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出逃后,我成了疯批世子的白月光》 第54章 本世子受得住 萧恒重重叹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 话音将落,那些侍卫和太监像是急去归巢的鸟儿,瞬间散了干净。 裴时晏知晓萧恒口中的“你们”不包括他,所以静静地站在那等着。 萧恒不开口,他也不说话。 也不知二人沉默了多久,萧恒才将眸子抬起,“他明明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还要如此算计?” 裴时晏直在心底冷哼,这位太子和皇帝可是一个性子。 狡诈又多疑。 人的欲望总是填不满的,谁都想离那个位置更进一步。 不然,当年萧恒又为何发了疯地去找传国玉玺。 “皇上,这里面兴许有误会。”此时的裴时晏一改常态,无比正经。 反倒让萧恒及不习惯,他冷笑,“你也在替他开脱?” 裴时晏也不惊慌,他平静地道:“我与太子并无交情,何来开脱一说?只是若陛下想要知道真相,大可让崔朝隐查上一查。” 萧恒一噎。 “让他查?”他嘴角抽了抽,这人就是个木头脑袋,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脑袋里只有案子。 若让他查,白的都能查成黑的。 萧恒揉了揉眉心,忽而灵机一动。 他看了眼裴时晏,“你去查。” 裴时晏拧了拧眉,这萧恒还真会自欺欺人。 “就这么定了!”萧恒起身,“岑家朕会处理,至于太子,你尽管查,但查到什么,只能告知朕一人。” “是。”裴时晏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回到侯府已是深夜,他用沈清梦沐浴后的冷水匆匆洗了澡,便躺到床上。 没了裴时晏的大暖炉,沈清梦睡得并不安稳。 此时她被身边的动静吵醒,转头看到裴时晏的那张脸,将整个身子也转了过来,缩进他的怀里,“夫君回来了。” “沈清梦,你不要这样……”话未说完,身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裴时晏将最后一个“睡”字咽了下去。 可身体的反应却抑制不住,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清梦揽在他脖间的手拿开。 刚要起身,那纤细柔软的胳膊又攀了上来。 裴时晏:“……” 他咬了咬牙,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日,沈清梦醒来,刚睁开眼睛,迎面撞上一张顶着黑眼圈的苦瓜脸。 她顿时吓得退到床边,“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时晏闻言额角跳了跳,她用了他一夜,起床竟装失忆。 这是人干的事吗? “昨夜的事夫人不记得了?”他问,语气明显不大好。 沈清梦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裴时晏勾了勾唇,将她又拉进怀里,覆在她耳边道:“夫人说,馋本世子的身子……” 沈清梦赶忙捂住裴时晏的嘴巴,“什么时候的事?你别胡说。” 裴时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眸光往下瞟了瞟,示意沈清梦松手。 沈清梦迟疑地将手放开,就听裴时晏又道:“夫人不仅说,还这样做了,我可是被你调戏了一晚没睡着……” 沈清梦一张脸憋得通红,又赶忙捂住了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裴时晏也笑了,他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让他好过,这罪魁祸首也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想到着,他将沈清梦的手拿开,托着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上去。 沈清梦被这一操作整懵了,眨巴着眼睛看着裴时晏。 “再看我就来真的了。”他松开嘴,抵着她的额头道。 沈清梦慌忙闭上眼睛,下一刻炙热的呼吸纠缠到一起。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二人只穿了睡袍,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也就在这时,沈清梦忽而意识到有个地方不对劲。 她夹紧双腿一动也不敢动,可裴时晏侵略似的吻又瞬间冲破她紧绷的神经。 不觉间,身子软成一团。 裴时晏将手伸进被褥,先是在她的腰间抚了几下,而后从那件薄薄的小衣探了进去。 沈清梦被那只覆满了薄茧的手激得全身发颤。 那只手偏又不停下,沿着腰肢的曲线一路往上,最后停在胸口那座柔软的山峰。 “唔……” 说不出是痒还是麻,沈清梦只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攀上裴时晏的脖子,迎合着他。 就在沈清梦学以致用时,裴时晏忽而睁眼,一把将她推开。 在沈清梦的怔愣中,他快步走入净室。 直到哗哗的水声传来,沈清梦才意识到他是在做什么,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看来以后还是要克制一些。 等裴时晏又人模人样地从净室出来,沈清梦在床上坐起。 “夫君,要不以后我睡偏房吧?” 裴时晏额头顿时布满黑线,“本世子受得住!” 沈清梦:“……” 没苦硬吃。 “对了,夫君今日不用去宫里上值吗?”沈清梦下床开始穿衣。 “皇宫出了点事,不去了。”裴时晏躺在床上,双手撑在脑后盯着床顶。 “哦。”沈清梦最懂得察言观色,见裴时不说,她也不问。 “你就不问问出什么事了?”他忽地转头,手肘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沈清梦更衣。 “夫君若是想说自然会说。”她将腰带系上,“你都说了是皇宫里的事,我知道太多反而对自己不利。” 裴时晏见不得沈清梦这个机灵劲,他勾了勾唇,调侃的语气道:“太子要失宠了。” 沈清梦系腰带的手忽而一顿。 太子失宠? 若是太子失宠,那顾家是不是也翻不了身了? 裴时晏见沈清梦娇憨的模样,下床走到她面前,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我骗你的。” 沈清梦:“……” 她一把将人推开,打开房门唤紫苏进来。 裴时晏见人气鼓鼓的模样,也不再逗她,转身去净室更衣。 只是脑袋里仍是在想,这次太子翻船,到底是谁的手笔? 从理论推断,二皇子的嫌疑最大,得利也是最多。 但裴时晏总觉得好像是遗漏了什么? 看似越简单的事情,越是有问题。 他穿好衣服,从净室走了出来,看了眼正在盘发的沈清梦,勾唇道:“咱们今日去灵云寺住一晚,明日一早去山顶看日出,如何?” 第55章 她这是给他甩脸了? 二人先去江氏那里用了早饭,交代了要去灵云寺时,江氏只一味地叮嘱裴时晏,务必照顾好沈清梦。 裴时晏懒懒地应着,让徐安又准备了一些细软和银两,便拉着沈清梦出了府。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街道上,沈清梦的头上的步摇被颠地左右摇晃,此时的她无心再看窗外的风景,眸光只落在手中的那块完好无缺的蝶纹玉佩上。 裴时晏此时正斜靠在车厢上,见沈清梦兀自出神,伸手一把将她拽到怀里,“夫君在这,夫人你这是想谁呢?” 沈清梦靠在裴时晏的肩头,柔声道:“我只是太开心了。” 裴时晏冷嗤一声,闭上眼睛假寐,“这还没出皇城呢,夫人是不是开心得太早了?” 沈清梦无比佩服裴时晏,这人脑袋里平日都想些什么? 无论多美好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总会变味似的。 可她心里总还是感激的。 自从嫁到侯府,虽说没少受裴时晏的气,但他也从未让她受过伤。 虽然不知道他的这份情里有几分真,但已经是这六年来,命运给她的最大恩赐。 想到这,沈清梦不禁抬头,探究地凝着他的侧脸。 车窗外时不时飘来的暖阳将他挺拔的鼻梁勾勒,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在阳光下越发鲜红的那个小痣,接着指尖缓缓往上,描摹着那精致的眉眼。 忽地,裴时晏睁开眼。 