,他方才声势汹汹,实则就是要逼史进放弃挟持女子,免其狗急跳墙伤了“功劳”。 至于史进?后院早布下了弓弩手!这笼中困鸟,还能飞到何处? “拿下!”统领一挥手。 他手下三名好手立即行动:一人扑向完颜兀鲁意图生擒;另外两人则欲追击史进。 女子眼中厉色一闪! 不顾扑向自己那杆刺向后心的长枪,手中弯刀凶悍至极地砍向了那两名追击史进的头目! 那两人猝不及防!一人当场被割喉,另一人险险挡下一刀,却被阻住了去路。 冲向女子那人稍一犹疑,刺向女子后心的一枪变了方向,点在了她的肩头。 第70章香炉破阵解危局 玉碎挡枪凝情义 嗤——! 长枪挑开女子青衫,虽然她旋身缩肩,但锋锐的枪头仍是在她肩头拉出了一道血槽,鲜血喷溅。 女子闷哼一声,目光大炽,出脚如电,踹在那人小腹,那人惨叫一声,直飞出门外。 另一人借机上前,顾忌上官指令要生擒,长刀反转下劈,用刀背抽向女子后背。 女子反手收刀遮挡,但因伤痛手中刀把持不住,“当”一声震响,两把刀一起拍到背上。 “噗!”女子吐出一口鲜血,立足不稳,前冲两步,两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勉力用刀撑住。 那人见状一喜,终让我得了这功劳! 他跨步上前,方待擒拿,便听见身后烈风袭来,他骇然回首。 只见一只硕大的青铜香炉泰山压顶般扑面而来,他只来得及把刀横在胸口。“当!”一声脆响。 长刀寸断,他只感到好似被犀牛撞到一般,从门口直飞了出去。 女子愕然看去,就见史进稳稳半托着先前砸阿三的那个铜香炉,宛如天神。 史进伸手拉起她。 女子握住他的手,心中莫名一安,居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这无赖居然没逃? 只是看到那只香炉,她就想起了自己之前被削成光猪的惨状,不禁又羞又恼,这小贼,就只会这一招吗! 没错,史进就打算故技重施,要破那盾阵,非这种沉重的家伙不行。 “怎么样?还能走吗!”史进看了一眼容颜惨淡的女子,眼睛看向门外。 外面的甲卒被接连摔出的两人稍作压制,滞了一滞,暂缓了进攻。 “死不了!”女子咬牙站起,挥刀斩下一片衣襟,快速把伤口缠上。 刚才那一枪虽然伤得不算太重,但也让她半边肩头瞬间染红。 史进心中也是佩服,这女人的韧劲连他都甘拜下风,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锁还你!”史进掏出金锁扔给她,随即说道:“护着我背后,我开路,杀出去!” 女子一把接住失而复得的金锁,精神为之一振,点了点头。 史进也是感到奇妙,两人上一刻还在打生打死,恨不得吃了对方,如今却又要联手合作突围,真是荒唐! 门外那面具统领此刻盯着阴暗的刑房却是眼中喷火,没想到两人这么扎手。 刚才这三人都是军中好手,但转眼间便被打出来了两个,至于另一个,这会儿都没动静,怕更是凶多吉少。 “盾!”他历斥一声。 “喝!”甲士们齐声应喝,巨盾铿锵并拢,瞬间在门前筑起一道铁壁铜墙,枪兵紧随其后。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庭院,地面微颤,铁墙般阵型缓缓压上,威势逼人。 死亡的阴影仿佛凝固了时间。 “吼——!” 一声炸雷般的暴吼骤然响起!如被惊醒的洪荒巨兽怒吼,瞬间压倒了庭院内所有的声音!所有人心脏都为之一抽! 一道身影从屋里冲出来,史进双目赤红,一个硕大沉重的青铜香炉,被他抓住炉脚,持在手中,全身的肌肉贲张隆起,青筋如虬龙般在手臂上根根暴凸! 宛如霸王重生。 那些甲卒见状骇然止步,这他娘的是人?分明是来自地狱的妖王! 史进狞然一笑,抡起了香炉,恐怖的巨力悍然爆发! 呜——! 沉重的破空声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骤然响起! 四五百斤重的铜炉,被史进如同抡动一柄巨大的战锤,以横扫千军之势,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朝着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盾墙狠狠砸去! “挡住!”面具统领骇然嘶吼。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 铜炉裹胁着史进的神力,狠狠地撞在最前排的巨盾之上!那不是撞击,是碾压!是摧枯拉朽! 精铁包边的厚重木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碎裂! 木屑混合着火星和滚烫的炭灰,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地泼洒开来! “啊——!” 惨嚎声骤然爆发!前排的甲士如同被攻城槌正面撞上,手臂骨裂声响成一片,巨盾后的甲卒如稻草人般被巨大的力量撞得离地飞起,狠狠砸向后面的枪兵队列! 庭院本就不大,加上人群密集,长兵器不好施展,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坚固的盾墙被生生撕裂出一个巨大豁口! 滚烫的炭灰和燃烧的火块如炼狱之雨,笼罩住了园中甲卒,劈头盖脸地浇在甲士的脸上身上! 皮肉灼焦的“滋滋”声与撕心裂肺的惨叫交织,焦糊恶臭弥漫开来! 如同阿三当时被炉灰浇头一般,甲卒也是心慌意乱。 呛人的烟雾和飞灰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甲士们被这非人的巨力冲击得东倒西歪,被滚烫的炭火灼烧得满地打滚,被飞溅的碎木和同伴的身体撞得站立不稳。 只感到周围尽是敌人, 严整的军阵荡然无存。 混乱!彻底崩溃的混乱! 史进一击得手,毫不停留!他如同出闸的猛虎,一步便从那被暴力撕开的盾墙豁口中撞了出去! 铜炉香灰撒出后,重量轻了些,却更方便挥动。 史进就像打地鼠似的,连扫带砸,杀得对方人仰马翻,转眼间便开出了一条血路。 那女人紧随在他身后,压力便小了很多,只是间或地拨开一些漏网之鱼刺来的长枪。 大部分的弓弩手被调去了后院,四周墙上只有几个哨兵,而因为双方混战在一起,他们根本不敢射箭。 那统领眼见史进就要杀出院门,厉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裂帛声,直刺史进后心! 一柄弯刀诡谲地划过一道弧线,斩向他的脖颈。 那女人眼睛始终没有放松他,见到他偷袭史进,马上拦截,逼得他回枪自救。 那统领却不是个软柿子,枪出如龙,接连几枪就把女子弯刀挑飞,枪尖又刺向史进。 女子眼中厉芒一闪,身形一闪,硬生生挡在了面具统领那柄刺向史进后心的长枪轨迹之前! “嗤!”一声轻响,女子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史进骇然回首,一截冰冷的枪尖,带着淋漓的鲜血,赫然从她左肩胛下方穿透而出!血珠在午后的烈日下迸溅开来,如同璀璨的红宝石,染红了她青色的衣襟,也刺痛了史进的眼! 那双浅褐色的狼眸,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依旧死死的、燃烧着最纯粹恨意的盯在那人脸上,没有恐惧,只有疯狂执念。 史进脑中嗡的一声,这一瞬间,史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眼神,那不顾一切的扑击……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呆了一瞬。 面具统领显然也没料到这女子竟会如此疯狂地“掩护”史进,枪势被女子的身体一阻,力道顿时泄了几分,枪尖堪堪擦着史进的肋侧衣衫掠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找死!”面具统领惊怒交加,猛地抽枪,想再次刺出。 但史进没有再给他机会! 右手铜炉扫过,那统领横枪抵挡,“当!”的一声巨响,那统领两手虎口剧痛,立足不稳,连退数步,一跤跌倒,那枪已经被砸成了曲尺! 统领只感到两臂又酸又痛,这一下就把他给打废了! 统领眼中骇然,皇城司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 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悔,自己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惹上这么个煞星。 但是却更不能让他跑了! 他眼中凶光闪烁。 史进左手一把抄住,那个因剧痛和失血而摇摇欲坠的身影。 入手处一片温热粘腻,那是她肩后伤口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和衣袖。她身体软得如同没了骨头。 史进心头猛地一沉,这丫头终于撑不住了。 此时已经临近大门不远,他抡起香炉直接抛了出去,残余的甲卒早吓破了胆,骇然闪避。 史进一把拦住女子的腰,将她甩上自己的肩头。 少女并不轻盈的身体压得他肩头一沉,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她身上一种类似草原霜雪和野草的气息冲入鼻腔。 “抱紧!”史进低吼一声,脚下步法施展到极致,如同一条滑溜无比的游鱼,在混乱的人堆、燃烧的炭火和弥漫的烟尘中急速穿梭! 螳螂刀化作两道追魂夺命的幽蓝弧光,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 挡路的甲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在惊骇中倒下。 “拦住他!放箭!放箭!”面具统领的咆哮在混乱中响起,带着气急败坏的狂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没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此神力!更没想到精心布置的围杀竟被一个铜炉砸得稀烂! 嗤嗤嗤! 数支弩箭终于寻到机会,撕裂烟雾,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来! 史进头也不回,听声辨位,身体做出不可思议的扭曲和摆动,弩箭擦着他的身体钉入地面或墙壁,发出“哆哆”的闷响。 他肩扛一人,速度却丝毫不减,朝着那扇之前被撞开、此刻却无人看守的庭院大门狂飙突进! 面具统领眼睁睁看着史进即将冲出大门,眼中戾气暴涨。 他猛地从身边甲卒手中抢过一杆长枪,死命地扔了出去。 长枪化作一道撕裂烟尘的夺命寒光,直刺史进后心! 这一枪若被刺中,两人势必被穿成糖葫芦,显然他已经放弃了生擒那女子的念头。 史进仿佛背后生眼,就在枪尖及体的刹那,身体猛地一个侧旋!肩上的完颜兀鲁被甩得荡起,那柄致命的枪尖擦着她肋下的衣衫掠过,“嗤啦”一声划开一道口子。而史进旋身的同时,左手一直扣在腰间的手猛地甩出! 嗡——! 三道乌光成品字形,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旋转着直扑面具统领面门! 正是史进压箱底的暗器——梅花镖!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面具统领骇然失色,只能凭借多年厮杀的本能,头颅拼命后仰! 叮!叮!噗! 两声脆响,两枚飞镖被青铜面具弹开,火星四溅!但第三枚,却精准地、狠狠地钉在了他青铜面具的眉心位置!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面具统领只觉额头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鼻梁流下。更可怕的是,那精钢打造的梅花镖携带的巨大冲击力,竟让那坚固的青铜面具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喀嚓”裂响!一道清晰的裂纹,从眉心被击中的位置,如同丑陋的蜈蚣,瞬间蔓延至左眼下方! 面具统领的动作彻底僵住!一半是眉心被震伤的剧痛,另一半,是面具碎裂带来的、暴露身份的极致恐惧!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捂那裂开的面具。 史进没有回头确认战果。那面具碎裂的细微声响传入耳中,便已足够。 他扛着昏迷过去的女子,身形毫不停滞,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一步便跨出了博雅斋那染血的门槛,将身后地狱般的庭院、弥漫的烟尘、凄厉的惨嚎和那僵立当场的面具统领,统统甩开! 正午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刺得史进微微眯起了眼。肩头,少女滚烫的鲜血正透过衣衫,不断洇湿他的肩膀,带来沉重而灼热的触感。空气中不再是血腥和焦糊,而是汴梁城五月末特有的、带着尘土和隐约花香的市井气息。 门外几个看马的甲卒正探头向这边张望,突然便见史进冲了出来,待醒过神,准备操刀迎战时,史进已到了眼前。 他无心跟这些人恋战,跳上一匹空马,便逃了出去。 那几人只是看马的辅兵,见大队人马都没拦住他,如何敢追下去。 待到那统领领着几人跑出来,史进早已没了踪影。 史进冲出巷口,心中却是犯了难,身后的女子早已陷入昏迷,后背丰挺处传来的律动,让史进确定她还没挂掉。 现在这种情况,怕是不好再回李清照那边,这疯婆子落到赵玉嬛手上,怕是会被她剥了皮。 况且自己今天这么一闹,虽说是自卫,但毕竟死伤了不少人,而殿前司那诡异的态度更是让史进心存顾忌。 赵玉嬛那边不能去。 想到这儿,他回望了一眼,博雅斋的浓烟还在升腾,隐隐传来混乱的呼喊和救火声。 他马头一牵,转入了一条小巷,身影迅速消失在汴梁城午后人潮涌动的街巷深处。 第71章金锁情牵语断肠 再施圣手欲回天 担水巷,名字里就透着沉甸甸的力气活味道。 窄窄的巷子两边,是低矮的泥坯房,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头掺着草茎的黄泥。 几根细竹竿从这边的窗户斜斜伸到对面檐下,搭着些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在五月末燥热的午风里微微晃荡,像挂了一巷子的招魂幡。 空气里浮动着水缸的土腥气、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烂味儿。 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的黑漆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干涩的呻吟。 “史大哥,快进来!”李五妹闪身而入,压低声音叫道。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汗珠顺着她尖俏的下巴往下淌。 史进侧身扛着那个女人挤进院子。 李五妹反手迅速关门插上门闩,背靠着门板,胸脯剧烈起伏,仿佛刚跑完一场生死竞速。 小小的天井方方正正,地上铺的青砖缝里钻出几丛顽强的杂草。 正对门是一间堂屋,左右各一间厢房,门窗都新刷过桐油,在正午毒辣的日头下泛着刺眼的光,空气里还残留着新鲜的木料和桐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史进从博雅斋逃出后,辗转找到了附近“红孩儿”的一个业务点,想托他们通知石秀帮忙。 恰巧遇见查账的李五妹。 见业务点人多眼杂,李五妹便将他领到了这处石秀刚置办、还未启用的落脚点。 史进径直冲进左侧厢房。房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光板木床靠墙放着。 他小心翼翼地将肩上的女人平放下去,动作尽量放轻,但床板还是发出了沉闷的“嘎吱”声。 史进脸上满是烟尘,发髻凌乱,身上血迹斑驳。 “五妹!”哑声道,“下面我说的话好好听着!” 李五妹心头一紧,用力点点头。 在他印象里无所不能的史大哥此刻竟如此狼狈,她知道必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立刻去家里找你杜鹃姐姐,让她把我的药囊拿过来!是那个黑色的!还有我那袋白酒和让她做的东西,她知道在哪!然后……” 史进语速飞快,目光扫过屋角那张旧木桌。 桌上有石秀留在那准备记账的纸笔。 他几步抢过去,抓起纸笔,一边写一边说:“找绝对可靠的人,把这封信给石秀,让他亲自送去积英巷的春见斋,给易安居士!记住,是亲手交到她本人手里!但是别告诉她我在这边!记住没?” 他在信中简要说明了博雅斋发生的事情。 李五妹接过信,小脸上是超越年龄的凝重,用力点头:“史大哥放心!我晓得厉害!” 她像只灵巧的狸猫,转身窜出去。 史进心中稍安,这小丫头虽然年龄小,但办事却是机灵。 门闩提起又落下,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巷外。 史进转身回到床边。 顾不上肋侧被枪风划破、火辣辣作痛的伤口,史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床榻那女人身上。 嘶啦! 他毫不犹豫地撕开完颜兀鲁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青衣。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视野所及,史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肩头,那道被长枪穿透的狰狞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虽用布条草草包扎,但血早已浸透,洇开大片暗红。 高耸的玉峰勾勒出的曲线,此刻却带着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史进无视春光,小心将她侧翻,只见背后一片青紫带着暗红的淤伤从左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右腰,边缘皮肉浮肿,肿胀得厉害。 更别提那些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的瘀伤和擦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史进手指探向完颜兀鲁颈侧,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再摸额头,滚烫吓人,身上却冰凉一片。 翻开眼睑,瞳孔已有些涣散。 “失血性休克……内腑震荡……伤口感染引发高烧……”史进脑中飞速判断,心沉入谷底,“脉象显示她应是天葵刚过,本就气血两虚,又遭此重创……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撕下自己内衫上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准备先处理致命伤口止血。 指尖刚触及肩头最深枪伤边缘,昏迷中的完颜兀鲁猛地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呻吟,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 她的睫毛剧烈颤抖,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浅褐色的眸子失了平日的锐利和野性,蒙着灰败的死气,茫然转动着,好一会儿才聚焦在史进满是汗水和烟灰的脸上。 “是…是你……”她气若游丝,每个字都耗尽力气,“你怎么没走?还想拿我请功吗?” “闭嘴!”史进低斥,继续处理伤口。 女子涣散的目光吃力移动,落在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前。 “你又把我衣服脱了!” “不脱怎么处理伤口!你身上有哪处我没看过?”史进呛了她一句。 “是啊!都被你看光了!”那女子喃喃道。 史进沉声道:“你少说几句!想死吗!” 女子沉默了一瞬,手臂却突然艰难地抬起,颤抖着伸进撕裂的衣襟深处。牵扯伤口,痛得浑身痉挛,额上瞬间又沁出冷汗。 “你干嘛,老实点!”史进又惊又怒,忙伸手想要阻止她乱动。 女子用尽力气掏出了那枚小小的金锁——精巧的缠枝莲纹浸满了暗红发黑的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金色,仅边缘残留一点微弱的反光。 黏腻的血液顺着她苍白颤抖的手指淌下,滴落床板。 她将这枚沾满自己鲜血的金锁,塞进史进同样血污的手掌里。 冰冷、黏腻、沉重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史进的指尖。 史进一怔,她这是要干什么,之前拼死也要把这金锁抢回去,现在却又拿给他。 “拿…拿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喘着气,似乎下一秒就会断绝,“我们…女真人的…规矩……” “……女儿的…本命锁…若被…男人抢去…”她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痛,脸色灰败如死人,“要么…杀了他…要么…嫁给他……” 她死死盯着史进,浅褐色瞳孔深处燃烧着最后一点奇异的光,混合着绝望、认命与复杂难言的情绪。 “我…我杀不了你…也…也嫁不了你……这个留着当个念想吧!” 史进手一颤,感觉手上好似接了个烙铁,那灼热直冲内心! “记住......我叫完颜兀鲁!” 史进心神巨震! 居然是完颜兀鲁!完颜阿骨打的女儿!大金的长公主! “姆妈说…”她艰难地喘息着,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女孩儿的身子…比金子贵…也比泥土贱…全看…自己爱惜…不爱惜…” 她眼中似乎凝聚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吃力地转向史进,“没有男人…看过我的身子…可你却…” 完颜兀鲁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晕红,停了下来。 原来她并不是不在意! 史进尴尬的解释:“我开始还以为你是男的......” 完颜兀鲁不答,自顾自的说:“今天…园子里…我是真想杀了你…,可你却三次…能杀我…都没下手…”她喘息着,唇角费力地向上扯了扯,形成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我那时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傻子…” 史进心中苦笑,自己和这个女人真的是糊涂账,当时发现完颜兀鲁是个少女时,便下不去死手了。 完颜兀鲁又喘了几口,眼神迷离,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族里的婆婆…说…说我以后…会嫁给一个…很富有的男人…那个男人…心肠软…舍不得打我…我就想…那我可要硬气点…不能让我的男人吃亏…所以我…喝最烈的酒…哪怕喝了就吐…耍最快的刀…我其实…看到血就恶心…” 史进心神巨震,眼眶猛地一热,滚烫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涌出。 滴在完颜兀鲁的脸上,滑落到她嘴角。 她怔了下,伸出舌尖舔了舔。 一只冰凉的手,带着垂死的虚浮与执拗,颤抖着抬起,指尖触到史进的脸颊,轻轻去抹那湿痕,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你是在为我流泪吗?” 史进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别过脸狠吸口气,胸腔闷痛得几乎炸开。 “你的手很软!”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欢愉,如同梦呓,“姆妈说…手心软的男人…心肠也软…” “……阿哥……”她用尽最后的气力,细若游丝的声音带着垂死的沙哑,嘴角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像笑又似叹息,“……婆婆都说对了……我的郎君……又英俊又有钱……武功也高……心还软……” “……可是……她没说……兀鲁活不到那时候……” 一大口鲜血毫无预兆地涌出,沿着她的嘴角蜿蜒流下,染红了下巴和颈项,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史进大惊,这是內腑伤口破裂了! “闭嘴!别说了!”他忙着擦拭完颜兀鲁嘴边的血。 “史进…阿哥……你别凶我!”她第一次用了这个称呼,带着女真女子特有的直率,“你…亲手…了结我吧…别让我…落到…那女人手里…受辱…求…求你……” 她的身体猛地剧烈痉挛了一下,眼神迅速涣散,那只抬起的手无力垂下,指尖冰凉的血痕划过史进手背,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史进手探向她颈侧,脉搏又微弱了许多,但也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史进紧握着那枚染血、冰冷而沉重的金锁,指尖微微颤抖。 没想到这丫头性烈如此! 他猛地攥紧拳头,金锁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了结你?你就别想了,没我的同意,阎王老子都收不了你!”史进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沙哑。 他粗糙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近乎粗鲁地用力抹去她嘴角那刺目的血迹,指尖掐住她的人中穴,用力压下。 他必须不停的刺激她,防止她睡去。 完颜兀鲁眼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似濒死的蝶翅,眼睛缓缓睁开。 “史进阿哥……”声音顿了顿,尾音带上了无尽的寂寥与遗憾,“……你…为什么不生在雪原上呢……”语音彻底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归于沉寂。 史进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句无意识的低语,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他心底最深处。 雪原……那是她的家。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急促却刻意压低的拍门声! 史进眼中血光一闪,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身体瞬间绷紧蓄力,右手闪电般按在了腰间螳螂刀的刀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沸腾的血液稍凝。他侧耳细听—— “史大哥!是我!五妹!”李五妹带着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大郎!”一个带着哭腔、又急又怕的女声紧跟着响起。 是杜鹃! 紧绷的弓弦骤然一松,史进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门边,一把拉开沉重的门闩。 门外,李五妹小脸跑得通红,鬓角被汗水浸湿,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皮囊。 她身后,正是瞪大眼睛,愣愣看着他的杜鹃。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 “大郎!”杜鹃一眼看到史进浑身浴血的模样,眼泪“唰”地涌出,带着哭腔扑上来,“你怎么伤成这样!呜呜!这是哪个挨千刀的……” “闭嘴!”史进厉声打断她,一把夺过李五妹手里的黑色药囊,语气紧迫不容置疑,“酒呢?都带来了?” 杜鹃被他吼得一哆嗦,委屈地连连点头,忙把酒囊递给他! 她眼泪挂在睫毛上,带着哭腔道:“还有这个!”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那是史进之前让她找人做得东西。 史进语气稍缓,抬手拍了拍她的脸,“我没事,那是别人的血!” 杜鹃心中稍安,刚要开口,史进却抬手止住她:“现在没时间解释!五妹,你立刻去烧水!把屋里能找到的所有干净布,全扔进去用滚水煮!快!” “好!”李五妹应道,转身跑开,这院子她熟悉,自然知道东西在哪儿。 “杜鹃,你进来帮我!”史进转头对杜鹃道。 杜鹃被他眼中密布的血丝和厉色慑住,也顾不得委屈了,慌忙跟着史进身后去了血腥味弥漫的厢房。 第72章 泪涌鲛珠情丝牵 银针渡劫锁生机 厢房内,血腥味与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沉沉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甜腥。 杜鹃被厢房内的血腥惊得目瞪口呆,看着床上躺着的完颜兀鲁想问又不敢问。 史进将那黑色皮囊和包袱一股脑摊在光板床上。皮囊摊开,露出分门别类插着的银针、柳叶小刀、细长镊子,以及一排贴着红纸标签的瓷瓶瓷罐。 他飞快抓起那个沉甸甸的酒囊,拔掉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炸开——这是最后一袋他自酿的高度蒸馏酒了。 他先倒了半碗放在一旁,又倒了些在自己手上,揉搓消毒,一边对杜鹃说: “按住她肩膀,别让她乱动!” 史进的声音干涩紧绷。 “啊!好!”杜鹃忙应了声,只是看着完颜兀鲁鲜血淋漓的肩头,却不知道往哪下手。 “傻愣着什么!快点!” 史进看她发愣,不耐的说道。 杜鹃一惊回神,一咬牙,不顾血腥,抬手按在了完颜兀鲁的肩膀上,只感到触手黏腻,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史进一手抄起酒囊,对着完颜兀鲁肩头那道最狰狞的翻卷伤口倾倒下去。 烈酒冲刷着模糊的血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昏迷中的完颜兀鲁身体猛地一抽,痉挛从肩胛传递到脚尖,喉咙里挤出半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牙关紧咬。 杜鹃感觉手下好似压着一条挣扎的大鱼,滑不留手,赶紧半个身子都压上去,才勉强按住她的挣扎。 史进紧抿着唇,线条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抬手稍作擦拭,便连下数根金针。 这时候可没有麻醉药,他只能先用金针封穴,延缓血流速度和降低痛感。 他拿起一根穿了羊肠线的银针,还好自己前段时间准备了这些小物件,要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在那盛酒的碗里蘸了蘸,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捏着针,如同进行最精密的刺绣,针尖精准刺入皮肉翻卷的边缘! 针尖穿透皮肉的微响,肠线在血肉组织间穿行的滞涩感,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炸。 杜鹃吓得紧闭双眼,死死咬着下唇,小脸绷得没有一丝血色。 虽然史进之前打架斗殴也不少受伤,但像这般把人皮肉当衣服一般缝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用尽全身力气按住兀鲁的肩膀,掌下那具躯体每一次因针刺而引发的抽搐,都像电流般传遍她全身。 史进脸色沉静如水,青筋却突突跳动,汗珠也渗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烟灰,在脸颊上冲出几道泥沟。 可他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在与无形的死神进行一场毫厘必争的搏杀。 缝合完前边的伤口,又迅速处理肩后那贯穿的枪伤。 清创、撒上特制的止血生肌药粉,再用浸透了烈酒的干净布条紧紧包扎。 动作迅疾如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熟练。 “呼……”处理完几处最严重的外伤,史进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在皮肉上,冰凉一片。 杜鹃早已经累得趴在完颜兀鲁的肩头,全靠身体的重量压着她。 看见史进暂时停下来,而身下也停止了抽搐,她才缓了一口气。 这才有时间打量眼前这重伤的女子。 女子虽然因重伤憔悴,但依然能看出是个极美的女子。 