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寻亲,被哥哥死对头宠翻天》 第138章 父亲既已为我发丧,就当我已死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青云街。 卫老夫人喜不自胜,“哎呀,我的好孙儿还活着,儿啊,我与你一道去见他!” 卫父默然,眼下这般田地,父子君臣之间,要如何收扬? 同样被派去劝降的,还有太子。 他裹紧氅衣,揉揉鼻子,太好了,他的少傅还活着,高兴得想哭。 将要出东宫时,太子妃追上他,“殿下!” 因为跑得太快,她有些气喘,整齐的发丝乱了,太子停下脚步,柔声道:“天气冷,太子妃请回吧。” 太子妃颤声道:“就为着苏氏,殿下要一辈子不理我?” “孤并非为苏氏,而是为你,我知父皇不满我,但不料你也在背后伤我。” 太子妃哀求道:“殿下,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我也是为你好,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太子给她理理头发,“太子妃回屋吧,孤要出城了。” 任凭太子妃在后面呼喊,他也不回头,带人出了东宫。 在青云街与卫父汇合后,一行人来到卫昭驻兵之地。 卫昭在与江夷欢商量攻城对策,听得父亲与太子来了,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间。 江夷欢握住他的手,体贴道:“你若不想见伯父,就在屋里等着,我去见他。” 亲生父亲为自己发丧,卫昭内心再强大,也会难受的。 卫昭顿了顿,“不,我要见他。” 他整好仪容,同江夷欢见客。 太子见到他,眼睛酸热无比,伸臂抱住他:“少傅啊,你死死生生的,让孤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 卫昭嫌弃的推开他,“男人之间抱什么抱?” 太子松开他,转而去抱江夷欢,“行,我抱我的妹妹,总行吧?” 卫昭更恼,揪着拎开他,最烦妹妹这个称呼,让他想起某个讨厌的人。 卫父目光紧紧落在儿子身上,诸多思绪涌动,半天后,他才开口:“...你还活着。” 卫昭屈了屈手指,压下声音中的颤意,“...见我还活着,父亲是高兴,还是担心呢?你若是来劝我的,就不必了,我定要太子继位。” 太子感动道:“少傅不必如此,孤知父皇对孤不满,孤愿离京做富贵闲王,父皇想立三弟为太子,就随他去,孤也不是那么想登基。” 卫昭与江夷欢齐声道:“你做梦呢!” 三皇子心胸狭隘,他登基后,定然会除掉太子,哪容得他做富贵闲王? 卫昭恨铁不成钢,“殿下,从我成为你的少傅那刻起,就注定你要登基,不然咱们都得死。” 太子张张嘴,“可父皇不肯,他醉心权势,立誓要做一番功绩。” 卫昭讽刺:“他能做出什么功绩?不天下大乱,已是祖宗保佑。” 江夷欢诚恳道:“不能这么说,至少陛下在位期间,提拔任用你,你倒是做了不少事情。” 卫昭捏住她的发带,叹道:“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见儿子仿佛当他是陌生人,卫父心头一阵难受。 他叹道:“熹光,你逼迫陛下退位,可曾想过会为此送命?” 卫昭收起笑容,“父亲既已为我发丧,就权当我已死,不必为我挂心。往后还请父亲三餐珍得,爱惜己身。” 卫父默然无语,他宁愿他像儿时一般,向他诉说委屈,发泄愤怒。 心里空落落的疼,不愿再待下去:“母亲,城外天冷,我们回城吧。” 卫老夫人却急了:“你劝降不成,我若你与回城,陛下会不会杀我泄愤?我要与昭儿他们在一起,他们兵多,我看此处安全!” 卫父扶额,母亲真是...无时无刻的不在保全自己,就像他保全家族一样。 江夷欢好言相劝,“老夫人,卫家朝野为官之人极多,陛上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你们。你若跟着我们,刀剑不长眼的,风险更大。” 卫老夫人犹豫着,卫父不愿再让她丢人现眼,强行搀扶她离去。 得知卫父与太子劝降无果,皇帝愤恨不已,他是天子,岂能受人摆布? 他是有兵力,但若真与卫昭开战,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么就走到这步了?都是卫暝害得! 思虑良久,有了对策。 连续三日,他去跪太庙。 三日后早朝,他瘦了一大圈,对群臣痛哭,道自己治国无能,愧对先祖,愿意传位于太子。 但他担心,卫昭日后会改易江山,需得卫昭前往皇陵,当着先帝与章德太子的面,立誓不谋夺萧氏江山,扶持太子,善待他的朝臣。 说完后,他将写好的传位诏书展示给朝臣看。 朝臣没料到,向来自私无能的陛下,居然也会为他们考虑,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在朝堂上表演完,皇帝又派人将传位诏书送去给卫昭。 卫昭对此冷笑:“陛下真是唱作俱佳,他想耍什么花招?” 江夷欢递给他一盏燕窝粥,“卫少傅想加九锡的名声在外,朝臣担心将来江山改易,定然集体支持陛下,陛下这是逼我们应下。” 卫昭凝视她:“你知道的,江山只会姓萧。” 两人商量好对策,应下皇帝要求。 皇帝冷冷一笑,答应就好,当他这些年是白干的吗? 京中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江千里卧榻养病,江宜欢陪着他,给他烤梨吃。 三皇子身披宝蓝色大氅,来找他们兄妹。 进了屋,他也没有多寒暄,开门见山道:“江兄可知陛下在打什么主意?他的计划本王丝毫不知。” 江千里掩拳咳了几声,“殿下放心,陛下是不会传位于太子的。” 三皇子焦躁道:“但万一出了意外呢?太子顺利继位,哪还有你我的活路?” 江千里微微合目,“陛下是天子,有时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当真不知陛下计划?” “不知,但请殿下放心,我必除去卫昭,没了卫昭,太子不足为惧。且殿下背后还有崔相,没有百官支持,便是有诏书,太子也难继位。” 三皇子冷笑,自卫暝死,卫昭归京,他仿佛失了皇帝的信任,几日未曾召见他,好个薄情多疑的父皇,与先皇不遑多让。 定定神,回江千里:“你说得没错,本王有强大的舅族。你好好养伤,本王告辞。” 他起身,江宜欢送他至门外,他轻轻握住后者的手,眸光温柔,“我与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第139章 万一陛下发疯,在皇陵弄死她怎么办? 江宜欢轻声道:“殿下可是真心爱我?我嫁过人的。” 三皇子握住她的手,“嫁过人又如何?你照样能做我的王妃。事成后,我必重赏你与你哥哥。咱们相处这么久,我待你之心,你还不懂吗?” 这些日子,他一直表现得很尊敬她,没有碰过她。 见江宜欢不说话,三皇子又道:“你放心,萧扶光拥有的一切,我都会给你。她的地位,她的宅子,她从前的亲人,全属于你。” 江宜欢动容,她道:“好,我答应殿下,尽力助殿下。” 绞着细白的手指,回到寝屋,给江千时烤梨吃,神色闷闷不乐。 江千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妹妹,哥哥最近太忙了,难免疏忽你,等事情忙完,我带你回吴州,拜祭父母。” 江宜欢吸吸鼻子,“.....哥哥。我想问你,要是萧扶光死了,你会伤心吗?” 江千里怔了半天,“......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江宜欢捂着脸哭泣,她到底该听谁的呢? 天气愈发寒冷,城外更是如此。 好在卫昭准备的粮食衣物充足,士兵们都精神饱满,等着入墙。 见卫昭神色疲倦,江夷欢捧着他的脸,“呀,你又瘦了。别紧张,咱们做点事情放松一下,谈情。” 卫昭嘴角扬了扬,“.....大白天的谈情?这,这不合适吧?咳,那我去关窗户。” 朱弦大着嗓门道:“关啥窗户?弹琴还要关窗户?” 卫昭嘴角笑容凝住,敢情是弹琴? 也行,他亲手做的琴,江夷欢还没弹过呢,忙里偷闲听一曲也好。 江夷欢跟简玉宁学过琴,像模像样的奏起来,她眼睛闪闪发亮,“怎么样?我弹得怎么样??” 卫昭沉默刻,他只能咬牙鼓掌,“好!天籁之音!”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琴声这么难听,到底是琴的问题,还是江夷欢的水平问题? 江夷欢得到鼓励,“行啊,我再多弹几声给你听!” 令人牙酸的琴声中,梁剑上前报道:“将军,殿下,咱们的暗线报,最近天气太冷,城内有不少冻死者。” 江夷欢停琴罢手,“陛下可有令人救治?” “有,陛下在思子台下亲自施粥,百姓们都赞他仁德。” 卫昭无语,年年京城都有冻死者,陛下往年一毛不拔,今年这般卖力做何?想临阵磨枪? 江夷欢托着脸,“卫昭,你明日就要去东山皇陵了,我还是与你同去吧。” 卫昭将琴从她怀中接走,“你别担心,为着你,我不敢有任何闪失。” 江夷欢抱住他,蹭他胸口:“待太子登基后,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卫昭揉揉她的乌发,“好,成亲。” 两人心情都不轻松,相拥到深夜才睡去。 他们互相依偎,皇帝却孤家寡人,在寝宫干瞪眼睡不着。 天蒙蒙亮时,他忍着寒意,带朝臣与太子去皇陵。 太子还困着,被冷风一吹,清醒不安,父皇平静得可怕,还有爱闹事的三弟,哪去了? 心惊胆战的赶到皇陵,等了半天,却不见卫昭踪影。 朝臣们议论:“他是不是怕了?” “他怕什么?他手上有那么多兵力!” “西北军也在城外,此地又是萧氏皇陵,阴气极重,他能不怕?” 皇帝沉默不语,若卫昭今日不来,他有其他对策。 落雪纷纷中,卫昭率军而来,马上的青年耀眼明媚。 “陛下!太子殿下!” 他神气扬扬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卫昭又回来了! 