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A上将暴露信息素后》
1. 01
布尔拉普星域边境。
连天的炮火在前窗炸开,巨大的热浪掀来,战舰剧烈颤抖。水平仪上代表舰体侧倾角度的数字迅速飙升,红色警示灯闪动,警报声刺破耳畔。
据控制屏右上角的星图显示,舰队此时被逼至由碎石组成的行星带腹地,已有好几艘战舰不慎撞上小行星,伴随着冲天的火光,碎裂成残片。
“报告时上将,爆破装置已全部安装完毕,请指示!”通讯器里,战机顶端被弹壳敲响,叮呤哐啷。士兵嗓音嘶哑,向时既迟汇报战况的语速略显慌乱。
战舰内骤然暗了下来,唯有虚拟光屏上显示的荧蓝亮光。青年双手按在操作面板上,硬朗的脸庞映着光屏上的复杂提示框,作战服被宽阔的肩膀撑起,鼓鼓囊囊地包裹着手臂上绷紧的健壮肌肉,身上的衣服往下垂落,勾勒出极窄的腰线。
与下属截然相反,他淡然地扫过光屏上涌动的一行行字符,颇有几分坐怀不乱的意思。闻言,时既迟勾起一边唇角,吊儿郎当地打了个响指,把通讯器的频道切到己方舰队全体士兵,不紧不慢地下令道:“继续撤退。”
星图上密密麻麻的蓝点随舰队撤退的路线而向碎石带内部实时偏移,敌方却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估摸着敌方舰队全部进入碎石群内的时候,时既迟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随后面色一凛,发号施令:“火力掩护。”
他身后,士兵们的炮管直直射向敌军,火光密集。只见对面的战机停止追赶,被突如其来的反抗唬得不知所措,对方很快反应过来,只当时既迟是强弩之末负隅顽抗,发动更大的火力向联邦舰队攻来。
时既迟游刃有余地在操作面板上输入指令,战舰下方的炮管伸出,朝四面八方射出激光炮,敌方最前锋的战舰被他击落。他操纵着战舰,在战火掩护下,飞到敌方中央。
光屏上闪着红光,战舰的损毁程度在短时间内升至惊人的50%,这意味着,只要再受击一两次,他的战舰将不再能使用,甚至面临爆炸的风险。时既迟却对这个数字并不在意,瘦长的手指在按键上飞速敲击,炮管顺时针旋转起来。
“Boom——”太空里并不能传声,时既迟被炮火刺激得眯起双眼,张口模拟着爆破装置被他引爆的声响。他的战舰也被爆炸波及,休息舱的瓷质茶具磕到地板上,四分五裂。时既迟扶住视窗堪堪站稳,却低笑两声,露出森白的牙。
敌方指挥官藏在舰队末尾,眼见前方战机溃败,他才意识到中了时既迟的套,当即决定撤退。他控制着战舰刚调过头,时既迟竟不知何时越过战线,悄然出现在他的视窗面前。那张极为逆天的脸妖冶笑着,一副欠揍的表情,好像在对他说:“Surprise~”
敌方指挥官:“……”
时既迟侵入对方的频道,语气轻快,将方才听见的嘲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逃兵可耻——指挥官大人,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疯子。”指挥官欲反驳却无言,嘴巴张开片刻,搜肠刮肚也只挤出这么一句话。但他不知道,那个疯子竟把这个词当作夸奖尽数收下!
顶着战损程度50%的战舰冲锋陷阵,还敢在爆炸产生的高热气浪中穿行,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偏偏只有疯子,才能赢下这场战争。
挑衅完对手,时既迟正色,切回自己的频道:“抓战俘。”
*
弥顿星,联邦的首都星。这里的星港从未有过片刻宁静,来往络绎不绝的星舰停停走走,昭示着联邦不容否认的繁荣盛景。
舰队停靠在军用星港里,舱门开启,立即有守卫兵迎了上来。在众人簇拥中,时既迟戴着军帽,顺滑的面料包裹住他的一双长腿,泰然自若地踏着长梯,缓步走下战舰。
“时上将,”接应的士兵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时既迟挺着脊背,胸口的衣服被壮硕的胸肌撑起,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眉眼掩藏在帽檐洒下的阴影里,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感觉自己低他一等,小心翼翼弓着背,把他往出口引,“军团的训练场正在升级,最近都借用军校在训练。”
“嗯。”时既迟不冷不淡地应一声。军团各个场地总在升级换代,他早就习以为常,不过习惯是一回事,他还是觉得那群设计师是吃饱了没事干。升级之后用着跟先前没区别还算好的,有几次甚至越升级越难用,系统动不动就崩,他都要怀疑设计师是故意退步再进步,结果一直原地踏步。
那个士兵没揣摩到时既迟的情绪,语气更显心虚,哆哆嗦嗦道:“还有一件事……军方召开战后复盘会,在军校会议厅等着上将大人,还说……”他闭上眼,视死如归地一口气把话说完,“上将大人您务必在落地半小时内赴会。”
“呵。”坐上悬浮车的时既迟冷笑一声,自动驾驶系统里早就设定好了目的地——他要先回军团休整。至于战后复盘会,不过是听一群文官照着作战数据对他指指点点,他才不屑跟那些纸上谈兵的人坐在一起。士兵见时既迟不为所动,委屈地想再提醒一句,但上将大人威名在外,他实在不敢引起对方注意。
上将大人的悬浮车疾驰而过,小士兵只听见他最后留下的一句目中无人的话:“那就让他们等着。”
亲眼看见战俘被押送入狱,时既迟回到住处,守在大门两侧的保镖朝他敬礼,被他自然而然地忽视。家用机器人体贴地备好了泡澡水,他脱掉衣物,躺进浴缸。
浴室天花板的镜子里,顶级Alpha身形高大,两条结实的长腿微曲,交叠在一起,水光荡漾下,羡煞旁人的第一性征若隐若现。长期在训练场被太阳暴晒的军人肤色总会发黑,他的皮肤却只是被晒成小麦色,在一众黑皮肤的士兵里显得很白。
时既迟双手捧起一捧热水,在脸上搓了搓,抬手搭在浴缸边沿,水珠顺着手指往下滴落。他仰着头,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脸上的水痕顺着刀削的下颌线流动,在下巴处聚成一大滴,沿喉结边缘滑到锁骨,再汇入浴缸。
阻隔贴撕下后,他的信息素毫无遮挡地蔓延在浴室里。
依兰花味……
他堂堂顶A上将,信息素竟是勾人欲/望的味道。手不自觉地绕到后颈处,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密密麻麻一片针孔结的痂。
从分化起,他每一天都要注射抑制剂,只有这样,他的信息素才不会透露出来。相应地,他的易感期虽然极不稳定,却从未爆发过,每一次都被抑制下来。旁人躲不开的性/欲,他从不知为何物。
机器人把干净军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时既迟跨出浴缸换上衣服,才不急不徐地吹干头发,坐上悬浮车开进军校。
刚把车停稳,一个Omega就凑了上来,亲昵地喊着:“老公——”
眼见Omega要抱上来,时既迟嫌恶地皱起眉,身手敏捷地把对方的两只手并在一起禁锢在身后,他则从背后用胳膊夹着对方的脖子,直到动弹不得。
“郁先生,请你自重。”顾及到对方是个Omega,时既迟咬咬舌尖,才把原来想说的“不要脸”咽下去。
郁淞却很享受被时既迟这么箍着,居然往后靠了靠,脊背贴上了时既迟的胸肌……
“操。”时既迟骂了一句,把人推开。嫌脏地拍拍胸前的衣服,又拍了拍手。
郁淞踉跄几步,转身重新凑过来,理直气壮道:“唉,你不承认也没办法啊,时老先生可是说了,我在军团待够三个月就能跟你订婚,你早晚会娶我的。”
“你做梦。”时既迟说。
时既迟走出几步远,自然没看见,在他走后,郁淞嘴角挂着一抹意犹未尽的笑,抚摸着他在对方手腕处留下的余温,似在回味。
时既迟的胸肌饱满有弹性,郁淞光是背部撞上去,就被那两点戳到把持不住。再加上时既迟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夹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呼吸不能,喘息濒死……
*
“人脸识别成功。联邦上将:时既迟。”
军校会议厅内,数十个身着军服的人围着圆桌而坐,中央的光幕上显示着联邦战舰同步过来的作战数据。听见舱门打开,十多双眼睛蓦地齐刷刷看过来。
为首的那个男人起身,眉宇间透露出上位者的姿态,臂章上的绣着代表联邦的蓝色橄榄枝,抬手敬礼时,缀在上面的五颗星闪着金光。他站起来之后,其余人也纷纷跟随。
“邵司令。”时既迟不太真心地举起右手,中指抵在帽檐边,懒懒散散回了个礼。没等对方发话,他便自行坐在仅剩的空位上,饶有兴致地将光屏上的数据收入眼中,像是对他即将收到的评价感到期待,“我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迟到吗?”
邵建章轻叩两下桌面:“当然。”
“嗯……司令大人总是喜欢为难我,”时既迟故作苦恼地低头沉思片刻,莞尔,“把战俘押进监狱总得花些时间吧,何况对方不识好歹。我可是抓到了帝国的一级指挥官,要是被他跑了,军方打算给我记功还是过?”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的避开这个问题,把事情往严重的方向引:“可我分明下令落地半小时内赴会,这是军令。”违抗军令,情节严重者,死刑。
气氛倏然冷了下来,两位地位极高的军官对峙,其他人只有埋头尽量降低存在感的份儿。
对方军衔更高,但比起军功,时既迟却更胜一筹。他状似无意地抚摸左手臂上的军功章,搓搓指尖,再抬眼时,显然连半点面子都不想给对方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与其抓着我迟到的事情纠缠不休,司令大人不如先问问首席,迟到和弄丢重要战俘,孰轻孰重?”
首席是联邦的最高领导人,在几千年前的地球时代被成为“总统”,但如今联邦推崇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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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便改成了这个不太张扬的称呼。
眼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于某个看起来像个和事佬一样的人身上。他们挤眉弄眼一番,和事佬推脱不掉,只好轻咳一声,安抚性地抓着时既迟的胳膊:“算了,既然时上将来了,我们先开会。”
邵建章冷哼,调出作战数据,只见光屏上显示出一大片红色,标志着这场险胜的战争有多严峻。其中,十几架战舰报废,而时既迟的战舰损毁程度也达到了70%。他操纵着整个星际最顶级的战舰,维修费用高得可怕,且就算修好,后续也只能使用两三个月。
真是……败家。
邵建章腹诽道,终于有了底气跟时既迟算账:“那就请上将大人好好看看,数据显示我方士兵牺牲数超过一百,全是听从上将大人您的指挥,飞入行星带撞上碎石引发战舰爆炸身亡,另外就连你自己的战舰也没有幸免。时上将,你这不是指挥,而是赌博。”
提到战亡的士兵,时既迟眸光一冷。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战争总归有牺牲,他已经尽可能把伤亡降到最低水平了。反倒是司令部的人,没有经过实操,没有处在那个情境,仅靠一堆冰冷的数字,就敢指责时既迟没有人性。
“那是最好的选择了。”时既迟沉眸。
他的不反驳,一定程度上助长了邵建章的气焰。后者咄咄逼人道:“根据我们的计算,你完全可以绕开碎石带争取更多时间,养精蓄锐枕戈待旦。”邵建章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笑道,“最好的选择?”
“绕开碎石带,”时既迟气笑了。以联邦舰队的速度,发现碎石带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如果绕行,需要减速调转方向,而敌方战舰的速度远胜于他们,稍微慢一点,就会在碎石带外侧被敌方包抄,到时死伤只会更加惨重。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时既迟脑中演算的方案不比司令部少,那种情况下,只有进入碎石带,才能保证战胜的几率大于0。“作战数据今晚就会上传到模拟系统,司令大人这么自信,不如亲自上战场试试。”
时既迟慢条斯理地戴上纯白手套,随即起身,不愿再跟这种人白费口舌:“要是有任何一种别的战法可以在战胜的情况下使伤亡人数小于一百,上将这个位置我双手奉上。”他一扯披风,军靴在地板上敲出节奏,像是踩在谁的心上,潇洒离去。
他刚走到室外,手腕上的光脑便亮起。很长一段处罚书,时既迟只看最后一行:司令部给出的处罚决定是万米负重跑和一份三千字以上手写检讨。
没有多想,时既迟踏上了跑道。这一万米,是他为死去的战友而甘愿受罚,但检讨这东西,一不许AI二不许代笔,他疯了才去写。
正是下训之后的晚饭时间,闻讯而来凑热闹的士兵三三两两,假装不经意地看着他奔跑的身影,人越多,他们越发胆大起来,在跑道外侧围了一圈。
不知是不是邵建章故意作梗,一直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雨水倾盆而下,浇到时既迟头上。
顶级Alpha身体素质极好,他每跑几圈,便会褪去一层衣服,最后唯有一件军绿的短袖衬衣,被浸湿成深绿,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把他堪比生物教材的那些肌肉全部勾勒出来。他的脸慢慢染上红晕,汗珠从额头和鬓角渗出,混在雨水里,随他迈步的节奏颤动,汇集在下巴尖悄然掉落,洇进潮湿的地面。
冲过终点线,时既迟撑着膝盖喘息片刻,面色恢复如初,一件一件拾起他脱掉的衣服,搭在手臂上往外走。士兵们一哄而散,生怕多待一秒就被盯上。
只有一个人守在外面,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拎着一瓶能量水,拧开瓶盖的时候,伞柄靠在对方宽大的肩膀上,雨水见缝插针地滴在他胸前,时既迟走到他面前时,他讨好地笑了起来,把水瓶举到时既迟的嘴边:“老公,喝水。”
没羞没臊的称呼听得时既迟头疼,他冷笑着接了水,副手便撑伞跑到身边,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能量水。时既迟抬手,欲将水从郁淞头上浇下去,又念及对方是个Omega,终究没有这么做。
“张嘴。”时既迟冷声开口,刚跑完万米的Alpha嗓音低哑,拖着个微微喘息的尾音。
郁淞下意识张嘴,发出一声疑问:“啊?”
没等他反应过来,时既迟便将瓶口塞进他的嘴里。力度不小,水痕沿着他嘴角流下,因为表情太过纯良,反倒添了几分淫靡之意。
郁淞把瓶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低下头却见时既迟拿了副手递过去的水,朝饭厅的方向走去。郁淞无意识捏着手里的瓶身,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两人谈话的声音隔着雨声被风吹来,只听副手说:“上将大人做得极好,就不该惯着Omega,免得哪天他骑到你头上去。”
时既迟嗓音依旧戏谑,透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谁骑在谁头上,还不一定。”
2. 02
厚重的金属大门在背后“砰”地闭合,皮质军靴踏过潮湿地面的积水,啪嗒啪嗒在昏暗的甬道里奏出回声。
时既迟领着两个副手,在最后一道大门前接受身份认证的扫描。这里是第四军团的监狱,上一场战争里抓获的帝国战俘,全都关押在此处。
机械女声报出三人的身份,大门应声而开,监狱内部,墙壁、灯光,乃至围栏,全都是白色。比起外面的黑暗,监狱里无边的苍白更令人无端生出绝望。四周都是吸音效果极强的白色金属,没人说话的时候,安静得让人耳鸣。犯人在空茫一片的牢笼里,忘记时间,迷失自己,关押到最后,只剩精神折磨。
“上将大人。”守门的士兵捂住枪口,向时既迟立正敬礼。
不断有士兵在囚室里进出,他们给战俘铐上监测手铐,骂声从围栏里传出来,用语粗俗,不堪入耳。
时既迟像是全然不觉,悠然自得地拦住从他面前匆匆走过的小士兵,夺过对方手上的监测手铐,缓步朝最里间走去。
帝国崇尚长发,据说是开国老皇帝的嗜好,鼓吹“长发是神赐的宝物”,这个风俗流传至今。无论性别,不留长发者,视为叛国。
半天前还风光无限的指挥官,如今被酷刑折磨到全身都是鞭子抽出的红痕,触目惊心。他的长发被冷汗打湿,凌乱地黏在额前,双眼痛苦地紧闭着,竟显出几分可怜。
“指挥官大人,”时既迟摩挲着冰凉的手铐边缘,朝囚室里的Alpha轻抬下巴,“劳驾,抬个手。”
指挥官睁眼,涣散的瞳孔缓缓上仰,视线跟时既迟撞上的时候,他像是受了惊,暴跳而起,左手扒着围栏,右手指着时既迟的鼻子,破口大骂。
时既迟毫不在意地挑眉,把指挥官的两只手扣在一起,干脆利落地把手铐套在对方手上。“滴——”手铐上的指示灯亮起红光,代表着它开始运作,指挥官的信息素波动将会同步到军部的系统上。
指挥官显然被折磨到情绪崩溃,话语间喷出水渍,时既迟握着对方的肩膀,把人转了半圈。黑色的皮质军靴映着头顶的白光,随他抬脚的动作在脚尖流转,一脚踹在对方的腰带上。
指挥官猛地向前扑倒,骂声戛然而止。
“舌头不想要可以钉在墙上,我的地盘,别乱吠。”时既迟慢慢收回脚,欣赏着对方像蝼蚁一样跌倒又爬起,狼狈地凑到围栏边,发狠地盯着他。时既迟大度地退后一步,漫不经心笑道,“听说帝国有个Omega指挥官,不知道像不像你这样……蛮横失礼。”
“有机会见识见识。”时既迟说。
帝国自诩以礼待人,被时既迟这么一句不轻不重地嘲弄,指挥官只觉脸面扫地。他暴起,对着时既迟的脸:“我、呸——”
飞沫溅来。
时既迟下意识往后躲,却忽然有人先他一步,护在他的面前,宽大的衣袖替他挡住了唾沫。
说来奇怪,郁淞一个Omega,身高竟然比时既迟这个顶级Alpha还要高一点。
“老公真棒,”郁淞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略带威胁地扫过指挥官的脸,把禁言器塞进囚犯的嘴里。转身看向时既迟的时候,眼里的杀意瞬间烟消云散,笑得像个温良无害的单纯Omega,“老公要切掉他的舌头,我可以帮忙。”
“你也一样。”时既迟捂住了他的嘴,白皮手套贴在唇边,冰凉沁人。郁淞撅起嘴,用舌头顶了一下时既迟的手心。
“□□。”时既迟暗骂一声,飞快地撤下手掌,不自觉地按按手心。
郁淞摸摸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很不要脸地问:“老公你是说,我也一样很棒对吗?”
“我是说,你舌头不想要,也可以钉在墙上。”时既迟摘下手套,小麦色的皮肤在强烈的灯光下白了几分,长期摸枪的手指被磨出薄茧,青筋藤蔓一样缠绕其间。他毫不留恋地把手套扔到地上,手心里仿佛还留有某人触碰的那点骚动。压下心里的隐隐排斥,时既迟抬步走向控制室,路过大门时,朝某个守门人问道,“谁放他进来的?”
小士兵吓得直哆嗦,委委屈屈打量时既迟一眼,没有底气地提醒:“是上将大人您给郁先生开的权限。”
“嗯哼。”郁淞得意挑眉。
时既迟脚步一顿,继而想起一个月前,确实是他亲自把郁淞的瞳孔录入系统。
时家掌事的人是他的爷爷,不久前遭人暗算,被枪子贴着头皮擦过去。老人家面上八风不动,却受惊摔倒,脑袋撞上石头,住了好几个月医院。
醒来以后,老爷子便开始操心时既迟的终身大事。什么豪门少爷全往军团塞,说是要培养感情,实则不到两三天就被时既迟的“凶残”吓到屁滚尿流跑了。
郁淞是第八个。
时既迟照例给他开了监狱的权限,本想让他看到自己拷打威逼犯人的场景知难而退。谁知郁淞跟别的Omega不一样,硬是死乞白赖在军团待了一个月。
眼见着郁淞张口又要喊老公……时既迟瞪他一眼,没辙了。
“我闭嘴,”郁淞投降地举起双手,嘴角不正经地勾起,放软的语调听起来像是认输,下一秒出口的话却丝毫不悔改,“老公要塞我的嘴,不如用点别的。”
时既迟:“什么?”
郁淞狭长的眼眸意味深长地往下方扫了一眼,复又抬头,朝时既迟眨了下右眼,没回答这个问题。其中之意不言而喻,时既迟几乎立即明白过来。
想不通怎么会有Omega这么不矜持,时既迟只觉得对方满脑子的颜色废料让他觉得恶心:“要发情找抑制剂,别踏马对着我发。”言毕,他头也不回地进入控制室,并在金属门上设置了一道程序,禁止任何人闯进。
门“嘭”一声在郁淞面前合上,仅差一步的距离,他就能被夹成两半。他无奈地歪了歪头,张扬笑着,找人送来一根小板凳,两条长腿岔开伸直,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静静守着时既迟。
*
光屏上显示着战俘们手铐上实时监测的数据,从心率、血氧、信息素等级,到信息素水平的波动,甚至战俘此刻的心情好坏,都被传输到监测系统里。
联邦惯例,对于战俘他们一向采取分级处置。S级、A级的战俘,留着对联邦有用,能策反的都尽量策反,就算策反不了,还可以当作人质跟帝国讨要些好处。至于A级以下的,表现得好可以考虑充个杂役,表现不好……那就跟底层的贫民没什么两样了,用两次过后被废掉、或者被发卖到哪些人家,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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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既迟勾选了几个重点关注对象,把名单整理出来发到副手的光脑上,接下来的工作只要不是特别棘手的,就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他揉揉干涩的眼,从数月前帝国发动战争,到现在暂时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整个人无可避免地染上倦意,一看时间,才发觉已经凌晨四点。时既迟把系统改回默认设置,解开大门的禁制,抬脚走出控制室。
折腾一天,再怎么发疯闹事的战俘都该累了。监狱里一片死寂,像个与世隔绝的苍白棺材,在温控系统的加持下,这里的温度终年保持17℃,稍微待久一些就会发冷。
原以为除了他和四个守卫的士兵,不会再有第五个人醒着了。他跟士兵点头示意,正欲离开监狱,第五个人就出现了——
郁淞端着杯子匆忙跑进来,垂在身侧的左手上还拎着缠了一圈电线的保温装置,四处找着能源插座。直到差点撞上时既迟,他才忽然停住,对时既迟扬起笑脸,把手中的杯子塞进时既迟手里,时既迟却并没有接。他只好端起杯子,伸手想直接喂到对方嘴里:“老公你忙完了?刚好,我给你热了牛奶,喝了回去早点睡觉。”
很少有人敢这么直接地关心他。
时既迟愣了愣,不知想起什么,对郁淞的敌意消散片刻。很快他便调整回来,总不能因为对方的一点点示好,就擅自把人归到自己阵营。他曾经因为心软,吃过太多亏了。
时既迟轻轻牵起嘴角,按着郁淞的肩膀,鞋尖相抵,一步步把对方逼到纯白的冷墙上。牛奶杯子还被郁淞举在胸前,他垂下头,就着这个姿势,闭眼闻了闻牛奶的味道。
是他小时候唯一能喝得下的那一款。
“怎么有点腥,”时既迟压着嗓音,故意前倾着身体,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们呼吸几乎要交错在一起,旁人看来两人亲密无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个人都在暗自较劲。视线从郁淞略轻佻的眼神里滑出,落到他微敞的领口上,终于看不顺眼地伸手,帮他把最顶上一颗纽扣扣上,薄唇微启,意有所指道,“你对它做什么了?”
“那你可冤枉我了,”郁淞露出一副无辜委屈的表情,眼皮微垂,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勾起,“我才没有这么……”
“嗯,没有这么多。”时既迟打断他,从他手上接过牛奶,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时既迟仰头一饮而尽,奶白的液体沾满唇缝,顺着嘴角渗出些许,被他伸出舌尖舔了干净。
郁淞喉结一紧,紧盯着时既迟润湿的红唇,舍不得移开视线:“没有这么少。”他反驳道,“不过老公这么问,是想尝尝?我不介意全都留给你。”
“不必,”时既迟把空杯子塞回郁淞手里,转身离去,语气听上去有些愉悦,“谢谢你的牛奶,好梦。”
上将大人走后,目睹全程的小士兵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四个人面面相觑,如梦初醒般喃喃道:“刚才,上将是把郁先生……抱了一下吧?”
“是吧,上将大人跟郁先生关系不一般啊。”
在他们的视角里,那个姿势确实很像拥抱。郁淞没否认,得意洋洋地举起手里的空杯,炫耀地对着士兵们晃了晃:“没错,我跟你们上将大人夫夫关系极好,很快就会水、乳、交、融。”
3. 03
智能窗户识别到主人睡醒的信号,自动调节叶片,光亮从窗缝隙里漏出,慢慢放大,让时既迟的眼睛适应白天的亮度。
多年来早起已形成生物钟,他还是没能睡到自然醒,但终归比战场上夜不能寐要好得多。
顶A的身体素质极好,休息恢复能力也远胜于常人。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里,时既迟脑中积攒已久的疲累都一扫而空,懒懒地坐在床边,由着家用机器人给他洗漱,再换上休闲的白色立领衬衫和黑色长裤,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后一枚,把袖口挽到手臂。
浅青的血管布在结实的小臂肌肉上,刻画出的线条微微凸起,在小麦色皮肤下暗涌。抬手拿起机器人递给他的黑皮手套,随意又熟稔地把手指一根根插/进去。
像是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床头的光脑乍亮,他敛下眼眸看了看,一个叫“莫尔斯”的人给他发来视频请求。视频接通,莫尔斯被全息投影到时既迟的几步之外,逼真得跟整个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一样。
他是伦纳亚星的人,不同于华夏星的温润面孔,来自异邦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湖蓝色的瞳孔平静而神秘,像地球时期浓墨重彩的浪漫油画。却在看见时既迟的时候,略微颔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上将,您上次要找的那个人,有下落了。”
“知道了。”
非战时状态下,时既迟一直是个闲散上将,偶尔去训练场示示威,手下的人便被威吓得乖乖训练。这次作战归来,相当于放了个小长假,除非是两个副手都处理不了的要务,否则闹不到他面前来。
但他要找的人防备心极重,以他这张全星际瞩目的脸去求人办事,反倒像是逼迫。得掳个人跟他一起去,假装毫不经意地偶遇,最好能卖个人情。
名利场中,人情是用于交易最好的筹码了。
时既迟暗自盘算一会儿,余光看见投影出的人像还站在对面,一脸犹豫的神色,欲言又止。联邦的通讯收音装置发展极好,会凸显出机主的声音,别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尽管这样,时既迟还是从相对无言的几秒里,听见了对面失真的、嘈杂的人声。
他双手撑着床单借力起身,对着穿衣镜拍了拍裤子,又理理衣领,把肩上的褶皱抚平,俨然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还有事?”
“嗯……”莫尔斯支支吾吾,投影过来的假人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跟时既迟汇报,“郁先生跟霍奇森上尉起了点小冲突。”
又是郁淞……自从他进入军团,就没有一天安生过。时既迟无奈叹息,挥手让莫尔斯挂断通讯。
莫尔斯说“小冲突”其实是含蓄了。霍奇森是远在西半球的蔚珩元帅安插在军团的眼线,从普通士兵到上尉军官,是时既迟一手提拔他起来的。时既迟不急着把他揪出来,反而打算利用霍奇森的膨胀,给元帅传递些虚假的信息。
没想到霍奇森过于自矜,把时既迟的提拔当成炫耀的资本,骑在将士们头上作威作福。
虽然时既迟表面上一直默许,但是……任何矛盾只要有霍奇森插手,就不可能仅仅是“小冲突”这么简单了。
不知道那个蠢货Omega斗不斗得过他。
*
军团里的士兵们本该有序地坐上星舰前往军校训练的,今日却被热闹场面绊了脚,在主控室外围了一圈。
人群之间,两个人当面对峙着。郁淞瘦高,另一个人更高,就连时既迟这种顶级Alpha站在他面前,也只能够到他的胸部。
毕竟人种不同,霍奇森天生体型壮硕,浑身饱满壮实的肌肉,皮肤被晒得发黑,一层油脂反射出天上的日光。相比起来,郁淞实在不占优势,像是能被对方一拳撂倒。
“这条走廊刚好通往机密信息处理室,郁先生怎么会这么巧,偶然走到这里?”霍奇森字字讥嘲,刻意让围观群众以为郁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郁淞却只是抱手站在原地,浅灰的瞳孔平静无波,毫无负担地挑了挑眉,轻笑道:“阿迟给了我整个军团通行的权限,从来没提过有什么禁区呢,”这个称呼太过暧昧,旁人皆是一惊,想不到郁先生跟上将大人的感情进展如此迅速,“不过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么请问上尉先生,你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又刚好抓到了‘意图不轨’的我?”
霍奇森挽起袖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对郁淞大打出手:“强词夺理。”
“我说的是事实。”郁淞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衣的纽扣,随意把它往草丛一扔,正欲抬脚踢向对方挥来的拳,余光里瞥见人群之外朝他走近的人,忽然停住动作,任霍奇森结实的拳头砸到他的脸上。
郁淞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很快肿起,一个大红印浮现起来。
前一秒还游刃有余的表情,顷刻间批上可怜的皮,红了一圈的眼角挤出两滴晶莹的泪,在时既迟走过来的一瞬间,抱住他的胳膊,指着左边红肿的脸咕咕哝哝卖惨道:“老公,他打我,好痛。”
时既迟看着草坪上的那件外衣,又捏了捏郁淞手臂上一看就训练有素的肌肉:“……”
他抬手把郁淞薅开,却被抓住机会。趁时既迟手臂打开的瞬间,郁淞把头埋进他沟壑分明的胸口,还意犹未尽地用鼻尖在里面划了划。
异样的感觉从心尖涌入四肢,时既迟顿了顿,抬手抚上郁淞的后脑勺。他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早已看出两人是为何事争吵。
郁淞要演,他可以勉为其难配合一下。于是他没有推开郁淞,反而把对方更深地按进他的怀中,云淡风轻道:“上尉费心了,不过处理室有些重要文件我需要用到,所以让郁淞帮我取一下,没想到被上尉你拦了下来。”
众人恍然大悟,意识到先前他们都误会了郁淞。时既迟话里话外在帮郁淞开脱,霍奇森不敢有异议,只好一笑化解尴尬。
时既迟按在郁淞头上的手抬至眼前,光脑随之亮起,显示出现在的时间。时既迟眼神扫过周围人群,笑得瘆人:“晨训六点开始,你们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眸光一凛,伪装出来的那点亲和变成低沉的压迫感,“怎么,今天是想揭竿起义吗?”
此言一出,将士们抱头鼠窜,飞快地跑上星舰,生怕慢一步就被时既迟抓住。但他们跑得再快,也不如时既迟的军令下得快:“所有人加训四小时。”
星舰缓慢在平地上滑行至跃迁点,时既迟把某人从他怀里拽出来。把人按在怀里的时候使了大力,私心里想捂住对方的鼻子,让他呼吸不畅。原以为会看见郁淞被憋得通红的脸,却见某人沉醉其中,一脸餍足。
……妈的,变态。
他拽着郁淞的手,转身走向另一架星舰:“跟我走。”
“去哪?”郁淞声线发紧,红着耳朵清了清嗓子,转而换上喜滋滋的表情,像个摇尾的狗,“做什么?”
士兵们乘坐的星舰并没有滑出多远,所有人都趴在视窗旁,观察上将大人跟郁先生的互动。甚至请动了唇语师,对上将的唇语进行同声传译。
只见时既迟沉眸,右手挑起郁淞尖削的下巴,丰满的嘴唇勾出一个魅惑的弧度:“不是要培养感情?”时既迟三两步踏上银白的登舰梯,把手贴在郁淞厚实的脊背上,手指无意识戳了戳脊沟上的那条深凹的线条,随后使力,把人往前一推,“我们约会。”
众人:?!!
郁淞:^^
*
星舰缓慢升空,耳边尽是嘈杂的轰鸣。穿过大气层的时候剧烈颠簸,陆上的景致渐渐远去,视窗外的绿地变成浩瀚星空。
按照莫尔斯发来的星图定位,时既迟在控制板上输入一条指令,确认目的地点后,他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健壮修长的双腿委屈地踩在控制器下方的狭小空间里,时既迟靠回驾驶靠背。耳朵骤然碰上湿热的气体,他被气息喷得一激灵,汗毛直竖,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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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紧脊背。回过头,一张人脸近在眼前,他一手拢住郁淞的脸,把人往后推开。
这王八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扒着靠背凑在他的耳边。
看见时既迟应激的反应,郁淞不由起了点捉弄的心思。算准了时既迟听见什么话会不爽,他抓住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把脸贴在对方手心里蹭了蹭:“老公,你不穿军装的样子,好性感。”
看见时既迟出现在人群之中的第一眼,他就想这么说了。
时既迟白色的立领衬衫贴在身上,锁骨被领口挡住一半,有种欲说还休的意味。胸前的那块布料被/顶得饱满,他被按着头陷进沟壑里的时候,鼻根被两侧的胸肌挤压……能闻到时既迟惯用的木质香水,像无常的勾魂杖那样把他钓得失魂,浮想联翩。
“……滚远点。”时既迟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恰好打在红肿起来的地方。力度没控制住,直把对方的脸扇到偏向另一侧。
郁淞捂住被打的脸庞,眼里精光一闪,露出些压抑不住的笑意:“刚才的事,谢谢老公。”
时既迟发现,他好像对这个称呼免疫了。没有反驳什么,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你真信我?”郁淞凑近了些,左脸上原本被拳揍得红肿的地方又添了个红色的手印。
“不信,”脸上的红痕太过明显,时既迟忍住把人推开的冲动,不留情面地转头看向光屏上显示的星图,“所以你也不用自作多情。”
郁淞差点气笑。不过按时既迟的脾气,说出这种话才是意料之中。
“所以,你是表面向着我,其实想孤立他?”郁淞随口道。
时既迟没再回答,算是种默认。
郁淞心里的尾巴再次高高翘起:好歹表面还向着他呢。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让时既迟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帮他说话吗?