一头浓密的黑发,因为失血皮肤惨白,高鼻梁,长睫毛,嘴大了些,有点厚,还有那高耸的玉峰,杜鹃心中便是一跳,这女人好......凶! 杜鹃她下意识地拉了拉她的衣襟遮了遮,偷眼看向史进,却见史进正手按住完颜兀鲁的颈侧,凝神听诊。 那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每一次消失都让人心头一紧。 史进皱起了眉头,还是失血过多,纯粹靠她自己是无法躲过这一劫的。 “五妹!水烧好了吗?”史进扭头扬声喊道,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来了来了!”李五妹端着一个小铜盆冲进来,里面是滚烫的开水,上面漂着几块煮过的白麻布,热气蒸腾。 她小脸被热气熏得通红,动作却是麻利。 史进直接拿起滚烫的布块,他戴着“凤羽”,水火不侵,这宝贝真是太好用了。 他略略拧干,递给杜鹃,“快,给她擦身清理下,五妹,给我配一碗温盐水!拿三个酒盅过来。” 两个女孩立刻行动起来,小小的厢房里弥漫着水汽和更浓的血腥味。 史进则从黑色药囊的侧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长条物件。 他一层层剥开,里面露出的东西。 那是一个精心打磨过的竹筒,约莫半尺长,两头嵌着打磨得锃亮的银质接口,接口处用蜂蜡密封得严丝合缝。 竹筒中部微微鼓起,似乎内藏玄机。旁边还连着一段处理得极薄、近乎半透明的淡黄色管子——那是用上好鹅肠衣反复清洗、浸醋软化后制成的。另有两根尾部带着小孔的中空银针,几片刻着凹槽的薄竹片。 杜鹃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东西是史进让她找人做的,她也搞不懂这是做什么的,这时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郎…这…这是什么?”杜鹃看着那奇形怪状的物件,又看看床上气息奄奄的完颜兀鲁,心头涌起一阵不安。 “救命的家伙事。”史进心中暗叫侥幸。 这是他自制的输血筒。输血技术直到现代才开始应用,古代虽有这个想法,但因为溶血反应成功率太低。 而且又掺杂一些迷信说法,所以基本没人用。 史进也是实验性的做出来,还没用过。 史进接过李五妹端来的那碗盐水,“五妹,去把门窗都关严实!杜鹃,把煮过的布条撕成绷带。” 他不再理会两个女孩的惊疑,把那碗盐水分在酒盅里。 他现在要解决血型匹配问题。 没有专用的试剂,他只能用土办法。 滴血验亲。 不过此亲非彼亲。 滴血认亲缘关系是不科学,但却还是有点用处,可以粗略地判断血溶性。 史进先把自己的指尖刺破,滴了两滴血在一个酒盅里,随即抬头看向两人,“你们过来下。” 两人看他的样子自然知道他要取血,李五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史进刺血滴入另一个酒盅。 看向杜鹃,杜鹃哭丧着脸,“大郎,能不扎吗?” “赁多废话!”一把拉过她手,便是一刺! “啊!”杜鹃轻呼一声,眼泪汪汪地看着史进把血挤到最后一个酒盅。 “我要告诉太太......”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嘀咕。 史进没理她,又刺破完颜兀鲁的指尖,把她的血滴入三个酒盅,用银针搅拌了下,放在一边。 需要静置一会儿,他又从那些瓷瓶中抽出一瓶标着青柠字样的,打开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酸涩气味刺激得他一皱眉。 这是青柠汁,天然的抗凝血剂。 他用烈酒反复冲洗那两根特制的银针和竹筒接口,又用滚水烫过的布擦拭干净。 然后把那罐青柠汁倒出少许,仔细涂抹在竹筒内壁和那根肠衣软管内壁,刺鼻的酸味瞬间弥漫开。 他做完这一切,拿起那三个酒盅,仔细观察。 有两杯血液均匀混合,无颗粒或絮状物;有一杯呈现出漂浮血丝。 史进松了口气,还好,他和杜鹃都是相容的血源。 那个不相容的是李五妹的。 如果只有李五妹相容那反倒是麻烦,小丫头年龄太小,不适合输血。 史进和杜鹃的血都可以用。 虽然这方法有点糙,但起码减小了一半的溶血反应概率。 “拿着!”史进坐到床头,把竹筒交给杜鹃。 他在自己手臂上用烈酒擦了擦,便拿起一端尾部连着肠衣软管的银针,看准自己手臂上鼓起的青色血管,刺了进去! 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鲜红的血液立刻顺着透明的肠衣软管流出,很快注满了那段软管,流入竹筒的一端。 竹筒中部鼓起的地方,被他填塞了两层蚕丝绢,血液流过时,一些微小的血块会被过滤出来,留在丝绢上。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竹筒另一端连着的肠衣软管和另一根银针拿起。 “握住她的手!” 杜鹃和李五妹忙把完颜兀鲁苍白冰冷、布满细小伤痕的右臂抬起。 史进的手指在她肘弯内侧摸索着,寻找那同样微弱搏动的静脉。 她的皮肤冰凉,触感细腻,却毫无生气。 他稳住心神,屏住呼吸,将银针对准那细微的青色痕迹,缓缓刺入。 针尖刺破皮肤,阻力传来。史进手腕极稳地调整角度,往前一送,刺了进去! 暗红色的血液缓慢地、一滴、一滴,从竹筒的出口渗出,顺着透明的肠衣软管,又缓慢地流向连接着完颜兀鲁手臂的银针。 史进把胳膊架在椅背上,形成落差方便血液的流出。 杜鹃和李五妹面面相觑,这样也行? 李五妹还好,还不太懂事,但杜鹃却是听老人有些说道的。 “大郎!你…你的血…流到她身体里了?”杜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眼睛死死盯着那根连通两人、流淌着史进鲜血的诡异管子,仿佛看到了最邪门的巫术。 “嗯。”史进只应了一声, 史进目光紧紧锁在竹筒出口的血滴速度上。 他用两片刻着凹槽的薄竹片,夹在肠衣软管上,用丝绳缠绕固定,便形成一个简陋的夹板限流器。 他抬手调整着丝绳的松紧,控制着血液流入完颜兀鲁体内的速度,确保不会超过她此刻脆弱心脏的负荷。 “五妹,去拿个热布巾,把那竹筒裹上。” 温度太低会让血液凝结,史进对青柠的抗凝效果心里没底。 李五妹赶紧取了块布巾,在热水盆里打湿,把那个竹筒裹上。 时间在压抑中一分一秒流逝。厢房里只有血液滴落的轻响,以及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史进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而微微发白,额头上渗出新的冷汗。 他强撑着精神,时刻关注着完颜兀鲁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炷香,也许更短。 床上,完颜兀鲁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史进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她的眼睑极其缓慢地掀开一条缝隙。 浅褐色的眸子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败,虽然依旧蒙着一层薄雾般的茫然,却有了微弱的光泽,如同冰封湖面下艰难游动的鱼。 她能感到似乎有一道暖流正缓缓注入她的体内,驱散那刺骨的冰寒。 她的目光毫无焦点地转动着,最终,吃力地落在了自己右臂上。她看到了那根连接着她和史进的、透明的管子。 她的视线顺着管子,一点一点艰难地上移,看到了竹筒,看到了竹筒另一端的软管,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史进左臂上那根刺入血管的银针,以及他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侧脸。 完颜兀鲁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她呆呆地看着,仿佛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浅褐色的眸子里,那层迷茫的薄雾剧烈地翻腾起来,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种种复杂情绪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漾开。 她干裂苍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根流淌着史进生命的管子。 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她的眼眶,顺着眼角滑落,迅速没入凌乱的鬓发中。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她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是那泪水汹涌而出,沾湿了散落在枕上的几缕乌黑发丝。 “……傻子……”极其细微、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艰难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不堪。 眼泪流得更凶了,流成了两道蜿蜒的小溪。 “心软的……傻子……”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和一种史进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柔软。 史进看着她汹涌的泪水和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心头那块沉重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他扯动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只牵出一个疲惫的弧度。 “省点力气,别说话。你这条命,现在有一半是我的了。没我的同意,阎王收不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73章 红颜痴语托生死 金刀怒起斩门扉 史进将手臂上那根银针拔了出来,输血并不是越多越好,一次输入过量会引发排异反应,反倒是弄巧成拙。 针拔出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猛地攫住了他。眼前一阵发黑,厢房简陋的梁柱似乎都在晃动、扭曲。 他身体晃了晃,连忙伸手死死撑住床沿,才勉强没有栽倒。汗水,沿着鬓角不断滚落。 他今天连番恶斗,几乎没有停歇,又给完颜兀鲁输了那么多血,终于身体也是到了临界点。 “大郎!”杜鹃惊呼一声,慌忙扶住他。 史进摆摆手示意无碍,但那急促的喘息却暴露了他的虚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压下了翻腾的眩晕感。 “带吃的了吗?”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 “嗯,我带了羊乳和糕饼。”杜鹃慌忙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糕饼,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水袋,史进接过来,那小水袋还是温的。 刚才李五妹去找她时,她已经知道史进受伤,慌张之下倒是没忘了带这个。 “我怕冷了腥。”杜鹃俏脸微红,这羊乳是她贴身藏着,用体温捂着。 “还是你懂我!”史进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抬手拍拍杜鹃的脸,杜鹃却感到他指尖冰冷无力。她脸色微变,心中越发担心。 史进接过羊乳,转身看向床上。 完颜兀鲁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泪珠未干,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失血过多的苍白依旧笼罩着她,但胸膛的起伏已不再是风中残烛般的微弱,有了沉缓的节奏。 她目光死死盯在史进身上,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 史进把她扶靠在自己肩头,打开装羊乳的袋子,抵到她唇边。“先喝点。”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杜鹃抿了抿唇,压下心底那点酸涩,默默在后扶着兀鲁的背。 兀鲁的目光在杜鹃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睑,顺从的小口啜饮了几口温热的羊乳。那温热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最后一点盘踞在骨髓里的冰冷。 “你这条命暂时是捡回来了,”史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疲惫,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接下来可要好好调养,别那么任性了。”他抬手,轻轻擦去她唇边的一点奶渍。 “嗯。”兀鲁低低应了一声,偏头,将自己的脸颊更深地埋进他汗湿而温暖的颈窝。一种从未有过的依恋,悄然滋生。 “她…她活过来了?”李五妹放下铜盆,凑过来,黑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在兀鲁和史进苍白的脸、手臂上那个刺眼的针孔血点之间来回逡巡。 “嗯,算是吧。”史进接过杜鹃递来的糕饼,狠狠咬了一口,含糊道,“明天再给她输点血,能好得更快点!” “还要输血?”杜鹃身子猛地一抖,声音尖厉起来,“大郎,不能再输了!你会……”她猛地刹住话头,不敢再说下去,转而狠狠瞪向兀鲁,“她是谁?值得你耗损阳寿去救!” “耗损阳寿?”兀鲁身体剧震,浅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看向史进手臂上那个小小的血点。难怪!难怪他说这条命有一半是他的!一股滚烫的酸涩直冲喉头,眼眶瞬间又红了。 史进如果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居然被兀鲁当了真,怕是要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史进正嚼着糕饼,闻言差点噎住。耗损阳寿?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古代确有这说法,看着兀鲁泫然欲泣的样子,没好气道:“少瞎说!只是输点血,哪有那么严重!你别哭,过悲伤肺,懂不懂?”后半句是对兀鲁说的,带着命令式的安抚。 兀鲁不言,只是那只没受伤的手,握住了史进的手,紧紧攥住。 杜鹃自然不信,她抹了把眼泪,突然开口说道:“大郎,我的血也可以救她吧!” “嗯,原则上是可以的。” 杜鹃的血没发生溶血反应,算是可以用。 “那用我的血救她!你不要再给她血了!” 杜鹃虽然语音颤抖,但却是坚定无比。 “你不怕损了阳寿?” 史进有点意外,这丫头扎针都怕,居然敢提出自己献血。 “怕,但我更怕你损了阳寿,你......就是我的命!” 说到最后一句,眼泪又流了下来。 史进怔了下,心中又好笑又感动,这傻丫头! 心中怕得要死,却还要替他出头,也唯其如此,才越显真情可贵! “你不懂!别胡思乱想,你的血还不行。” 史进突然想起来,杜鹃和兀鲁的血虽然没发生溶血反应,但他那个方法是很粗糙的,保不准就出了其他意外,前功尽弃,还是用自己的血保险点。 杜鹃却是以为史进不想让她承受这些,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气苦,可看着史进一脸疲色,不想让他闹心,想着晚点再劝他。 史进又给兀鲁喝了几口羊奶,方转头道:“五妹,去门口守着,有动静立刻喊。杜鹃,给她找身干净衣服换上,不能这样躺着。” 他指了指兀鲁身上那件被血污和汗水浸透、又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外衣。 杜鹃应了一声,赶紧去翻带来的行囊,里面是她带来的干净衣物。 李五妹小跑着出了厢房门口,像只警惕的小兔子。 “大郎,你的衣服也换一下。” 杜鹃拿了一件外衣先递给他。 史进身上也是黏腻的难受,便接过来,脱下了上衣。 杜鹃这才看到他的肋侧一道血口,“大郎,你的伤!” 史进看了眼,伤口不深,只是还有点渗血。 “无妨!” 兀鲁看着他身上那九龙文身,却又想起了族里萨满婆婆说过的一句话: 丫头,你是我们女真的金凤凰,要真龙才能配得上你!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就在此时,死寂的担水巷深处,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史进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李五妹刚凑到门缝边的小脸“唰”一下变得惨白,猛地回头,惊恐地看向史进,张着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史进瞳孔骤缩!他强压下身体的虚弱,猛地挺直脊背,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扣住了冰冷的螳螂刀柄。 挥手让李五妹躲开,小丫头倒是机灵,呲溜一下躲进了柴房。 史进扭头看了一眼兀鲁,却不知来的是哪一拨人马,只是对二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看好她!”史进跟杜鹃说了句,把剩下的那袋羊乳一口喝掉,闪身来到门前,动作带起肋侧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额角的青筋又暴突了一下。 “砰——!” 一声闷响,木门被一脚踹开!手臂粗的门栓断成两节,飞落在院中! 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人身高足有一米八二以上,一身金色长袍,身材壮硕。 那衣服被崩得紧紧的,隐现里面虬结如铁的肌肉。 国字脸,浓眉倒竖,一双虎目精光四射,高鼻阔口,连鬓胡须,头上扎着发辫。 他手中提着一柄弯刀,寒光闪烁。 女真人? 史进怔了下,稍松了口气,他现在最怕殿前司和皇城司的人找过来。 汴京天下之都,各国的人都有,当然也有女真人前来。 因为宋金两国之间隔着一个辽国,宋与金并没有直接冲突,反倒是因为与辽国的敌对关系,宋对金还有着一些好感,毕竟能给辽国找点麻烦,宋人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像史进这般了解金人危险的人并不多。 史进回头看了一眼兀鲁,却见杜鹃正慌张地帮兀鲁换衣服。 史进扭过头,心想如果她能随族人回去倒是更安全些,只是现在情势复杂,这些人是何来历却是要问清楚。 还没等他开口,便见那大汉身后又跟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身形稍显瘦削、穿着暗青色文士袍的青年。 面容称得上清俊,薄唇紧抿,嘴角似乎天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弧度,眼神却阴冷如毒蛇。 另一个是褐色短衫的汉子,中等身高,也是瘦削的身材,脸上蒙着一片布巾,只露着一双眼睛, 那文士袍青年瞟了一眼史进,在他赤裸的上身稍一注目,便扭头问那褐衣汉子,“你确定是这里?” 那褐衣汉子看见史进,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点头道:“没错,我亲眼所见,是他把贵人掠来这里,贵人衣衫破损,满是鲜血.....” 史进眉头一皱,这人当是认识完颜兀鲁,看见史进带她来到这里。 听他口气应当是完颜兀鲁这边的人,虽然他跟完颜兀鲁之间恩怨纠缠,但如今这种情况,自有兀鲁跟他们解释,却也没啥危险,只是这人说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狐疑地打量那个褐衣汉子,那汉子见他望过来,下意识的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 当先那大汉却不再听下去,跨进院落大步直奔厢房。 “站住!你想干嘛?”史进跨前一步拦住他,即便是完颜兀鲁那边的人,此时杜鹃在帮兀鲁换衣服,也是不方便进去。 “滚开!”那汉子一伸手便想把史进拨开。 史进一抬手挡向那人手腕。 “啪!”两人手撞到一起,史进只感到一股大力袭来,身形一晃,忙发力稳住。 心中一惊,这蛮子好大的劲。 “咦!”那汉子没拨开史进也是有点意外,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屋内。 眼睛便看见了半躺在床上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的完颜兀鲁。 他眼睛猛然大睁,随即扭过头,怒吼一声:“狗杂碎!” 猛地挥刀向史进砍去!弯刀带着无匹的罡风,直劈史进的头颅! 那力量之猛,速度之快,空气被挤压发出刺耳的爆鸣! 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史进大骇,双手一翻,螳螂刀出,交叉向上格挡。 “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螳螂刀精钢打造的刀身与弯刀狠狠撞在一起! 螳螂刀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沿着刀身狂涌而入!史进只觉得双臂如同被千斤重锤砸中,剧痛钻心,整条臂膀瞬间麻痹! 史进立足不稳,被这一刀劈的直退进厢房。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史进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红线。 他心中一沉,自己体力消耗殆尽,怕是拦不住这大汉。 他隐隐感到这大汉似乎是有所误会,开口说:“你听我说......” 那大汉双眼赤红,根本不听他解释,急追而至,弯刀变为横扫,呼啸而至,恨不得把他一刀两断。 “当啷”一声巨响,史进挥刀格挡,却再挡不住这一刀,右手螳螂刀脱手飞出,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被这股巨力狠狠掼飞出去!“砰!”史进则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墙上挂着的破斗笠、旧蓑衣被震落,盖了他一头一脸。 “咳咳!”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腹间的伤口,史进连吐几口鲜血,血沫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粗布衣襟。 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那被打飞的螳螂刀“哐啷”一声钉在床头,险些伤到兀鲁,吓得护在一旁的杜鹃尖叫起来。 那大汉也是吓了一跳,房间狭小,不好用刀,他不由怔了一下。 事情发生的太快,杜鹃刚看见史进退进屋里,眨眼间便被那个凶狠的大汉打飞了出去! “大郎!”杜鹃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像疯了一样扑过去,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挡在史进身前,张开双臂,小小的身躯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却倔强地不肯退开半步。 “哥……住手!”床上,完颜兀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来,声音破碎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她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痛得蜷缩起来,额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滚开!”那大汉见状更是愤怒,看也不看挡路的杜鹃,弯刀带着余威,如同拍苍蝇般挟着恶风,直扫向杜鹃!这一下若被砍实,这个柔弱女孩必定香消玉殒! 第74章 凤羽展翅挡金刀 玉碎锋寒血染颈 眼见弯刀挟着恶风劈向杜鹃纤细的腰肢,史进目眦欲裂!肺腑如烈火焚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剧痛,眼前金星迸溅。然而,杜鹃那张惊骇绝望的小脸,猛地凝聚了他几近涣散的意志! 一股蛮横之力不知从何处爆发!史进猛地屈膝前弹,身体不退反进,直撞向那大汉横扫的弯刀! 大汉神情微变,手腕一转,刀锋变向,劈向史进胸前! “要的就是如此!”史进心中怒吼。 他深知大汉的目标是自己,杜鹃只是无辜卷入。 他沾满血污尘土的双手闪电般探出,十指箕张,竟不是格挡,而是决绝地抓向那锋锐无匹的刀刃! “大郎!”杜鹃的尖叫变了调。 “找死!”大汉的咆哮里带着一丝惊愕,从未有人敢徒手接他全力劈斩!这小子疯了不成? “噗!”一声闷响。 手掌被齐根削断的血腥场面并未上演!那柄劈开过无数契丹铁甲的弯刀,竟被史进的双手死死钳住——水火不侵的凤羽手套,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救了他! 巨力袭来!史进整条手臂猛地向下一沉,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肋侧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再次砸倒,但他硬是凭着一股悍勇的狠劲,腰腿残存的力量爆发,如一棵根系深扎、宁折不弯的青竹,死死钉在原地! 大汉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震惊。他含怒一刀,足以劈断碗口粗的硬木,竟被一个重伤濒死、气息奄奄的少年徒手抓住?!手臂传来的反震之力甚至让他手腕隐隐发麻! 就在大汉这微不可察的一怔之际,史进眼中凶光爆射,如濒死猛虎亮出最后獠牙!他毫不给对手反应之机,身体借助刀身传来的反冲力猛地拧腰旋身,右腿犹如攻城重锤,凝聚着全身残存的力气甚至最后燃烧的精血,狠狠踹向金兀术空门大露的胸腹! “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在狭小厢房炸开!重腿结结实实印在大汉虬结如铁的胸膛上! 饶是大汉体魄雄健如熊罴,也被这亡命一脚踹得气血逆流!弯刀脱手飞出!他那粗壮身躯竟噔噔噔连退三步,沉重皮靴将地面踩得咚咚作响! 后背猛地撞上门框才勉强止住退势!一股腥甜直冲喉头,他脸色骤红,强行咽下,嘴角却已渗出一缕暗红血丝! “呃啊——!”大汉彻底暴怒,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震天咆哮,双目赤红欲裂!奇耻大辱!竟被这半死的宋狗所伤!他肌肉贲张,猛地踏地,就要扑上将其彻底撕碎! “住手!”一个嘶哑、破碎却无比决绝的女声骤然刺破狂怒的浪潮!所有人瞬间望去。 床榻上,完颜兀鲁竟已挣扎着半坐起来,面如白纸,毫无血色,唯有那双浅褐色眼眸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火焰。 她未受伤的右手紧握着一柄螳螂刀,却是史进先前被打飞的那把,锋利冰凉的刀尖死死抵在自己脆弱的咽喉上!肌肤已被刺破一点,一滴殷红的血珠正沿着雪白颈项蜿蜒而下! “你……敢再打他,”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绝,字字如冰锥,“我就死!” 她浅褐色的眸子死死盯在大汉脸上,没有分毫转圜余地,那眼神中的决绝和痛苦,比任何刀锋都更让他心惊肉跳! “兀鲁!放下!你疯了!”大汉的怒吼戛然而止,前冲之势硬生生刹住,脸上的暴怒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进退维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刀尖又往妹妹的皮肉里陷了半分! 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血腥味弥漫。 “完颜宗弼!不许动他们!”兀鲁的厉喝带着更加疯狂的决绝,刀尖又压进,血线迅速扩大,血珠顺着刀身滚落。 “他们救了我的命!”她浅褐色的眸子死死锁住兄长,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狼。 金兀术的脸因震惊而扭曲——这少年救了兀鲁?! 史进同样心头巨震:完颜宗弼……金兀术?竟是他! 他此刻半跪于地,用抢下的弯刀勉强支撑身体。 体内一股莫名的狂暴气血在疯狂乱窜,撕扯筋骨,疼得他浑身颤抖。 杜鹃跪在一旁,紧紧拉着他,泣不成声。 她只是个卑微的小丫鬟啊,可以被送人的小丫鬟啊,他怎么可以不顾性命地为她以身挡刀! 金兀术满腹疑虑,却真不敢再动——他太了解妹妹,当她直呼其名时,已处于爆发的边缘! “可我明明看见他在侮辱你!”他看着妹妹衣衫不整、史进赤裸上身的景象,愤怒又不甘地质问。 “他是我男人!”解释太费口舌,完颜兀鲁直接用一句话封死。 金兀术目瞪口呆。 “兀术,稍安勿躁。”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一个阴柔而带着玩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金兀术魁梧身躯投下的阴影边缘,正是那文士衫青年。 他面容清秀,细长眼中却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冷光泽,嘴角噙着令人极度不适的笑意。 他踱步而入,冰冷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史进惨白的脸和他手中的弯刀、杜鹃惊恐的面容,最后停留在以刀抵颈、状若疯狂的完颜兀鲁身上,眼神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疯狂和兴味。 “兀鲁,何必如此?”文士衫青年声音不高,却清晰钻进每个人耳膜,带着毛骨悚然的温和,“听阿三说,分明是这宋人伤了你,怎就成了救你?为一介宋狗,伤己千金之躯,何等不值?” “是他伤的兀鲁?”金兀术脸色一变指向史进厉声道。 他此前接到线报兀鲁被擒于此便立刻赶来,心急如焚下却未及细究阿三汇报的细节。 文士衫青年点了点头,“这人名唤史进,诨号九纹龙!” 随即又阴恻恻地补充,宛如毒蛇吐信,“他不仅伤了兀鲁,更救走耶律敖卢幹三兄妹,坏我大事!致使计划功败垂成!” “大王,我亲眼看见史进背着耶律南仙逃出景苑,同行的正是耶律敖卢幹!”旁边那褐衣汉子立刻补刀。 文士衫青年微微歪头看向金兀术,“兀鲁年轻气盛,一时被宋人花言蒙蔽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话锋骤冷,目光如淬毒冰针刺向史进,“此人,还有那小丫头,既窥见不该看、听闻不该听之事……那就不得不死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如同碾死蝼蚁。 他身后,几名精悍的金兵无声涌入,堵住门口,手按弯刀刀柄,杀气弥漫。 兀鲁心中一沉:他们提及耶律兄妹,便不再是个人恩怨,关乎国事,大哥再护她,也难因私废公! “完颜希尹!”兀鲁声音因极致愤怒和恐惧而尖厉,手中刀更压一分,鲜血涌流,“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我完颜兀鲁今日便血溅当场!让阿爹看看,他的好侄儿是怎样逼死他女儿的!”她浅褐色眸子燃烧着惨烈的决绝,锁定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脸色微变——完颜阿骨打极宠此女,背上逼死她的罪名,万劫不复! “兀鲁!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金兀术怒喝。若史进真是金国大敌,儿女私情必须抛却! 说罢,他抬脚前行欲擒下史进。 兀鲁猛地将螳螂刀狠狠刺入自己肩头! 鲜血喷溅! “下一刀,咽喉!”她嘶声恫吓,全然不顾肩头创痛,整个人摇摇欲坠,身上的伤也因嘶喊崩裂。 