他眸光灼灼地凝着沈清梦,“本世子可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夫人摸了我,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沈清梦觉得裴时眼有时太过幼稚,她挑了挑眉,将脸又往前凑了凑,“那你摸吧。” 谁料裴时眼却笑了,“谁要摸你的脸?” 说完,眸光往下,落在沈清梦的胸口上。 觉察到他的眸光,沈清梦忽地从他怀里撤了出来。 “不可以,”她正色道:“我们是去灵云寺,世子怎能破戒。” 裴时眼眯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写满侵略,“你觉得本世子在乎这些?” 沈清梦眉毛抽了抽,亏她刚刚还生出几丝感激。 此人简直是人神共愤的无耻之徒。 正想着,忽而有香气从车外飘了进来。 酥香中又带了些清甜,是炸糖糕。 沈清梦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虽然幼时山珍海味也吃过不少,可她最馋的还是父亲从路边小摊上带给她的炸糖糕。 “想吃?”裴时晏挑眉问她。 沈清梦眸光顿时迸出光彩,快快地点了点头:“可以吗?” 裴时晏嘴角一挑,“不可以。” 沈清梦:“……” 她深吸一口气,气鼓鼓地将脸转了过去。 可裴时晏还没打算放过她,他伸手将沈清梦的脸掰了回来,“你撒个娇听听,兴许本世子会给你买。” 沈清梦眉头紧蹙,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是夫人,还是笼子里每日逗乐的金丝雀? 裴时晏戏谑的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沈清梦心中怒火升腾,瞪了他一眼,蓦地扬肘将裴时晏的手打开,“不用!” 裴时晏一怔,怎么还生气了? 他抿着唇默了片刻,对赶车的南风吩咐:“去买些炸糖糕。” 紫苏一听炸糖糕,在南风跳下车辕的时候像跟屁虫一般跟了上去。 骑马的西风对炸糖糕不感兴趣,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哪里比得上她做的菜。 “夫人爱吃,可以多买些。”紫苏搓着手笑盈盈地看着南风。 南风被那笑容感染,不觉也笑了,“你也喜欢吃吧,我让店家包成两份。” 紫苏点头入捣蒜,“我那份的钱,等发了月钱还给你。” 南风:……倒也不用分那么清楚。 少时,油纸包着的炸糖糕送到裴时晏的手上。 他将冒着热气的炸糖糕往沈清梦身前递了递,“吃吧。” “多谢世子,但我吃不下。”说完,沈清梦闭上眼,靠在车厢的角落里睡觉。 裴时晏的手僵了良久。 她这是给他甩脸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会将情绪明晃晃地挂到脸上? 他张了张嘴,先想着只要自己呵斥一声,她不敢不睁眼。 可那些不显得自己太在意了吗? 若她再恃宠而骄,又待如何? 裴时晏冷哼,将炸糖糕又丢给南风,“你们吃。” 出了城门,便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稻苗刚刚长出新芽,可田里的农民却少得可怜。 沈清梦看着多年未曾见过的景象,心中忽而恍惚起来,好像回到那年父母还未出事的时候。 稻田的另一边,便是青翠起伏、薄雾笼罩的灵云山。 接近午时,五人终于来到灵云山脚下。 沈清梦的肚子终于没撑住咕噜噜叫了几声,饿的。 紫苏的肚子也不好受,只因她吃了两大份炸糖糕,撑的。 眼看离灵云寺还有一段距离,裴时晏睨了眼沈清梦,对南风吩咐道:“生火。” 说完,他从马车上取走弓箭,朝山林走去。 待南风将火拢得正旺,裴时晏拎着两只身上中箭的兔子回来了。 沈清梦顿时有些懊恼,早知道他去猎兔子,便阻止他了。 可当那烤好的兔肉摆到面前时,悲伤的眼泪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裴时晏给沈清梦掰了个兔腿,太在她面前晃了晃,“还生气吗?” 沈清梦早就被那兔腿想得不知今夕何夕,哪还有功夫生气。 “不气了。”沈清梦接过兔腿,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鲜嫩的兔肉被裴时晏撒了些许盐巴,吃起来还有些甜香,好吃哭了。 裴时晏见沈清梦这么轻易被食物征服,心中不禁啧啧,看样子以后还需在身上多备些好吃的才行。 边想着,他又给沈清梦掰了个兔腿,剩下的让西风、南风和紫苏分了吃。 紫苏不住摆手,虽然悲伤的泪水同样从嘴角流了出来,但她实在太撑了。 只能忍痛告别兔肉,乖乖地坐在车辕等着几人吃完。 马车再次上路,等到达山腰的灵云寺,日头都有些偏西了。 沈清梦站在寺门前,朝山下俯瞰,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座小庙,那里便是尼姑庵。 只是,要怎么过去呢? 第56章 兔腿好吃吗? 裴时晏让南风和寺里的方丈打了招呼,一个小沙弥领着他们去往香客休息的厢房。 寺庙种了不少竹子,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最近皇城外的田地被官员圈走,不少附近的村民沦落成乞丐,有些走投无路的便到灵云寺来讨吃的。 可寺内食物也有限,好在院中有这些竹子,经过前段时间雨水的洗礼,竹笋也长得飞快,也不至于饿着。 此时竹林里还有不少村民模样的男子正挥舞着锄头,一旁的竹篓里已经装满了竹笋。 厢房里,裴时晏将沈清梦安顿好,便带着南风去拜见方丈。 可沈清梦也不能闲着,她喊上西风和紫苏,又匆匆出了寺门,朝几里外的尼姑庵走去。 刚刚行了半路,忽而一个尖厉的鸟鸣声起。 沈清梦和紫苏不觉打了个冷颤,这遮天蔽日的密林在夕阳下顿时生出几分诡谲意味。 西风却是将手里的剑又握紧了几分。 她面上倒没露出半分恐惧,反倒是眉头紧蹙,像是在担心什么。 “我们快去快回。”沈清梦说完,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约莫三炷香的时间,几人来到落月庵门前。 西风敲响寺门,一个面色和善的小尼姑打开大门,问清来由后,将几人引到女主持的房间。 那女主持拿起沈清梦递给她的春翡蝶纹玉佩,面若平湖道:“施主,这块玉佩贫尼此前并未见过,怕是帮不了你。” 沈清梦闻言,上一刻还满怀期待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 “不过,”那女主持又开口了,“此时寺院众僧都在大殿诵经,施主可前去询问。” “多谢主持。”沈清梦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来到殿前,她拿着玉佩,对着众人不停地重复同样的话。 等到最后一位尼姑也摇头否认时,沈清梦失落地立在殿中。 她抬眸凝着殿内的释迦牟尼佛像,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泄了去。 “少夫人,你别气馁,有玉佩在,问出夫人下落只是时间问题。”紫苏扶着沈清梦,在一旁劝慰道。 沈清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什么,她在殿内取了纸笔,行至院中的石桌前,写了一行大字: ——顾成康已被押送大理寺。 写完,沈清梦又拦下一个路过的小尼姑,“小师父,请问饭堂怎么走?” 小尼姑朝日落的方向指了指。 沈清梦又提起裙摆,朝那手指着的方向奔去。 紫苏和西风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饭堂,沈清梦找来些浆糊,将那张纸贴到最醒目的墙面上。 做完这一切,悠远沉重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不一会,陆续有人来到饭堂。 西风眼看太阳即将落山,心里的担忧越来越强,“少夫人,天要黑了。” “再等等。”沈清梦就站在饭堂门口的菩提树下,好像哪家迷路的孩子在等待父母来接她回家。 然而,当所有人都要吃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沈清梦还是没等到她要等的人。 她叹了口气,失神地坐在树下的石凳上。 眼看着最后一道晚霞隐入黑暗。 默了片刻,她声线疲惫地开口:“回吧。” 紫苏将沈清梦扶起,挽着她的胳膊朝院外走去。 然而,还没走上几步,身侧却响起那道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蛊惑声线,“夫人,你可让为夫好找。” 沈清梦机械地转过脖子,只见院门之后,裴时晏和南风正直直地看着她的方向。 月光洒落,漆黑的夜将他拢在阴影里。 