没有。郁淞沾沾自喜,他是例外。
星舰穿过大气层,平稳降落在联邦边缘的德尼星上。从星港出来,有下属早早等候在外,开着悬浮车七弯八拐,两人最终在一座偏远的小镇上落脚。时既迟自顾自在巷道里矫捷穿行,郁淞则大摇大摆跟在他身后。
时既迟找了一家小饭馆,此时正是中午,没吃早餐的两个人肚子都空空的。时既迟这张脸知名度太高,小店员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哆哆嗦嗦把菜单递到他手上,然后忙不迭跑进某个标着“闲人免进”的办公间。
时既迟对吃食没什么要求,而且来餐馆也不是特意为了吃饭,所以拿到菜单的下一秒,他就把那张塑封的纸片反手扔给郁淞。他自己则是背着手视察一圈,在靠近巷子的一扇窗前站定,对着郁淞勾了勾手指,坐在窗边,转头盯着巷子里面。
巷子很窄,天光从顶部投进来,却照不到地面,年头久远的路灯被灰尘蒙上,日夜不停地散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看清道路。地方过于偏僻,巷子里很久都没有出现一个人影。
“时上将。”饭馆老板听说来了贵客,马不停蹄迎了出来,脸上是长期待在后厨而沾上的油光。他满怀期待地搓了搓手,受宠若惊地问,“上将大人要吃点什么?”
时既迟淡然收回视线,对老板颔首,继而瞥了眼对面坐着的Omega。
郁淞单手撑着下巴,早就点好了菜,但老板硬是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他百无聊赖地坐着,手指挑着笔杆转了好几圈,又放下笔,用指尖在塑封的壳上磕出轻响。
见老板终于向他看过来,郁淞温和地笑了笑,把菜单递给老板,说声“麻烦了”。
老板谄媚地望着郁淞,尽管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能跟时既迟坐在一起的,想必也是身世不凡,巴结巴结总没有坏处。他咧嘴笑道:“这位是上将大人的朋友吧。”
“是——”时既迟只发出一个“s”的音,就被某人迫不及待地出声打断。
像是早就等着这个问题,郁淞扬起眉,颇为自得地纠正道:“未婚夫!”
4. 04
未婚夫这个词说出口之后,对面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打算在这种问题上跟人多费口舌,再加上时既迟一举一动都被盯着,突然无缘无故跑到一个底层行星上来,确实需要郁淞做个掩护。
时既迟最终无奈点头,跟老板交代道:“别声张。”
老板看看不动声色的时既迟,又望望坦然自若的郁淞。不知哪根筋被打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懂了,上将大人放心,”地下恋嘛,他懂他懂。给时既迟再三保证不会透露出去之后,老板还不忘溜须拍马一顿,“夫人一看就气质不凡,跟上将大人真是帅哥配英雄,天生一对!”
自以为夸到了点上,老板观察两人的脸色。只见郁淞两手托着下巴,两边唇角高高翘起,极缓慢地点着头,眼里流露出对他的话的赞许。而时既迟……越夸脸越黑。
他把这种反应归结为上将大人害羞了,一边感叹着叱咤沙场的上将大人居然私下这么纯情,一边拿着菜单躲去后厨。
“天生一对。”郁淞被老板夸得飘飘然,跟时既迟再一次重复这四个字。
上将大人想咬人。
他不想再搭理对面的人,索性转头紧盯着窗外。
巷子一如既往漆黑空寂,直到老板亲自把饭菜端上桌,两人风卷残云把满桌子饭菜吃完,还是没有等到他想找的人。
椅子在地上拖出刺啦的响声,听得人牙根发酸。时既迟转回脖子,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耳垂,就见郁淞搬着椅子跟他的并在一起,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头看着窗外。
余光瞥见时既迟看过来,郁淞转过脸笑了笑:“这巷子里有什么这么吸引你?不是跟说要跟约会吗,就这么把我晾在……”
时既迟目光一定,微凉的食指忽然抵住他的嘴唇,警惕地盯着巷子里的动静。
这时候终于有人出现,四五个男的围着一个女人,慢慢把人逼到巷子深处。墙上的路灯映出他们的影子,不断拉长、重叠。
“我说了,做不到。”女人英气的嗓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在空荡的巷子里传出层层回响。
“嘘——”为首的男人头发稀疏,却扎着个小辫,露出额角的一条刀疤,“梅莉女士,你也不想被别人听见吧。”他抬头四处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拍拍手,让手下去把女人按在地上,“话别说那么满嘛,梅莉女士能研制出【净水】,专业能力绰绰有余啊。我们的要求,对梅莉女士来说,应该没有难度才对。”
食指被一片湿热柔软包裹住,那东西缓缓下滑到指根。时既迟不耐地分出心,略带威胁地看着旁边的人。
“……”
郁淞被他抵住的嘴唇张开,伸出舌头在他指尖打转,含/住他的手指,脑袋缓缓下移,唇珠碰上他指根下的凸出的骨节。
时既迟看过来的时候,郁淞缓慢抬头,露出眼底因戳到嗓子眼而湿润一片的眼睑,含笑的目光里却透露出几分侵占欲。
“老公,我做得好吗?”郁淞含混不清地说,舌头跟上颚分开又挤压,喉间随着声带震动,弄得时既迟的手指微颤,“想不想试试?”
他被吸得抽不出手,干脆遂了对方的意,把食指捅进郁淞的喉间。一阵紧缩过后,郁淞转头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嘴唇跟手指分开的时候,牵扯出一根细线,在空中晃晃悠悠,骤然断裂。一半弹到郁淞的嘴角,被他舔舐干净。另一半流到时既迟的指尖……
食指上沾着晶莹的水痕,从指尖蔓延到指根,在光下反射出亮晶晶的白色。时既迟拿起桌上的湿巾,把食指擦了又擦。
“滚。”时既迟收回手扶着窗框,眼不见为净。食指微微抬起,心怕脏东西传染到其他手指上。
窗外,不知他们谈论了些什么,几个男人扯着梅莉女士的头发衣领,拳脚往女人身上招呼,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
“梅莉女士,”刀疤脸被女人的指甲挠破了脖子,几道血痕在脖颈间划过。他阴恻恻地笑着,“您的丈夫和女儿,还在我们的地方等着您呢,您真的不愿意为他们想想吗?”
梅莉闻言果然一愣,垂眼握拳片刻,脸上是隐忍克制的心疼,细看之下,还有些许动摇。
她的微表情被刀疤脸看在眼里,自以为胜券在握,正欲开口继续诱惑,却见女人重新抬起头,眼里是不可撼动的坚定:“他们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让你们阴谋得逞。”说着,她挥拳而上,拳头砸在某个男人脖子上,再借力后旋,一腿把人踢倒在地。
她战力再强,终究比不过魁梧的五个男人,很快落了下风。
时既迟打开窗户,正想翻身而下,却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停了动作。几步之外,郁淞望着他抬起的食指出神,时既迟踹了对方的椅子一脚,对着郁淞骤然回神的眼睛,勾了勾手指。
郁淞巴巴地凑过来,像条得到骨头的狗,对着时既迟摇摇尾巴。
“帮我个忙。”时既迟毫不客气地说。他向来身居上位,使唤人使唤惯了,自然不知道什么叫求助。
“你说。”郁淞感觉很受用,尾音上扬,一副乐意效劳的模样。
“把那位女士救出来,”时既迟朝楼下轻抬下巴,脸庞冷硬的线条洒下阴影,落在修长的脖颈上,“别透露我,但尽量在她面前留个印象。”
“啊,”郁淞拖着声音怪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怎么打得过那些男的?”
“……”亲眼目睹某人脱掉上衣准备跟霍奇森开干的时既迟沉默,“别装。”
郁淞耸耸肩,楼下战况已经很激烈,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瞎扯了:“好吧,那报酬呢?”
“我在军团帮你解围,你未经允许跟老板说是我未婚夫,还舔我的手指……”时既迟一件一件地数着,掀起眼皮向他斜睨,“便宜都让你占尽了,还不够?”
行……怪不得时既迟今天脾气这么好,原来在这等着。
郁淞没话说了,从四楼的窗户翻了下去,熟练落地的动作刻意耍帅,单手单膝撑在地上,像个小说里登场的侠士。转眼之间,他的身影便闪到梅莉旁边,跟男人们交手。
他当时含弄着时既迟的手指,楼下的动静也听了一耳朵。【净水】是一种药物,前些年星际上爆发一场瘟疫,就是靠后来研制出来的【净水】得以抑制,最后病毒几乎完全消失。
梅莉则是它的研究药剂师之一,作为团队主要领导人,获得了联邦最高生物医学奖。而她也因此被称为全星际最顶级的药剂师。
不知道时既迟找药剂师有什么用,但郁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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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关心这些。时既迟想,他就尽量给。
楼上,时既迟看着郁淞杀出重围的身影陷入沉思。他没有跟对方提起过,他需要梅莉帮助。
星际时代的抑制剂虽然效果极强且副作用小,但连续、日夜不停地注射长达十来年,再小的副作用也会积累,到最后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到抑制剂的效果越来越差,同时,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
上次易感期是一个月前,他一次性注射了十几支抑制剂,才勉强将它抑制下去。他得在下一次易感期之前,找到能够替代的药物。
放眼整个星际,他只能求梅莉女士帮忙。
“几个糙老爷们欺负一个女生,要不要脸啊。”把人全部踢翻之前,郁淞嘲讽道。
男人捂着腚一溜烟跑了,郁淞拍拍身上的灰,十分绅士又保持距离地把胳膊伸到梅莉面前,让她借力起身。
“谢了。”梅莉豪爽地松开郁淞的手,后退了几步。她对上层人的了解不多,但这位少爷,她在郁家的酒会上见过。只是两人没有打过照面,都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
传言中,郁家的小少爷是个Omega,她却从没听说过,Omega还这么能打。
“不客气。”郁淞没有问她方才的事,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把人送进巷子里某栋屋子,从身上掏出个防身武器送给梅莉,便挥手作别。
老板并不知道郁淞是怎么跳下去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人。
“老公,他们打人好疼啊。”郁淞指着干净的手臂,被打出来的红痕竟然消失了。见状,他搓着手臂上的那片皮肤直至发红,心满意足地给时既迟看。
时既迟懒得跟他胡闹,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向柜台:“结账。”
店员认出时既迟身后的郁淞,尽责地笑道:“这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时既迟挑眉往后一瞥,只见郁淞盯着他的眼睛,垂涎欲滴。
郁淞被时既迟的白眼翻得心神荡漾,不自觉地幻想这双眼睛在别的地方往上翻白……
如果时既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定会骂他不要脸。
对上时既迟的视线,郁淞收起心中淫//乱的想法,勾唇笑了笑:“这回算你欠我的吧?我能讨个报酬吗?”郁淞目光下滑,定定地凝在时既迟柔软红润的唇间。
刚吃过辣辣的东西,湿润的唇瓣微微肿胀,泛着红艳的微光。
“想亲我?”看出对方的意图,时既迟拽着他的领口向他凑近,炽热的呼吸落在郁淞的下巴尖。
两人目光对峙,一个怀着浓烈的欲/望,喉结微滚。另一个似笑非笑,把对方的心思全都收在眼里。察觉到郁淞低下头,倾身向他贴近,时既迟往后一退,避开他的吻,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饭店:“没名没分,你有什么资格?”
没名没分……
郁淞看着某人的背影,指腹重重地揉过唇角,意犹未尽地笑了笑。
很快就会有名分了。
星舰在军用航道上飞速穿梭,降落于弥顿星的星港里。刚一着陆,他走出舱门,踏着登舰梯下行,便有士兵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草草敬了个军礼。气还没喘匀,就跟时既迟汇报道:
“上将大人,监狱遭劫,帝国战俘有一半以上都不见了!”
5. 05
落地后,还没来得及停歇片刻,接到消息的时既迟便飙着悬浮车回到军团。从悬浮车上走下来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捂着头缓了缓,脚步虚浮,差点栽倒向前扑过去。
一双长臂从身后揽住他,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头按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他靠了一会儿,头晕的感觉好些了,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起,郁淞香草味的信息素钻进鼻尖,时既迟莫名有些烦躁。
这Omega真够浪的,阻隔贴都不好好贴着。
若是仔细观察旁边的人就会知道,郁淞的阻隔贴贴得好好的,香草味信息素只有他能闻到。
把郁淞推到一旁,时既迟在认证系统刷了脸,舱门缓缓打开,他又嫌开得太慢,抬脚狠狠将其踹开。
“上将大人,”闻声赶来的士兵因看守不善而瑟瑟发抖,把目前得到的情报全部给时既迟汇报,“据分析,被劫走的人信息素等级都是A级及以上,我们的监测系统追踪到茨哈星,就显示手铐被他们销毁了,查不到对方的身份。”
时既迟冷眼审阅着光屏上浮现出的数据,星图上一条红线描摹着战俘逃跑的路线,从弥顿到茨哈,他们几乎是一路直行,丝毫不担心被人抓到一般猖狂至极。
他的脸严肃起来,尽管他身上穿的只是休闲的常服,但习惯性绷直的脊背比谁都挺拔,站在其中,一股子领导气质凸显出来,足够威慑到在场的所有人。听完汇报,他眉心轻皱一下又迅速舒开,转眼望向其他囚室里攘袂切齿的战俘:“剩下的人审了吗?”
“审过了,”下属说,“他们像是完全不知情,还骂我们恶人先告状。”
从士兵们的议论里,据说剩下的劣等战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午休轮班的时间,A级以上的战俘便像人间蒸发一样。而面对联邦的审问,他们怒目圆睁,指控联邦动用私刑,把他们亲爱的战友掳走,却反过来说他们勾结外人意图越狱。
听起来确实群愤激昂,但时既迟并不因此认定他们无辜。
“接着审,盯紧点,有什么异常随时汇报。”
“是。”下属领了命,如释重负地退下。
时既迟抬脚走进控制室,里面围坐着军团的数据架构师,他们对着巨型光脑挠破了头,尝试着写了无数个代码,却无法找出入侵军部系统并篡改指令的人。
抱手站在一旁待了很久的郁淞忽然动作,他迈着长腿三两步跨到座椅旁边,随机挑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架构师,敲了敲控制台:“让我坐一下。”
架构师转头观察时既迟的表情,确认上将大人没有反对之后,忙不迭从座椅上爬起来:“郁先生您请。”
眼见郁淞毫不客气地坐下,几个架构师互相对了对眼神。
要是昨天以前,他们才不会把这个Omega放在眼里。毕竟前七个Omega没有一个不是待几天就哭爹喊娘要回家的娇气鬼,上将大人对Omega们更是不屑一顾,他们以为郁淞也会如此。但上将大人征战回来之后,传言里就说,时上将跟郁先生关系突飞猛进,短短一天之内就从拥抱到约会做了个遍。刚开始还不信,现在看来……好像传言没错。
上将大人的人,他们哪敢招惹。
纤长的手指在按键上轻扣,郁淞垂着眸,睫毛被光屏映出亮色,他似乎是回忆了一下,向架构师们询问道:“我记得,监测手铐是连接了军部系统的对吧?”
“是的。”架构师异口同声回答。
郁淞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手指迅速有力地敲击着键帽:“那就没问题了,我会。”光屏上浮现出他敲下的一行行代码,刷新的速度甚至比不上他写代码的速度。
余下众人皆面面相觑,郁淞写得太复杂,他们看不懂。他们都是联邦最杰出的架构师,连他们都看不懂的代码少之又少,更大的可能性,是郁淞在装神弄鬼。
但是,图什么呢?
时既迟单手搭在郁淞身后的椅背上,他对数据架构略有涉猎,粗略地扫了一眼。专业架构师都看不懂的代码,他自然更不会理解。
视线从光屏移向郁淞的脸上。
他从未正眼瞧过郁淞,所以对方的长相,他向来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郁淞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能认得出来,但一旦闭上眼,他想不起。
此刻控制室的昏暗给他创造了观察对方的极好条件。一眼看去,郁淞的脸没那么硬朗,就跟普通的Omega一样,没什么特别。但仔细观察,他的身高体型乃至绷着的每一块肌肉,都跟Omega搭不上边,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力量感,是华夏星那样秀气、刚柔并济的长相。
郁淞敲下最后一个字节,发出“啪”的键盘声。时既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过于久了,久到郁淞早就察觉,无声地享受着这场充满审视的打量。
他把头靠在椅背上,额前的碎发垂到眉间,微眯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时既迟:“被我帅到了吧?”
时既迟默不作声收回视线,没来得及看光屏上显示出来的东西,随口嘲讽道:“我看你是想提醒你,忘了挂虚拟IP。”
郁淞果然猛地坐起,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指着光屏上追踪到的地址:“不用挂,他们追不过来。你看,查到了。”
时既迟这才抬眼,光屏上解析出来的地址连接到星图上,在某个区域圈出方正的形状。它的中心写着四个字,“里赛军区”。
那是蔚珩元帅的地盘。
几个架构师瞠目结舌,纷纷询问郁淞是怎么查到的。郁淞好为人师:“监测手铐除了监测信息素之外,也可以测出被囚者的生物电信息。每个人的生物电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架构了个新的模型,在全星际范围内搜索对应的电波,发现他们最后停留的地方,都在这里。”
确认战俘被劫到里赛军区后,他入侵了对方的防火墙,访问他们还没来得及删掉的操作日志,就看见他们篡改了军团的囚禁指令。
几个架构师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怎么查都追踪不到,原来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但仅靠分析生物电就具体定位到某一个人身上,技术太难,他们就算知道大体方向,也写不出具体的程序。
生物电分析原本是一项新兴的技术,后来因为涉及隐私等各种伦理道德因素,被星际联合会明令禁止,所有开设此项学科的学校都被迫叫停。
郁淞一边解释,一边求夸地朝时既迟挑眉。
时既迟对不属于他专业范围内的事情兴趣不大,没注意听他们的技术交流,只是望着光屏上标记出的地方:“知道了。”
蔚珩元帅吗……
时既迟沉思。
他和蔚珩只是一起开过一两场会的交情,彼此并不熟悉,要把手伸到蔚珩的军区,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霍奇森是蔚珩的卧底,一旦被他知道时既迟注意到元帅,势必会打草惊蛇。
舱门旁的监视器弹出一则申请,门外的士兵等着,说是找时既迟上将。
时既迟走出舱门,候在一旁的士兵便迎上来,低眉顺眼道:“上将大人,邵司令在催您交检讨。”
检讨?时既迟早忘到一边,若不是听见士兵提起,他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不过想起来是一回事,时既迟压根没打算写。他狂傲地仰起下巴,泰然自若道:“不交,让他滚。”
“是。”士兵见惯了两个领导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自动把时既迟的话翻译成上将大人还需要时间,拖着拖着邵建章便会忘掉。
见士兵马上走出监狱,时既迟叫住对方。士兵被吓得腿都软了,不情不愿转过身,挤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上将大人您……还有事吗?”
“把校尉级的军官都叫过来开个紧急会议,十分钟之内给我到齐。”
*
“一群废物。”圆桌被巴掌拍出巨响,整个会议室的人跟着桌面一起颤抖。
头顶的灯光白得晃眼,一水儿的军团制服中,衬衣长裤的时既迟格外突出。他板着脸站在众人面前,双手撑在台面上,略俯身,背弓随他的动作凸起,把越狱者的信息投影到光屏上来回滚动。
“几个人都看不住,”时既迟尖锐地目光从人群身上冷冷扫过,“联邦养你们有什么用?”
没人敢答话。一群人像小鸡崽一样抱团发抖,垂着头几乎能把桌面盯穿,祈祷大发雷霆的上将大人能早点消气。
恐吓完下属,时既迟收起神色,调出星图,标记出监测手铐被销毁的茨哈星。
“莫尔斯,带两队人去茨哈附近仔细搜查。”
听他交代完任务,众人不免松了口气。上将大人威压太强,仅仅是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都会被强大的气场逼到窒息。
他们都等着时既迟宣布散会,然而并没有等到。时既迟又说,军团的防火墙系统坚不可摧,外来的攻击者再强也不可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入侵且篡改指令。
“除非……军团内部出了内鬼。”
此话一出,刚有点放松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尽管知道自己清白,也担心时既迟把注意力放到某人身上,无从辩解。
霍奇森低着头,偷偷掀起眼皮朝上看了一眼,没想到就这样跟时既迟对上视线。
!!!
他做贼心虚地垂下头,却被时既迟点了名字。
“霍奇森上尉。”
所有人朝他看来,目光如炬,就像是看出他是那个内鬼。他迫不得已抬起头,佯装无辜疑惑的样子,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上将大人?”
时既迟逼视着他,眸光被卷长的睫毛掩去一半,像个认定了猎物的狼王。
霍奇森抑制不住地淌出冷汗,时既迟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揪出来的时候,上将大人忽然笑了,唇角勾起温润的弧度,仿佛刚才那个威风凛凛训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交给你来查吧。”
霍奇森如蒙大赦。
*
军团的树林里有一片监控死角,不少易感期的Alpha在这里滥交,时既迟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已过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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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时间,万籁俱寂。灌木后却藏着个身材彪悍的人,满身肥硕的肌肉,被路灯映照出的肤色发黑。他警惕地望望四周,才打开光脑,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人,跟对方拨打语音通话。
“是的,时既迟应该没看出什么。”四下无人,他才敢直呼时既迟的名字,“他刚刚在军部会议上大发雷霆,还派了亲信带队去茨哈搜查。”
时既迟在会议上发的火,在他看来就是无能狂怒。
“是吗?”通讯对面的男人嗓音低沉,若有若无地轻笑一声,听得人感觉鼓膜都在震动:“继续盯着。”
“是。”霍奇森答话,紧张地左顾右盼,弯下身子,贴着灌木丛边缘跑出树林。
脚步踩在枯叶上发出脆响,时既迟藏在树丛后,关掉录像。耳朵微动,灵敏地分辨出这个声音来自与霍奇森不同的方位。
在对方靠近的一瞬间,时既迟先他一步转身,抬起手刀横着砍向那人的脖颈——
那人用胳膊接住这一击,反手抓住时既迟的小臂,把他往身前带。
“嘘,是我。”郁淞捂住时既迟的嘴,警觉地盯着刚走开不远的霍奇森。两人藏在树后的阴影里,互相只看得清些许轮廓。
视觉受到压制的时候,听觉和触觉便显得灵敏。捂在嘴上的手掌略粗糙,不像一个娇生惯养的Omega。四周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夹杂着细微的虫鸣。
手背被时既迟鼻尖的温热气息喷洒上去,郁淞只觉得头脑发麻。见霍奇森彻底离去,郁淞没有第一时间放开时既迟。他感受着对方的呼吸,终于心念一动,用大拇指磨蹭着刮过温软的唇瓣。
夜色之中,他看不见时既迟拒绝的表情,也没有感受到对方有推开他的意思。心跳不安分地调动着他的理智,他低下头,向时既迟靠近。
四片唇即将贴在一起的时候,时既迟捏住了郁淞的下巴。探照灯恰好转到此处,映亮他们的半张脸。
时既迟把郁淞的脸转向一侧,从后者与树干之间脱身出来,纯白的衬衣被强烈灯光照得像层轻透的薄纱,时既迟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被映照出来。
胸前的布料被全部塞满,没有一点透光。郁淞目光下移,只见时既迟腰身极细,与衣料之间的大片空隙被白色灯光填充。探照灯一点点挪开,他的影子便一点点偏移,像天上明净的白月,被黑云缓缓遮挡,却更让人心动。
“看够了没。”时既迟语速缓慢,他刚从一阵头晕目眩里缓过神来,就看见面前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能把他拆吃入腹。
郁淞乍然回神,下意识道:“抱歉。”反应过来想改口说不够,但被他及时止住。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挑衅上将,这次道个歉,说不定会让时既迟对他改观一下。
“刚才的事……”时既迟果然没有追究他紧盯不放的行为,顿了顿,后面的话不用补充,郁淞一听便猜到他的心思。
“什么事?发生什么了吗?”郁淞假意环视一圈,双眼露出茫然,“我什么都不知道。”
戏太过了。
时既迟没忍住瞪了郁淞一眼,但对方这个举动足够让他明白,郁淞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忽略掉对方过于夸张的演技,时既迟拍了拍郁淞的肩:“跟我走。”
从低等军官宿舍区背后绕过去,穿过一小片灌木丛,一座独栋的别墅矗立在黑夜里,雕篆复杂的黑漆大门两侧挂着悬浮在空气里的壁灯,下方分别站着一位护卫。
这是郁淞第一次涉足时既迟的私人领地。院子里除了草木以外,就只剩下几个来回洒扫的机器人。
跟房子主人一样的性冷淡风。
时既迟没有理会护卫兵震惊八卦的眼神,径直领着郁淞走进他的房间。悬浮灯球在开门的一瞬间亮起,为两人指引方向。
“老公你这是……?”郁淞表面迟疑,内心却开始摩拳擦掌。
时既迟往他身下瞥了一眼,眉梢挂上嘲讽的笑意:“想都别想。”他单手撑在房间内的大型光脑前,启动电源之后,对着郁淞拍了拍桌面,语气自然得像在使唤一只听话的狗,“坐。”
郁淞闻声抬步过来,坐在时既迟拉出的座椅上,仰视着时既迟。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去,时既迟的领口微垂,却一定要把纽扣全都扣上,颇有几分禁欲的诱惑感。腰间的衣料全都顺着时既迟俯身的动作往下垂落,唯有胸前那一片,依旧昂首挺立,被撑得鼓鼓囊囊。
调试完设备的时既迟察觉到他的视线,几不可闻地“啧”一声,抬手掐住他的后颈,算是一种警告。
郁淞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听见时既迟说:“帮我个忙。”
上将大人向人求助的样子也高高在上的,却让郁淞想在某种地方,让他红着眼,反过来求他……
双眸不自觉地眯起,郁淞挑眉:“这是另外的价钱。”
“想要什么?”时既迟料到他会讨价还价。
视线在时既迟的身体上流转,在对方耐心耗尽的时候倏然收回。郁淞冲他纯良地笑道:“先攒着,之后一起给。”
6. 06
军队这种压抑的地方,流言总是穿得飞快——关于上将大人的流言更是堪比星舰跃迁。
才集合登舰前往军校的一会儿工夫,时既迟把郁淞带回住处的消息便传播开来。训练跑道上,晨跑的士兵聚在一起悄悄讨论。
“你也听说了!据说上将大人跟那个Omega待了一晚上。”
“那Omega也挺牛逼的呀,上将那可是顶A,他居然能受得住。”
“要不怎么说上将喜欢他呢?”
……
几个人哄笑着散开,话里话外都是对Omega的性别偏见。
时既迟听见一耳朵,并没有急着解释。郁淞穿着时既迟的军装,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笑嘻嘻同他说话。
两个人一起出现,且都一脸倦色,Omega还穿着上将大人的军服,更加印证了传言,七嘴八舌说时既迟那么冷淡的人居然把衣服给别人穿,不是睡过了还能是什么。
时既迟听得无奈,他是冷淡,不是洁癖。更何况军服是某人死皮赖脸要过去的……
两人确实干到通宵,关掉光脑之时,天已经亮了。时既迟拿着干净军服去泡澡,浴室门被他紧紧关上,依兰花味的信息素被隔绝在舱门内部。
他换完衣服,贴上阻隔贴,等信息素全部散尽后,才打开舱门。郁淞毫无身为客人的自觉,脚踩着地板,躺在他床上。
时既迟头顶氤氲着热气,沐浴露的木质香气很快蔓延到每个角落。他趿着拖鞋走到郁淞面前,伸脚踢了踢后者的小腿肚:“爬起来,那边有沙发。”
“你舍得让我一个Omega睡沙发吗?”郁淞蹭地坐起来,床单上有他睡出来的褶皱,看得时既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时既迟弯腰把床单抚平,自顾自躺在床上,背对着郁淞:“舍得。”
郁淞气得发笑,直接在时既迟背后脱掉上衣。落地防弹窗上映着他的影子,匀称的身材被时既迟收入眼中。
眼见着郁淞伸手抚上腰带,时既迟骤然翻身坐起:“你做什么?”
“洗澡啊。”郁淞理所当然道,还没等时既迟阻拦,他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不过……老公,你这么突然把我带进来,我都没衣服换呢。”他人畜无害地盯着时既迟的眼睛,却见时既迟错开视线,脑袋怎么都掰不回来。
尽管只看一眼就偏过了头,郁淞的形状还是被他看了进去……
“老公你说句话啊,我总不能明天裸着在外面闲逛吧?”郁淞握着时既迟的两肩,轻轻晃了晃他。
“衣柜里有新的军服,你自己去找。”时既迟语速飞快地撂下句话,转身把自己砸进枕头里,还捞起薄毯,把脑袋罩住。
郁淞被他惊弓之鸟一般的行为逗笑,伸手在薄毯隆起的鼓包最下侧拍了拍,转身走向时既迟的衣柜。
我特么……
时既迟咬咬牙,臀部被不轻不重一拍,一股羞耻漫上头来,他拽开毯子,张口想骂人。而郁淞早已快步走开,拉开他的衣柜,欣赏艺术品那样挑选衣服。
时既迟的衣柜被收拾得很整齐,左面是还未拆封的新军服和新内裤,右面是被木质香水浸染入味的旧衣裤,熨烫得干净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郁淞悄悄转头,见时既迟已经灭了床头的灯球,整个屋子里只有他待着的地方有灯球伴他随行,照亮他身前的几分地。
他没有动时既迟的新军服,而是探手,抓起衣柜底部折叠起来的小块布料,估摸着他们尺寸相差不大,郁淞拿起布料,蒙在鼻尖嗅了嗅……
尽管洗得干净,但贴身衣物上面总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信息素的味道。他从时既迟此地无银的香水味中,分辨出一种花香。不知道是什么花,但只勾得他心神荡漾,小腹间竟涌起一股冲动。
扼制住脑子里肮脏的想法,他随手拿了一套时既迟的短袖军服,溜进浴室。
他们睡眠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时既迟走到沙发拍郁淞脸的时候,就看到郁淞穿着他的旧衣物。
一股无法名状的薄怒堆积胸口,时既迟下手一重,把他留在郁淞脸上即将消失的淡红手印又加深了些。
郁淞捂着脸醒来,哭唧唧地卖惨:“你怎么睡醒就打Omega啊,我要把你告到军事法庭。”
“尽管告。”反正军事法庭一半以上都是他的人。
衣服已经套在郁淞的身上,要让人脱下来实在有些麻烦,时既迟干脆不想要了。
而此时的他全然不知,郁淞不要脸到把他的内裤也偷去穿了!
*
按照军团的惯例,每半年进行一次测试,包含军事技能和身体素质。测试结束后,士兵们喜提休假两天。
时既迟所到之处,士兵们都自觉地停下来,让上将大人先行测试。他测试完后,抱手站在一旁守了半天,被他们堪忧的身体素质气得冷下俊脸。
他伸出手臂,被抽了两管鲜血。别人看到针尖多少有点发怵,时既迟却不一样,他天天注射抑制剂,早就对它习以为常,针口扎进血管里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按住棉球等化验结果的同时,他抬脚站在跑道旁,围观一千五百米长跑测试。
一群人被盯得发慌,拼了命地往前跑,慌则乱,就这么几圈的测试里,就有一个人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缠倒,两对人在互相超越的时候撞到手臂双双倒地,三个原本约好一起摆烂跑末尾的人互相追逐,气喘吁吁骂对方不守信用。
“……”等最后一个士兵越过终点线,时既迟按下停表,眉目间挂着冷意,“我看军团伙食太好,某些人反而越训越回去了。”
被他的话吓得对号入座的人内心有鬼地低下头,就怕被时既迟点名抓成典型。
“明天的模拟实战,要是再像今天这个鬼样子,半年假也没必要休了。”
上将大人的实力摆在那里,所有人都望尘莫及。听见他的批评,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乖乖挨批。
棉球被血珠染上点点暗红色,手臂上的针口停止出血,时既迟把它扔进医疗废物箱,独自坐上星舰。
郁淞跟着他踏上登舰梯,在舱门自动关闭之前伸手拦住。感应到人体的舱门重新打开,郁淞从中挤进去,坐到时既迟驾驶舱的后方,扒着椅背凑到他耳边:“老公,带上我呗。”
“要你有什么用?”话虽如此,时既迟却并没有把他赶下星舰。舱门缓缓闭合,舰体滑行到跃迁点,时既迟拍下虚浮在空中的某个按键。
郁淞指着自己左手上的光脑:“万一对方计划有变,我能及时查到啊。”
昨晚时既迟找郁淞进他房间,就是为了这件事。他们顺着先前摸到的地址,分析了内部的所有光脑,最终确定下蔚珩的光脑,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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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入了监听插件。
元帅果然没有安心睡觉,他在凌晨四点左右接到通讯。对方的声音做了模糊处理,他们不好判断身份,但听起来,元帅应当也是受制于人。
蔚珩低沉的嗓音敲击着时既迟的鼓膜,压低声音跟对方说:“时既迟那边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暂时不足为惧,你们不用管他。”
模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蒙住嘴在说话:“是吗,既然如此,那批战俘什么时候交给我们?”