金兀术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停下:“好好好!我不动他!你放下刀!” 完颜希尹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眼底阴鸷翻涌,显然低估了兀鲁的刚烈。 “我身上有他的种!流着他的血!你杀他,便是杀我!”兀鲁厉声道。 “你……胡闹!”金兀术既惊且怒,不由地看了史进一眼。 他深知妹妹胆大妄为,这种事未必干不出来。 “兀鲁,我不杀他们!但你得立刻跟我走!”金兀术在妹妹的血色胁迫下,终究艰难妥协。 “好!”兀鲁也知这是唯一出路。 金兀术刚松一口气,欲上前—— “站住!”兀鲁立刻呵斥。 金兀术脸色铁青:“兀鲁!连大哥都信不过?” 兀鲁并未回答,只决然道:“你们先退出去!我要……同他说两句话!” “兀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完颜希尹不甘心地在旁挑唆。 “够了!”金兀术猛地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暴喝,震落房梁灰尘。他死死盯着史进,恨不得吃了他,这狗贼竟然把兀鲁...... 他深知妹子高傲异常,向来不把男人看在眼里,她这么说两人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走——!”完颜宗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嘶哑如破锣,压抑着狂暴的怒焰和无尽的屈辱。 他转向史进,赤红双眼如同暴戾的凶兽,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史进!今日有我妹以命相护!但你记住!若她因今日之事有半点闪失,我完颜宗弼必率铁蹄踏平汴梁,屠你十族!鸡犬不留!” 他不再看史进,猛地转身,魁伟身躯带起一股罡风,一脚踢开那褐衣人,冲出了弥漫血气的厢房。 完颜希尹冰冷的目光在金兀术背影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阴鸷与不甘。 他缓缓转头,细长眼睛盯住史进,嘴角再次勾起那令人脊背发凉的玩味笑意,如同审视笼中困兽。 “史……进?”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声音柔滑如毒蛇,“很好,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呵呵。” 那轻飘飘的语调,远比咆哮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阴冷视线扫过兀鲁颈间的刀、杜鹃惊恐的脸,最终未再多言,只发出一声夜枭般的轻笑。 整了整那身不伦不类的儒衫,慢悠悠地踱出门去。 死寂重新笼罩这片废墟般的厢房。只有浓郁的血腥、尘埃,以及门外涌入的、带着午后燥热的风。 “当啷!”兀鲁手中的螳螂刀颓然坠地。 她仿佛被瞬间抽走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她喘息着望向半跪在地、面如金纸、嘴角血迹斑斑的史进。 浅褐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汪洋般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虚脱,未能保护周全的痛楚与无力……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地走到史进面前。 扑通跪下,看着这个为她流尽鲜血、此刻几乎油尽灯枯的男人。 “阿哥……”她低哑地唤了一声,声音破碎哽咽,眼泪如雨般落下。 “是我连累了你!”她冰冷的、带着血污的手指,无比轻柔、又无比珍重地抚上史进冰冷汗湿的脸颊。 史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连动动嘴唇的力气都已失去。 体内的气息越发狂暴,好似一头凶兽被惊醒,不甘被困,在体内左冲右突! 史进心中一凉,他娘的,这就是走火入魔吗?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缘,一片冰凉、柔软、带着血腥与泪水咸涩的触感,轻轻覆盖上他的唇。 那股奇异的热流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 完颜兀鲁只感到史进的嘴唇火烫,想到即将与他分开,心如刀绞,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深深吻住。 那是一个无比清晰漫长的吻。 如烙印,烙上了绝望的告别与滚烫的誓言。 唇分,“这条命……是你的……”完颜兀鲁苍白的脸带起了几分血色,她呢喃着,气息拂在史进的脸上,温热而湿润,随即又拉过他的手,贴住自己的胸口,“心也是你的!” “我完颜兀鲁……对长生天起誓……必来寻你!等我!”字字句句,像是从心尖上剜出,带着血的分量。 唇上的冰凉骤然离去,史进神志一清,体内那股狂暴的热流,似被一缕清凉的细丝萦绕着,温和了许多。 模糊的视野里,只有完颜兀鲁决绝转身的背影。 那染血的、破碎的衣角在门口刺眼的阳光中一闪,便彻底消失在担水巷的喧嚣里。 唯有那冰凉的吻痕,和那句重逾千钧的“等我”,如同烧红的烙印,深深烙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第75章 高俅暴虐殴大郎 杜鹃泣血护弱主 完颜兀鲁踏出厢房那一刻,只感到心如刀绞,强忍着回头扑入那男人怀中的冲动,咬牙离开。只有自己走得越远,他才安全! 一件大麾裹住她单薄的身子,金兀术臭着一张脸,不去看她,对那几个亲随斥道:“都眼瞎啊!把马车赶过来!” 兀鲁心中微暖,她与金兀术感情极好,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兀术才对史进痛下杀手。 兀鲁心中微叹,她和史进两人的关系实在复杂,只能回去后再跟大哥慢慢解释。 兀鲁上了马车,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院,“阿哥!兀鲁会回来的!” 完颜希尹看见兀鲁进了马车,嘴角带出一丝讥讽,眼睛扫了那褐衣汉子一眼。 那褐衣汉子此时正看着那落下的车帘,眼中的怨毒一闪而逝,发现完颜希尹看过来,忙恭敬地弯下腰。 马车驶出担水巷口不远,车厢内猛地传出一声低呼。 “兀鲁!”金兀术脸色骤变,驱马上前。 就见一个侍女惊慌地掀开车帘,“贵人昏过去了!” 金兀术忙上了马车。 完颜兀鲁蜷缩在软垫上,双目紧闭,脸上泛着一层奇怪的嫣红。 肩头和颈项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洇湿了匆忙裹上的布条,连带着嘴角也溢出一缕暗红。她牙关紧咬,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怎么回事?”金兀术一把扣住妹妹的手腕,触手处脉象混乱,时强时弱。 “我也不知道......”那侍女只是临时叫的车娘,如何知道。 金兀术略通医术,兀鲁眼下情况似乎并不致命,或许因身负多处重创,又强提精神以死相胁,牵动内腑,气血逆冲所致。 一旁的完颜希尹催马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兀术,那史进身手诡异,连坏我等大事,更已窥破我等身份!此人留不得啊!” 金兀术阴沉着脸,想到车内妹妹如此模样,全拜史进所赐,心中便是一阵恼火! “我答应过兀鲁……”金兀术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在说服自己。 “是,我们女真人重诺!”完颜希尹立刻接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但……只要我们不出手,便不算违诺!至于其他人如何做,我们却是管不了了……”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身后那几名精悍沉默的亲随,以及不远处那个缩着身子的褐衣汉子,“宋夏彼此视为仇寇,自有忠心耿耿之人,愿为四太子分忧,替公主殿下……‘彻底’了断后患!” 金兀术身体猛地一震,眼中天人交战。巷口的风带着汴梁城午后的燥热和尘土气,吹在他脸上,却让他觉得刺骨的寒。 “……走!”良久,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血腥味,“立刻去城中最好的医馆!” 他猛地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仿佛也隔绝了自己的选择。 车轮再次滚动,这一次,速度更快。 完颜希尹勒住马缰,望着马车远去,脸上那点伪装的忧虑瞬间消失,只剩下刻骨的阴鸷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他慢悠悠地调转马头,目光落在担水巷幽深的入口。 “高二,”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墙角那个褐衣汉子的耳朵里,带着毒蛇般的滑腻,“机会给你了。那史进,我想你不会让他轻轻松松地离开吧?毕竟,你那命根子跟他脱不了干系,哈哈!” 那褐衣汉子佝偻的身体猛地一挺,褐布头巾下那张因长期隐忍而扭曲的脸瞬间涨红,眼中爆射出疯狂怨毒的光芒。 这褐衣人正是高俅! 那日他在茶寮暴露行迹被完颜兀鲁所擒,被阿三嘎了蛋蛋,安插在耶律敖卢幹身边。 他固然怨恨完颜兀鲁,但更恨史进,一切都源自他! 高俅下意识地夹了夹裤裆,只是空荡荡的,那种空虚早已化作了焚心蚀骨的恨意,尽数指向那个破院里的人! “多谢贵人!我必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高俅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嘶哑变形。 “你们几个,”完颜希尹对那四个一直沉默如岩石的随从微微颔首,这四人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却是西夏一品堂的精锐,“随高俅进去,‘帮’他一把。别让我等太久。”他刻意加重了“帮”字,其中的残忍意味不言而喻。 四人无声抱拳,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冰冷的铁血气息。 其中一人解下背上一个狭长的皮囊,抽出一对形制奇特、略带弧度的弯钩状短刃,刀口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另外三人则各自亮出兵刃,或短柄斧,或铁尺,或链镖,都是利于在狭窄空间搏杀的利器。 高俅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当先一步,脚步带着一种病态的虚浮和急不可耐,悄无声息地再次没入担水巷的阴影之中。 四个西夏一品堂高手如同四道没有重量的鬼影,紧随其后。 完颜希尹则好整以暇地策马,停在了巷口一株老槐树的浓荫下,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儒衫领口,嘴角噙着一抹期待好戏上演的、令人心底发毛的笑意。 破碎的厢房内,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埃,沉甸甸地压在杜鹃的喉咙口。 午后的阳光穿过破窗,刺眼地切割着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史进脸上淋漓的汗水和嘴角凝固的暗红。 他依然半跪在地,眼睛微闭,不言不语。杜鹃这时才发现他的异常,探手去握他的手。 “大郎!”却仿似握到了一块烙铁,她大惊之下忙去探他的额头,却又冷得像冰! “大郎!你这是怎么了?”她搂着史进,一时手足无措。 史进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所有意识都沉沦在体内那场天翻地覆的剧变里。 那冰火缠绕的热流从内到外反复涤荡着他的脏腑、经脉、骨骼乃至肌肉皮肤,修复、拓宽、加固、强化。 他如同一块顽铁被反复锻打淬炼! 感官被成倍地放大,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濒临爆炸的鼓点,震得他耳膜轰鸣,眼前金星乱迸,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大郎!你醒醒啊!”杜鹃带着哭腔的呼唤,像在他耳边打雷,震得他头晕!他想要大喊闭嘴,却什么都说不出!他能感知,却无法控制! 杜鹃跪在史进身边,小手徒劳地擦拭着他额上不断滚落的汗水,冰冷的泪水滴在他滚烫的手背上,瞬间被灼干。 这时她突然发现手上有异,低头一看,骇然发现那汗水居然呈淡粉色! “血,大郎,你的汗里有血!”杜鹃惊恐之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一串极其细微、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毒蛇般钻入了史进超敏的耳中。 那脚步声,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史进心中一沉,五个人,领头的那人脚步虚浮,但另外四人却脚步凝而不沉,宛如装了弹簧,轻捷中有着一种奇怪的韵律。高手!敌方高手! 巷口,褐衣汉子高俅那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他佝偻着腰,步伐带着一种被阉割后特有的、不自然的虚浮。 他死死盯着那扇破败的院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滴出血来。 “史进……九纹龙……”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声音尖厉刺耳,“我这辈子……全毁在你手里!今日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身后,四个西夏一品堂的精锐高手,沉默如铁,眼神锐利如鹰隼,步伐轻捷得几乎没有声音,他们呈扇形散开,封住了小院所有可能的退路。 高俅一脚踹开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咣当”一声,那院门呻吟了一声,半边门彻底掉落。 厢房内,杜鹃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惊恐地看向门口。 那四个西夏武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半跪在地、毫无反应的史进,以及他身边瑟瑟发抖的杜鹃。 “大郎……他们又回来了!”杜鹃绝望地抱紧史进滚烫的身体。 高俅的目光先是落在史进汗血交织、纹丝不动的身上。 待看他那副凄惨的模样,心中便是一安。 史进给他的心里阴影实在太大,即便有高手撑腰,他心中也是惴惴。 “姓史的!你也有今天!你不是能打吗?怎么不动了?” 他嘴上说着话,身子却没动,向那四个武士示意了一下。 那领头的武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沉默上前,抬脚踹向史进。 杜鹃抢先护主,被一脚踹到背上,好在那人只是试探,力道不重。 杜鹃惨哼一声,抱着史进摔在一起。 高俅这才放心,走上前,狠狠地踢了史进几脚。 “你他娘的,怎么不嚣张了!” “不要打他!求求你!他已经快不行了!”杜鹃哭着扑到史进身上,高俅收脚不及踢在她身上。 杜鹃痛呼一声,高俅整日踢球,脚头都能跟王进拼一下,哪是她能承受得了的,当即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你这小婊砸倒是有情有义!当日如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成这样!” 高俅看见杜鹃如此,便想起那日的事,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狞笑道:“先让你看看我怎么收拾你家少爷,然后再让他看看我怎么炮制你!” 说着把杜鹃扔到一边,“看着她!别让她碍事!我还没打够!” 说完上去对着史进便又是一番拳打脚踢。 “想不到我高俅又回来了吧!” “想好怎么死了吗?” 癫狂尖厉的嗓音夹杂着砰砰的击打声划破院中的死寂。 杜鹃忍着痛想爬到史进身边。 “大郎!呜呜!别打他......” 杜鹃一边哭,一边爬,却被那领头的西夏武士一脚踏住,动弹不得! 那几名武士脸色死板如生铁,只是冷冷的看着。 史进现在却希望高俅出手再重些。 高俅打在他身上的拳脚,那力道被奇异地传导,好似在给他做一场深度按摩,舒爽无比。 自打他发现几人之后,其后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看见杜鹃受苦,他气得几欲发狂,可是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他就像是一只结茧的蝶,等着破茧的那一刻。 “你是不是要把他打死!”那领头的西夏人突然开口问道。 高俅一惊,自己忘形之下,可别就把他这么打死了,那可便宜了他。 他忙停了下来,探手到史进鼻端,还有着微弱的鼻息。他这才放心下来。 他喘着粗气,蹲到史进身前,看着史进那张虽然满是尘土血迹,但依然难掩英俊的脸。 一股强烈的妒意涌上心头。 “又帅又有钱,难怪连公主都要倒贴!” 眼睛不由地瞟向史进的胯下,“这边的本钱也足吧!” 只是不知道你这玩意没了,那些女人还会不会这么稀罕你? 他眼中闪动着变态的光芒。 “高大爷,求求你,放过我家少爷,都是我不好,你要打就打我吧!” 杜鹃泣血苦求。 高俅被打断思绪,目光落到杜鹃那张虽带泪痕却清秀可人的小脸上,一丝淫邪的狞笑在他嘴角绽开:“心疼啦,难怪你少爷这么疼你!” 他眼光在杜鹃身上游走,“小婊砸水灵得很呐!瞧这胸这大屁股,啧啧,史进,你倒是会享福!可惜啊,很快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他邪笑着,走到杜鹃身边蹲下,一把捏住杜鹃的下巴,“这小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比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差啊!” 杜鹃又羞又怕,眼泪连串地流下。 挣扎着想避开。 “怎么?不乐意,你不是说打你别打你家少爷吗?” 杜鹃只好停止挣扎。 “这就对了,乖乖的听话,让咱家好好疼你!” 高俅目射奇光,似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他示意那武士松开脚。 杜鹃爬到史进身边,抱着他,眼泪不住地流下。 高俅也不阻拦。 扯了把椅子坐下,“你如果乖乖按我说的去做,我或许会放你家少爷一马!” 杜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高大爷,只要能放过我家少爷,我做什么都行!” “哦?那你就先把衣服脱了吧!” 高俅眯着眼淡淡地说。 第76章 红绡裂云飞索降 折翼催锋恨永诀 杜鹃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她还太小,不知道邪恶的底限。 觉得不过是磕头下跪挨打之类,甚至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却不知有些事比死还难。 “怎么,不肯脱吗?脱衣服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肯做吗?我看你对你家少爷的忠心也就那样吧!” 高俅挖了挖耳朵,站起来,“还是打人更简单些!” “不要!我......脱.....” 杜鹃颤声道。 她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在五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她一个个解开扣袢。 “快点啊,要不我手痒要打人。” 高俅懒洋洋地说。 杜鹃嘴唇都咬出血了,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大的怨恨。 少爷当时真的应该杀了这个畜生! 杜鹃把外衣脱下,露出内里的小衣,她是那种比较丰腴的女孩儿。 丰挺的胸,藕节一般的手臂,这些她原本引以自傲的优点,却成了她最大的羞耻。 “果然是嫩得跟水葱一般,你家少爷没少在你身上使劲吧?哈哈,难怪他叫史进!” 高俅放肆的大笑。 那四个西夏人,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深处却似乎有着火焰在燃烧。 杜鹃听着高俅的污言秽语,身心都在煎熬,恨不得就此死去。 “继续,裙子也脱了!”高俅突兀地收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他刚才骇然发现,自己对这身体,竟然全无感觉。 只有暴虐在燃烧! 杜鹃头脑一阵晕眩,这畜生! “怎么,没力气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高俅邪笑着站起身。 杜鹃吓得后退一步,正好撞在史进身上,这也提醒了她,她还有守护的人。 她含泪手颤抖着伸向腰间。 高俅又坐了下来,跷着二郎腿,坐在那破椅上,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大戏。 那张因为扭曲了快意而松弛的脸,因阉割之后皮肉失去了阳刚气的支撑,显出几分怪异的浮肿。 他微微前倾,捏着嗓子,像宫里出来的大珰那样拿腔捏调:“快些脱呀!脱下来你家少爷就能活!” 杜鹃的指尖停留在腰间束带的绳结上,那两根细细的红绳像烧红的铁丝,灼着她的皮肉。 泪水早就流干了,眼窝里一片涩痛。她不敢低头,不敢看蜷在地上的史进,只能死死瞪着厢房布满蛛网的腐朽椽子,试图将自己的神智也悬在那虚空之上。 高俅突然感到身后呼吸沉重了起来,斜眼看去,却见那几个西夏武士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杜鹃,眼中有火焰在燃烧。 高俅暗道,果然女人是连铁汉都能融化的 就在杜鹃指节屈起,正要扯开第一个结扣的刹那—— “咻——!” 一道刺耳锐响撕裂了死寂的庭院! 如同天外神龙挟着雷霆怒火,一条赤红色的飞索破空而至!精准无匹地套中了高俅的脖子! 高俅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化作极度的惊骇。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一扯!他整个人像被钓起的鱼,惨叫声都没发出,就“砰”的一声离了椅子,从门口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满是尘土的院子中心,卷起好大一团灰雾。 四个原本泥塑木雕般的西夏武士霍然回头,动作整齐划一,兵刃瞬间出鞘,寒光刺目。 身形连闪,冲出房门。 他们的目光越过倒在地上蜷成虾米、正捂脖子嘶嘶倒气的高俅,死死钉在小院中立着的一个身影。 火红色的劲装紧紧勾勒出少女初长成的玲珑曲线,午后的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灿金。 娇艳无双的脸庞,此刻却布满寒霜,一双杏眸锐利如冰锥,仿佛凝结着万丈风雪的寒意。 扈三娘! “无耻狗贼!”扈三娘厉声斥道。 “三娘子!”杜鹃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浮木,失声哭喊出来,身体的力量一下子被抽干,软倒在地。 话音未落,又有几人冲进门口,踏入这修罗场般的庭院。 当先一人正是石秀,他双手各持一支精钢打制的短叉,叉尖点指向场中, “高二,果然是你!”眼睛有两团火在烧,如同嗅到血腥的猎豹。 紧随其后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形挺拔如剑,英挺俊朗的脸上带着军人特有的刚毅和一丝书卷气的沉着,却是折彦质。 另外一人一身湖水蓝的武士装,长发束于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双琉璃般剔透的水蓝色眸子如同天空般澄澈,却是折彦秀。 折彦秀手上牵着气喘吁吁的李五妹。 显然是李五妹搬来的救兵。 折彦质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刀鞘染着暗沉血色的雁翎长刀,此时正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那四个气息凝重的西夏武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诮。 “啧,”折彦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说老远就闻到一股羊膻味儿,还以为是坊市里熬羊杂汤的锅糊了。没想到,却是‘一品堂’四条羊躲在阴沟里喘气。” 他的眼神落在四人兵器上,“毒蝮钩,锁喉镖,摧山尺,断头斧…嘿,李乾顺那老小子倒舍得,把一品堂看家的狗崽子都放出来了!” 几个西夏武士踏出厢房,领头的西夏武士——手持毒蝮钩的那个壮汉,眼底寒光爆射,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沙哑开口:“折彦质!就你那两下子,说什么大话!这浑水是你能趟的?” “你这死阉狗敢动杜鹃姐姐!”一声娇叱炸响。 折彦秀猛地从折彦质身旁蹿了出来,如同投林的轻捷雨燕,直扑冲上! 眼里的怒火炽盛得要将高俅生吞活剥。 她这段时间因为那条小狗,经常跑去史进那边,和杜鹃颇为要好,此时见杜鹃受欺,哪还能忍得住。 她手中的细剑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刺出三朵冰冷剑花,分别袭向高俅的双眼和咽喉!剑法刁钻迅捷! 高俅魂飞魄散,拼命扯脱那飞索,连滚带爬地向后闪避。 眼看那道寒星已追至后心! “哼!”冷哼炸响!一道乌黑冰冷的铁尺,毫无征兆地自斜刺里探出! 如同从地狱伸出的鬼爪!“铛!”的一声金铁脆鸣,火星四溅!手持铁尺的西夏老三手腕只一抖一转,沛然巨力涌出。 折彦秀顿感一股雄浑的劲道沿着剑身撞入虎口,那柄心爱的细剑险些把持不住,大惊之下连忙后退,只感的整条右臂都麻了! 折彦质与石秀脸色剧变! “小丫头找死!”那西夏老三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眼中凶残嗜血的光芒毫无掩饰。 他那沉重的精铁戒尺在半空划了个死亡之环,带着呜咽的风声,变招毒辣无比地抽向折彦秀的头颅——那声势,足以将一块青石击得粉碎! 折彦质怒吼一声,腰间雁翎刀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雪亮匹练,刀锋的煞气陡然爆发! 同时,石秀也动了!没有任何呼喊,脚下沾地即走,快如猿猴! 他一见那人出手便知武艺与这几人有差距,故而将全部力量都投入速度与那股搏命的狠劲! 唯快不破!他最近苦练螳螂拳,倒是深明其意。 身体擦着地面急掠,双手钢叉化作两道毒龙钻,一上一下,上刺老三咽喉,下刺其裤裆!刁钻,阴狠,完全是市井血斗中以命换命的绝杀! 黑影一闪,折彦质的雁翎刀被那领头西夏老大的毒钩精准无比地架住! 那老二眼中冷血凶光闪动,左腕一振,乌黑铁爪般的锁喉镖如同索命无常,悄无声息却又迅疾如电地射向折彦质面门! 折彦质猛一偏头,冰冷的镖刃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带起几缕断发!而他攻出的刀势已被老大巧妙地旋身卸开! 折彦质心中一沉,这厮果然扎手! 他在西北和西夏人交手多年,知道这四人凶名,擅长暗杀,有多名宋军将领折在他们手上,不想却来到了汴京。 石秀那搏命的两叉更是落空!老三面对夹击,身体竟如蟒蛇般原地一扭一缩,间不容发地从石秀的两道叉影的缝隙中滑开! 摧山铁尺带起呜咽风雷,以更猛十倍的力道反砸向石秀的头顶!铁尺未落,劲风已将石秀额发压得紧贴头皮! 石秀瞳孔收缩,猛一矮身贴地疾滚,姿态狼狈至极!铁尺擦着他背脊砸落,“轰!”脚下青砖如同脆饼般碎裂爆开!碎石四射!石秀只觉后背火辣辣一片,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喷出! 折彦秀此时才从半边麻痹中稍稍缓过气,脸色煞白,握住细剑手却不受控制的在抖。 另一边,扈三娘如同一团炽烈的火云卷向厢房门口! 红裙翻飞,双刀雪亮的光芒灿成光球,和另一人战成一团。 “当!” 弯刀“日魄”被短斧格开,溅起一溜火星!那老四怪笑一声,不退反进,断斧如毒蛇探头,诡异地绕过扈三娘的防御,劈向她的肩胛骨!快!狠!完全不同于中原文武的招式! 扈三娘娇叱一声,身体一个不可思议的急旋,弯刀“月魂”险之又险地反撩而上。“叮!”刀斧相交! 一股阴寒毒辣的怪力透过弯刀直透手臂经脉! 扈三娘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虎口隐隐发麻! 这西夏人的内力不仅怪异阴柔,更有极强的穿透力! 她终是吃亏在年纪尚轻,功力火候稍逊! 石秀忍着后背疼痛扑上架住老三奔袭的铁尺,被逼得在地上连滚带爬,灰头土脸,一条链镖无声无息地缠向他脚踝! 扈三娘一刀横断拦住链镖,“嗤”的一声裂帛声,红裙却被老四的短斧划开了一条长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她奋力格开老二一招阴狠的穿心刺,被震得连连后退,身体几乎撞上身后的折彦质! 折彦质也被毒蝮钩鬼魅般的点戳和老二阴险的抽击逼得刀势迟滞! 刚一接手,四人便险象环生。 折彦质心中一紧,他知这四人擅长合击之术,己方原本实力就逊了一筹,还这样各自为战,己方必败! “石秀,退回来,结阵!”他叱喝一声,握刀的五指瞬间青筋暴凸,刀身发出一阵细密嗡鸣!连出数刀,把几人圈了进来。 四人结成小阵堪堪抵住几人的围攻,但也是不容乐观! 高俅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这场面,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怪笑,那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抽动。 他捂着自己发痛的脖子,一双因极度兴奋和怨毒而赤红的眼睛,在扈三娘、折彦秀两人脸上掠过,又看了屋中楚楚可怜的杜鹃,最后凝固在依旧蜷缩如虫、对外界激斗毫无反应的史进身上。 一个极其恶毒、能让灵魂都腐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 “哈!打得好!使劲打啊!把那小贱婢的衣服也给老子撕下来!看那小娘皮的奶儿抖得,看着就软啊!”高俅指着扈三娘和折彦秀尖厉嚎叫,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疯狗,“都扒光!就在他面前!” 四个西夏武士呼吸陡然粗重,他们本就如狼似虎,此刻被高俅刻意撩拨,又被眼前绝色和少女的体香所激,眼神中的火焰彻底失去了控制,变得野性、贪婪而暴戾!攻击骤然变得更加凌厉凶险,完全是擒拿撕扯的打法! 尤其是那老二和老大,链镖与铁钩配合无间,专攻扈三娘和折彦秀的敏感位置和撕扯衣服! “无耻!”扈三娘气得浑身发抖,刚才那一下就该勒死他! “稳住!”折彦质脸色铁青,他相信只要能坚持住,还有援军会来,这几人见不得光的。 显然高俅也明白这点,这边的动静太大,必会引来官府注意。 他猛地扭过头,眼中燃烧着地狱黑火,死死锁定杜鹃!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报复快感和生理阉人特有的扭曲亢奋。 他想到了个最残忍的办法——就在众人面前扒光这个小娘皮! 既可以扰乱这几人的心志,也让史进这家伙丟尽脸面,即便死了,魂魄也要在无尽的屈辱中哀嚎! 他怪笑着,如同捕食的毒蜘蛛,走向杜鹃。 “来来来,小娘皮,我们继续没完的乐子!” 杜鹃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虽然她不懂武功,也能看出来援的几人不是这几人的对手。 而高俅这恶贼的心思一想就知道! 他不仅要侮辱自己,还要扰乱石秀三娘子他们的心思! 杜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的从裙里抽出一把精致的螳螂刀,样式跟史进用的差不多,却小了许多,这是她在给史进打制时给自己打的。 