他抬脚,缓步朝她走来,身上的环佩相击,发出轻微脆响。 “夫人来见岳母,为何不带上我?” 沈清梦咬了咬唇,这玉佩的起源裴时晏也是知道的,想必他也让东风调查了一番。 传国玉玺的事都被他知晓了,其他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并未找到母亲,”沈清梦垂下眸子,“应是我多想了,若她还活着,怎会不让我知道她半点消息。” 裴时晏上前搂住沈清梦的肩膀,刮了下她的鼻梁,“饿了吧,要不要为夫再猎几只……” 沈清梦急忙捂住裴时晏的嘴巴,“佛门重地,你注意些。” 裴时晏将嘴上的手拿开,调侃道:“兔腿好吃吗?” 沈清梦:“……” 算了,自己回去。 她再没看裴时晏一眼,径直朝寺门方向走去。 裴时晏努了努嘴,这小脾气,到底随的谁? 五人走远,院门后有一佝偻着背脊、面上布满狰狞伤疤的老尼姑从门缝探出头来。 “梦……儿……”沙哑的嗓音如破旧的风箱,仅仅两个字便已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寺门前,沈清梦找看门的小尼姑借了个灯笼,递给紫苏。 稀薄的微光在林中的石道上缓缓地移动着,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裴时晏将紫苏手里的灯笼递给西风。 又转眸对南风道:“一人一个,先到的赢五十两。” 说完,裴时晏将沈清梦拦腰抱起,一阵风似的,瞬间没影了。 紫苏还在琢磨裴时晏话中的意思,不想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被南风挂到肩上。 “南风护卫,你先放我下来。”紫苏胃里的糖糕本来就没消化,如今再被这宽厚的肩膀一顶,她都怕自己吐到南风身上。 “赢了分你四十两。”南风也不多说,只奋力追赶着裴时晏。 紫苏听到四十两也立即闭了嘴,她的月银也才二两,这四十两快要顶她两年的工钱了。 她攥紧双拳,催促南风,“你再快些。” 沈清梦怀有身孕,裴时晏也不敢太快,可南风就没什么顾忌了,后来紫苏实在受不了,要求南风用背的,二人直接甩裴时晏好大一截。 待来到院门,紫苏已经累瘫。 但似是一路消耗着过来,她竟觉得那肚子里的糖糕似是消了许多。 南风守诺给她四十两,她又瞬间活了过来,蹦蹦跳跳地去给沈清梦准备晚饭。 几人也实在累极,吃完斋饭后洗漱一番就准备歇息。 沈清梦只想着母亲的事,不觉有些失神。 裴时晏将她抱到床上,“明日一早我喊你。” 第57章 谢谢她,没有死 次日天际现出鱼肚白的时候,裴时晏捏着沈清梦的鼻子,将她弄醒。 门外等待的紫苏听到屋内有了声响,轻轻叩响房门。 “进来吧。”沈清梦将裴时晏不安分的手打开,掀开被子下了床。 紫苏服侍沈清梦洗漱后,南风已经将早饭用食盒拎了过来。 二人用了清淡的斋饭后,沈清梦建议裴时晏一起去大殿拜一拜,顺便许个愿。 裴时晏睨了她一眼,“你信佛祖还不如信我。” 话虽这样说,但看到沈清梦又转过头去不理她时,最后还是乖乖地牵着她来到大雄宝殿。 沈清梦双手合十,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请佛祖保佑信女查明家父家母遇害真相,若……他们尚在人间,求佛祖指引信女寻回至亲。” 刚要起身,似是想到什么,沈清梦又规规矩矩地跪好,“求佛祖保佑信女腹中孩儿平安出世,还有……保佑我家夫君平安顺遂。” 如今裴时晏可是她的护身符,可千万不能出事。 “谁一下许三个愿啊,保不齐佛祖见你太贪心,一个都不保佑你。”裴时晏双手抱臂靠在殿内的廊柱上,语气散漫不羁。 沈清梦拧眉瞪了他一眼,“佛祖,他浑说的,您不要在意。若信女愿望实现,定会给您多奉些香火。” “佛祖不爱财,人家看的是夫人的诚心。”裴时晏又在一旁接话。 沈清梦咬了咬牙,“佛祖,若愿望实现,信女愿在宿在落月庵食素拜佛一年。” 这总行了吧。 裴时晏却不行了,他急忙上前将沈清梦提留起来,“你说住哪就住哪?你问过本世子同不同意吗? 沈清梦凝着他,挑着眉道:“这样够不够诚心?不够的话我住三年。” “……” 少时,沈清梦被裴时晏拽出大殿,“佛祖才不会保佑谎话连篇之人,你莫要白费力气。有这个时间,不如看日出实在。” 沈清梦一把将裴时晏的手甩开。 这人是不是又犯病了? 为什么总喜欢跟她对着来? 沈清梦在他手腕掐了一把后,自顾到侧殿求了两个平安符,留裴时晏愣在原地。 “她敢拧我?”裴时晏下意识看了晏身边的南风,“本世子是不是太纵着她了?” 南风重重地叹了口气,世子脾气不好就算了,为什么还偏长了一张嘴。 这不是诚心气少夫人吗? 他摇了摇头,转身去准备登山的细软。 裴时晏:“……” 一盏茶后,几人踏上通往山顶的廊道。 裴时晏要搀扶着沈清梦往前走,可没想到她家的这位夫人十分记仇。 他只要一靠近,她立马对他避之不及。 裴时晏也不恼,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紫苏、南风和西风带着路上要用的茶水点心,与前面的二人保持丈远的距离。 沈清梦念着肚子里的孩子,每走一里便坐在山道旁休息一会。 春日的早晨微微有些凉,道路两旁伸出来的树枝还挂着露水。 风吹过,带动着树枝摇晃,晶莹圆润的露珠便唰唰往下落。 沈清梦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只觉身心舒爽。 她伸出手指轻轻拨动垂至身前的枝桠,细碎的水珠往上弹了弹,又接二连三地落在潮湿的泥土里。 沈清梦嘴角勾起一抹笑。悠然自得地玩了起来。一旁的裴时晏见状也上前两步,他学着沈清梦的模样,挥手抖动树枝。可他没控制好力道。 蓦地松手,引得半棵树的树枝乱颤,而后细密如雨的露珠漫天飞舞,兜头砸了二人满脸。 沈清梦被那冰凉的露水咂得一个激灵,缩着肩膀直接愣住了。 裴时晏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又急忙用衣袖替沈清梦擦拭脸上头上的露水。 二人眸光刚一对上,裴时晏蓦地一怔。 只道这会咬人的兔子怕是又要生气了。 然而,沈清梦却扑哧一笑。 裴时晏见那笑靥灿艳,嘴角也不觉上扬,他默默牵起沈清梦的手,带着她继续往上走。 走到不远,眼看朝阳要爬上山顶,裴时晏又一把将沈清梦抱起,飞快地往山顶冲去。 后面的紫苏刚将手上的点心放下,正准备在路边歇会,转眼就见那两位飞快地消失在视线以外。 南风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西风,在紫苏面前蹲下,“我背你。” 紫苏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拎起食盒又继续往上爬,“我自己能走。” 南风不解,“昨日不就是我背的你,今日怎么又见外了?” 紫苏想省点力气,连说话都言简意赅,“昨日有钱拿。” 南风:“……” 怔愣中,紫苏已经一手拎食盒一手叉腰往上走去。 西风路过南风身侧时,不忘替他出主意,“你给她钱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南风对西风无语,“男女之间用银两交易,那成什么了?” 他上前追上紫苏,将她手上的食盒接了过来。 “调整呼吸,步子均匀些,就没这么累了。” 西风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二人,忽而感觉南风好像该成家了。 最后,紫苏自己坚持着到达山顶,就在她要倒在路道尽头的一个大石上时,抬头的瞬间,看到云层如海浪一般绵延起伏,金灿灿的朝阳如云顶天宫,冉冉升起。 沈清梦和裴时晏相依着遥望日出,清风将二人的发丝和衣摆轻轻吹起,纠缠在一起。 紫苏看着二人的背影,只觉人间最美丽的风景,也不过如此。 山林间的薄雾渐渐消散,青翠茂密的山峦绵延起伏,沈清梦俯瞰着眼前的壮阔美景,心中竟有热意流动。 谢谢以前的自己撑过了这六年。 谢谢她,没有死。 “那里就是皇宫。”裴时晏指了指皇城的方向。 沈清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隐约能看到黄色的屋顶。 此时的她觉得,若是以后能离皇城远远的,那该多好。 裴时晏低头看着她出神的眸子,轻轻揽住她的腰,柔声道:“以后每年我都带你来看日出,可好?” 沈清梦点了点头,靠在裴时晏的肩膀,和他一同欣赏这短暂而又灿烂的美景。 第58章 山林遇袭 当太阳升至云层之上,整座山好似也苏醒了过来,鸟儿在林间振翅,飞向天际。 紫苏找了个大小合适的石墩,将待来的点心和茶水一一摆了出来。 几人吃了些东西,又座了一会,才慢悠悠地下了山。 然而,几人刚行了两炷香的时间,山林里忽而冲出几十个黑衣人。 