皇帝嘶一声,好想弄死他,牙疼道:“朕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卫昭嗤笑,“我若不来,太子哪能得位?” 寒风裹着碎雪砸过来,身边的小太监给皇帝撑伞,君臣二人对视良久。 皇帝拨开伞,“萧扶光呢?她没来?” “由我来就够了,万一陛下发疯,在皇陵弄死她怎么办?” 皇帝牙根生疼,礼官小跑上前:“陛下,一切准备妥当。” 皇帝深吸口气:“卫昭,立誓吧。” 卫昭下马立于皇陵前,郑重道:“先帝在上,章德太子在上,我卫昭立誓,此生只为人臣,绝不谋夺萧氏江山,若有违誓,当粉身碎骨,天地不容!” 朝臣暗暗道:我们不信,你哪肯甘心扶持太子? 皇帝颌首:“太子,该你了。” 被点到名的太子一惊,“怎么还有孤?” “你也需立誓:来日继位,当以萧氏基业为重,不可纵容臣下。” 眼见皇帝狠狠瞪着自己,太子只得发誓:“我立誓,荣登大宝后,绝不纵容有功之臣,否则...否则粉身碎骨,天地不容!” 皇帝喘口气:“好!誓言既成,你们随朕回城,去太庙!” 卫昭不敢松懈,陛下敢让他入城,定是做足了准备。 一众人浩浩荡荡回城,行明德城门处时,羽林卫密密麻麻守着,显然是皇帝在防他。 梁剑与玄一盯紧着四周,生怕有埋伏,但直到入城,除了街边人少些,未见异常。 前方的皇帝连连打喷嚏,脸色潮红,太子关切道:“父皇是不是受风寒了?” 皇帝喘道:“.....朕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 太子朝后面道:“少傅,孤与父皇先行一步,咱们东宫见。” 卫昭朝他挥手,示意他小心些。 父子俩前行,他跟在后面,行至思子台时,十几位流民不由分说围上来。 “你就是卫家公子吧?听说满京数你最富,施舍些吃食于我们吧。” 卫昭皱眉:“别拦路,让开!” 流民谴责他:“思子台下,你也敢逞凶?我们要找章德太子告状!” 他们不由分说,冲向思子台,爬上台阶哭喊。 有朝臣大惊:“皇家圣地岂可擅入?卫将军你快阻止他们,章德太子是你岳父!” ****** 江夷欢从东宅的暗道爬出来,搞得灰头土脸。 几个大表哥扶着腰,“妹妹,你男人真行啊,他咋跟耗子似的,在哪都打洞?” 朱弦拍拍手上的灰,“将军这叫狡兔三窟,他比谁都怕死,所以才给自己准备这么多暗道。” 江夷欢来不及洗脸,“我们去金光门!” 想夺权,必须领大军入城,但城池坚固,墙壁厚达数丈,硬攻费时不说,伤亡也大,她便入城亲自开城门。 守门护卫见她率军而来,以武器相对,他们正戒严呢。 几个大表哥神武无双,加上青字营的人,守卫不敌。 正要开城门,却听到一声闷声巨响,似乎是从地皮下传来的。 第140章 小黑炭,我家将军呢? 大表哥愣了愣,“莫不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炸了?还是地龙在翻身?” 朱弦惊道:“我觉得像是黑火药!可这得多少黑火药啊!” 江夷欢心道不好,来不及解释,只道:“跑!快跑!” 话音刚落,耳边炸开一声巨晌,黑色烟雾腾起。 耳鸣嗡嗡过后,她整张脸都是乌黑的,手指也生生的疼。 忍着痛,捡起剑,支撑着站好,跌跌撞撞向墙门,使出吃奶的劲儿,缓缓拉开城门。 城门外的曹副将见到她这副样子,一把揪起她,震惊道:“哪来的小黑炭?我家将军呢?殿下呢?” 江夷欢从嘴里吐出灰,在半空扑腾:“...曹将军,是我啊。” 曹将军张张嘴,讪讪丢下她,“原来是殿下啊,他娘的黑火药,威力真大!哎呀,听说西北军才有这玩意儿!” 他忙让士兵上前检查受伤者,几个大表哥被火药灼伤,哼哼喊着,军医给他们擦药救治。 江夷欢抹把脸:“曹将军,你留些人救治他们,剩下的跟我走,去找你家将军!” “成啊殿下,但京城这么大,咱们去哪里找将军?皇陵?还是进宫?” 江夷欢疼得嘶一声,“若无意外,他们该从皇陵回来了,派人去各个城门处寻找!” 她纵身上马,冰碴子砸在她脸上,冰凉凉的,不由想到自己被关卫家阁楼上的情形 心中有个声音,在慢慢鼓噪,卫昭肯定入城了! 她勒住马缰,朝曹副将喝道:“走!咱们去思子台!” 皇帝欲置卫昭于死地,但他应该不会在皇陵下手,联想到他最近跑去思子台布粥,应该是在那里设有埋伏。 匆匆赶到思子台,却见满目破损,地上伤者诸多,惨不忍睹,除了士兵,还有平民百姓。 她双手在发抖,搜寻着卫昭,玄一微弱的声音传来,“.....殿,殿下?” 玄一衣衫被灼伤得破败,身下是双眼紧闭的卫昭,额头上肿着大包。 江夷欢眼泪直跳,让人救治玄一,抱着卫昭,轻拍他的脸:“卫昭,卫昭,你快醒醒啊!” 玄一边上药,边讲述情由。 炸药在思子台上,但卫昭死活不肯上思子台,他策马就跑,但街边商铺也有炸药,关键时,玄一扑将他护在身下,人是没死,但他撞他时太用力了,给磕昏过去。 江夷欢怀里是昏迷不醒的卫昭,眼前是残破的思子台,再瞧瞧周围人的凄惨样。 她愤怒道:“他娘老子的!给我攻入皇宫!” ...... 另一边,皇帝将太子禁足在太极殿。 太子吃惊,“父皇你要做什么?” 皇帝沉声道:“朕是在保护你,你可知,你三弟要杀你?” 太子丧气垂下头,“我不明白,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他,他为何一定要杀我?” 皇帝恨铁不成钢,“收你那副丧气脸!朕已在思子台与各个城门处,都埋有黑火药,他们便是不死,也得残。朕的西北军已入进城,足与他们一战!” 太子嘴里发若:“父皇啊,非要闹到这地步吗?” “太子啊,你最大的优点是仁慈,缺点亦是,朕很多次想废了你,但又不忍心,你真是——” 羽林卫来报:“陛下,平原王在金光门被炸伤了!” 皇帝起身:“她怎么样?还活着吗?卫昭呢?” “回陛下,平原王和她属下都受了伤,思子台已毁,卫将军昏迷,平原王正在往宫里来!” 皇帝一迭声道:“好,好!没有卫昭,她一介女流又能如何!有西北军与羽林卫,她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太子急道:“父皇,你手上有羽林卫与西北军,足以与卫昭一战!但黑火药有伤天和,不是早被禁用了吗?何必伤这么多人?” 皇帝状若癫狂,“朕受够了!朕从前忍章德太子,忍先皇!继位后,朕还要忍朝臣,忍卫昭,还有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朕殚精竭虑,可得到什么了?朝臣们始终看朕不满,先皇更是,更是......” 先皇那个老糊涂,他临死前还想将皇位还给章德太子一脉,可惜活下来的是个女孩。 ****** 江夷欢给卫昭包扎后,让梁剑守好他,她领兵去向皇宫。 行至半道,遇上了刚入城的西北军,其将领眼锐如鹰,拦下她的去路。 江夷欢毫无惧意,她道:“烦请将军让开,我进宫找陛下谈点事。” 西北将领胡子发白,他还算客气道:“你就是章德太子之女?倒与我想象不同。我奉陛下之令,今日定要拦下你。” 江夷欢示意她的士兵亮出兵器,“将军拦不住我,你们兵器不行。” 卫昭说过,两军对战时,除却个人能耐外,兵器是最关键的。 西北将领拱手,“我等食君之禄,尽君之事,纵然兵器比不上殿下,也当尽忠职守。” “将军错了,你们所穿所食,皆是百姓所给,而非陛下。我不愿与将军血战,不如我们各挑一队士兵对战如何?” 西北将领早就听说过卫昭的领军能耐,小战一番,也好知晓对方实力,爽快应下。 两方各出列一队士兵,他与江夷欢都紧紧盯着。 兵器激撞之下,西北士军手上的兵器几乎断裂,没几个回合狼狈落败。 江夷欢笑道:“将军看到了吗?你若真与我交战,除了让手下死伤,并无胜算。像这种兵器,我还有呢!” 西北将领揉着眉心,陛下答应明年给他们换兵器,可眼下怎么办? 江夷欢趁机道:“只要你们退下,我年前就给你们换兵器,再给你们补充军饷,你也知道,卫昭不缺钱。” 西北军士交头议论,他们兵器不行,真打起来,不是死就是伤,但自家将军不发话,他们不敢应声。 江夷欢又道:“我听说,黑火药是西北军武备师所制,但就在方才,陛下用黑火药将思子台炸毁,伤及诸多百姓,众位真要为陛下死战?” 西北军将领愣住,“殿下所言属实?陛下用了黑火药?他不是,他不是....” “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去思子台自己看。” 江夷欢不再多话,扬剑道:“烦请将军让开!儿郎们,随我走!” 第141章 陛下!平原王率兵围攻丹凤门! 西北军将领身形不动,既不拔剑,也不退让。 曹副将道:“老兄别那么死板,你得留着力气打西戎,太子殿下仁善,他继位岂不很好?” 他将亲兵的武器扔给对方,“来,咱们过几招!”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就开打,西北军将领下意识应战。 江夷欢对西北军再次扬剑:“此剑是章德太子遗物!他生性仁德,定然不愿你们命丧此剑之下!退开!” 风雪中,少女乌发扬起,脸颊与脖子上还有黑灰点,然而众人只觉她凛然不可侵犯。 天气愈发阴沉,太极殿前。 皇帝负手立于汉白玉台阶,凝望屋脊上的九只脊兽。 它们或凶猛,或威风,或优美,给庄严的大殿凭添趣味。 太子搓着手道:“父皇,要不我与卫少傅商量,你继续做你的皇帝,他做他的少傅,你们互不相残,直到父皇百年可好?” 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主意。 皇帝牙疼道:“你在痴人说梦,朕早就想弄死他!” 先皇临终前的眼神,他始终难忘。 多少次午夜梦回,先皇扼紧他的脖子,斥责他软弱无能,不能治天下。 他委屈,先皇留下一堆烂摊子,他登位后战战兢兢,与多方周旋,才能保住江山。 时至今日,他终于发了狠,成就成,若败就—— 羽林卫来报:“陛下!平原王率兵围攻丹凤门!” 皇城有九道门,丹凤门即正门。 皇帝眸光森寒,“西北军呢?就没住拦她?” 羽林卫惴惴不安:“他们交战过,但不知为何,西北军没能拦下她。” “传令下去,让羽林卫准备弓箭!对平原王格杀勿论!” 太子跪下揪他衣摆,“父皇,扶光妹妹是章德太子唯一幸存的骨肉,你别杀她好不好?” 皇帝甩开他,“一个姑娘家家的,也敢攻皇宫?她要找死,怨不得朕!” 宫门处,羽林卫严阵以待。 宫墙高达数丈,江夷欢让士兵架起云梯,全副铠甲攻入。 天寒地冻中,喊杀声震天。 