她扑到史进身边,搂住他,泪如雨下,泣声道:“大郎,杜鹃没用,护不了你,也不给你丢脸,下辈子…杜鹃还做你的小丫鬟…” 眼睛一闭,刀锋一翻,森冷寒刃倒转,径直刺向自己的心口! 第77章 螳臂横断生死堑 寒焰金瞳启混沌 “杜鹃,不要!”始终关注着屋中的扈三娘悲声喊道,众人齐皆色变。 石秀怒吼一声,右手短叉猛地掷出,飞向高俅后背,他也亡命扑出。 他固然愤怒得目眦欲裂,却并非没头脑的莽夫。 刚才高俅那番张狂言语,早已暴露这阉狗才是对方首脑! 只要擒下他,眼下这死局未必不能破! 那手持毒蝮钩的老大显然看破了他的意图,枯瘦身影鬼魅般横移,毒钩一摆,乌沉沉的钩尖带着阴风,精准无比地拦住了石秀扑击的路线,如同毒蛇昂首。 “啪”一声脆响,那手叉在堪堪临近高俅时被老二的链镖击落,高俅吓得横跳一边。 厢房内,杜鹃手中的小螳螂刀寒光一闪,已倒转刀尖,决绝地刺向自己心口! “大郎,下辈子…杜鹃还做你的小丫鬟…”泪珠滚落,混着唇边咬出的血痕。 “噗!” 一声闷响。 众人心中一紧。 高俅也是一怔,没想到这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丫头居然真能下得去手。 他心中泛起一阵挫败,暴怒之下,怒骂道:“小浪蹄子,死到临头还想守着你那死狗少爷的体面?” 高俅的声音因亢奋而变调,每一个字都带着太监特有的尖刻阴毒,“晚了!即使你死了,老子也要扒光了你!让这装死的狗杂种,死了也是个绿头王八!哈哈哈哈哈!” 他抬脚直奔两人,刚迈出一步,身子突然顿住。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杜鹃讶然低头,便看见一只手掌横亘在她胸口与螳螂刀之间,宛如生死之间的铁壁。 她茫然地顺着那只手掌看上去,便看见了史进那依然紧闭着眼睛的脸。 “呼……!” 一声如同熔炉开闸、巨鲸深潜般的悠长吐息,陡然在死寂的厢房内响起! 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 整个破碎厢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杜鹃有种窒息的感觉,随后,史进那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 他身体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埋在杜鹃怀里。 然而,他睁开的眼睛,却仿似不属于人类! 瞳孔深处,一边是熔金般翻滚流淌的暗金色火焰,炽热得仿佛能焚尽八荒! 另一边却是凝固万古寒冰般的幽蓝色,冻结一切生机! 冰与火在他眼底深处激烈碰撞、交缠、吞噬! 同时,以史进身体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波动轰然炸开!那不是空气被排开的波动,而是某种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的气息在瞬间爆发! 刹那间—— 这股狂暴冰冷的气息传开,如同洪荒中苏醒的远古巨兽露出了獠牙! 激斗中的所有人动作都猛地一滞! 眼睛不由自主瞄向厢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知道那股气息来自那里。 这股气息如同冲击波一般扩散开来。 城西周侗府邸,周侗与林冲和栾廷玉正与耶律敖卢幹对坐聊天。 扈三娘来到周侗府上时恰巧三人都在,扈三娘说了事情经过,周侗也是不敢怠慢,忙把几人先做安顿,他知道史进肯定是去找赵玉嬛了,但他却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多变故。 周侗突然“咦”了一声,站起身看向南方。 随即林冲和栾廷玉也感觉到了,最后的是敖卢幹。 林冲眉头微皱,看向周侗:“这是什么人,怎么气息好熟悉.....” 周侗脸色微变,“不好,是小六!他要进阶了!” 两人听了大骇,栾廷玉惊道:“怎么可能?他才练了不到一个月!” 周侗面沉如水,站起身,“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混小子!如此暴烈,反噬之下非死即残!你们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着向敖卢幹一拱手,已经闪身出了厅堂,一阵马蹄声响起,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地离开! 林冲两人心中一寒,还是第一次看见周侗如此紧张! 敖卢幹听得有点莫名其妙,心中突然一动,“老宗师说的小六,可是史兄弟吗?” 林冲点头,“正是我那小师弟!” 这时就听见内堂“咕咚”一声,余里衍的惊呼声响起:“姐姐,你怎么了?” 同一时刻,这份奇异的波动引起了城中多个敏锐的武者注意,心中都是一凛。 完颜希尹等在那大树下,最早感受到,心中一凛,看向担水巷,怎么回事? 情况不对,他想了想,驱马前行,到了巷口,却翻身下马,摸了过去。 而正在送完颜兀鲁去医馆的金兀术,也是感受到了这奇异的波动,心中一紧,掀开车帘,看向那个方向,“想不到汴京还藏着这样的高手!难道是周侗又有突破?” 这股气息非大宗师难有,他想破天都没想到居然是那个被他打得差点死掉的史进发出。 而就在这时原本安静躺着的兀鲁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 金兀术大惊,忙上前按住她,兀鲁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金兀术查看她的脉象,却让他困惑起来,兀鲁的情况比刚才居然好了很多,他虽然不解,但也放心了下来。 不由地想到担水巷的那个少年,有点烦躁,兀鲁为何对他如此回护? 他们兄弟数人,但他和兀鲁是同母所生,天然便多了亲近,如今兀鲁居然以死相逼,连他这个大哥的话都不听,让他在恼怒之余又有几分嫉妒,果然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大哥都不要了,不过说起来,如不论其他,那少年倒也勉强能配上兀鲁吧!倒是可惜了。 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份波动,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穿过来的。 而恢复安静,躺在车上的兀鲁,微阖的眼眸中,却隐有一线金丝闪烁。 积英巷的春见斋,一个女道坐在床前,正在给赵玉嬛把脉,赵玉嬛俏脸虽然依旧有些憔悴,但精神却好了些,微阖着眼眸。 女道猛地睁开眼,看向一个方向,赵玉嬛似有所感,睁开眼,便看见那女道脸色凝重地起身,走到窗前,向南边张望。 “师父,怎么了?” 女道静立窗前片刻,似乎在体察什么,片刻后方说道:“有高手突破进阶,引发气机感应!” 赵玉嬛听了一惊,能让她师父说高手的,那都是御拳馆供奉级别的,而能引发气机感应,更是准宗师级别! 赵玉嬛讶道:“是不是师伯?” “不是他!但跟他有关系,是我们门中的气息!” “那应该是卢师兄进京了!” 女道摇头,“不太像,而且这气息不对!暴虎冯河,强行突破,反噬必重,不是好事!” 赵玉嬛闻言也是脸色微变。 “玉嬛,我得过去看看!”女道转身对赵玉嬛说道。 担水巷,那西夏老大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厉声斥道:“赶紧处理完这几个!” 四人手上一紧,扈三娘几人顿感压力大增。 “稳住!守住位置!”折彦质嘶吼,他虽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安,或许这就是转机! 高俅惊疑不定地盯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史进的下半身。 他想冲上前看个究竟,但脚上却似有千斤之重,根本迈不开。 而搂抱着史进的杜鹃却是另一种感觉,她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人,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地震颤、起伏、膨胀! 皮肤下的骨骼发出细微却连绵不断的爆豆声!皮肤表层渗出更多的淡粉色汗水,带着浓烈的铁锈般血腥气,瞬间将她白色的中衣染出片片妖异艳色! 更有细微的金色丝线般光芒,沿着那九龙纹身的脉络,在他裸露的皮肤之下时隐时现,如同熔岩在奔腾! 那九条龙仿似活过来般,似乎想要挣脱这幅躯体,破体而出。 她仿似身处暴风之眼,宁静安泰。 史进体内那狂涛骇浪般的淬炼,终于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史进目光流转,先是落在杜鹃脸上,看着小丫头满脸泪痕,又惊又喜的样子,心中感到一股暖意。 “真是傻丫头啊......”史进哑声道,手掌一收,那把螳螂刀已经落在他手中。 “大郎......”杜鹃只叫了两个字,便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下去,心中的委屈绝望全被喜悦取代。 “先等着!”史进习惯性地在她胸口捏了下,杜鹃脸腾地一下红了,还是那个色色的少爷啊! “嗬!”史进喉咙里发出一声仿佛被困已久的野兽嘶吼! 身体以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猛地向上弹起!不再是蜷缩的虫豸,而是腾空而起的巨龙! 冰与火交织的恐怖眼神,瞬间锁定了惊呆了的高俅! 高俅脸上的狞笑早已被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史进眼神中那冰与火的漩涡吸了进去! 从灵魂深处迸发出一种源于食物链本能的、被天敌盯上的恐怖! 他张着嘴,想尖啸,想后退,想求饶……但身体和舌头都僵硬得像一块风干的石头,连手指都失去了知觉!只有一股滚烫的腥臊液体无法控制地顺着他的裤管奔涌流下! “还真是你啊…”史进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粗砺的砂纸在摩擦。 高俅眼一花,下一刻便感到喉咙一紧,身子已经在半空中。 史进单手捏住高俅的脖子,好像捏着一只鸡仔! “我都快把你忘了!”史进淡淡地说,手上一紧。 “嗤!”不是筋骨断裂的闷响,而是炭火投入冰水般的剧烈气化声! 高俅感觉自己脖子仿佛被烧红的火钳夹住!不!是撞进了一座正在爆发的火山口!皮肉瞬间焦糊、碳化、扭曲! 那股灼热中蕴含着纯粹毁灭的力量,沿着脖颈直冲天灵盖! 高俅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似被扔进了熔炉里焚烧。 巨大的疼痛瞬间摧毁了他的意识,身体剧烈地、无意识地抽搐着。 “啊——!” 非人的惨嚎终于撕破高俅的喉咙,冲破云霄! 声音凄厉绝望到让院里缠斗的两方人马都浑身一紧! 随后一个黑影便直飞了出来,砸向正在偷袭扈三娘的老三。 老三一惊之下链镖反卷,宛如毒蟒缠住了飞来的东西,绕行两圈后,镖头钉入高俅的肩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高俅的惨嚎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又像一个被折断后丢弃的破布娃娃, 而在他的脖子上,一圈焦黑,还冒着青烟! 众人看得心神剧颤,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厢房门口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他好像一直就站在那里,有点迷茫的微扬着头,眼睛好像不习惯午后的烈日,半眯着,闪烁着微光。 史进赤着精壮雄健的上身,筋肉虬结的身躯在阳光下如同神魔! 那汗水和鲜血混合的流光在他皮肤上滚动,让那一身狰狞盘绕的九条青龙刺青也活了过来般蠕动! “大郎!”扈三娘喜极而泣! 石秀和折彦质兄妹也是精神一振。 毒蝮钩老大瞳仁急剧收缩,他猛地荡开折彦质的长刀,毒钩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钩尖直指折彦质肋下空门,阴毒无比!同时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唿哨! 另外三人闻声,眼中凶光暴涨!他们不再纠缠扈三娘和折彦秀,身形如鬼魅般骤然散开,竟舍弃了各自对手,如同四道配合默契的黑色闪电,从四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同时扑向厢房门口! 高俅的惨状和那史进诡异的变故,让他们彻底放弃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迟则生变!必须立刻击杀目标,然后撤离! 四人动作快如鬼魅,合击之势已成! 毒钩锁喉,铁尺砸颅,断斧斩腰,链镖缠足! 致命的杀招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瞬间笼罩了房门前的史进! 劲风激荡,将地上的尘土都卷了起来,空气仿佛都被这绝杀的戾气冻结! “不——!”扈三娘惊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扑向厢房! 石秀、折彦质、折彦秀也目眦欲裂,急追向前,试图阻止! 但他们的距离,他们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史进如同傻了一般,静立不动! 面对四名一流高手的绝杀合击,他竟不闪不避! 第78章 暴怒龙瞳燃赤焰 摧枯拉朽灭凶顽 眼看那四件凶器就要将史进撕成碎片! 在毒钩的寒芒即将触及咽喉、铁尺的劲风已压碎额前发丝、断斧的锋刃离腰肋不过寸许、链镖的毒爪已缠绕脚踝的瞬间—— 史进眯着的双眼猛地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混沌或虚弱,而是一片燃烧着金红色烈焰的虚空!如同两颗坠入人间的微缩烈阳!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太慢了!” 随着史进一声宛如金属刮削的沙哑声,他动了! 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姿态和速度,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格挡,而是……迎击! 他的身体如同压紧到极致的弹簧,“咔!”一声脆响,史进右脚抬起,精准无比地踩在那老二射来链镖的锁链上。 同时史进右手看似随意地一抬,便将那袭向他头颅的那把沉重铁尺,稳稳的一把抓住! “铛!”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如同古寺晨钟! 老二心中一惊,双手加力会拉,那链镖嗡的一声绷紧,但却如同被巨石压住七寸的毒蛇,难动分毫! 而那西夏老三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从铁尺上传来,如同握住了一条发狂的蛟龙! 他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 他大惊之下方想回夺,史进眼中金红厉芒再次一闪,抓住铁尺的手腕猛地一拧一抖! “咔嚓!” 一股螺旋怪力沿着铁尺冲入老三体内,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老三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握尺的整条右臂,如同被巨力拧转的麻花,瞬间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森白的断骨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他整个人被这股恐怖的螺旋劲力带得离地飞起,像个破麻袋般狠狠砸向正挥舞断头斧劈来的老四! 老四惊骇欲绝,拼命收住斧势,想要躲开同伴的“肉弹”,但已然来不及,断头斧锋锐的斧刃刀切豆腐般削掉了老三的半个脑袋,脑浆鲜血兜了他一脸! 而老三的尸身也砸在他身上,他如同被重锤击中,直飞了出去,砰的跌倒院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史进在甩出老三的瞬间,踏住链镖的右腿发力一蹬!那老二只感到好像被一头疯牛扯了一把,一头撞在老大的后腰上。 老大身子一歪,刺向史进咽喉的毒蝮钩便擦着史进身前掠过! 史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嘲弄的弧度,在老大眼中迅速放大。 老大情知不妙,欲图回钩反扫,却见史进右手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那五根手指闪动着金属的光泽,宛如五只利剑。 没有风声,没有光影,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快与准! 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九天之上降下的裁决之刃! 他大骇之下只来得及将脖子一偏,试图避开这索命一击。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牛油。 史进那只沾着老三鲜血的手刀,已然洞穿了老大的咽喉!从正面喉结下方刺入,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碎裂的骨茬,从后颈穿出! 老大身体猛地一僵,眼珠难以置信地凸出,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史进那双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眼眸。 手中的毒蝮钩“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大哥!”摔倒在地的老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悲吼,目眦欲裂!半跪着轮动锁喉镖,如同疯魔般抽向史进! 史进猛地抽回洞穿老大咽喉的手,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雨。身体借着抽手的力道,一个干净利落的后旋踢! “嘭!” 如同重锤擂鼓! 精准无比地踹在激射而至的锁喉镖侧面!精钢打造的沉重镖身,竟被这蕴含了恐怖力量的一脚踹得改变了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 “噗!” 老二只觉眼前血光一闪,锁喉镖的尖锐镖尖,已然深深没入了自己的眉心,从后脑穿出! 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身体便直挺挺地向后栽倒,眼中残留着无尽的惊骇与茫然。 从史进暴起断臂抡人,到老大咽喉被洞穿、老二被自己的锁喉镖反杀,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兔起鹘落之间,四名凶名赫赫的一品堂高手,在他手中没走过一招便已毙命三人! 而他居然就站在原地都没移动! 那老四刚刚推开老三的残躯,抬眼便看到老大被手刀穿喉、老二被镖贯脑的恐怖景象,眼前的世界一边血红,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恐惧彻底吞噬了他!什么任务,什么荣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怪叫一声,如同见了鬼般,转身就朝着院墙狂奔,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杀神! 史进无视他的逃离,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赤着精钢浇筑般的身躯,一步步走向那个蜷缩在墙角、只剩下一口气的高俅。 在路过那掉落的毒蝮钩时,后脚跟一磕。 “呜——!” 毒蝮钩化作一道索命的乌光,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地狱毒龙出洞! “噗!” 毒钩精准无比地从后方贯入了老四的后心,带着他前冲的余势,将他整个人狠狠钉在了前方的土墙上!老四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担水巷小院。 只有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正午燥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实质。 阳光刺眼,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四具西夏高手的尸体,死状各异,却都透着一种残酷的狰狞。 土墙被鲜血染红了大片,黏稠的血液顺着墙壁缓缓流淌,渗入砖缝。 浓烈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弥漫在五月的燥热空气里,混合着尘埃硝烟与脏腑秽物的恶臭,强烈地刺激着鼻腔。 折彦秀一手捂着被震伤的胸口,大口喘息,水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映出纯粹的恐惧,看着从厢房门口走下来的那个如同浴血魔神般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进了身后兄长怀里。 折彦质也脸色凝重苍白,手还紧紧按在雁翎刀柄上,看着地上那四具死状各异的西夏武士尸骸,尤其那胸口塌陷如坑的和咽喉碎裂如破布的老三老大,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后背被冷汗湿透。 快!太快了! 史进刚才那徒手震断手臂、洞穿喉咙的凶悍手段,简洁高效,对他冲击实在太大! 这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武道! 石秀则完全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和满身灰尘,他靠着墙,张大着嘴,眼神发直地盯着史进,感觉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兄弟。 他依稀能看出史进的手法中有螳螂拳的影子,但太快了,按史进之前跟他说的拳速,这拳速起码一秒十五击! 可上次史进还沾沾自喜的说他已经达到了一秒八击,这才过去几天啊! 扈三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史进那双眼眸,明明是那个人,但那双眼睛却感到那么的陌生! 折彦秀握住了扈三娘的手,颤声道:“好像有点不对啊!” 二女都感到对方的手在发抖。 这种非人的强大,让战友都感到恐惧! 而杜鹃跪坐在厢房里,早就看呆了! 少爷杀人了!怎么办? 史进来到高俅身前,高俅似乎昏死了过去,脖子上有着焦黑的一片,散发着一股焦臭味。 史进俯视着脚下这滩烂肉。 他从来没有如此彻骨地恨过一个人,刚才那种看着心爱之人被凌辱的煎熬比身体的折磨痛苦百倍。 只差那么一线,那个有点小唠叨,却贴心地记得他所有的事,即便怕得要死也要护着他的小丫头,差点就屈辱地死在这杂碎手上。 就差那么片刻,他的爱人和好友就被这狗杂碎撺掇的杀手重创! 史进刚才完全可以一掌捏碎了他,但他不想他死得那么轻松,他要让这狗东西尝尽痛苦而死。 他一脚踏在高俅脚上,“咯吱”的骨碎声响起,剧烈的疼痛让装死的高俅嘶声惨叫!如同刚脱水的鱼一般弹了起来! 他刚才被史进那徒手撕碎一品堂高手的凶威彻底吓丢了魂,存着侥幸想着蒙混过关,却不知早被史进看穿! “别…别杀我…”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流,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求…求你…” 史进不答,脚移到他的膝盖,骨碎声再次响起,高俅痛得以头抢地,惨叫声变成了格格声,如同割了喉咙的鸡。 “我不会杀了你。” 高俅眼中闪起一丝亮光,但史进下一句话,却马上把他打下地狱。 “我会打断你的四肢,把你腌在坛子里,每天割一块肉下来喂狗!” 史进沙哑着喉咙,每一个字好像都蘸着毒火!烧燎着高俅的神经! 高俅都快吓疯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看起来斯文少年居然也能这么恶毒! “史大爷,史爷爷,我错了,我该死,再饶我一遭,我一定滚得远远的.....” 高俅涕泪交流,拼命磕头。 史进脸色冷硬,毫不动容,眼神冷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 他眼底那熔岩与寒冰交织的狂暴漩涡并未平息,反而因为过度压榨这刚刚蜕变完成的新生力量而显得更加炽烈,瞳孔边缘甚至隐隐有细密的血色丝线攀爬。 史进脚又移到了高俅的手上,“谁……”史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磨砺生铁,“……派你们来的?” 剧痛传来,高俅身体剧烈的、筛糠般地颤抖起来!死亡的气息已让他窒息,但这连心的刺痛,比死亡更让他崩溃!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我说!我说!”求生和避祸的本能压倒了其他一切! 高俅涕泪横流,血水混着泪水糊满了那张焦黑浮肿的脸,“是…是完颜希尹那王八蛋!那笑面虎…是他让我带西夏人回来的!是他让我折磨你们…他说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嗤!” 一道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乌光,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如同阴沟里最毒的毒蛇射出的毒牙!自那个一直瘫在地上、血流如注、眼看快咽气的西夏老大袖中射出! 时机毒辣无比!正是在高俅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供出关键信息的瞬间!这是老大的濒死一击!无声无息!角度刁钻至极!直射高俅后脑!意图灭口! “哼!” 史进眼底冰火狂闪!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仅凭耳中捕捉到的细微气流撕裂声,左脚如同闪电般踢出,动作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嗤——” 脚尖精准无比地踢飞了那道乌光!那毒针直钉入土墙! 同时踢碎的,还有那名西夏老大最后的生机。 老大最后一口污血喷出,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彻底气绝。 “大郎!你......”扈三娘再也忍不住颤声唤道,眼前这人真的还是史进吗? 史进慢慢扭过头,盯着她,眼中的暗金光芒慢慢褪去。 他牵了牵嘴角:“三娘!阿秀!折大哥!小青蛇.....”他眼光依次在几人脸上扫过,念着他们的名字。 几人终于放下了心,扈三娘喜极而泣,泪水终于落下。 她顾不得矜持,扔下刀,扑入史进怀中。 史进周身那股焚天煮海般的暴烈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雄健如同神魔的身躯上,那活物般滚动游走的金色丝线也慢慢黯淡消失! 他手落在扈三娘的如云秀发上,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 然而汹涌而来的,是仿佛被山峦压垮般的极限疲惫! 是体内所有力量被瞬间抽干后的巨大空虚!是筋骨肌肉被过度摧残后的寸寸剧痛!每一个毛孔都在哀嚎!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进无数滚烫的钢针!视线开始模糊、摇晃! 超越极限的力量所带来的反噬,终于体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身体。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噗!” 一口粘稠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狂喷而出! 染红了扈三娘的肩头,史进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倒在扈三娘的怀里。 第79章骨笛裂空撒天网 力竭魂危命如悬 虽然已经是下午,但日头依旧炽热,可担水巷这小院里,却冷得像冰窖。 浓稠的血腥味死死扒在空气里,混着尘土和死亡的气息,直往人鼻孔里钻。 院墙根下,四具西夏高手的尸身歪斜着,死状狰狞。 土墙上泼开大片暗红,黏稠的血浆已经开始干涸,呈现出暗红色,吸引了无数苍蝇前来。 厢房里,史进仰面躺在硬板床上,脸色灰败得如同蒙了层死灰,嘴唇干裂泛紫,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像破风箱在拉扯,嘶哑得令人心惊。 汗水浸透了他散乱的黑发,黏在惨白的额角,再无半分方才徒手格杀四名西夏高手的凶悍。 扈三娘坐在床边矮凳上,紧紧握着史进那只冰冷的手。 她的手同样冰凉,却固执地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清丽却沾着血污和尘土的脸颊,一滴一滴,砸在史进的手背上,洇开小小的湿痕。 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那单薄的肩膀,控制不住的微微耸动。 “少爷……”杜鹃跪在床脚,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声音嘶哑破碎,“三娘子,少爷他究竟是怎么了?” “不知道!”扈三娘摇头,她不擅长医术,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他突然就倒了!跟抽了魂似的!” 折彦秀那双水蓝色的眸子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她咬着下唇,纤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绷得发白。她不敢眨眼,生怕一个呼吸的错漏,床上那人微弱的气息就此断绝。 折彦质站在妹妹身侧,一手轻轻按在她微微颤抖的肩上,脸色凝重如铁,目光沉沉地锁在史进身上,另一只手紧握着腰间的雁翎刀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他沉声道:“或是力竭虚脱!” 战场上不乏这类例子,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一些生龙活虎的战士瞬间成了瘟鸡,个别人甚至就此脱力而亡! 刚才史进生猛如神魔,当是体力严重透支了。 石秀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狭窄的厢房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又急促。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渗出的血渍在粗布短打上洇开暗红的印记。 他时不时停下,看一眼床上生死不知的兄弟,又看一眼门外那片狼藉血腥的院子,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底是烧红的愤怒和深深的自责。 他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木屑簌簌落下。 都是那四个西夏杂碎和高俅那阉狗...... 他眼睛扫向角落,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他“腾”地冲出房门,几步冲到院角先前高俅瘫倒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小滩半干涸的暗红血迹。 人,没了! 他目光如电,飞快扫过整个狼藉的院落,心直往下沉。 “五妹!”石秀失声吼道,声音带着破音。 李五妹也不见了! 折家兄妹被他惊动,持刀随了出来。 看见那处空地,也是脸色大变。 “那狗贼跑了?”折彦质厉喝。 石秀摇头,“怕是被人救走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众人心中一凛,石秀和折彦质对望一眼,当即抄起武器! “二哥!