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玄学降维打击武侠世界【综武侠】》 第1章 第一章 哀荣 御桥水光流画檐,黄沙浮沉事已迁。今宵唯有宋时月,依照宫阙尽千年。* 一乘御轿飞过紫-禁-城前的桥,宫人们的脚步谨慎而快速,两个女官模样的妇人打马在前头。赵妙元坐在轿子里,扬声对外面道:“慢一点,急了也没用。” 她上一世是21世纪人,在钢铁森林里乘车出行,早就习惯了体感平缓的交通工具,这一世的赵妙元被师父在额头上一点,融合了前世今生的记忆,一时间竟不适应人力轿子的颠簸起来。 这一世,她处在一个奇怪的世界,很像上辈子历史书里的北宋,但又不尽相同,比如说,宋朝就没有这紫-禁-城,紫-禁-城的位置也不在汴梁。赵妙元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原因很可能是它融合了许多本武侠小说,至少她的记忆中,陆小凤、楚留香和四-大名捕这些应该在三本书里的人物们,就同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各自混得风生水起。 而这个世界的赵妙元,既然姓赵,自然是皇室血脉,更有甚者,还是当今圣上赵祯的亲妹妹。不过并非那种千娇百宠的皇妹,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冷宫的妈,无情的爸,幼不掌权的兄长,生来只能做道士的她。”她从小随着母亲在山中道观长大,受尽冷眼,直到不久前兄长亲政,眷恋手足亲情,才将她接回宫中。 虽说记忆混杂之后有些模糊,赵妙元依旧记得,这一世小时候的她那叫一个惨。唯一一个好消息就是,她父亲的原型是历史上的真宗,虽然懦弱无能、好大喜功,但至少娶了个好皇后——武皇之后,第一位临朝称制的女主,刘娥。 轿子缓缓停下,远远就听见一阵喧哗。一道温和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你们仔细着些,如今外头都在传闹鬼,要是冲撞了长公主,我只能扒开你们的皮看看是人是鬼了。” 赵妙元汗颜。刘娥给她留了两个掌侍侍女,名字皆取盈月弦月之意象。这位说话的右掌侍刘盈,看起来那叫一个柔情似水,行事作风却着实吓人。 外面宫人们大汗淋漓、喏喏连声,赵妙元掀帘跨出轿子,一抬头,面前是一栋义庄,“洪福院”三个字写在华丽的牌匾上,往下看,一排排禁军卫兵巍然耸立、层层叠叠,将这座院落团团围住。 赵妙元心下一沉,问道:“刘府也是这种情况?” 扶她下辇的是左掌侍刘弦,绷着一张冰块脸,吐-出两个字:“更甚。” 史书说刘娥“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事实上她也的确掌事以仁,救下了自己情敌的女儿,也就是小赵妙元,还将她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不仅如此,她还接纳丈夫和自己婢子私通生下的儿子,善待婢女,重用其子,最终将那孩子捧上了皇位,正是史书里交口称赞的仁宗赵祯。 赵祯从小被她抚养长大,一口一个“大娘娘”叫着,如今刘娥新丧,他却因为旁人一句挑拨,认为刘娥杀了他的生身母亲,在还未查明真相的情况下,派禁军包围刘娥的亲眷,弄得人尽皆知;再加上这段时间汴京城内不知为何盛传闹鬼,有心人士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况且,在赵妙元前世的记忆中,正因为今天“仁宗认母”之事轰动朝野,刘娥死后的名声才更加蒙上一层阴影,甚至那出最经典的“狸猫换太子”便脱胎于此,刘娥在戏中更是相当于最大的反派。 狼心狗肺,还做什么仁宗。赵妙元冷笑一声,几步走到洪福院门口。 “唰”的一声,两杆长矛森然横在眼前:“皇家禁军护卫在此,何人敢闯?!” 下一秒,左右掌侍双剑出窍! 四点寒光,锵锵数声,众人惊呼,长矛尽落。赵妙元如入无人之境,一秒也没有停留,一掀下摆,跨入院中,只留下一句:“赵妙元!” 禁军护卫们面面相觑。头领急道:“可是长公主?圣上有言,不能放任何人进洪福院,就算是长公主……” 刘盈刘弦对视一眼,双双放下剑。刘盈对禁军头领柔柔一笑:“长公主久居山中,你们不认也是有的。可是你再好好看看我们?” 那头领定睛一看,面前的两位侍女有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年龄稍长,都背着双剑,一位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另一位则古波不惊、寒气凛然。 在二人的注视下,头领后背缓缓渗出冷汗。 “盈、盈姑姑……弦姑姑……” 几声棍棒掉落,一片双膝及地。 · 刘娥太后的余威尚在,赵妙元不担心她的左右掌侍摆不平那些禁军。她一路直入,就见左右跪倒了一片,都是这义庄内的洒扫和管事们,正使劲把眼珠子往下面瞅,恨不得以头抢地。等她终于走到内堂,正中间堂堂正正摆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就算日头已偏,仍然熠熠生辉。棺材板已经被掀开了,她那倒霉哥哥就趴在棺材边上,正愣愣望着里面发呆。