那些人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刺向裴时晏。 南风和西风飞身上前将人护住,裴时晏也从行礼中将剑拔出,主仆三人快准狠地直挑黑衣人心脏。 可双拳难敌四手,耐不住对方人数太多,裴时晏对南风道:“快去灵云寺通知方丈,让他派些武僧过来。” 南风脚尖一点,攀上身侧的一棵大树,身形很快隐没在层层密密的茂林里。 “去追!”黑衣首领说完,登时有五人追了上去。 裴时晏抬脚大力一踹,将身前的黑衣人踹下石阶,他对西风道:“带少夫人先走!” “是!”西风说完,领着沈清梦和紫苏朝另一方向奔去。 有黑衣人登时就要去追,裴时晏长剑一挑,如松柏直挺挺地立在几人消失的方向,将路拦住。 沈清梦匆匆回头,就见黑压压一群人朝裴时晏涌去,缭乱的剑花在阳光下泛起白光。 她忽而心头一颤,仿佛回到六年前亲人逝去的那一天。 “少夫人快走!”西风在一旁提醒。 紫苏叶上前拉着沈清梦,在密林中沿着小路朝山下奔去。 沈清梦下意识捂住小腹,任紫苏拉着她往前跑。 几人约莫跑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密林的树丛间忽而又落下几名男子。 这几人额头全都带着紫色抹额,眼神也凛冽无比,与适才遇到的那些黑衣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西风显然也觉察到什么,眉头紧拧,“少夫人快走。” 沈清梦咬了咬牙,拉着紫苏继续往山下跑。 然而,刚跑了数米,就有男子从天而降,直接落在她身前。 “世子夫人跟在下走一趟吧。” 话将说完,凌厉的剑锋直接朝男子刺了过去。 男子急忙抬剑格挡,西风左手忽地出掌,直接打在男子胸膛。 那人后退几步,嘴角渗出鲜血,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持剑女子。 这人力气怎会如此之大? 又两个男子抬剑刺了过来,西风转身以一敌二却也没落下风。 “少夫人先走,属下随后跟上!”西风将两人击退,咬牙对沈清梦道。 沈清梦知道自己留下也只会碍事,便牵着紫苏继续往山下的方向逃去。 另两名男子又飞身上前将二人拦住,西风又调转剑锋,迅速奔了过来。 正要出掌,忽而胸口一痛,竟是一把长剑从背后穿胸而过。 “西风!”沈清梦急忙跑过去将人扶住。 “少……夫……人,属下……属下……”话未说完,人便倒在了地上。 “西风!你别死啊……”紫苏忍不住哭了出来,见男子上前又在西风背上踢了一脚,紫苏捡起地上的剑就要朝男子刺过去, “找死!”男子剑锋一转轻松地将紫苏手上的剑挑掉。 他拽住紫苏前襟,剑锋再次抬起。 “慢着!”沈清梦抬眸,“你们是来抓我的吧?” 男子勾了勾唇,“还算识相。” 沈清梦深吸一口气,忽而将地上的剑捡起,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放了她们,我跟你们走。” 男子冷嗤,“世子夫人吓唬谁呢,你如今怀着身孕,舍得死吗?” “少夫人!”紫苏想要挣脱男子的钳制,可用尽了力气也是徒劳。 沈清梦却冷笑着看向男子,蓦地扬手,剑锋忽地染上血珠。 这群人一看沈清梦怕是要来真的,顿时也急了,赶忙上前要将捡给抢回来。 可沈清梦又后退了两步,“你们都退下!” 男子面面相觑,也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各位要掳的人是我,那我的这两个仆从是死是活,与你们也无碍。可若是我死了,你们怕不好交差吧?” 沈清梦说着,伸手将紫苏拉回身侧。 男子冷哼,“世子夫人大义,那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先走,与我保持十丈距离,不然我就自绝在此处。”沈清梦声线决绝,不容置疑。 男子无法,只得后退到十丈之外。 “少夫人,你不能跟他们走。”紫苏边说着,拽着沈清梦的衣袖如何也不松手。 “你听话,照顾好西风,等世子和南风过来。”她凑近紫苏,低声道:“放心,他们还没拿到传国玉玺,不会伤我性命。” “可是,你肚子里还有孩子。”紫苏此时无比痛恨自己,连夫人都护不住。 沈清梦垂眸看了眼小腹,“他也会无事的。” 说完,她甩开紫苏的手,朝几名男子走去。 “少夫人……” “不许跟来!”沈清梦厉声呵斥,“若西风有事,我定不饶你。” 紫苏死死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沈清梦随那群男子而去。 直到几人消失在视线之外,她再也忍不住,蹲在西风的身边嚎啕大哭。 可一想身边还有受伤的西风,紫苏又收住情绪,“西风,你怎么样?” 西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紫苏记得见过西风在袖子里塞过药瓶,她急忙朝她袖口摸去。 果不其然,翻出一个拇指长短的细长药瓶。 她打开,倒出里面的药丸,“这个是你现在能吃的药吗?是的话你就眨眨眼。” 西风用力眨了下眼睛。 紫苏打着哭嗝将药丸塞进西风的嘴里,她捡起西风手边的银剑,笨拙又无比认真地抬着剑守在西风身旁。 山林里的风呼呼而来,将血腥气吹向林间各处。 忽而一声野狼般的长啸,紫苏打了个寒颤。 她急忙起身,双手握剑,以防御的姿态守在西风身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苏好似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似野兽踩踏落叶的声响。 她僵硬地转过脖子,接着下一刻全身血液直冲头顶。 只见五六只野狼在远处缓缓朝她们靠近。 紫苏想要拉着西风,可西风高挑的身子本就比旁人重些,再加上那把剑还在她身上,紫苏也不敢太过用力。 眼看那群野狼慢慢靠近,紫苏干脆将西风放下,从新拿起剑,挡在西风面前。 西风看着那个瘦弱纤细的背影,用尽力气喊出两个字,“快……跑……” 第59章 少夫人被人掳走 紫苏没有回答,她眸光只凝着远处的缓缓靠近的野狼,握剑的手心沁出冷汗。 就在野狼向二人扑将过来的时候,一条急速的白刃闪过,竟是领着武僧匆匆赶来的南风。 他转头看了紫苏一眼,轻声安慰,“没事了。” 这时,紫苏才发现自己双腿已经发软,直接瘫坐到地上。 南风和八个武僧将狼群赶走,又急忙查看西风伤势。 “南风,少夫人被坏人抓走了……”紫苏忍不住直接哭了出来,抬手指了指沈清梦离开的方向。 南风点头,他见西风已经吃了减缓血液流动的药,他对武僧拱手道:“劳烦着四位师傅先将这两位姑娘送回灵云寺救治,剩下的劳烦与在下一同去救人。” 说完,他看向紫苏,“你们先回去,少夫人不会有事。” 他笃定,因为有世子在,定不会让少夫人有事。 说完,他领着四个武僧快速消失在山林。 紫苏和留下的几个武僧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拉着西风往山下走。 最后终于将重伤的西风交给了方丈,紫苏一只守在一旁,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又帮忙处理伤口,一刻都未停歇。 另一边,南风带着武僧找到裴时晏。 只见他满身血污将自后一名黑衣人踹飞,整个人如浴血的阎罗,周身杀气翻腾。 “世子!”南风急忙上前,他跪地拱手道:“西风重伤,少夫人被人掳走了。” 裴时晏闻言双眸登时血丝翻涌,他一剑挑在身边黑衣人的琵琶骨,“你们把人捉去哪了?” 那黑衣人也没有挣扎,直接说了一个地名,“恨水桥。” “贫僧知道恨水桥在哪。”一个武僧上前道。 裴时晏睨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人,“劳烦师父挑两个还活着的带回寺中好生看管,剩下的人随我去恨水桥。” 说完,裴时晏由武僧领着朝山背面行去。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几人来到一处峭壁链接处,涌动的清泉在两座峭壁间奔流而过,又流向不远处的深潭。 “有时寺中的井水不够用,方丈也会让我们来此处打水。”武僧指了指那汪深不见底的清潭。 裴时晏拧了拧眉,朝四周看去。 这里视线开阔,即使掳人也无处可藏,他榻上绳索链接的恨水桥,凝着涌动的流水,垂眸问道:“这里可有藏身之处?” 刚刚回话的武僧正思索着,另一头上落着九个戒疤的武僧双手合十上前道:“裴施主,您所在的恨水桥下有一山洞,此前有打水的弟子不慎落水,贫僧将他救起时在山洞曾避过野兽。” 裴时晏由那武僧带路,来到一个被丛生的灌木掩盖的洞口。 惊喜的是,几人在洞口发现了新鲜脚印。 “这是什么?”南风看向灌木枝桠间一处微微发光的物件。 裴时晏上前将那物件捡起,是一个珍珠耳坠。 他记得清楚,这是沈清梦今早让紫苏给她戴上的。 “进去看看!”