二哥!”李四带着七八个半大少年冲进院门,个个跑得满头大汗。 可一进院子,浓烈的血腥味和那几具恐怖的尸体瞬间撞入眼帘,这群平日里在街面上混得油滑的少年们,脸色“唰”地全白了。 胆子小的,当场就弯腰干呕起来。 石秀见是他们,这才放下心。 李四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几步跨到石秀跟前,声音发颤:“二哥,怎么回事?” 石秀不答,急问道:“你们过来时看见五妹了吗?” “五妹不在屋里吗?”李四困惑地问。 石秀心中一沉,五妹不会不声不响地自己离开!肯定是出了变故! “五妹不见了,还有,上次邀月楼的那人就是高俅,五妹可能就在他手上!” 石秀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定是那没卵子的腌臜货!趁乱带走了五妹!狗东西!” 他胸口剧烈起伏,对着李四和一众被惊得说不出话的少年厉声喝道:“鸣笛!发动所有兄弟!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五妹和高俅给找出来!仔细搜!扫暗桩子!眼线都撒出去!” “是!”李四血红着眼睛,狠狠一抹脸,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骨制笛哨,凑到嘴边,腮帮子一鼓,狠狠吹响! 凄厉尖锐、宛如濒死鸟鸣的哨音瞬间撕裂担水巷死寂的空气,远远传开。 不过几息功夫,同样的哨音此起彼伏,如同接力般在汴京城的各个角落隐隐响起,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兄妹情深,妹妹的突然失踪让李四心急如焚,再没了刚才的惊惧,只剩下狼崽子般的凶狠,“兄弟们,跟我走!逮住那姓高的,老子活剐了他!” 少年们轰然应诺,带着滔天的怒意和杀气,旋风般冲出小院。 这时巷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令人心惊的马蹄声!蹄铁敲击石板路,清脆急促,如同鼓点敲在人心上。 石秀冲出院门,就见一个老者骑着一匹黄骠马疾驰而来。 他眼尖,认出骑马的是周侗,又惊又喜,忙奔上前。 还不等他开口,周侗便厉声喝道:“史进是不是在里面!” 石秀不敢怠慢,忙点头大声道:“在,刚才脱力昏过去了。” 周侗不等马停稳,便如大鸟般腾身掠下, 把马缰绳扔给他,吩咐道:“你先叫辆车候着。” 石秀也不啰嗦,“好!” 转身去叫马车。 周侗踏进院门,目光如电般扫过院中尸横遍地的修罗景象,眼皮微微一跳,脚下却毫不停顿,人已如风般卷至厢房门口。 他眼神掠过床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史进,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怒。 “师伯!”扈三娘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带着哭腔喊出声。 “怎么回事?”周侗的声音沉得如同压了铅块,两步跨到床前,三根手指已闪电般搭向史进腕脉。 扈三娘泪水涟涟,语无伦次:“他…他为了救我们,杀了那四个西夏人…然后就…就这样了…师伯,大郎他……” 周侗手指刚搭上史进腕脉,便感到一股怪力奔涌而至,居然把他的手指弹开! 周侗一惊,好霸道! 周侗一摆手,扈三娘止住了话。 他凝神静气,再度搭脉,那股力道却倏然不见,古怪! 他眉头不由地拧成了一个死结。 厢房里死寂一片,连杜鹃的抽泣都憋住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在周侗脸上,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一丝生机。 他指下的脉象混乱不堪,时而如游丝般微弱欲绝,时而又似野马狂奔般狂躁冲撞,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和深寒交替冲击着他的指尖。 周侗的眉头越拧越紧,沟壑纵横的脸上,肌肉似乎都在微微抽动。 他搭脉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寻找某种极脆弱又极凶险的东西。 每一次脉象的异常搏动,都让周侗的指下感受到一股微弱却极其霸道的排斥之力,仿佛沉睡的火山在躁动。 他另一只手迅速探向史进胸口几处大穴,指尖所触,肌肤下的筋肉竟传来一种怪异的、仿佛被烈火燎过又瞬间冰封的僵直感。 周侗心中暗惊。 “逆冲玄关,强提本源!这混账小子,不要命了吗!杜鹃,倒碗水给我!” 周侗骂了一句,转头吩咐杜鹃。 杜鹃忙起身倒了碗水。 周侗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青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浓郁奇特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血腥。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三粒龙眼核大小、色泽暗红的药丸,递向扈三娘。 “喂他服下,先护住心脉。” 扈三娘忙接过药丸,折彦秀上前帮忙扶起史进。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撬开史进紧咬的牙关,将药丸送入他口中,又用温水一点点润下。 折彦质低声问道:“老宗师,史兄弟他......” “经脉破损,脏腑重创,真气反噬……前所未见之险。能否熬过,全看他的造化和……那股子邪门的劲头了。” 周侗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言的凝重,他目光复杂地落在史进昏迷的脸上,那句“邪门”里,似乎藏着更深的意味。 这话如同冰水,兜头浇在众人心上。 周侗扭头看向扈三娘,“速去找你师父,让她去我那边......” 话未说完突然扭头看向门外。 众人一惊,齐齐望去。 只见院门口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两人,当先是一位中年女道。她身着素净的月白道袍,头戴同色道冠,容颜清雅,气质出尘,一双眸子澄澈平静,仿佛能洞穿世间万象。 她身侧跟着一位面蒙薄纱的女子,肤色莹白如玉,只是眉目间带着几分憔悴。一袭素白罗衫,外罩一件天青色薄纱半臂,腰间束着金丝绦带。 “周师兄,”女道开口,声音清冷如幽谷寒泉。 “师父!”扈三娘惊道,忙站起身。 来人正是扈三娘的师父玉真道长和赵玉嬛。 两人身形极快,转眼已至厢房门外。 “玉清师妹?”周侗见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怎会在此?我正想让三娘前去唤你!” 被称作玉清的女道微微颔首:“感应到城中气机剧变,暴烈如焚天煮海,又夹杂我门中‘龙虎交征’的异象,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赵玉嬛看见躺在床上的史进,宛如被定身术钉在原地,身子颤抖,怎么就这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就成了这般模样。 玉清道长目光转向床上的史进,秀眉微蹙,“怎么会是小六?” 她进京后,曾经探访过周侗,知道史进是周侗新收的徒弟。 “唉!我也感到奇怪,你来看看!” 周侗让开身子,玉清道长走到床前,并未如周侗那般把脉,只是静静凝视着史进气若游丝的面容。 她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内里那混乱狂暴的能量漩涡。厢房内再次陷入死寂,连周侗都屏住了呼吸。 须臾,她缓缓抬起宛如玉石雕成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青色毫光。 她动作极轻极缓,指尖悬停在史进印堂穴上方寸许,并未真正触及。 就在那点青光出现的刹那,异变陡生! 史进灰败的脸上,皮肤之下,竟有几缕极其微弱的暗金色丝线一闪而逝! 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扰,一股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暴戾气息溢出!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女道指尖的青色毫光猛地一颤,如同遇见旋涡,竟被那暗金气息瞬间吸引,直接流进史进体内。 玉清道长的指尖不受控的点在史进印堂穴! 玉真只感到体内丹田真元跳动,顺着指尖向史进体内涌去,同时一股火热气流沿指尖蜿蜒而上,侵入她的体内! 她一惊之下,真力鼓荡,才弹开那份吸力收手。 她古井无波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嫣红,眼中掠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 “师妹!”周侗发现了她的异样,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玉真闭目不语,半晌才轻嘘了口气,低声道:“好霸道的真元!” 周侗点头道:“我刚才给他搭脉,险些握不住他的手,这种强横的真元还是我生平仅见!” 玉真点了点头,刚才虽只是短短一触,但那侵入她体内的火热的真元便宛如金丝,既韧又强,极难化解,她用本命真元包裹,运行了一个周天才消融。 而最让她惊诧的是,她虽然被吸走了部分真元,但在炼化那缕金丝后,竟然感到自己的真元竟然有了一丝凝练,虽然微乎其微,这种感觉极为玄妙,但她确实感觉到了! 这让她心头巨震,要知道像到了她和周侗这番境界,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真元的凝练被压缩到了一个极限值,即便一丝也是极为困难,那就是水磨功夫,需要成年累月的打磨! 可刚才,才只是和史进短短的一接触,她运行一周天的效果,居然就相当于她打坐一个月! 即便以她古井不波的心境,也是泛起波澜,这哪是垂死的少年,这分明是唐僧肉啊! 第80章 舍贞名同护檀郎 诸娇娥共许死生 玉清道长稳了稳心神,这种诱惑实在太大,让她直觉感到有点不妥。 她沉默片刻,对周侗说道:“师兄,你出来一下。” 两人一直走出厢房,玉清将她的发现跟周侗说了。 周侗听了一惊,沉吟道:“我却没有这种感觉,却觉得排斥得厉害......” 两人对望一眼,马上反应过来,同声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玉清缓缓开口:“应当就是如此,小六当是受外力侵伐,引动内焚,提早进行了易筋洗髓,阳砂换骨。” 周侗点了点头,叹道:“虽说破而后立,但经脉脏腑伤得如此之重,却是难言福祸。” 玉清沉吟了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看了屋中几女一眼,“不过未尝不是重塑之始,或可成为淬炼之机。” 周侗随着她的眼神看去,心中也是一动,想起门中的一门秘法。 “怕是要委屈了这几个丫头。”周侗叹道 “哼!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你怎么收了这么个冤孽!”玉清道长瞪了他一眼。 周侗心中暗骂史进,尴尬地说:“这事我却是不好说,还请师妹主持。” 玉清道长转身回房,周侗招手叫出折彦质,“仲古,你出来帮我把这几人处理一下。” 折彦质眉眼通透,知道周侗有话要对他说,忙走了出来。 却见玉清道长进门后直接将门关上。 “师父,大郎他……还有救吗?”扈三娘泪眼婆娑地看向玉清道长,声音颤抖得厉害。 玉清道长没有直接回答扈三娘,目光先是落在史进身上,仿佛在观察一件正在经历奇妙蜕变的造物。 转头对赵玉嬛道:“玉嬛。” “师父。”赵玉嬛应声上前一步。 “把你的‘锁元丹’取一粒,给他服下。”玉清吩咐道,声音平静无波。 赵玉嬛听了一惊,这锁元丹是皇城司专门对付那些功力高绝的敌人所制,服下后功力尽失,形同废人。 “师父!”赵玉嬛犹豫道。 “先保住他的性命再说其他。”玉清道长叹道。 赵玉嬛心中一凛,从随身的素色锦囊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羊脂玉瓶,倾倒出一粒丹药。 扈三娘见状,连忙起身让开位置 赵玉嬛将那粒丹药喂入史进口中,手都在抖。 扈三娘见状,颤声问道:“师父,这药.....何用?” “锁住他的狂暴真气,再折腾下去他必死无疑!” 玉清道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史进脸色变化,片刻后方再次探指贴住他的印堂,小心地放出一缕真气。 她能隐隐感到史进体内有种躁动,但终是没有如先前那般强力吸她的真元。 她刚松了一口气,便觉得自己的心中突然隐现一丝波动,生出一种加大真气输入的冲动! 她一凛收手。 这孽障! 那股异种真元仿似自有灵智一般,居然还懂得求援! 果然自己之前的疑心是对的,先前那侵入自己体内的一缕异种真元,已经与史进产生了神意上的关联。 刚才如果自己敌不住提升功力的诱惑,引入更多的异种真元,那么自己与史进的牵绊必将更深。 如果是几十年前有此机缘,她倒是不介意与他结成道侣,但如今她这么做,怕是道心尽毁,彻底沉沦。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后背出了一层细汗,她守身如玉数十年,却险些坏在一念之间。 玉清道长定了定心神,目光如古井寒潭,扫过扈三娘、赵玉嬛,折彦秀、杜鹃。 “他体内真元至阳至暴,如熔炉焚天。锁元丹只能暂封十二时辰,若无法疏导,阳火反噬,必脏腑俱焚,全身化为枯骨!” 她声音如冰珠落盘,砸得众人心头一颤。 扈三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杜鹃“扑通”一声瘫软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抖动,压抑的呜咽声闷闷地传出来。 折彦秀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瞬间充满泪水,心口宛似被捅了一刀,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上。 赵玉嬛也是心如刀绞,只是尚能保持些许清明,听出玉清道长话中的未尽之意,颤声问道:“师父,可有方法疏导?” 此语一出,众女心中皆是一振! 玉清看了她一眼,“有!”却没继续说话。 扈三娘突然跪下,悲声道:“师父!您定要救一救大郎!” 杜鹃也是连连磕头,“道长,求您救救少爷!” 折彦秀和赵玉嬛也撩衣跪倒,齐声道:“道长(师父)!求您出手救救他!” 玉清眼睛在几个女孩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为了救他,能舍掉性命吗?” 众女身子一颤,愕然抬头。 杜鹃第一个发声,“如能用奴婢的命换得少爷存活,奴婢能舍!” “小六有你这个忠仆,倒也是他的运气!”玉清看了她一眼说道。 扈三娘含泪磕了一个头,“师父,恕弟子不孝,我与大郎早已相许,他若死,弟子也活不了,如能救他,弟子甘愿舍命!” “痴儿!”玉清叹了口气,眼睛落在赵玉嬛和折彦秀身上。 “你们呢?有什么值得把命托付给他的理由?” 折彦秀咬牙道:“刚才如不是史大哥出手,我的命早就没了,还会受那奸人所辱!我便把这条命还给他又如何!” 玉清点了点头,“倒是个讲义气的女娃!只是如此吗?” 折彦秀眼睛在扈三娘身上一扫,脸红了下,“我......喜欢他!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我喜欢他叫我小青蛇......”说到后来语音呜咽,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党项女子的直率表露无疑! 玉清叹道:“还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倒是不堕你折家威名!” 北宋初年,折家那个嫁给杨家的折赛花,可不就是倒追杨业! 玉清看向赵玉嬛,赵玉嬛苦笑,“师父,您能不要这样折磨我们吗?我这条命是师弟救的,清白也是他保下的,如果救他需要玉嬛的命,您尽管拿去!玉嬛皱一下眉头,都不算您的弟子!” 玉清听出了这个弟子的不满,却全不在意。 “你们莫要怪我啰嗦,只是我接下来说的话,事关你们的名节,比之性命或更重要,你们要仔细听!” “救他的法子是有的,进儿此番劫难,虽然凶险,但如果操作得当,未尝不能化险为夷,甚至还可能因祸得福,功力大进,迈进宗师境界!” 三女齐齐一惊,宗师! 这方世界武者并没有太过严苛的分级,只有武者,高手,宗师三个级别。 每个级别分为五阶,之前的史进勉强可算是二阶的高手,像扈三娘和赵玉嬛可算五阶的武者,折彦秀还要弱一些,四阶的水平。 宗师只有两种,宗师和大宗师,两者差距有限,大宗师更是种荣誉,玉清道长是宗师,周侗却是大宗师。 而现在史进居然连升四阶,能与玉清道长比肩,用一步登天形容都不为过。 众女心中惊喜之余,也是心中忐忑。 玉清道长这么说,想必接下来的治疗方法也更困难。 玉清道长起身来到床前,看着床上的史进,缓缓地说道: “要想救他,需用我门中的双修之法,以女子元阴引动他体内元阳,中和暴烈之火,重塑脏腑经脉。” “双…双修?”扈三娘的声音变了调,像被什么狠狠掐住了脖子,带着尖锐的破音。 她猛地从矮凳上弹起,死死盯着玉清道长,那双总是含着倔强杏眼里,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惶然,“双修”刺得扈三娘心口发烫又发慌。 玉清点了点头。 折彦秀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飞快颤动。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的史进,脸上倏然飞起两朵红云,又迅速褪去,只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死死咬住下唇,纤细的手指用力绞着衣角,几乎要将那布料撕碎。一股说不清是羞怯、惊惶还是别的什么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她头晕目眩。 赵玉嬛藏在薄纱后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隔着纱,也能感受到她骤然紊乱的气息和瞬间绷紧的肩线。 那双露在纱外的眼睛,掠过床上的人影,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惊愕、挣扎、一丝难以言喻的抗拒,最终化为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无声地掐进了掌心。 厢房里的死寂被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所取代。空气里飘荡着血腥、药味,还有年轻女子们无声的惊涛骇浪。 杜鹃却是不明白,她看着三女都是脸色大变,俏脸绯红,困惑地问:“道长,我不太明白......” 扈三娘却打断了她的话,颤声道:“如何引?” “褪尽衣衫,肌肤相贴,以气导之。” 玉清袖中手指微蜷,想起那缕金丝钻入体内的灼热, “而且必须是处子,且修习过内功。”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嘴唇哆嗦。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史进冰冷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阻止什么。 玉清道长目光平静,那平静之下却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年轻女子——扈三娘、杜鹃、折彦秀,最后在赵玉嬛蒙着薄纱的脸上微微一顿。 杜鹃终于明白了过来,虽然感到羞涩,但她原本就是史进的通房大丫鬟,这身子早晚都要给了少爷,倒是没有太多纠结。 先前她被高俅羞辱的时候,心中便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把身子给了少爷。 只是这个问题对那三个女孩儿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三女虽然都不讳言对史进的倾心,但就这么把清白交给他,却一时难以接受。 杜鹃鼓起勇气,“道长,我愿意替我家少爷行双修之法,几位姐姐是否就不用了!” 三女听了心中升起一线期望,或许...... 玉清苦笑摇头,“你当我刚才为何挨个问你们?史进体内的异种真元太过霸道,一人根本不行,需要多人才可以!现在这些人或许都不够!唉,真是冤孽!” “打个比方,他现在就是一座火山,而你们只是涓涓细流......” “师父,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赵玉嬛开口问道,她身份实在敏感,事情一旦败露,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她不怕死,但却不能不顾忌这件事的影响。 玉清道长自然知道她的顾忌,摇了摇头,“目前我只是想到这一个方法。” “性命攸关,非此不可。”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字字千钧,砸在众人心头,“此乃重塑其崩坏之躯,导引那狂暴真元的唯一法门。他体内那股异力…对女子元阴有天然吸引与反哺之能,处子元阴最为纯粹,方是引子。” “师父,我同意......”扈三娘艰难的说道。她这话跟私定终身没什么差别。 “道长,我也同意!”折彦秀倒是干脆。 玉清道长点了点头,“你们去亲他一下!” 几女愣了下,杜鹃听话得很,也没抵触,便上前亲了。 这时才想起来,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就这么亲过她,当时她哭得稀里哗啦,那个小男孩慌得手足无措,原来在很久以前,自己的初吻就给了少爷。 扈三娘看着史进,他的嘴唇干涩的脱了皮,她伸出手指抚在他唇上。 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城外枫树林,自己被马颠下来,两人阴差阳错地亲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温柔。 她认真的亲了他一下。 折彦秀却是紧张的身子都在发抖,她刚才说得硬气,但事到临头却心慌得厉害,这可是她的初吻! 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猛地张口......咬了下去! 即便是在此气氛下,杜鹃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 扈三娘嘴角牵了下,心中却泛起一股酸涩,我就觉得这碧眼狐狸看大郎的眼神不对,果然早就惦记着呢! 可只要大郎能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止她一个,她自我安慰着,那股酸劲就淡了。 她看向赵玉嬛,不知道师姐会作何选择。 想她过去,又不想她过去。 第81章唇印寒纱燃心焰 奇香蕴脉聚生机 赵玉嬛脸色变幻,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她走到床边,俯下身,冰冷的薄纱拂过史进滚烫的额头。 她仔细地看着这少年郎,宛如刀削般英俊的脸庞,此时沾染着血迹与灰尘,肤色惨白中带着一种青灰的死气。 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疏离的眸子,此刻复杂得如同深潭,有挣扎,有认命,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红唇微启,“你是我的人,还是我是你的人?” 她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便低头将唇轻轻印在史进干裂脱皮的唇上,狠狠的在他下唇咬了一下。 玉清道长看着几女终于完成这“引契”之吻,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让你们如此,临到关头再扭捏迟疑,只会害死他。” 她的目光扫过众女或羞红、或苍白、或犹带泪痕的脸庞,话锋一转,“也莫觉得吃了大亏。此次于他虽是劫后机缘,于你们,又何尝不是一场造化?同修之后,功力精进,当可远超同侪,十倍不止!” “十倍?!”折彦秀那双水蓝色的眸子瞬间瞪圆,连羞涩都忘了,满是难以置信。 即便以赵玉嬛的沉着也是忍不住一震! 扈三娘虽然有点吃惊,但她整颗心都放在史进的伤势上,并没有如何在意。 杜鹃更是没什么感觉,她只想少爷平平安安的回到她身边。 玉清道长点了点头,神色郑重:“昨日我仅引动他体内一缕真元,便抵得上我月余苦修。十倍只怕还少说了几分!” “道长你怎么不早说,早知如此,我就多亲他几口!还真是个大宝贝!”折彦秀过了初吻那心理一关,觉得也不过如此,好像还挺好玩的,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扈三娘哭笑不得,这碧眼狐狸是不是傻? 玉清道人看着几女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虽然觉得折彦秀天真烂漫,但仍是声音转冷,如寒泉击石,“若非你们皆存了舍身救人之心,而非贪图这份功力,我还真不能让你们去救他,否则一旦接触到那份真元,心神便会被这贪念引入魔道,万劫不复!切记,等下救人时,心神守一,莫存妄念!否则,害人害己不说,怕是连性命都不保!” 这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众女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对力量的灼热渴望。 众女齐齐点头,玉清道长说完后, 取出一粒丹药,投入碗中。丹药遇水即化,无声无息,碗中液体瞬间转为温润的淡紫色,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异香,瞬间冲淡了房内的血腥和药味,让人精神一振。 她一手稳稳托着玉碗,另一手轻轻捏开史进的下颌。她的动作精准而冷静,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利落。她将碗沿凑近史进唇边,手腕微倾,那淡紫色的药液便如一道细细的清泉,平稳地流入史进口中。 片刻后,史进灰败的脸上竟浮起一层诡异的金芒,皮肤下金丝游走如活蛇! 玉真道长起身说道:“此处非疗伤之地,我现在用天王补元丹护住他的脏腑经脉,先把他送到你师伯那里。” 话刚说完,便听见周侗的声音,“师妹!马车来了!” 却是石秀已经叫来了马车。 赵玉嬛打开房门,周侗看向玉清道长,玉清微微颔首,周侗心中稍安。 折彦质和石秀把史进抬上车,石秀心细,一次叫了两辆马车,众女都上了马车。 石秀心焦李五妹的行踪,还要处理现场,如今有周侗坐镇,他跟过去也帮不上忙,便没跟着。 折彦质原想拉着折彦秀一起留下帮忙,折彦秀却一头钻进马车里,他心中生疑,却不好多问,只说这边处理好在过去找她。 一行人赶去周府。 林冲几人正等得心焦,听到外面马嘶声,几人忙迎了出去。 “师父,如何?”林冲问道,他和史进最为亲近,又心有所求,最是关心。 周侗沉着脸,一摆手,“晚点再说,你和廷玉先把小六抬到我那关室!” 关室是周侗闭关静修,传授秘法的房间,师兄弟两个都知道。 两人应了一声,便见马车上接连下来几个女子,领头的是玉真道长,身后跟着的女孩一个赛一个的漂亮,除了折彦秀,倒都是见过。 林冲和栾廷玉忙向玉清道长行礼,“师叔!” 玉清道长微一点头,“你们抬时小心点。” 一行人便向后进走去,这时又从里面转出四名女子,四女中居前的是两个服装发饰做辽人装扮的少女,正是耶律南仙姐妹。 偏后些的是十八九岁的小妇人,她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却是林冲的娘子张贞娘和丫鬟锦儿。 就见那年龄较小的辽女,直接跑了过来,拉住扈三娘问道:“扈姐姐,史大哥他.....” 还没等她说完,便看见林冲和栾廷玉把史进抬了下来。 她忙上前探看,看见史进那命若游丝的模样,眼泪当即掉下来了。 “史大哥,你......”她突然扭头,“姐姐,史大哥不好了!” 耶律南仙毒气刚去,脸色还十分憔悴,闻言更是脸色又白了几分,只是她冷静自持,“余里衍,不要挡道!” 她自己却是快步迎上,仔细打量史进。 张贞娘和锦儿听闻史进受伤,也是心中关心,但现在人太多,却是不好再添乱,只能站在外围观看。 特别是锦儿,那日张贞娘透露出想把她许给史进做妾的意思,她虽然对史进崇慕,但毕竟不了解,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却是忐忑。 如今看见这个少年伤重欲死的样子,心中莫名的便是揪起来,阵阵抽痛,眼泪止不住的流。 玉清道长眼睛在几人身上一扫,特别是在张贞娘和耶律南仙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是没说什么。 转头对众人说,“三娘和杜鹃跟我进去,其他人先等在这儿。” 众人便在厅堂等候,余里衍是个自来熟,拉住折彦秀便问怎么回事。 折彦秀见她在周侗家中,当不是外人,便把担水巷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耶律兄妹一听居然又和西夏有关,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余里衍气得骂道:“又是李乾顺那个老不死!姐姐......” 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她虽性格直爽,却不是傻,耶律南仙和李乾顺定亲一事,在这边却是不好说。 耶律南仙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先是想杀我,现在又想杀我的救命恩人,真当我是泥菩萨吗! 她示意余里衍稍安勿躁,抬眼看向折彦秀,“却不知史郎.....君伤势可有危险?” 折彦秀天真归天真,但这事关女儿清誉,可不敢乱说,她眼睛看向赵玉嬛,“我太小,这个却是说不清。” 几人便把眼睛看向赵玉嬛。 赵玉嬛睨了她一眼,心中暗骂:“狡猾的小狐狸精,你什么地方小了!” 折彦秀年纪不大,却是发育的好,因为穿了紧身的武士装,越发显得曲线玲珑。 两人的眼睛有点像,都是狐狸眼,只是赵玉嬛媚中带着贵气,折彦秀则是带着一丝呆萌。 赵玉嬛眼睛在耶律南仙脸上一扫,心中突然一动,忧虑的说道:“他伤及本源,性命危如累卵,周师伯说怕是非死即残!” “啊!”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耶律南仙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幸好刚才她就摔了一次,余里衍和敖卢幹都关注她,忙把她扶住。 却听“咕咚”一声,众人看去,却是张贞娘身边的锦儿摔倒在地。 关室中,林冲和栾廷玉把史进抬入后便退出去,屋中只留下周侗,玉清道长,还有扈三娘和杜鹃。 “师兄,刚才那四个女子是何人?好似与小六关系匪浅?” 玉清道长见二人出去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周侗一愣,“那两个辽女是辽国的两个公主,今早遇见刺客,为史进所救,另两个是林冲的娘子和丫鬟。师妹问她们......” 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摇头道:“怕是不妥......” 玉清道长冷哼一声,“徒弟是你的,我的两个徒弟都舍出去了,到你这儿却开始推脱,三娘,这事我们不管了!随他死活!” 说着拉住扈三娘便要离开。 杜鹃吓得噗通跪倒,“道长,您千万别撒手不管啊!” 扈三娘也是悲声道:“师父!” 周侗忙拦住她,“师妹,有话好好说!你到底要怎么做总要说清楚!” “是你先抢话说不行的!”玉清道长怒道。 “是是是,是我不对!” 周侗对这小师妹也是无奈,赶紧陪不是。 玉清道长这才正容说道:“小六体内元力太过霸道,三娘她们虽然答应舍身相助,但我担心人还是不够!” 周侗脸色微变,“其他三女倒也罢了,怎么林娘子也要算进去?” “林娘子?我记得林冲已经结婚三年了,但为何他娘子还是黄花闺女?” 周侗听了一惊,他为人端严,张贞娘虽然有时会随林冲过来拜访尽孝道,他不懂相女之术,自是看不出这些。 虽然他心中讶异,但仍是摇头,“即便如此,但此事违背人伦,不可如此。” “违背什么人伦?嫂溺叔尚可援手,小六病危,她就不能帮下忙?”玉清道长怒道。 “这种忙如何帮?”