“明天傍晚六点整,里赛军区边缘的纳智小镇恰好天黑,我会派副官把战俘交到你们手上。”
……
悬浮车停在小镇中心的喷泉广场边,此时天还没有黑尽,昏黄的夕阳给广场染上一层琥珀色,小镇来往人群悠闲。
根据他们监听到的内容,蔚珩的副官将在某栋人迹罕至的危楼下跟对方交易,时既迟扔下郁淞就朝那边走。
“等等我啊,”郁淞跟在身后,见时既迟没有等他的意思,“你可以用我。”
时既迟忽然一跃而起,三两下沿着墙壁攀上屋顶,居高临下地望着郁淞:“你有什么用?”言毕,他飞檐走壁,在密集的楼房间飞跨。
他一边翻越屋顶,一边往楼下观察。五六个蒙面人等在最里层的楼房底下。几十个战俘要想在小镇上被带到危楼附近并不容易,时既迟在街区中心最高的楼顶,借围护的矮墙藏身,紧盯着蒙面人的动静。
他等了半天,夕阳彻底沉落,小镇陷入黑夜。巷口终于出现浩浩荡荡一群人影,被人用铁链拴住手脚,拖拽着没入阴影里。
时既迟立即打开了光脑,把他们的举动录制下来。
为首的那个人他在军部例会上见过,是蔚珩元帅的副官。他刻意把副官录在镜头正中,只见两拨人交汇,蒙面的那伙人清点人数之后,朝副官点头。
几架机甲从夜幕降临,出现在时既迟身后。他们从机甲上一跃而下,整整齐齐地列成一排,朝时既迟敬礼。
“上将。”蓝眼睛的莫尔斯上前两步,等候着时既迟的吩咐。这几天来,他们表面上被时既迟派到茨哈星附近搜查越狱的战俘,实则是四处巡视,时刻等着时既迟的下一步指令。
蒙面人的头目跟副官低声说着什么,片刻后,两拨人就此分手。时既迟收起光脑,脸朝蒙面人的方向偏了偏,跟莫尔斯下令道:“暗中跟上他们,想办法找到他们的窝点,在附近装上微形监控器。”
“是。”莫尔斯抬起右手搭在左肩,朝时既迟浅鞠一躬,便朝身后的战友打了个手势,一齐乘上机甲,在楼房间穿梭。
他们离开之后,时既迟飞檐走壁回到广场上。里赛军区的群众一向夜生活丰富,此时附近仍有不少年轻的人在逛夜市,。他四处转着,把广场绕了一圈,都没找到郁淞的身影。
忽然一阵心悸,随后脑子像灌满水的大缸,稍一动作就沉重地晃荡,头晕目眩。几天来,这种情况越发频繁。
他就近找了个花坛,坐在周围供人休息的一圈瓷砖上。四周人群攒动,目光急速扫过每一张脸,却没有一张属于郁淞。
不知道又跑哪鬼混去了。
时既迟心里生出些许烦躁。
腕上的光脑闪烁着红光,时既迟抬手,一则提示窗弹到面前的空气中:
“信息素异动,初步判断为易感期。”
7. 07
时既迟的易感期一直很不稳定,几乎随时都有爆发的风险。对比普通Alpha三个月一次,他一个半月一次已经算是频繁。
但上一次易感期距现在也才一个月左右,按道理说,还得等半个月后,才会迎来下一次易感期。
“……”时既迟叹息。果然,抑制剂起的作用越来越小了。幸好他有随身携带抑制剂的习惯,想到这里,他稍微松口气,至少不会手足无措。
易感期的燥热感很快蔓延至全身,他脱掉手上的黑皮手套,从黑色工装裤的兜里掏出一支抑制剂,用牙将橡胶套咬开,凭着肌肉记忆,反手将其注射进腺体里。
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时既迟闭上眼,满怀期待地等着抑制剂起效。然而两分钟后,体内的燥热却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退,反而越烧越烈,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推进□□里。
身体极致难受的时候,每一秒都是折磨。
再睁开眼,眼底已染上无尽的狂躁,周边的一切都能勾起他的破坏欲。
以往注射抑制剂时,他都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液体包裹住腺体,随血管流向全身,缓解他心里的躁动。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感觉。就像只是注射了生理盐水那样,不会引起任何反应。
他不信邪。上一次注射了十几支抑制剂才压下,没准这次也一样呢?
他掏出更多的抑制剂,忍着颤抖的手,一支一支往后颈上扎。
没过多久,后颈上就显出密密麻麻一片针孔,腺体被扎得像个筛子。伤口太多,他的自愈能力有所消退,渗出一片血迹。
身上的二十支抑制剂全部注射完之后,时既迟喘息着停手。整个人透露着颓丧,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不时有人从他面前路过,他看见不同的鞋面,以不同的步态和速度走过。
……没用。
时既迟捏了捏拳头。
抑制剂,失效了。
他头一次生出些无助的感觉。失效的抑制剂起了反作用,把他压抑了十多年的信息素全部激发出来。
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烈,逐渐飘散开来。
依兰花味勾人/欲望的信息素萦绕在鼻尖,时既迟岔开双腿,两手撑着冰凉的瓷砖面站起来。
靠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他决定放弃郁淞,先把自己藏进悬浮车里,至少不能让别人闻到他的信息素。
脚步虚晃,他的身子晃晃悠悠。下一秒,他就被地上凸起的碎石绊上,向前栽倒过去。
附近百米以内的人都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循着味道围在他身边,把他圈在原地。
他坐起来,动作有些迷茫。理智荡然无存,他倒在台阶上,红着眼喘息。
顶级Alpha易感期时候的信息素本就有催情的能力,很多Alpha都被他的信息素引诱得显露出暴躁的倾向,而Omega则是脸红腿软,隐隐有发情的趋势。
至于Beta,他们不能闻出信息素的信号,却能闻到味道。如果是别的信息素还好,可时既迟是依兰花味……
Beta们被依兰花的味道勾引,也聚了过来。
时既迟一抬眼,就看见附近的所有人,全都如狼似虎地盯着他。
“……操。”时既迟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
郁淞等时既迟的途中太过无聊,便随意踱步,在广场周围闲逛。路边店面很多,做什么的都有,他灵机一动,想给时既迟准备个惊喜,当然,惊吓也可以。
逛来逛去,他走近一家饰品店,里面摆满名贵的宝石,任君挑选。他看中一款石头,名字叫泉血石,是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才挖掘出来的宝石,比金刚钻还稀缺,因此价格也越贵。
但郁淞少爷挥金如土,钻不钻石的想要就要了。他径直走入店内,朝着正在打磨黄金的老板问:“这石头我能自己设计对吧?”
“是的。”老板扶了下眼镜,奸商干久了整个人都会带上那种气质,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扫来,分析着面前的人有几分钱。
郁淞身上还穿着时既迟的军服,左肩上的五星标志着至高的权力。老板立即变了脸,连语气也变得谄媚起来:“军爷喜欢什么,随便看,想怎么弄都行。”
军人的主意他不敢打,但只要对方给钱就好。
“嗯,”郁淞没拒绝军爷这个称呼,摆起上将的架子,从柜台摆放的红漆盒子里抽出一张纳米手帕,抬手取下一枚泉血石。
泉血石质地温润细腻,在灯光下泛着淡蓝,像一汪剔透的泉水。而接触到人体时,它会随温度的上升而变色发红。
正常体温下,它是石榴一样晶莹的淡红。而人体温过高的情况下,它会变深,显出血色。
这便是它名字的由来。
郁淞取出一枚芯片,坐在店中央的桌边。浅色的桌布、纯白的灯光,将宝石的色彩和质地凸显得淋漓尽致。他把芯片插入光脑,往里面写入程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觉间竟已天黑。他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甩了甩发酸的手,捂着脖子歪歪脑袋,把芯片植入泉血石里,对着支付机刷了瞳孔付好款,便交给老板打包。
他身高腿长,单手插兜靠在收银台上,眼里映着各种宝石的光彩,表情张扬,活像个人形招牌。不少人冲着他的脸走进店铺,却被标在底下的价格吓得退缩。
从过往的人群中,他听见不少人议论纷纷,似乎是同一个话题。每个人脸上都是控制不住的八卦欲,越说越激动,向某个特定的方向跑去。
郁淞竖起耳朵,只捕捉到模糊的“上将”、“信息素”、“发情”、“易感期”之类的几个关键词。心跳漏了一个节拍,他直觉不妙,随机抓了一个路人,问道:“你们说的是哪个上将?”
他想,联邦上将有五个,怎么可能偏偏是时既迟。对,一定不是……也许是里赛军区的那个姓石的上将呢?
可路人出口的话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期望:“是第四军团的时既迟上将。”
时既迟……
郁淞疯了一样冲出店门,身后老板拎着精致的礼品袋从操作间出来,正要把泉血石交付给他,却见他拔腿就跑。
心跳快要冲破胸口,一股焦灼陡然升起,不安地拨动着他的心弦。过往路人被他横冲直撞吓得闪开,他冲进人群最拥挤的地方,还没看见时既迟,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依兰花味的信息素浓烈地扑进鼻尖,围在旁边的人对时既迟充满觊觎。担忧的眉眼瞬间被怒意覆盖,与此同时,他被这种味道勾起欲/望,全身的热意集中于同一处。
他拨开挡路的人墙,只见围成的圆圈正中,时既迟坐在台阶上,用拳脚威吓对他蠢蠢欲动的人,眼底却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情/欲。
时既迟你好手段……Alpha、Beta、Omega都被勾得团团转。
郁淞目光狠厉地扫过人群,把跃跃欲试的路人威慑到退开。
他跨步到时既迟身后,蹲下身,从背后伸出手,扶住时既迟的腋下,刚要把人抱起来,就被时既迟反手一个肘击。他眼疾手快地把对方的手臂挡了回去,炽热的呼吸贴在时既迟耳边:“老公,跟我走。”
怀里极不安分的人忽然镇静下来,时既迟转过头,眼底被易感期折磨到渗出点点泪液,血丝从边缘往瞳孔延伸。
“郁淞。”他确认了来人,嗓音很低,喊到最后,尾音一拐,变成了勾/人的语调。
“是我,”郁淞喉结一紧,把时既迟的手臂搭到他的肩上,扶着人站起来,“我们回家。”
他略微弓着身子,让时既迟可以把重量全部靠在他身上,从人群中穿过。
他们离开后,围观的人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关系。郁淞管时既迟叫“老公”,时既迟还没有反驳,像是早就习惯的样子……
悬浮车副驾的车门被郁淞砸得发出重重的声响,显示着他的急切。他转身绕到驾驶座,仪表盘上的速度飙到最高,车身擦着空气在城市上空穿行。
他开得很快,上下颠簸的感觉很强烈,两个人都难受至极。车子降落在时既迟住所的草坪里,因为惯性往前拖出很长一道痕迹。
他拽着时既迟的手,察觉到后者步伐不稳,几乎下一秒就能倒地,直接伸手把人打横抱起。门禁系统自动识别时既迟的瞳孔,两人拉扯着进了屋,门在背后自动合上,悬浮灯球随之发出微光。
时既迟被郁淞略急促地放在床上,还没等他从头昏眼花里缓过神来,便听见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
郁淞脱掉了他的军服,身上的薄肌被灯球映照,落下纵横一片的阴影。他动作利落,身躯上的遮挡都被随手扔到地上,眉眼压着怒意,跪在床沿将鞋抖落,朝时既迟爬过来。
意识到郁淞的意图,时既迟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易感期的缓解,不靠抑制剂,就得依靠泄/欲。此时的他需要郁淞。
一种愧疚感涌上心头,时既迟偏过头,看着落地窗上Omega的倒影。
郁淞从床尾爬至床中,手臂撑在时既迟的头边,两腿岔开,把他禁锢在其中。尽管知道郁淞是自愿的,他也说服不了自己,因为他在此之前,对郁淞完全没有过半点想法。
郁淞为了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宁愿牺牲清白也要帮他度过易感期……
时既迟想,他可以对郁淞负责。
郁淞托着时既迟的侧脸,把他的脑袋转过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时既迟迷蒙的双眼,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怎么,我给你脱?”
时既迟摇头:“不用。”他抬起骨节泛白的双手,解着衣服上的纽扣。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他竟然有些手抖,纽扣总是对不准洞口。
他试了又试,却总是解不开。
手腕被人猛地扣住,郁淞按着他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往身前一带,闭眼吻上时既迟的唇。
跟想象里的一样柔软。郁淞半睁着眼,感受着唇间的热意,随后沉醉地闭上眼,右手掐着时既迟的双颊,把他的舌尖送入对方的口中。
时既迟紧咬牙关,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抵在郁淞胸前,把他往外推了推。
郁淞手捏住时既迟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牙齿不自觉地分开,郁淞趁机顶入他的上颚。突如其来的痒意从上颚直达大脑皮层,每一根神经都在兴奋跳动。
时既迟没忍住牙关闭合,郁淞被他咬出了血。血腥味混着香草味的信息素充满口腔,时既迟下意识张开嘴,想让郁淞从他嘴里退出来查看伤势。没成想,郁淞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伤,在时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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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张嘴的时候,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嘴里扫荡。
时既迟紧紧攀着郁淞的脖颈,喉间不住收缩,把两人的涎液和郁淞的血液都咽了下去。
领口被猛地一扯,最上面一枚纽扣被弹出去,在地面滚了两圈,平躺在地。郁淞把托在时既迟脑后的手撤下,失去支撑的时既迟把他拥得更紧。
他炽烈的吻停歇片刻,说话时候四片唇瓣相互摩擦,嘴角挂着晶莹的液体,红色血丝混在其中,像滴入水中的品红溶液,牵着细腻的丝线:“上将大人拿惯了枪,竟然也会手抖吗?”
他两手从时既迟的胸膛上开始,盲人探路那样伸手触摸,摸到一枚纽扣,便把它解开:“还是故意脱得这么慢,想看我们两个谁先忍不住?”
时既迟的衣服被他往身后一甩,恰好盖住悬浮在半空的灯球,本就幽暗的环境更显暧昧。环在他脖颈间的手被他抓起,按在时既迟头顶的床单上,时既迟随着这个动作被他推倒下去。
郁淞撕下后颈上的阻隔贴,香草味的信息素变得浓烈,跟时既迟的混在一起。Alpha的信息素天生相克,空气里弥漫着对抗的氛围。
这么久以来,时既迟只是觉得奇怪,郁淞无论是体型还是性格都跟Omega差别太大,他却从未对郁淞的性别产生过怀疑。直到这一刻,他才从浓度过高的信息素里意识到。
“你怎么是Alpha?”
郁淞笑了一声,把时既迟身上的最后一块布料抛开,俯身贴在后者耳边,低语道:“不装Omega,怎么骗老爷子同意我跟你订婚?”
话是这样没错。
时既迟胯间一凉,骤然惊起。
他好歹是个顶级Alpha!就算跟Alpha那什么,也不该是被动的那一方吧?就这么被人睡了,传出去他上将的脸往哪放?
他抬脚踹在郁淞胸口,刚想起身反过来把人压住,就被郁淞抓住脚踝翻过去趴下。
郁淞从背后压了上来,性/感的气息咬在他的耳边:“乖,你的信息素等级太高,想让我被它折磨死吗?”
经他一提醒,时既迟想起来了。Alpha之间不仅信息素相斥,还会出现一方压制另一方的情形。
两个Alpha在一起,一旦被标记,两种信息素会在体内打架。
时既迟还好,他的信息素等级太高,别的Alpha很难对他真正标记。郁淞的信息素很快会被逼出他的腺体,不会对时既迟造成很大影响。
但郁淞不一样,他只是个A级Alpha。如果被标记的是他,时既迟的信息素会慢慢侵入腺体,轻则导致腺体萎缩,重则致死。
考虑到这点,时既迟果然不再反抗,尾椎骨下浑/圆柔软的某处被郁淞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他闭起了眼,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羞/耻。但是……等那股刺痛的辣意退却,感觉好像还不错。
郁淞的手指沾了什么东西,涂在时既迟身后,冰得他抓紧了手下的布料,脊背绷紧,腰腹向下塌陷,两侧的腰窝极深。郁淞盯着他的两个腰窝,颇有闲心地估计了一下,要是装满水,应该能养两条金鱼。
时既迟感觉到郁淞把手指拿开,停顿片刻。他听见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不久之后,郁淞又重新压了上来。
……
时既迟撑住身体维持平衡的手臂不住晃动,眼前的物品忽上忽下,狭长的双眸此刻染上红晕,疼痛与另一种感觉交杂起来,逼得他眼底湿润。
床头的光脑亮起,时既迟在摇晃的视线里眯起眼,仔细盯了半天,才看清上面的字。
是抽血的化验结果,说他信息素水平异常高。
时既迟默默翻了个白眼,在他易感期都爆发之后才出结果,有个屁用。
手里顿时一空,光脑被身后的人夺过去,扔进被子里。扶在后腰上的手发烫,时既迟眯了眯眼,整个人往前晃悠的幅度忽然远了好几分。郁淞惩罚性地哼了一声,在时既迟的腰间掐出红印,沉声道:“专心。”
时既迟愣了愣,脑袋一片酥/麻。他往前爬了一步,却发现自己像被吸盘紧紧吸着,郁淞对他穷追不舍。
“你到底……”他被突然往后拉拽,腰部极速塌陷,小腿轻抽,磕在床垫上的膝盖随之抖了抖。尾音被迫变了调,跟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上将反差极大。
“嗯?”郁淞眸色沉了几个度,确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专心。被时既迟一开口打断,他还以为对方有什么问题,动作顿了顿,等着后文。
时既迟缓过神来,轻声补充上最后一个字:“……了?”
没头没尾的话,郁淞却听懂了。他低低地笑了两声,一半都不到,时既迟就问这种话——看不起谁呢?
“差得远呢,”他俯下身,胸膛贴上时既迟的肩胛,叼起对方泛红发烫的耳垂,“不过你要是想的话,现在就可以。”
时既迟欲哭无泪。
他以为自己已经忍到极限了,郁淞怎么才开始……
脊背连着脖颈漫上一片红色,其间布满被人啄出来的痕迹,郁淞看得眼热,伸手掐住时既迟的后颈。虎口磨着腺体,他感到时既迟颤了颤,他被对方的反应弄得差点缴械。
仰头忍下那股冲动,他发出一声长叹,拇指在时既迟的腺体上划了划:“转过来,跟我接吻。”
8. 08(上)
空气里全是依兰花和香草混合的味道,源头是他后颈上的腺体。
时既迟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弄晕过去的,唯一能记起来的,是他每次说够了,郁淞都会抓着他的手,用牙咬开新的包装袋,哄他说:“你还很烫,再等等……”
脸上抚过一只手,时既迟顺着这个动作侧过头。
郁淞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不知醒了多久。身上没有一点遮挡,胸前有几道被他挠出来的抓痕。时既迟的头被他按在腹前,他则将手臂从时既迟的颈边环过,一手随意地搭在对方腰际。
见时既迟醒来,他弯着嘴笑了笑,抚在时既迟脸庞上的手动了动,拇指轻柔地摩挲着被亲破的嘴角,眼里是终于占有猎物的满足。
时既迟拍开他的手,掀开薄毯踩着地面下床。腰酸、腿软,被时既迟强撑着忍了下去,面不改色地拉开衣柜,拿了两套崭新的真丝睡衣,连同新的内裤,转身扔了一套给郁淞,自己则背过身去。
穿衣镜里,苍白的日光从窗外照来,无声地揭露时既迟身上深浅不一的青紫痕迹,在脖颈、胸膛尤为密集。他移开视线,慵懒抬手,把真丝睡衣穿上。
训练有素的顶A上将,泛着小麦色的脊背直挺,肩胛随手臂的上抬而滑动,牵扯着肌肉绷紧。大臂和大腿/内侧,以及胸前的一片区域,因极少被晒到,瓷白的肤色跟周围形成强烈对比,错落的红痕显得更加扎眼。
他的身体落在郁淞炽热的目光里。
尽管强装镇定忽视疼痛,微微打颤的双腿却骗不了人。
深蓝的睡衣落在肩上,将郁淞的视线遮挡开。腰腹之间的布料空空荡荡,衣角微动,恰恰盖住被撞红的臀尖。
袖口下垂,时既迟慢条斯理把纽扣系上,依旧是扣到最顶,一枚都不肯落下。衣领将锁骨以下的吻痕掩藏,裸露在外的一截脖颈上,却嚣张地挂着痕迹。
时既迟提起领口,往后拽了拽,仍然遮不住那些暧昧。他略带幽怨地转头,朝走过来的郁淞瞪了一眼。
郁淞举起双手,毫无歉意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保证不啃脖子。”
他垂眸,啃锁骨也不错,或者……再往下点。昨天他咬的时候,时既迟很明显地搂紧了搭在他肩上的手,在他背后挖出好几条伤口。
“你还想有下次。”时既迟穿上军裤,弯腰拾起地面上散落的衣物,扔到房间外,机器人会识别到衣服,自动过来清洁。
“易感期五天多呢,当然有下次,”郁淞歪头耸肩,眼见时既迟要把地上的衣服扔到他身上,他后退一步,撸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块咬痕,“你昨晚踢得我好疼啊。”
时既迟顿了顿。后来他们面对面,他早已精疲力尽,用最后的力气抬脚踹在郁淞胸口。结果被郁淞掰开……他侧着脸,咬住嘴唇不肯出声。
他在上下起伏的视野里,看到郁淞撑在他头边的手。许是报复心起,他咬住了对方的手臂。香草味的信息素在唇间蔓延扩散,混着淡淡的血腥甜味……
某些人被咬的时候一声不吭,下了床反倒开始喊疼了。
时既迟不自在地别开脸,把捡起来的衣物扔给门外的机器人。捡到床脚,他看见了两条内裤……都是旧的。
眼底压着冷意,他两指嫌恶地拈起那块轻薄的布料,皱着眉扔到郁淞怀里。后者身形一颤,脸上张扬的笑容都收敛了些许。
时既迟只是冷冷地扫过对方,漫不经心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爽过了?”
“……嗯。”郁淞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捻了捻手里的布料,乖乖收起锋芒,把时既迟手上的衣服全部接了过来,慢吞吞走到舱门边,送到机器人的面前。
时既迟坐在光脑前,两腿岔开,撑着头冷静地看着对方的动作。等郁淞走回来,他懒懒地动了动眼珠,用视线指着身旁的另一把椅子,示意郁淞坐下。
“那就好好谈谈,你偷穿我内裤的事。”
郁淞小心翼翼观察时既迟的表情,直觉对方虽然面上表现得生气,但神态放松,应该不至于斤斤计较。至少,他现在还能活着坐在这儿。
于是他拉着椅子,巴巴地凑到时既迟身边,撇着嘴角,眼皮微垂,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罚我吧。”
“你罚我……”郁淞想了想,“把你衣柜里的衣裤全部洗干净,或者,不许穿你的衣服,”他抓起时既迟的手,用脸蹭了蹭手心,笑道,“我现在就可以把身上的都还给你,不过我也没有别的穿了。”
死不悔改。
时既迟暗骂一句,不冷不热地嘲讽道:“你说的,是惩罚还是奖励?”
郁淞摸摸鼻尖清清嗓子,眼神四处乱飘。
时既迟一脚踹在他的椅子脚上,郁淞连人带椅一起麻溜滚开。
启动巨型光脑,时既迟没再回头,手指在虚拟按键上急速触动。光屏上映着郁淞的影子,黑乎乎一团,他在时既迟身后站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在处理军务,知趣地转身离去。
“上将,”莫尔斯拨开通讯,时既迟没有打开全息摄像头,免得身上的吻痕被人发现。莫尔斯选择性忽略掉这点越描越黑的异常,低头尽责地汇报,“蔚珩元帅察觉到我们的行动,监视器被毁掉了。”
蒙面团伙跟元帅副官交接完战俘之后,一路乘着星舰押送战俘。原本他们的星舰固定朝着某个方向,发现被跟踪后,忽然急转弯停到另一座荒星上,一方面是临时休整,另一方面是防止时既迟的人继续跟着。
“我们需要重新安装监视器吗?”莫尔斯问。
一股饭香从舱门外传来,饿了一晚一早的时既迟喉结吞咽,抬手在鼻尖挥了挥,试图将味道驱赶开。
“不用。”时既迟开口。
他早料到对方这么神秘的人会极其做贼心虚,处处提防。草木皆兵的状态下,发现他们的跟踪显得理所应当。
幸好他留了后手,派人将某个战俘替换掉,藏在队伍里暗中监视。
“让他伪装好,不要轻举妄动。”
莫尔斯领命,同时郁淞打开厚重的防弹舱门,端着饭菜进来。
他环视一圈,把手上的东西放到长桌另一头,腆着脸把筷子塞进时既迟手里:“给你赔礼道歉,饿了吗,吃饭吧?”
长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瓷盘,在战场上喝惯了营养剂,饭菜的味道就显得过分勾人。
时既迟放下军务,端起饭碗,没忍住讥讽一句:“我家的机器人,你使唤起来倒是顺手。”
郁淞给他夹菜的筷子一顿,坐在对面面色不悦道:“谁说是机器人做的,我做的!”不悦中又带着一丝炫耀,他转头作势要叫机器人进来对质,被时既迟拦住。
星际时代的人类重视效率,虽说不至于全民营养剂,但会做饭的人少之又少,人类厨师便成了高端职业。
郁淞这种小少爷,居然也会做饭?
时既迟将信将疑地把食物放进嘴里,抬眼见郁淞直愣愣盯着他的嘴唇。偷看被时既迟发现,郁淞耳根微红,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好吃吗?”
活人跟机器人做的饭味道真的会不一样,机器人只会按照既定的菜谱,做出好吃但千篇一律的食物。简而言之,没有人味。
活人不会这样。火候、各种调料的比例、烹饪的时长总是因人因时而异,甚至跟做饭者当时的心境也挂钩,会生动得多。
郁淞厨艺很好,而且调料放得少,是时既迟喜欢的清淡味道。
但时既迟并不打算给他脸,只是咽下嘴里的食物,随口敷衍道:“一般。”
微微闪动的眸光却将他出卖得彻底,被对面的郁淞眼尖地捕捉到,勾唇轻笑。
余光瞥见个人影,时既迟转头,几步之外,莫尔斯的全息投影还恭敬站着。为了表示他没有偷听,他还四处转着脖子,假装被别的什么吸引。
“还有事?”时既迟吃得快,放下碗筷,嘴边立即有纸递过来。他抬手,被郁淞挡开,非要亲手给他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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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无声地宣示主权,尽管莫尔斯并不能看见。
莫尔斯点头:“上将有没有看星网上的舆论?”
“从来不看。”注视着郁淞把纸巾扔进纸篓,时既迟起身坐回光脑前。
莫尔斯噎住。他当然知道时既迟从来不看星网,但是……这次闹得这么大,时既迟还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上将没看到就好,我们会处理的。”
“嗯。”时既迟应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多出来的人影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郁淞收了碗筷,把脏盘子都交给机器人,他自己则将方才被时既迟踹开的椅子推过来,坐在时既迟身后,翘着二郎腿,低头专注地看着他的私人光脑。
余光里,郁淞先是皱眉一脸怒火地划着屏幕,随后忽然正经,垂眸跟什么人互相发送了好几条消息,最后,他边看边笑,剧烈的抖动连带着椅子也一起前后摩擦,滚轮划过地面的声音、憋笑而发出的气音传到时既迟耳中,让人心烦。
“你笑什么?”时既迟忍不住问。
郁淞眉梢染上笑意,被他叫到的时候,笑意蔓延至眼底,把光脑上的内容投到空中,让时既迟看。
时既迟随意扫了一眼,是星网上论坛的页面。
标题炸裂:【惊!顶A上将恶意引诱路人!】
因为热度过高,标题后还有一个黄底红字写的“HOT”标志。底部显示的转赞评任意一个都达到惊人的50w,并且在不断增加。
帖子内容:
【亲眼所见!第四军团的时既迟上将在街上当众易感,顶A的信息素诱发周围的Alpha、Omega全部陷入生理期,好多人直接滥交,跟开银趴有什么区别?时上将还跑了,直接甩手不管,是后来惊动了军方,才慢慢把混乱的场面控制住。
不知道时既迟上将看不看论坛,但希望能站出来给个解释,对受害者道歉!】
跟帖:
【我在现场!一群人拉拉扯扯,甚至有好几个Alpha为了争一个Omega而大打出手。】
【还有很多Beta也被拉进去,无妄之灾啊】
【歪个楼,时既迟上将的信息素是依兰花味的!!我一个Beta都被他going到想发.情///°v°///】
【联邦真的要放任这种无德之人担任上将吗?我们普通人怎么办】
原帖煽动性太强,导致论坛上对时既迟一片骂声。偶尔刷到几个帮时既迟解释的,也如石沉大海,很快被淹没,无人问津。
让郁淞发笑的是后来的几条评论,说有个Omega把时既迟带走了,对方还管上将大人叫老公,两个人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照片被传出来,又有人扒出Omega是郁家的小少爷。
八卦很快掩盖了原本的事件,大家的注意力放到照片上,两人相携着离开,昏黄街灯洒在他们身后,影子在地上不断拉长,背影被密密麻麻的噪点衬得模糊。
【对不起但是……我居然莫名觉得他们两个好配】
此后是统一的“+1”。
没找到嗑点的时既迟额角一抽,惊异于网友们的脑回路,索性不再看论坛,把暗中靠近他的郁淞推开:“你怎么还不走?”
郁淞收起光脑,两手托在脑后,笑道:“现在外面都以为我是你的Omega,”他意有所指地垂眸,扫了眼时既迟的□□,“上将大人堂堂一个顶级Alpha,居然能让一个Omega下得来床,要是传出去,大家都说上将大人不行啊。”
时既迟:“……”
眼见对方面不改色,郁淞歪歪嘴,撇下嘴角卖惨道:“好吧,既然老公赶我走……”
他说着,慢慢悠悠往舱门外走。
“回来。”时既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郁淞转头,看见他冷淡的外表下,眼神略显局促。
郁淞咧嘴笑,挤到时既迟的椅子上:“好嘞,我回来。”
9. 08(下)
虚浮在空中的光屏上,简陋的基地墙壁灰白,十来个蒙面人持枪围成一圈,把面如土色的战俘们限制在他们的监视范围里。
这是混在战俘中的那个士兵利用微型监控器传来的实时影像。士兵的位置在人群角落,正对大门,藏在义眼中的监控可以随他的视线而转动,将视野里众人的一举一动尽数传到时既迟的巨型光脑上。
此刻,战俘们被迫蹲在地面,手脚都被蒙面团伙用纳米绳索捆缚,衣料破损,还很新的伤口在破烂处绽开,惨不忍睹。
不久前,有两个战俘试图逃跑,却不小心触发了基地里的警报系统,一时间苍白的墙角闪着红光,刺耳的警报声划破沉寂。蒙面人们闻声而动,一批人去抓逃犯,另一批则守着剩下的人群。
他们刚经历一场审讯,内容是问他们对逃犯的行为是否知情。
无人知晓。
蒙面团伙对战俘们的严刑拷打持续了一整晚,直到两个逃犯被捉拿归案,这场肆意的凌虐才宣告终止。
“嘭——”临时基地并不牢靠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
弥顿星正值夏季,这座荒星却终年凛冬。来者一身军大衣随寒风翻飞,左臂上象征联邦的蓝色橄榄枝被军功章掩住一半,冷硬的脸庞紧紧绷着,帽檐下的眸光不比室外的温度高。
他一手拎一个逃犯,显得毫不费力,手一松,两个逃犯便栽倒进地上的战俘人群里。
镜头动了动,缓缓聚焦到这个人胸前的徽章上——联邦元帅,蔚珩。
光屏之外,眼皮半搭的时既迟像是终于对画面有了兴趣,右腿一抬,翘着二郎腿朝座椅靠背躺了下去,双手交叉,随意地撑在下巴尖,沉默注视着接下来的画面。
曾经跟时既迟对峙过的一级指挥官,就是被抓到的逃犯之一。如同受到莫大的刺激,他双目涣散,趴在地面上很久没有动作,只是紧盯着地板,喃喃自语。当有人关心地问他发生何事的时候,他却一把挥开对方的手,做出个龇牙咧嘴的表情,显然是害怕被人触碰。
另一个人也好不到哪去,疯疯癫癫地笑着,脸上冷汗直流,抓着身边的人神神叨叨。语速极快,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却没人能从他颠三倒四模糊不清的字句里捕捉到重点。
蔚珩波澜不惊地将目光从丑态毕露的两个人身上收回,杀鸡儆猴道:“再有人妄想逃走,就不会像他们这么简单了。”
他居高临下的视线从战俘们身上一一扫过,有意无意地对着镜头的方向多看了一眼,像是察觉到什么,他话锋一转:“不过不急,你们很快都会变成这个样子,”蔚珩垂眸,直直看向镜头里,眼底毒蛇一般冷血的光看得人不寒而栗,嘴角却扬起,“咱们慢慢玩。”
镜头晃了晃,士兵被对方吓得身形一颤。
时既迟冷静地跟蔚珩对视,一股凉意沿着脊柱爬升。随后,他看见蔚珩首先别开了视线,就像方才只是淡然一瞥,并未觉察异常。
“他发现了。”郁淞适时开口。他在时既迟身边坐了半天,亲眼看见后者对下属们发号施令。
不知道为什么,时既迟处理军务的时候从来没有避开过他。郁淞原先以为这是他的特殊待遇,正如他的身份那样,他对时既迟来说是特别的人。
直到现在才明白,时既迟只是不屑于掩盖什么。
因为他足够狂。
被发现的时既迟没有让下属撤开,也没有给出多余的反应。他只是沉思片刻,“嗯”一声算是给郁淞的应答。
蔚珩发现了他们的监视器,也许还猜到那个“战俘”早已被替换掉。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拆穿他们。
时既迟勾唇笑了笑。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他能感觉到,蔚珩是个跟他一样疯的人。
“那就慢慢玩。”他红唇微动,朝着那个走入风暴的背影说。一抹衣角被寒风卷起,没入如墨的寒夜中。
他手指轻敲,悬浮在空中的按键随触碰泛出波光,绕在他的指尖。他的声音出现在伪装战俘的耳边,低沉、缓慢,带着淡淡的兴奋:“继续监视,听听他们到底在念叨什么。”
战俘领了命,悄然移动到两个逃犯身边。如精神失常的疯子,他们四只眼睛瞪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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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似眼珠子都要跳出来,嘴唇不住开合,字句模糊,没人能听懂他们的话。
腰上忽然传来触感。时既迟低头,只见郁淞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手掌缓缓上滑,把他抱在后者的腿上,随后撩起他的衣服下摆,在某处捻磨。
时既迟呼吸一滞,羞于自己敏感的反应,手臂往后一拐,抵在郁淞的腰腹。
郁淞把他的两只手紧紧箍住,随后闭眼,鼻尖在时既迟的腺体周围流连,沉醉地嗅着他后颈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不愧是顶级Alpha,”郁淞嗓音平缓,细听却藏着某种暗涌,让时既迟不由自主绷紧脊背,“我的信息素都让你逼到散尽了。”
Alpha身后肿胀的腺体上,咬痕还很新鲜,在密密麻麻的旧针孔疤里格外显眼。但从中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早就没了香草的味道。
“为什么,”郁淞手上的动作发狠,时既迟发颤地蜷起身,身后人却紧贴上来,火热的胸膛烫灼着他的肩胛,“为什么不能标记你?老公,我想在你生殖腔里成结,想让你的腺体里都是我的味道……”
“你发什么情?”时既迟挣开他的手,反手给了郁淞一巴掌,清脆的“啪”响回荡在房间里,两人皆是一顿。
脸上迅速浮起红印,郁淞转回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抓起时既迟的手,垂眼看着他通红的掌心,伸手按了按,带着时既迟的手摸到红掌印上:“打了我,就该换我草拟了哦。”
他猛地发力,把时既迟的双手带到他的脖颈后,掐着腰接吻。
“你……”时既迟趁呼吸间隙后仰,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郁淞追逐着堵住双唇,此后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你干什么?”