他身旁数个内侍,见到有人闯入,骇然望过来,看清是赵妙元后连忙来拦。 “哎哟,长公主殿下……” “闪开!”赵妙元不耐烦地推开他们,直直走到赵祯跟前。赵祯一身绛色帝王袍服,睁着那双红肿的眼睛,亦是惊讶地看着她。赵妙元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在周围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凉凉问他:“这下看清楚了?” 只见棺椁中,水银漫过大半,一个清秀的女人躺在正中,凤冠华服,妆容得体,正是赵祯的生母李宸妃;就算已过去一年,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她竟活像是一个生人。这具棺椁,这身华服,这顶凤冠,还有水银密葬之法,都是顶格的丧葬配置,可见主持李宸妃丧事之人用心之深。 所有人都知道,那人正是太后刘娥,而她,也只比李宸妃多活一年而已。 赵祯与赵妙元二人虽然不是同一母所出,甚至前半生,赵妙元都不能算是记在刘娥膝下的皇女,但的的确确都是由刘娥抚养长大。如今刘娥方崩,自己却做出来那些事,过分与否,赵祯都是知道的。 现在赵妙元拽着他的领子,他也没有精神挣-扎,哽咽着喏喏叫了一声:“妙元……” “啪——!” 赵妙元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周围内侍立刻惊了,连滚带爬地冲上来,可恰恰这时刘盈刘弦施施然赶到,内侍们见了她二人,又老鼠见了猫似的,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赵祯被掴,脸迅速肿了,一时间似乎不能接受当了皇帝还要被自己妹妹打,连哭都忘了,捂着脸惊恐地看着赵妙元。 “看我做什么?”赵妙元森然道,“我问你,棺材里什么样子,看清楚了没?” 赵祯磕巴地说:“看、看清楚了……” 赵妙元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开,赵祯重心不稳,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赵妙元又问他:“这规格,是你给大娘娘安排得好,还是大娘娘给你娘安排得好?” “我……我……” “远不间亲,新不间旧。八王爷疯了那么多年,现在他说一句你就信?” “……朕……” “事死如事生。要不要我去烧香问问大娘娘,看到你派禁军包围刘氏亲眷府邸,一副只差签字画押的做派,她究竟怎么想?” 内侍们站在边上围了一圈,愣是不敢上前一步。赵祯颓然坐在地上,眼里浮起一层水雾,嗫嚅了半晌,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错了……!妙元,我错了……人言不可尽信,我以后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赵妙元恨铁不成钢地说:“整天哭哭啼啼,怎么当皇帝?” 就在这时,前堂又乱起来,一黑一红两道人影匆匆赶来。那两人到了近前,看到赵妙元带着侍女居高临下站着,皇帝赵祯则滚倒在地下,脸颊和双眼肿得高高的,痛哭流涕,皆是震惊。 领头的人皮肤黝黑,微胖,美须髯,额前一抹月牙状胎记,穿着正二品朝服,一派光明磊落。后面跟着的是个青年,身着绛红官袍,头戴垂绺官帽,腰佩宝剑,脚踏一双乌色皂靴;面似冠玉,目如朗星,身姿挺括,劲腰四寸,好一幅正道官途的长相。 真是好认。赵妙元登时猜出了他们的身份——现任开封府尹的包拯包青天,和有着“南侠”“御猫”之称的展昭展护卫。 二人很快回过神来,向赵祯和赵妙元行礼之后,跪在前者面前。 赵祯见了外人,也觉得自己有失威严,连忙抹了一把眼泪,拍拍身子站起来,嗓音沙哑地道:“包爱卿怎么来了?” 包拯总不能说自己是被拉来当救兵的,低着头,语速很快地禀报:“陛下容禀,臣自接旨调查以来,便令展护卫暗查民间流言,自则调阅内侍省起居注,访尚宫局旧人。查得李宸妃娘娘生前,虽宗正寺未载诞育之事,然四季绸缎皆按九嫔份例。崇政殿老尚食证明,娘娘每逢节气必得蜜煎局特贡,去岁病笃时,尚药局奉御亲拟药方七剂,皆钤刘太后凤印。” 赵祯闻言又是心神大恸,红着眼,下意识去看赵妙元。赵妙元叉着手,冷眼旁观。 赵祯只能涩然道:“好,多谢爱卿……是朕莽撞了。” “陛下不必如此。”包拯顿了一下,“只是展护卫那边查出来的,似乎有些麻烦。” 众人都将视线投向他身后,展昭端端正正地跪着,声音肃然:“启禀陛下,臣查访十三座瓦舍、五处码头、九门茶肆,现下太后并非陛下生母之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有甚者,编排出一些……太后暗害李妃娘娘的谣言。” 他停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 "除此之外,冤魂作祟的传闻也愈演愈烈。东角楼说书人昨天讲了一出娘娘含冤化骨的戏,虽未提到姓名,听众皆道路以目;南薰门菜贩赌咒见过有冤魂身着龙袍从紫-禁-城飘出;还有些挂单和尚竟说...说先帝灵牌渗出血泪……” “砰!” 赵祯一掌拍在棺材沿上。 见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赵妙元凉凉开口:“拿棺材撒什么气,去拍死那个罪魁祸首啊。” 