曹副将已与西北军将领打完架,赶来与江夷欢会合。 他牙疼道:“殿下啊,末将估摸,咱们约莫要天黑才能攻进去,但皇宫地形咱们不熟,打起来怕是要吃亏。” 雪花落在江夷欢睫毛上,她揉揉眉心,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拿出战形图,用冻红的手指拂过至德门,这是进东宫的门,防守应该没那么森严。 对曹副将耳语几句,后者惊道:“殿下,我家将军还昏迷不醒,你不能再出事!” 江夷欢口吻轻松,“你家将军太累了,他就是想多睡会儿,很快就能醒来。我也会好好的等着他,咱们就差一步了!” 曹副将揉揉眼,“哎,哎,殿下说得对!章德太子定会护佑殿下!” 江夷欢仰脸,眼眶湿润:“是啊,他那么好的人,真的很好。” 时间紧急,她安抚好曹副将,带精锐到达至德门。 同样令士兵架起云梯,这次她自己攀爬宫墙。 亲兵纷纷劝阻:“殿下不可!让我们来吧,我们誓死护佑殿下!” 江夷欢调皮道:“不行呢,此处是东宫,我父亲的居所,由我先攻入最合适,你们跟在后面!” 至德门防守比正门弱,她一手举盾牌,一手持剑,在几个亲兵的掩护下,终于翻进了皇城。 宫门内的守卫大惊,箭矢射向她。 江夷欢用盾牌挡箭,但她手指被黑火药灼伤,便是涂了药,也疼得很,动作没之前那么利落。 雪花在她耳畔扫过,她咬紧牙关,拼力朝宫门攻去。 守卫被她不要命的架势震住,眼看宫门即将失守。 不远处,一队禁军服饰的人匆匆过来。 守门护卫大喜道:“太好了!陛下命人来增援了!” 然而下一刻他们傻住,那些禁卫攻向了他们。 江夷欢愣住,莫非是—— 一猩红宫装女子急奔而来,头上金钗散乱,她急促喊道:“扶光妹妹!” 江夷欢扑上前:“太子妃嫂嫂!是你!” 太子妃扶住她,“妹妹!太子被陛下软禁,我在东宫怕得要死,听说你在攻至德门,便带东宫禁卫赶来助你,来得够及时吧?” 江夷欢愣了愣,抱紧她,“及时,非常及时!多谢嫂嫂。” 她本来的打算就是由东宫攻入太极宫,但没想到太子妃会冒险来助她。 太子妃淡笑:“妹妹此前安慰我,替我陷瞒苏氏之事,我得回报你。再说陛下早对东宫不满,也就是你太子哥哥天真,但我可不天真。” 江夷欢握紧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此时,守宫门的护卫全被制住,禁卫打开宫门,“太子妃!平原王!” 江夷欢立即着人通知曹副将,让他带兵到至德门。 曹副将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攻入东宫,喜滋滋道:“殿下啊,你可真能干!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要攻入太极宫?” 江夷欢望向黑压压的兵甲,不由想到十五年前的那场宫变。 她的父亲,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放弃与先皇决战的?她此时,非常想了解他,那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风急雪骤,得知此消息的皇帝身形晃了晃,他不敢置信。 “太子妃襄助萧扶光?助她打开至德门?” “是,陛下,平原王这会儿正在攻东宫与太极宫之间的永春门,羽林卫将领死守!” 除了外面的九道宫门,东宫与太极宫还有三道隔门,永春门是其一。 皇帝气喘不定,太子妃柔弱卑怯,最多会些后宅阴私手段,哪来今日之胆量? 揪住太子的衣襟,“是不是你?你提前嘱咐过太子妃?” 太子叫冤:“父皇,你晓得儿子的,儿宁死不与父皇兵戎相见!” 他对十五年前那场宫变刻骨铭心。 为保全自身,他事事小心谨慎,不与皇帝争权,再与卫昭大力交好,以图卫昭庇护,哪知还是走到这地步。 他也不怪卫昭,卫昭天性狂妄,不可能难改,而父皇铁了心要除去卫昭,多次派人刺杀卫昭未果,卫昭只是防卫,没有反击。 时到今日,父皇逼得太狠,卫昭全力反击他不意外,但没料到,他柔弱温顺的太子妃又横插一脚。 第142章 卫昭头疼得厉害,想醒来 此时,东宅秘道里。 卫昭头疼得厉害,想醒来,又数次被人摁下去。 挣扎许久才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厉害。 舅公舅婆见他醒来,拍拍胸口:“你可算醒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夷欢不得哭死?” 他们只帮江夷欢杀过人,救人倒是第一次。 卫昭动动嘴,眼睛上方像是有什么挡着,下意识摸向额间。 嘶——好大一个包,热辣辣的疼。 舅婆道:“哎哟,你莫要用手,回头我给你煮熟鸡蛋,在额头上滚滚就好。” 卫昭懵懵的,习惯性喊:“梁剑 !梁剑!” 梁剑应声而来,喜道:“将军醒了?” 卫昭茫然道:“...我不是在街上吗?怎么会突然来了密道?” 梁剑将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卫昭苦苦回忆,只记得玄一发疯般扑向他,还以为玄一要谋杀他。 “殿下呢?玄一呢?” “玄一与朱弦受了伤,殿下也中了黑火药,但伤得不重,她留属下照看将军,带着曹副将去往皇城。” 卫昭忙爬起来:“她受伤了?那得有多疼!她最爱哭了,我得去找她!” 舅公摁住他,“大夫说你脑中有淤血,随时可能陷入凶昏迷,不能乱动!” 卫昭几欲呕血,以江夷欢的性格,她见自己昏迷不醒,定会将账算在皇帝身上,以死相搏,没人能拦住她。 见舅公死拉着他不放,梁剑劝道:“两位老人家,若让我家将军干等着,等于要他的命。将军,属下陪你去!” 卫昭喘口气,出了密道后,纵马向皇宫。 到此刻,他才理解,江夷欢当日在陵州城外的心情。 心尖尖上的姑娘生死难料,他五脏像扔进油锅里炸,半刻不得安稳。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江千里带江宜欢入宫。 皇帝见到他,感慨不已。 那帮冠冕堂皇的朝臣们,连个救驾的人影儿都无,连最爱向他表忠心的三皇子,也丝毫没有动静。 他不禁自问,他做皇帝有这么失败? 江千里跪下行军礼,道:“陛下,微臣虽身体抱恙,力有不逮,但亦愿为陛下尽力。敢问陛下有何打算?” 皇帝道:“朕的羽林卫不是吃素的,萧扶光未必能胜,就算她攻进太极宫——” 一旁的太子缩着脑袋,可怜巴巴道:“就算她攻入太极宫,父皇还能拿孤做人质。若孤死了,她扶持的人没了,岂不白忙?就算卫少傅登基,天下人也不服他,江州与西南,定然与他干仗。” 江千里心道:太子也不算太糊涂。 只听太子又道:“但孤不明白,父皇为何不早点弄死孤?早点弄死我,哪有今日之战?” 皇帝刚要骂他想多了,护卫来报:“陛下,平原王攻势迅猛,羽林卫快要守不住永春门!” 皇帝吃惊,“这么快?朕倒小瞧她了!”,目光望向江千里,“你是不是教过她武艺?” 江千里道:“微臣没有教过她武艺,她从小力气就大,又爱与跟人打架,久而久之,她自己便琢磨出一套野路子。” 妹妹岂止是有几分厉害?吴州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 两人来往的密信里,妹妹日常废话连篇,提到最近又宰了谁时,却简略带过,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她又挖到了哪种野菜。 皇帝乱了神,“朕的西北军呢?怎么还没来?就这还想问朕要兵器军饷!幸亏朕没给他们!江爱卿——” 江千里应声:“陛下,微臣愿迎战平原王。” 皇帝紧皱的眉头松开,“好!好!朕没看错你!” 命人取来长枪给江千里,“爱卿此去,定要多加小心!” 见江宜欢要也跟去,皇帝道:“江姑娘留下,若你哥哥能打败平原王,朕封你为县主。” 江宜欢愣住,三皇子说要娶她做王妃,皇帝要封她做县主,他们有这么大方? 江千里柔声道:“你就留在此处,陪伴太子与陛下。” 安抚好妹妹,他拿起长枪,疾步出太极殿,赶到永春门时,双方激战正酣。 江千里一眼就看到了江夷欢,后者一身戎装,运剑如神。 他扬声道:“平原王!” 江夷欢耳尖一动,跃到空旷地,才敢答话:“江大人!你不是病了吗?为何还要来凑热闹?本王的兵器不长眼!” 江千里扯了扯嘴角,“是吗?江某愿讨教平原王高招!” 江夷欢毫无惧意,“那就请吧!” 江千里持枪而上,江夷欢弃剑,从亲兵手里接过枪,两人交手,谁也不敢马虎。 双方士兵不由停下来,平原王流落民间,认江千里做哥哥之事,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两人对打起来,该是何等精彩? 从前在乡下,江夷欢的武器多是竹子所抽,杀伤力有限,如今有趁手兵器,加上天生神气,势不可挡。 不多久,她一枪砸过去,江千里的长枪砸出火星来,震得虎口发麻。 他嗓子一阵腥甜,却强忍咽下去,眼中似有祈求,“.....我问你,你真不愿除去卫昭?就算我想他死?” 江夷欢喘口气:“是,我知道你恨他,但我不可能杀他。” 羽林卫首领立功心切,他发动袖子里的弩机,射向江夷欢。 箭破空而来,江夷欢瞳孔缩紧,横枪去挡。 但箭没到她跟前,江千里替她挡下了,箭射入他肩膀处,他脸色瞬间一白,嘴唇微动:还给你了。 江夷欢脑子嗡鸣不止,他说的是入城那日,射向自己那一箭吗? 所有的话都堵在她嗓子里,视线模糊一会儿后,逐渐清晰。 发了狠,不要命的进攻,寿春门失守。 曹副将喜不自胜,扯着嗓子大喊:“殿下!妥了!” 江夷欢擦了把眼汪,第一个奔进去,“随本王入太极宫!迎新君!” 将士潮水般随她涌向太极殿。 刻有云气四神图的青石板颤动不止,朱红色的宫殿恢弘美丽。 江夷欢眼眶热辣辣的疼,她在奔向她想要的,即便哥哥受了箭伤,卫昭还在昏迷,但他们都在意她。 她绝不能退缩。 第143章 爱卿们,和朕一块死吧! 跑到太极殿,她停下脚步。 皇帝从里面出来,他嗬嗬笑:“江千里没能拦住你?还是说,他对你手下留情了?朕就知道,他只想杀卫昭,并不想杀你!” 江夷欢喘口气:“他受伤被抬下去救治,太子哥哥呢?” 皇帝往里面瞧一眼,讽刺道:“他好着呢,江姑娘也在里面。” 太子被羽林卫押住,他又惊又喜:“扶光妹妹,你真攻进来了?少傅怎么样?还能不能活?” 