“你啊,”郁淞托着时既迟腰下的圆润起伏,随手抓起时既迟的左手,指着他的光脑,“你看,你需要我。”
光脑上红光闪烁,弹出一则易感期警告:信息素水平过高。
“……c。”时既迟头一次知道易感期还分几波来的,没忍住咒骂一句。
郁淞笑笑,把枕头垫在时既迟腰下:“遵命。”
10. 09(上)
因为房屋的主人一夜没合眼,智能窗户便也彻夜敞开。夏夜凉风从窗缝钻入,却吹不散屋内的燥热氛围,反而将院里的早鸟啼鸣声带到耳边,跟屋主的浅吟应和。
腰下的枕头早已被汗水浸湿,被顶级Alpha的体重压瘪。眼前的男人隐忍皱眉,鼻尖和下巴尖聚集的汗珠阵阵晃动,悄然脱离。
两滴汗水在空中滑落,被窗外天光映照得闪亮一瞬,滴到时既迟的胸前,被人伸手晕开。
眼前人的眉眼不知何时清晰起来,在将亮未亮的晨光里,不再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剪影。
原来他们……这么久了。
时既迟双眸微眯,近乎失神地咬着唇,仍有几声低喘从他喉间溢出。Alpha的声线低沉,不像Omega那样黏腻发甜,时间太久,此刻嗓音略显干涩。
“等等……”时既迟曲起双膝,抵在郁淞的胸膛上,阻止后者不知疲累的猛烈攻势,“我想喝水。”
郁淞没有退出,而是直接抱着时既迟起来,趿上拖鞋的时候,他把怀里的人颠了颠。
时既迟收紧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失重感过于强烈,他没有支撑,只能把全身的重量交给郁淞。
郁淞双手托在他的腰间,每走一步,身后的异物感和空中晃动的晕眩感,都能让他头皮发麻。
郁淞坐在暗红的沙发上,时既迟双膝被迫磕在边缘,冰凉的皮质表面碰得他猛地一缩,却无别处安放。
保温壶里的热水咕噜噜地缓缓注入透明玻璃杯,杯壁很快蒙上一层雾气。时既迟侧头看着热水注满,搭在郁淞肩上的手轻抬,伸到低矮茶几旁。
指尖碰上杯子外壁的瞬间,郁淞将水杯端了起来。
“?”疲惫中的时既迟恍然抬眼,目光随玻璃杯转动,落到郁淞贴在杯沿的唇上。杯底被他抬起,无色的液体滑入对方嘴里,从唇角漫出些许,沿下巴流到喉结,泛着淡淡的一层水光。
时既迟咽了咽口水。察觉到他略显抗议地坐了起来,郁淞恶劣地笑着,单手举着水杯,另一只手扶在后腰,不容拒绝地把人往下一按——
“!!!”时既迟身体后倾,仰头望着跟在他们背后的悬浮灯球,修长的脖子暴露在郁淞面前,眼尾的绯色被泪珠划过,留下一道水淋淋的痕迹。
他被扣住后脑,郁淞往上一动,把时既迟的呜咽堵在喉中。
腹前一小片皮肤鼓起,一阵酸胀。
怎么可能、这么……
时既迟眨了眨眼,他的双颊被人掐住,嘴唇微张,一股暖意从唇间送入他的口中。
郁淞把水渡给了他。
他不自觉地把温水咽了下去,郁淞才心满意足把水杯递给时既迟。他捧着杯子,热水温度正好,但郁淞不肯停歇,水面晃晃荡荡,一杯水只有一半被时既迟喝下,另一半全都倒了出去。
“轰——”沙发骤然倒塌,两人猝不及防地随之后仰。
肚子上凸出来的弧度更高了。
水杯脱手而去,摔在地面四分五裂,两种热水飞溅,洇进薄薄的地毯。
在时既迟的头即将撞到地面之前,郁淞下意识伸手护住他的后脑。玻璃碎渣扎进手背,一片狰狞的伤口,渗出暗红的血迹。
机器人闻声而来,系统首先识别到破碎的玻璃杯,然后是倒在一旁的沙发,最后,它看见沙发底下的两个人影。
智能显示屏闪过片刻错乱的雪花,随后浮现出机器人的表情:OoO
*
郁淞倒还算守诺,说过不啃脖子就真的没啃,但对他后颈上的腺体格外热衷,不厌其烦地在里面注入了十多次信息素……
两天的时间足够舆论发酵。时既迟作为联邦上将之一,一举一动本就容易受到关注,再加上越来越多当事人亲自发声,网民们不加鉴别地转发,#时既迟上将易感期#这个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几乎占据论坛的所有页面。
不过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舆论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有一小半人愿意相信事件另有隐情。
时既迟检查过身后撕裂的伤口,因为没有药膏,他只在洗澡后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下。便换上军服,忍着疼痛乘星舰前往军校。
今天是半年假前的最后一天测试,总有归心似箭的士兵蠢蠢欲动,试图找人代测。别的军团每年都有人因为代考被抓双双把家还,唯有时既迟的第四军团,因为上将大人亲自守着,没人敢逃。
靶场建在军校的西北角,一片荒芜的黄沙里,百来个靶子扎在围墙边,偶有劲草破土而出。风沙大,子弹常有被狂风带偏的情况,使得士兵打靶的难度更高。
面前的士兵手抖得像在筛糠,上将大人就在身后,冷着脸的压迫感太强,他两眼一闭,啪.啪开枪。
十枪只有一枪中了七环,其他都在五环之外,有一发还脱了靶。
感受到时既迟眸光更暗,小士兵有苦难言,将手里的枪交给下一个测试者,尽量降低存在感地低头离去。
他还没走掉,时既迟便从后者手中夺过枪支,士兵识趣地将位置让出。
时既迟随意地侧身站着,单手握枪抬起,小臂上的肌肉被衣料紧紧包裹,线条流畅且刚硬。他偏着头,朝靶心处的红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便扣动扳机,连发十枪。
伴随硝烟升起,弹壳接连跳出,陷入脚边柔软的沙土里。被他吸引过来的人群还没反应过来,十枪便已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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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红色靶心被射出个对穿,记分系统计算片刻,显示出他的成绩:十环全中。
郁淞不知什么时候又跟了过来,领着头给他鼓掌。香草和依兰花的味道招摇地飘散开来,昭示着他们两人前一晚做过什么。
时既迟淡淡地看向他的后颈,心道这个O……不对,这个Alpha怎么阴魂不散。
枪身在他手中绕了个圈,抛给身旁的士兵。时既迟从军裤兜里掏出一张阻隔贴,手背上的青筋随指尖的动作而跳动,揭掉阻隔贴背后的离型纸,他抬手将它拍在郁淞的腺体上。
没有苛责郁淞,倒霉的便是围过来的士兵们。时既迟冷眼扫过人群,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手套,半垂的眸倏然抬起:“我看某些人该回军校重造了,”对号入座的人噤若寒蝉,只见上将大人阴冷地笑着,讥讽道,“我手臂上挂两百斤重物也能比你们稳。”
士兵们不敢言语,只有郁淞脸皮够厚,嬉皮笑脸地把后颈上的阻隔贴调整好位置,确保一丝信息素都不会泄露出来:“刚好,我180斤,让我坐你手臂上试试。”
“神经。”时既迟的视线从眼角收回,略微蹙眉,骂了一句。听到这两个字,郁淞反而笑得更灿烂。
人群之中,时既迟眼尖地捕捉到某个悄然后退的人。奈何对方太高太壮,混在人群里也很突出,时既迟出声叫住了他:“霍奇森上尉。”
黑皮大高个面色一僵,认命地从人群中钻到时既迟身边,颔首敬礼:“上将大人。”
“嗯。”时既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嚣张的气焰直直扑向上尉。明明身高要矮一头,却被时既迟游刃有余的姿态渲染得好像所有人都需要仰视他。
被时既迟的目光盯得心虚,霍奇森联想到时既迟交给他的任务,战战兢兢地俯身鞠躬:“抱歉上将,我没查到叛徒。”
“是吗,”时既迟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自带的威压逼得围观的士兵都各自奔逃,只余三个人还在此处对峙。头顶的烈日照得刺眼,霍奇森额角的汗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时既迟垂眼,只见对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上将大人终于决定放过这个吓得半死的怂货,“不怪你。”
霍奇森垂在身侧微颤的手指应声放松,惊异地看着面前比他矮一些的时既迟。
时既迟笑着:“毕竟,要是让上尉你都查到了,只能说明这内鬼做得实在没有水平。”
霍奇森被打发走掉,身后的郁淞低低笑出声来。时既迟骂人的方式还真是多样。
在靶场守了一会儿,时既迟被邵司令的人找去。郁淞摆出个依依不舍的表情,把时既迟护送到会议厅银白的舱门前,才伸出两指在唇边吻了一下,抬手把飞吻送给时既迟,以示吻别。
11. 09(下)
军团上上下下万把人,在结束半年测试之后,浩浩荡荡乘着星舰飞向不同的星球,不到半小时,他们借用的军校便空寂下来。
时既迟踏着夕阳走入长廊,身影缓缓隐没于黑暗之中。长廊尽头,那个周身镀着银白漆料的大型舱体,便是军校的会议厅。
军靴在走道上踩出轻响,往常看守在舱门两侧的士兵都在享受休假,没有人给他引路。时既迟抬手在控制器上轻触,熄灭的屏幕灵敏亮起,将时既迟硬朗的脸庞映在正中,荧蓝的扫描线聚焦在他的瞳孔处,放大到整片屏幕,上下滑动。
机器报出时既迟的名字,笨重的舱门应声而开。
会议桌边坐着邵建章,一改往日高傲的司令姿态,仰头对会议厅最高处的位置谄媚笑着。
那里被舱门遮挡,时既迟没见着人。
听见认证系统报出的名字,邵建章收起笑意,侧头朝门口看来。时既迟迈步走入会议厅,舱门感应到他的进入,在他背后缓缓闭合。
他下意识朝方才被遮挡的位置看去。最高处坐了个身穿藏青色军服的男人,右手一直支在耳边,食指抵着凸出的眉骨,若有似无地对他露出笑意。
算不上友好,但让人在对视的时候心脏咯噔一跳,透露着别的说不清的意味。跟郁淞看时既迟的眼神有几分相似,只是目前的时既迟并不懂,那种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浓烈的情绪,叫做性//欲。
男人踏着台阶缓步走下来,把时既迟圈进他的气场里。有力的双手扶着椅背,把空着的椅子拉出来,作势拍了拍椅子上并不存在的灰,笑道:“时既迟上将,请坐。”
低沉的嗓音听得时既迟想揉耳朵,他朝男人略一颔首:“蔚珩元帅。”大大方方地绕过半张会议桌,在男人面前坐下。
蔚珩的气息在他头顶萦绕片刻,轻笑一声,坐回原来的位置。毕竟找人的是邵建章,蔚珩并不打算插手。
邵建章装模作样跟时既迟寒暄几句,便面色一凛,提起正经事。
“不知时既迟上将知不知道星网上对于您易感期的讨论,鉴于上将大人易感期波及人数过多,又处理不善,再加上弄丢一批战俘的失职,军方开会决定,对您做出暂时停职的处罚。”
邵建章小人得志,时既迟却波澜不惊,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看起来无甚所谓。
不过提起弄丢战俘,时既迟又想到另一件要紧事。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顶上坐着的元帅,后者对他莞尔。
他派出去的人暗中跟踪战俘,原本那些人是他一手培养的亲信,虽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但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偏偏这一次,他们被蔚珩察觉到行动。
此时看到蔚珩,时既迟忽然理解过来。
他是东半球的上将,而易感期爆发的地点是远在西半球的里赛军区。两边的军队八竿子打不着的交集,时既迟突然跑到西半球去易感,难免不让人怀疑。于是蔚珩和蒙面团伙提高了警惕,果然把时既迟的手下揪了出来。
时既迟垂眸,他派出去替换战俘的手下传来的监控视频又浮现在脑中,以及蔚珩离开前,最后留下的那句语意不明的“咱们慢慢玩”……
前脚劫了他的战俘,后脚便对他替换战俘的事情视而不见,甚至替他掩饰监视。前后矛盾的行为,让时既迟摸不清楚蔚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沉思这一会儿工夫,邵建章已经把处罚决定和后续关于第四军团的职位任免工作念了大半:“……军方将在符合条件的军官中,民意选出一名代表,暂时接任上将一职……”
椅子划过地面的拖拉声打断了邵建章的话。时既迟起身,分别朝两人敷衍地颔首:“军方一切处罚我都接受,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邵建章气得站起,时既迟却早已离开会议厅。
蔚珩一手支着头,勾唇盯着时既迟穿梭在长廊里的背影,眼里烧灼着欲/望,像找到猎物的恶兽。
尽管贴了阻隔贴,但时既迟的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两种信息素混合的味道。他拉开椅子的时候,垂眼看向时既迟的腺体——
阻隔贴没遮住的地方,露出半块咬痕。
一眼就让人理解,顶级Alpha是被上的那个。
蔚珩舔了舔嘴角,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
时既迟没有停留,从会议厅出来,便马不停蹄赶回军团住处。虽被暂时停职,但这处住所名义上还是他的,他依旧可以在军团通行。
巨型光脑自前几日打开起,就没有关闭过,士兵传来的实时监控一刻不停地记录着战俘们的处境。
根据右上角AI自动分析画面的文字,时既迟了解到,这批战俘半夜被蒙面团伙拉进星舰,到了他们真正的窝点。
刚下星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把战俘们推进某个实验室。身穿白色实验服的青年带着口罩,依旧不难看出他笑得温和,眼底却闪动着科研者近乎偏执的疯狂。他应当是蒙面团伙的头子,一声令下,蒙面人们便按住仓皇逃跑的战俘们。
他戴着纯白手套,手指轻弹安瓿瓶,稍一使力,便将瓶口掰开。他取出注射器,从瓶中抽出一管药剂,像死神选人那样扫视一圈,随机抓了个瑟瑟发抖的战俘,低声诱哄,语调极轻缓,却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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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头不由分说地扎进血脉,战俘发出一声哀嚎,听得白衣人两眼一亮,捂住战俘的嘴,低声笑道:“嘘,别出声,你会喜欢的。”他的目光朝其他战俘一个个看过去,“你们都会喜欢的。”
时既迟把进度条拉到那夜过后,所有的战俘都被白衣人强按着注射了药剂,陆续有人开始显现出症状。
他们疯疯癫癫地把自己抱作一团,有人抗拒别人接触,也有人拉着人念叨不停。眼神里尽是恐惧,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跟刚开始逃走的两个人一模一样。
“不过不急,你们很快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咱们慢慢玩。”
蔚珩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时既迟的耳边。
嘈杂中很难听清旁人说了什么,但录制这个视频的下属例外。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同白衣人一样轻缓,生怕惊动什么:“我死了……我没死……”他发疯地笑了笑,轻却急促的笑声听得人胆寒,“我没死……”
舱门骤然打开,时既迟脊背一紧,心跳急速飙升,僵硬片刻,意识到是郁淞回来了。
光脑上提示他心率过快,信息素的水平疯狂波动。
“老公,我买了药膏!”郁淞拎着纤维袋进门,把袋子放在茶几上,从中拿出一小管药膏,是涂在撕裂处的。
他右手背上的伤已经处理过,裹着白色的纱布。清洗过左手,指尖抹上一小粒药膏,他从背后环住时既迟。怀里的人剧烈反抗起来,伸手把郁淞推开。
郁淞看见闪动的光脑,便猜到时既迟的第三波易感期又发作了。
身下还在隐隐作痛,时既迟捂住身后,强忍着易感期的冲动,从茶几上拾起药膏,自顾自坐到床上。
郁淞跟进门的时候,他应激地朝着向他靠近的Alpha喊:“滚!”
郁淞咬着唇,眼底透露出些许兴奋,却举起被纱布包裹的右手,对时既迟卖惨:“老公你心疼心疼我吧,我手好疼啊,”他拆开纱布,露出一片坑坑洼洼的血痕 “你帮我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玻璃渣子。”
他一边靠近,一边伸手解下腰带。眼里蓄着泪,好像真的疼得不得了。他用刚解下来的那条把时既迟的双手捆在一起,按在对方头顶的枕头上。
“老公,我在帮你度过易感期啊。”
他疼惜地给时既迟涂着药膏,却报复性地咬住时既迟的嘴唇,吻得热烈急切,后来的动作只比接吻更狠。
时既迟在摇动的视线里翻着白眼:易感期的到底踏马的是谁?!!
在他无意识抬asm的时候,郁淞忽然整个退了出去……
12. 10
“?”时既迟垂下眼,呼吸的节奏还没调整过来,只差一步就能攀登至顶峰,却被人骤然拉住的感觉很难受,他看向郁淞的眼神带着怨怼。
郁淞无辜地笑了笑,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银环,按住时既迟竭力阻止的手,不由分说给对方戴上:“你太快了,等等我。”
“你……哪来的?”时既迟愣了愣,手指无意识地颤了颤,银环泛着纯白的光泽,亮得晃眼。他被紧紧箍住,就好像,郁淞变成了那个圆环,用这种方式,让时既迟只好被他牵着走。
郁淞手上力道一重,被他握在手里的皮肤泛白,片刻后又恢复原先的紫红,疼得时既迟轻哼一声。他俯身,贴在时既迟耳边,低沉的气音沿左耳的纹路滑进耳道,扰得人耳根一痒:“买药膏的时候看见的,觉得很适合你。”
他喜欢时既迟眼尾发红的表情,明明已经快到崩溃边缘,却还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时既迟还是不会求人,但只要露出一点服软的姿态,就能让他爽得头皮发麻。
这样的时既迟,只有他见过。
“适合个屁,”时既迟出声,沙哑得不成样子,“取开,快点上来。”
郁淞依言贴近,手指捏着圆环转了一圈,抚摸着环内精细的纹路,却不肯跟上时既迟的节奏,沉声笑道:“我们这样不太好吧?没名没分,我有什么资格?”
时既迟下沉的动作一顿。他意识到,郁淞在用前几天他说过的话反过来噎他。
他抬起腿,把人勾到身前。在知道郁淞是个Alpha之前,他是想过要负责的。但被易感期一打搅,他差点把事情抛在脑后。
此时这个问题再次摆上台面,时既迟扶起郁淞的东西,像是早就做好了决定:“我们订婚,”看见郁淞错愕的神情,时既迟有种哄骗小孩的错觉,不由失笑,“你不是求着要当我未婚夫?我答应了,快上……”
最后一个字被郁淞的唇舌夺去,他发狠地咬住时既迟的嘴唇,一下重过一下地碾磨。
在时既迟不可遏制地抬脚勾住他的膝弯时,他登堂入室,像抄家的狗子满屋里撒泼,上蹿下跳。闹到地面被水迹洇得全是痕迹,才像个得到骨头的疯狗,被主人一骂,停下来收拾残局……
*
普通Alpha的易感期大概五到七天,但时既迟跟郁淞不分昼夜地在屋里滚了整整十天。
也许是因为过高的信息素等级,所以他的易感期要比别的Alpha更难以压制。又或许,他十来年里一直过度依靠抑制剂,积压已久的易感期终于爆发,于是格外来势汹汹,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把曾经遏抑过的信息素全部倾泻出去。
整个住所都染上香草和依兰花的味道,像郁淞的侵入那样,一点一点腌进时既迟原本的生活。
被停职其间,邵建章迫不及待地把霍奇森任命为代理上将,大张旗鼓到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霍奇森是他那一派的人。
偌大联邦表面辉煌不可及,其实内部早已分裂成两大派系。一边是以邵建章等人为代表的复辟派,希望联邦回到从前的专制状态,另一边是以联邦政府为代表的共和派。双方各自为敌,互相看不惯很久了。
时既迟是后者。
第四军团由他建立,一手培养发展至今,控制权不是简简单单一份任命书就能夺走的。军团实际上的主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军权被夺走,他反倒乐得清闲,除了处理他曾经吩咐下去的军务之外,就是监视着蔚珩那边的动静。
给战俘注射完某种试剂之后,对面放下了戒心,把战俘运送至他们真正的窝点。像对待小白鼠那样,每天都有蒙面人定时定量提供饮食,检测受试者的精神状态以及体内的激素水平。
没有生命危险,但备受折磨。
蔚珩再也没有出现过,至于他跟这场实验有无干系,时既迟一时也不能轻易定论。
他从浴缸里抬脚出来的时候,郁淞早已把满是黏腻水痕的床单换新,地上散落的衣物和安全套都捡到该放的地方,饭菜也为他备好。
不得不说,他答应郁淞订婚之后,对方很明显殷勤了很多,连做的时候都会问他痛不痛要不要轻点,而不是卖着惨让他再来一次。
时既迟从衣橱最深处翻找出一套几乎全新的白金军服,在光下流转折射出金色的丝线。腰线收得极紧,胸口的那颗金制纽扣像是随时能被鼓起的胸肌崩开。
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搭在袖口,将它挽到手肘,露出半截瓷白的小臂。眸光微垂,拿起桌上的白色军帽,反手扣到头上,将他额前的碎发压到帽檐下,狭长深邃的双眸显露出来。
在时间和军方的共同压制下,舆论渐渐平息,不再有人不依不饶地盯着时既迟的事。
星网是没有记忆的,信息潮来潮往,再高的风浪都会终会退去,继而被下一潮推走、掩盖。
但遗忘不代表没发生过,时既迟对此次事件依旧负有责任。他召来星舰,飞往西半球里赛军区的纳智小镇。
这十天里,他们统计过受到信息素影响的所有人,在时既迟抵达之前,把人召集到一起。
没有放出过风声,于是静谧的小镇依旧宁静,只是废弃福利院内聚满了人。
深黑军服的士兵忙进忙出,将印着红十字标识的箱子抬进院内,里面的顶级抑制剂和阻隔贴等医疗物品被分发到受害人们手中。
星舰缓慢降落到空地上,顶级Alpha上将抬步走出。登舰梯被他纯白的军靴踏出金属的闷响,身后的夕照勾勒出他优越的身材,帽前蓝色橄榄枝和红星一同闪耀。
他矜贵、清冷、高高在上。
星网上的描述其实有点刻意,把事情往严重的方向去说,实际上,Alpha之间拉扯扭打,Omega抱团取暖,Beta则是茫然伫立。跟银趴搭不上一点边。
在时既迟走后,陷入生理期的人都恢复清醒。
罪魁祸首衣冠赫奕地出现,丝毫不见易感期过后的狼狈,人心里的那点嫉妒便陡然生出:凭什么我被影响颜面尽失,而你依旧不食烟火体气欲仙。
有人沉不住气将抑制剂扔到他的身上,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随手递给身旁的士兵,送还到那人手中。从头到尾,时既迟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位刁民一眼。
他站在人群正前方,脱帽鞠躬。腰后的布料随之绷紧,复又松动,被腰带压在皮肤之上,勾人却禁欲。尽管做出这种动作,他的脊背仍保持直挺,比供台上的神祇还要出尘不染。
“我是联邦上将时既迟,”他缓声开口,没有怜悯,亦不曾泄露半分不屑,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相信他的真诚,好像立刻就能接受他的道歉,“为十日前易感期突发波及到的各位,道声抱歉。”
他隐去日复一日注射抑制剂的细节,只谈那天易感期发作的前因后果。少顷之间,义愤填膺的群众都安静下来,只余他轻缓却有力的陈述。
“……我本人已卸任上将一职,各位今后的医疗费用,以及心理疏导的费用,全部由我承担,此外还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同我沟通。”
他提出的赔偿很诱人,上到联邦境内各种上层人才能享受到的特殊权限,下到巨额的经济补偿,每一样都能让人今后过上令人艳羡的无忧生活。
不少人被他说动,自愿签署赔偿协议书。
直到笔塞进某个Omega的手中。Omega纤瘦精致,美得惊人,露在衣领之上的腺体处,阻隔贴被他轻轻揭掉,露出一块小小的咬痕。
他双眸含泪,红着眼,声音甜腻,颤抖地控诉:“我被人强制进行了临时标记……”他哭得梨花带雨,让人止不住地心疼,“凭什么你一句轻飘飘的承担治疗就可以抵消伤害?那我呢?我被不认识的人按着反抗不了,我怎么办?我好脏,好恶心……你做的这些道歉有用吗?”
两个士兵架着Omega的手臂,想把人拉出去,时既迟抬手制止了他们。
这个Omega是唯一一个特例。有个Alpha清醒之后假装还在易感期,趁乱把他咬了一口。虽然临时标记很快就会散掉,但受到的心理创伤很难洗净。
众目睽睽之下,时既迟慢慢走近那个Omega。眼底长久的冰封有所破裂,竟少见地露出些类似疼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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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Omega身前,像个降世的神明,所有人都同他一起沉吟下去。
“没用,”时既迟说,真要说起来,他自己也是被强制标记的,他知道有多痛,也知道那种感觉有多让人屈辱,“所以我会提交腺体销毁申请,以示忏悔。”当然,军方会驳回这个申请。
腺体销毁……
Omega睁大了眼睛,一滴热泪滑落下来,红肿的眼皮下,一双眼眸清亮纯净。
“你不用这样。”所以说,人还是善良的。就算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Omega也不想让时既迟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腺体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了。光是标记都会让人痛苦,切除手术更是能将一些人折磨致死,更何况销毁……
但冤有头债有主,说到底,这是那个Alpha的错。Omega抬起头,眼底夹杂着厌恶和坚毅:“我要你们把他阉掉。”
“当然,一定会的。你的其他要求,我会尽量配合。”时既迟温声道,“清洗标记,心理治疗,如果你想的话,那个Alpha的腺体,可以由你亲自挖出来。”
“真的吗?”Omega像是抓住了希望,期盼却胆怯地抓着时既迟的衣袖。
“真的,只要你想。”
*
确定众人没有别的问题,时既迟把人送走,回到福利院。军方给他安排的临时住所就在这里,他会在这里待满一周,受害者们如果有新的需求,可以随时找他商量。
废弃的福利院破破烂烂,外墙爬山虎尽数枯黄,台阶裂出一条缝,檐下的破皮灯笼摇摇欲坠。一角的秋千麻绳断掉一根,木板被另一根倒吊起来,在风中摇摆的时候,把地面擦出一条痕迹。
时既迟十指不染尘,身后的郁淞便屁颠颠帮他推开生锈的铁门,室内空气流通起来,粉尘翻飞。
在悬浮光能灯球普遍的星际时代,这所福利院里安装的还是千百年前就被淘汰的电灯,太久无人涉足,电灯报废,光脑照明系统便成了唯一光源。
时既迟在屋外呛了一会儿,才抬脚进屋。
他本不想带郁淞来这里,但后者口口声声“离不开你,求求你了”,吵得时既迟脑仁疼,只好把人带来,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做,不要吵”,郁淞当即立正敬礼向他保证。
郁淞先是清扫了屋内的灰,把破烂沙发垫上干净的坐垫,待时既迟洗漱过后坐下,他又从带来的大包里掏出压缩床垫和床单,任劳任怨地铺床。
Alpha在破烂房间里忙忙碌碌,跪趴在床上的动作不由让时既迟想到前几日的缠绵。从让他痛,到让他爽,郁淞称得上是进步飞快……闲暇之余还能分出心看着窗外守卫的影子,笑着问他:“你觉得外面这些人会猜到,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其实是他们最最敬爱的上将大人吗?”
“……”薄毯被郁淞猛地一抖,被空气托着缓缓落到床上,时既迟才骤然回神。
“铺好了!”郁淞充满元气的声音响在茶几对面,他拉起时既迟的手指,做了个绅士的吻手礼,随后往后一退,五指对着床铺的方向,“上将请。”
某人是真的很戏精……
时既迟无奈扶额,将枕头立在床头板上,背靠着它,看着光脑上的军务。
郁淞跑去洗漱,带着一身薄荷味,脱鞋跪在床尾,朝时既迟爬过来。余光捕捉到他的身影,时既迟抬脚踢在郁淞胸口:“滚,沙发地铺随你选,别挨着我。”
“唉,”郁淞勾唇,手指在时既迟的小腿肚上摩挲,被后者不留情面地踹开,还收获一个嫌恶的白眼。他撇下嘴角,可怜兮兮道,“沙发这么小我会摔下去的,地板又那么凉……”
他不由分说地把脸埋在时既迟怀里,双手紧紧圈住对方纤瘦的腰身,把人往上抬了抬。
时既迟没空搭理他,暂时放任对方动作。谁知这人越来越过分,竟将整张脸埋在他怀里,意犹未尽地蹭了蹭。
“你别得寸进尺。”时既迟出声威胁。
郁淞把人惹气的目的达到,呼吸隔着衣料喷洒在他的身上。
“坏狗得寸进尺,那是主人惯的啊。”
13. 11
——坏狗得寸进尺,那是主人惯的啊。
这句话听得时既迟耳根发烫。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易感期的某一天,郁淞把脸埋在他胸口。
他当时全身发软,唯一能做出来的反应,就是伸出手臂,把郁淞的头更深地圈进怀里。只有这样,他心口那点隐隐冒头的燥热才能得到缓解。
然后,胸口一阵疼痛。
“嘶……”时既迟倒吸冷气,像被蚂蚁咬了一下,痛感很快被别的感受取代,郁淞却浑然不觉地继续耸动,“你属狗吗?”
某人毫无悔意地抬起头,指尖在他方才咬过的地方打着转,蘸起的涎液拉出细细丝线。
Alpha天生自尊心强,他们从分化起就站在高位,享受着万人之上的权利,那点可耻的劣根性让他们对事物轻蔑,很难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郁淞浸满侵占欲的双眸直勾勾盯着他,仿佛有些屈辱,又好似带着其他的情绪。
时既迟在头昏脑胀中想,某人应该会生气吧。哪个Alpha能接受自己被人骂成狗呢?
可他还是低估了某人的脸厚程度。
郁淞盯了他半晌,看着他逐渐发红的眼角,以及翕张的双唇,忽然笑了。恶劣的Alpha俯下身子,明明身居上位,抬眼望过来的时候,反倒像是在仰视。
他听见郁淞叫了两声,学着狗汪汪叫。随后,Alpha把耳朵贴在时既迟胸口,上下蹭了蹭,低哑的嗓音,出口的内容却是臣服:“主人。”
“……”时既迟偏了偏头。某人动作很重,逼出他眼角的晶莹泪痕,又被对方吻去。
摇动的视线里,他只能想出一个词,来形容面前这个得寸进尺的Alpha:“恶犬。”
“嗯,我是坏狗,”郁淞附和着他的话,略带贬义的词汇落在对方耳中,倒多了几分调//情的趣味,“那主人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
时既迟:“什么?”
“是……”郁淞痞气地笑起来,刻意贴在时既迟的耳边,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清脆的声响没有停歇,滚烫的气息扑向耳尖,让它不由自主漫上一层绯色,“goes——”
“的”字还没出口,时既迟就莫名猜到了对方想说的话,双手被按着,他抽不出手扇巴掌,只好抬起腿,一脚踹向郁淞的腹部:“你不要脸想当狗,别拉着我下水。”
“哎哟哎哟——”郁淞夸张地捂住腹部吱哇乱叫,带着时既迟的手,摸到他块垒分明的胸肌上,“我肋骨是不是戳到心脏了,感觉心都在滴血。”
上将大人不想理人,他踢的地方离心脏得有十万八千里。
于是郁淞又爬过来,从背后抱住时既迟,额头眷恋地在后者颈窝里磨蹭,粗硬的短发扎得时既迟颈侧发痒。含糊的声音像个发完疯跟主人撒娇的大型犬类:“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狗,主人是主人……”
他本以为随口吵吵闹闹,这件事就过去了。然而次日,郁淞不知从哪买来的深红色狗绳,把项圈环在自己脖子上,而另一头,将时既迟的双手紧紧缠住。
*
“想到什么了?”