裴时晏领着几人往里走。 然而,刚行了几米,在日光还能照到的尽头,竟挂着一副对联。 ——裴世子有请。 ——其他人免进。 横批是:后果自负。 “世子,这定是陷阱。”南风提醒。 裴时晏轻笑,“是陷阱又如何?” 他看了眼漆黑的对联后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口,顿了顿,对南风道:“你回府让北风先过来,再取我的令牌进宫,去找皇上……” 时间如洞外奔流的泉水,迅速流逝。 裴时晏送走南风几人,撕下一块衣摆,裹在树枝上,做了个简易的火把。 好在今日出门以防意外还带了一个火折子,裴时晏将火把点着,沿着一望无际的洞口往里走。 另一边,沈清梦深处在一间四角摆放着近三人高、怒目圆睁的四大护法雕塑的密室之中。 昏暗的烛火轻轻摆动,照在沈清梦的脸上,明明灭灭。 那群掳她之人在进洞口时用手刀将她劈晕,当她再次醒来,便身处这无人的密室。 沈清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贴着墙面寻找着出口。 那些人费劲将她劫来,却又将她丢在这里,应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奔着裴时晏而来,还是那个所谓的传国玉玺? 若是前者,那她应该很快就能见到裴时晏。 若是后者,许是要待她精力耗尽,再慢慢从她嘴里套出信息。 想到这,沈清梦拧了拧眉,她也并未找到那传国玉玺,到时只能见机行事,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 沈清梦沿着四周墙壁转看了一圈,并未发现有出口的痕迹。 她不禁抬头向上望去,此时的她正处在四大护法的视线中心,不知为何,脑海里忽而闪过父亲留给她的两个佛头。 静静立了片刻,沈清梦又急忙将思绪收回,她不能浪费时间,赶快找出口要紧。 她仰着头,原地转了一圈,忽而发现室内的烛火时不时颤动。 沈清梦心下一喜,有气流通过,一定有出口。 可这密室再往上看不到屋顶,只有漆黑一片。 她咬了咬唇,拆掉仅剩的一边耳坠,用力向上一抛,打算测下密室高度。 随着耳坠落下,顶上忽而飘来一个小小的火点。 “沈清梦!” 那浑厚急切的声线在密室中传来一声声回音,久久没有散去。 是裴时晏,他在唤她的名字。 沈清梦借着那微弱的火光,才发现这间密室的纵深出奇地高,她刚刚找了一圈都未发现出口,原来是在顶上。 她双手放在唇边,对裴时晏高喊,“你别下来!” 她已经深陷囚笼,可不能让裴时晏也自投罗网。 可话音将落,就见裴时晏纵身一跃,踩着天王雕塑的头顶,轻飘飘地落下。 他看着面前的沈清梦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可离得近了,才发现她脖间竟然有一条细长的已经结血痂的伤口。 从那伤口的方向来开,是她自刎造成的。 裴时晏的眸色顿时暗了下去。 沈清梦见他忽然跳下,心中顿时升起一丝烦躁,这下好了,怎么上去? “不是不让你下来吗?”她的语气带了些嗔意。 “你管我呢!”裴时晏气得转过身去。 想想之前洞房她为了活命不惜拿簪子刺他,可如今为了西风和紫苏那两个丫头,她竟然敢冒险伤害自己。 一想就来气,不理她。 第60章 裴时晏你找死 沈清梦没想到裴时晏是这反应,一下也怔住了。 她绕着他划了个半圆,重新站在他面前,“这密室怕只有顶上一个出口,我不是怕咱们上不去吗?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裴时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本世子若是知道你那么想死,才不会下来救你。” 沈清梦:“……” 意识到他意有所指,沈清梦将衣襟往伤口处拉了拉,想把那剑上盖住。 “我吓唬他们的,这不是没事吗?” 裴时晏眸光冷凝地看着她,默了良久,警告道:“下次你再那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本世子就……” 沈清梦挑眉看着他。 “本世子就等你生下孩子后休了你!” 休了她啊?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她都没打算生完孩子还赖在侯府呢。 沈清梦蓦地松了口气。 这一反应全都落在裴时晏眼里,他稍稍回暖的眸光又瞬间冷了下去。 沈清梦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直白了,她垂眸蓄泪,语气抽噎,“夫君为何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倒让臣妾惶恐了。” 裴时晏:“……” 是不是女人都像她这般会演戏? 沈清梦见他不说话,又赶忙转移话题,“夫君,那我们怎么出去?” 裴时晏将外袍脱下,背对着沈清梦蹲了下去,“上来。” 沈清梦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爬到裴时晏背上。 而后就见他将外袍一甩,从身后将沈清梦裹住,再系到自己身上。 沈清梦就像个小乌龟绑在裴时晏这个大乌龟身上。 “抓紧了。”说完,裴时晏直接朝一个天王雕塑奔了过去,三两下爬上那天王的胳膊。 正当他踩着天王头顶,准备攀上石壁的时候,胸口忽而一阵剧痛,犹如筋脉被啃食一般,撕裂难忍。 裴时晏顿觉不妙,他即刻翻下雕塑,解开外袍,将沈清梦推离开。 “夫君?”沈清梦见裴时晏有些不对劲,正要上前询问。 “离我远些!”裴时晏吼了一声,直接将沈清梦钉在原地。 似是想到什么,沈清梦心头忽地一缩,“你的蛊虫又发作了?” 裴时晏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扣住地面。 他颤着身子抬起头,双眸血丝越来越浓,眼神中明显带着痛苦的隐忍。 沈清梦见他那模样,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想到他本是来救自己的,步子无论如何也迈不开。 裴时晏凝了沈清梦片刻,脖颈的青筋浮现,他颤着声问道:“他们有没有在你身上藏什么东西?” 沈清梦双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她醒来时也检查过,衣物并没有被人动过。 她摇了摇头。 裴时晏深吸一口气,那便是他们在她衣服上动了手脚。 可现下不可能让沈清梦将衣服脱了,他只得扶着墙壁起身,缓缓推至其中角落里的天王造像后头。 沈清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物,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裴时晏双手抱着膝盖缩在造像角落,那张白皙绝艳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 她想上前安慰,可一想到许是自己的衣物激起他体内的蛊虫,无奈又退了回去。 “夫君,你先上去吧,待那蛊虫安静了,你再来救我。” 裴时晏凭着还未完全消散的神智回答她,“你是我的妻,我怎会抛下你一个人先走。” “可是你不走,万一你到时忍不住攻击我怎么办?”沈清梦嘟囔道。 “你……”裴时晏心中的怒火刚要冒头,又赶忙压了下去,“你离我远些,我能控制。” 沈清梦无法,只得退到和他直线距离最远的那个天王造像身后。 密室里默了良久,裴时晏的情况好似也没有更糟糕。 他安慰沈清梦:“我已经让南风回去搬救兵,他们骑马的话,一个时辰就会赶到,你别怕。” “我不怕。”沈清梦说的是实话,只要裴时晏别犯病,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然而,就在这时,密室顶上却传来一阵鼓掌声。 “好一恩爱夫妻啊。” 沈清梦闻言心头一缩,是太子,萧祈凡! “裴卿,你也别怪本宫,谁让你答应父皇来查我的?” 萧祈凡边说着,从身旁的仆从手里接过两包不知是什么药粉,朝密室撒下。 “这是蛊虫的饲食,以及……春药。”萧祈凡的声音阴恻恻地道:“沈清梦,只要你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本宫立马派人下去救你,如何?” 沈清梦只觉此人太过卑劣龌龊,可想到刚刚裴时晏说救兵正在赶来的路上,她只好先稳住萧祈凡。 “太子,你无非就是想要传国玉玺,我给你就是。” 萧祈凡闻言心头一颤,又迅速将那欣喜压下,冷哼,“沈清梦,上次你放本宫鸽子的事,本宫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莫要再想耍什么心机。