就算江夷欢扶他继位,但卫昭若不醒,他也危矣,还有极不省心的三弟呢。 江夷欢忍着翻滚的心绪,吸吸鼻子笑道:“卫昭无事,他就是得多睡会儿,很快就能醒。” 太子松口气,“那就好!孤还等着给少傅写催妆诗呢。” 江夷欢眼中更酸,太子还有心情想这个?但听到这么他说,她有些高兴。 她委屈道:“陛下啊,你背弃承诺,设计伏杀我与卫昭,着实令人心寒。” 皇帝嗤笑:“卫昭狼子野心,早就该死!朕忍他很久了!朕忍卫家,忍崔家很久了!” 他说这些时,神色中带有一丝丝骄傲,他也是有抱负的。 “萧扶光,你之所以扶太子上位,无非是想让卫昭掌权,届时他挟天子耀武扬威,卫家势力空前壮大!你当朕傻吗?” 江夷欢扯扯嘴角,果然,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啊,难道只有男人才能掌权吗? 想掌权的是她萧扶光,卫昭是助她实现抱负之人。 抬头望向太极殿的十只神兽,这是最高权力的象征。 她郑重一拜,道:“我对天发誓,最高权力只会握在萧家手中!我父亲来不及做的,陛下没能做的,我可以做成!” 她乌黑明亮的眼珠凝视皇帝。 皇帝瞳孔一缩,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别再犹豫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一位朝臣来营救陛下,陛下不心寒吗?” 皇帝有些难堪,努力维持镇静,哼道:“朕输了,但当年你父亲也没赢,他千好万好又如何?宫变时,不也无人劝阻先皇?他们只会放马后炮,再时不时提及你父亲打压朕!” 江夷欢怅然:“当年先皇发疯,见人就杀,他们不敢也正常。孙叔叔说过,我父亲之死,与陛下脱不了干系,陛下是不是嫉妒他?” 皇帝被戳到痛处,怒道:“你闭嘴!此事罪魁祸首是先皇!与朕何干?” 太子觑他脸色,小心道:“父皇,儿了解你,你的神情是恼羞成怒,说明你真有参与。” 皇帝气得发抖,蠢儿子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一个眼神过去,亲卫将刀放太子脖颈上。 太子忙道:“父皇别激动,孤不是很想做皇帝。扶光妹妹你也冷静,孤真不想死。” 江夷欢正待伺机救下太子,护卫来报:“殿下,崔相率文武百官前来,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皇帝抚掌大笑:“好啊,朕还以为他们要放弃朕呢!萧扶光,你敢不敢放他们进来?” “有何不可?请他们进来!太子登基需要他们观礼。” 崔相一袭深紫衣袍,眉目威严,他进来后,向皇帝深深一礼。 皇帝见到他,如遇救星:“爱卿,你们可算来了!” 君辱臣死,萧扶光逼他退位,百官应该像乔少卿那般以头触地,用死逼退萧扶光。 然而,大理寺少卿赵至洁道:“微臣恳请陛下退位。” 雪花打着旋落下,皇帝头懵懵的疼。 “..赵少卿,你在说什么?你的少卿之位,还是朕提拔的呢!” 赵至洁跪下道:“大理寺有权审判皇族内斗谋反。当年章德太子之死,陛下亦有参与,若先皇有知,定然不会饶恕陛下,故,请陛下退位。” “赵至洁!萧扶光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敢这般编排朕?” “陛下,此事...是崔相告诉微臣的。” 皇帝死死盯住崔相,从牙缝里挤出话:“崔相——” 崔相道:“陛下,当年先皇身边有位得力宦官,名姜冲,他曾得罪章德太子。陛下暗示此人,章德太子来日即位后,定会处死他。姜冲便罗织证据,诬陷章德太子。彼此先皇热衷于长生之术,易怒多疑,所以不加查探,便血洗东宫。” 皇帝脸色惨白,“你胡说!” “陛下,姜冲虽未有妻室,但养有干儿子,当年你找姜冲,他也在场。后陛下唯恐事发,煽动先皇处死姜冲,陛下以为再无证据。可天理昭昭,岂会放过害章德太子之人?” 崔相望向江夷欢:“上天垂怜,章德太子还有骨肉存活于世,时至今日,微臣总算能将真相说出来了。” 江夷欢静默无语,崔相这么好心?他是见形势于己不利,前来投诚的,还是别有用心? 眼神示意曹副将,让他盯紧些。 崔相率百官伏拜:“恳请陛下退位!” 皇帝眼珠瞪得突起,好啊,是他们逼他,不顾及他的天颜。 太子揉着鼻子,捅捅他:“父皇别难过,待儿登基后,定会善待父皇,让父皇安度晚年。” 父皇的努力他看在眼里,但在父皇的治理下,国力越来越弱,还是先皇眼睛毒辣,知晓父皇志大才疏,非帝王之材。 皇帝笑得眼泪就要咳出来了,他道:“好,朕退位!诸位,请去太清宫吧!” 太清宫是举办册封废立的场合。 群臣松口气,齐声道:“陛下圣明!” 他们也没办法,三皇子挟持了他们的家人,只能让皇帝退位了。 寒风中,皇帝入太清宫,写下退位诏书。 江夷欢望着他颤抖的手,虽然知他自作孽,但仍有些可怜他。 这些年皇帝虽然没有善待百姓,但对朝臣多有宽宥,然而朝臣却—— 礼官宣读完退位诏书后,群臣伏地而拜,恐惧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心思各异。 江夷欢静静道:“陛下,今日就让太子即位。” 皇帝颌首,“一废一立,得重新开始,太子,你到殿外再进来。” 太子应是,转身出殿。 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慈爱。 江千里可为太子所用,两人一仁厚天真,一忠勇强悍,倒也算君臣相得。 江夷欢脸上伤疼得不行,她意识到什么,急忙奔出殿,殿门即将合上,她卡在中间,死死撑着。 朝臣都慌了,皇帝漠然一笑,“爱卿们,和朕一块死吧!” 第144章 卫少傅似乎乘马踏雪而来 皇帝推翻烛台,殿中空旷,且有高高的窗户,中间又有两排柱子,火苗瞬间燃得老高。 江夷欢眼睛睁得溜圆,朝臣更是惊骇万分,失声道:“陛下——” 皇帝愤怒道:“朕这些年来,对你们还不够好?你们骂朕,朕忍下!你们懒政,朕不发落你们!便是到今日,你们不来救驾,朕也不对你们。可朕没想到,你们居然合伙逼朕退位!”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他们将君颜踩在脚底,那他就拉这些人陪葬。 赵至洁忙道:“陛下啊,我们也没办法,父母妻儿皆被三皇子挟持,你放我们出去吧,我们以后对陛下再无二心!” 皇帝冷笑:“是吗?谁知道你们所说是真是假?你们这帮趋炎附势之人!” 赵至洁圆滑道:“那要不这样?我们把崔相这东西打一顿,给陛下出气如何?” 皇帝呵呵一笑,“你当朕是三岁小儿?” 崔相朝服厚重,身上火苗乱窜,他忙着灭火,没功夫答话。 皇帝此时最恨他,“崔相你还有脸说朕?章德太子之死,你就很无辜?别人不知道,朕还不知道?当年章德太子欲改科举,废除五品官员推荐,广纳寒门子弟。此事一旦成了,受牵连最大的是你们几大世家,你当时愁得半死,天天拉着卫大人密谋。” 赵至洁捂住嘴,不会吧?大理寺又来案子了?要是他的老上司乔少卿在,定然乐意审一审崔相。 崔相一边扑火,一边道:“陛下勿要胡言乱语,快把门打开,臣是怕卫昭报复臣,才出此下策,并非针对陛下。” “崔相就等死吧,待到九泉之下,自有十殿阎罗审你。” 其他朝臣也苦苦哀求,皇帝置之不理,他一生憋屈,鲜少痛快过。 如今形势他还算满意,卫昭昏迷不醒,江千里肯定会杀了他。 三皇子没了崔相,实力大减,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由江千里扶持他继位。 至于朝臣,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官员,他的朝臣他带走,不给太子留烦恼。 卡在门缝里的江夷欢听着他们谈话,太子与外面的士兵扒着门,纹丝不动。 太子抹把汗:“扶光妹妹,你身体把门缝卡得死死的,孤觉得,你要饿上几天,就能钻出来了。” 江夷欢哭丧脸:“你说没错,但到那时,太清宫也被烧毁,我还能活?” 大业未成,她不想死,朝里面道:“赵少卿,机关就在殿内,你们别废话了,赶紧找啊。” 赵至洁身上四处窜火,忙着扑火:“陛下不告诉我们机关在哪,四处都是火苗,我哪里找机关?” 江夷欢大吼:“你不是大理寺出身吗?审问犯人的手段呢?陛下身娇肉贵,他不抗事!” 赵至洁张张嘴,大理寺的审讯手段,能用在皇帝身上? 江夷欢调匀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是的没错,他也是血肉之躯,你肯定能行的!赵青天!” 她吼完,有点想哭:“太子哥哥,我想让卫昭陪。” 太子也想哭:“别说你,孤也想让他陪,太子妃她...她一再让孤意外,孤竟有点怕她,孤不知该——” 太子絮絮叨叨,东宫禁卫来报:“殿下!三皇子挟持太子妃,让你去见他!” 太子一惊:“什么?三弟怎敢?”,他搓搓手:“妹妹,孤得去救太子妃,你等着,孤救完她再来救你。” 江夷欢冷静道:“好,你多加小心,若三皇子让你用命换太子妃,别答应,一般这种情况,他会把你们俩全弄死。” 太子应声,步履匆匆离去。 江夷欢拼命缩小自己,企图钻出去。 她不由想到,当初在卫昭私宅,卫昭被青苔滑倒,她故意砸他身上,将他死死压在地上,百般轻薄嚣张英俊的少傅。 那会儿真是快乐极了,美妙极了,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汉白玉台阶上落下薄薄一层雪,卫少傅似乎乘马踏雪而来。 江夷欢闭目傻笑,咋还有幻象了? 再来一个,她牵着卫昭的手,登上高台的幻象。 再来一个,他们成亲生孩子后,卫少傅哄孩子的幻象。 ...... 一张冰凉的,微微颤抖的大掌抚向她的脸颊。 她睁开眼,赧然是卫昭,他睫毛上冰雪未融,身体在发抖。 “......小呆子。” 卫昭声音像是挤出来一样。 江夷欢眼泪决堤,“卫昭啊,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我今天好累。” 卫昭眼眶瞬间湿润,“别哭别哭,我来推开门。” 梁剑赶紧提醒道:“将军别乱来,你脑中淤血未散,不能用力。” 将军路上纵马太急,中途昏过去一次,爬出来又翻身上马,继续赶路,他瞧得十分难受。 