简陋的休息室里,光脑将四周照得亮堂。郁淞在时既迟胸口埋了一会儿,他阖眼快要睡着,却记挂着对方,强撑着掀开眼皮,无意间扫了眼时既迟的光脑。
光脑上显示的页面还是原先那个,郁淞眯了几觉都没有翻过页,由此可见时既迟难得分了回心。
粗糙的大手将光脑捂住,纯白的墙壁上顿时映出手指的黑影,整个房间暗下来。他把光脑的亮度调低,柔和地照着屋里的一切。光脑被他随手扔到枕边,撑起身子,从侧面把时既迟抱住。
外面正在下雨,破洞的窗户擦出呼呼的风声,靠窗的地面是溅进来的一层雨水。气温有些低,盖着薄毯都能感觉到冷意。
郁淞抱上来的时候,时既迟下意识往对方怀里贴近了些。冰凉的手臂贴住温暖的胸膛,郁淞的体温无声地传递给他,把潮湿空气里微凉的寒意驱散开。
时既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拾起被郁淞扔掉的光脑,就这么靠在郁淞怀里,垂眸沉稳地处理讯息。而郁淞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闭眼闻着依兰花的信息素。
恬淡而缱绻。
怀里的人忽然转了下脖子,冷硬的下颌线在微光里显得柔和,一转过来,便撞上郁淞的额头。
“怎么了?”郁淞的声音染上些许困意,拖着悠长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宠溺。
时既迟停顿片刻,不是很想承认接下来的话,别别扭扭道:“饿了。”
从天还没黑做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他们从军团乘星舰来到里赛军区,除了刚醒的时候吃的那一顿饭,之后就没再进食。
现在半夜,是该饿了。
郁淞粗糙的手便探进衣摆,在时既迟的肚子上揉了揉。动作很轻,怕把人弄得更难受。
生殖腔的位置在胃的下面。
郁淞的手往下移了一厘,拇指装作不经意地从肚皮上划过。他含住时既迟的耳垂,极缓地开口调侃:“哪儿饿了?”
怀里的人猛然一颤,随即把他的手拍开。郁淞收到白眼警告,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闪身进厨房去查看情况。
废弃已久的地方并没有食材,冰箱、锅碗瓢盆都结上蛛网,在这个断电的厨房里,唯一能用的是旁边极其原始的土灶台。
堆放在一旁的柴倒是保护得好,郁淞在光脑上下单一批食材和新的炊具过后,撸起衣袖,坐在四脚小方凳上生火。
烟雾缭绕。
时既迟倚靠在螺丝松锈的门框上,垂眸看着灶台前俯首认真的Alpha。他倒从不知道,郁淞居然还会做这种活。
从时既迟的角度,看不见对方手上的动作。他只能看见昏暗的房间里,郁淞干净的白衬衫上染上柴灰,火势渐大,硬朗的脸庞映着橘红的火光,阴影随火焰的跳动而偏转。
郁淞熟练地生着火,小型悬浮器停在福利院前,轻轻叩响铁门,将郁淞订购的物品摆放在门外。
郁淞用手肘上的衣料擦着额角的热汗,从时既迟身边路过的时候,扬起个称得上是淳朴的笑。
或许是因为凸出的眉骨上沾了黑色的灰,让他看起来跟破朽的屋子竟分外搭调。
郁淞扛着大包物品进门,摆放在灶台边,随后便开始大展厨艺。时既迟抱手站着,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里的阵阵空虚感更强烈了。
“清水挂面。”郁淞动作很快,因为是半夜,不适合吃太多太好,他便挑着煮了两碗清淡的面,“烫,我给你端过去。”
时既迟跟在他身后,把沙发朝桌子推近一些,接过郁淞递来的筷子,便挑起一绺面条,在唇边吹了吹。
虽然清淡,但卖相不差。面条煮得柔软,清汤上浮着葱白和几片青菜,还有一个两面焦黄的煎蛋。
跟郁淞同吃同住这些天,时既迟的嘴被越养越刁,他开始怀疑以前只靠营养剂的日子是怎么过得下去的。
吃完收拾的事情从来不归他管,时既迟重新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裹紧被子,闭着眼酝酿睡意。但直到郁淞灭了光脑灯,轻手轻脚躺在另一侧,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的时候,他还是没睡得着。
郁淞因为衣服碰上灰,便直接裸睡。时既迟额头抵着他的锁骨,眨眼时,睫毛轻轻扫过他的心口,差点把他撩出火来。
“还睡不着?”上床之前看过光脑,时间是凌晨两点。以时既迟高质量的睡眠,不应该这么久还精神着。郁淞把怀里的人搂紧几分,下巴蹭了蹭时既迟的头发,体贴问道,“怎么了?”
“床太硬了。”上将大人受不了。联邦一向看重军事,军队的生活条件比普通学生好得多,时既迟又是出身军人世家,要说娇生惯养也不为过。
郁淞胸膛急促地起伏两下,沉闷的笑声响在头顶,听得人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福利院可没有你家那种条件。”郁淞说,语气里是习以为常的理所当然。
许是对方的态度过于随性,时既迟不由自主问:“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他很早就想问了,从郁淞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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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就下意识摸身侧的壁灯那时候起,他就有过疑惑。
郁淞根本不介意时既迟这么问,他轻快道:“因为我就在这里长大啊。”
那是一个堪称俗套的故事。
私生子、善妒的Omega继父、被寄予厚望却走上歪路的兄长,以及道貌岸然的Alpha父亲。
郁淞是私生子。父亲知道他的存在后,逼迫继父承认他是亲生儿子,因为资本家总要在膝下的几个孩子里,挑选出一个最优秀最受宠的来继承家业。
他的Omega继父表面答应下来,暗地里却算计他,诱导他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
“你做什么了?”时既迟问。
郁淞笑了笑,语出惊人:“我炸掉了他的仓库。”
那天是春节,是华夏星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继父说要带他去海边放烟花,在这之前,让他自己去仓库里取一些出来。
仓库很大很黑,人走在里面会踏出回声。幼年的郁淞听着他自己的脚步和衣角的摩擦声,总觉得有好多人跟着他。
他很怕,可继父在背后鼓励他,他只好壮着胆子,走进仓库深处。他知道继父不喜欢自己,所以拼尽全力想讨好对方。当然,这个举动在现在的郁淞看来,蠢得可以。
他在仓库里迷了路,像鬼打墙一样,一直在原地转悠。一边哭着喊“爸爸”,一边到处乱走,被石子绊跤、被墙壁撞倒,没多久就鼻青脸肿。
随后,他听见了烟花爆炸的声音。起初他以为零点了,整片天空都闪着各色的光。后来他发现,爆炸声离他很近很近,碎屑掉到他的头上,越来越近,他身边的爆竹也没逃过一劫,于是他被卷进这场爆炸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
看见时既迟略惊讶的眼神,郁淞笑着伸手,抚平对方毛茸茸脑袋上的一撮呆毛:“我做过皮肤移植手术。”所以他现在的身上没有烫疤。
最后他被人从火场里拉回去,继父一口咬定“劝过了,但小少爷非要往里跑”。那一刻心灰意冷,郁淞想不通自己讨好这些人的意义在哪。
于是他被扔出家门,被福利院院长捡了回来。可福利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以为是好人的院长,逼迫路都走不稳的小孩们砍柴生火做饭,长大后扔进黑市,不是卖色就是卖命。
最后郁淞的哥哥犯了事,父亲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儿子,连夜把郁淞接回去。为了封口,他还把原先福利院里见过郁淞的人全部处理掉。
时既迟沉默。他从小在爱里长大,父亲、爸爸、哥哥,没有一个不依着他。不过他哥哥后来也被父亲赶出家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听完郁淞讲的往事,时既迟才想清楚,怪不得大家都说,郁家把这个小少爷看得很重,连聚会都舍不得让小少爷露面。
实则不是看重,而是早已把人扔掉。
“所以他们不知道你是Alpha。”时既迟问。
“对。”郁淞分化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长得过于瘦小,再加上香草味这种毫无攻击性的信息素,大家都以为他是Omega。他也是去登记信息的时候,做了检测才知道自己是个Alpha。他那个父亲太不上心,甚至没抽出几分钟时间去查一下他的性别,“他想让我跟你结婚,这样就算我是Omega,家业也不会倒。”
人心险恶。
郁淞袒露一切,忽然俯身面对着时既迟,盯着对方略出神的眼眸,沾沾自喜道:“心疼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白眼。
时间过得太久,郁淞早就放下了,他不需要也不想要时既迟的同情。他对所谓的家业没有兴趣,之所以留在郁家,是因为父亲说过要把他送给时既迟。
他喜欢时既迟,很久了。时既迟不记得他,没关系,他会等他慢慢想起来。
时既迟的手指从他颈侧划过,是上次项圈挂着的位置:“我只是在想,怪不得你这么适合当狗。”
郁淞登时笑了起来,拇指重重地磨过时既迟的唇,直勾勾盯着他半掩在睡衣下的锁骨:“那,主人能赏点肉吃吗?”
14. 12
透明平台悬浮在高空,边缘闪着白色荧光,像冰面破裂的纹路,延伸至最中央的某个位置,将捆在刑柱上狼狈Alpha憔悴的面庞映亮。雨丝从他面前划过,他被全息投影到地面的光屏上,数以千计的围观者不嫌雨大,撑着伞颇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个刑犯。
里赛军方行动挺快,两三天的工夫就把强制标记的那个Alpha抓到,并且迅速安排刑期。
大雨淅淅沥沥往地面上砸,人群行走间,路面的稀泥被鞋尖带起,溅到旁人的裤脚上。
来的时候没几个人知晓,但总有人管不住嘴,将时既迟来到里赛军区还要挖Alpha腺体的事在星网上大肆宣扬。因此这场行刑比预想的人数要多很多,一大波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围观报道。
闪光灯不住闪烁,堪比地面的星星。镜头对准的,除了一脸菜色的刑犯,还有最受人瞩目的上将大人。
顶级Alpha站在高处的台面上,休闲的白色衬衫一丝不苟贴在身上,左手举着雨伞,轻微抬起的大臂牵扯着下摆的衣角,被扎进裤腰的下摆滑出几寸,显得腰线更细更窄。他如今不再是上将,不便穿军服露面。
光屏顶上显示着时间,中间的“:”随秒数跳动。时既迟握着伞柄的左手发力,食指跟着冒号闪动的节奏而轻敲黑漆伞骨,半垂的眼眸映着底下的白光,看向刑犯的眼神从容,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时间跳转到“19:00”,时既迟敲击的动作倏然停住。他轻勾唇角,领着身后的Omega缓缓踏上中央平台,踩着水面,像个逼近的死神那样,一步一步走向刑犯。
刑柱上的Alpha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全身上下被雨浇透,原先光鲜的衣裳黏在身上。额角混着油光流到下巴的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他颤抖着,手脚都在挣扎,却因被捆缚在桩子上,让他的动作有些滑稽,像个浮在水面的蝼蚁。
身后的Omega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临时标记的效果会持续半个月左右,他现在看到Alpha,闻到Alpha腺体里飘散出来混杂着雨水腥味的信息素,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有种想要屈服的冲动,那是一种可怕的本能。
时既迟手中寒光一闪,将匕首递给Omega。
Omega差点没接住,刀尖转了一圈,即将落地之时,被回过神来的Omega一把捞起。
比起被信息素支配的本能,他对Alpha的恨意更浓。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匕首,目光坚定地走向Alpha。纤瘦的身材在风雨中显得孱弱,此刻却迸发出几分力量感。
刀尖蓦地刺入Alpha的后颈,那块凸出的皮肤剧烈跳动,血珠喷涌而出,Alpha恶臭的信息素倾泻出来,把周边的人群全都包裹住。Omega咬咬牙,拔出匕首,又扎进第二刀。
让一个从没动过刀子的Omega行刑,比身经百战的军人要磨人得多。让这个刑犯得不到痛快,只能一遍一遍感受着腺体被扎出破洞,像木工的锯子,慢慢拉锯。
Omega手都在抖,在腺体周围挖了一圈,才一插到底,将那块腺体挖了出来。而Alpha终于承受不住,跪倒在木桩下,晕了过去。
地面的人群都不自觉捂住了后颈,仿佛身临其境地体验到腺体的疼痛。镜头里,时既迟始终面不改色地望着一切,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他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跟周围的人割裂开来,察觉不到任何情绪。
这段视频很快传遍全星际,邵建章坐在军团的红皮沙发里,桌面氤氲着热茶雾气,光屏上定格着时既迟孑然而立的身影。
“胡闹!”邵建章怒拍桌面,茶汤晃荡晃荡,光里映出的尘埃如惊鸟四散开。
时既迟坐在简陋的小屋里,嘴里叼着半管营养剂,眯眼打量着身处的地方。屋子不大,沙发破烂,漏风的窗户被糊了好几层废旧报纸,勉强可以当作福利院的翻版。
邵建章发怒跳脚的语句从光脑的扬声器里传出,大意是“联邦没有哪一条法律给你权限,让你随意把一个犯错的Alpha阉掉”。
时既迟左耳进右耳出,抬手把难以下咽营养剂喝完,不得不说,郁淞的饭吃久了,他真不习惯营养剂的味道。手指在光脑上轻点,随意地在爆满的星网上浏览几条帖子,他就猜到邵建章又是为了什么来烦他。
被顶到最上面的一则帖子底下,最高赞的评论点赞数超过100w:
【老子看反强制标记法不爽很久了,说着要保护受害者,Omega被强制标记的时候却只把Alpha关几个月,这算什么惩罚?管不住下半身的玩意就应该阉掉!支持时上将!】
随后大家都在附和:【支持时上将!】
“……你这是动用私刑,被有心人告到军事法庭上,连我都保不了你。”邵建章的语气里竟显出些许语重心长的意味。
时既迟无声冷笑。所谓“有心人”难道不是邵建章自己?
他看了两眼便失去兴趣,随手关掉星网的页面,将空掉的营养剂抛进角落的垃圾桶里,毫不在意地回话:“我确实没有权限这么做,所以要告就告吧,大不了趁机多削我几级军衔。”
“司令大人应该期待已久。”
没等对面发出声音,时既迟便将通讯挂断,他推开房门,庭院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座颇有艺术感的奇石立在院子正中,石头上破出好几个被噬咬的洞。周围草木错杂,野花锦簇,却掩不住门庭没落。巨石下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蹲在地上,矮小的身体往前倾斜,伞面破漏,他却将漏掉的一边朝向自己,另一边在为他身前的地面挡住雨。
行刑结束后,拥挤人群各奔其道,这个小孩差点被人撞倒,被郁淞捡了起来。
小孩精神不太正常,迷迷糊糊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们问了好久,才问清楚小孩家在哪。两人一起把小孩送回家去,被热情的家长硬留下来,说是吃顿晚饭,算是报答。
里赛军区有个很显著的特点,贫富分化严重,穷的穷,富的富。小孩家就属于穷得揭不开锅那种,平日里就靠营养剂生活,真正的饭要到年底才舍得吃一顿。也因为没钱,小孩没有被送进精神病院,而是留在家里守着。今天一个没看住,就让他跑了出来。
时既迟悄悄在房间里留了500星币,大概够他们一家子顿顿吃肉活两年了。
他抬脚走向小孩,才看见小孩面前的杂草丛中躺着一只狸花猫,身上沾了细微的雨丝,小猫伸着舌头梳理毛发。
时既迟不由想起,在他很小的时候,哥哥也会带着他在庭院里,拾起落叶给蜗牛挡雨。他们会在大雨倾盆时,躲过守卫的视线,踩着水坑撒泼,最后双双感冒发烧,被父亲一边心疼喂药一边骂。
嘴角不自觉勾起,时既迟顿了顿。他最近想起时礼的频率好像太高了点。
他们毕竟出身军人世家,所以对庭院最深刻的记忆,是在凉亭下,被父亲命令着看虚拟沙盘分析战况战术,或者在草坪上,用望远镜去分辨每一颗星宿,直到能条件反射地说出它们的名字和运行规律。
旁人看星空是浪漫是憧憬,他们只是任务。
直到现在,时既迟仰望星空,第一反应还是分辨星球,而不是欣赏。
小孩感觉到大人的靠近,下意识将小猫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一手顺着猫毛,圆溜溜的两只黑眼睛忌惮地看向时既迟,像是担心时既迟把小猫赶走。
时既迟伸手摸摸狸花猫,眉眼松动,略显温润地望向小孩:“别怕。”
小孩点点头,见时既迟没有恶意,大方地把小猫抱到两人之间,让时既迟撸猫的动作更顺利一些。
夏夜月光温和地照在院里,这个家庭夜间点不起灯,除了月亮,唯一的光源便是院墙外军区统一的路灯。时既迟逆着光站在小孩面前,平日绷直的脊背略弓起,俯身将大伞叠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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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的伞面之上,温柔中带着他独有的强势气质。扎在裤腰里的白衫向下垂落,勾出极细的腰身,其上的肩膀却宽阔得多。
小孩直愣愣打量他半晌,忽然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化掉:“叔叔。”
“嗯?”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视线与小孩齐平,做出耐心倾听的模样。
小孩显然被倾听者的动作激励到,眉眼飞扬,贴近时既迟的耳朵,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以后会变成一个大——明星,会上好多好多新闻。”
“是吗?”已经上过好多好多新闻的时既迟笑了笑,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只有明星才会上新闻,“不过叔叔不是明星,是军事家。”
小孩瞪大了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缀带“家”的人也很厉害。
小孩身后,郁淞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站了很久。时既迟低声哄小孩的氛围竟意外和谐,他不知不觉看得呆滞。若非时既迟偏头的时候注意到他,他能忘掉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一直看到天荒地老。
郁淞抬脚走向两人 ,自然地环过时既迟的肩,把人带着走向屋内:“吃饭了。”
小孩将狸花猫放在地上,雨伞立在一旁,倾斜着为猫挡雨。郁淞见状把小孩单手抱起来,三人挤在一柄伞下,步伐互相迁就,慢慢悠悠走进室内。
“今天心情不错?”郁淞随口问道。
时既迟语气轻快:“人一旦脱离工作,心情当然不错。”
郁淞便低声笑起来,在屋檐下收伞时,拉住了跟小孩一起踏过门槛的时既迟。
他把人抵在门前,伸手理了理对方垂到锁骨的衣领,挑起后者的下巴,眸色渐深:“衣领都湿了,一会儿我帮你洗澡吧?”
衣领被雨水浸湿,贴在锁骨下,隐隐透露出底下挺立的胸膛。时既迟把它往后拽了拽,歪头对郁淞勾起唇角,称得上是魅惑至极的笑容:“你不看怎么知道我衣领湿了。”
“我确实居心不良。”屋内溢出几声婴啼,是小孩的妹妹。也许是因为大的个儿子养偏了,家长便想着再养一个孩子。此时,婴儿被一家人围着,两只小手抱着奶瓶,正在吸吮里面的乳汁。郁淞喉结一滑,将额头埋在时既迟颈窝里,张嘴想咬住对方的脖颈,“主人,我也想喝奶。”
温热的气息扰得人心痒,时既迟偏过头,某人却强硬地把他的头转过来,侵略性的目光直直望进他的眼里。
时既迟无奈,抬手在郁淞脸上拍了拍,笑道:“那晚不是说过了?看你表现。”
那晚郁淞埋在他怀里拱,问他能不能赏点肉吃。时既迟很无情地反对,说这里不行,来之前说好了,不能做,不许吵。
郁淞听出他话里的让步,爬起来兴冲冲地捧着他的脸:“那回去就可以了吗?”
时既迟被磨得没了脾气,又不想就这么答应某人,只好先钓着:“看你表现。”
时既迟先一步进了屋,他一进来,屋里的人自发噤了声。毕竟上将大人出了名的杀戮成性,刚才的刑场算是一个例子,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还是让人不由自主感到畏惧。
这家人连正儿八经的餐桌都没有,是临时拿着几张高矮不一的小方桌拼凑出来的,但是为了表达感谢,还是摆满了饭菜盘子。一看也不是自家的餐盘,应该是在附近某个餐馆买来的菜肴。
郁淞摸着被拍打的脸回味过来,抬脚跨过门槛,凑到时既迟身边。
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院门突然被人拉开,一个胡子拉碴的人背着猎具,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屋主忙不迭介绍,这是小孩的亲叔叔,上山打猎,经常晚归,习惯让他们留着饭。
众人颔首打过招呼,起初并没有在意多出来的人。
然而小孩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到桌上,沿倾斜的桌面滚动,骨碌碌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急得要哭出来,指着那位亲叔叔,大声控诉:“他杀了我爸爸!”
15. 13
木制浴缸边缘蒸腾出朦胧的水汽,郁淞衣袖挽到手肘,青筋爆起的手背上,热水慢慢浸透皮肤,像落到橡树叶片上,沿突出的手骨滑落,汇入水面。
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迁就娇生惯养的上将大人,某位少爷命人把福利院翻新,几乎能跟纳智小镇上大户人家的独栋别墅媲美。
“小孩子是很容易把梦境当成现实的。”郁淞被雾气扑了一脸,眉梢都挂上薄薄的一层水珠。他把手伸进盛满热水的浴缸,试探着热水的温度,偏烫,时既迟喜欢,抬头跟正在脱浴袍的时既迟说,“可以泡澡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贴在时既迟身上。后者刚冲过淋浴,白色浴袍缓缓解开,被挂在墙壁钩子上,掩在遮蔽下匀称的腹肌显现出来,随后是因手臂举起而上抬紧绷的饱满胸肌,白中带着些许粉色,一块紫红的咬痕突兀地环在粉色周围。
“眼看直了,”时既迟跨进浴缸,整个人浸进稍烫的热水里,没一会儿就蒸出红色,四肢跟身体的肤色差显得更明显了一些。某人的眼神太过赤条,比泡澡水还要烫人,但有前几天的约定在,郁淞有色心没色胆,只好眼巴巴地咽咽口水,撇着嘴角卖惨。时既迟便由着他饿狗的眼光在水面流连,转而提起正事,“不过我更倾向于相信他没说谎。”
小孩说出那句话之后,他的爸爸哭笑不得地把他抱起,揉着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柔声哄道:“爸爸还在这呢。”
彼时在场诸位都只当个笑话听,但时既迟和郁淞对视一眼,都从尬笑的小孩叔叔眼中捕捉到一丝心思败露的慌乱无措。
回想起那个做贼心虚的表情,时既迟猜测:“也许他不小心撞见叔叔在准备工具,或者以某种方式预知了这件事并且坚信不疑,”他曲起一条腿,水珠像瀑布倾泻而下,膝盖侧面荡漾着水面映出的灯光,“你知道,人很多时候是会做预知梦的,包括你我。”
郁淞差点把持不住,只好转身去给时既迟取睡衣,叠得平整,放在浴缸旁边的干净板凳上。
他干脆席地而坐,这样只能看见锁骨以上的光景。可时既迟那张俊朗的脸,此刻被水汽萦绕,凌厉的气质都被削弱不少,柔和中透着妖冶。郁淞紧盯着他锁骨上的一颗小痣,嗓音微哑:“你说得对,所以派人暗中守在他家附近,是个明智的决定。”
他垂下眼,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只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还是希望事件不要发生,我们明天去精神病院吗?”
“嗯。”那家人说,除了这个小孩之外,镇上还有几个出现同种情况的人。但那些人都是大人,情况没有小孩家这么贫苦,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时既迟仰头靠在浴桶边,锁骨那颗小痣被热气蒸得通红。他睁开双眸,泡过澡之后全身细胞都舒展开,视野清透,眼珠一动,便瞥见身侧望着他的锁骨发呆的人:“你怎么还不走?”
郁淞倏然抬眼,浓重的占有欲终于抑制不住,像暴风雪那样扫在时既迟的脸上:“主人,我表现得怎么样,够好了吧?”
“正经不过三秒,”时既迟轻声笑骂,竟带了些连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纵容,“不管怎样,别乱来。”
坏狗得寸进尺地扒着浴缸边缘:“总得给我点盼头,嗯?嗯?嗯?”每一声都越靠越近,只差一点就能跟时既迟额头相抵。
“不错。”时既迟无奈抬手,沾满浴水的手掌捂住郁淞近在咫尺的脸,把人向后推开。
水痕顺着郁淞棱角分明的脸庞,落到唇角。于是伸出舌头,将水珠舔舐去,唇齿间仿佛都能尝到依兰花信息素的味道。
趁时既迟脸红骂人之前,郁淞颇有先见之明地跑到沙发上坐着。
*
雨后的里赛军区头顶阴云密布,黑压压地翻腾滚动。悬浮车疾驰而过,在某栋高楼后又调转回来,徐徐落在精神病院的铁栅栏门外。
司机急吼吼地抬脚下车,替身后的贵客拉开车门。郁淞踏上地面,转身伸手扶在车门顶,弯腰牵住时既迟出来。
车门“嘭”一声砸上,司机“嗖”地开车窜上天,跟逃命似的。
保安岗亭只有一个肥硕的大叔坐在摇摇晃晃的木制椅子上,深蓝的保安制服穿在他身上像是种低质的cosplay,挺大的啤酒肚把纽扣撑得崩起。仰头张着嘴巴呼呼大睡,时既迟和郁淞推开破锈大门时在地上擦出的刺耳声响都没有将他吵醒。
水泥墙体刷着绿白的墙漆,底下湿润的墙角爬满绿苔。病人手上圈着监测手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满院子都是,在几名看护者的监视下,患者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像是把这里当成一个乐园。
看到外来人员,有几个病号还凑到两人面前,企图让他们加入这场游戏。
向护士道明来意后,院长亲自出门迎接他们,领着两人进入病历档案室。尽管时既迟已经卸任上将,但只凭他父亲在联邦的权威,也不敢有人违抗他的意愿。
通过身份认证装置,白色泛黄的舱门开启。档案室里,一直处于运作状态的光脑发出幽蓝荧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漂浮在空中,显示出病院里患者的名字和状态。
院长在控制台上操作片刻,调出时既迟想要的资料。光屏上只剩四个名字,年龄从35到50不等,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纳智小学的任课教师。
郁淞捡到的那个小孩,也是纳智小学的学生。
“当时他们五个都还没出问题,小学在参加军区的科研大赛来着,他们还获了三等奖。”院长说。
光脑上显示出获奖照片,十来个人的样子,几个小学生被老师们围着,郁淞捡来的小孩站在正中,脖子上挂着铜牌,如初升朝阳笑得灿烂。
“可惜回来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再然后,精神状态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头发半白的院长叹息摇头,大概在为这位失掉前途的天才少年感到惋惜。
时既迟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块奖牌上,小孩神气十足的表情跟昨日他们所见的呆滞相差太大。
“他们跟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点吗?比如,比赛结束后的路线、饮食这些方面?”郁淞问。
院长看着时既迟身后忽然出声的人欲言又止,顾及到上将大人的面子,他老老实实回答:“他们的信息素等级都是A级,但人数太少,这点相似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他们小队里也有别的A级信息素,但没有患病。”
“听别的老师说,他们一路都在一起的,没有分开过,这里还有一份路线图,上将大人要吗?”院长从书架上翻翻找找,取出一张里赛军区的地图,上面标记着一行人从离开学校参赛,到回到学校后发病的过程中,他们走过的所有地方。
“知道了。”时既迟将地图收下,随手塞给郁淞,再向院长要了其他老师的住址及通讯方式,便带着郁淞离开。
他在院坝里认出那四个照片里的老师,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却骨瘦嶙峋,颧骨突出,而眼窝却极深,整个人都颓丧下去。
两人踩着草坪中的蜿蜒小道,径直走向病院大门。
忽然有人围了过来,陶醉地嗅着空中飘散的某种味道,最终将时既迟和郁淞圈在他们之间。
精神病人们:“好香啊。”
时既迟脚步被迫停滞,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他只好后退,郁淞及时地抱住了他,把他跟周围伸着手乱抓的病人隔绝开。
依兰花的味道从时既迟后颈处逸散开,尽管只是Beta,也能被它引诱到,何况里面有不少病人不是Beta。
“你贴阻隔贴了吗?”郁淞把时既迟护在怀里,硬生生从人群中挤出去,再把大门外的门闩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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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保里面的人不会跟出来。
时既迟下意识抬手抚向后颈,碰上阻隔贴略粗糙的触感,提起来的心才落回原处:“贴了。”
“但是你的信息素泄露出来了,”郁淞从后面环住时既迟,鼻尖在阻隔贴上磨蹭片刻,信息素勾得他心痒。嘴唇在时既迟的脖颈上贴了又贴,像是个想咬却不敢咬的小狗,他闭眼压住情/欲,关切道,“又易感期了吗?”
“光脑没有提示,我也没有感觉。”时既迟实事求是,总不可能几天前刚结束就卷土重来吧。
郁淞召来一辆新的悬浮车,把时既迟带回了福利院。阻隔贴揭掉后,浓烈的信息素很快充满整个房间。
他们用光脑分析了七八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信息素水平异常高,但没有易感迹象。
时既迟被抱坐在郁淞腿上,身后Alpha滚烫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肩胛,一呼一吸间,扰得人呼吸微颤。
“你别外出了,”郁淞迷恋地吸着时既迟的味道,两只手臂紧紧把人圈在怀里,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明天我去找那些老师。”
时既迟一秒猜出身后的人是什么意思:“不想让我的信息素被别人闻到?”
“不想别人觊觎你。”郁淞点头,全身都焦躁地蹭着时既迟,但不敢违抗两人的约定,只能一遍一遍地忍下去,在时既迟脖颈上索吻,偶尔伸出舌尖舔舐那块凸出的腺体。
“行了,”腺体和脖颈被某人舔得润湿,黏糊糊的,时既迟转过脖子,用额头贴了贴郁淞的下巴,妥协道,“我不出去。”
他自己也不想让别人闻到信息素,否则也不至于十多年来一直注射抑制剂。
得到意想中的应答,郁淞得偿所愿地放下枕头,把他搂进怀里,相拥入睡。
*
睁眼时,时既迟发现自己不在福利院,郁淞也不见踪影。
他处在无边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好似混沌宇宙里,仅剩下他一个活物。
“既迟。”他听见熟悉的声音,仿佛隔着浓重的雾气,缥缈虚无,却好像就在耳边。
时既迟循声转身,四周忽然有了光亮,但依旧昏暗。他看见漆黑的走道尽头,一个温和的Omega朝他走来,瞳孔是跟时既迟一样的浅褐色。洁白的灯光打在Omega身旁,像是给人勾了一层边。
西柚味的信息素从远处蔓延过来,像是藤蔓伸出枝桠,把他包裹在Omega的怀抱。
“爸爸……”时既迟想叫人,却发现他张不开嘴,像一个牵线傀儡,他只能做出规定的反应。
心里被难过的情绪塞满,疼得他连呼吸都在抽搐。
Omega走到时既迟的身边,一向温柔的眼神,此刻多了些责怪,但他又怎么舍得真的怪罪儿子。他只是微皱着眉看了时既迟片刻,最终还是抬手,将时既迟额前凌乱的碎发理顺,轻声叹息。
时既迟被他牵着,走向一扇苍白的大门。守卫为他们拉开大门,显出里面更孤寂的白。
时既迟认出来了。
这是他家的监狱。
他拷打威逼犯人的手段,就是从这里、从身为联邦军事部长的父亲那里学来的。
心脏陡然紧抽,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着他。可是他反抗不了,甚至有种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Omega带着他,路过一间间囚室,停在最里面的一间囚室前。
透过纵横的栏杆,他看见一身深黑军服的父亲,手执长鞭,恨铁不成钢地朝十字架上的人挥去。
皮肉绽开。
他听见一声闷哼,是痛极的人强忍下来的声音。
十字架上的人侧过脸,不知何处的灯光瞬间照亮对方的脸。
时既迟心跳一滞。
是他哥哥。
时礼。
16. 14
被刑架捆缚住的Alpha脸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嘴角是被人用拳头揍出来的肿包。他双拳攥紧,咬着下唇,才把喉间的痛呼抑制下来。
见时既迟被Omega父亲带到囚室门口,他被凝固的血蒙住的双眸弯起,轻轻牵动嘴角,对弟弟挤出个宽慰的笑。一如当年。
时既迟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手脚不受控制地发麻,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变凉。
在父亲扬起皮鞭,怒骂“禽兽”的时候,时既迟挣开身边Omega的手,冲到父亲身边,握住父亲挥鞭的手,替时礼辩解道:“不是哥的错……”
可鞭子越过时既迟的身体,还是落到了时礼的身上。
沾血的皮鞭扫出一阵破空声,“啪”地抽到躯体之上。Alpha赤裸的上身新添一道血痕,伤口极深,透过皮肤,仿佛能看到底下森白的肋骨。
“哥!”
时既迟叫喊着醒来,嗓音干涩,带着惊醒的后怕。
他还在福利院里。户外是闷雷滚动,大雨啪嗒啪嗒砸到地面,漏风的窗户上映出树影狂摇,像个张牙舞爪的野兽,嘶吼着要吞吃掉潮寂的夜。
他还维持着跟郁淞相拥的姿势,头靠在另一个枕头上,侧身微蜷。但本该抱着他的郁淞不知何时离开了。
时既迟将枕头立在身后靠着,扯过薄毯,把脖子以下的自己全部盖住。
雨夜总是适合发呆,他听着狂风骤雨雷鸣电闪,目光虚掷于黑暗中的某个点,放纵自己出了会儿神。
他想到方才的梦境。
记忆里,父亲就算把时礼赶出家门,也没有像梦里这样骂得难听,更别提动手打人。
只是一场胡编乱造的梦吗?
可是心脏的疼不是假的,手腕上爸爸握住的地方好像还有余温。
时礼犯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骂他禽兽?他看向时既迟的眼神里,那种浓烈的、炽热的、无奈的情绪是什么?
还有……郁淞呢?
雨打植被的声音里,掺杂了慌乱无章的脚步,踏着水坑,像极了幼年时候,时礼带他嬉闹的场景。
刚换上不久的新铁门从外面打开,未婚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鬼一样,身后天空一闪,他背光的面庞一片漆黑,雷声随即滚滚而来,贴在时既迟的耳边炸开。
郁淞呼吸间带着长途跋涉的喘息,咽下喉间溢出的一点腥甜,抬脚进屋,贴心地关上了门,把幽冷的风隔绝在外。
最低一档的灯光柔和亮起,屋内堆积着阴霾的陈设瞬间被扫空,时既迟不需要适应,就能接受灯光的亮度。
还是那么细心。
时既迟视线跟随着闯进来的人,对方浑身湿漉漉的,宽松的睡衣被雨浸透黏在身上,发梢挂着的雨滴不住地淌落,很快在床前聚了一滩。
郁淞没有坐到床上,免得把床单染湿。他先是平复了呼吸,一把抹开滚进眼睛里的水,睫毛被凝得分成几组,显得双眸更加深邃,也更有神。
“你去哪了?我一睡醒你就不见了。”郁淞见人好好生生地躺在床上,剩下的一点担忧就此褪去,语气如常地问。
如平地惊雷,时既迟被这句话问得一惊。
“我……不见了?”他声响很低,像是喃喃的梦呓。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手腕,那里皮肤上Omega轻握的余温早已消散。
所以,那不是梦吗?