等裴时晏疯病发作,本宫不信你不说实话。” 沈清梦闻言下意识看向裴时晏,只见他将头埋到胳膊里,整个人没有半点声响。 她很想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又怕自己会让他的情况更严重,只能远远地看着,“夫君?” 裴时晏缓缓抬头,额前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只觉心中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疯狂冲动,因此脸沈清梦的脸都不敢再看一眼。 少时,他蓦地起身,沈清梦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忽地看到裴时晏从后腰掏出一柄短刀,直接朝自己的大腿刺了过去。 鲜血登时将他的衣袍染红。 就在萧祈凡看到此景怔愣之时,裴时晏忽地看向他。 而后用力一甩,手中的短刀即刻飞了过去。 萧祈凡躲避不及,那刀锋直接在他脸上化了一道,又落到身后仆从的胸口。 一阵哀嚎声传来,萧祈凡摸了摸脸上的鲜血,顿时怒从中来。 若脸上有疤,他还如何当皇帝? “裴时晏,你找死!”说完,萧祈凡将一旁的几个药包全都拆开,一股脑地往密室倒了过去。 第61章 阿晏 沈清梦此时也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体内有种控制不住的燥热和冲动徐徐往上升。 她急忙从裙摆私下一块布料,裹住自己的口鼻。 心道这萧祈凡今日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正想着,面前忽而上过一道人影。 沈清梦抬头,竟是双眸猩红,额前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裴时晏。 她心下蓦地一沉,下一刻裴时晏蓦地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沈清梦第一次看到裴时晏如此狼狈,她甚至忘了他已经发病,忘了要伸手将他推开。 接着沙哑又低沉的声线再耳边响起:“夫人,为夫怕是不行了。” 沈清梦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不知他说的“不行”是什么“不行。” 裴时晏继续道:“一会你躲到造像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顶上的萧祈凡以为事情要成了,阴恻恻的冷笑声从他口中传来,“沈清梦,好戏还在后头。” 可没成想裴时晏又忽而将怀中的人松开,蓦地转身攀向角落里的一个造像。 他身轻如燕,几下就攀到顶上的石壁。 沈清梦忽而反应过来,转身就朝石造像身后躲,紧张地看着裴时晏到挂在石壁上往洞口爬去。 萧祈凡见裴时晏红着眼睛朝自己爬了过来,他眸色猩红,面上冷厉肃杀,似是鬼魅一般,要将他拉入无边地狱。 “放箭!快放箭!”萧祈凡对身后的弓箭手喊道。 他本来是想在石室里羞辱下夫妻二人,等沈清梦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后,再杀了裴时晏。 可谁知这人竟然给自己放血保持清醒,而且竟不知他轻功这般好,如此只能改变计划,先杀了他。 如雨的箭矢如急雨般朝裴时晏射了过去,可那石壁凹凸不平,裴时晏躲在凸起的石头后面,在那些弓箭手换箭之时,又迅速往前爬了过去。 沈清梦在造像后面看着,指甲因紧握的双拳不觉嵌入手心。 这时,萧祈凡见裴时晏狡猾地躲过一阵阵箭羽,直接从一个弓箭手手中抢过箭弩,直接朝着沈清梦身前的造像射了过去。 箭矢重重地钉在那造像的膝盖上。 其他弓箭手见萧祈凡改变攻击对象,也纷纷朝沈清梦躲避的方向射了过去。 一阵箭羽飘过,萧祈凡蓦地大怒,将箭弩砸向那群弓箭手:“我让你们动手了吗?把她射死了我找什么传国玉玺!” 此时的裴时晏转头看着沈清梦的方向,眸色越来越沉,再转朝萧祈凡时,眸色狠厉到似是要将她剥皮剔骨。 似是猜到裴时晏会担心,沈清梦躲在造像下喊了一声,“我没事。” 萧祈凡刚松下一口气,转眸就见裴时晏已经快速朝自己爬了过来。 “放箭!快快!”他急声吆喝身后的弓箭手。 沈清梦听到萧祈凡的声音,意识到他想要灭口,又忍不住从造像后探出头。 就见疾驰的箭雨再次朝裴时晏袭去,但这次裴时晏离洞口太近,虽然动作有所躲避,但仍有两个箭矢扎进他的小腿和肩膀。 “阿晏!”沈清梦大喊。 “快快!再射再……”萧祈凡话还没说完,裴时晏忽地跃至洞口。 弓箭手正要放箭,就见裴时晏忽地擒住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萧祈凡的肩膀,接着二指钳住他的脖子,将他带出人群。 这一顿操作几乎在转瞬之间,所有人都惊住了,待他们反应过来要上前夺回萧祈凡时,裴时晏猛地用力,萧祈凡忽地出声: “所有人往后退!”他心有余悸地瞥向身后,“裴时晏,你、你不会要杀我吧?” 裴时晏嗤笑一声,“微臣体内的蛊被太子唤醒,杀不杀你可不是我说了算。” 萧祈凡:“……” 裴时晏眯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睨着那群弓箭手,“那箭弩放下!” 所有人全都将眸光移到萧祈凡身上。 萧祈凡闭了闭眼,“放下,放下!”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箭弩被全部放到地上。 “裴卿,可以把本宫放了吧?”萧祈凡小心翼翼地问道。 裴时晏呼吸越来越重,但仍强撑着一丝理智,对其中一个弓弩手道:“把他们绑起来。” “裴时晏!”萧祈凡怒斥,然而话音将落,喉咙忽而传来一阵窒息的剧痛。 他干咳了一阵,咬了咬牙,“绑上绑上……” 那弓箭手畏畏缩缩地将十来个上级和同僚捆了起来。 此时裴时晏的小腿和肩膀已经渗出大片鲜血,但随着毒素从血液中排出,他的神智也似乎清醒了许多。 “裴卿,可以放开本宫了吗?”萧祈凡干笑两声,“世子夫人还在下面呢,万一她被那春药迷了神智……” 说完说完,喉咙又是一痛。 “太子殿下,您可真是擅用春药的高手。”裴时晏阴恻恻地道。 “裴卿这是何意?”萧祈凡轻微地转了转头,余光终于瞥见裴时晏那张冷脸。 就听他面无表情地道:“想必殿下还记得春日宴上裴贵妃的海棠酥?” “海棠酥?”萧祈凡挑了挑眉,“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他不解地道:“那日裴贵妃中的可是毒药,你莫要赖到本宫身上!” 裴时晏闻言拧了拧眉。 少时,他又冷嗤一声,“那微臣洞房花烛夜遭遇刺客一事,可是太子手笔?” 萧祈凡:“……” 然而,就在这沉默的一瞬间,裴时晏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转眸看了眼洞口的方向,心中似在盘算。 萧祈凡间裴时晏不说话,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脑袋转了转,又悄悄撇了裴时晏一眼,“裴卿,只要你放了本宫,也不要再查本宫,本宫登基那日,便提拔你为羽林卫指挥使,再赏金万两,如何?” “呵。”裴时晏轻笑,“原来太子殿下让岑家敛财,是为了笼络朝臣。” 太子面上一沉,太想斥他一声不知好歹。 但此时自己的命门又被他握在手里,只得继续讨好,“那若是本宫说能将你体内的蛊虫逼出来呢?” 第62章 清梦 就在此时,暗道不远处忽而传来轻微且急促的脚步声。 萧祈凡心道不妙,定是裴时晏的救兵到了。 他实在没想到今日会落下这般局面,又见裴时晏软的不吃,便来硬的,“裴卿,本宫怎么说都是储君,你就不怕他日我登基问罪裴家?” 裴时晏计算着脚步声的距离,默了片刻,邪气一笑,“那也得等太子登上王位再说。” 萧祈凡闻言顿觉不妙,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喉咙一紧,火辣辣地疼。 接着背上重重挨了一掌,整个人被裴时晏推了出去。 “你……”萧祈凡刚说一个字,顿觉有些不对劲,他清了清嗓子,又尝试着道:“裴时晏……” 嘶哑的声线如垂暮的乌鸦,就连发音都辩不清楚,更别提还有半点萧祈凡此前的音色。 “你……你做了什么?”他瞪大眼睛看向裴时晏,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太子殿下话太多了,微臣怕您太累,所以才让您歇一歇。” 裴时晏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神戏虐地看向萧祈凡。 “你……你怎么敢?本宫是太子!” “以后就不是了。”