江夷欢吸吸鼻子,“卫昭,你别乱动,我努力让自己快点瘦,没准就能钻出去。你头还疼吗?” 卫昭咬牙:“我不疼,玄一这个帮倒忙的!我本来能跃出去很远,哪知被他砸倒。” 江夷欢破涕为笑,“他怎么样?没事吧?” “他被灼伤了,你的五彩姑娘在照顾他。里面什么情形?” 江夷欢瞥向里面:“赵少卿在审问陛下呢,我瞧陛下就要抗不住了。” 卫昭用力去推门,额间青筋直跳。 江夷欢咳了几声,“没用的卫昭,你推不开,有你陪着,我能忍下。” “缩骨功你会吗?孙峻臣有没有教你?” 江夷欢摇头,多学一门武功是多么重要。 卫昭深吸口气,“你跟陛下说,我愿用性命换他开门。” 江夷欢咬牙不语,继续缩小自己。 殿前护卫喝道:“站住!不许靠近!” 是三皇子带着江宜欢前来。 他捏着后者手心,低声道:“他们不让我靠近,但你可以,照我说的做,这是最佳时机。” 江宜欢指尖捏得发白,嘴唇颤动。 第145章 江宜欢傻哭什么?动手啊! 哥哥受了重伤,皇帝被劫持,太子也被三皇子的人围困住,她怕得很。 她看到卫昭在焦急的推门,被卡在门缝里的江夷欢望向他,活像一对苦命鸳鸯。 她小步上前,士兵拦她,她道:“你转告平原王,我哥哥重伤,托我带句话给她。” 士兵请示卫昭。 卫昭吼道:“江千里的妹妹?让她离远些!” 江夷欢睫毛抖了抖,她低声道:“卫昭,江千里替我挡箭,伤势颇重,你让她过来吧,但定要多加小心。” 卫昭幽怨道:“好吧,让她过来。” 江宜欢走到殿门,身体阵阵发凉,卫昭脸色能冷死人。 江夷欢费力道:“...江姑娘,你哥哥还好吗?” 江宜欢声音微颤,“......他伤势严重,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他落下一身病根,我好怕,我怕他会死。” 她曾劝哥哥离开京城,回吴州过平凡的日子。 但哥哥说他热爱权势,不想再做遭人欺凌的平民百姓,必须要有权力。 江夷欢眼泪盈出来,卫昭冷声道:“江姑娘,我听舅公说,当年江千里把你送走,是因为你们快活不下去了。你哥哥虽养着她,但也就是没饿死她。我已把你哥哥养她的花费结清,你又跑来说什么?” 江宜欢恨恨的瞧着他,他凭什么轻松带过? 卫昭不再理她,用剑砍向大门,但门坚固无比,只留下几道浅浅划痕。 他恨恨道:“梁剑!去叫武备师,让他们想办法,务必破门!” 梁剑领命而去。 三皇子暗急,江宜欢傻哭什么?动手啊! 另一边,殿内的火快要烧到门边,朝臣们在对皇帝用刑,他们不想烧死在太清宫。 “陛下,你再不打开门,别怪我们将你分尸!你尸身残破,连入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皇帝目眦欲裂,自己临死前,居然还有这遭遇? “放肆!尔等岂敢!” “臣等命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赵至洁吼道:“陛下开门吧!太子仁孝,他定会奉养陛下到晚年!” 大理寺的刑讯手段,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承受不住,何况皇帝? 他受不住了,指向机关所在处,但朝臣都不敢贸然,推他过去。 皇帝咬牙爬过去,扭动机关,大门缓缓打开。 江夷欢胸前骤然轻松,卫昭喜极而泣,慌手慌脚将她拽出来。 光线从门缝处透到殿中,朝臣欢呼,得救了! 他们齐齐涌向门边,但跑还几步远时,无数支利箭破空而出,射在他们后背。 皇帝抚掌大乐:“尔等敢用刑讯手段折腾朕?当朕是什么?” 他又反手扭动机关,这次没了江夷欢卡在门缝里,大门闭得死紧,毫无空隙。 江夷欢手脚冰凉麻木,卫昭用衣袍裹着她,眼泪同雪花一起砸在她脸上,像冰中之火。 江夷欢抚着他的额头,“卫昭啊,在你怀中的感觉真好,就那次我从楼阁上跳下来,你接住了我。” 卫昭嗓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江夷欢给他擦眼泪,“我没事的,我们快去救太子殿下,等武备师来了,让他们设法破开太清门。” “好,咱们去救太子殿下。” 卫昭抱着她,转身迈下迈向台阶。 江宜欢朝殿角望去,三皇子没了踪影儿,忙跟上江夷欢与卫昭。 重伤的哥哥在三皇子手中,若还不下手,三皇子会杀了她哥哥。 江夷欢将头枕在卫昭怀里,她轻声道:“江姑娘,咱们商量个事呗?” 卫昭停顿下来,“你要与她说什么?” ****** 另一边,三皇子挟持太子与太子妃,东宫禁卫不敢冒进。 见江夷欢与卫昭来了,三皇子扬声道:“太子,卫昭狼子野心,萧扶光助纣为虐。父皇既已传位于你,你理应赐死他们,然后登基。” 太子翻白眼:“且不论他们听不听孤的,待孤赐死他们后,你首先要杀的就是孤。” 三皇子道:“我舅舅活不成了,我哪敢与太子相斗?还得求你给我留活路呢。” 太子神色有所松动,“是吗?孤能信你?” 太子妃急道:“殿下别犯傻,他的话不能信!” 三皇子甩她耳光:“贱妇!你闭嘴!” 太子妃脸颊立时红肿,她哭道:“殿下,你再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先走一步,黄泉以候殿下!” 太子心疼不已,“好好好!我不生气了,你也别犯傻!” 见太子妃要以身要触刀,三皇子踹倒她,太子妃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江夷欢怒喝:“你住手!别打嫂嫂!” 三皇子嗤笑,“萧扶光,太子与太子妃把你当亲妹妹,你真不顾他们死活?” “要他们死的是你!你快放了他们!” “本王若放了他们,你与卫昭岂会放过本王?本王也是没办法,哦对了,江千里也在本王手中。” 他多费唇舌,一是为拖延,二是为提醒江宜欢,她哥哥的命捏在自己手中。 亲卫把重伤的江千里抬上来,他肩膀处不断渗出血来,十分骇人。 江宜欢双睛通红,似乎下定决心般,咬死嘴唇朝他点头。 跑到卫昭身边,对他怀中的江夷欢道:“平原王,我哥哥他养过你,你救救他吧!我给你磕头!” 她叩首不止,额头沁出血来。 江夷欢从卫昭怀里滑下来,“江姑娘别这样,若你真没了哥哥,以后我替他照顾你。” 卫昭神色傲慢,“你管她做什么?就让她和她哥哥一块死,全了他们兄妹之情。” 江宜欢似乎被激怒,眼神骤然发狠。 藏在袖中的银针无声无息而出,射向江夷欢与卫昭。 江夷欢与卫昭眼中满是惊愕,嘴角溢出血。 梁剑怒喝:“将军——” 江宜欢捏紧暗器筒,连滚带爬扑向三皇子,声嘶力竭:“殿下!救我!” 三皇子曼然一笑,扶起她,“很好,你再射向太子与太子妃,之后你就同你哥哥回去休息,我择日迎娶你。” 他不愿落下残害太子的罪名,等诸事定后,把江宜欢交出就是。 江宜欢爬起来:“......是,殿下。” 将竹筒对准太子与太子妃。 太子嗓音都劈了,“不要!别杀孤!” 三皇子嘴角扬起,下一刻,他身上又痛又麻,动弹不得。 第146章 是你策划巫蛊之案,生生逼死他 江宜欢的竹筒正对着他,身体抖得厉害。 他脖颈间中了飞针,五脏六腑剧痛,重重摔在雪地里。 这个卑懦的,无趣的,他瞧不上眼的姑娘。 卫昭与江夷欢趁机救出太子与太子妃。 三皇子的府兵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挟持太子本就是在造反,大势已去,纷纷放下兵器投降。 三皇子不苦的瞪大眼,垂死问道:“....为何?” 江宜欢崩溃道:“因为你不可信!我同你入宫那日,你无视殿外乞求的穷苦书生,还要轰走他们!我住你王府时,更知你生性冷酷!我哥哥都病成什么样了?你还不顾他死活,驱使他为你做事!你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方才在太清宫前,平原王叫住她,问她是不是想杀自己与卫昭。 她吓死了,以为平原王要杀自己。 哪知平原王道,只要她愿意配合,她不但可以救回江千里,还可以给他所有想要的, 她没有多犹豫,同意下来。 平原王从始至终,都在帮她,让在书坊做工,给她夫君讨公道,让她有安身之所,最后又让她们兄妹相认。 虽然她不喜欢她,但她信她。 擦了眼泪,方才她快紧张死了,还好成功了。 重伤的江千里似有所感,双眼微睁,扫到江夷欢时,眼神亮起。 江夷欢惊喜道:“哥哥你醒了?” 她欲奔上前,卫昭拉住她:“他祸害遗千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咱们去太清宫。” 眼睛红肿的江宜欢道:“殿下,你走吧,我哥哥由我陪。” 江夷欢颔首,同卫昭太子等匆匆赶往太极宫。 太清宫那边,武备师用上威力最大的攻城车,撞击大门。 因着殿内密闭,可燃物烧又有限,火熄灭了,但人员也伤亡惨重,残的残,死的死。 皇帝还有一口气,听到撞门的声音传来,殿顶都在颤动, 赵至洁爬到他跟前:“陛下,你的臣子们死的死,伤的伤,你也该解气了,开门吧,不然殿体撞塌后,砸着陛下的龙身怎么办?陛下也不希望尸身有损吧?” 皇帝打起精神,见崔相衣袍尽毁,脸上全是烟灰,已没了气息。 其他几位他最讨厌的臣子,也死得差不多了,他大体还算满意,眼神瞧向赵至洁。 赵至洁缩小自己,求饶:“陛下,微臣其实也有风骨!微臣定忠于新君!微臣今日也算见识到了陛下的能耐,定会替陛下宣扬美名!” 皇帝哼了哼,这个臭不要脸的赵至洁! 他拧开机关,殿门打开。 撞门的冲车猝不及防,险些辗到地上的朝臣。 江夷欢等人堪堪赶到,卫昭扫视一圈太清宫,大大松口气:“还好烧得不严重,收拾一下,就能举办登基大典。” 皇帝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为何就弄不死卫昭? 太子与太子妃齐齐跪在他面前:“父皇!” 皇帝嫌弃而慈爱的摸摸太子的头:“你三弟呢?他有没有作妖?” 太子将三皇子劫持他之事说出。 皇帝怔了怔,“他死了也好,朕并没有打算传位于他。那些糟心的老臣,朕也给你带走了,还有一位——” 太子哭泣,诚恳道:“父皇,卫少傅真不会篡位,你相信儿。” 皇帝扶额,傻儿子自求多福吧,他已无力再为他做什么。 眼神落到江夷欢身上。 江夷欢轻声道:“陛下是不是有话说?” 皇帝恨恨道:“你想听什么?让朕承认自己错了?你父亲从小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少年时骑射精绝,风姿夺人。