可他怎么会突然到别的地方去?也许是梦游?
郁淞只看见他垂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臂,并没有看出他近乎怀疑世界的茫然。随手抓起一张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水珠,郁淞说:“对啊,你走都没动静。”
当然没动静,时既迟几乎是突然消失的。
“要不是感觉到怀里很冷,我都不知道你出去了。”郁淞补充道,他脱掉身上不挤都能滴水的衣裤,裸着身子把它们扔进盆里。
时既迟没再回答,只是呆滞地盯着手腕,自顾自地陷入一种忘我的境界里,周边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就算再迟钝,这时候郁淞也反应过来了。他朝时既迟走了两步,光着腚坐在床边,指尖浸染上雨丝的冰凉,虚抚在时既迟的脸上:“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做噩梦了?”
不想惊动面前的人。
“嗯,出去散心了,”时既迟抬眼,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随口扯了个谎,伸手捏住郁淞泛冷的手指,“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被毫无征兆的关心冲昏了头脑,郁淞捧着时既迟的脸亲了一下,笑得像个得到主人投喂骨头的二哈,很听话地拎起干净衣服,闪身进浴室去泡澡。
时既迟望着他的背影,极轻地叹了一声,最后把毯子捞到头顶,侧身闭眼。
郁淞出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一个鼓起的大包,时既迟把自己紧紧裹在毯子里,呼吸变得绵长。
他自觉地放轻声响,关掉灯之后,蹑手蹑脚坐到床边,把时既迟头顶的毯子剥开,压在对方的脖子下。
呼吸很浅,颤动的睫羽映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白色闪光。
郁淞伸臂把人揽进怀中,下巴在毛茸茸的头顶磨蹭,贪婪地闻着对方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他闭眼打算再睡一觉的时候,怀里的人忽然抬起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
那一刻心花怒放心跳如鼓心痒难耐,郁淞环住人的手臂缓缓收紧。
算了,失眠也不错。
*
暴雨一夜洗礼,空气变得澄澈,鸟雀在杂草间蹦跳,啄食着被雨打落的野果。
光脑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郁淞依约外出找纳智小学的几位老师,还不忘给时既迟留了饭菜,热一下就能吃。
为了将就不会生火的上将,土灶膛燃着一肚子火,时既迟胡乱地把饭菜一股脑倒进热锅。不太熟练的执着锅铲,在一锅食物里搅拌。
他一边守着锅,一边看着光脑。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是昨晚扫描进去的路线图,整片军区大大小小错综复杂的道路在上面都有显示,他沿红线标注的地方一个一个看过去,忽然注意到某个饭馆。
名叫“海圣”。
之所以对它有印象,是因为在小孩家吃饭的时候,那几个明显来自饭店的瓷盘上,就印着这个名字。
如果时既迟昨晚的“梦”也跟这些人有关的话,他们之间的共同点,除了都是A级以上信息素,就是都吃过这家饭店的食物。
被煎热的油滋滋冒起来,饭菜香味飘进鼻尖,时既迟后知后觉地饿了。
但他专注地分析着地图,忘了翻炒。
于是原本勾人食欲的饭香里夹杂了一股糊味。时既迟把糊掉的那层锅巴挑出去,把剩下的食物盛进碗里,单手端到沙发旁坐下。
……卖相不好,但还能吃。
他用筷子尖挑起一小点饭菜,放进嘴里仔细尝尝。
还好郁淞厨艺不错,瑕不掩瑜。
时既迟放心地吃着饭,同时思绪回到那家饭店上。就这样确定精神病跟饭店有关系未免太过武断,毕竟郁淞同为A级Alpha,也吃过同样的饭菜,但郁淞没有做梦。
出神间,光脑亮了起来,莫尔斯的通讯请求弹到时既迟面前。
“上将,”这个称呼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了,但莫尔斯早就叫惯了,一时没来得及改口,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称呼可以替代。忠心的蓝眼睛站在对面,汇报的时候总是略低一等地俯身颔首,“梅莉药师那边驻守的人传来消息,德尼星的地下黑市即将开启,到时梅莉女士作为违禁药品的研发者之一,会隐藏身份参与。”
梅莉……提到这位顶尖药剂师,时既迟想到昨天自己无意间泄露了信息素。
抑制剂失效的事,不能再等了。他需要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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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一个顶级Alpha却管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今后如何治理一整个军团?
郁淞手里拿着卷成一圈的地图,在时既迟右耳边打了个响指,在后者下意识往右转头的时候凑到左边,再趁时既迟把头转回来的时候,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目睹一切的莫尔斯佯装很忙地错开视线,余光里,时既迟并没有动怒,而是无奈地夺过地图,在郁淞头上敲了一下,警示的眼神里竟带着那么一丝丝羞赧。
郁淞还没注意到对面近乎透明的人影,自顾自跟时既迟分享战果:“我去问过了,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时既迟吃完饭,放下筷子,叉起瓷盘上一块通身雪白的水果,当饭后小甜点解解腻。
雪绒果外形圆润汁水饱满,口感脆嫩,甜丝丝的味道能沿舌尖沁入心脾。
时既迟唇红齿白,咬在果肉上,嘴唇瞬间被汁水浸湿,像是蒙上薄薄一层水雾,更显秾艳。
郁淞舔舔嘴角,他不喜欢甜食,但看时既迟吃,总觉得那股甜味顺着溅出的汁水滴进他的心里。
“怎么这么多人喜欢雪绒果啊,”他被甜得发腻,时既迟红润的唇却让他忍不住想亲,“刚才那几个老师就不喜欢,一起吃饭的时候,雪绒果就摆在盘里,结果大家都没动过。”
时既迟顿了顿:“他们不吃?”
“对啊。”郁淞说。雪绒果这种东西被誉为星际时代最受欢迎的水果,今天让他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不喜欢的人,让他有种被人认同的小得意。
时既迟沉眸,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严肃的紧绷感,对蓝眼睛吩咐:“海圣饭店。”
对面立即会意:“是。”
莫尔斯给时既迟敬了个礼,打算挂断通讯的时候,听见上司问:“德尼星那边是哪天?”
“明天。”
时既迟颔首,干脆地切断了通讯。
见时既迟忽然严肃,两个人还打着哑谜,郁淞疑惑:“怎么了?”
“那家餐厅有问题,”时既迟解释,他犹豫片刻,把昨晚的事告诉对方,“我昨晚也做梦了,吃了那家的雪绒果之后。”
在小孩家吃过的餐盘来自海圣,其他食物都一样的情况下,时既迟以及那四个患者之间唯一的不同点在于,他们都吃了雪绒果。
“但是,那个小孩还没分化吧?”郁淞提出质疑。
“所以我昨天派人给他做了基因检测,”时既迟打开光脑,DNA的双螺旋结构在左边缠绕,右边则用箭头指出某个序列,写满专业术语的数据和字符末尾,一行标红的字,“S级Omega。”
郁淞一边缓慢点头,一边从错乱的线索里理清思绪,弄懂事件的一瞬间,他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我去抓人。”
时既迟在人迈开长腿之前,眼疾手快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把郁淞拉在他身边坐下:“你跟我走。”
心上人妖冶乱世的脸近在咫尺,郁淞很没骨气地眨了眨眼,抬手抚摸着时既迟的嘴唇,嗓音低沉,极力忍耐内心里催他蠢蠢欲动的欲望:“去哪?”
狗子最近表现得不错,主人看出对方眼底浓稠到能牵丝的念想,心情很好地奖励了一个吻。
时既迟侧身,对着郁淞的唇印了下去,一触即分,快到狗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盯着他凑近又分离的眼眸发呆。
时既迟轻笑:“黑市。”
雪绒果的甜味从主人唇缝里溢出,让狗子浅尝过后,不想遏止。
于是他强硬地扣住时既迟的后脑,跨腿撑在对方两侧,朝着红艳的唇吻了下去。
他绝欲七天,早就被某人似有似无的撩拨勾得受不了了。
唇瓣重重地互相碾磨,郁淞撬开时既迟的齿关,雪绒果清甜的香味瞬间便包裹住他。
还是甜得发腻,但从时既迟嘴里尝到,他并不讨厌。
17. 15
德尼星。
黑市建在地底,终日奢靡狂欢。四周人群穿着不同星球的服饰,空气中混杂着馥郁的香水味,闷得人头晕。
时既迟抬臂捂住口鼻,萦绕的香水味依然挥之不去,这种情况下,他后颈泄露出来的信息素反倒不那么引人注意。
同郁淞并肩而行,随人潮涌到黑市入口,一座高若城墙的金属大门矗立在眼前,门上刻着繁杂的龙纹,沿两旁的深黑柱体往上爬升。
时既迟从宽大的袖口取出两副面具,其中一副递给郁淞。为了保持神秘的身份,黑市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进入黑市之前,每个人都会戴上面具。
勾着银边的面具被时既迟戴在脸上,高挺的鼻梁恰好跟他吻合。他今天换上了与自己完全搭不上边的风格,繁复浮夸的复古风,一袭黑衣紧贴颀长的身材,将他过分硕大圆润的胸肌勾勒出来,隐约能见胸膛上被顶灯映出的微光。镶着红宝石的腰带系在腰间,勒得极紧,衬得他的腰际不盈一握。
黑色披风轻轻扬起,银白的面具包裹他的额头到鼻尖。狭长的双眸从镂空处望出,丰润的红唇更显诱惑。可惜唇间凝着几块细小的咬痕,让他看起来像个话剧里的吸血鬼公爵。
郁淞舔舔嘴角,昨晚那个吻不够尽兴,他撩起对方衣服下摆的时候,被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只好捧着时既迟的脸,一下一下地轻啄,舔舐掉被磕碰出的咬痕,才恋恋不舍地跑去冲凉。
同样的打扮,他穿着却只像公爵身边的侍者。不过没关系,时既迟本就是他心里的主人。
守门人尽责地拦住两人,手中托着的一个悬浮球闪着月牙白的荧光,长期使用蒙上的些许灰尘则像月球上的陨石坑。早些年进出过黑市的时既迟立即掏出光脑,对着“月球”按了几个按键。
“月球”蓦地亮出红光,又缓慢消散。见状,守门人懒散的身子都站直了些,俯身伸手指向黑市内部,另有一人出来迎接,带领时既迟和郁淞走进拍卖会场。
并不了解黑市规则的郁淞不经意往回扫了一眼,守门人们手中的光球因不同人而显示出黄绿蓝等颜色,他们则是根据颜色露出不同的态度。
不难理解,这么大的黑市当然要支付入场费用,只要达到收费标准即可入场。虽不强制,但光球变幻的颜色代表不同的级别,时既迟自然是不缺钱的,所以会发出红光的不知道多少星币对他来说是顺手的事。
会场上方是半球状穹顶,用深色的宝石打造,灯光照耀下,像是缤纷的万花筒。场内人数依旧很多,他们进来的时间离开场很接近,故而后方的座位几乎已经坐满,前方视野极佳的位置也被有钱有势的人占据。
将两人送到顶级VIP座区,接待人员给他们分别递了一张号码相同的ID卡,之后便鞠躬离席。
郁淞对比他和时既迟手上的卡,一模一样,看不出什么区别,于是求知欲极强地对着时既迟晃了晃:“这是做什么的?”
时既迟看起来像是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按另一个人的脾气,他要是不回答,郁淞能问到底。
“房卡,”时既迟没好气道,“离开的时候要上交,免得有混进来的人混出去。”
郁淞很会抓重点:“哦……我们一间房啊。”
时既迟攥紧手里的卡,抬脚走入座区,从末排的背后穿行。
郁淞猫着腰跟在他身后,深知时既迟这属于逃避行为,于是乐在其中地开口逗人:“为什么给我们两张一模一样的房卡呢?”没等时既迟回答,他又恍然大悟道,“因为我们穿的情侣装!”
“……”那顶多叫同款。
郁淞还不饶人,满意总结:“服务挺周到。”
时既迟彻底失去沟通欲望,脚下步伐越发快了,留给身后人一个写满冷酷的后脑勺。
两人最终停在后排的一个较偏僻的角落,他们身处暗处,可以看清场上的拍卖品,也方便观察别人。
灯光忽然一暗,人群随之安静。一束追光灯打在台上,主持人站在中央,华丽的白色衬衫被照得闪亮,光影中似有萤火浮动。
主持人伶俐地说着开场白,温润低缓的声线,仿佛被他恬淡宁静的台风吸引,大家自发放低说话时的声响,只留主持人的声音在音响里传出。
郁淞仰靠在椅背上,对台上的人没有兴趣,他抓起时既迟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指跟对方交叠在一起左看右看,或者托着时既迟的手指上下拍动,发出细碎的清脆声响。
小动作不断,时既迟没有阻止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一件一件扫过被搬上台的珍宝,间或转头观察四周的人员。
一个长方形的红漆木匣被端上来,工作人员解开匣子上繁琐的机关,缓缓开启。一支黑色的激光手枪静静躺在盒中,被保护得极好,枪身泛着釉光,让人不寒而栗。
时既迟几乎一秒坐直了身体,纵容郁淞把玩的手也收了回去,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那把手枪。
郁淞也认出了它,早几天还在军团的时候,他看见一批这种样式的退役手枪被集中运出,只是不知为何,竟然会出现在此处:“老公,你们军部怕是真的出了内鬼。”
不是军团,是军部。联邦四大军团,每个军团几乎都配了这种型号手枪,在服役期满后,会送回军部统一处理。最近几年报废拆解的武器比前些年莫名多了一小半,原本还不知何故,现在看来,也许被某些蛀虫“销毁”了。
负责这项任务的,目前是里赛的蔚珩元帅。
会跟他有关吗?
时既迟不知道。一旦跟蔚珩扯上关系,倒卖/军/火这顶帽子够他入狱身败名裂甚至死刑了。
好些年没进过黑市,时既迟对这边的近况不甚了解。不过看台下众人火爆竞拍的热情也可见一斑了,军部的武器应该每场拍卖会都会流出部分,被不知身份的人拍走。
在所有人都为加价挤破脑袋的时候,唯有一个装饰繁复的男人抱手坐在另一个角落,抬手压低了帽檐,嘴角却露出一抹嘲讽的讥笑。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把枪支上,仿佛将其视为囊中之物,势在必得。
在主持人数到“第三次”的时候,男人举起手中的号牌,被变声面具处理过的嗓音里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语调:“六千万。”
在新人震惊咋舌以外,多数人反倒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后来的几样军部装备抬出,都被他以天价拍了下来,大家对此反应麻木,就好像这些东西本就该属于他一样。
时既迟因此推测,男人应当是拍卖会的常客,并且会把军部的所有器械收入囊中。
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质疑,也没有人到军部举报。也许有,但都在成功之前被他处理掉。
进出黑市的人多少有些污点,高贵的人互相包庇,其他能进入的也多数是想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举报这个男人无疑是自寻死路,于是大家心知肚明,层层交织,逐渐建立起一张庞大的地下势力关系网络。
拍下来自军部的拍卖品后,男人起身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大步离开,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的走廊中。
时既迟扶了下扶手,终究没有追过去。此时离开的人还少,贸然离席只会引起旁人疑心。于是他放出一个比灰尘还不起眼的微型追踪器,暗中跟着那个男人。
两人百无聊赖地倚在坐席里,郁淞嘴一刻不停,歪着头,叫一声便往时既迟肩头撞一下:“老公……主人……既迟……阿迟……迟迟……”
时既迟刚开始还制止,某人屡教不改,到现在他已经被叫得麻木。
后来展出的拍卖品都不那么稀有,或者就算稀有,也被高价劝退。人渐渐失了兴致,坐满的席位变得稀稀落落,只剩零星几十个人还守着最后,一看还有倒头睡着的。
拍卖会即将结束,盛装的主持人会心一笑,亲手揭开盖在最后一件拍卖品上的罩布。瓷白的玉盘中,一个透明瓶子立在正中,瓶身雕刻的纹路像细碎鱼鳞,盛满的荧蓝液体被折射出四射的闪光。
“这是今天的压轴拍品,”细腻的声线像头顶的万花筒,空灵、绚烂,又略显神秘,“顶级药剂师梅莉研制的长生药,可惜梅莉女士并没有给它起名,姑且就叫它长生药吧。”长生药剂勾起众人的兴趣,主持人适时的玩笑缓和着气氛,“这种药品可以延缓细胞分裂,阻止端粒缩短,从而达到延长生命的目的。”
闻言,时既迟下意识观察附近的人。人少,所以分辨起来比先前容易。
只见主持人口中的梅莉女士藏在他们对面,最后排被幕布遮挡住的阴影里,神情紧张地攥着身侧的布料,把它绞得发皱,又反过来往另一个方向绞动。她身着西服,栗色长发变短,竟是扮作男装。
竞价开始。
气氛空前高涨,仅剩的几十个人竟吵出了开场前的鼎沸气势。长生是人类自古就在追求的梦想,尽管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超过了两百来岁,依旧有人不满足地追求永生。所以长生药一出来,自然有人不论真假为此抢破脑袋。
最后这件药品被人以跟枪支同样高的天价被人拍走。那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暴露在衣着外的皮肤却是冷白,像是从阴冷的、不见天日的地窖里爬出的陈年老鬼。
拍卖会就此落幕,人群散开,工作人员下来清扫会场。
老鬼走后,梅莉随即起身跟上,警惕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防被对方发现。时既迟和郁淞也收拾离开,飞上屋顶,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
黢黑的巷道从酒店后门蜿蜒而出,底部破裂的潲水桶藏在角落,漏出的浑水像黑蛇盘绕,散出酸馊的恶臭。垃圾处理机器人的滚轮淌过水痕,在地面拖出轰轰的噪音。
穹顶模拟的月色下,两个吸血鬼装扮的男人矫捷飞跃,在楼栋间掠出一闪而过的黑影。
华服招摇的男人蓦地止步。手中的长生药被他向上抛出,稳稳落在他的掌心。如此戏玩片刻,他勾起干裂的嘴角,如同老鬼察觉猎物,悠然转身,对着拐角处一道清瘦的影子:“出来吧。”
女扮男装的梅莉便坦荡地从陈旧的白色光灯下走出,丝毫没有对面前不知身份的男人露怯。她朝男人颔首,交代跟踪的目的:“我是研制这瓶药水的药剂师,它的技术还不成熟,根本没有他们夸出来的那种效果,可能反而导致死亡。我会把钱退给你,请你把药水还给我。”
她言辞恳切,身为医者的仁心让她不希望任何人为错误的药剂丢命。
闻言,男人似乎笑得越发鬼气,抬步靠近梅莉,一步步将对方逼至冰冷的墙壁,后背发凉。
“我当然知道它被过分夸大了,但我还将它拍下来,一方面可以保护您的名声,否则传出去,顶级药剂师最初的药品竟然还害人性命……”
他抬起青筋密布的手,将蒙在脸上的面具取下。瘦削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脸,苍白的面孔没有血色,黑洞洞的眼睛,闪着淬毒的寒光。
梅莉一惊,认出男人的身份:“路易斯。”
男人阴沉地笑出声来,随手将面具扔到地面,被脏水沾湿。他摘掉礼帽,手搭在左肩,朝梅莉行了个不大不小的礼:“我用这些星币,诚挚地邀请梅莉女士加入我们。上次没谈拢的合作,我们可以再谈。”
“不……”梅莉惶恐摇头,掩在暗处的眸光一凛,在男人朝她伸出手时,敏捷地往另一侧闪开,同时眼疾手快地夺过对方另一只手中的药瓶。
男人无所谓地歪头活动脖子,一拍手,十几个黑衣人霎时奔来,将梅莉围在其中。
打斗间,梅莉几乎要被人拖走。
时既迟和郁淞对上视线,默契地飞身而下,加入这场以多欺少的战斗。
药剂脱手,瓶身在空中划过弧线,清脆地落在地面,粉身碎骨。荧蓝的药水溅开,同废水缓慢融合,整道蛇形水迹都泛着微弱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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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人影交杂中,路易斯和他的手下都被打倒在地。趁他们爬起来之前,时既迟拉住郁淞的手腕,带着梅莉跑进酒店正门。
亮堂的大厅,吊灯上坠着奢丽的金刚钻,侍者守在大门两侧,见三人奔入,一脸狐疑地验证过ID卡,才将人放行。
他们走到偏僻的休息区,里面空无一人,正适合谈事情。低矮方几上摆着茶具,茶水保持略微烫口的温度。
梅莉从惊险中缓过神来,出了一口气,朝两人道谢。
郁淞给三人各斟满一杯茶,正把浅绿杯盏放在桌前,顺口回道:“客气。”
“是你?”他的声音被梅莉一耳朵听出来,女士率先摘下面具,化成男装的脸,但能认出原本的容貌,“你又救了我一次。”
郁淞装作讶然,随即也将银白面具取下:“原来是你,我叫郁淞。”
他没有握手,只是保持距离地对女士颔首。还往时既迟那边挪了挪,两人大腿外侧紧贴着,时既迟并拢腿,他又晃悠着跟时既迟碰碰膝盖。
梅莉饮下茶水,佯作不知,向两人报出自己的名字。
两道视线齐刷刷望向时既迟,一个犹豫问不问,另一个犹豫要不要介绍。
视线交点的人却全不在乎,劲瘦的手臂上抬,指尖轻扯脑后的丝带。白色丝线散落开来,在乌黑的发梢极其亮眼,仿佛水墨中走来的翩翩公子,缓缓揭下覆在脸上的面具。
秾艳唇珠间显出淡淡咬痕,双唇微碰,吐露出他的名字:“时既迟。”
梅莉女士并不惊讶。
毕竟星际瞩目的上将大人周身的气质根本不是一般人驾驭得了的,再加上星网上铺天盖地的关于这两位的关系,想不猜到都难。
但亲耳听到时既迟本人介绍自己的名字,还是会有种震撼的感觉。于是她颔首,唤了一声上将。
时既迟举起茶杯向她浅鞠一躬,低沉的嗓音不卑不亢,道明来意:“其实这次到黑市,是有事想请梅莉女士帮忙,不知女士肯不肯赏脸。”
事实证明,时既迟的人情卖得很成功。不管他们两次搭救是真心还是假意,于情于理,梅莉都没办法拒绝他。
于是时既迟被带入梅莉的实验室,郁淞则被赶进酒店。
*
实验室里摆满器皿,四周苍白的墙体上沾染些许化学药剂的颜色,虽被反复清洗,依然留下浅淡痕迹。
嘈杂的机械运转声从耳边散开,时既迟平趴在检查台上,被传送出舱体。他翻身坐起,抬手将最顶上一颗纽扣系上,微垂的衣料重新覆住腺体,对着玻璃整理仪态后,推门走出检查间。
梅莉坐在光脑前,滚动的扫描线在腺体上来回滑动,旁边跳出的数据分析着他的腺体状况,最后生成一份报告文件。女士一目十行地翻阅检测报告,轻舒口气,似是认为时既迟的身体状况堪忧。
“上将大人的问题应该出在长期注射抑制剂上,”她指着标红的一行数据,“过低的信息素浓度导致分级调节和负反馈调节紊乱,下丘脑和垂体长期处于缺乏信息素的状态,所以会过度分泌激素,以此刺激信息素的分泌。”
时既迟沉眸听着,生理课上学过激素调节方面的内容,但并不深入。
“在我看来,也许过段时间自己就能恢复正常。”梅莉下结论道,“不过如果上将不想让旁人闻见信息素的话,我这里倒是有阻断喷雾,可以屏蔽掉信息素的味道。”
她从药箱里掏出一瓶喷雾,瓶身密密麻麻写着看不懂的文字,是外星产物。
时既迟接过来,按照梅莉的指示,喷在腺体上,依兰花的味道果然消失了。
据说效果可以维持半天左右。
时既迟多要了几瓶,付过钱打算离开,却听身后人忽然开口,迟疑的语气,应当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向他提起:“其实,如果是被标记的一方,伴侣的信息素对您的好转也许会有帮助。”
梅莉说罢,轻咳一声,随后便清除掉关于时既迟检测的所有数据。
时既迟脑筋绕过弯,意识到对方是看见了腺体上被一遍一遍愈合又加深的咬痕。
“……”上将大人红了耳根,强撑着冷酷地点点头,举步离开。
*
酒店装潢跟时既迟身上的复古吸血鬼式风格有些搭调,内外墙体都是朱红,地毯上缠绕着复杂的金色弧形。
走道灯光偏暗,让人不由想到夜半时分,惨白的月光底下,骤然掠起的蝙蝠翅膀,以及紧随其后出现的吸血恶鬼,也许会悄悄飞进某个房间,将里面的人吸噬而亡。
吸血鬼上将大人缓步走到倒数第二间,ID卡在门禁上刷出“滴”响,骨节分明的右手按下握把,房间门随之旋开。
香草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内昏暗无光,一切情绪和欲望都在里面潜滋暗长。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既迟搭在门把上的手就被扣住,整个人被暗处的手拉拽,跌进某人滚烫的怀里。
房卡无声地落在屋内地毯上。
湿热的气息扑洒在脖颈上,他被人打横抱起,陷进酒店的圆形柔软大床里。
腰上的束缚倏然解开,时既迟一脚抵在郁淞肩头:“你又发什么疯?”
郁淞吻在他的小腿肚上,粗糙的手掌摩挲过皮肤,带起一阵震颤。
香草味的Alpha捧起时既迟骨相清俊的脸,拇指划过,在软润的唇间按了按,俯身吻了下去。
什么措施都没有做,让身下的人反抗片刻,却抵不过态度强硬的郁淞。
时既迟的手环抱住他的背脊,痛到指尖攥紧,在他的背后掐出指甲血印。
郁淞顿了顿,偏头吻在时既迟颈侧,像是意志沦陷的人留给爱人最后的安抚。
“老公,我被人下药了,”他伸手护在一寸寸往床头挪动的时既迟头上,防止对方撞到脑袋。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沉声贴在时既迟耳边,蛊惑道,“这次,换你帮帮我吧。”
18. 16
窗台玫瑰染上夜露,无声见证着屋内的情潮涌动。
时既迟双眸泫然,眼眶里的水珠晃晃荡荡。双手脱力地抓着脑下的枕巾,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郁淞挡住了窗外透出的大半光线。
郁淞紧紧地圈着时既迟,像是想把人揉进骨子里,额头蹭着他的颈窝,嘴唇从耳垂、下巴一一吻过,再到脖颈、锁骨,着重地在锁骨尖的那颗红痣上停留。
再度抬眼时,郁淞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抚摸着时既迟的腺体,看着对方仰着脖子失神。手下的皮肤随脉搏跳动,却没有散发出信息素的味道。
“为什么……”他把人抱起来,转了半圈,让时既迟坐在他的腿间。后者身体绵软,支撑不住向四面倒,他便把人环住,让时既迟把重量靠在他身上。鼻尖在后颈处细嗅,记忆里的依兰香味被保护得严严实实,他什么都闻不见,“为什么没有信息素?”
理智崩塌的Alpha有片刻慌乱,舌尖在腺体上舔舐,随后咬破了那块皮肤。
面前的人呜咽一声,全身都骤然紧绷。郁淞闷哼,手伸在对方身前,安抚着让人放松下来。
吸血鬼侍者尝到公爵后颈渗出的血液,腥甜的铁锈味,但依旧没有信息素。
“主人……”郁淞委屈地托着时既迟的脸,强迫人转过来接吻,用这种方式取悦高贵的公爵先生,“求你,赏点吧……让我闻闻你的信息素。”
时既迟擦掉嘴角的银丝,过山车一样的颠簸让他眼花,抓住郁淞在他胸前的手指,声音断断续续:“你先停一下。”
但被强制进入易感期的Alpha根本停不下来,一心索取他的信息素,却一无所获。
身后的人忽然猛地一顿,随后握住时既迟的肩膀,狠狠往下压,同时自己上抬——
时既迟眼角晃动的泪水倏然掉落。浊液在窗外的暗淡光线里,划着弧线洇进地毯。
睫羽轻颤,时既迟在发麻的头脑中茫然,许久才意识到。
那是……
“郁淞!”时既迟试图唤回那人的理智,却于事无补,反而更增长了某人的气焰。
颈后的喷雾被汗液浸透,浓郁的依兰香味姗姗来迟。
……
发疯的人昏睡过去。时既迟托着发软的身子走入浴室,沐浴泡沫裹满全身,沐浴露混着白色泡沫,从他指尖滑落,滴到光洁的地板上。
时既迟将腿从小木板凳上抬下,才打开花洒,身上的泡沫被水冲散,露出青红一片的暧昧痕迹。
他带着一身木质香气回到床边,看到某人睡得死沉的脸,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不平衡。
于是上将大人趁人睡着,给了郁淞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跟响彻整夜的动静暗暗呼应。
被打的人勾起嘴角,抓着时既迟还没收回的手,侧身压在脸下,亲昵地蹭了蹭,安然睡去。
“……”时既迟被磨得没了脾气,懒得抽回手,便顺着对方的动作躺去,“郁淞。”
“……嗯?”睡熟的人迷迷糊糊应道。
“抱我。”时既迟说。
郁淞反应了一会儿,把时既迟拥入怀里,下巴抵在对方微润的头发上,呼噜着脑后的发丝,即使在梦里,也保持着刻骨的习惯,把怀中人温柔地哄睡。
*
两小时后。
时既迟是被紧急呼叫响个不停的光脑吵醒的,他被人抱住,起床气让他皱眉伸展,却靠在郁淞怀里不想动弹。头一次打算当回昏君,任通讯的提示音响了半天,被对面的人挂断。
第二个通讯请求无缝衔接,妖妃醒了,昏君也没做成。
时既迟捡起床尾的光脑,靠回郁淞肩头,指尖懒懒地划过光屏。
“莫尔斯,你最好祈祷你汇报的事情是真的紧急。”只睡了两个小时的上将大人出声威胁,叫了一晚的嗓音低哑,像有沙砾堵在喉间,于是罪魁祸首也被迁怒地瞪了一眼。
莫尔斯被上司唬得一顿,大概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汇报到底紧不紧急:“是郁先生的事,星网上流出几段视频,说郁先生昨晚在黑市被人下药,找酒店管理人员发……”他把疯字咽下,换了个措辞,“讨说法。”
“所以?”时既迟被郁淞抱着蹭蹭贴贴,像个黏人的大狗,他没有阻止,只把对方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拍开。
生殖腔周围的肉还牵着丝在坠痛。
郁淞像是也回忆起来,低声跟他道歉,五指在他小腹上揉揉。
莫尔斯:“所以星网上都在传,郁先生是Alpha,有人故意引导舆论,说郁先生故意装成Omega接近您,以此套取军部机密。”
时既迟听笑了。
军部机密哪有这么好套的?连时既迟自己都只能了解他负责的那一块,偶尔从安插在其他军团的眼线那里听来一些消息,也算不上机密的程度。
星网上编得有鼻子有眼:
【郁淞伪装成Omega,暗中跟帝国联络,否则怎么可能他刚进军团没多久,帝国就打来了?说不定前上将也跟帝国有关系,之前战俘不就是他弄丢的吗?】
“所以上将,我们怎么处理?”莫尔斯问。
时既迟从郁淞翻看星网的手里收回视线:“这是你们的工作。”言下之意,这种小问题就不用请教他了。
莫尔斯连声应好,挂断通讯。
郁淞看两眼论坛便没了兴趣,随手将光脑丢到一边,抱着时既迟亲亲啃啃。腺体里还残留着他的香草味信息素,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占有欲。
任郁淞在脖子上像狗一样舔.弄,时既迟头脑清晰地说:“他们的目标是我,只是恰好发现你是Alpha,所以借机给我扣一个泄露机密的帽子……啧,别咬腺体。”
指尖在光脑上触动,昨天扔出去的追踪器传来影像,男人穿过大小街巷,来到角斗场里。
场中的人操纵机甲,跟四米高的斗兽.交锋,尖利的爪牙划过机身,溅出刺目的火花。
男人从台下绕过,走进幕布之后,被悬浮的升降舱传到楼上。东边人兽争斗,西边赌场喧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此处视野开阔,楼下人群只有黄豆大小,让人有种俯瞰众生的错觉。
正中的暗红宝座上,一个男人摇晃酒杯,五指上都戴着大大小小的各色装饰,在光下反射出的光芒耀眼。浅金色的长发如瀑,深邃的紫色虹膜,是标准的帝国长相。
时既迟的手指在光脑上轻点两下,画面定格在男人揭下面具之后,单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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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拍卖会上得到的武器抬到帝国人眼前。
蔚珩的副官。
果然跟蔚珩有关系吗?
郁淞的目光在男人脸上停留片刻,总算舍得放过时既迟的腺体:“有这段录像,可以定罪了吧?”