赵祯憋闷。 “陛下。”包拯和展昭对视一眼,沉声道,“此等恶言几日内遍传汴京,屠户走卒皆能复述相同说辞。速度之快,程度之深,绝非市井闲谈能有。请陛下明察。” “你是说,有人故意煽风点火?”赵祯的脸色阴沉下来,“谁?” “臣不知。”包拯面露难色,“市井流言就如无根之水,难以寻觅源头。况且有怪力乱神之事掺杂其中,臣和展护卫一时间实在无从下手。” 沉吟半晌,赵祯突然以拳击掌:“朕的妹妹妙元,号清虚灵照居士,自小在道观长大,学得鸿蒙先生真传,在鬼神之事上没有更专攻的了。事关皇家威严,不如朕就着包爱卿全权察查此案,请妙元一同协查,怎么样?” 他将地上二人扶起来,转头去问赵妙元:“妙元,你意下如何?” 赵妙元原本半靠在棺材边上,见众人一齐看向她,愣了愣,缓缓站直了。 并不是突然责任心爆棚或者别的,只因她似乎看见,对面展昭望过来的时候,那双神韵俊澈的星目中,竟闪过一丝鬼气。 新坑啦~求个收呜呜呜 对小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 今天会三更!! 新坑前期攒收 过了这几天保证日更!!每晚十点 大家都可以蹲蹲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哀荣 第2章 第二章 赧颜 十分的不对劲。 赵妙元简直要觉得自己气出幻觉了。 《黄帝内经》中有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像展昭这样正直果敢、公正无私,又阳气充溢、一身武功的侠客,一般邪祟绝对不敢靠近;更何况他乃人皇亲封的正四品官,领御前带刀侍卫一职,既有官煞之气,能镇压一切阴物,又兼执法护国之意象,威压海内。寻常鬼怪不要说靠近,就连逃都得五体投地地逃。 可现在,她居然从他眼里看到了撞邪的迹象。 究竟是怎样强大的魂体,才能顶住展护卫这一身的Buff,还能逃过他每日一次进宫点卯时,路过的紫-禁-城五行风水镇物? “妙元,你如何想的?”赵祯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 包拯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赵妙元,出言道:“陛下,长公主殿下虽然学识渊博,但毕竟是弱质女子,此等凶煞的案件,还是莫要让殿下参与了。” 赵妙元回过神来,抖抖袖子,朝着包拯负阴抱阳,行了个道家拱手礼:“包大人,久仰。” 包拯连忙避让:“微臣不敢。” “包大人不必急着赶我。”赵妙元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关于此案,本宫自信本领能够应付,况且事关皇家秘闻,若不用我而选择他人,便要做好无故杀人的准备。” 包拯和展昭愕然抬头。 其实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天家威严不容侵-犯,一旦有涉事的外姓人士知晓过多秘闻,向来要来个死无对证。包拯、展昭和赵祯他们自然是不愿见到的。只是这长公主,竟将此事当做筹码,直接说了出来…… “更何况,秦汉有许负,第一女相师,与袁天罡齐名,十八岁辅佐汉高祖治理天下;魏晋魏华存,上清派太师,一本《黄庭经》流芳千古;唐朝舒绰,风水堪舆,保杨家千年富贵;更有白日飞升谢自然、悬壶济世鲍仙姑、全真七子孙不二……” 赵妙元看着包拯的眼睛,缓缓说: “本宫亦和她们一样,可以站在这里证明,女子并非所谓的‘弱质之流’。” “……” 沉默之后,包青天深深拜下:“包拯受教了。” “术业有专攻,包爱卿就不要担忧了。”赵祯从小见识到刘娥的精明强干之处,此时自然而然对女人的能力并无半分质疑,只是笑道,“这么说,妙元是答应了?” 赵妙元假笑:“自然。为了事态尽早平息,还望哥哥尽快率人在太后陵寝举行祭拜仪式,越隆重越好;同时需亲下诏书,将真相告知天下。兹事体大,只有双管齐下,才能力挽狂澜。” “自然,自然。”赵祯倒没觉得丢脸或者为难,只是看向棺内的女人,怅然道,“朕知道自己做儿子做得不够好……既如此,那此事便定下了。各位请回吧,朕还要想想李娘娘的事……” 包拯与展昭正要应声而退,赵妙元突然道:“等等。” “展护卫,你留一下,我有事问你。” · 夕阳已经快要落下,街上一片金黄。 赵妙元坐在马车里,展昭在对面角落。 赵妙元有点无语,她知道这时候男女大防最为重要,但比起男人和女人的社交距离,展昭空出来的更像是人和鬼的距离。 “展护卫不用拘谨,本宫只是随便问问。” “是。”声音远远传来。 赵妙元组织了一下语言。此时此刻,越是不清楚这鬼魂的来历和底细,越是不能打草惊蛇。她沉吟道:“这几日,你都在京城调查谣言的事?” “是。” “辛苦展护卫了。” “展昭不敢。” “调查这种事,很不容易吧?有没有碰到什么阻碍?” “卑职职责所在,不值一提。” “……” 微妙的气氛在车厢内蔓延,赵妙元也开始有点尴尬了。这样迂回的话术,好像不能从展昭嘴里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索性更直接地问:“你调查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特别的事?