周侗皱眉摇头,他这个小师妹是苗女,年轻时想法就有点离经叛道,大胆泼辣,视礼教为无物。 “我再跟你说一件事,那林娘子生就五阴绝脉,活不过五年!而小六却是救她的唯一希望!” 玉清道长冷冷的说道。 周侗吃了一惊!竟然还有这事。 他却不会怀疑玉清道长在骗他。 “其实也不是非要她不可,只是此女生就这种脉象,尅己克夫,只有小六能改她的命!” “那我去和冲儿说一下,看他怎么说?”周侗终于点头,毕竟人命关天,女子出嫁从夫,林冲的意见很重要。 “师父,那辽人女子我去说服。”扈三娘主动开口。 玉清道长点了点头,说道:“那女子情况与林娘子类似,受了毒伤,很难治愈,小六却是可以化解她那份伤势,不留后患!” 扈三娘点头,自去前厅找耶律南仙。 没片刻,周侗便带着林冲进来。 玉清抬眼看去,却见周侗脸色古怪。 “师叔,听师父讲,我娘子生就五阴绝脉,寿元只有五年?” 林冲慌张的问。 玉清道长点头,“这种脉象万中无一,极为凶险,还没见活过二十五岁的。” 林冲心中咯噔一下,张贞娘今年十九,可不正是只有五年了。 玉真看她脸色惨白,便知道周侗没有跟他说起治疗的事情。 暗骂一句老古董,说道:“如今却是有一个契机,或可祝她改命!” 林冲忙跪倒,“请师叔救命!” 玉真扶他起来,说道:“这份契机便是落在你这师弟身上!” 扈三娘来到前厅,众人见了都看过来,余里衍着急的迎上来,“扈姐姐,史大哥他怎么样?” 扈三娘拉住她的手,却看向耶律南仙,“南仙姐姐,请随我来。” 赵玉嬛和折彦秀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扈三娘拉了耶律姐妹来到旁边的厢房。刚一进厢房,扈三娘突然就给耶律南仙跪下了。 “姐姐,求你救大郎一救!” 耶律南仙大惊,忙同样对她跪下,“妹妹,你这是如何!史郎君刚救我一命,我自当全力救他,即便要我这条命也可以!” “是啊,扈姐姐,但有需要我们姐妹帮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旁的余里衍也大声说道。 “妹妹,我们站起来说。”耶律南仙表明了态度,便拉起扈三娘。 扈三娘站起来后,便把史进的情况跟两姐妹说了。 两姐妹听到双修也是脸热心跳,不过草原女儿却是大方许多。 耶律南仙心道之前史进救她,身子都被他看光了,倒也没啥扭捏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扈三娘松了口气,却不知道林娘子那边进展如何了。 第82章 盘龙榻上引真火 群芳共渡焚身劫 日头正烈,五月底的中午骄阳,泼洒在这座百年老宅的房檐树梢,空气里浮着细小的尘埃。 厅堂中的人却没有半分暖意,反倒觉得有些砭骨的寒。 玉清真人的话,字字都砸在人心上。 林冲神情怔忪片刻,脸上的线条僵住,奇怪的是,那上面并未预料中勃然的怒色,反而像结了一层薄冰,掩盖了底下翻涌的岩浆。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难以言说的沉痛。 周侗的目光沉稳如磐石,压向自己这至情至性的徒弟,“冲儿,此事不只关乎小六,更紧系贞娘生死。” 林冲缓缓点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每一个字都像在磨着砂石挤出:“师父,我懂。”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发紧,“师叔,行那双修之法,可要……行男女之事?” “谁跟你说双修之术是行男女之事!”玉清真人细长的眉毛瞬间拧紧怒斥一声:“荒唐!” “双修乃以身为炉鼎,以神为引线,用至纯阴水和暴虐阳火,导其混乱真元归于平静,共渡此劫,为道门无上秘法,非淫邪之术。” 玉清真人难得多解释了几句。“不过因修习时为达到阴阳完美交汇,需赤身相对,肌肤相贴,窍穴相合,为一些奸徒曲解作恶,被称为淫邪之术。”修习中妄生邪念,轻者走火入魔,堕入魔道,成为淫邪之徒,重则引火焚身,暴毙当场。凶险万分,非有生死相托之心不可为。” “啊,原来如此,弟子愚鲁!”林冲躬身施礼,话中隐带失落。 玉清真人六感敏锐,马上体会到了他的这份情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林冲眼神与她一撞,只感到心思仿佛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垂下眼帘,低声道:“锦儿我已将她许给师弟为妾,当不是问题,贞娘那里我去和她说.....” “且慢!”玉清真人突然唤住他,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腕脉。 林冲愕然,玉清真人稍作探查,便松开手。 看向林冲的眼中带了几分同情和了然。 “我说贞娘怎么还是处子,却是你这里出了问题!” 林冲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师叔慧眼,可还有救吗?” 玉清真人叹了口气,“难!” 林冲并没多失望,怔了片刻,突然说道:“我有一事想求师叔。” “讲。” “请师叔收贞娘为徒。” 玉清真人皱眉看着他,林冲苦笑了一下,“贞娘外柔内刚,极为重礼,需用特殊方法才可让她答应!” 玉清真人稍作沉吟,点了点头,“我答应了。” “多谢师叔!”林冲一拱手,便离开了房间。 周侗莫名其妙,皱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玉清真人瞟了他一眼,“你这个师父当的,林冲伤了下体,不能人道你都不知道吗?” 周侗吃了一惊,林冲出师较早,虽然也时常过来探望他,但他还真没注意到。 玉清真人若有所思,片刻后方说道:“林冲是独苗,当是存了借种的心思.....”周侗愕然。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却是扈三娘回来了。 玉清真人看了过去,扈三娘点了点头,“她们答应了。” “这小子倒是有女人缘!”玉清真人似夸似讽地说了一句。 周侗苦笑,自己半个月前还叮嘱史进戒除女色,现在却要给这混小子找女人救命,这脸打的真是啪啪的。 “人都找齐了?”周侗问道。 玉清真人叹了口气,“一时恐怕再也无法找到更多合适的了。” “道长,家里还有个师师......”杜鹃怯生生地说。 “哦,是可靠的人?” 杜鹃点了点头,“少爷救得她......” “嗯,让人先叫来府中,我们不等了!”玉清真人担心生变,下了决定。 她转头看向周侗, “师兄,你安排人守住后进,任何男子不得进入,三娘,你把她们都叫进来吧!”扈三娘飞快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前厅叫那些姐妹。 敖卢幹和栾廷玉见这一行莺莺燕燕去了后进,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周侗出来方待上前询问,周侗沉着脸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守好门户,事关小六生死,不必多问!” 他扫了一眼,没看见林冲夫妇,问道:“你师兄呢?” “和师嫂去了厢房。”栾廷玉说道。 周侗心中叹息一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厢房中,张贞娘和锦儿关切地看着林冲。 “相公,小师弟如何了?” 张贞娘对林冲把自己叫过来心中颇有几分困惑。 她虽然对史进印象颇深,甚至那晚还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场春梦,但说就此迷恋上他,那就是扯淡。 眼下她对史进的担忧也只是她本性善良,加上之前的一些牵连,但也仅此而已。 反之,锦儿对史进的牵挂反倒更多些,毕竟自己今后与他关联更深。 林冲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实情相告,“贤妹,刚才那个道长是我的师叔玉清真人,精于医术,她刚才跟我说,你是五阴绝脉,活不过五年.....” 锦儿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官人,你说娘子......” 林冲点了点头,看向张贞娘。 张贞娘听完林冲叙述,神情居然十分平静。 她苦笑了一下,“这件事其实我是知道的。” 林冲愕然。 张贞娘缓声道:“爹爹的好友卫太医也曾这么说过,所以我才不顾廉耻拉着你去看医,只想为林家留下个一男半女,也算尽了做媳妇的孝道。只是可惜......” 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头看向林冲,“大哥现在说这个,可是另有话说?” 张贞娘人极聪慧,心知林冲不会在这种时候平白无故地说这种事。 林冲轻吁一口气,“师叔说,我这毛病她能治。” 张贞娘眼中一亮,“此话当真!” 林冲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张贞娘喜极而泣。 林冲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痛,贞娘如此对我,我更是要护她周全。 当下硬下心肠,说道:“但她也有个条件。” 张贞娘心中一紧,来了,果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什么条件?” “你我必须和离,你要拜在她门下,受她衣钵,出家为道!” 二女听了愕然。 出家为道? “不知道长缘何如此?”张贞娘皱眉道,玉清真人一看便是那种世外高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病殃殃的普通女子。 林冲一叹,“事情还是出在你那奇特绝脉上,这种绝脉在他人眼中是祸事,但在我师叔这边却是良才美质,她另有秘法可改脉续命,而且今后的武功成就更是非凡!” 林冲兜了一圈,终于图穷匕见。 他知道张贞娘外柔内刚,认死理,如果以她自身安危做切入点劝说,她怕是死都不会答应和离,更不用说和史进双修了。 但如果以林冲自己的香火传续作为切入点,再结合出家为道来缓冲,说不定事情反倒能成,去掉了林娘子这个身份枷锁,史进便只是一个病人,在玉清真人的师长命令下,张贞娘或许可以答应。 果然,张贞娘在听到林冲如此说之后,并没如先前那般反驳,而是陷入沉默。 锦儿听了心中高兴,却不好表露出来。 林冲沉默片刻,方说道:“贤妹,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敬我如兄,我待你如妹,却独没有夫妻间的那般依恋,固然是因为我身有暗疾,但又何尝不是这份因缘一开始便是错的!” 张贞娘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开口,只是轻叹了口气,脸现悲戚。 她的心思细腻,又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她为人端庄自持,从不敢把这份心思说出来。 想不到却被林冲今天挑破。 虽然他另有目的,但这个却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如今有这般机缘,又何尝不是老天看贤妹善良,不忍让你早夭,我们当顺从天意。”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休书,“这份休书是我早写的,怕伤了贤妹的面皮,一直不敢给你,如今当是时候了。” 张贞娘见状,知道林冲早存了心思,今天这事只是让他下了决心。 她心中的那仅剩的几分犹疑终于消散。 她颤手接过那份休书,心中悲喜难言,却是感到了一阵轻松。 “多谢大哥!” 林冲和声道:“你我虽无夫妻之缘,但兄妹之情不变。锦儿,你扶娘......贞娘去拜见玉清真人,听她吩咐行事!” 锦儿忙扶住张贞娘,张贞娘又给林冲行了个礼,方转身离开,去了后进。 林冲心中那块大石落下,只感到遍体轻松,对于张贞娘的愧疚压了他三年,总算解决了这个难题。 关室之内,一缕淡淡的烟气萦绕,烛火摇曳,映照着一种秘术带来的奇异光影。 空气有着清洌的药香,以及女子身上隐隐散发的幽兰之味、玫瑰之香、少女温软的乳香,种种气味纠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一场性命与真元的水乳交融。 史进平躺在中央的石榻上,依旧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然而若以武道高手的敏锐感知力探查,便会骇然发现他那看似千疮百孔的躯壳之下,正潜伏着一股野性、狂暴、似乎随时能撕裂苍穹的恐怖能量。 玉清真人站在石榻侧旁,神情凝重如霜,双眼蕴着精芒,如临大敌。 她眼光从众女面前扫过,最终落在张贞娘的脸上。 “贞娘,锦儿你俩从旁协助我!先把史进扶起来。” 张贞娘刚才拜见了玉清真人,因为林冲并没有跟她说具体如何,她看着满屋的莺莺燕燕,心中不由地一阵打鼓。 这情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听玉真道长这么说,她才放下心来。 原来只是给师父打下手帮忙,倒是要看看师父的疗伤之术。 忙和锦儿上前,把史进扶了起来,张贞娘力弱,还好有锦儿帮忙,要不还真扶不起这条大汉。 但接下来玉真的话却是让她吃了一惊。 “把他的衣衫褪去,只留短裤。” 张贞娘脸一红,便有点犹豫,锦儿倒是利落,马上开始解史进的衣衫。 张贞娘心念一转,现在自己已不是林娘子,哪有那么多顾忌。 很快,史进身上便只剩一条短裤。 精壮的身体上那九条盘龙狰狞盘绕,煞是惹眼,一股男儿气息扑面而来。 众女都有点脸红,近身的张贞娘更是脸红得像块红布。 最正常的是杜鹃,这身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折彦秀瞪着那双碧眼,“一,二,三......前面只有三条啊,后面应该有六条?哎,你说他屁股上是不是也纹了?” “噗嗤!”余里衍忍不住笑了。 众女也是禁不住莞尔,扈三娘翻了个白眼,这傻狐狸,等下脱衣服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玉清真人对这小妮子也是无可奈何,瞪了她一眼。 “噤声!” 折彦秀缩了缩脖子,眼珠滴溜溜在史进身上打转,满是好奇。 “等下你们两人一组,一前一后,前者为主导引气,需坐于他怀中,将另两者搂紧,后者背靠背紧贴,只需握住前者手脚,凝神静气即可。三娘,杜鹃,你们先来,三娘在前,杜鹃在后,褪去衣衫,上榻!” 褪去衣衫,上榻? 张贞娘的身子猛地一抖,骇然看向二女。 扈三娘银牙紧咬,强忍心尖被碾碎的窒息感。 她闭眼一瞬,再睁开时,眸中只余下磐石般的坚毅。 没有犹豫,她纤细而带茧的手指,毅然探向腰带,猛地扯开,那件红色窄袖劲装应声滑落,露出藕荷色的里衣。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战场卸甲的决绝。 杜鹃也是快速地脱去外衣,只穿着粉色的肚兜,露出雪白丰腻的美背。 扈三娘和杜鹃分别就位。 “静心,守一!”她声若寒泉,带着不容违逆的力量,刺入另外几女的心神,“三娘,记住我之前的话,心神合一,引元归一!无论见到什么,感知到何种冲击,莫生一丝妄念!此即引火烧身,稍有分神,真元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那命令冰冷得如同在空气里撒了一把铁砂。没有暧昧的空间,只有关乎存续的沉重抉择在逼仄的石室中碰撞回响。 扈三娘点了点头, “行天地之桥,渡气!” 玉真真人低斥一声,一指点在史进的印堂上。 扈三娘深吸一口气,一把扯去肚兜,如同八爪鱼一般将史进和杜鹃一起盘住,红唇印在史进的嘴上! 第83章金焰焚身枯荣劫轮回初启孽缘显 张贞娘和锦儿看直了眼,这......还有这种疗伤之法? 张贞娘感到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其他几女对视一眼,虽然俏脸微红,但神情却是镇定。 难怪刚才玉清真人要她们要先亲史进一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唔——!”扈三娘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猛然抽紧。 扈三娘先是感到一线金芒循着她度入的那口真气,缠绕涌入自己体内,宛如神龙盘旋,直抵自己丹田。 随之那一根金线便在丹田处盘旋,由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数量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由线生网,由网生球,最终形成一个气旋! 全身的精血受气旋的吸引,全向这边汇集。 此时扈三娘只感到一阵阵眩晕,灵魂仿似脱离了肉体,也被吸进了这个气旋,随着气旋不断壮大,宛如星河,一缕金线直冲而上,扈三娘被强行拖入另一个浩瀚时空! 无数的画面在她识海中爆炸开来:高耸入云、灯火彻夜不息的巨大楼宇;穿着奇装异服、手持古怪器物奔行的人群;一个穿着短袖面容与史进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在书山卷海中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 “大郎!”扈三娘惊喜而呼,那青年抬起头,眼神由愕然变得惊喜,张开双臂,“三娘!” 扈三娘扑入他怀中,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委屈…… “我们为你如此心焦,你却悠然自在.....” 话未说完,却感到后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个枪尖突兀地从她胸口透出! 她茫然抬头,却发现场景已换,周围一片血海,一个大汉被众多枪尖刺穿架在空中,那苍白桀骜的脸孔,是石秀! “三娘子!”史进的悲呼将她的目光拉回,面前的史进已是中年,头戴金盔,眼中满是悲愤血泪! 她想抬手去擦,她能感到自己对眼前男子的眷恋不舍,她想开口说话,却只道出两字:“来生......” 灵魂便飘起,而眼下的史进抱着自己,嘶声长嚎,狠狠地搂入怀中,任那枪尖透心而入! 血与血相溶,心与心相印! “不——!”扈三娘无声的嘶喊,眼中只有悲痛欲绝的金瞳! 她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似片片碎裂,而每一片边缘都带着金焰,在灼烧,在雕刻..... 她涌起一阵明悟,原来如此,他都知道! 难怪那日他一见我就知道我的名字,难怪他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深情,难怪他那么宠着我...... 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前世今生交织的爱恋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灵魂由悲喜陷入寂灭! 而在众女眼中,就见扈三娘那娇嫩雪白的美背,先是隐现金芒,随即突然就诡异地干瘪了下去,仿似掉进了时空旋涡,瞬间苍老衰败! 而扈三娘更是泪流满面,似乎陷入了梦魇,浑身剧烈颤抖,如同濒死的鱼,四肢却越发牢牢地抱紧史进,似乎要整个人嵌进去。 身后的杜鹃更是恐怖,那丰润的脸庞和饱满的胸膛,如同被抽去血肉,变得枯槁下垂! 众女骇然变色! 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对女人来说或许就是变老,比变老更可怕的那就是变丑! 又老又丑而且在瞬间发生,是足以让女人崩溃的一件事! “哒哒哒!”一阵轻微的叩齿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折彦秀牙齿打战! 她那原本好奇的脸全被恐惧占据! 她眼中含泪,颤声道:“妈呀!我......不想变成老太婆啊!” 其他几女也是心惊胆战,赵玉嬛看向玉清真人,却见她眼射奇光,眼神复杂之极。 有惊讶,有兴奋,有遗憾,还有几分艳羡与不甘。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赵玉嬛颤声问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玉清真人突然念出了这一句诗。 众女不解。 玉清也不解释,只是盯着三人。 众女继续看,却发现那原本枯萎下去的皮肉散发出微弱毫光,而那干瘪的皮肉如同被充了气般又鼓了起来。 张贞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种异象,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折彦秀破涕为笑,“又回来了!” 众女也是松了口气。 但还没等她们安下心,那枯萎再度上演,众女面面相觑,折彦秀也不敢再吭声。 赵玉嬛想到刚才玉清真人所念,若有所悟。 这般景象往复了三次,而扈三娘识海中的生死轮回也在不断地往复。 那异种真气实在霸道,扈三娘终是抵挡不住,她后背已被烤焚得如同熟透的大虾,热气蒸腾。 杜鹃也是如此,满脸通红,汗珠如水般滴落。 玉清真人却面色不改,突然开口道: “南仙在前,余里衍在后,你们两个准备上。” 南仙和余里衍对望一眼,马上褪衣上前。 “玉嬛,阿秀扶住三娘和杜鹃。”玉清真人说完起手一掌,拍在二人头顶。 二人手一松软倒,赵玉嬛和折彦秀忙把两人抱起放在一旁。 耶律南仙和余里衍忙扶住史进,如法炮制。 耶律南仙看着史进的脸,好似比之先前有了几分血色。 看来真的有效,这也让她少了几分惶恐。 与扈三娘不同,一股狂暴的力量奔涌而至,如果说扈三娘还只是试探,那这时便是凶兽唤醒之后的攻击。 耶律南仙仿佛被无形巨锤狠狠砸在心口,喉头一甜,一股铁锈味直冲上来,一缕细细的血线顺着唇角缓缓溢出。 而她那肩侧毒针所伤的伤口更是激出一道血箭,溅到史进的胸口,奇诡的是,那鲜血彷如滴入沙滩的水,瞬间便被史进皮肤吸收,只是留下淡淡的黑纹。 耶律南仙心神一颤,一种玄妙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升起,随即眼前便是一黑,感觉整个身体和灵魂都被吸入了一个黑洞...... 一线亮光突兀地显现,倏然间笼罩她的全身,眨眼间,她便身处一座巍峨壮丽的宫廷,四周彩旗飘扬,站满了铠甲明亮的战士,衣衫华贵的臣工,场面极度奢华。 这是一个隆重的婚礼场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她身边的男人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虽然带着笑,但眼神阴鹜疏离,是李乾顺! 在轰然的祝福中,漫天花瓣飘飞,却已换了场景,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在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中,一个男婴儿被抱到她身前,“恭喜娘娘,是个漂亮的男孩!” 她抱着孩子面带温柔,孩子的眼睛灿若星辰,那么像一个人。 场景再换,一个俊秀的少年奔行进来,满脸悲愤,“母后,父王不肯发兵救援,上京城破了!”说完一口鲜血喷出..... 场景再换,少年躺在她怀中,已没了气息,她悲痛欲绝,那是她最钟爱的儿子! 她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上书;“敖卢幹太子被污谋反赐死,国灭,余里衍被俘,遭虐杀.....” 她形如枯木,眼中已没有泪水,只感到生命在哀痛中消散...... 突然虚空中响起一声宛如梵音的震荡,“不可!逆!” 然后她便看见一缕光,她那飘散的灵魂宛似被针线穿了起来,重回她的躯体。 一切都在以光速倒退,倒退,一直退到一个少年出现在她眼前。 那俊朗的五官,狡黠的眼神......是史进! “红粉靓梳妆,翠盖低风雨。占断人间六月凉,期月鸳鸯浦。根底藕丝长,花里莲心苦。只为家国有许愁,更衬佳人步。” 他清朗的声音响起,让她怦然心动,这是他写给自己的词! “公子颧霞隐现,主今岁红鸾星动于“妻妾宫”,立夏前若遇酉年生的翠袖二八佳人,当速聘之!此女“胸圆臀厚”,身具祥瑞凤格,宜子嗣,旺家室,可助公子“中停”运腾...... “我观令妹红鸾星旁缠赤丝,主姻缘路断,见血光!怕是应在她身上了。若想化解,需一至阳之人……” 暗哑诡谲的声音响起,一道乌芒朝她射来,她看见史进惊骇的伸手抓向那根毒针,景苑遇刺的一幕再度重演...... 耶律南仙眼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史进嘴角带着黑血,脸色惨白,那是他为她吸毒...... 众女看着耶律南仙,与刚才不同的是,耶律南仙每次枯荣,背上都会泛出一股腥气,赵玉嬛知道这应当是她体内的余毒被炼出。 同样三次枯荣后,玉清真人再度出手,分开三人。 赵玉嬛扶着耶律南仙,惊奇的发现他原本肩上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光滑如玉,没有一点疤痕。 接下来是折彦秀和锦儿。 折彦秀看了半天,心中也有了谱,对那枯荣异象的恐惧之心大减。 她利落地解开束腰丝绦,那身水蓝色的胡服如花瓣般委落在地。 她走上前捏住史进的下颌,仔细地看了几眼。 “好像又好些了。” 众人仔细观察,果然史进脸孔那股死气早已不见,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莹白。 这让众人心中信心大增。 锦儿走到史进身后,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两人甫一接触,那灼热狂暴的气息让二人浑身剧震。 折彦秀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眉头紧锁。 锦儿小脸瞬间变得通红,牙关咯咯作响,却死死咬着。 她小小的手掌用力反扣住折彦秀递过来的手腕,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折彦秀眼前猛地一黑,识海被狂暴地撕开,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炸裂开来: 靖康二年,二帝北狩,折家独木难支夏金两面夹击,折家家眷被俘,折彦秀亦在其中。 她仿佛身处群狼之中,那些贪婪不怀好意的眼光,第一次让她夜不能寐,但好在二叔折可求还手握重兵,金人并没有对她凌辱。 在多重压力下折可求被逼降金,然后受命兵困造反抗金的史进。 营帐内,她跪在地上苦求,“二叔,求求你,放过史大哥!” 折可求面色如铁,“只要他肯降.....” 画面再转,襄阳城破,史进扈三娘石秀死战不退。 她射出一箭,射中扈三娘,想要生擒他们,但最终两人却宁死不降!双双玉碎。 她搂着二人,长跪不起,心中满是伤心愧疚,身心俱碎! “小青蛇!莫哭!”一个温和的声音回荡,然后旋涡逆转,倒退!倒退! “我给你看个宝贝哈!”她神神秘秘的解开衣襟。 少年两眼放光地盯着她..... 史进带笑的眼睛,无奈地接过她从怀中掏出的那只小狗。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心,滚烫…… 她想哭又想笑,原来是从那时候她对这个坏小子就开始动心啊! 所有的画面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揉碎、搅拌,搅得她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被抽离,在无边的光和热里尖叫、沉浮。 她死死搂着锦儿和史进的手臂绷紧如铁,指甲几乎要嵌进史进的皮肉里,身体筛糠般抖得厉害,唇边溢出缕缕血丝。 枯荣的景象在她和锦儿身上反复轮转,而每一次的轮转都是一段人生! 锦儿细弱的身体像风中的残烛,每一次“枯”时都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折彦秀丰润的脸颊和身体在枯荣间变幻,如同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那份青春的活力正被一次次抽离又强行灌注,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虚脱和恐惧。 终于,当第三次枯荣循环结束,折彦秀几乎崩溃。 玉清一掌下去,她软软地从史进怀中滑落,被赵玉嬛眼疾手快地接住。锦儿更是直接晕厥过去,小小的身子蜷缩着,气息微弱。 赵玉嬛和张贞娘急忙将两人安置到一旁铺了软垫的地上。 静室内弥漫着浓重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喘息。烛火噼啪轻响,映照着石榻上依旧昏迷的史进,他身上的盘龙刺青在汗水和微弱光线下更显狰狞,皮肤下那股狂暴的力量似乎被暂时压制,不再如火山欲喷,却依旧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危险地搏动着。 汗水浸透了他仅剩的短裤边缘,精悍的腰腹肌肉线条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玉清真人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仅剩的两人——赵玉嬛和张贞娘。 最后,那目光定在张贞娘苍白的脸上,不容置疑的命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贞娘,褪衫,上榻!” 第84章道侣名成破心锁冰火同殛碎玉鸣 张贞娘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激得她又是一抖。 她抬起头,眼中全是惊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也要?” 那眼神,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小鹿。 “你那九阴绝脉,”玉清真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张贞娘心底,“只有借他这至阳至刚、正处狂暴失控边缘的异种真元,阴阳相激,方有一线生机逆转!时机稍纵即逝,错过此刻,即便是他日后完好,也未必能再引动如此纯粹的至阳之火为你冲关!你是想活,还是想五年后绝脉爆发,浑身血液冻结,在无边酷寒中一寸寸化为冰雕?” 张贞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玉清真人口中描绘的死亡景象让她骨髓都透着寒气。 她并非不惧死,只是……唉,也罢! 张贞娘咬了咬嘴唇,心想只是背靠背,他又看不见自己,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向史进身后走去。 “贞娘,你要坐在前面!”玉清真人淡淡的语气却仿似在张贞娘耳边发了一个惊雷。 “前......面?”张贞娘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吃吃道。 仅是背靠背,她勉强还能做到。 但如扈三娘她们那般亲昵,她与史进既没名分,又没感情,如何能做。 她眼光看向石榻中央那个男子,那健硕的胸膛,那盘踞的刺青,无不散发着强烈的雄性气息和野性的危险感。这……这如何使得? 她下意识地拢紧自己微敞的衣襟,指尖冰凉。“师父……” 她双膝一软,竟直直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青石板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裙料直透骨髓。 她以头触地,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和孤注一掷的固执,“弟子……恕难从命!请师父……另寻他法!” “另寻他法?”玉清真人一声冷笑,张贞娘的反应似乎在她意料紫棕色。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张贞娘,指向一旁或昏迷或疲惫的众女,“你以为这些女子,为何甘愿在此,抛却矜持,忍受枯荣轮转、神魂撕裂之苦?” 她指向气息微弱的锦儿,“那丫头,是你带来的吧?她刚刚才多大?她为何能咬牙挺住?” 又指向昏迷中眉头紧蹙的扈三娘,“还有她,史进的小师妹,情深义重,此刻神魂在过往的生死中沉沦煎熬,你又可知?”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她们哪一个不是清白自守、身份贵重的女子?论身份,辽国公主、大宋帝姬,哪个不尊?她们可说过一句不能!” 张贞娘脸色煞白,这些人中,她只认识扈三娘和杜鹃,耶律南仙和余里衍还是刚才见面。 她虽然惊讶几人的身份尊贵,但依然抿着嘴不吭声。 “贞娘!你的九阴绝脉,对旁人而言是催命符,对此刻被至阳真元撑爆、亟需至阴之力调和镇压的史进来说,却是天赐的救命良药!你一身绝脉阴气,正是化解这场滔天阳火的唯一甘霖!你还在犹豫什么?名节真就那么重?