“当然,”时既迟笑着看向窗台,红艳的玫瑰粲然盛放,可它生在地下黑市,一辈子都见不到日月,“我猜楼下已经有早鸟在等着我们了。”
*
巴图是观实报社实习记者,一身破烂的牛仔外套,脸上布着雀斑,黑框眼镜下的眸色被衬得清澈,蓬松的头发乱糟糟炸在头顶。
报社一直规规矩矩做报道,跟抓人眼球的花边新闻背道而驰,于是群众也抛弃它,报社已经在破产边缘。
师父说,做新闻最重要的是真实,然后才是敏锐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这个新闻很有可能挽救报社。
刚好,巴图出生在黑市,所以能从狭小的后门里进出自由,他会比黑市外面焦急等待的记者们更先一步见到上将大人。
他双手不住地相互揉搓,干枯起皮的嘴唇张张合合,舔舔嘴唇,接着在脑子里排练一会儿要问的话。
酒店大堂里的亮光被两个高大的身影遮挡,巴图下意识抬头,两位身材极其优越的男人踏步出来,即使戴着面具,也掩不住下颌清俊的线条。
被训练过眼力的记者一眼认出他们,扛着他的摄像机,小碎步挡在两人身前,耳尖因激动紧张而微微泛红。
巴图颤抖着双手递上话筒,但上将大人并没有接。他只好保持着安全距离,把两人拍进框里。在上将大人和上将先生两个称呼中纠结,他嘴比脑快,脱口而出:“上将先人!”
……救命,他真的没想骂人啊!
就在他面露难色想着措辞疯狂找补的时候,上将大人露出个和善的笑容:“别紧张,你问。”
唇角温润的弧度像有什么魔力,瞬间抚平了巴图心里的忐忑。
“请问,星网上说郁先生伪装Omega窃取军密的事,上将先生怎么看?”
两个人脚步不停,逼得巴图捡着最重要的问题采访。
时既迟脚步一顿,面上的笑意未减,但莫名让人看出几分威压:“无稽之谈。”
“嗯,”巴图配合地点头,见时既迟停住,他接着问,“那,大家都说,上将先生和郁先生关系暧昧……”
他识趣地住口,眼含期待地等着时既迟的答复。
“暧昧?”时既迟勾唇,长臂一伸,揽过稍高一些的郁先生的肩膀,姿态亲密,“这位是我的未婚夫。”
自觉捕捉到大新闻的巴图眸光一亮:“所以上将先生早就知道郁先生是Alpha吗?”
时既迟视线流转,有意无意地看向郁淞,莞尔:“我确实早就知道。”
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耶,巴图追问道:“那关于星网上的传言,上将先生打算怎么澄清呢?”
一旁默不作声的郁先生忽然动作,挡在时既迟的面前。他有着与上将大人全然不同的气质,一个沉稳内敛,另一个张扬招摇。
郁先生嘴角挂着几分讥诮,俯身下来,故作玄虚地轻声道:“记者先生,我有一个更爆炸的新闻,您愿意听吗?”
19. 17
一天后。
名为“元帅副官帝国走狗”的视频在星网上疯传,来自观实报社的一则报道,辛辣地披露了这位副官多年来贪污受贿、背叛联邦等等罪行,证据链完整无懈可击。
犯人被军方火速抓捕,与此同时,身为上司的蔚珩元帅,也免不了遭人猜忌。
军校放出郁淞多年前的入学登记信息,表示对方从未隐瞒Alpha性别,刻意接近上将窃取军密的流言不攻自破。
小道消息还说,郁先生出现在黑市,上将大人陪同。贡献证据的恰好是一对Alpha爱侣。
众多线索汇集在一起,网友们自发脑补了一出“上将夫夫携手追查卖国贼,结果被对方发现并反咬一口”的大戏。
星网上话题订阅度呈爆炸式上升的时既迟对这些声音并不知晓,他站在军团的住所里,衬衫挺括,沉眸望着机器人送进来的一封聘书。
军蓝色的外封,纸面顺滑。顶上两个烫金大字被窗口夕阳照得发出橙光,下方刚劲的字迹出自军校校长之手,右下角戳着校长私人印鉴,鲜红的“联邦第一军校”印章与之并排。
他被邀请为军校机甲系特聘教授的消息先他一步传进军团,昔日下属亦步亦趋跟他到住宅外,眼巴巴望着他走入院墙内。听见他否认,士兵们才放心离去。
然而他刚进屋就收到了聘书。
而且,他还拒绝不了。
倒不是薪资待遇多高,而是写这封聘书的人,曾是他的恩师。从时既迟入军校起,校长就对他指导有加,比各专业课的老师还要上心。
如今校长两百来岁,肯亲手向他递来橄榄枝。而他刚被停职赋闲在家,没有拒绝的理由。
校徽上的白鸽展翅欲飞,寄托着人类最朴素的和平希望。
郁淞安静陪在他身旁,目光从聘书上移开,落到时既迟眼里。
额前的碎发回来前精心修剪过,不会再遮挡住眉眼。看见时既迟的眼神从错愕到坚定,便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
“你真的要去吗?”即便猜到,郁淞也想听他亲口承认。
心里被某种固执的藤蔓拉扯着,时既迟的离开意味着他们长久的分别。
郁淞不想这样。
时既迟一走,他就没有留在军团的理由,他会回到那个没有温度的家,他会很久都等不到时既迟。
可是时既迟答应过要和他订婚的。
他凝视着时既迟浅褐色的眼眸,想从中捕捉到一丝同他相似的情绪。等来的却是一句反问:“不然?”
就好像在问,你在说什么梦话?
郁淞垂下眼,艰难地挪动两步,从背后环住时既迟的腰,侧头贴在他的肩胛:“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好不容易跟他重逢,好不容易让他记住自己,好不容易在他心里有个位置——哪怕位置很小。
郁淞害怕别离,怕他一走,就又把自己忘掉。
时既迟放下军蓝色的纸页,从腰间双臂的空隙里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对方埋在他颈窝里的脸:“你帮我盯着霍奇森。”
郁淞无精打采地点头应着,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之后,突然从他肩上抬起头:“你不赶我走?”
时既迟散漫地轻笑着,某人还是那么好哄。回想起郁淞曾提到过的身世,他顿时生出护短的心理:“赶你回去被烟花炸?”
郁淞于是也笑起来,浅灰的瞳孔亮着微光,捧着时既迟的脸,一下又一下地往上轻嘬:“保证完成任务!”
热衷舔人和贴贴的Alpha,真的很像一只撒娇的狗。
时既迟被他逗得勾起嘴角,拍拍他的后背,蹲下身子收拾行李。
他上将的深黑军服暂时还不能穿在公众面前,前几年在军校念书时的深蓝校服也偏小了。幸好校长还记着这一点,约了时既迟常用的裁缝,给他定制了好几套黑金军服换着穿。
他的衣柜里多了郁淞的衣服,混着挂在一起,互相染上了对方的味道。
他的东西不多,在天黑之前都整齐地放进行李箱里。
军校的开学时间定在后天,但要求学生提前一两天返校,身为教授的时既迟理应明天到达。
在箱子合上的前一秒,郁淞忽然伸手止住他的动作。见他略带疑惑地抬眼望过来,郁淞红着耳根,神色颇有些不自在地说:“等一下,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时既迟便起身,唤醒休眠中的悬浮灯,纯白的亮光驱散傍晚的昏暗,方便郁淞翻找的视线。
夏季的燥热还未退却,时既迟干脆换了睡衣裤靠在床上,床单下陷绷出褶皱。手腿内侧的皮肤白得晃眼,但肌肉紧实,捏上去很有质感。他曲起腿,短裤的布料垂到腿根,露出奶白的软腻皮肤。
柔软的发丝贴在脑后,他侧头,郁淞恰好拿了东西走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胡桃木盒,从顶面四角蜿蜒出金色圈纹。金属锁扣被瘦长的指尖拨开,郁淞观察一眼时既迟的神情,才将它们打开。
细腻的丝绸包裹着一条项链,银白链身环环相扣,下端坠着一颗清透的淡蓝宝石。丝绸的布料被剔透的宝石放大,宝石正中心,镶着一枚精巧的芯片。
见时既迟视线流转,郁淞会意地打开另一个盒子,是别无二致的项链。
时既迟便随手拿了一条,银链在他红润的指尖勒出一条白色痕迹,淡蓝的泉血石晃晃悠悠,悬浮灯球的白光在莹润的弧面上流淌。
“送我这个?”时既迟弯眼促狭笑着,放松状态下,一向冷硬的脸色竟显出异常的乖巧。
郁淞像是被晃了眼,视线凝在他轻轻牵起的嘴角。良久,他点头,坐在时既迟身旁:“其实还有个小机关,你想现在看还是到军校再看?”
很难判断对方是不是在卖关子,时既迟被勾起兴趣:“现在吧。”
郁淞眼底泛着紧张的色彩,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他依言接过时既迟手中的泉血石,温热的指尖触上底部,边缘被他的体温洇出淡淡的石榴色。
一块小型全息屏投射出来,在他们眼前,自动播放动画。
动画里出现一个瘦弱的男生,浅灰的瞳孔,身上穿着破旧的外套,缝缝补补的棉线向下垂落。
是被郁家认回去之前的郁淞。
他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军校,因为不用交学费,每月还有丰厚津贴,福利院的院长并没有阻止他入学。
新的军服成了他唯一能穿的衣服,宿舍成了他唯一稳定的住所。
他逼自己适应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逼自己跟那些心比天高的同龄人接触,尽管并不认同他们“入校即坦途”的观点。
幼年家境优渥的郁淞知道,任何看起来浮华奢靡的条件,都有可能突然失去。
他忙天忙地地学习,还要抽出时间应付这些躺平等死的室友。
他以为自己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庸碌无为地过完这一生。
直到他遇见时既迟。
那是四年一届的机甲交流大会,全星际大大小小的军校都会参赛。
郁淞作为人工智能专业的优秀学生,有幸被选为替补的星网维修师。他们负责盯紧作战网络,防止机甲上连接的星图断开。
大赛在夜间举行,军校偌大的操场,绚烂的灯光闪烁,像地面挥舞的荧光棒,旋转着在夜空中变幻。
原本的架构师因病缺席,换成郁淞替补上阵。他穿过喧杂人群,坐在光脑控制室里。视窗外能看见兴奋的众人,巨大的光屏上,中央是战斗画面,两架机甲交战,激斗的火花划过弧光。
因为本质上是交流大会而不是战争,所以机甲师并没有受伤的危险,他们分别坐在两端,操纵着机甲,由光脑自动生成战斗画面。比起大赛,更像是某种高级的VR游戏。
画面的两边,则分别是驾驶舱视角,两位机甲操纵者的脸和操作面板被投射到众人眼前。
星网出问题的概率微乎其微,光脑控制室里的大家都放松地在围观战斗,完全没担心星网断开。
郁淞也是如此。他被右边那个深蓝色驾驶服的少年深深吸引,浅褐色的眼眸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沉静。少年修长的指尖在操作面板上触动,显出几分游刃有余的熟稔。
光屏顶上的记分器里,右边的分数持续上涨,而另一侧上升缓慢,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局。
如果没有出现后来的意外的话。
等待对手调整状态的时间里,他虽紧盯着操作面板上的画面,却还能分出多余的精力扭开瓶盖喝水。
也许这个口味的能量水不太合心意,少年“啧”一声,轻舔唇角,将水瓶扔回舱门上的储物槽里。
抬手正要操作时,脸上的光线陡然变暗,机甲上闪动的红光出现在观众视野里,标志着星图失灵,机甲师因此不能看清对手的位置,也就无从判断对方下一步会使什么招式。
战局好像反转了。
对手一连夺下好几分,眼看着要超过他。
郁淞紧急抢修,分析网络bug,写出一行行代码试图修复。
但修复进程还没到一半,他就听见观众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谁赢了?
郁淞抬眼望去,右边的画面里显示出金色的“WIN”标识。少年在他修复之前结束了战斗。
战局有回放功能,少年的高光片段也即他在最后几分钟做出的反应,被投到光屏上。
只见星图切断后,他丝毫没有慌乱,试探着往对手的方向走了几步,便被对手趁机夺下几分。
正当大家都以为他会输掉比赛的时候,他却摸清了对手的打法。红润的嘴角勾起个狂妄自信的弧度,指节随他触碰面板的动作而跳动,手背的指骨顶起青筋,浮在小麦色的薄薄皮肤之上。
凭借超强的预判和实力,战局再次扭转,他速战速决地赢下比赛。
系统计算片刻,给出了和他的信息素等级一样高的评分。
掌声雷动。
少年的名字占据整个屏幕,浮动的弹幕也比着颜色各异的心形。
时既迟。
这个名字接受了在场所有人的欢呼与崇拜,化作烙印,镌刻进郁淞的心底。
郁淞看着那个跟队友庆祝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英俊脸庞挂上傲气的笑容,喝彩的彩带和亮片落在黑色的发梢。少年摇头甩落,如某种氛围灯光在他脸上流转,却比不上时既迟万分之一耀眼。
他天生就是要被众人仰慕的。
郁淞垂眼,真心实意为对方高兴,即使对方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他想,他好像有了理想。
他想成为顶尖的架构师,要成为时既迟的战友,要有能够同时既迟并肩的身份,要长久地站在时既迟身边。
这个愿望在半个月后实现,以另一种方式,只实现了四分之一:同时既迟并肩。
军校扩建,占用了人工智能专业的寝室。他们被迫搬寝,跟其他专业的同学挤在一起。
郁淞被分配到时既迟的寝室。
敲开寝室门,时既迟的三个室友趴在门口欢迎他,热情又体贴,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友好待遇。
他带着自己的折叠床进来,室友们极尽地主之谊地帮他铺床,又腾出一个空的衣柜单独给他用。
这是对待外人的极佳方式,但前提是“外人”。他还融不进去。
浴室的人泡完澡出来,水汽氤氲在头顶,整个人透着水润的绯色。因为校方提前打过招呼,对方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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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颔首浅笑。
郁淞呆在原地。
他那时候才知道,时既迟是他的新室友。
有室友这个身份,他在四个人插科打诨中,暗自记下时既迟的诸多习惯。
喜欢喝雪绒果味的能量水,喜欢清淡的饮食,喜欢稍烫的泡澡水……
星际时代的建楼速度很快,七天就能建起一栋百层高楼。郁淞在时既迟的宿舍,只待了短短十天。
他只是时既迟生命里微不足道的过客,就像一粒灰尘落入大海,激不起半点波纹。
所以时既迟忘掉他,理所应当的事。
时既迟众星拱月般成长,从机甲少年,一步步成为联邦上将。他有万众瞩目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有人仰慕表白。
而郁淞,只是一个卑劣的私生子。
是他的错吗?可是他没得选择。
他像一个收藏家,把时既迟的偏好全都封存进记忆的盒子,梦醒之后,也依旧珍视着这些生活的碎片,慢慢融进他自己的生命。
他会尝试同款的能量水,太甜了,那就换成同个品牌的不同口味。他会习惯吃清淡的食物,会对着菜谱自己试着练手。他会调高洗澡水的温度,即使身体被蒸得通红。
他喜欢时既迟的一切。
动画的末尾,梦的盒子打开了。
绮丽的花园里,香草盛放着黄绿色的花瓣,映着浅淡的日光,清甜的香味包裹住面前这位早已褪去曾经的青涩和稚嫩的男人。
郁淞沉默,时既迟也盯着眼前定格的画面没有出声。
香草的味道淡去,另一种情绪悄悄取代掉它,在静默的氛围里升温。
许久,时既迟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郁淞。”
“嗯。”他抬头,喉间挤出的声音干涩,压抑着几分酸楚。
他看见时既迟对他笑,眸光清亮生动,一如从前那个赢下战局的机甲少年。
时既迟把项链递到他的手上。
不想收吗?得知他偷窥狂一般的暗恋史,觉得很恶心吗?会反悔答应他订婚吗?会赶他走吗?
郁淞把项链拢进手心,眸色沉沉地盯了片刻,抬手准备放回木盒。
却听见时既迟说:“你该帮我戴上。”
他猛地望向对方,时既迟对他挑眉,脑袋向右歪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得偿所愿,但心脏跳得很快。他环过时既迟的脖子,双手颤抖,扣环互相穿过,他与时既迟耳鬓厮磨。
脉搏敲击着鼓膜,他担心时既迟听见。
时既迟伸手,贴在他的胸口,激烈跳动的心脏从掌心传递。
时既迟笑了笑,侧过脸,嘴唇碰上郁淞的耳廓,湿热的气息扑来,激起一阵心颤。
“心跳这么快,一点都不像你。”
尾音狡黠地上挑,心脏某个地方仿佛就这样被对方揪起。
郁淞喉结微滚,紧张得像是初见,低沉的嗓音微哑:“那要怎么才像?”
时既迟撤下他胸口的手,松开自己的衬衫纽扣,轻薄的布料从肩膀抖落,虚虚地挂在手肘。
“不是说想喝奶?”指尖蘸起床头杯子里的牛奶,回家时热的,现在已经凉透了。他把牛奶抹在曾经被咬得红肿的皮肤上,牛奶坠在微粉的尖上,“我离开前的最后一次了,抓紧机会啊,小狗。”
郁淞脑子一懵,却被按着头,唇瓣抵着牛奶,顺着唇纹渗透进他的齿关。舌尖轻舔,浓郁的奶味绽放开来。
他像刚坠地的巨婴,索取着专供给他的乳汁。
他送的项链长度刚好,泉血石悬在时既迟肚脐以上的位置,被过高的体温染成血色,晃晃荡荡敲打着两人的腹部。
……
水面浮着泡沫,淹在两人胸前。郁淞抱着时既迟躺在浴缸里,视线被绵密泡沫挡住,看不清身下的光景。
不过没关系,他熟悉时既迟的每一寸肌肤。
他咬着时既迟的肩膀,但舍不得用力。唇齿间的奶香味还没散尽,依兰花的味道也有残留。
时既迟仰靠在他肩头,巨大的体力消耗下,泡在稍烫的浴缸里,很快就睡着。
郁淞于是把人抱起,用花洒冲掉两人身上的泡沫,把时既迟抱到床上,用毯子裹住他的身体,免得受凉。
他一夜没睡,侧躺着环住时既迟,用视线一遍一遍描摹对方的脸庞,想把这个场景永远刻进脑子里。
可是天总会亮,时既迟终究要走。
他在对方起床之前,给时既迟做好了摆盘精致的早餐。等时既迟醒后,他服务周到地帮人穿衣洗漱,椅子上铺好了软垫,确保时既迟坐下去不会疼。
尽管行李箱是自动跟随模式,他依然帮忙拖着,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时既迟的手,一路送到星舰下。
登舰梯接到舱门外,行李箱离地飞起,跟在时既迟的身后。郁淞忽然冲上前,把时既迟拥入怀里。
“舍不得……”他吻了一下时既迟的额头,含糊的声音响在头顶,像是因告别主人而难过得发出咕噜声的狗。
深黑的军服勾勒出时既迟宽阔挺直的脊背,修长的双腿被包裹进顺滑的裤筒。扣紧的腰带将腰线收束,金色的纽扣从领口垂到胯前,迎着晨光闪耀。
时既迟踏着军靴,鞋跟在金属的台阶面上踩出沉闷的声响。他缓缓登至顶端,进入舱门之前,转身向下望去。
郁淞强笑起来,眼角映着朝阳,对时既迟说:“我等你回来娶我。”
时既迟轻笑,向他挥手,像远征的丈夫向家眷报备:“好。”
银白的舰体滑行至跃迁点,升空的时候掠起滚烫热浪。
机甲少年要重回机甲,而追逐他的暗恋者,将在他的花园里,种下无边无际的香草与依兰。
20. 01
银白星舰穿破绵密云层,缓缓着陆在军校外的星港里。从视窗向外看去,周遭新生陆陆续续从民用星舰踏下,同送行的父母道别。
悬浮起的行李追在他们身后,挤得地面少有落脚处。
时既迟有军用星舰的权限,收回视线,舱门开启,军校派来接应的人便迎了上来。
“上……”将字被及时止住,头发稀疏的同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识到时既迟已经不是上将,改口道,“时教授,我是能源系的欧阳舟,接下来会跟您带同一个班,希望合作顺利。”
能源系的教授常常接触放射元素,英年早秃是家常便饭。心理作用下,时既迟感觉身边跟了个放射源,不动声色地让开一步,挺胸走在对方几步之前,随口回应:“顺利。”
联邦第一军校是最早的军校,跟后来建起的军校比起,大门稍显老气,但当时趋向简洁的审美与百年之后的现在不谋而合,反倒成了最受欢迎的风格。
汉白玉门柱间布满禁制,毕业生赠予的雕塑大大方方地摆在门前,下方伫立着持枪的卫兵,目光如炬地直视前方,尽显肃穆。
随着人流涌入大门前,十多台瞳孔识别的门禁机一起运作,从庞杂的系统里调出匹配的数据,验证身份后方能放行。
因为特聘教授的身份以及辨识度极强的面容,时既迟走到何处,附近的学生就自发后退,让出一条两米宽的大路,让两位教授无所忌惮地插到队伍前排。他们走后,身后的学生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光脑,趁两人还没走出多远,与前上将大人合影。
百级长阶由大理石铺就,路面中轴是浮雕的校徽,白鸽迎着天边的五角星展翅,翩然欲飞。路两侧的绿化带载着夹竹桃,粉红花瓣粲然绽放。
离开军校十来年,却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台阶尽头,训练场在左侧,宿舍楼则需要穿过训练场,在更深处的地方。正式开学前,训练场上总会有老生飞在空中踢球。
栓紧的腰带后方伸出两根皮质背带,缠绕住肩膀,再紧紧扣住。背带上便长出一对机械翅膀,扇动间撩起和风,将人送至半空。
这是星际流行的球类运动,两队人在天空追逐争抢,把半个头大的球踢进对方的球框里。
“学生们挺活泼。”欧阳舟正跟时既迟介绍军校近些年的变化,不时转头观察他的表情,见他颇有兴致地盯着天上被人追赶的球,笑着奉承道。
两人行至训练场旁边的夹竹桃大道上,午后的阳光炽烈,风里都是燥热的气息。耳边不时掠过年轻人们打闹的笑声,却意外地让人清静。
一道黑影飞驰而来,直直冲向时既迟的后脑,摩擦空气的风声被敏锐地捕捉到。
时既迟纵身一跃,竟跳到与天上学生持平的高度,军裤包裹着的长腿扫过,飞来的球瞬间调转方向,从学生之间错身而过。
球的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在大家愣神之际,正中球框。
时既迟安稳落地,英气的眉宇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后知后觉振臂喝彩的学生,转身离去。但他们不敢接近时既迟,只是互相交头接耳,目光敬仰地望着远去的偶像。
欧阳舟趁机吹彩虹屁,从速度到身法把时既迟夸了个遍,吹完过后跟他解释:“同学们在准备迎新杯比赛,新生军训结束就开始。”
“说到比赛,”欧阳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底激动起来,本就没几根头发的脑门映着天光,显得更秃了,“军校最近在筹备实战模拟赛,应该今晚就会发报名表,时教授有兴趣吗?”
实战模拟赛是军部举办的赛事。分别由一位坐镇后方的将领、一个指挥前线的指挥官、一队机甲师和侦察兵组成小型军团,在随机抽取的场地里进行模拟对战。
时既迟在军校念书时,就曾以机甲师的身份带领第一军校夺冠。
“如今教授参赛的话,是将领的最佳人选。”欧阳舟眼底闪着期许的光,尽管第一军校从无败绩,但他们早就看腻了这种没有惊喜的比赛。
时既迟不一样,他总能想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操作。刺激、惊险,嘲讽值拉满。
“再说吧。”他暂时没兴趣参加什么比赛。
被寄予厚望的人垂着眼,密密的睫毛掩住眸色,像是也想起了十年前的比赛。
他记得那次的将领是时永贤,也即他的父亲。而指挥官是他的哥哥。
想到这个人,时既迟心思一动。
时礼也在第一军校,任职指挥系的教授。也许,他能在某次课程结束后,跟时礼在某栋教学楼撞上。
他不知道时礼为什么被父亲赶出门,他只知道哥哥从小宠他。
脚下步子没有停止,训练场被他们远远抛在脑后,高耸的宿舍楼矗立在道路尽头。十年来军校翻修过多次,方才还没太多感触的时既迟,在见到宿舍楼的时候,记忆深处的熟悉感终于退却。
十年前的宿舍楼还很小,七层楼的高度,远不如现在这样耸入云间。掉漆的绿墙角被银白的复合材料取代,他差点以为这是新修的实验楼。
欧阳舟引着他走进宿舍楼里,识别系统自动匹配楼层,悬浮梯载着两人,舱体逐渐上升,防护玻璃外的粉色夹竹桃在微风中沉没。
烈阳在纯白墙面叠加琥珀色的滤镜,空中浮动的粉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像纷扬的泡沫星星点点。
左肩的金属臂章折出耀眼的光,走廊上的Alpha面容英挺,脚下延伸的黑影在墙角流动。
“608……”欧阳舟对着门牌号,炽烈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用手压住眉毛,眯眼在楼道里扫视,“就是这了。”
他停在608的寝室门前,对时既迟做了个“请”的动作,临走前交代道:“晚上八点有入学教育兼新生联谊会,校长托我叫您一定出席,他会重点介绍您。”
“好。”时既迟应了一声,等人打过招呼走出几步后,才按亮门禁,对着摄像头扫了瞳孔。
门“滴——”地朝里打开。阳光倾泻而下,从窗台淌进地面,蔓延到时既迟的脚下。
他被晃了眼,下意识偏过头,强烈的光芒从颤动的睫毛间洒落眼底,在鼻根另一侧落下如墨的阴影。
屋内的Alpha应当正在换衣,晚香玉的信息素味道充满整个空间,被送到时既迟的鼻腔。轻透的白色衬衫褪到胸前,抬起的手臂健壮修长,头部蒙在衣服里,被穿透的阳光映出剪影,落在薄衣的褶皱上。
听见开门的动静,Alpha把衣裳脱下,紧实的胸肌随动作抬起,又在放松时自然垂下,服帖地堆在胸口。皮肤被照得发光,性感的青筋从腹肌间伸入裤腰。
Alpha放下脱掉的衣服,侧头不经意地往门口看来,锐利的目光从眼尾投过,触碰到时既迟怔忪的眼神,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哟。”
眼角邪魅地扬起,嘴角的弧度却略显挑衅。他打过招呼,便拿起床上的睡衣,胡乱套在头上,再把两手穿出。
自顾自换上睡裤,把脱下的衣物扔进盆里。回头见时既迟还站在原地,男人再度开口:“要我鼓掌欢迎你才进来吗?”
时既迟如梦初醒地摇头,抬眼望向那个随意倚在窗台上的男人。背光的眉眼看不出情绪,时既迟只能记得,方才对方换衣服时,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他曾极度熟悉的。
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进入寝室,白色的门自动合上,“咔”的落锁声响,面前的男人抬步过来,高大的影子笼罩着时既迟,唤回他飘散离去的思绪。
唇间干涩,如鲠在喉。微颤的睫羽上下翕动,他极缓地眨了眨眼,在对方从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才找回自己的声线。
“……哥。”声音在颤抖。
他以为重逢会在更久以后,在人潮鼎沸的教学楼间。可这个设想提前到达,在他完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在空寂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所有念头都在见到对方的时候尽数逃跑,他甚至忘了,这个时候,应该说一句好久不见,或者是一句,我好想你。
“你可别叫我哥,我受不起。”时礼嘴上不饶人,身体却诚实地伸手,接过他身后的行李箱,按下侧面的一个荧光按键,行李箱便动作机械地躺下,肚子上的那块遮挡收起,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时既迟的物品。
时礼取出压缩床垫,把它平铺在床板上。接触到空气之后,床垫自动充棉鼓起,柔软地把硬得硌人的床板隔离开。
看见时礼的动作,时既迟勾唇笑了笑。
哥哥只是在跟父亲赌气而已,说话讨厌了点,但对他还是像从前那样细心照顾。
时既迟弯腰拿起军绿色的床单。腰间的黑色军服随腰部顶起的动作紧绷上滑,包裹在其下的圆满臀尖,因面料光滑,被阳光映照,显出引人眼目的珠光,看上去很好揉的样子……
颈间悬挂的泉血石泛着浅浅红晕,清透地在地面投下一个极亮的淡红光斑。
他起身将床单递给时礼,却发现对方垂着眼不知道在发什么愣,耳尖的薄红像是被太阳烤伤了。
“哥?”
时礼骤然回神,无意识地接过床单,铺床的动作顿了顿,指着桌面上盖紧的盒饭,嗓音比先前哑了好多,听得人心痒:“中午没吃饭吧,我带多了,你随意。”
时既迟便转头看去,盒饭旁是他爱喝的雪绒果味能量水,略带打趣地挑了挑眉,他坐在桌边,拆开盒盖,合他胃口的清淡饭菜,香气勾得人眼馋。
两兄弟不是亲生的,所以口味差别挺大。时既迟吃得清淡,时礼却喜欢辣的。
这份盒饭几乎可以说是为时既迟量身打造的。
心底被柔软地勾起,时既迟翘起嘴角,亮晶晶的眼神望向床边那个正在将衣服挂进衣柜的男人:“哥,你是不是知道我会来?”
时礼脸不红心不跳:“我要是知道你来,一定提前换寝室。”
日头悄悄西倾,金灿的阳光染上暮色。时既迟坐在桌边吃饭,时礼则在一旁帮他收拾床铺。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过去。
父亲总是板着脸责令他们把乱放的机甲模型摆回陈列柜,温柔的爸爸则躲在父亲身后,朝他们狡黠地眨眼笑,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兄弟两个把房门一锁,就成了只属于他们的地盘。
时礼会好脾气地收拾好房间,不舍得让弟弟插手。时既迟便赤脚坐在白木桌边,前后晃着腿,吃着零食等着哥哥。
等时礼结束之后,两个人就窝在柔软的床里,肩靠着肩看电影。
时既迟吃完饭,去阳台洗了个手,水珠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从指尖滴落,折射出七彩的色光。
床边的人已经合上了行李箱,把剩下的台灯之类的东西摆在床头柜。
他放好物品,转身便发现时既迟盯着他,眼底的澄澈一如往昔,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怎么?”他被对方感染得勾起唇。
橙黄的夕照下,他看见时既迟弯起的眼底盛着细碎亮光,几缕头发服帖地垂在额前:“哥,看电影吗?”
“幼稚。”时礼很不给面子地拒绝,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显然也忆起了往事。他随手拿起床头的一瓶未知喷雾,“这是什么?”
时既迟定睛一看,组织了一下措辞,贴在后颈隔离信息素的叫阻隔贴,不如就给喷雾起名叫:“阻隔喷雾,”他拉着时礼坐在自己的床上,解释道,“哥你知道,我的信息素不能让别人闻到的。”
不过,时礼可以算例外。毕竟时既迟分化的时候,时礼就在他身边,算是最熟悉他信息素的人。
在时礼面前,他不用刻意隐藏信息素,也不用保持一副威风凛凛的上将形象。
依兰花的信息素淡淡地混在晚香玉味道里,时礼把喷雾放回,没忍住心底的宠溺,抬手揉了揉时既迟毛茸茸的头发。
对面是空着的床铺,四人间里只住了兄弟两个。时礼打开光脑投影,滑动的页面投在空白的墙面上,显示出不同的电影封面。
“想看什么?”他侧头问。
时既迟想了想:“就我们最常看的那部吧。”那部看了不下百遍的电影,他们却依然不会觉得腻。
时礼熟练地从下载列表找到了那部电影,漫长的序幕里,时既迟靠在他的肩头,后颈的信息素互相牵绕,如同主人之间的依偎。
电影是Omega爸爸夏繁为他们找的,关于兄弟情深的故事。
哥哥是行动迟缓的哑巴少年,弟弟是无忧无虑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兄弟两人关系很好,但弟弟总害怕哥哥出现在同学面前,让他被笑话,所以哥哥也由着弟弟的小性子,只在学校附近的拐角处接弟弟放学。
长大后,哥哥成了拆弹专家,而弟弟是研究炸弹的专家。两兄弟的专业背道而驰,却意外地互补,兄弟相处中,反而各自提高了能力。
好景不长,弟弟试炸新型炸弹的时候,因场地清理不到位,引发周边易燃物二次爆炸。热浪朝他扑来,他绝望地闭上眼,却被拥入温暖的怀抱。
一向动作慢的哥哥竟然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为弟弟挡住炸弹……
整理遗物的时候,弟弟才从哥哥的日记里得知,哥哥还像小时候那样,一直藏在拐角守护着他。
故事的最后,弟弟放弃了科研所的工作,转而加入拆弹组。他背着哥哥曾经用过的工具包,踏上了哥哥没有走完的路。
也许过分悲剧的故事的确能让人警醒,看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时既迟都会担心战场上的父亲出事,也会更加依赖身边宠爱他的哥哥。
墙壁上的投影里,尚在幼年的弟弟抱着膝盖,陷在软绵的床垫里抽泣。哥哥闻声赶来,明明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却还是因为腿脚不便,在门框绊倒好几次,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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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撞撞地爬到床上,把弟弟拥入怀里,比着手语问:怎么了?
弟弟红着眼:“他们笑我哥哥是哑巴……”他本来觉得丢人,可看见哥哥这么努力地靠近他,又只剩心疼。他抱着哥哥哭了好久,才收拾好眼泪,给哥哥摔破的膝盖和手肘涂药,软糯的哭腔说,“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们才不懂。”
哑巴少年笑起来,纯净得没有杂质,满眼都是他的弟弟。
能把台词倒背如流的时既迟看着看着,脑袋一歪,靠在时礼肩头睡着。
时礼不动声色地把画面调成静音,僵着脖子转头。西沉的斜阳照在时既迟的眼睫,投下一层绚丽的光,连紧皱的眉都染上一种柔和的氛围。
考虑到时既迟早起后马不停蹄赶到军校,是该很困。时礼便让他靠着肩膀,直到整条手臂发麻也舍不得动。
他侧头望着时既迟的睡颜,日光一分一秒下沉,他的视野黯淡下来,眼前的弟弟却依旧那么耀眼。
直到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时既迟掀开薄薄的眼皮,充当人形靠枕的人随即闭眼。
昏暗的房间里,时既迟打开光脑的灯光,调到最低一档,不会刺眼,又能看清身边的人。
他笑着戳穿让他枕了一下午的枕头:“哥,”时礼睁眼,看见对方眼底满是促狭和得意,“你装睡的时候喜欢皱眉,而且脖子很紧绷。”
被戳穿的人红着耳根转头,故作嫌弃地捂住被压麻的肩膀,试图挽回自己身为兄长的尊严:“我在想晚上吃什么,没注意到你。”
“嗯。”时既迟恃宠而骄地点头,声音拖得很长很长。想到校长托欧阳舟交代他的事,正经道,“我晚上有入学教育,去训练场吃。”
时礼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入学教育?”