青年时他征东夷,平西南,救江州于水火,百姓把他当神!活在这种人的阴影下,朕能不恨?” 他嗓子痒得厉害,差点岔气,太子忙道:“父皇别说了,你休息会儿。” 皇帝呼哧几声,“朕知大限将至,让朕把话说完。” “先皇疼爱他,处处维护他,养得他良善纯粹,纯粹得让朕生恨。” 江夷欢嗓子堵住,眼泪涌出来,“可他还是死了,是你...是你策划巫蛊之案,生生逼死他。” 皇帝呆了呆,“...不能全怪朕,朕也没想到先皇如此狠心,朕本以为他最多废去你父亲太子之位,哪知他会派人血洗东宫?” 顿了顿又道:“这其中肯定有崔相的手笔!不然先皇哪至于对亲儿子用兵?你父亲死后,最大的获益者是谁?不是朕,是卫家与崔家!他们必然有参与!” 章德太子死后,他削弱世族的举措随之消散。 先帝服用丹药过多,失了神智,整日怀疑诸皇子,不顺眼就赐死,皇子们胆战心惊,世族朝臣趁机钻空子,势力空前壮大。 “崔相已死,萧扶光,你不如去问卫昭父亲,你父亲之死,他可有插手?哈哈,哈哈!” 卫昭脸色微白,章德太子之死,父亲不会真有参与吧? 虽然涿县县令说小呆子不是章德太子的女儿,但他相信长公主眼光毒辣,不可能看错。 慌张无措的望向江夷欢,江夷欢握住他的掌心。 皇帝脸色越来越灰败,江夷欢急道:“陛下,你可了解我母亲?先皇对她态度如何?” 皇帝神色有点茫然,他不大记得章德太子妃,那个女人深居东宫,存在感极弱。 想了半天,才道:“先皇好像并不待见她,但也不曾为难她,你突然问这个做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夷欢知他没说谎,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陛下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江山姓萧,萧扶光的萧。” 皇帝手筋暴起,死死抓住她,神情破裂:“.....你,你——” 江夷欢离开他耳边,静静道:“陛下不宜激动。” 此时,天色昏黄,两只大雁掠过殿前,落雪纷飞。 梁剑闯进来:“将军,殿下,西北军将领带人围宫,他要见殿下!” 皇帝像是回光返照般,突然大笑几声。 卫昭拔剑,“无妨,我去会会他。” 第147章 所以你的志向,是大治天下? 西北军将领清楚,他赢不了她,此人前来,大概是要确认她的承诺。 亲兵应声是,去请西北军将领。 很快,西北军将领带一众亲兵奔来,跪在太清宫里。 见皇帝行将就木,他惭愧的猛磕几个头:“陛下!微臣来了!” 皇帝已说不出话来,手指费劲儿的抬了抬。 西北军将领心酸,“陛下啊,三年不见,你怎么老成这般?” 赵至洁轻咳:“将军别误会啊,陛下这副样子,是他要与朝臣同归于尽所致,幸亏你不在太清宫,不然你也得被火烧。” 西北军将领并不想计较这个,他抹了把脸,恳切道:“平原王殿下,今年暴雪,西北戎族大批牛羊冻死,微臣担心他们没了食物,会抢掠边城。” 江夷欢神色一凛,“既是如此,那就请将军率军回西北。” “这些年我们对西北各族,只有还手之力,兵器不如人家,军饷也发不下来,军心涣散。殿下能不能,能不能——” 西北军将领有些说不下去。 陛下好久没有给他们换兵器了,今日却直接张嘴问平原王要,好像在胁迫人家似的。 江夷欢抬手道:“想要兵器是吗?没问题,最多六日,我给你们,军饷也不会短你们的。” 西北军见她如此爽快,又喜又担忧,生怕她说大话。 江夷欢解释:“本王没哄你,江州炼制的第二批武器,没几日就到八达镇,我全给你们,望你们能保西境无恙,振我朝之威!” 皇帝眼神亮了亮,保西境安稳,是他一直想做却没能做的,本想收拾完卫昭小崽子与江州后,就,就—— 他话没能说完,瞳孔放大,直到涣散。 太子悲声道:“父皇!父皇,你醒醒啊!再与儿说句话!” 江夷欢探了探鼻息,道:“太子殿下,陛下驾崩了。” 太子大恸,朝臣与将士伏地拜倒,黑压压一片。 承圣十一年冬,天子崩于太清宫,朝臣半数死于他之手。 持续多日的权力对峙,在天将黑前结束。 或生或死的朝臣,由将士送回家。 西北军得到江夷欢承诺,悄然退去营地,等着接收兵器。 殿内点起烛火,太子双眼红肿,摒退所有人,独留下江夷欢。 他嗓子微哑,“扶光妹妹,我虽是陛下长子,但生母出身不显,远不及三皇子母族,但父皇还是立我为太子,可朝臣们不服,他们笑我只有章德太子的仁慈,没有他的才干。” 江夷欢道:“哥哥别妄自菲薄,你的仁善非常人能及。” 太子勉强一笑,“作为天子,不能只有仁善。这些年若非有卫少傅在,我的太子之位早就坐不稳了。他是爱权,但他没想造反,父皇冤枉他了。” 江夷欢垂眸不语。 “为这个位子,皇祖父不惜杀亲子,父皇谋害亲兄,三弟也欲杀我。经历生死,我只想与太子妃过安稳日子。我...我没信心治理好江山,我这么说,你不失望吧?” 江夷欢轻声道:“不失望,人各有志。” 太子怔了半天,道:“所以你的志向,是大治天下?” 他虽单纯,但不傻,再说江夷欢的心思也没刻意瞒他,他瞧得出来。 父皇用阴谋从章德太子手上夺走的帝位,终究要回到他后代手中。 次日,太子继位于太极宫,成为新帝。 他下达圣旨,恢复卫昭所有官位爵位,恢复平原王爵位。 朝臣毫不意外,新皇向来倚重卫昭,而先帝又刚带走一批朝臣,他们乖觉得很,无一人反对。 然而,新帝下一道旨意就很让他们惊悚。 新帝令开春后,平原王搬进东宫。 这下他们顾不得什么,交头接耳起来。 江夷欢神色自若的接旨谢恩,下朝后,她牵着卫昭的手,小心行路,生怕磕着他。 两人回到平原王府,她仰脸道:“卫昭啊,我去客宅看哥哥,你去吗?” 如今江千里住平原王府,由舅公舅婆照料。 卫昭咬牙,他一点都不想见江千里,但他得盯住江夷欢。 “.....去,我去。” 客宅寝屋里的炭火烧得很足,江千里躺在榻上,脸色苍白。 舅公舅婆见他们来了,喜道:“千里啊,夷欢同卫少傅来看你了,她说你们是生死之交呢。” 江千里抬眸轻笑:“妹妹,你下朝了?” 江夷欢还未搭话,卫昭负手冷笑:“姓江的,寄人篱下的滋味好受吗?” 江千里神色自若,“这是平原王府,真说起来,我与妹妹一道长大,你才是中途出现的意外。” 养了十几年的妹妹,虽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她漂亮可爱,从小就为自己打架出头,有好吃的,一定要分给他一口。 他在京城拼命,为的就是能掌权,接妹妹过好日子,然而妹妹却被他最恨的死对头拐走,这苦他跟谁说去? 听得自己是意外,卫昭脸色瞬间黑了,“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雪地里?” 江千里怒道:“就是这个眼神!当初在停云阁门前,你也这个眼神!” “我当年被崔景之打伤扔到街边,你乘香车宝马路过,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秽物般,似乎要将我扔得远远的!世家子弟视人命如草芥,崔景之如此,你亦然!我岂能坐视你掌权?我只想弄死你,让妹妹清醒!她被你迷惑了!” 哪怕先皇不给他钱,他也想尽办法,招揽刺客弄死卫昭,只为取代他的权势。 卫昭莫名其妙,“你说这个?我当时路过,听路边百姓说,你男女通吃,先调戏姑娘,再骚扰崔景之,我不鄙夷你,难道还要为你叫好?” 江千里呆了呆。 怪不得他当时为保命,撒谎说行刺卫昭为因为爱慕他,图他身子时,卫昭表情跟吃了苍蝇般,没杀死他,只将他流放。 他还暗暗庆幸卫昭轻信了他的鬼话呢。 见他神色凝滞,江宜欢悄声道:“哥哥,你别喜欢平原王了,她已是别人的未婚妻。” 江千里伤口疼得抽气,“我从两岁将她养大,你当我是畜牲?卫昭才是畜牲,他把她骗到京城!他迟早要造反!” 第148章 过几日就要搬进东宫 江夷欢难过道:“哥哥,我知你心思,你极度渴望权势,但掌权之人有限,有卫昭就没你,有你没卫昭,所以你容不得他活。你还觉得,我有了卫昭后,会与你渐行渐远,所以你一定要杀他,是不是?” 江千里无言以对,他自泥泞而出,拥有卫昭那样的兵权,是深入骨髓的梦想。 而午夜梦回,那些被欺辱的扬景不断涌上来,提醒他一定要拥有权力。 江夷欢郑重道:“我承诺哥哥,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别再针对他。” 江千里闷声道:“傻妹妹,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能当真,但哥哥的话永远算数,我可以为你不要命。” 他能为江夷欢死,卫昭能吗? 江夷欢揉眼睛,“我就知道,哥哥待我最好了。” 卫昭揽过她嗤笑,“我说江千里,定然是你卖身给富贵妇人时,只说骗人的甜言蜜语,没有付出真心,所以才如此揣度我,但咱们能一样吗?我待夷欢之心,你永远不懂。” 他是晓得怎么攻击别人弱点的。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望向江千里,舅公舅婆张张嘴,“啥?你说谁卖身?” 江千里暴怒,在他开口骂人之前,江夷欢赶紧拽着卫昭跑出去,卫少傅这张嘴..... 回廊下,卫昭抱起她,“他对你没别的心思最好,我大度些,把他从畜牲道拉回来,以后只要他不惹我,我就不弄死他。” 江夷欢满脸崇拜,“呀,卫少傅心胸真宽广。” 卫昭坦然领受,“夷欢,孙叔叔何时回京?我有些想他。” 江夷欢惊奇,“你与他斗了那么久,居然还想他?不像你的作派啊。” 卫昭轻咳,瞧一眼她五彩斑斓的华服,好想让孙峻臣回来,给江夷欢弄点漂亮的衣服。 他心心念念,惊喜便降临了。 三日后,卫昭同江夷欢到八达镇,江州来的第二批兵器运到。 运送兵器的队伍中,有位美丽妖娆的姑娘,衣饰与妆容皆精致,分花拂柳朝他们走来。 江夷欢高兴得蹦跶,“卫昭,是,是......” 卫昭也惊喜:“是孙叔叔!”,他抬手道:“孙叔叔!” 江夷欢一把捂住他的嘴,卫少傅别傻啊! 孙峻臣不由柳眉倒竖,他不要面子的吗?真想呼卫昭一巴掌! 笑眯眯来到江夷欢面前,行个礼:“小女子见过殿下,请殿下清点。” 江夷欢轻咳,“陈姑娘,有劳了。” 她接过兵器清单,上有孙峻臣,曲灵珠,乔少卿三人的签名,为的是保证过清单无误,这是江夷欢离开江州前,与他们商量好的。 