你觉得自己的名节,比这满屋子人的性命,比你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还要重吗?” “姐姐!”一直强忍着的锦儿不知何时醒转,挣扎着爬过来,冰凉的小手死死抓住张贞娘冰冷颤抖的手,泪如雨下,“姐姐!听道长的吧!活下去!求求你,活下去啊!你若……你若走了,少爷也没了,锦儿怎么办?命都没了,还守着这些虚礼做什么?” 锦儿的哭求,玉清真人的厉斥,还有地上姐妹们苍白的面容,像无数根鞭子抽打在张贞娘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她想起林冲递给她休书时那如释重负又隐含愧疚的眼神,想起父亲老友卫太医诊出她绝脉时那声沉重的叹息,想起自己多少个夜晚独对孤灯,感受着体内那日渐增长的阴寒…… 五年,她只有五年可活!而这五年,只会越来越冷,越来越痛苦,最终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化为冰雕! 活下去……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从灵魂深处最黑暗寒冷的角落里挣扎出来。 玉清真人话音突然缓和下来,“贞娘,你既如此看重名份,那我便将你许为史进道侣如何?” 张贞娘心中一颤,玉清真人是有这个权力的,她既然已拜在玉清真人门下,就像俗世中的父母一般。 而出家为道,便与俗世断了因果,即便是她父亲也无法干预。 玉清真人这一句话,解决了她最后的顾虑。 如今的史进已不是普通的病人,而是她的道侣,相当于她俗世中的丈夫,她有责任扛起拯救他的重担。 她真的需要一个支持她做这件事的理由。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不再涣散。 那里面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她给玉清真人磕了一个头,“谢师父解我心结!” 她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地面冰冷的石板缝隙,仿佛要将它看穿。 纤细的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迟缓,移向了腰间的丝绦。 指尖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解开那个简单的结。 锦儿含着泪,想伸手帮她,却被她轻轻却坚定地拂开。 终于,“啪嗒”一声轻响,丝绦散落,外衫顺着她单薄的肩头无声滑落,堆叠在脚边,像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接着是素色的中衣……一件件衣物,如同她过往十九年循规蹈矩的人生,层层剥离,委顿于地。 她就是想要如此,以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解脱。 烛火跳跃,将最后一件贴身的雪白里衣映照得近乎透明。 静室内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赵玉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耶律南仙别过脸,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来。 张贞娘闭上眼,浓密的眼睫剧烈颤抖着,两颗滚烫的泪珠不堪重负,终于挣脱束缚,沿着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悬停了刹那,最终坠入尘埃,砸出两朵看不见的湿痕。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踏入万丈深渊的决然,手指勾住里衣柔滑的系带,猛地向外一扯——雪色惊鸿! 一片炫目的、毫无瑕疵的白玉骤然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与众人视线之下。 肌肤细腻得仿佛上好的冷瓷,在光线下流转着一种近乎脆弱的莹润光泽。 通体上下,竟寻不出一丝杂色,如同雪原初霁,纯净得令人窒息。 那过于完美的景象,反而透出一种非人的、惊心动魄的诡异。 果然是……白虎之相! 玉清真人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她眼睛在史进,张贞娘,赵玉嬛身上扫过,青龙,白虎,朱雀,还差一只玄武! 可惜了!但哪有那么完美的事。 她轻吁了一口气。 “玉嬛,从后背搂住他!由你掌控行气!”玉清真人一改先前姿势指令。 “听我指令,不得违背,成败在此一举,你们小心了!” 张贞娘猛地睁开眼,眼中是豁出去的麻木与空洞。 她不再犹豫,赤着双足,一步一步走向史进。 冰冷的足心踏上石榻的瞬间,一股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她牙关紧咬,僵硬地抬腿坐上去。 当那冰冷如万年寒玉的肌肤,终于贴上史进滚烫如烙铁的胸膛时。 张贞娘的反应与前面几人并无不同。 反倒是赵玉嬛反应更激烈些。 赵玉嬛浑身剧震,狐狸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骇然光芒! 她看到了!那个穿着古怪短衫的青年,在深夜的灯下,翻看着一本名为《水浒传》的旧书,书页上赫然写着“九纹龙史进”“豹子头林冲”“一丈青扈三娘”……甚至还有“张贞娘”的名字!他指尖划过书页,低声自语:“可惜了,贞娘……”那眼神,那语调,那穿越时空的洞悉感! “原来……如此!果然……是你!” 而张贞娘除了看到些匪夷所思的场景之外,还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结局。 被高衙内调戏,林冲敢怒不敢动手,最终被陷害入狱,写下休书给自己,画面最终停留在高衙内那张丑恶的嘴脸和一把反刺向自己咽喉的剪刀上。 画面再转,停在了她和史进初见的时候,她大胆地凑到他的眼前,仔细地看,史进的眼中带着几分同情和慈悲。 她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却有了几分明悟。 难怪小师弟紧追着高俅不放,他是想救他们! “他眼睛真好看!” 她大着胆子伸手摸向他的脸颊,那图像却片片碎裂化成金色流萤将她围绕,没入她的体内。 但是在两遍荣枯之后,异象终显。 “轰!”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九幽地底的恐怖寒气,毫无预兆地从张贞娘体内彻底爆发! 她雪白的后背突兀地现出九道青筋,宛如妖蛇! 一股寒气弥散开来。 静室内烛火齐刷刷地疯狂摇曳、拉长、变细,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冻灭! 距离最近的玉清真人鬓角瞬间凝出一层肉眼可见的细密白霜! 这股至阴至寒的洪流,如同九天银河倒灌,蛮横无比地撞入史进体内,迎头撞上那奔腾咆哮、几欲焚灭一切的至阳龙形真元! 滋——!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滚烫烙铁猛地插入深海玄冰的刺响! 史进身体剧烈地一震,皮肤下疯狂游走的赤金色龙形气劲骤然僵直、凝固! 他体表那灼人的高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冰晶,诡异地顺着他的皮肤纹理迅速蔓延开来,转眼间覆盖了胸膛、腰腹,甚至开始向四肢攀爬! 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投入了极北的冰窟,成为一尊即将被封冻的炽热雕像! 成了?玉清真人眼中精光爆射,一丝喜色刚刚掠过眉梢。 然而,就在那幽蓝冰晶即将覆盖史进心口盘踞的龙首刺青之时—— 咚!一声沉闷如远古战鼓的搏动,毫无征兆地从史进被冰封的胸膛深处传来!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与蛮荒,震得整个石室的地面都似乎微微一颤! 冰层之下,那被冻结的、赤金色的龙形真元核心,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至阴寒气的极端压制下,猛地向内收缩!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一声更加强劲、更加狂暴的搏动! “咚咚—咚咚!”如同被囚禁的太古凶兽在冰棺中苏醒,积蓄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那幽蓝的冰晶表面,竟被这搏动震得开始出现蛛网般细微的裂痕! 玉清真人脸色剧变,刚刚浮起的喜色瞬间冻结! 她失声低呼:“不好!阴阳相冲太过猛烈,物极必反!至阳真元被逼入心脉死地,反生涅槃之变!这……” “师父!”赵玉嬛也察觉到了那冰层下越来越恐怖、越来越令人心悸的搏动,如同擂响的战鼓,一声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带来灭顶的窒息感。 她看着冰晶裂痕蔓延,看着史进被封冻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痛苦的神色,一种源自重生者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巨变的强烈恐惧猛地攫住了她, “史进他……那东西要出来了!” 冰层在蔓延的裂纹下发出细微而密集的碎裂声,仿佛无数细小的冰晶在呻吟。 幽蓝的寒光与冰层深处搏动着的、越来越刺目的赤金光芒激烈地交织、撕扯,将史进的身躯映照得如同神魔战场。 张贞娘伏在他胸前,那极寒的源头与史进心口搏动的炽热核心仅隔着一层薄薄的、正在碎裂的冰壁。 两股截然相反却都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在进行着最原始的角力。 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献祭的玉雕,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随着那恐怖的搏动而微微震颤。 冰层下的搏动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每一次都像一柄巨锤狠狠砸在石室中每个人的神魂上。 那赤金色的光芒穿透冰隙,扭曲着,咆哮着,隐隐竟要凝聚成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暴戾的形态…… 第85章 焚心灼魂罹火劫 玉蟒缠身锁狂龙 冰层下,此时的史进却是另一番感受,他的神魂在经历着不可思议的坍缩与爆发! 在担水巷连毙四敌,吐血昏迷后,他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种混沌状态,其间有一丝灵魂波动,但转瞬即灭。 他感到自己好像在酷热的沙漠中行走,炽热的炎火将他包围,那份热都快把他灵魂都烧穿了。 “水,我要水啊!” 他疯狂的嘶吼,但迎来的只是更猛烈的灼烧! 恍惚中一线清凉的颤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拼命的追寻那丝清凉而去,疯狂地吸吮,想化解那份毒火。 馨香入口,他焦躁的心泛起一丝清凉。 恍惚中他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哇哇啼哭坠地,少女初长成,拜师学艺,双刀叱咤,红绫飞舞。 “三娘!” 史进静静的看着她,一个少年抱住了从马背上摔下她,那少年的身影萦绕在她周围,女孩儿是那么的开心...... 但那男孩儿的影子突然时隐时现,女孩儿脸露惶恐,想要抱住他,但总也抓不住。 史进探出手,去触碰她的脸,“傻丫头,我就在这里啊!”女孩儿却如同沙堡一般散落。 然后却是另一段轮回,一样的开头,但遇见的却是另一个男子,少女依然无忧,直到一个猥琐矮子的出现,一个黑鬼提着巨斧杀尽她的家人,少女的眼中的光没了,陷入死寂。 史进心疼的把她拥入怀中。 当怀中的女孩再抬起头,史进发现已经变成了幼时的杜鹃。 “少爷,你别揪我的辫子好不好?很痛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众女的身影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身边变幻萦绕,如同扑火的飞蛾,演绎着她们的人生,酸甜苦辣,但毫无例外,有一个身影萦绕着她们。 史进能感到那燥热渐渐淡了下去,而那些倩影却枯萎消散,一丝明悟从心中升起,他知道她们在用命唤他回家! “停下!别来了!”史进泪流满面的嘶吼,美人恩重,何以报之? 直到一股极寒突兀的出现,猝不及防的他被打入了九幽深渊,感觉脑子都被冻住了! 沙漠的幻境早已崩碎。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黑暗,绝对的死寂,无边无际的虚空。 那焚身的烈焰、焦灼的渴求都已远去,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永恒的冰冷,如同整个宇宙的寒意都灌入了他的骨髓与灵魂。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一点炽烈的赤金!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突然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的心脏深渊点亮! 它微小,却蕴含着破灭一切、终结一切的威能! 那不是他苦修的龙形气劲,而是一滴…一滴宛如凝固的熔岩星辰、闪耀着无数玄奥符文的真血! 无数细微古老的神纹在其中游走、生灭,如同星辰的轨迹,蕴含着天地初开的大威能! 一股源自太古蛮荒、漠视一切、睥睨众生的磅礴意志,随着那滴血的苏醒,狠狠碾过史进残存的意识! “滋啦——”心脉最后的一缕生机,被那至寒与至古的意念同时碾压,发出了濒死的哀鸣。 就在那缕生息即将被彻底扼断的前一瞬,两段截然不同的画面带着决绝的撕裂感,轰然刺破了黑暗! 襄阳城!烽烟蔽日!箭矢如雨!他与扈三娘、石秀背靠背浴血死战! 金兵如潮水般涌来!一柄阴险的长矛,挟着刁钻恶毒的风声,从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朝他后心递来! 扈三娘那张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的俏脸猛地绷紧!没有丝毫犹豫!她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决然旋身!“噗!”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异常沉闷! 温热的液体瞬间喷了史进满头满脸,腥甜! 那是三娘的血!她看着他,身子倒在他怀里,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解脱和不舍…… “不——!”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狂嗥! 一柄冰冷、在昏暗室内也闪着寒芒的剪刀! 一只颤抖的、属于张贞娘的手紧握着它!高衙内那张挂着涎笑、令人作呕的猥琐脸孔正在逼近! 绝望!无可挽回的绝望!那锋利的、代表终结的尖刃,正决绝地对准了雪白咽喉之下那微微搏动的柔软——她的喉头! 一丝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意,透过画面直刺史进的意识核心! “停下——!”另一个意志在咆哮!那并非对命运不公的愤怒,而是他史进此刻唯一的念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再死一次!绝不能让那冰冷的剪刀落下! 轰——! 濒死意志混合着不甘、守护与古血那漠然一切的意志,在史进的心脏最深处,撞碎了最后一道无形枷锁! 那滴赤金色的真血,如同熔化的星辰,猛地炸开!无数流淌着神性符文的细线不再游弋于血脉之内,而是以史进的身体为战场核心,疯狂向现实层面扩张! 冰层之下,那搏动的鼓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覆盖在史进胸膛上的幽蓝冰晶簌簌粉碎。 碎裂的细响密密麻麻,如同万千冰蛇在石室内游走吐信。 噗!史进胸前盘踞的螭龙刺青如同活了过来!赤金光芒刺破冰层,冲涌而出!一道肉眼可见、由无数细密玄奥符文构成的猩红光轮,骤然在史进心口位置凝聚成形! 张贞娘伏在那片即将崩裂的寒冰之上,雪白肌肤与冰层融为一体,长长的睫毛上,冰珠凝结、融化、又再次凝结。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寒,正被胸膛下那汹涌咆哮的赤金火焰烘烤着。 冰与火的角力如同巨磨,碾过她每一寸神魂。 那无声的碾磨终于到了极限。 “咔嚓——!” 刺耳的脆裂声炸开,宛如冰山炸裂! 覆盖着史进心口龙首刺青的最后一块厚冰,应声爆成无数闪着幽蓝寒芒的碎片,向四周激射而出! 冰屑飞溅,打在石壁上簌簌有声。 一块冰棱划过玉清真人手背,瞬间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血液刚渗出便凝成了鲜红的冰粒。 冰屑炸开的刹那,张贞娘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后背。 喉头一甜,一缕冰晶般的寒血顺着她完美的下颌滴落,在炽热的地面腾起一小缕白烟。 冰封的玉雕外壳彻底崩碎,露出一双骤然睁开的眼眸! 那曾满孕温柔羞怯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令人心悸的幽暗。 九道幽深的青黑痕迹如同活物般在她雪白的后背扭曲、盘旋,直透灵魂的阴寒与一丝猩红色的、燃烧的疯狂交织其中。 “呃……” 史进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低吼,仿佛沉睡万古的凶兽终于挣开了最后一缕锁链。一直僵硬的身躯陡然绷紧,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左眼赤金!右眼幽蓝! 两种截然相反却同样可怖的光芒在他眼中喷薄流转,带着睥睨万物、苍茫亘古的漠然气息,扫过整个石室。石室的空间似乎都为之一滞、微微扭曲!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被那目光击中,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折彦秀小小的身躯僵直,水蓝眼眸睁到最大,忘记了呼吸。 耶律南仙精致的面孔瞬间失去所有血色,那目光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她身为辽国公主也从未感受过的、近乎规则的威压! 连玉清真人都身体一晃,强行压下喉头涌起的腥甜,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健硕的身体上残存的薄冰,瞬间气化! 他如同苏醒的凶兽般猛地向上弓起!全身肌肉块块夸张贲起,盘踞的龙形刺青隐泛金光,龙躯起伏如活物,暗金色的鳞纹透出熔铁般的光泽!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息,混合着暴烈的雄性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冲开! 伏在他身上的张贞娘被这股勃然爆发的力量猛地弹开了寸许! “嗬……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这轻飘飘的腾空,却像是一根导火索,彻底引爆了张贞娘眼底疯狂汇聚的暗流。后背九道青黑魔纹瞬间燃起幽暗血光! 一直紧闭、冻得青紫的唇瓣猛地张开,如同渴极的沙漠旅人贪婪吸入那狂暴炽烈的气息。 那不再是需要祛除的酷寒,是……被撩拨的火焰! 她眼底最后一点属于“张贞娘”的茫然、羞怯、绝望如同被投入火中的残冰,嘶嘶作响地消融殆尽,最终蒸腾起猩红色的妖异之火。 嘴角,缓缓向两边拉开,一个令人骨髓结冰的笑靥无声绽开,如同在冰原上猝然开放的剧毒曼陀罗。 她的目光,像淬了冰又浸了血的毒针,牢牢钉在了史进那刺目的金瞳之上。 “咯咯……”诡魅的笑声从喉管里咯咯滚出。 众女心中一寒,骇然地看着张贞娘,锦儿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她从来没有见过张贞娘这样! “啊……”一声满足的、带着情欲颤音的叹息,毫无征兆地逸出张贞娘的口中。 这声音媚得滴出水,却又透着骨髓里的冰凉,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众女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锦儿颤声道:“姐姐,你还好吗?” “好,我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好!唔…好烈的阳气…”张贞娘低喃着,声音如同情人间的絮语,眼神却阴冷如同屠夫在审视待宰羔羊,没有半分情意,只有攫取和征服。 刚刚被炽热阳刚之气激荡开的距离,被她闪电般重新拉近! 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臂带着冰冷的滑腻感,毒蛇般迅捷地缠上了史进的脖颈和胸膛!那双蕴含着九阴绝脉极致森寒的手指,此刻却爆发出令史进也猝不及防的惊人力道,如同冰冷的钢箍,将他重重的、死死地按回冰冷的石榻! 背脊撞在石面上的闷响短促而沉重。 她柔软如冷玉的身体随之紧密压下,那极度反差的冰冷与滚烫骤然接触的瞬间,连周围扭曲的空气都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一股奇异而霸道的寒意,并非冻结,而是如同活物般带着吞噬的贪婪,疯狂探入史进沸腾的经脉! 玉清真人瞳孔一缩,这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张贞娘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是谁?”史进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的音节,瞳孔里翻腾的金红岩浆一阵不稳,现出短暂迷茫,但旋即又被更加暴烈的欲望和混沌吞噬。 史进那一声含混的低呼,似乎更点燃了她眼中妖异的猩红。 纤长手指的指甲刮过史进紧绷的背肌,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硬木。 她低头,冰寒的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吐出的气息冻得人汗毛倒竖,话语里的内容却炽热得足以点燃空气:“我当然是你的女人,好哥哥,咱们就别净整那些没用的……” 张贞娘垂眸凝视,舌尖缓慢地舔过下唇,如同猎人审视着即将被猎杀的猛兽,眼中混杂着惊叹与蚀骨的占有欲:“好凶的阳气……合该为我所用。”那声音里浸透了贪婪的喟叹。 温驯顺从荡然无存。这极度的阳气刺激,让她全身紧绷的后背那九道魔纹瞬间迸发出幽深玄暗的光芒! 史进混沌的神智被这极致的刺激劈开一道缝隙。他猛地弓起身体,喉咙深处爆发出压抑的低吼:“呃……吼——!” 理智尚未归拢,身体却本能地开始迎击这冰冷而妖异的吞噬! 巨大的手掌一把擒住了她低垂的后颈,五指贲张如铁钳!他想要将这个正在疯狂掠夺自己生命本源的女人甩开,但力量涌到手臂,却又被另一股更原始、更狂暴的驱使所支配! “滚…开!” 玉清真人瞳孔骤然缩如针尖! 哪里还是她熟知的那个端庄守礼、连男人衣物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张贞娘? 如同一条急于吞下猎物的冷玉蟒蛇!九道青黑色魔纹在她光洁的脊背上疯狂扭动,每一秒都变得更加狰狞深邃,正源源不断地吸扯着史进体内那庞大无匹的真元精华! “阴煞反冲!九阴夺元!”这六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从玉清真人牙缝里狠狠挤出,带着一股难以置信的寒意。 第86章招反噬贞娘入魔 裂道衣玉清显容 玉清真人勃然变色,“贞娘!你想干什么?不可!” 张贞娘惨然一笑,“我本就是当死之人,早五年晚五年又能如何?你们都想要我这身子,那便拿去!” 玉清真人闻言色变,阴煞反冲,导致张贞娘神志混乱,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手指下意识屈起,指节因震惊和愤怒捏得咔咔作响。 轰! 异变再起! 史进喉中爆出困兽般的咆哮,混沌的意识与身体纯粹的本能绞杀在一起,令他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他强健的腰肢猛地扭转一掀!硬生生将纠缠在身上的张贞娘掀开! 惯性带着两人在冰冷的石榻上翻滚半圈!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几声石屑轻溅。 “砰”张贞娘后背连同后脑勺砸在石榻上,竟发出了金石相撞的声音。 史进喘息着坐起身,汗珠不断沿着绷紧的颈项滚落。 身下,张贞娘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在石榻边缘, 史进扭过头,便看见一双冰冷的眼睛。 张贞娘非但没有半分退却,反而燃起了更炽盛的、被挑衅后的疯狂! 这粗暴的一压一掀,彻底撕碎了她最后一丝清明。 她眼中所有属于“人”的情绪火焰,瞬间被深不见底、只有绝对欲望的冰渊吞没。 她趁史进压制她还未完全调整身形的瞬间,猛击在史进喉头。 力量、速度、角度!完美的不带一丝烟火气! 完全想不到她之前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啪”一声脆响,史进手抚脖颈向后仰倒。 张贞娘冰冷纤巧的身躯如同最柔韧的藤蔓,带着非人的力量猛地翻转、反压! 史进魁梧健壮的身躯竟被这股诡异力道强行按回了冰冷的石榻! 沉重的闷响让整张石榻都发出一声呻吟。 赤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映出身上女子此刻的形象——雪肤如玉,魔纹狰狞,唇角挂着一抹冰冷疯狂到令人心悸的笑意! 她双腿发力绞紧他的腰身,如同铁箍锁死! 被魔纹加持的九阴寒力混合着纯粹的掠夺欲望,顺着交缠的肢体汹涌灌入史进强悍的筋骨之中,竟使他瞬间动弹不得,如同一头被无形锁链捆住的暴龙! “嗬…哥哥……”张贞娘俯下身,气息冰冷地拂过他热汗淋漓的脸颊,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和亢奋,“别急……要开始了……” 如同女王宣读判决。 张贞娘双掌猛地击向史进胸口,诡异的是居然没发出半分声响。 史进魁梧的身躯却陡然绷成一张拉满的铁弓!全身虬结的肌肉瞬间暴起,盘踞胸膛的龙形刺青赤金狂燃,几欲破体而出! “呃——!”一声沉闷如雷的痛吼撕裂静室的死寂,史进只感到周身澎湃的气血仿佛被开了个口子,从胸口处奔腾而出。 而张贞娘眼中则是碧光大炽! “嗡——!”一道难以形容的气浪以两人身体为中心猛地炸开!混杂着赤金与幽蓝色的光晕如同涟漪般猛烈扩散! 噗! 距离最近的锦儿被这股狂暴的气浪扫中,如同枯叶般飞了出去,小脑袋直撞冰冷的石壁。 一条拂尘如电般射出,缠住她的脚踝,堪堪在她头破血流时拦下她。 她闷哼一声,摔在地上,一时没了动静。 “孽障!” 一声清叱破空而来!玉清真人终于还是出手了! 身影在弥漫的白气与氤氲的光华中拉出一道残影! 如玉的手指屈成奇异印诀,指尖点向张贞娘雪白后背正中心最粗壮的那道魔纹! 噗! 如中败革。 想象中摧枯拉朽的声响并未发生。 那指力如同泥牛入海,只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张贞娘整个身体轻轻一颤! 玉清真人指尖触碰到的地方,魔纹黑光陡然大盛! 一股极致冰寒、滑腻、反弹力道奇大的诡异气息,如同深海中蛰伏的万年巨章触手,沿着玉清真人的指尖猛地缠绕上来! 那气息带着一种污秽侵蚀之力,疯狂钻向她指端凝结的真元! 仿佛能污秽法宝的魔头! 玉清真人古井无波的脸庞终于裂开一丝惊容! 指尖的真元剧烈摇曳,竟被那侵蚀之力逼得向指根节节败退! 一丝漆黑的气息如毒蛇般顺着她的指骨经脉逆行侵蚀!寒气刺骨。 “破!”玉清真人厉声清喝,手腕猛震! 硬生生震开那跗骨之蛆般的侵蚀! 一缕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压住。 指力反冲之下,点中那魔纹的效果微乎其微! 反倒是那股反噬的魔气瞬间侵入,让她半边身体麻痹了一瞬! “咯咯咯……”媚笑如同鬼魅刮擦着耳骨,“怎么,师父……也想来分一杯羹么?”张贞娘依旧骑坐在史进身上,头却诡异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雪白的颈子如同没有骨头的软蛇!那张绝美清雅的脸正对着玉清真人,唇角勾起扭曲的弧度,双眼瞳仁幽绿,如同地狱业火! 她一只手还死死按着史进猛烈起伏的胸膛,魔纹涌动,贪婪吸纳。 另一只手却如同没有骨节的毒藤,闪电般抓向玉清真人刚刚撤回、还带着一丝麻痹的右手! 那速度快到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惨白的残影!五指成钩,指尖幽光闪烁,带着撕裂神魂的阴寒,直扣玉清腕门! 玉清真人瞳孔微缩,拂尘回扫,缠向张贞娘手腕。 “嗤!” 那惨白利爪在即将搭上玉清手腕的瞬间,五指猛地一错,竟在空中发出尖锐的撕裂声! 玉清真人只觉得手臂一凉,道袍的宽大灰色袖子被那凌厉指风轻易撕开了一条狭长的裂口! 一截完美的令人窒息的藕臂骤然暴露! 肌肤白皙光洁,毫无瑕疵,如同凝脂软玉,在幽暗的石室内散发出令人心旌摇曳的微弱辉光! 与周围枯槁灰暗的气息形成极度刺眼的对比! 玉清真人身形一退,脸上虽然平静,一抹红霞从脖颈升起。 “原来……你也怕羞!” 玉清真人一刹的惊慌被张贞娘捕捉到!媚笑在脸上扭曲绽放。 她猛一旋身!盘在史进腰间的雪白双腿一错,竟将玉清真人双腿缠住,翻绞之下,把玉清真人甩到石榻上。 好在有史进垫背,但她却也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两人位置瞬间逆转! 张贞娘的手却如同跗骨之蛆,反向扣住了玉清暴露在袖口裂痕下的那截雪玉般手臂!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缠绕而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混合着魔种阴寒的柔劲猛地爆发! “你也留下来……吧!”张贞娘眼中血光大盛,扣住玉清真人的手臂向后狠命一带! 两人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噗通!” 三人滚成一团! “嘶啦——!” 布帛碎裂声刺耳响起! 玉清真人感到后背一凉,道袍竟被张贞娘锋锐的指锋扯出一道大缝! “呃!”饶是玉清真人道心数十年,这从未遭遇的剧变也让枯井般的心底波澜骤起!她一声闷哼。 更要命的是,倒在她怀中、紧紧箍住她手臂的张贞娘,背后那九道扭动的魔纹竟骤然喷吐出数十道细如发丝、冰寒刺骨的气息!如同蛛网,瞬间缠绕上她的腰身和双腿!冰冷的黏腻感直透肌肤,带来可怕的束缚之力! 这时玉清真人才反应过来,为何史进会僵若寒蚕,她此时便是如此。 张贞娘吃吃而笑。 芊芊玉手顺着玉清真人的额角慢慢向下划过。 “独乐乐不如同乐,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众女骇然大惊,赵玉嬛厉声斥道:“张贞娘,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说着便欲划开玉清真人的胸襟。 扈三娘和赵玉嬛花容惨淡,如果真被这妖女如此作践,大家都不要活了,死后还要让家人蒙羞。 “姐姐!求求你醒一醒,万万不可如此!” 锦儿爬过来拖住她的腿,泣道。 张贞娘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身形一滞。 玉清真人窥见,强提真气,“贞娘,你莫要被心魔所惑,永堕轮回!” “闭嘴!你这臭道人,为何让我做这等事!”张贞娘疯狂大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颌,探手便想扯开她的衣襟。 她却突然停了下来,抬手在她脸上一阵搓揉,便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边缘还在微微颤动的……人皮面具! 