裴是晏回答得干脆。 “弓箭手!弓箭手!”萧祈凡用乌鸦的嗓音命令道。 然而,身后却没有半点动静。 只因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住了,再加之那道和太子全无半点关系的嘶哑嗓音,一时让他们慌了神。 萧祈凡见以前对自己的话语奉若神旨的这群人此时没有半点服从的意思,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恐慌。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明白裴时晏的意图。 萧祈凡一字一字地道:“你想废了我?” “您太抬举我了,”裴时晏似笑非笑地凝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裕、王、殿、下。” 裕王,是萧祈凡没有被封为太子之前的封号。 萧祈凡睁大双眼,薄唇启启合合,竟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脚步声伴着十几支火把转过山洞甬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萧祈凡冷哼,继续嘶哑着嚎叫:“裴时晏,就算你今日将萧恒喊过来,也动不了本宫分毫!” “是吗?”忽而一声浑厚沉郁的中年男子声音传来。 萧祈凡闻言心头一颤,机械地转过脖子,下一刻宛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 “父皇?”萧祈凡颤着身子出声。 萧恒从火把后走了出来,他冷冷地凝了萧祈凡一眼,又转头看向身上还插着箭矢,浑身是血的裴时晏。 南风和北风行至自家主子身侧,将他扶住,并喂下止血丹以及蛊虫发作的解药。 萧恒声线冰凉,胸口起伏着瞪向裴时晏,“这就是你让南风告诉朕来亲观的前朝反贼?” 裴时晏笑了笑,“皇上让微臣查太子殿下,今日算是微臣递给皇上的结案奏折。” “父皇,这裴时晏将儿臣的声带损坏,又将儿臣的脸划破,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萧祈凡急忙上前抱住萧恒德大腿。 萧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是说,裴时晏将你和十几名弓箭手掳至此处,暗算于你?” 萧祈凡一怔,迟疑地低下头。 萧恒一把将人甩开,恨得直咬牙。 这萧祈凡贪赃敛财就算了,可他居然连屁股都擦不干净。 今日居然还要算计裴时晏,萧祈凡如果真有这能耐,他萧恒早就是太上皇了。 他闭了闭眼,幽幽地道:“今日太子带来的所有人,都不必出这山洞了。” 话音刚落,洞内哀嚎声一片,“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不一会,那些被捆着的弓箭手额头都磕出了血。 可并没有还来萧恒的半分怜悯,那些宫里跟来的羽林卫手起刀落,洞内血流成河。 萧祈凡此时已经吓得半声也不敢吭,他静静地跪在一旁,任血水将他的衣衫打湿。 “给朕滚回去!”萧恒怒斥。 “是是是,儿臣告退。”萧祈凡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扶着石壁往外走。 萧恒默了片刻,踩着还未凝固的鲜血,行至裴时晏的面前,“朕竟不知裴卿的胆子竟然大到要替朕废太子?” 裴时晏恭敬地拱了拱手,“皇上恕罪,微臣今日来灵云寺实则是为了逃避太子之案一事,可谁料太子如此不领情,竟还派人暗杀微臣。” 他抚了抚肩上的伤口,“可微臣是皇上的人,也只听命皇上一人,所以今日微臣只唤皇上前来。是罚太子还是罚微臣,全凭皇上做主。” 萧恒闻言眯了眯眼,定定地凝着裴时眼。 良久,他眸光转朝那密室的洞口,幽幽地道:“你伤太子,是为了她吗?” “她”是谁,不言而喻。 萧恒知道,裴时晏就算为了侯府,也不会动太子分毫。 就算萧祈凡暗杀他,只要能相持,他也决不会越雷池半步。 可今日他却为了一个女人挑战他的底线。 这让萧恒很失望。 “和她没关系,”裴时晏气若游丝道:“是太子用蛊虫饲食唤醒了微臣体内的蛊虫,微臣一时失控,才出手伤了太子。” 萧恒眸光转了转,似是思考这话中真假。 默了片刻,他转头对身后的人轻声道:“去看看。” 下一刻,以为身穿黑色斗篷的佝偻老者行至洞口,深吸几口气,对萧恒道:“裴左使说得没错,这密室被下了大量的蛊虫饲食和春药。” 声线却是年轻少女。 萧恒又深深地睨了裴时晏一眼,深吸一口气,冷呵一声,“回宫!” 不一会,火把去了大半,剩下的除了侯府府兵,便是灵云寺的武僧。 裴时晏见人走远,忙对南风和北风道:“准备绳子,放我下去。” 南风看了眼裴时晏身上的伤,不忍道:“世子,不如让属下下去。” “别废话,快放绳子。”裴时晏着急道。 细细的马绳如长蛇般伸到地下,裴时晏用袖子包住双手,瞬间滑至密室。 只是,当他看到昏迷的沈清梦时,心头忽而一缩。 只因他在她的肩膀上,看到一支长箭。 “清梦!”裴时晏好似全身的力气被抽去,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地上。 他跪行了几步,来到她的身前。 默了默,忽而对身后的二人怒吼,“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第63章 你不怕他是装睡? “世子,属下这里有止血丹。”南风说着将止血丹的药瓶递了上去。 裴时晏二话不说,直接就要给沈清梦喂下。 可沈清梦却摇着头不肯吃,“孩子……” 裴时晏手上一顿,才反应过来沈清梦是怕这止血丹会影响孩子。 “若命都没了,要孩子还有什么用?”裴时晏凝着她道。 沈清梦额头被冷汗打湿,倒在裴时晏的怀里,“孩子若没了,我也活不了。” 裴时晏咬了咬牙,他抱起沈清梦,吩咐南风的北风准备绳索,拉着二人出洞口。 回到灵云寺,方丈和蒙大夫已经在寺门处等着了。 西风的情况已经控制,刚将她安顿好的紫苏也急忙跑了出来。 一看到沈清梦,刚放下的心又忍不住提起,跟着一群人匆匆赶去厢房。 裴时晏将沈清梦放到床上,让蒙大夫赶快医治。 可蒙大夫却是摇头,“世子夫人怀有身孕,若用药,只怕会影响腹中胎儿。” “那你就这般干看着?”裴时晏怒声道。 这话蒙大夫不爱听,他本想发脾气,但一看裴时晏身上也中了箭,又压下心中怒火,解释道:“若胎儿有损,落胎或者早产也会危及少夫人的性命。” 见裴时晏黑着脸,他又多说了几句,“好在少夫人肩上的伤并不致命,老夫只能多开些保胎药,若胎儿无恙,少夫人忍过这段时间,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忍过?”裴时晏的脸更黑了,他拧眉看着床上已经快要昏迷的沈清梦,心底好似有一处被什么东西堵着,发泄不出。 最后,蒙大夫软磨硬泡将裴时晏请了出去,他为沈清梦处理完伤口,又敷了些不会影响胎儿但药效也比较慢的外伤药,又转头去为裴时晏处理伤口。 从侯府带来的药,除了保胎的,几乎全都用在了裴时晏的身上。 一直忙到夜里,裴时晏吃了药有些昏昏欲睡,蒙大夫才得以有片刻喘息,不至于被裴时晏的话烦死。 他又去看了眼沈清梦,只见她因为疼痛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 紫苏红着眼睛一遍遍替她擦洗着身子。 “父亲……母亲……” 睡梦中,沈清梦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 紫苏终于忍不住,趴在床头唔唔哭了起来。 蒙大夫眉头一拧,“你这丫头,哭完西风又哭少夫人,你这是给她们哭丧呐?” 紫苏闻言登时噤了声,打着哭嗝看向蒙大夫,“我、我忍不住。” 蒙大夫轻叹一声,“少夫人夜里会起高热,你搬个药炉过来,先备用着。” 这夜,本就昏迷的沈清梦烧到意识模糊。 蒙大夫煮了一大桶擦身降热的药汤,紫苏一遍遍地为沈清梦擦洗着身子。 到下半夜的时候,房门忽而被大力推开,同样高烧的裴时晏顶着一张被烧得红通的脸,被南风和北风架着立在门边。 蒙大夫气得咬牙,“你想死就别让我治,这般折腾,是要砸我蒙阳的招牌吗?” 裴时晏却没理他,让南风和北风松开了手,径自走进屋子。 他走到床边,握住沈清梦的手,才对蒙大夫道:“若是连我夫人的箭伤都治不了,本世子砸了你的招牌!” 蒙大夫:“……”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一个身怀六甲稍有闪失便会一尸两命的人中了箭,这是一般的箭伤吗? 月光穿过云层落在山巅,林中的夜枭嘶鸣一声,而后振翅高飞。 