孙峻臣低声道:“殿下,这批兵器是上等精铁所制,真要全给西北军?万一他们——” 江夷欢道:“他们守护西北多年,是我朝脊梁,若让他们用生锈的兵器,那是国之耻辱,我就要给他们最好的兵器,这是国家的尊严。” 孙峻臣眸光微动,殿下这方面,真像章德太子。 得到新兵器的西北军激动不已,平原王一诺千金啊。 西将军将领以军礼拜谢,“殿下大义,末将无以为报,请殿下放心,末将定给殿下打个大胜仗回来。” 这是武将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承诺。 江夷欢虚扶他,“西边天冷,本王也有为你们添置御寒衣物与炭火粮草,望将军战无不胜,你们所需要的,本王都会提供。” 西北军将领眼睛酸热,十六七岁的姑娘,却有运筹帷幄之气度,他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西北军开拔后,又一扬薄雪落下。 江夷欢史无前例的忙碌,先皇带走半数朝臣,政务繁多,她得帮新帝处理。 另外还要见蒋书生,此人给她引荐有擅长水利,擅农事,擅武备,擅药典等人才。 江夷欢也不必他们参加科举,在官署考核通过后,直接举荐他们工部,兵部,太医署任职。 对她所有请求,新帝都大加赞赏,立即批复,像极了傀儡。朝臣不由嘀咕,新帝这是被逼的?也是,如今平原王手握兵权,同她的未婚夫独大。 江夷欢对此充耳不闻,“让他们议论吧,这才哪到哪?” 卫昭更是不以为意,给江夷欢喂温温的燕窝粥,“你最近瘦了不少,多吃点。” 江夷欢用完燕窝,伸个懒腰,“卫昭啊,咱们过几日就要搬进东宫了,你高不高兴?” 那是她周岁以前居住的地方,也算回归故居。 卫昭笑道:“你高兴,我就高兴。” 以往他也住过东宫,但那是以少傅的身份,如今却是—— 江夷欢瞧他神色,体贴道:“若是卫少傅勉强,那就罢了。” “不不不,不勉强!我一点都不勉强!” 跟小呆子一块居住,哪何来勉强之说? 江夷欢牵住他的手,“卫昭,咱们去探望你父亲吧,我想找他聊聊天。” 卫父在宫变前几日,跑到翠微湖附近居住,躲过了崔相,直到新帝登基,他才回来。 但回来后,他称病不朝,似乎在避开什么。 崔相已死,她无从审问,但她隐隐有个感觉,十五年前那扬宫变,卫父应该知晓些内情。 卫昭给她裹上氅衣,“好,我们走。” 江夷欢脚步一顿,“你母亲妹妹呢? 要不要带她们一块过去?我去问问她们吧。” 恒氏与卫芷兰已从陵州回来,她们眼下也住平原王府。 见江夷欢问她们要不要回卫府,恒氏怔了怔,她本以为丈夫薄情至极,但没料到他能毒杀卫暝。 犹豫一会儿道:“我...我想回去。” 一行人回到青云街。 听得平原王驾临,卫老夫人大喜,对前来找她的大长公主道:“你且坐着,我去迎平原王。” 卫父同母亲迎在院中,他思忖,正好今日大长公主在,不如索性将事情说清楚。 第149章 太子妃祖上与萧氏共争天下 江夷欢道:“老夫人,伯父,我把伯母与芷兰给你们带回来了。” 卫父见到妻女,神色有些激动,他定定神,道:“夫人,芷兰,你们先回院子,我一会儿去看你们。” 恒氏红着眼,带着卫芷兰下去。 卫老夫人殷勤道:“殿下来我院中吧,大长公主也在呢。” 卫父道:“母亲,我与平原王有事要议,请母亲先等着。” 卫老夫人只得退下,“行,那殿下谈完事情记得来啊,我屋里炖着莲子羹,你得尝尝。” 江夷欢应下,随卫父进书房。 坐定后,她道:“我有事情要问伯父。” 卫父道:“听说崔相与陛下临死前互相攀咬,殿下可是想问,当年巫蛊之乱,我可有参与?” “是,伯父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卫父苦笑,“章德太子当年大力扶持庶族,欲废除察举制,可若真废除,那些靠家族荫庇的人怎么办?崔家每年都有上百名子弟靠察举制入仕。” “卫家不也是吗?” 通过察举制入仕的,皆是高族子弟,他们的起点,是寒门子弟无法企望的终点。 “是,但崔相邀我入局,我并未参与。” 卫昭明显松口气,那就好。 江夷欢道:“我相信伯父,你做事求稳,在没有把握扳倒我父亲之前,不会犯险。但崔相十五年前所做之事,伯父应该知道内情吧?” 卫父沉默一会儿道:“他当年找到我,说有把握让陛下废掉章德太子,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知晓。直到我在天圣遗音里,发现你父亲留下的密信。” 江夷欢想起来了,孙峻臣好像说过,母亲爱听琴,父亲便借来天圣遗音,抚给她听。 卫父将一张泛黄的纸条给她。 江夷欢看完后,脸色阵阵发白。 太子妃的祖上,曾与萧家祖上共争天下,当年曾重创萧家,将萧家祖上逼至东山,险些丧命。 萧氏登基后,自是容不得他们,大力屠杀,太子妃一脉是漏网之鱼。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设计,章德太子遇见太子妃,对其钟情,立为太子妃。 两人起初十分美好,但生完两个儿子后,太子妃既不忍心杀太子,也受不了煎熬,便告知太子自己的身世,请求离宫,太子不允。 且此时她又有孕了,也就是萧扶光,太子喜不自胜,将她强留下来。 生完女儿的太子妃情绪失控,数次想杀死襁褓中的孩子,被太子发现抱走,他只当太子妃是恨小女儿拖累自己无法离开东宫。 哪知崔相却告诉他,太子妃的女儿,是与别人所生。 太子不信,他事事不瞒太子妃,便告知太子妃,太子妃却道,孩子确实不是他的,这是她的报复。 太子不断劝解自己,就把萧扶光当亲生女儿养着,他大约痛苦得太久,又无处宣泄,便将这些写下,保存在天圣遗音里。 而此后,卫父封存天圣遗音,直到萧扶光出现,她吵着要天圣遗音,他才发现隐藏的秘密。 如今来看,一饮一啄,皆是前定。 江夷欢怔然,“......他,他——” “我找崔相证实,是他将太子妃身世告知先皇,说太子欲谋害自己。而那时恰好陛下与宦官串通,策划巫蛊之事。先皇强悍自负,哪容得别人害他?他不细查,便出兵东宫。” 而此时在太子眼中,太子妃背叛自己,父亲欲杀他,他精神崩溃之下,选择自尽。 章德太子之死,陛下有责任,先皇有责任,崔相有责任,太子妃也有责任。 而明知崔相欲谋害太子,却选择冷眼相看的自己,也常觉不安。 室内静然无声,江夷欢眼泪滑落,卫昭给她擦去,低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抬眸问卫父:“你既早已知她身世,为何不向陛下拆穿?” 卫父瞥他:“当日她在东山公开身世,大张旗鼓,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而你那疯劲儿——” 他若拆穿江夷欢,皇帝为公为私,势必要杀她,而儿子要保她,到时倒楣的还是卫家。 还有一个原因,章德太子信中提及,虽然江夷欢不是他亲生女儿,但他最疼她,她是自己梦想中的女儿。 见江夷欢不语,卫父道:“章德太子虽喜爱殿下,但殿下不是萧家人,你不能独揽朝政,请适可而止,此事我会告知大长公主。” 正说着,门外有人道:“主君,大长公主来了。” 卫父起身相迎,“请殿下进来。” 大长公主进来后,笑道:“你们怎么聊这么久?扶光,这是刚煮好的莲子羹,趁热喝,我试过了,老东西没下毒。” 江夷欢勉强一笑,“多谢姑祖母。” 卫昭先接过喝了两口,确保无异常,才递给江夷欢,江夷欢浅饮一口。 卫父沉声道:“大长公主,臣有话要对殿下说。” 大长公主不耐烦,“咱们有何可说的?我要扶光陪我。” 江夷欢脸上忽然一阵痒,她放下碗,忍不住去抓。 卫昭眼尖,“你脸上怎么有红疹?方才还没有。” 江夷欢更痒了,用手抓个不停,不止是脸上,手心手背也又疼又痒。 大长公主慌张道:“怎么回事?去,把老夫人叫过来!” 同时,卫昭叫来府医。 卫老夫人呼天抢地:“冤死了!谁会对她下毒?我是嫌命长吗?再说我与你都喝过啊!” 府医匆匆道:“回殿下,你不是中毒,而是过敏,殿下吃了什么?” 大长公主忙道:“莲子羹!里面有莲子,红枣,枸杞。” “那就是对其中一样过敏。” 卫昭道:“可她在王府也喝过这些,没有异常,里面还有什么?” 卫老夫人嬷嬷道:“伏苓,还有伏苓!伏苓安神,老夫人便往羹加了伏苓!” 大长公主叹息,“难怪!章德太子就对茯苓过敏,哪怕沾染一点,脸上手上都要起红疹,不必担心,过半个时辰就好。” 卫老夫人松口气,“殿下真是章德太子的好女儿,连过敏都遗传他。殿下啊,下次我绝不再放茯苓粉!” 卫父神情一滞,这不对啊,可他查过,太子妃的身世属实,他甚至一度怀疑,江夷欢是太子妃与孙峻臣所生。 半个时辰后,江夷欢的脸好了。 卫昭长长松口气,带着她回王府。 第150章 江夷欢借钱,新帝还钱 她十分难过。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章德太子。 在生死关头,他让孙峻臣带走自己,他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很绝望,恨他的父亲,也恨他的妻子? 卫昭在旁边默默陪她,“虽然我不知其中隐情,但你就是他女儿。” 江夷欢憋住眼泪,“...章德太子在那种情况下保全我,我,我...他所有想做的,我都会实现,我会做得很好很好,让他安息。” 她鼻子酸辣辣的,章德太子的惠民之计,也是她迫切想做的。 在新帝的一再催促下,江夷欢领着她的一干家属入住东宫,卫少傅,舅公舅婆,江千里,以及六个大表哥。 搬家时,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的卫昭,把声势弄得空前浩大。 围观百姓说,这是他们见过最大的排扬,卫少傅非但没倒台,反而更加狂妄。 江千里心肝儿抽痛,对舅公舅婆道:“你们瞧,就他那副表情!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他!可他就是不倒台!” 也是奇了,先皇,三皇,卫暝,以及自己,多次想弄死卫昭,但此人就是不死。 舅公舅婆砸砸嘴,卫少傅是狂,但没办法,谁让夷欢喜欢他? 再说人家除了狂妄,也没别的毛病,长得又高又俊,有钱听话。 江夷欢搬入东宫没几日,朝中收到来自西北的捷报 ——西北军击退西戎十三部,边境之乱解除。 