能不能跟我讲讲?” 对面的展昭有些讶然,抬起头来看她,睁大的眼睛显得有点圆。 “本宫久居深山,对如今汴京的市井烟火已不怎么熟悉,正好此番查案,也能顺便听你说说。”赵妙元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听到她这么说,展昭才放松了一点,温和笑了一下,颇为自豪地介绍道:“不知殿下印象中的东京如何,不过自从卑职来此,城内气象就日新月异、愈发繁华,如今说来,确实许多地方都有可取之处。就说相国寺后巷新起的香药铺子,大食人兜售的蔷薇露,西角楼大街的冰雪小车,樊楼有专门的小厮能将酥山送进客人府里,还有州桥的鹌鹑骨饳儿、马行街的烤羊签子……” 展昭定期会带着捕快们巡街,对汴京城十分熟悉,说起这些市井趣意,特别是吃的,更是绘声绘色,听的赵妙元都有些馋。 但是,展护卫,你的重点错了啊。 她是想知道他在查案的过程中有没有碰到什么诡异的事情,从而推断那只鬼是何时何地如何附上他的身的,而不是想要汴京三日游的美食攻略啊。 赵妙元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构思话术,嘴上假惺惺地说:“真是不错。展护卫何时有空,带着本宫一起在城内游玩一番才好。” “这……”展昭一下面露犹豫,刚刚攒齐的笑容又消失了。 赵妙元没注意,开始换战术:“展护卫今年几岁了?” “我……卑职二十有五。” “还是年轻小伙子呢。”赵妙元寒暄,“担此重责,真不容易。” “卑职不敢。” “最近身体可还好?” “……” 展昭抬了抬头,跟她对视了一眼,又垂下脑袋,只道:“并无不妥,多谢殿下关怀。”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并无不适。” “那晚上可会噩梦连连、心悸异常?” “……并无。”展昭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殿下何出此言?” “本宫关心关心你嘛。”赵妙元看他坐立不安,不由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展护卫难道不受用?” 展昭的耳根子一下红了。 “展昭……” 讷讷不知所云。 “为什么坐那么远?过来,离本宫近些。”赵妙元恶趣味地说。 “这……是。” 展昭微微挪了挪屁-股,没敢抬头。 “再近些。” “……”窸窸窣窣。 “再近些。展护卫可是不听本宫的话?” “……”展昭一张俊脸都熏红了,看着甚是可人,闷声道,“殿下,已经够近了。” 面对面地坐着,再近也不过是脚尖对脚尖。但是展护卫已经要把脖子垂断了。 赵妙元憋笑到内伤,缓了缓才重整旗鼓,再接再厉:“是吗?本宫怎么不觉得。本宫还没听听你的心跳……到底快不快呢。” 说着,一倾身,就要探手去摸展昭胸口。 展昭几乎是跳起来的,整个人都烧着了一样,砰地撞上车厢顶。 “展昭……展昭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伴长公主了,展昭失礼!!” 说着他就砸墙而去。 是真的砸墙而去。马车车厢有窗户的那面墙,直接碎了。 “……” 傍晚冷风呼呼地吹进来,赵妙元探出身子,见那道红色的身影使着轻功,神乎其技地三两下跑没了,竟然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侠士都要快。 一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飘过来。刘弦幽幽-道:“殿下,要不要去追?” 赵妙元:“…………” 刘盈笑眯眯地说:“放过展大人吧,莫要叫他羞死了。” 赵妙元捧腹大笑。 刘弦没听懂,眨眨眼,正要发出疑问,突然神色一肃,回过头去。 一位少女,站在马车后面的草丛中。一身罗裙,满头珠翠,一双美目里,却隐隐泛着怪异的红光。 她盯着赵妙元,一张嘴,就是一副阴阳怪气的口吻:“还笑呢。只顾着调-戏俏官人,正事是一件都没干。” 赵妙元眼睛一亮,跳下马车:“圈圈!你回来了?” 少女名叫柳环痕,是一条蛇妖,和小赵妙元不打不相识,也算总角之交。最好的时候,吃饭睡觉都在一起,连名字也是赵妙元给取的,因为她总是变成原型,镯子似地勒在赵妙元手腕上。记忆里,她还常常吐槽这名字肉麻。 柳环痕冷哼一声,避开她来握她的手:“叫我去做苦力,自己却在这里你侬我侬,看来也没那么急。” 赵妙元讪笑,理了理她有些乱的衣领,道:“他身上有外邪侵体之象,我这不是套话套不出,想着走个捷径摸-摸脉搏嘛。你发现什么了吗?” 提到正事,柳环痕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她皱着眉说:“现在汴京城里孤魂野鬼的数量,简直比丰都城内的都不差多少。偏偏还都是些法力低微的小鬼,呆呆傻傻,问都问不出什么,根本不可能是自己逃出来的。” “有没有发现背后之人的踪迹?”赵妙元问。 柳环痕冷笑:“缩头乌龟似的,藏得可好了。” 沉吟半晌,赵妙元说:“你带我去找一只看看。” 一则她亲眼见见,脑子里也好有个概念;二则…… 虽说她之前在包拯和赵祯面前吹得信誓旦旦,实则自己也没捉过几次鬼。