“对。”时既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对方忽然燃起浓烈的占有欲。
“联谊会?”时礼换了个称呼,嗓音里压抑的暗潮更显汹涌。
“嗯……”时既迟现在理解过来,他哥担心他接触到不良人群,从小就是这样,虽然不会干涉,但作为兄长总是不太放心,所以时既迟也尽量避免跟那些会让他生理不适的人打交道。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时既迟解释道,“我是新教授,校长会在发言里介绍我。”
听到时既迟画蛇添足的解释,时礼眼底的阴郁悄无声息地化解些许:“什么时候?”
时既迟看了一眼光脑时间,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走过去差不多刚好:“现在得出门。”
“等我。”时礼说着翻身下床,从他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套跟时既迟一模一样的黑金军服,三两下脱掉身上的睡衣,穿军服的动作却要慢得多。
很奇怪,明明是看过无数遍的肌肉,时既迟今天却不由自主有些脸红……
路灯从树丛顶上支出一截,纯白的光亮照得恍若白昼,粉红夹竹桃在训练场四周的绿化带里点缀,绿叶掩映下,更显娇艳。
两道颀长的身影从青石大道上踏过,相同款式的黑金配色,远远看去,互相迁就的脚步、身高相当的背影,让这对兄弟在亲情之外,看上去多了些别的色彩。
学生里里外外在绿茵场上坐了十来圈,人群中心处,两鬓斑白的慈祥校长站在烧烤架旁,手持话筒,威严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足以让在场人群全部听清。
发言的末尾,他向学生们介绍了今年新聘请的九位教授,其中特聘教授时既迟被他重点夸奖。
深黑袖扣随小臂抬起而垂落在腕间,纯净深邃的坦桑石袖扣映着纯白灯光。入座后,时既迟随手叉起野餐架上暗粉色夹竹桃形状的点心,视线在人群中流转,定格在正对面的地上。
时礼盘腿坐在一群新生之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答着叽叽喳喳的学生,眸光深如碧潭暗涌,隔着人群落在时既迟脸上,唇角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烤架的火光投入眼底,炽热又危险。
兄弟隔岸相望,不约而同收回视线。身旁的几个新教授端起酒杯,冰块在金棕色酒液里碰撞脆响,预备跟时既迟碰杯。
那道炽烈的视线再次投了过来,只是目光的主人不再浅笑,眼底的冷意直逼向人,周围的新生都吓得不敢说话。
时既迟却笑意更深,沉眸压平唇角,冷淡应声:“抱歉,酒精过敏。”
两兄弟嘶嘶冒冷气,眸光相接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成冰,气氛一时竟比制冷机还要幽凉。
时既迟同恩师交谈,矜贵的锋芒收敛些许,把握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体面,却依旧让人感到耀眼如清冷明月。
对面的人悄然离席,僵持的氛围如冰雪消融,新生重新热闹起来。
“去吧,你们兄弟两个需要好好沟通。”还不知道两人关系正在重回正轨的校长嘱咐道,枯糙的手指抚平肩上时既迟衣料的褶皱,带着尊长的殷切。
他点头,得到准许提前离开,回到属于他和哥哥的寝室。
唯一的室友没有开灯,晚香玉味的Alpha刚从浴室走出,银月清辉从轮廓泄出,浓郁的信息素包裹住刚进入寝室的时既迟。
“还有十分钟熄灯,”夜色里,时既迟看不清时礼的眼神,只觉对方嗓音冷硬,又好像压着山雨欲来的潮热风暴,“要泡澡还是冲澡,自己抓紧时间。”
夏末凉风从半敞的窗缝卷入,发尖晶莹的水珠滴进地板,洗漱过后清冽的薄荷味混着兄长的信息素扑进鼻尖。时既迟下意识点头,从衣柜找出睡衣,进入氤着热雾和信息素的浴室。
水温恰好是时既迟喜欢的热度,显然被人细心调过,趁最后时间放满水,躺进去泡了个澡。
身上油腻的烧烤味和醉人的酒味被洗净,精神放松下来,从温热的浴缸里踏出,漫过肩膀的水瀑沿凸出的胸肌落下,顺着健硕的大腿陷入水面。
白净的浴袍将身躯掩盖,胸前白皙的皮肤蒸得红润,淡淡雾气升腾而起,却藏不住略肿起的粉红尖上,前一个人留下的咬痕。
幽暗房间里,床上的人面对着冷墙,浴袍松垮的人垂头望着那个魁梧身影,他不确定兄长睡没睡着。
不忍惊动对方,时既迟凝望片刻,低声道:“哥,晚安。”
他侧身而卧,心跳通过床板,隔着枕芯敲打着他的鼓膜。
楼下散场的学生一哄而入,嘈杂的声音渺远,渐渐陷入沉寂。
唯余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呼吸声……
时礼缓慢睁眼,撑着身子坐起来,轻轻翻身下床。斜对面床上的人呼吸绵长,半搭在身上的薄毯随胸腔起伏的节奏平缓。
他站在时既迟的床前,眸色晦暗地望着毫无防备的弟弟,依兰花的味道淡淡地从后颈飘出。
时礼黑压压的影子被月光投在对方的床上,就好像,他正把人压在身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拥入怀里。
如从前那样。
21. 02
月色淡淡笼罩在两人之间,时既迟蜷在被窝里呼吸清浅,平日里凌厉的眉眼舒展,多了几分乖巧的感觉。黑色发丝落在脑后,服帖地盖住小麦色的后颈。
后颈……
时礼伸手,拨动半掩着腺体的睡衣,那块圆滑的凸起上,旧针孔的疤痕已经褪掉,赫然多出几个咬痕。
他俯身贴近时既迟的后颈,依兰花的味道里,夹杂着很淡的香草味,若非此刻细嗅,他差点没有发现。
晦暗的眸色更沉,晚香玉味的Alpha岔开腿坐在时既迟的床边,军绿的床单被压出褶皱,一如时礼不平的内心。
他把时既迟的脸转过来,丰满的嘴唇上透着红润的色泽,唇珠间漫开一点血色,明目张胆地宣告着它被前一个人如何掠夺。
拇指抚过时既迟的嘴唇,唇瓣被指尖磨蹭挤压,秾艳的红色变得苍白,又慢慢恢复原状。双唇被时礼拨开,露出点点瓷白的贝齿。
睡梦中的人轻皱下眉,发出不满的一声哼唧,半咬的牙关就此松懈,让对方的手指轻易地闯了进去。
柔软的唇肉包裹着指腹,滑嫩的舌尖被两指夹起,黏腻的水声滋滋轻响。
时既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时礼两指滑下,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时礼。
指尖被高悬的月亮映照出一层微光,时礼托着他的下巴,重重地碾磨着对方的唇瓣,带出的涎液润湿唇角,在光影交错的月色下潋滟。
时礼眉心紧皱,眼底翻腾的欲念终于掩饰不住,在无人知晓的夜色里轰然爆发。
他跪在时既迟身体两侧,眼底如深潭的漩涡,紧紧盯着安然入梦的清俊面庞。曲起的右臂像蝴蝶振翅,呼吸逐渐粗重,仰起的脖颈漫上血红的月色,蝴蝶扇动翅膀的频率变高,却停留在原地逃跑不掉,卷起的飓风将床架震慑,整座星球为之颠倒。
时礼闭上眼,那张印刻进心底的脸却浮现脑海,脸颊染上薄红的绯色,抑制不住地翻着眼皮,含着泪珠似幽似怨地望着他,嘴唇却乖巧地张合,叫他“哥哥”。
时既迟说得没错,他确实早就知道时既迟会住进这间寝室。
上将大人成为特聘教授的消息刚在星网上炸开,他就特意找校长申请换寝,抛下原来的室友,搬进时既迟的宿舍。
今早他收拾完自己的物品,刻意洗了个大澡,揭掉后颈的阻隔贴,让晚香玉的味道蔓延满屋。
他倚在窗台上,期盼地望了很久,才看见时既迟被人带着走在夹竹桃大道上。一身深黑的军服,跟从前那个总是笑着的少年差别很大,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笔挺的身姿一步三摇地踏在青石板上,臂章在阳光下闪着金辉,隔着百米的距离落入他的眼中。
长成青年的弟弟面色清冷,路两侧的粉红夹竹桃却淡化了这种距离感,毛茸茸的发丝搭在额前,让时既迟看起来柔软温润。
熟悉的步调响在门外,他听见时既迟的声音,曾经的稚气尽数褪去,低沉的嗓音里透露着上位者的冷傲。
门被打开时,他侧过身去,两手攥着衣角,往上脱掉衣服。
因为幼年的时既迟喜欢戳他的胸肌。
他爱他的弟弟,无论是温驯乖巧的少年,还是清冷孤傲的上将。
从很久以前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蝴蝶在月光下飞走,展翅间洒落满地银辉,空气里弥漫着少许石楠和浓郁晚香玉的味道。
时礼双眼通红,沉眸望了一眼地面的月光,用纸巾将它拾起,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流水如注地冲刷着指尖的腥味,时礼擦干手掌,坐回床边。
时既迟对他的举动全然不知。
十年前被赶出家门那次,乃至更久以前的无数次,时既迟都毫不知情。
他弯腰吻在时既迟的唇角,嗓音低哑:“宝贝真乖。”
*
月落日升,窗台透出的晨光明净。
时既迟醒来时,时礼恰好从洗漱间出来,短袖军服垂到大臂,露出的皮肤是长期日晒的棕褐色,深黑的腰带倏然抽紧,健壮的腰肌收束在衣料下,隐约带着克制的张力。
“哥,早。”时既迟艰涩开口,抓着洗脸巾走进洗漱间。
身后的人盯着时既迟的背影愣了许久,深沉的嗓音才幽幽传来:“早。”
热水从洗手台注入牙杯,蒸腾的雾气扑了时既迟一脸,他挤着牙膏,总觉得嘴边有什么腻腻的东西黏在上面。
像是液体蒸发过后,留下的东西凝在嘴角。
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下巴干净细腻,指尖在唇角搓了搓,触感微凉,没摸出什么异物。
嘴唇像枝头沁润朝露的夹竹桃,透着淡粉的水润,唇肉微微肿胀,说不清是被谁亲成这样。
时既迟垂下眸,便见一团纸巾被揉进篓里,空气中似乎飘逸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味道。
是他很郁淞住在一起时,总能闻到的味道。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时既迟洗漱过后,从床头柜子上拿起一瓶喷雾,对着后颈喷了一圈,弥漫在鼻尖的依兰花味便消失。
时礼已经走了,他们的教室不在同一个地方,一南一北,没必要一起走。时既迟便对着落地镜整理军装,确定没有纰漏后,转身出了门。
夹竹桃大道被晨曦染上金灿,一旁学生嘴里叼着营养剂,一边调整身上的腰带,一边匆匆忙忙往教学楼赶,人影在树木投下的光影间穿梭。
军校的作息是五点半晨训,七点结束后,八点上第一节课。时既迟教二年级的两个机甲系班级,这种重要的专业课不适合大班教学,所以两个班会分开上,每周分别两大节课。
新生军训占用北边的训练场,机甲坪恰好在训练场附近。新生穿着迷彩军训服,头顶的朝阳已堪称毒辣,日辉投向他们的脑门,化作汗珠淌满全身。
二年级的学生不敢靠近浑身冷气的时教授,便三五一群勾肩搭背在看台上幸灾乐祸地欣赏新生军训,直到上课铃响,才扔下水瓶朝时既迟奔来。
时既迟掐着停表,在最后一个人入列站好的时候,倏然抬眼:“一分二十八秒,”语气没有起伏,却莫名听得人胆颤,“战场上,敌人会等你们慢吞吞地整好队才进攻吗?”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身着蓝色军服的学生们下意识绷紧脊背,紧张地盯着教授那张压迫感极强的脸,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揪出来抓成典型。
一队深蓝军服的人马浩浩荡荡地从旁边路过,领头的人穿着和时既迟一样的黑金制服,目光有意无意地隔着人群望过来。
时既迟侧目,对上那人烟灰色的眼眸,相接的空气中似有冰柱悄然凝结。
时礼视线下移半寸,微滚的喉结溢出声轻佻的冷笑,率先移开了目光,目不斜视地领着学生围在非人控制的小型机甲旁。
这种机甲由数据运行,根据指令作出相应的战法,是指挥系学生练手的最佳工具。唯一的区别是,它缺少了机甲师的反应。在实战中,机甲师和指挥官的配合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以后在铃响之前整队完毕。”时既迟转回视线,松了一口气的学生转而换上八卦的激动神情,虽尽量板着脸,但扇动的眸光却出卖了他们。
算了,吃瓜是人的本性,二十来岁更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浮想联翩的年纪。时既迟无奈眨眼,把学生领到机甲坪另一角,跟时礼的班级形成一个对角线。
二年级的学生跟一年级比起,学过一年的理论知识,对机甲构造有片面的了解,教学起来会轻松得多。
时既迟命令每个人都坐进一台机甲,听他讲解如何操作机甲的移动。
教学机甲上有一个摄像头,可以把时教授的动作清晰地投到每一位学生操作面板旁的一个小窗口上。
时既迟手握摇杆,手背上青筋缠绕,摇杆顶端皮质的球形握把被手心包住,从虎口处露出红色的防滑皮套,随操纵者转向的动作而四面摇动。
机甲坪另一侧,时礼面向学生,手里持着通讯器,道:“身为指挥,我们首先要学会跟机甲师沟通。”
指尖在通讯器上输入指令,眼尾和嘴角微挑,流露出似有若无的戏谑。
与此同时,机甲里响过一段滋滋的电流声,一声浅笑的低沉男声紧随其后:“我的,”他顿了顿,声音里笑意更浓,“……弟弟,听得见吗?”
时既迟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摇杆猛地前滑,机甲骤然飞出警戒线,落在场外的绿化草坪上。
“……”他听见学生们刻意压低的纷杂议论声,朝视窗外那个轻抬手臂的人看去。
他操纵着机甲回到学生面前,手指触上某个按键:“对于恶意闯入频道的人,用这个按键把他赶出去。”
时既迟讲课风格跟他本人一样冷硬沉稳,没有风趣的玩笑,强大的气场逼得没有人敢分神,让听者深深地感受到开机甲是一件超爽超酷的事情。
两节课下来,时礼闯入频道九次,从“早上好”到“你热不热”,没有营养的垃圾话信手拈来,都被时既迟赶了出去。这番操作落在学生们眼里,就变成了“哥哥恶意挑衅,弟弟置之不理”的情节。
第一节大课和第二节之间有20分钟休息时间,学生如潮般散去,另一个班级则潮水般涌来。
时既迟和时礼坐在看台边,中间隔着四五个空位,炽烈日光落在两人身上,照得两人的肤色差明显许多,前者在后者衬托下,显得白皙稚嫩。
欧阳舟是时既迟带的两个班的班主任,跟热情的学生打过招呼后,将手中蒙雾的冰水分别抛给两位划清界限的教授,随后坐到两人之间。
凝滞的气氛暂缓。
时既迟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唇角漫出的冰凉液体沿颌骨滚落,在上下滑动的喉结处停顿片刻,最后从锁骨尖上那枚红色小痣划过,洇入胸口的制服。
他将拧紧的半瓶水放到脚边,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侧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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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被班主任遮挡的时礼。
时礼手中的瓶子被向上抛出,在空中转了几圈,底部落在地面上,平稳地立住瓶身。
注意到欧阳舟的脸色有些古怪,时礼修长的身躯后仰,靠在下一排的座椅上,转头望向随他的动作直起身子的时既迟。
“愁什么呢?”他问欧阳舟。
脑门油亮的秃头教授说:“昨晚发了实战模拟赛的报名表,咱们军校找不到合适的人。”
机甲师只报了两个,都是综合实力出众的学生,指着这次大赛拿奖学金。但一个完整的队伍,机甲师应当有七到十个。
“侦察兵、将领和指挥……”欧阳舟说着,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像是打通什么神经一样,忽然拍着脑门,眼光骤亮,“诶?你俩不是兄弟吗,刚好一个坐镇后方一个指挥前线,兄弟一定配合默契大杀四方!”
兄弟同时沉默。
连路过的学生都被他的发言震慑到了,好奇地扫一眼两位时姓教授的表情,迅速别开视线,耳朵却悄悄竖起,恨不得走得再慢一点。
时永贤身为军事部长,按照联邦的制度,儿子可以继承到一个军部上校的职位。
传闻里,两兄弟为了争夺这个位置而反目。时永贤宠爱亲儿子,把年长的养子赶出家门。
而幼子却心高气傲,不屑于通过继承得到军衔,于是独自打拼,用丰功伟绩一步步摘到上将的高位。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两兄弟从来没在正面交锋过,估计都互相躲着对方,巴不得一辈子都遇不上。
现在在军校一起任职,表面和睦是要装一下的,谁知道私底下怎么斗呢?
单是昨晚联谊会上两人之间的目光对峙,就足够让人感受到他们水火不容。再加上方才两节课的验证,学生们对传言更是坚信不疑,忽然有点心疼说话不过脑子的班主任。
时礼沉默半晌,双臂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向时既迟投去目光,语调散漫地问:“你觉得呢?”
围观群众:这是挑衅!
时既迟双眸微眯,弯眼回望过去:“听哥的。”
围观群众:这是婉拒!
不愧是前联邦上将,就这么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
时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垂眸似乎在深思如何回应,却听上课铃响了起来,学生一窝蜂奔向集合点。
被铃声催促的欧阳舟自顾自地做了决定:“哎呀你们别让来让去了,就这样说好,我现在就把你们名字报上去。”
兄弟对视一眼,同时假装互相看不惯地去自己的场地训练。
而欧阳舟抱手而立,满意地望向两人赌气的背影:他就说嘛,兄弟的默契无人能敌!
一早的训练结束后,学生们充满活力地蹦跳打闹着奔向食堂。
正午的烈阳炙烤人间,时既迟坐在机甲驾驶舱里,后颈的阻隔喷雾早已被汗水浸湿,依兰花的信息素在密闭空间里逐渐浓烈。
他等着训练场上的人全部离去,才擦着汗踏出舱室。强烈的光亮刺激得人睁不开眼,地面都烤得滚烫,他抬脚走出一步,便背人从身后拍了下肩。
时既迟转身,见到人后放下心来,不再担心信息素会对人造成影响:“哥。”
时礼沉着脸,在时既迟看不到的地方,他压住自己隐隐站起的欲念。字句从艰涩的喉间滚出,低沉地扰动着鼓膜:“你先回寝,我给你带饭。”
时既迟点头,没有拒绝兄长的好意。他也不想自己的信息素被别人闻到,那样只会引起像里赛军区一样的骚乱。
夹竹桃暗香浮动,似有若无地萦绕鼻尖,楼道里还没有人,信息素被大敞玻璃门外渗入的风吹淡。
时既迟乘悬浮梯上楼,趁颈后的味道飘散满走廊之前,扫了瞳孔,把自己关进寝室。
潺潺水声响在空荡的浴室里,朦胧雾气模糊着几米外的镜子,时既迟冲了个澡,放松地躺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
信息素的味道逸散开来,他黄白分明的肌肤都被泡得软腻,水珠顺着泛红的肩线滑落,曲起的双腿.间被洇出红晕。
门锁响起,扰动的风从浴室门下的缝隙处探入,温热的空气被凉风降温,眼睫上蒙起的薄雾传递冰凉的触感,吹得人神清气爽。
磨砂的玻璃门上映着时礼身体的轮廓,他抬手轻敲,带起玻璃的一阵震颤。
“吃饭。”他言简意赅。
热水此时恰好开始变凉,时既迟撑着浴缸边缘起身,锁骨上那枚小痣吸饱了热水,红得晃眼。残留在身上的水珠顺着脊背和胸前的沟壑流下,在瓷白的地面踩出一个鞋印,被发尖淌落的水滴一砸,溅出清透的水花。
伸手触上墙壁上的挂钩,时既迟动作一顿。
“……哥。”他一贯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只好向门外求助。
时礼的声音远了一些,应该是在餐桌旁等着他。闻声回答:“怎么?”
“我忘带衣服了……”
22.03
门外的人沉吟半晌。
身上的热水被体温蒸发,发梢的水珠滴落的速度变慢,缭绕在昏黄灯光下的雾气凝在壁上,带走的热量转而化为丝丝凉凉的冷意。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他和时礼全身上下哪里没见过?
这样想着,时既迟伸手触上门把,打算直接出去之际,他听见一门之隔的外面,响起拖鞋走动的声音,以及时礼略带嘲讽的一句:“你怎么没把自己忘了?”
Alpha黑沉沉的眼眸落在衣柜里,熨烫平整的黑金军服挂在横杠上,最靠里的地方,挂着时既迟的浴袍。
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军服左肩的金色臂章,取起衣架之时,动作忽地停滞。烟灰色的眸底蕴含幽深的暗火,眼珠微动,望向那件白色浴袍。
鼻尖埋入宽大的领口,时既迟惯用的木质香气沐浴露混着残留的依兰香信息素,掩盖住他的所有感官,唯有鼻腔里的味道挥之不去,拨动他的神经,将昨夜的荒乱淫靡重现眼前。
他从滔天的欲.火中睁开双眼,取下那件浴袍。柔软的丝质浴袍握在手心,丝滑的触感,像是某人软嫩的肌肤。
对着镜子调整过表情,唇线压得平直,换上一股倨傲的姿态,鞋跟踏在洒满日辉的地面,脚步节奏带着几分不愿被人察觉的侵占。
指节扣在冰冷玻璃上,浴室门应声而来,小麦色的劲瘦手臂从狭小的门缝里探出,和浴袍同样的湿润气流扑了他满脸。
时既迟把他手中的浴袍抽走,浴室顶的灯光把对方的身影歪曲地投到玻璃上,比例出众的倒三角身材,在磨砂的影幕上若隐若现。
两臂穿过袖口、低头打上腰间的系带……
袖口滑落到手肘,亮起的灯光熄灭,时既迟的手旋开门把。
时礼当机立断转身坐到餐桌旁,身后的人看见的,是他略显僵硬的背影。
浴袍垂到膝盖下方一小截,时既迟踩着拖鞋走到自己柜子旁,漂亮的脚踝经水浸泡,凸出圆润的踝骨。他从柜里取出毛巾,揉着头发转身面对时礼。
浴袍系得不紧,胸口的皮肤没有遮挡,泄出大片釉白的春光。轮廓分明的胸肌挤出深长的沟壑,连同腹前的清晰线条,一并吸引得时礼挪不开眼。
时礼坐在背光那侧,眸中的异样没有被他觉察。他泰然自若地擦掉头发上的湿意,朝餐桌走来。
浴袍被行走时带起的风拂动,翻卷着将肩上的布料抖落到手臂,时礼眸光挪动半分,便见对方微粉的两尖尚有咬痕残存。
拆饭盒的手指骤然使力,金属在大理石桌面上碰撞出刺耳声响。凉薄的唇微微勾起,眼底却不见笑意,他把饭菜和筷子推到时既迟面前。
……看样子,他弟弟和那个男人,已经把该玩的都玩过了。
沉敛的眸光扫过时既迟正在吃饭的嘴唇,时礼觉得手里的饭都不香了。
无言地吃完饭,时礼收拾餐桌,时既迟则在窗台边洗漱。
军校教授比起联邦上将,多出很多休息时间。时既迟只要把每周四次课上完,其他时间自由分配。
恰巧四次课安排在周一和周二的上午,明早的课结束后,接下来的五天,他都清闲自在。
闲暇的结果就是,容易生出懒意。时上将头一次在正午发困,索性决定睡个午休。他蜷进薄毯里,对洗漱间里的兄长打声招呼,便伸直腿平躺着闭眼。
“哥,午安。”
他没有等到时礼的应答,也许答过,但他被困顿的意识下拽着沉眠,周遭一切都离他远去。
眼皮透进来的光线变得黯淡,时既迟却没有睁眼,安稳睡着。
薄薄的毯子被时礼掀开,他沉眸望着熟睡的弟弟。
浴袍松垮地垂在身下,唯有系带的那一处被浅浅遮挡,其他地方都跟裸睡没有区别。
时既迟刚跟郁淞分开一天,身上的痕迹还来不及褪色。
锁骨尖上的红痣、胸口两处红色的晕点、软腻白皙的腰间,乃至膝盖上方掩藏在内侧的黑色小痣,都有另一个人侵染的印记。
“时既迟……”时礼跪在床沿,脚上的鞋滑落在地,他轻轻掐住对方的脸,红润的唇肉鼓起,酒窝被手指抵得向下凹陷。
占有欲弥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心口被嫉妒的情绪堵满,让他忍不住下手再重一点,却舍不得让人感觉到痛。
时既迟浓眉轻皱,泛红的指尖拨开时礼的手,脑袋左右转转,最终保持向左侧头,麦色的脖颈暴露在他的眼前。
喉结吞咽。时礼压着人,偏头吻了上去。
轻薄的皮肤被含在嘴里吸吮,没一会儿就显示出血色,在时既迟颈间上形成一个草莓印。
时既迟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鼻腔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哼,似嗔似诱,勾得时礼眉心紧皱,再也忍不住地动手掐住时既迟绵软的窄腰。
他亲过锁骨上那颗鲜红的小痣,再往上走,沿喉结,到下巴,吻在因发声而短暂分离的唇缝间。
尘封的记忆袭来,他想起在曾经的家里,时既迟的唇也是这么温软,轻轻一咬,就泛着浓郁的艳红。
“别闹我……”换气的片刻,时既迟软着嗓音,在梦里喃喃道。这声制止反倒激起时礼的恶性,撬开他的齿关,在香软的唇齿间扫荡。
呼吸不畅的时既迟推开了他,嘴里念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郁淞。”
时礼被这声轻唤定在原地。
郁淞。
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星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段视频里,时既迟亲口承认的“未婚夫”。
所以就连分开了,时既迟潜意识里竟然还记着这个人吗?
他恶劣地冷笑起来,解开自己腰间的禁锢,掐着时既迟的下巴更深地吻了进去。
舌尖在上颚恶意挑逗,随后逼着时既迟与它缠绵。梦里的人尽力吞咽,却还是有晶莹的涎液从唇角溢出,流到耳根。
“郁……”时既迟倏然睁眼,张嘴想骂人时,对上的却是烟灰色的瞳眸。他怔忪地忘了反抗,只见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侵占欲扫入他的眼中,唇珠被亲得肿痛,他才回神过来,把人推开,“哥?”
时礼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湿痕,指腹压着时既迟的唇,抹掉他半张脸上的银丝。
“你在做什么?”时既迟问。
他知道接吻代表的含义,可一旦跟他一直以来当成亲哥哥的人联系起来,他不敢肯定。
为什么?
梦里会跟哥哥接吻吗?如果是梦,他怎么会对哥哥做这种梦?
腰间传来的痛感不是假的,时礼正掐着他的腰,把他往下拽。
“看不出来吗?”时礼痞谑地笑起来,平日里的伪装尽数撕破,“我想草拟。”
脖子被人毫不怜惜地咬住,时既迟迷蒙的双眸瞬间渗出了眼泪。
他屈膝抵在时礼身前:“我们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时礼反问,强硬地掰开时既迟的双膝,把人圈在怀里,“你就这么喜欢他,要为了他守身如玉,除了他谁都不能碰你?”
“不是,”时既迟在怀里摇头,发顶擦过敏感的脖颈,在时礼心头更添上了一把大火,“我不喜欢他,只是因为跟他…过。”
他解释订婚的原因,原以为能让时礼好受一点,却见对方红着眼,居高临下地朝他看来。
“那我…你,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时既迟不懂。
为什么一向对他温柔的哥哥会有这种想法?以前的好是出于兄弟情义,还是出于这种……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扭曲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是他只把时礼当成哥哥。
他看见时礼眼底越来越浓烈的风暴,垂眸低声道:“我是你弟弟。”
听到这声提醒,时礼动作空白一瞬,仿佛找回了被抛开的理智。
时既迟正暗自庆幸,却见对方唇角上扬,露出森白的牙。他被托着肩膀抱起,时礼错过他的脖颈,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腺体上。
“那更好了。”
话毕,时礼张口,叼起时既迟腺体上的一层薄皮,似在品尝后颈里飘散出的甜腻味道。
软嫩皮肤下陷出一个牙印,却并没有被咬破。它让时既迟处在投降的边缘,下意识蜷起身子,脑袋靠在时礼肩上,环住了后者的脊背。
他像搁浅的鱼,张嘴呼吸着氧气,企图搬出一个大人物来打消时礼的念头:“父亲会生气。”
“生气……”时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松开双臂,让时既迟倒在软白的枕头上,“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赶出家门吗?”
时既迟倏然抬眼。
他很在意这个问题,时礼走后,他缠着父亲问了两年,都被刻意地避开话题。有时候把时永贤问急了,还会被斥责,得到一句没头没脑的命令:“总之,别再跟他来往,你把他当哥哥,他……”
便没了后话。
“为什么?”他清亮的眼神注视着时礼,毫不掩饰内心的好奇,除此之外,还有隐隐的担忧。
不知是不是他眸光太亮,时礼像是被晃了眼,大手蒙住时既迟的双眼。
“因为那天晚上,我爬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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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视野一片黑暗,他仍感觉到周围在慢慢变暗。温凉的唇覆了上来,柔和中带着不容推拒的强势,时礼嗓音低沉,震碎了他心中对“哥哥”的仰慕,“就像现在这样。”
触碰的唇相互追逐,时既迟略抬起的下巴像是种回应,让时礼不由惊异。
弟弟颤动的睫羽昭示着心里的波澜,却意外地没有推开他,反而将双臂搭在他的肩上。
认输吗?屈服吗?还是欲擒故纵?
时礼判断不出,他只是想到久远的从前。
他被时永贤接回家,从不记事的年纪养到五岁左右。忽然有一天,父亲搂着爸爸,春风满面地把在草坪上计算星图的小孩招过去,笑着跟他宣布那个消息:“小礼,你要有弟弟了。”
要知道孩子的性别,对那时已经是上将的时永贤来说没有难度,他们甚至从DNA的片段里,推算出未来的孩子是个Alpha。
时礼似懂非懂地点头,像父亲那样把耳朵贴在爸爸腹前,他什么也听不到,父亲却很高兴。
于是时既迟出生了,这个名字原本的意思是,既然来得迟了点,那就无忧无虑地长大吧。
他们决定把时礼培养成继承人,至于幼小的孩子,就应该在全家人乃至整个联邦上层人的宠爱下长大。
如他们所愿,时既迟确实被人宠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喜欢他。
但事情发生了偏差,时既迟黏着哥哥,也对哥哥整天学习的星图、沙盘产生浓烈的兴趣。
父亲惊讶地发现时既迟在军事上的天赋,于是把两个小孩一起培养。
天赋和硬学的差距逐渐显现。
但那对夫夫并不因此对养子有何偏见,他们决定放手,任两个孩子自己闯,能闯出怎样的天地,都是自己的实力。毕竟他们有能力给儿子们兜底。
直到时既迟分化。
顶级Alpha的易感期影响力很大,几乎全家的人都被引诱得进入对应的生理期,靠Beta家庭医生一己之力抑制下来。
从那以后,父亲便要求兄弟两个分房睡。
时既迟挨着时礼习惯了,总是半夜抱着枕头去时礼的床上,一定要哥哥抱着才能睡着。
时间久了,父亲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
没成想,时礼却常常在夜色睡意浓的时候,压着时既迟偷吻。
他自以为是亲情,在时既迟分化后才幡然醒悟,那种潜滋暗长的独占欲,其实叫作心动。他忏悔过,想要割舍过,却在时既迟一次一次绽开的笑容里沦陷,只好任由爱意疯长,驱使他去亲吻。
他吻得很浅,一吻即分。
这条夜路终究撞了鬼。
时既迟知道自己就算跑回房间,时礼也会跟着他去。于是他赌气放狠话要自己睡,等到时礼抱住他的时候,心满意足地蜷在对方怀里睡着。
时礼像往常一样,在时既迟睡着后,触碰他的嘴唇。
房门忽然打开,刺眼的灯光从门外透进来,将这场荒唐的单恋曝光,从此兄弟二人的人生轨迹彻底分道扬镳。
他跪在全家人的注视里,嘴碎的佣人嗑着瓜子,掩唇冷嘲。屈辱、羞愧,都被他忍了下来。
父亲问:“你知错了吗?”
他挺直脊背,仰视着曾经的父亲,对方失望至极,眼里再也没有亲情的温度。
他于是也失望了,坚定地摇头,说:“我喜欢弟弟。”
时永贤就连气急,都保持着上位者的威严,不动手打他,只是仰天长叹,挥手让人把他赶走。
他连一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跟弟弟说。
“我之前就在想,我的弟弟怎么能是Alpha呢?”时礼按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他平淡地一语带过往事,不论谁的对错。垂眸扫向时既迟腰间,被他轻轻一掐就泛红震颤,“看吧,信息素这么勾人,反应这么激烈。”
时既迟的腰间被他垫上枕头,俯身沿锁骨吻下去,他左手扶着自己,却被对方制止。
手腕上传来细软的触感,时既迟伸手抓住了他。潋滟的眸光忽闪,从耳根到腰间,都泛着红晕。
“哥,”时既迟软声道,“下次吧。”
时礼停住动作:“真的?”
时既迟咬着唇点头:“嗯,你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他从来就拒绝不了自己的哥哥,无论是超越所有人的单纯宠爱,还是夹杂了别的感情。
赤红的双眼风暴散尽,时礼在他的额前落下一吻:“行,你自己说的。”
“下次就算哭着闹着抓我后背,我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