寺外的竹林里,一个佝偻着背脊的老妇跪朝灵云寺的方向,双手合十着呢喃:“佛祖保佑梦儿渡过难关,长命百岁……” 第二日,沈清梦的高热退了不少,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的床上正有人侧头愣愣地看着她。 她想抬手,不料扯动了肩头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笨!”这是沈清梦醒来裴时晏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感觉肩膀的伤更疼了。 “这话已经很好听了。”裴时晏转过脸,闭上眼睛睡觉。 “你……”沈清梦用没事的那支胳膊杵了他一下,“回你的房间去睡,别让我的蠢病传染给世子。” 裴时晏眼睛都懒得睁一下,勾唇道:“本世子天生聪慧,岂是您这等凡夫俗子能染指的?” 沈清梦嘴角抽了抽,气到不想说话。 这时,房门被打开,紫苏抬着早点走了进来。 一见沈清梦醒了,即刻放下餐盘奔出门外,边走边喊:“蒙大夫,你快来看,少夫人醒了……” 一盏茶后,蒙大夫将沈清梦的手腕放下,“高烧也退得差不多了,近期要忌荤腥,吃些清淡的,半个月后伤好了再慢慢进补。” 说话间,他嫌弃地看了裴时晏一眼,继续嘱咐道:“这段时间要让少夫人多休息,莫让一些没有眼色的人打扰了她。” 见裴时晏一点反应没有,蒙大夫又干咳了两声,“少夫人胎象未稳,可不能动怒。” 沈清梦和紫苏下意识看向裴时晏,心道这蒙大夫直接点这位裴世子的大名好了。 可这位的脸皮实在是厚,任蒙大夫如何冷嘲热讽,他就窝在沈清梦里侧的被窝里,岿然不动。 蒙大夫无法,只得摇头叹气地走了出去。 沈清梦又拿手肘抵了抵裴时晏,见人实在没反应,她直接抬手将他的被子掀了过去。 “裴世子,你不要装聋……” 话才说到一半,沈清梦直接怔住。 裴时晏眼眸轻阖,呼吸均匀,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挂在脸上,两片薄唇微张,显然已经睡着了。 剩下的话被沈清梦咽了回去,她凝着裴时晏的睡颜,竟有些出神。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长了嘴? 这时紫苏将青菜粥抬了过来,她将沈清梦的枕头竖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 一边喂沈清梦吃粥,一边嘀咕道:“世子这人也太奇怪了,昨夜刚醒就来看少夫人,明明这么担心你,就不会说两句体贴的话。” 沈清梦调侃:“你不怕他是装睡?” 第64章 没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 紫苏闻言端碗的手顿时一抖。 沈清梦见状扑哧笑了,见紫苏挂着一对黑眼圈,也不再逗她。 “你昨夜也没睡吧?等我吃完粥你就回去睡一觉。西风那里有蒙大夫看着,不会有事。” 说起西风,紫苏忍不住眼泪似珠串般往下落。 “怎么又哭了?”沈清梦用没受伤的手替她抹去泪痕。 紫苏抽噎了两下,“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你们为了护我,都差点丢了性命,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起西风胸前的伤口,紫苏强压住要哭的嘴角,“如今我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顾你们。” 沈清梦也不再多说,吃了些粥之后便让紫苏去休息。 紫苏点头答应,只是一出房间,还是去了西风那里,如今西风还没有清醒,她还是放心不下。 这边紫苏走后,沈清梦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一会。 她听着裴时晏均匀的呼吸声,不禁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 裴时晏羽睫颤了颤,沈清梦的指腹又攀上他的鼻梁,在那颗小红痣上停顿了片刻,细细摩挲。 “摸够了没有?”裴时晏蓦地出声。 沈清梦吓得急忙将手缩了回来。 裴时晏却将她的手又拉了过去,贴到自己的脸上。 沈清梦往外扯了扯,没扯出来,最后干脆放弃,“你真奇怪,不是不给摸吗?” “本世子让你摸,你才能摸。”裴时晏眼睛都没睁一下,懒懒地道。 沈清梦撇了撇嘴,可那嘴角却微微上扬,感觉心里有个地方暖暖的。 这日晚上,西风终于醒了,不出意外地,紫苏又喜极而泣。 西风的记忆溯回昨日紫苏笨拙地拿着剑挡在她和那群恶狼中间,不禁对这个小哭包有了新的认知。 紫苏在三个病号的房间来回穿梭,南风和北风成了她呼来喝去的小厮。 太阳东升西落,眨眼间,半个月过去。 粉嫩的桃花已经不见,转而是如宝石般翠绿的幼桃。 沈清梦和裴时晏在七八日前就已经能下床了,这些时日裴时晏只对江氏说他们想在灵云寺多住一些时间,并未将受伤的消息递到侯府。 这几日他们二人每日就在灵运寺和落月庵之间的石板路上散步,二人难得在各自的生活中获得短暂的宁静。 这日清晨,裴时晏不想再去落月庵,牵着沈清梦准备去山顶看日出。 刚出寺门,京城的东风却派人传来消息。 ——太子被废,降为裕王。岑家的宅子被抄,全家流放。 沈清梦听到消息时直接怔住了,皇帝就真的能舍弃太子? 裴时晏却面色如常,皇帝最是多疑,岑家已经触动他的逆鳞,前些日就算他想保太子,在听到萧祈凡那句“将萧恒喊来也动不了本宫分毫”之后,怕是也改了心思。 裴时晏拉着沈清梦的手朝山上走,但手腕却被拽住。 沈清梦笑靥艳艳地看着他,“夫君,我们今日还去落月庵,可以吗?” 裴时晏似是猜到沈清梦心中所想,也没有拒绝,跟着她朝山下走去。 阳光渐渐爬上树梢,落月庵的女主持房内,一个面容尽毁的老妇与住持面对面坐着下棋。 住持:“你这是何必呢?女儿都已经寻到这来了,你还不与她相认?” 老妇混沌的眸子只凝着眼前的棋盘,嘶哑的声音道:“我若回去,顾家又有了拿捏梦儿的把柄。” “可顾成康已经下狱了。” 老妇缓缓抬头,只有右眼处完好的皮肤能看出此人年轻时定是绝艳之色。 “下狱又如何?皇城内总有人手眼通天。” 住持重重叹了口气,“你就打算在这破庙一直住下去?” 老妇放下一枚黑子,“我的寿数也没几日了,你还想赶我走不成?” “顾书槿,你这是什么话?”主持嗔道:“贫尼将住持之位传给你,如何?” 顾书槿不想搭理她,“那过不了多久落月庵就被香客认成钟馗庙了。” 住持勾唇笑了笑,正欲落子,房门忽而被敲响。 “住持,勇毅侯府的裴世子和少夫人求见。” 老尼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书槿一眼,指了指里间的衣柜。 顾书槿会意,快步走过去藏了起来。 住持这才起身开门,将门口的年轻夫妇引进了屋。 “不知世子和少夫人来找贫尼所为何事?” 沈清梦的眸光在落到那棋盘上时,眉头蹙了蹙。 顾书槿从衣柜的缝隙朝外看去,忽而心头一缩。 沈清梦的棋艺是她教的,她知晓这个女儿甚是聪明,对她的棋法也颇为熟悉,只盼她不曾从那盘棋中看出端倪。 “住持平日会和自己对弈吗?”沈清梦若有所思地问道。 对面的人明显一怔,干笑两声,“贫尼诵经之余,也会自己下下棋。” 说完,她急忙转移话题,“少夫人想必有事?” 沈清梦顿了顿,“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在灵云寺听到个消息,说是太子被废,岑家满门流放。最近京城怕是不太平,所以前来通知住持。” 这话细听的话有些牵强了,落月庵就是一座小庙,京城诡谲云涌的波涛还冲不到这里。 可住持心里有事,也没有深思,便急忙道谢:“多谢夫人提醒,贫尼自会多加防范。” 沈清梦点了点头,眸光在屋内扫了一圈。 “世子夫人,贫尼正打算去大殿诵经,不若夫人和世子与我一道,求几个平安符,如何?” 住持担心顾书锦在柜子里头闷着,便转移话题要将人支开。 沈清梦收回目光,垂眸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和住持一同出了屋。 住持在前殿给二人开了两张平安符,便接口要去诵经。 沈清梦只得和裴时晏离开落月庵。 谁知刚往回走没两步,裴时晏蓦地开口:“适才那住持的屋子里,衣柜里面有人。” 沈清梦闻言一怔,待反应过来,立即就要转身敲响落月庵的寺门。 可那手才刚刚举起,她忽地僵住了。 裴时晏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沈清梦默了良久,将手又收了回来。 她想,人生在世,我们没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即使是母女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