不过,她那师父给她额头点痣的时候,除了点醒前世记忆,似乎还给了她一个金手指。这次正好试试。 求个收求个收 哭哭 今天晚上十点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赧颜 第3章 第三章 摄鬼 赵妙元没想到能来这里。 录事巷,汴京城最著名的烟花柳巷,位于汴京腹地。此时华灯初上,这条路上更是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最重要的,录事巷西边紧挨着,就是大相国寺。 这可是国寺。虽说游魂喜欢进寺庙吃香火,或是寻求被超度的机会,但国寺却又有浩然正气、护-法百计,是镇国的存在。怎么会有鬼呢? 看来,柳环痕是专门带她来看了最离谱的一个。 赵妙元说:“此事背后之人,怕是功力不浅。” 柳环痕嗤笑一声:“不见得。你进去看看吧,这破地方,也该闹鬼了。” 她话音刚落,赵妙元耳边“崆”的一声安静下来,眼前一闪,浮现出了一些…… ……新手教学???? 面前透明UI界面的左上方,是一行发光小字:【新手教学·开天眼:摄鬼诀】 往下,视野正中间,一双简笔画的眼睛,正不断重复着合拢的动作。 …… 赵妙元惊呆了。 真的是新手教学。 真的是游戏里的那种新手教学。 她那七老八十的便宜师父,当世第一道长鸿蒙先生张无梦,陈抟老祖的弟子,吕洞宾的师侄,太后刘娥的师兄。 给到她的金手指,为什么会是21世纪游戏界面里的新手教学啊?? 她转头,就发现柳环痕仿佛被定住了似的,正保持一种快要和她对视的姿态,一帧一帧地翻白眼儿。 赵妙元:“……” 在新手教学的状态下,外界时间流速会变慢。这也是她前世见过所有游戏都会用到的一种策略,因为开发者既希望新手玩家能在实战中演练,又不希望他们在初次学习操作的时候由于手忙脚乱而被打败。 她看着那双指示她闭目的眼睛,没有立刻去做,思考了一会儿,反而反手去握柳环痕的胳膊。 果然,一做出目标之外的动作,她面前的新手教学界面一下子如潮水一般褪-去。 时间流速瞬间加快,柳环痕的白眼翻回来,看她握住自己的手,嘲笑道:“怎么?怕了m——” 一念之间,新手教学又在面前开启。赵妙元看着柳环痕张大嘴巴的傻样,笑了一下,放下手,凝神闭眼。 一片漆黑之间,只有新手教学的组件亮着光。是两只手抬起的样子。 赵妙元抬起双手,掌心向上,按照它的指示一步步做下去。小指上勾无名指,母指上压中指,中指屈握掌心,两食指直伸,像合掌一样两手相抵。 这结印的手决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饶是赵妙元手指柔软,也试了几次才结成。 就在她合掌的一刹那,“叮”的一声,一圈圈白色丝线迸出,像滴水入海一般,在这无形的世界扫荡出去。 她“看”见了。 如果让赵妙元打比方,她会说,自己好像变成了鲸鱼、海豚或者蝙蝠,用声呐探测世间一切。不同的是,她还“看”见了别的。 一只只发着光的鬼魂,散落在这录事巷里里外外,被她“看”个一清二楚。 此为“摄鬼诀”。 新手教学里还差最后一步:【莫要睁眼。】 赵妙元照做。 这个时候,新手教学判定目标达成、教学成功,消失了。剩下“摄鬼诀”的效果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沉吟片刻,在心中回忆了一下结印步骤,赵妙元还是睁开了眼。 于是一切“看”见之事物都褪下了。世界恢复嘈杂。 “——吗?”还在嘲讽的柳环痕将最后一个音节吐-出。 赵妙元眉头一动,心中默念,再一次打开教学。 这次,浮现在眼前的还是那句:【新手教学·开天眼:摄鬼诀】,下面一双眼睛眨呀眨。 赵妙元放下心来。 看来,这新手教学不是一次性的。如果是这样,或许能利用它做点别的。 彻底明白了新手教学的运行机制,赵妙元再次按步骤结印,闭着眼睛,去“看”这“里世界”。放下结完印的手,她微微一笑,偏过头,“看”着柳环痕,道:“走吧。” 此时她眼中的柳环痕满脸鳞片,双目鲜红,简直险恶异常。只见那灯泡似的眼睛望过来,打量了一下她的状态,樱桃小口里吐-出蛇信子,哼道:“什么时候学的,也不告诉我。” 说罢抄起她胳膊,挨挨挤挤地向前走去。 · 陆小凤和花满楼坐在青-楼里。 陆小凤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捏着小酒杯,翘着二郎腿,朝门外装作路过的姑娘们抛媚眼儿。 而花满楼则正相反。谦谦君子坐立不安,像是椅子上有刺似的,拿着扇子扇了两下,又搁在桌子上,拿起酒杯喝一口,顿了一下,也放下手。长叹一声,花满楼道:“我开始后悔了。” “为何?”陆小凤怡然自乐,“这里多好,酒美,人更美。我真想翻个跟斗。” 花满楼又叹了口气。他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中酒杯,垂下眼帘,无奈道:“不说这酒里的脂粉气太重,你如何会觉得好。重要的是,你当初告诉我来查案,我才会陪你来的。” “是来查案呀。”陆小凤猴一样换了个姿势,撑着桌子捧着脸,懒洋洋道,“只是我们要等到子时。不过你耳朵那么灵敏,在这里似乎不太好,要不先回去?” 这就是明晃晃的挤兑了。花满楼微笑不语,半晌后,突然曲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咚,咚。” 沉闷的木头声在厢房里响起。