而面具之下,暴露在所有人惊骇目光中的,是另一张脸! 说起来玉清真人长得并不难看,但毕竟也是四十许人了。 但这张脸哪有半分枯槁苍老?肌肤莹白如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下颌线条流畅而优美,透着一股年轻女子特有的饱满生机。 最令人心颤的是那双眼睛,此刻因极度的惊惶和羞愤而睁大,褪去了刻意伪装的冷漠,清澈如秋水,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天然的妩媚风情,只是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骇和一丝……被猝然揭开所有伪装的脆弱! 这张脸,至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如画,清丽绝伦,丝毫不逊色石室内的其他佳丽,更有一种其他女子都没有的成熟风韵! 时间仿佛凝固了。 “大……大师姐?”一个颤抖、尖锐、几乎变了调的女声猛地划破了死寂。 赵玉嬛捂着嘴,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睁得滚圆,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狂喜、疑惑和某种深埋的恐惧! 她死死盯着那张年轻的脸,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个本应埋葬在岁月尘埃中的鬼魂!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八年前就……就死在昆仑冰窟了吗?师父说……师父说你……” 玉清真人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间掠过无措、痛苦,最终化为一片沉寂。 “原来是个冒牌货,我是叫你师姐呢还是师父?” 玉清真人默然不语。 张贞娘吃吃一笑,“这样也好,我们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一段佳话......” 说着手便伸向她的胸口。 “呃!”她突兀地发出一声痛呼。 一只筋肉虬结的大手,带着无匹的霸悍力道,擒住了张贞娘天鹅般的颈项,滚烫的手指几乎要捏碎那光滑的冰凉! 关键时刻,史进终于挣脱了她那阴寒束缚,出手擒住了她。 张贞娘的喉骨在指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窒息令她脸上妖异的潮红瞬间褪成死灰,可那双幽绿瞳孔里的疯狂却如回光返照般更甚! 后背九道青黑魔纹如同被激怒的毒蟒,骤然扭动、膨胀,幽暗的血光刺破肌肤,将整个石室映得鬼气森森。 “呃…嗬……”她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指甲疯狂抓挠着史进铁铸般的手臂,留下道道渗血的冰痕,却撼动不了分毫。 玉清真人咬破舌尖,低斥一声,眼中神光大盛,拂尘银丝如银河倒卷,瞬间缠上张贞娘那被魔纹覆盖的腰肢。 她枯瘦的手指结印如飞,一掌印在张贞娘的胸口。 “嗡——!” 九道魔纹猛地一缩一放,一股冰寒刺骨、污秽滑腻的巨力轰然反震! 拂尘银丝寸寸绷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玉清真人如遭重锤,闷哼一声,却死按住她胸口不放。 “九阴逆脉……镇她命门!”玉清真人厉声道。 史进一掌拍出,镇在张贞娘腰间。 那点赤金真元如同烧红的钢针,带着炽烈阳刚,狠狠贯入! “啊——!!” 张贞娘的身体猛地向上反弓,如同被抛上岸的活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那尖叫穿透耳膜,直刺神魂,震得石壁簌簌落灰。 她后背疯狂扭动的九道魔纹,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毒蛇,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幽暗血光剧烈明灭,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漆黑寒气如同溃逃的败兵,从魔纹深处被强行逼出,又在史进周身赤金气浪的烘烤下嘶嘶蒸发! 魔纹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萎缩。 张贞娘眼中疯狂燃烧的幽绿火焰,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嗤”的一声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和死寂。紧绷如弓弦的身体骤然松弛,软泥般瘫软下去,被史进扼住咽喉的力道也随之卸去。一缕冰晶般剔透、毫无温度的寒血,终于从她微张的唇角蜿蜒淌下,滴落在史进肌肉虬结、汗气蒸腾的胸膛上,瞬间腾起一小缕刺鼻的白烟。 第87章 西夏孽火焚玄魄 隐忍苟活报师恩 史进眼睛不由地落在了玉清的身上,眼皮一垂,眼前春光太过晃眼。 玉清惊觉,忙转过身掩住衣襟...... 周侗府上,那座冷硬如铁的闭关石室内,最后一丝腥甜的气息被浓郁的苦药味覆盖,残余的鬼魅与疯狂终于被死死按进地底。 石榻上,张贞娘静静地躺着,呼吸轻浅微弱,犹如濒死的蝴蝶。 史进坐在榻边,粗粝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温热的指腹下,那脉息虽弱,终究没散。 他抹了把额上汗油与血污混在一起的粘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精壮的后背起伏着,上面布满被抓挠出的冰霜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诡异的符文。 玉清真人——背对着众人立在角落里。那件被撕开的灰色道袍勉强拢住身体,遮住了暴露在外的、光洁如冷玉的手臂和部分后心。 空气中漂浮着死寂的微尘,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扈三娘紧挨着史进站着,一双小手死死攥着自己衣角,指甲几乎抠进布帛里,眼睛却像刀子一样死死剜着榻上的张贞娘,嘴唇抿得发白。 这女人竟然如此疯狂! 角落里,折彦秀咬着下唇,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在史进和昏迷的张贞娘之间来回扫动,又飞快地瞥向玉清真人的背影,眼神复杂得几乎搅成一团乱麻。 稍远处,赵玉嬛斜倚着冰冷的石壁,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微微眯着,审视着玉清真人的背影,眼瞳深处燃烧着某种极其危险、几乎要噬人的探究,似要烧穿那背影的伪装。 “无暇师姐,你能解释一下吗?你为何假冒师父她老人家。师父在哪?” 扈三娘闻言转头,看向无暇。 她之前只见过一次大师姐李无暇,是她四岁的时候,那时她刚被玉清真人收入门下。 如果赵玉嬛所说是真,那她入门后的武艺和生活可以说都是李无暇教导和照顾的。 这让她心中十分惶恐。 “师父您……”扈三娘的声音变了调,带着恐惧和不敢置信的颤抖,眼睛瞪得溜圆,视线在眼前这张年轻冷艳的脸和记忆中那个“枯槁师父”的面容之间疯狂切换。 我是你大师姐李无暇,李乾顺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声音一顿,带着细微的抖动,“无意撞破了那位西夏储君弑父登天的大秘密,成为必除的眼中钉,被西夏一品堂高手追杀,被师父所救,可怜我身世,收我为徒。八年前我行踪被他们发现,师父为救我重伤,终不治……当时你和玉嬛还小,便让我……用她的身份活下来。” 最终还是无暇自己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转过身,那张被强行揭露、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面容上已重新覆盖了一层冰霜,眼神却比平时更深、更沉,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 无暇那冰封的目光似有瞬间的破裂,泄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隐痛,“我愧对师父,本想顶着她的名头,寻了个无人识得的地方苟活,将此秘密带入轮回……”那目光落在赵玉嬛身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也算……是对她的一份偿还吧。” 赵玉嬛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一丝甜腥在口中弥漫开来,眼中的狂澜汹涌激荡。 原来师父早已亡故! 她入门比扈三娘早了几年,玉清真人对她颇多教导。 “贞娘是怎么回事?”史进哑着声音问。 李无暇瞟了他一眼,眼光避开,刻意压得平板,竭力维持着往日的威严:“贞娘身负‘九阴绝脉’,年幼时便被师父发现。” 她目光扫过众人惊疑的脸,最后定在石榻上,“这本就是死脉,寻常活不过二十。贞娘体弱,恐怕更难,师父慈悲,八年前耗费功力炼制‘九幽玄魄’想为她逆天改脉续命,却不想招西夏人暗算,未竟全功,反被沾染了西夏王庭阴邪血腥的‘魔种’意念……”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动作极缓,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滞涩:“最终都是我惹来的是非“ 她语气中满是自责。 “所以……那些魔念.....”史进开口,声音沙哑低沉,目光落在自己虬结肌肉下那若隐若现的赤金龙形刺青上,“还有我体内那股差点把我烧穿的邪火……” “魔念根源已除!”无暇截断史进的话,斩钉截铁,“‘九幽玄魄’已被我截取其精华,引渡九成入你体内。剩下的被‘九阴绝脉’本能封死在她心脉深处,若无契机,当不会再发作。”她目光沉沉压在史进身上,“你……是特殊的。你的身体如同烧红的熔炉,竟能强行熔炼那魔种邪意与玄魄精华。但此二者纠缠暴烈,如同猛虎豺狼共处一室,我虽以截脉手段强行封住了你七成真元,暂时压制住这股异种气息的躁动……” 她抬起手,指节突出但白皙修长,如同玉雕,缓缓指向史进的丹田:“剩下的,需靠你自身之功,日夜徐徐炼化,使之为己所用。不得贪功冒进!强行冲击封印,只会激发它的凶性,反噬己身,甚或……彻底摧毁你的根基。一步踏错,便是深渊!你此刻的身体,就是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火药桶,切记!” 史进咧了咧嘴,感受着丹田深处那温驯表面下隐伏的汹涌力量,一丝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渴望和掌控欲在眼底深处无声燃烧起来。 史进尚未答话,榻上的张贞娘睫毛忽然急促颤动了一下,如同即将破碎的蝶翼。她猛地睁开眼,空洞地扫过石室顶部粗糙的阴刻纹路,几缕细微的灰尘在她睁眼的瞬间簌簌落下,扑入她眼中,却没有激起半分反应。那眼神里空茫茫一片,映着石壁上幽冷的光,如同荒野残破的冰湖。 所有人的呼吸几乎同时一滞。史进立刻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贞娘?你……” 张贞娘的目光缓慢地移动,像蒙尘的琉璃,茫然地落在史进脸上。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瞳孔深处似乎被某种遥远的情绪搅动,一丝涟漪扩散开来。她艰难地抬起手,那只手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颤抖着,冰凉的指尖极其缓慢、极其犹豫地向前探出,如同盲人辨认世界的摸索,最终,轻轻触碰到史进下颌紧贴鬓角处,一道被张贞娘指甲抓破、刚刚凝固的血痂上。 指尖沾上一点暗红的凝固,她动作微微一僵,紧接着,那双空洞的眼眸里竟骤然涌上巨大的恐惧和无措的委屈。 晶莹的泪珠迅速在她眼中积聚,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石榻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水迹,几乎眨眼便沁进坚硬微凉的石面。 喉咙里发出模糊破碎的、如同婴儿般无助的呜咽。 那只沾着他血的手,却像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揪住了史进的衣襟。 那单薄的衣料在指尖下收紧变形,她蜷缩起身体,头紧贴在他肌肉坚硬的手臂外侧,冰凉的额头隔着薄薄的单衣传来刺骨的寒意。 “……哥哥……” 两个词破碎、断续,带着抽噎般的颤抖,却像一把无形的小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扈三娘攥着衣角的手猛地一紧,力道之大,指甲骤然刺穿了薄薄的夏衫布料,指缘立时泛出刺眼的白痕。 她死死盯着张贞娘紧贴着史进的那只手,胸腔剧烈起伏,一口浊气硬生生堵在喉咙口,憋得小脸发白,眼中翻涌的妒火几乎要将那交缠的两人烧穿。 史进伸出手指,轻轻掠过张贞娘冰冷汗湿的额角碎发,指尖的热度似乎在冰凉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痕迹:“她……怎么会这样?” 无暇垂眸看着张贞娘,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阴寒冲顶,震散了心魂,六识昏乱,怕是记忆出了问题。” “离魂症?” 无暇点了点头。 “调养得法,或三五月,或需三五载……或许能恢复。” 众人无言,锦儿悲声道:“姐姐!” 张贞娘的眼睛却只盯着史进,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见。 “你俩纠缠太深,她眼中只有你最亲近,你陪着她吧……”无暇的声音透着一种心力耗尽的疲惫,她转过身,只留一个瘦削孤峭的背影,“留锦儿、杜鹃在旁照应即可,其他人都散了吧。” 锦儿低着头,额发掩盖下偷偷睃了一眼史进和张贞娘挨在一起的衣角,眼圈微红,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轻轻擦拭石榻边缘那些零落的血污冰晶。 杜鹃已经麻利地翻找出自己带来的小药箱,翻找着洁净的布巾和药油,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众人心思各异地退出了这座差点吞噬所有人的石牢。 冰冷的石门“咔嗒”一声重新合拢,将那声细微的呜咽和史进高大宽阔的背影隔绝在内。沉重的石门闷响在石廊里回荡,隔绝出一个只属于史进与张贞娘的死寂天地,唯有石壁顶端泄下的一道微光,斜斜地投在史进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在他深锁的眉目间投下浓重的暗影。五月末的汴梁,日头已然带上了灼人的燥热。 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搅得人心头无端的烦躁。 花厅里沉闷得如同蒸笼。无暇——众人已默契地改口称之为“无暇姐姐”,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青布道袍,正对史进交代着什么,日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那份清冷年轻与深重沧桑奇异融合。 扈三娘坐在一旁的小几旁,捧着一卷道经,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史进。 “真元流转须循《玄元导引诀》后篇,”无暇的声音如细瓷碰击,清晰而疏离,“用意不必过重,须知如春水解冰,水到渠成……”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诱人的鲜香味随着滚烫的热气,强势地穿透了花厅沉闷的空气。 折彦秀端着个乌沉沉的大漆盘走了进来,打破了压抑。 盘里是个粗陶海碗,里面堆着玉白劲道的面条,上面淋着厚厚一层油亮金黄的蟹粉,蟹黄如碎金点缀其中,热气蒸腾,鲜气逼人。 她那水蓝色的眸子狡黠地扫过史进和扈三娘,笑嘻嘻地调侃:“饿坏了吧史大官人?三娘,这可是你男人拼死拼活才换来的蟹粉面!来,趁热吃口,补补元气!”最后几个字拖着腔调,带着少女特有的促狭。 扈三娘俏脸“腾”地一下通红,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把手中道经往小几上一拍,佯怒地啐了一口:“小青蛇!胡说八道什么!谁……谁要给他补!” 眼睛却盯着那碗面,喉头不自觉地小幅度蠕动了一下。史进刚想伸手,她那小手却更快一步,麻利地拽过那陶碗,筷子利落地在浓郁的蟹粉浇头里搅了一圈,捞起满满一大筷子面条,也不管烫,直着脖子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警告史进:“看什么看!这碗我的!你得去找锦儿……咳…咳咳……”结果被那烫气猛地一呛,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脸憋得更红了。 史进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脸上肌肉松弛下来,忍不住摇头一笑,原本绷紧的眉目舒展了些许。 折彦秀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眼睛都弯成了细细的月牙。 正闹腾着,花厅入口光线微微一暗。众人下意识看去。 锦儿扶着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正是张贞娘。仅仅过了一日一夜,她脸上那份绝望的疯狂和妖异的诡谲已消散无踪,只剩下大病初愈的苍白与惊怯。 一身素净的月白裙子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单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那双曾幽绿骇人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温顺而迷茫的薄雾,如同受惊的小鹿。 她的目光怯怯地扫过众人,最终,牢牢地、毫无保留地黏在了史进身上,那双眼睛里骤然爆发出孩童见到依赖亲人的纯然光彩。 这眼神明亮纯粹得甚至让史进自己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哥……哥哥……”她微微挣开锦儿搀扶的手,脚步有些发虚,却异常急切、笔直地朝着史进走去,只看着他一个人。 史进心头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这毫无杂质的依赖猛地戳中了。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高大结实的身形投下一片安稳的阴影,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庇护之意,迎向她。 扈三娘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僵在了那里,满口的蟹粉面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人交汇的视线。一股极其酸涩的气息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酸得她心口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桌布一角,将上好的杭绸捏出深深的褶皱。 花厅一角,无暇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清澈的眼波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微渺的东西,被眼前这幅画面悄然触动了一下,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细沙,无声无息。 折彦秀眼珠骨碌碌一转,看看史进和张贞娘,又看看气鼓鼓如同小包子一般、脸颊都微微鼓起的扈三娘,嘴角一撇,低声嘀咕道:“好嘛,正牌还没过门呢,这大的小的倒是一个接一个……” 第88章惊堂膝落哀声切 金折藏锋现疑云 史进那修长的手指最终没有落在张贞娘的头上,而是顺势滑下,虚虚地搭在了她微凉的手腕上。指尖温热的触感下,那细弱的脉搏似乎因此稍稍安稳了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轻薄的衣袖下臂膀细微的、病弱地颤抖,以及一种如寒鸦归巢般,紧紧攀附住身边一点温暖的本能。 他能感受到她对他那种近乎病态的依恋。 昨日之后他便感到了自己与众女之间产生了一种玄妙的联系,他能感受到她们的情绪,其中尤以张贞娘和扈三娘为最,比如现在,他就感到一股酸涩的怒意如同陈年老醋般飘来。 扈三娘维持着那不上不下的姿势,一根面条僵在筷子尖和微张的唇齿之间。 俏脸绷得紧紧,下颚线清晰得犹如刀刻。 眼睛好像看着面前的蟹黄面,但眼神却盯在史进和张贞娘贴在一起的衣袖上,那碗蟹粉面氤氲的热气仿佛都被冻结了。 那雪白的月白杭绸与深青色劲装袖口的布料摩挲纠缠,在她眼中不啻于一道刺目的裂痕。 她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狠狠丢进一桶又粘又酸的水里浸泡,窒闷得几乎透不过气。 哥哥? 这陌生的称呼从张贞娘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雏鸟般的依恋,如同冰针,扎得她耳膜生疼。 捏着乌木镶银筷子的手指根根用力,指节惨白,微微颤抖。 她咬了咬嘴唇扭过头。 见花厅角落,无暇不知何时已阖上眼帘,盘膝静坐。 那张恢复了年轻轮廓的脸上,苍白依旧,像一块刚从深潭里捞出的未经雕琢的寒玉。 眉宇间带着几分疲乏,脸色偶有一线微不可查的红纹泛上。 石室一战,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真元,而最麻烦的是她现在体内有着三道气流纠缠,让她不得不极力调整着体内的紊乱生机。 最悠闲的是折彦秀,她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此刻仿佛成了整座花厅里最忙的东西。狡黠的光芒飞快地掠过扈三娘气得发白的脸,又扫向张贞娘倚着史进那副全身心依赖的脆弱模样,最后停在史进那无可奈何又隐隐透着一丝温护的侧脸上。 粉嫩的菱唇无声地撇了撇,带着一丝洞明的幸灾乐祸。 “哼!”一声压抑不住的鼻音,终是忍无可忍地从扈三娘喉咙里冲出来。 她豁然站起身,动作带动身下沉重的紫檀圈椅发出“吱呀”的刺耳呻吟。 那碗被搁在紫檀方几上的蟹粉面也随之晃动了一下,浓郁的蟹油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看也没看史进,视线带着一股锐利倔强的劲儿投向无暇。 “师父……不,大师姐!”声音清亮,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刻意不去触碰那两个挨在一起的身影。 无暇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一线缝隙。 “我……心中烦闷,去演武场……练练刀法!”三娘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这句话,话音未落,人已转身。 那深青色的身影如同一道被疾风催动的云,眨眼间卷过花厅门口垂挂的竹帘。 “哎,你等等我!”折彦秀虽然没有扈三娘那么大的醋意,但也没意思待在这边,追了出去。 一阵带着汴河岸边草木水气味道的穿堂风吹入,吹得史进额前一缕略硬的发丝拂动。 史进下意识地想抬臂挽留,动作仅做出一半便僵住。 张贞娘那只微凉的手几乎是同时收紧了,死死攥住他腕部的衣袖。 力道之大,仿佛用尽了此刻所能榨取的所有生机。 他低头,对上一双被水雾彻底淹没的眼眸,迷蒙的瞳孔映着他轮廓清晰的倒影,里面只有纯粹的、近乎凝固的恐惧。 仿佛他一旦抽身离去,这唯一能让她感觉安全的世界便会轰然坍塌。 他终究只是低叹一声,那一日,说起来张贞娘的牺牲最大,唯一破身的就是她。 这让史进几乎无颜面对林冲,好在无暇跟他细细分说,两人已经和离,而且张贞娘已是他的道侣,这才让他心中稍安。 但每次看到她那惊恐无依的眼神,他心中都有一种负罪感。 史进宽厚温暖的手掌稳稳覆住张贞娘冰冷微颤的手背,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沉重安抚。 少女紧绷到颤抖的肩线,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分。 门口脚步声响起,史进抬头,便见赵玉嬛走了进来。 赵玉嬛看见两人相拥依偎,心中微微泛酸,脸上却是不显,经过石室一日,她心中早已明了,众女必将与这男人终生牵绊,而且谁也无法独享,反倒是少了争执,只是这种情况大家一时还不适应,难免会有情绪上的波动。 “这样总不是办法,即便我们姐妹不在意,也是太过惊世骇俗。”赵玉嬛看了史进一眼,说着话,眼睛却转向无暇。 无暇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贞娘现在的心智如同幼童,难免会对他依恋,过一段时间大家熟悉了便会好转,你们几个姐妹也要多和她说话。” 赵玉嬛到了一杯茶,端给史进,“南仙和余里衍回驿馆了,几日后就要返程,再见也不知会是何日。”说着话便在一旁坐下。 史进接过茶,眼睛下意识的掠过她的胸前,赵玉嬛马上感觉到了,白了他一眼。“乱瞅什么!” 说起来自那日后,众女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应该要算赵玉嬛了,原本的太平公主变成了小有丘壑,虽比不上南仙和折彦秀,但终于不那么纠结了。 这也让她心情大好,因为她和张贞娘同时出手,也不知道跟张贞娘有没有关系,但两人的心意联系却是颇深。 “那天你让石秀送信,说是博雅斋招殿前司借机围攻,领头的可有印象。” “那人戴着一个青铜面具,使一杆长枪,武技不俗!”史进回忆道。 “我已将这事禀告给父皇,今日他们报过来,那日领兵去博雅斋的是这人。” 说着递过来一封折子。 史进接过来,赵玉嬛笑眯眯地说:“贞娘姐姐,你和我一起坐好不好?” 张贞娘看了她一眼,把头埋在史进胸口,小声说:“不要。” “来,我这有糖。”说着拿出一颗糖给她看。 张贞娘有点心动。 史进柔声道:“贞娘去和妹妹坐。” 张贞娘坐过去,一只手还牵着他,史进无奈,只好靠近了她们。 史进展开折子观看。折子是标准的汇报折,叙述了那日发兵缘由,发兵时间,人数,事情经过等等,史进看到领兵大将一栏,眼神不由地一缩。 花月山? 这不是花荣他爹吗?怎么是他。 这个姓少,而且林冲刚提过没几天,史进自然记得。 史进没有见过花月山,他也无法判断那青铜面具人是不是他。 但据林冲所说,好像花月山为人相当正直,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就在这时,前院的方向,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却是扈三娘跑了进来。 “花家出事了!”扈三娘进门的第一句话就让史进一惊。 扈三娘也顾不上偎在史进身上的张贞娘。急急说道:“刚才师师领着花荣兄妹找过来求助。我让他们先等一下。”说着看向张贞娘。 两人这样子实在不适合出现在那兄妹二人面前,那日兄妹俩可都是见过还是林娘子的张贞娘的。 “把这个给她带上吧!”无暇突然说道。 把那张人皮面具递给扈三娘。 扈三娘接过来,想给张贞娘戴上,张贞娘却把脸埋在史进怀里不肯。 扈三娘气得恨不得在她屁股上抽两巴掌,众女中,张贞娘年龄最长,可现在却最幼稚。 “贞娘乖,你不把这个戴上,哥哥就不带你出去了。”还是赵玉嬛有办法,一句话便让张贞娘抬起了头,惶恐地看着史进。 史进硬着心肠点了点头。 她只好委屈巴拉地让扈三娘把人皮面具给她戴上。 戴上人皮面具的张贞娘仿似换了一个人,奇怪的是看起来好像还小了几岁。 仿似跟锦儿差不多大小,“眼睛,她的眼睛!”扈三娘好似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到。 众人注意看,发现确实问题出在她的眼睛上,那双眼睛满是童真,纯净得让人心疼。 想到她的境遇之惨,就连扈三娘心中那份对她的敌意也淡了几分。 史进主动牵住了她的手,张贞娘眼中闪过一抹欢愉,“哥哥!” 史进点了点头,几人去往前厅,只有无暇安然盘坐。 只待众人离开,她才轻吁了一口气,一抹嫣红浮上她的脸颊,眼神如水。 花荣站在前厅,那张轮廓英挺、向来带着些傲气的脸,此刻仿佛被暴雨打蔫的树叶,皱成一团。 眉峰紧紧锁着,眼角通红。汗水将他额际的鬓发粘成了凌乱的一绺,胡乱地贴在皮肤上。 身上的青色劲装前胸后背湿了大片,深色的水迹在肩颈处勾勒出仓皇的线条。 平日里顾盼神飞的锐利眼神,此刻只剩下破碎的慌乱和无依无靠的惊惧,像找不到巢穴庇护的雏鸟。 他妹妹花袭人更是凄惨。那身素净的藕荷色襦裙上沾满了尘土草屑,狼狈不堪。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死死埋在锦儿的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显然是哭到力竭,连抽噎的声响都发不出了。 杂沓的脚步声让兄妹俩的目光都看向厅门,当看到史进牵着张贞娘走进来时,兄妹俩先是一怔,随即两双失神的眼睛像是突然被火光点燃,瞬间迸发出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绝望的亮光! 扑通!扑通! 两声沉闷的膝盖砸在坚硬方砖地面的钝响,几乎同时炸开,震得窗格似乎都嗡嗡轻响。 兄妹二人就这么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挺挺地跪在了史进面前,上身紧紧伏低,额头用力撞在冰凉刺骨的地砖上,砰砰作声! “史大哥!求您放过我阿爹!” 少年嘶哑仓皇的哭求声和少女竭力拔高却仍带着奶气的哭嗓,骤然撕裂了花厅里残余的压抑。那声音里裹着的巨大惊惶和无助,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所有人的心脏。 史进一惊,忙上前搀扶, “两位快快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荣猛地抬起头,额上沾着灰土,一片暗红。 少年脸上是刻骨铭心的惊惧和屈辱,声音抖得不成调: “今晨殿前司和皇城司上门,说前日我阿爹勾结西夏人,迫害史兄!可我阿爹全然是奉命行事啊!”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丝。 “爹爹那日回来便心神不宁,还把我们兄妹叫去询问史兄情况,直道奇怪。”一旁埋着头的花袭人带着哭腔开口,声音细弱却字字清晰,如同碎玉溅落在银盘上,却透着彻骨的寒意,“爹爹他…什么都没做!爹爹他…忠心耿耿!”后面几个字已是泣不成声,小小的身体因绝望与愤怒绷得紧紧,仿佛一张拉满、即将断裂的弓弦。 史进听得一头雾水,兄妹俩情急之下说得颠三倒四,好半晌史进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那日确实是花月山带队前往博雅斋处理异常,但行军到半路便接到另一指令让他速回殿前司,他不敢怠慢,把指挥权交给副将苗傅领军,他打马回衙。 但回去后却并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他正心中起疑,便见苗傅领着残兵败将回来,惊问缘由,苗傅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招一伙蒙面人突袭。 花月山差点没气死,这些可是他手下的精锐,即便对上西夏人都能打个有来有回,如今却个个带伤,敌人是谁还不知道。 他自有手下亲信,询问之后才知对方只有男女两人,只是那男的太过凶猛,提着一个大香炉一路平推出去。 “大人,你不知道,那家伙根本不是人,那么大的香炉,提着跟玩似的!”那亲信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人是何形象?”花月山沉着脸问。 “十六七岁的后生,长得很周正,哦,对了,他说他是皇城司密谍,叫什么,史进。” “什么!史进!”花月山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