陆小凤跟被蛇咬了一样,一下窜起来,跳出去老远。 花满楼那双无神的眼朝他望过去。二人“对视”了几秒,花满楼忍不住捂嘴笑了。 “好啊你个花满楼!”陆小凤愤愤地说,“惯会吓我!” 花满楼笑道:“你胆子这样小,一个人留下,叫我怎么放心。” “难道不是你一向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十分好奇,才主动跟着我来的?”陆小凤拍拍心口,犹有余悸的样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花满楼摇头:“至少我从未见过。” “而且每次遇到鬼怪的传说,到最后都会发现,全是人力所为。”陆小凤补充。 二人沉默了一阵。 “所以,‘每到子时,这里的停云阁就会传来敲门声,房内一切都迅速腐坏,每天循环如此。’这个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许多人都如此说,想来不是假的。”花满楼道,“不过,不见得真是冤魂作祟。” 陆小凤摸着他的两撇胡子,正要说点什么,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姑娘,姑娘!哎呦我的大小姐!这里真没你找的人……”老鸨焦虑的声音传来,随着几个龟-公异口同声的劝慰,脚步声一路跑到楼下。 接着,锵锵几声,惊呼四起。 陆小凤从窗户一跃而出,落在地上,就见这浮香楼门口乌泱泱一片,左右两个女人持剑挺立,老鸨和众人四散而逃。 人群正中间,又站着两个女人,年纪都比持剑的小。一个矮一点,满身的绫罗绸缎;高的则低调些,但仍然看得出衣着富裕,而且气势凌然,步步生风,贵不可言。矮的挽着高的手,二人停也不停地向楼内走去,女护卫随即跟上,只留给陆小凤四个背影。 听那老鸨的话,这二位似乎是来找人?陆小凤摸-摸胡子,思索道:捉奸?可瞧这行人通身的气度,连两个女护卫都锦衣绣袄地穿着,会是捉奸来的吗? 他索性又翻身回到厢房内,花满楼正凭栏望着下面,听到他回来的声音,问:“怎么了?” “有几个女人闯了进来。”陆小凤言简意赅。 花满楼蹙起眉。 四个女人闯入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骚动,楼内客人们依然左拥右抱地享受着。多亏花满楼耳力惊人,才在歌声、琵琶声、调笑声中寻到了四个人的踪迹。二人一路听声辩位,最后来到了一楼一处厢房外。 厢房的入口本来似乎钉死了,现在已被人劈开,两扇雕花木门虚掩着,头顶挂了个牌匾,上书三个字:“停云阁”。 “停云阁?”陆小凤惊讶道,“就是黄妈妈说闹鬼的停云阁?” 正说着,就见老鸨带了一帮壮汉气喘吁吁地赶来,见到停云阁被闯,心急如焚,连陆花二人就在一旁都没注意,嗷的一声就扑了进去。 陆小凤拉着花满楼,也混进其中。 领头的壮汉砰地踢开木门,掀起一阵尘埃,二人随着人群挤入厢房内,模糊间看到四个女人果然站在里面。 “快快快,把这四位小姐请出去!” 老鸨的吆喝声在耳边响起,没等众人站稳,就见对面一女上前一步,嘴里喃喃着什么,同时手上迅速做了个动作,喝道:“定!” 那一刹那,风声四起。 四周尘埃激荡,饶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五感灵敏,也没意识到发生什么,根本无从反应。下一刻,就觉得肩上陡然一重,仿佛泰山压顶! 事发猝然,力道又重,陆小凤膝盖一软,猛地跪了下来。 他脑子一空。 已经有多久,自己没下跪过了? 以至于如今双膝及地,触到坚硬的木板,有一瞬间,他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众人惊叫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跌倒,有些直接被那恐怖的力量按趴,只能奋力抬起脸,惊慌失措地张望。陆小凤转头,见花满楼也坐在地上,因为看不见,抬着头,满脸的茫然。 那老鸨亦是扑腾着手脚,朝对面女人尖叫:“你!你做了什么?!怎么做到的?!” 陆小凤和花满楼如何不想问这个,也转头去看。陆小凤这才发现,那为首的女人,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 她额上一点红痕,身量纤长,皮肤白皙,容色昳丽,鬓发如云。指似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第一眼就知道是个极尊贵的人。但不娇不弱,不喘不扶,面目沉静,高视阔步,竟又像个侠女。 她朝他们又走了一步,仍然没有睁眼,面貌显得有些安静,淡淡地说:“《鲁班书》,千斤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摄鬼 第4章 第四章 夜叩 听她这么说,陆小凤心中一震。艰难转头,看了看自己背后和肩膀处,确实没有任何东西。但是他身上那种仿佛压了一座山的感觉,却是千真万确。 千斤榨,全名叫泰山千斤榨,以灵官咒和灵官法为载体,运用泰山的象征力量,对目标施加如同千斤重压的震慑。这种法门陆小凤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只不过,他记忆中,这东西只存在于话本和传说中罢了。 陆小凤惊疑不定,世上难道真的存在怪力乱神之事?还是说,她只是在他不经意间,给众人施了什么麻沸散? 握了握手,知觉却并无任何异样。去看花满楼,他亦是一脸凝重。如果下药,花满楼应该能闻得出才对。 “我的名字是‘元’,旁边这位姓柳,后面二位是我的侍从,盈姑与弦姑。”那女人说,指了指他们,“不要怕,这只是为了让你们能听进我说的话罢了。我们这次来,也不是为了闹事。” 陆小凤注意到,她就和花满楼一样,虽然不能视物,却行动自如,不知也是因为习武而五感灵敏,还是有别的神秘法门。 方才叫“元”的姑娘显露的这一手,明显并非人间术法,一时间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众人看着她瑟瑟发-抖,好一会儿后,老鸨才颤颤巍巍开口,问:“你……你们,是人是鬼?” 元姑娘笑了一声,没搭茬儿。旁边的柳姑娘嗤道:“白-痴。” 陆小凤见四人虽然神秘,却似乎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心中不由得又活泛起来。他清清嗓子,笑道:“我猜,四位姑娘是人。” 众人都朝他望过来。那老鸨听了他的声音,就如同听到天籁一般,猛地回头看见他,几乎要哭出来。 陆小凤朝她安抚一笑,又道:“我还猜,四位姑娘此番闯入浮香楼,就是为了这停云阁闹鬼一事。” 就见元姑娘和柳姑娘“对视”一眼,柳姑娘龇牙一笑:“你这句话说得对,但另有一句话错了哟。” 陆小凤:“……” 面前两个姑娘,一个闭着眼睛,一个眼睛盯着他,睁得大大的,里面似乎有诡异的红光闪过。 他一共就说了两句话,第二句是对的,那错的就是…… 陆小凤把到嘴的自我介绍咽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元姑娘的头朝他那里偏了偏,一笑,对柳姑娘道:“好了,别吓他们了。” “我有一些话,想问问这里的妈妈。”她正色地说。 “奴家姓黄,您、您请讲……”黄妈妈哆哆嗦嗦抬起头。 元姑娘侧身,朝厢房中间走了几步。 这停云阁似乎是楼内的议事房,比其他地方都雅致些,也没什么脂粉味,雕花窗棂漏进外面细碎的灯光,酸枝木书柜上蒙了翠色的纱,第三层颜色略深,上面挂着一把黄铜小锁。 元姑娘没有睁眼,神态动作却似乎在打量什么。半晌,她问:“有一个姑娘,圆脸,梳双螺髻,鹅黄发带垂在耳边,杏眼,右眼角有芝麻大的红痣,鼻尖微翘,薄唇,但唇角上翘,好像总抿着笑似的。你认不认识?” 黄妈妈没有说话。 陆小凤发现,元姑娘每多说一个字,她的脸就更白一分。 元姑娘转了转头,没听到回答,也不催促,继续道:“还有一个姑娘,垂挂髻斜插木簪,瘦高个儿,鼻梁左侧有粒浅褐小痣,眼尾上挑却不媚俗,耳垂挂着两粒磨圆的青金石。这个姑娘,你认不认识?” 黄妈妈已经怔住了,目光变得没有焦点,似乎在回忆什么,猛然惊醒,脸色煞白,朝元姑娘挤出一个笑来:“这两个姑娘,您认识?是来找她们的吗?”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元姑娘道。 “……” 陆小凤暗暗咋舌:元姑娘行事也太威严霸道,他都快忘了这是个姑娘。 元姑娘没有回头,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说: “有一个姑娘,高椎髻,青瓷发冠,眉骨有道浅白旧疤,眼珠颜色比常人浅淡,左侧有个虎牙;” “有一个姑娘,双蟠髻,上面缠着金线,瞳孔边缘泛灰蓝,鼻尖微微向左侧歪斜,鼻翼生着雀斑;” “有一个姑娘,圆髻,簪一朵褪色绢花,左腮有梨涡,鼻头圆钝,下-唇正中有道浅浅竖纹。” 元姑娘转过头来,脸不偏不倚,正朝着黄妈妈:“还有很多其他姑娘。要我再为你一一介绍么?” 老鸨早已汗如雨下,惊恐万分。她喃喃道:“你,你是她们什么人?……” 元姑娘闭着眼睛,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把我现在‘看’到的东西,一一描述出来而已。” 陆小凤的背后,慢慢起了一层冷汗。他陡然意识到,方才元姑娘在房中走来走去,究竟是在干什么。 她在“看”,即便她闭着眼。 联系到黄妈妈火急火燎地告诉他、请他来调查的,停云阁闹鬼的那个传闻,事情已昭然若揭。现在,这屋子里,除了他肉眼能看到的几个人,还有别的“存在”。 那些圆脸的、有痣的、簪花的,在元姑娘口中活灵活现的姑娘们。 或许,就在他旁边。 “她们、她们在这里?!” 元姑娘淡淡道:“不错。” 老鸨一下瘫坐在地。 事到如今,没一个人会质疑她。连花满楼都忍不住问:“这些姑娘是这青-楼的人?……都去世了?为什么?” 元姑娘的脸朝他那里偏了偏,说:“我不知道。这就要问黄妈妈了。” “她们……都是死在楼里的姑娘。”黄妈妈失魂落魄,“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摔死的,有的是自戕的……有一些是我带着的,有一些比我还要老,还有一些,我只是听说过。” 陆小凤皱眉道:“她们不是被害死的?” “不是。”黄妈妈喃喃道,“所以,我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突然一起回来?为什么找上我?” 没人能回答她。 “所谓的敲门声、家具腐烂,都是这些姑娘的原因?”陆小凤问。 花满楼道:“她们为何要这么做?” 元姑娘动了动眉毛,突然问:“敲门?” “是啊,你不知道?”陆小凤有些讶异,却还是将那传闻说了一遍。 谁知,那元姑娘听后,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们没有敲门。” 黄妈妈立刻道:“不可能!我夜夜因此不得安枕,听得真真切切,怎么会没有?” 元姑娘只问:“你怎么确定,你每晚听到的声音,就是敲门声?” 众人都是一愣。 敲门声,就是手击木板之声,一般很好分辨。如果黄妈妈在晚上听到了类似的声音,把它误认为敲门声,但实际却不是。那它又会是什么声音? 陆小凤脑子里一闪,想起不久前,花满楼为了戏弄他,以手扣桌。 “咚、咚。” 安静的厢房内突然响起沉闷的两声。 众人皆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酸枝木的书柜,此时正微微颤-抖,连带上方的纱幔也窸窣作响。 “……谁在敲柜子?” 元姑娘不回答,转头“望”着那个书柜,问:“这书柜的第三层,锁了什么?” 黄妈妈愣了一下,看了看众人,擦擦汗,勉强笑答:“只锁了奴家一些金银首饰。” “哦。” 元姑娘没再问下去,也没说信不信,只是认真“看”着那柜子,似乎观察着什么。 “咚、咚。” 又是两声。书柜摇晃得更厉害了。 没人说话。 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头的声音都停歇了。只传来打更人远远的呦呵。 子时已到。 “咚、咚。” 陆小凤突然觉得特别冷,好像被浸在冰水里那样的冷。 四下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 元姑娘却没被影响。她四下看了看,挪动脚步,避了几下,仿佛在让什么人过去。微微一笑,道:“都来了。” 黄妈妈磕巴道:“什么……什么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敲击之声骤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连成一片的击木之声,仿佛千百个人同时敲响一扇门,声势浩大,在这昏暗的厢房中回响,让人头疼欲裂。 那三个女人也忍不住四下张望,忽然,柳姑娘惊讶地指向一处:“你们看!” 只见她手指的那扇窗,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飞快腐烂! 雕花木窗棂突然渗出青黑霉斑,虫蛀似的孔洞迅速蔓延,窗纸转瞬发黄蜷曲,竟像被无形的手撕成碎片。 一旁,噼啪爆裂声从那酸枝木书柜表面炸开,漆皮如蛇蜕般片片剥落。黄花梨八仙桌的四条兽足同时扭曲折断,桌面凹陷处涌出浑浊水渍。地板缝和墙缝里爬出灰白菌丝,裹着**的苔藓疯狂生长。 整间屋子仿佛正在被看不见的巨口咀嚼,梁柱间飘落的木屑,竟带着血肉的腥甜。 众人骇然尖叫,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赶紧放开我!” “救命!救命啊!!” “这破地方我不待了,让我走!!” 一片混乱中,元姑娘好整以暇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我也想放你们走啊,可是黄妈妈还没有告诉我实话呢。那书柜第三层里究竟有什么呀?” 老鸨哆嗦着嘴唇,却一句也没有说。 厢房很快被腐蚀殆尽,众人被千斤榨压着,一动也动不了,眼看房梁轰然砸下,都哭喊起来。 砰的一声,烟尘四起。预想中被砸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 陆小凤和花满楼咳嗽着睁开眼,却见屋顶焕然一新,红木的房梁悬在上面,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屋内连人呼吸的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咚咚声不绝于耳。 二人怔然坐起来。 陆小凤定睛一瞧,整个人登时僵住。 花满楼也感到不对,却不知发生了什么,问:“怎么……” 话没说完,陆小凤死死抓住他胳膊,捏了一下。 花满楼看不见,可陆小凤却看得一清二楚。 整间屋子,他们身边,不知何时,站满了面色苍白的女人。 这些女人一个个神情呆滞,脸色煞白,眼睛都望着一个方向,浑无一丝生气。陆小凤看见,其中有一个梳双蟠髻的,鼻子微微向左歪,上有雀斑,眼睛比旁人更深邃些,泛着灰蓝色。正是元姑娘先前描述的那个姑娘。 书柜那里的敲击声仍未停歇,顺着女人们的视线看去,就见六七个女子站成一圈,将那书柜围住。 她们直挺挺跪着,面无表情,将头重重磕在那书柜上。 一下、一下,咚咚作响。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敲门声”。 真的特别特别感谢收藏评论和灌溉的各位妈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夜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