新帝大喜,嘴一张就下令赏钱给西北军,说完才发现国库快见底了,不由讪讪的。 “妹妹啊,你看这事弄得,你,你能不能——” 江夷欢揉太阳穴,“能!他们冰天雪地作战,必须要赏!砸锅卖铁也要赏!” 科举要办,军饷要给,百姓的赋税要免,哪哪都要钱。 她从来不发愁,略一思忖,换上亲王服饰,态度友善的向各世家豪族借钱。 “真的,这钱我哥哥,也就是陛下会还的,连本带息还!他若不还,便叫他帝位不保。你们可愿给他面子?” 对方被她的毒誓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中,有人选择借钱,给新帝面子。 也有一部分人,不愿给新帝面子,江夷欢笑吟吟,罢免他们家族子弟官职,这些人通过察举制入仕,大多平庸无能,罢免起来毫不手软。 若是还不服,她让江千里去抄家,江千里仇富,最爱干这活儿,地皮都能刮走。 见她笑眯眯使出铁血手腕,众人只能加倍奉上钱财。 江夷欢含泪道谢,打出厚厚一沓欠条,“多谢你们信任,陛下会努力还钱的。” 白花花的银子入库,新帝又喜又愁,“妹妹,咱们要还不起怎么办?” 江夷欢道:“哥哥莫慌,所谓债多不压身,你别太给自己压力,大不了不还,辜负他们的信任就是。” 新帝:“......” 搜刮到一大笔钱后,加上江州运来的井盐收益,国库逐渐充盈。 江夷欢松口气,在东宫水榭里品燕窝,朱弦喜滋滋道:“殿下啊,借钱不还真痛快。” 舅公舅婆却担心。 “夷欢,你的债主会不会找你讨债?在咱们乡下,要是到期不还钱,他们要跟你拼命的。” 他们常忘记江夷欢是亲王,只当她还是那个雨夜替天行道的小姑娘。 卫昭捏着信走进来,他听得这话,冷冷一笑。 舅公舅婆一拍额头,忘了还有这位呢,他把债主弄死不就得了? 江夷欢扑到他怀里,“卫昭!” 卫昭将她抱起,众人悄无声息退下。 两人亲吻一会儿,卫昭将信给她,“你的好姐妹,还有你的孙叔叔,他们要来京看你。” 江夷欢惊喜道:“他们总算能抽出时间来了,我快想死他们了!” 卫昭捏捏她的脸,“孙叔叔曾告诉我,他很早就认识你母亲,但没说太多。这次他来京后,若还是不愿多说,我就灌醉他,让他吐真言。” 江夷欢颌首:“好,交给你了。”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天气,曲灵珠与孙峻臣风尘仆仆到京,江夷欢设宴款待他们。 曲灵珠大手一挥,“妹妹,姐姐此行匆忙,没给你准备像样的礼物,只能带银子给你,别嫌弃。” 江夷欢嘴角咧开,“姐姐在胡说什么?银子就是最像样的礼物,我敬你!” 两人推杯抱盏,喝的是果酒,卫昭也不阻止。 酒至半酣,曲灵珠视线落到江千里身上时,不由一个激灵。 “妹妹,你为何不同我说,你有位长得十分好看的哥哥?” 江夷欢尚未应声,卫昭已道:“曲姑娘有眼光,江大人很适合去江州停云阁,他有经验。” 江千里朝他怒目。 曲灵珠真诚道:“卫少傅好生不解风情,似这般好看的儿郎,哪能让他入停云阁?我要独占。” 江千里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江宜欢忍不住道:“曲姑娘,我哥哥说他只立业不成家。” 曲灵珠击掌赞叹,“儿郎如此多娇,哪能用成家束缚他?江大人哪天随我去西南耍?” 江千里嘴角微抽,“多谢曲姑娘,我还要准备秋闱,只怕要辜负姑娘美意。” 他在婉拒,曲姑娘能听出来吧? 但事实证明,他并不了解曲灵珠是什么样的姑娘。 对方道:“什么辜负不辜负的?纵然你拒绝我九十九次,但第一百次见面时,只要你的面孔还似这般俊俏,我不介意吃回头草。” 江千里:“......” 酒宴直到黄昏结束,众人大半散去,卫昭在灌孙峻臣酒,他要套话。 江千里随江夷欢走到殿外,“妹妹,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江夷欢点头,“是,前段时间太忙了,有件事情未告诉你。” 她将天圣遗音里的密信说出。 江千里愣住,“我听崔景之说,他幼年时曾钻到崔相桌底下,道章德太子之死,是崔相利用太子妃所为,但他们没提及你。” “哥哥,我曾诈过陛下,就是那位刚驾崩的陛下,他是不是令你毁去先皇遗诏?你可有看过那遗诏?” “看过,先皇遗诏说,要将皇位还给章德太子一脉,他似乎笃定章德太子有儿子。” 第151章 她真心爱太子,也爱你们兄妹 江千里道:“我也想过,但不大可能吧?先皇也是大有为之主。” 江夷欢冷笑:“雄才大略之主,到晚年往往昏聩,不足为奇。” 先皇年轻时也曾开疆拓土,政绩斐然,威加海内。 而他晚年时开始发疯,发疯之后清醒一阵儿,再接着发疯,国力大减。 而他的继任者,显然没能力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国力愈弱。 先皇遗诏不管是否有隐情,都不重要,她萧扶光要收拾山河。 在廊下吹了阵风,江夷欢不放心卫昭,“哥哥,我们去找卫昭,我担心他套不出孙峻臣的话,一恼就该揍人了。那可是孙叔叔,不能让他揍。” 江千里哼道:“他是喜怒无常。对了,他生气时不揍你吧?他若敢动你一丝头发,咱们就让孙叔叔给他用刑,再死弄他。” 江夷欢道:“哪会?我以前气他时,他恼得不行,自己抽自己耳光。” 江千里略略满意,卫昭居然还有这一面? 两人回厅内找卫昭,后者正在套孙峻臣话。 卫昭:“孙叔叔,你怎么认识太子妃的?” 孙峻臣:“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自幼相识。” “怎么相识的?” “你再给我倒杯酒,对我态度好点,恭敬点。” 卫昭磨牙,他都快跪下了,还要怎么恭敬?实在不行,他就用武力。 但狂妄的他似乎忘了,孙峻臣武功有多厉害。 江夷欢上前,轻声唤道:“孙叔叔。” 歪倒在席的孙峻臣忙坐正,恭敬道:“殿下。” 江夷欢笑道:“饮酒伤身,孙叔叔别喝了,卫昭也别忙了,他刻意防着你呢,我来问他吧。” 卫昭瞥一眼江千里,“你也告诉他了?” 江千里一脸骄傲,当然,妹妹是信任他的,她没有因卫昭而远离他。 江夷欢深吸口气,“孙叔叔,我是不是章德太子之女?” 孙峻臣怔了怔,“殿下何出此言?” 江夷欢拿出天圣遗音里的密信,“孙叔叔应该熟悉我父亲的笔迹,这是他写的吧?” 孙峻臣接过,看了许久,怆然道:“...这,这是殿下写的没错。” 卫昭观察他神色,“孙叔叔是大理寺少卿,心思细腻,又与太子妃相识多年,不可能对她身世一无所知吧?” 孙峻臣眉头拧起,“我才是后来才知晓。她那时与你父亲感情极好,为着她的安全,我将秘密藏在肚子里,哪知,哪知...” 见江夷欢神色怔仲,他忙道:“但是殿下,你绝对是太子的女儿!你母亲纵然想报复你父亲,但万不会作践自己,我了解她,她真心爱太子,也爱你们兄妹。” 少女时的太子妃,曾对他憧憬过意中人的模样,而太子完全符合,还远远超出。 所以当她成为太子妃后,他毫都不意外,她值得最好的。 “...可是,可是她想杀了我。” 孙峻臣道:“殿下,你母亲生下你后,身体大不如前,她曾是那么厉害耀眼的姑娘,或许她是曾恨过你,但她不会杀你。你要体谅她当时的痛苦。” 太子妃入东宫后,他作为外男要避讳,所以鲜少见太子妃,有次在行宫碰上,太子妃对他提及,她生了女儿时,脸上有片刻的欢喜,虽然短暂,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那独有的母性光辉。 “殿下,我不是为太子妃开脱,而是想让殿下好受些。你父母当时或许各自承受不同的痛苦,但他们都爱你。你相信我,若母亲真想杀死自己的孩子,肯定能杀掉。” 江夷欢身体微微发抖,卫昭轻拍她。 江千里问:“孙叔叔,我有一事不解,你当年为何要来吴州?又为何将她托付于我?我穷困得连自己都养不起。” 他不服卫昭,但卫昭有句话他反驳不得:江夷欢吃了许多苦。 孙峻臣神色懊恼,欲拿酒杯,想起江夷欢的话又放下。 “年少时,我父亲带我去吴州游玩,那时我沉迷发明刑具,父亲嫌我阴沉,扔了我刑具,将我锁在客栈里,我破窗而出,差点砸到行人。” 然后一个小姑娘跑来道:“哥哥你没事吧?” 小姑娘漂亮可爱,自称姓江,很欣赏他的刑具,两人成了朋友。 后来他入仕,小姑娘也长成少女,因公务繁忙,两人见面不多,直到小姑娘成为太子妃。 数年后,太子与太子妃死于宫乱,他带着他们的小女儿逃亡,遇上江千里兄妹。 见江千里送别妹妹痛哭,他有了主意,他不能一直带着小主人东躲西藏,得给她找个安身之所,这不是现成的吗? 便让小主人去认哥哥。 听他说完,卫昭嘶一声道:“你倒给她找个富贵人家啊,让她日子好过些。” 孙峻臣哼道:“你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好找?我们去江家后,我观察过江大人,他品行过得去。再有,太子妃一脉为躲避萧氏清算,改姓为江。殿下小字夷欢,是太子妃所取,这简直是上天注定。” 夷,有推翻毁灭之意;也有平安平坦之意,给女儿取此名,可见太子妃的矛盾煎熬。 江千里怔然,他还以为是妹妹的名字,是孙峻臣临时改的呢,这可真是巧。 卫昭道:“依孙叔叔看,太子妃当年,是不是故意接近章德太子的?她的目的就是报仇。” “未必,我不知她何时知晓身世的,我当年遇见她时,她是跟着家仆出来的,衣着体面,应该是生活优越,且她每次给我写信,都报喜不报忧,大多是在与我讨论衣服样式。” 他宁愿太子妃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世,总比半途知晓要好,不然痛苦更深。 “那太子妃还有家人存活吗?” “这些年我查过,她没有家人存活。她身边曾有位老嬷嬷,但老嬷嬷应该也死于宫乱之中,便是没死于宫乱,也该寿终正寝了。” 抹了把脸,又道:“殿下,你母亲的痛苦不比你父亲少。太子之死,主要原因在于先皇疑心,陛下的谋害,还有崔相的算计。” 他只想让江夷欢好受些。 江夷欢揉着眼睛笑笑,“孙叔叔,我不难过,你再等等,我会让你重回大理寺。但眼下有件要紧事,我哥哥在忙科举,你协助他举办秋闱。” 孙峻臣道:“哎,哎,我也正想着这事呢,对了殿下,你要如何处置崔家?” 第152章 小小年纪的你,让我刺杀卫昭 江夷欢道:“崔相之所以害我父亲,是因为我父亲欲废察举制,妨碍了崔家的利益。他既已死,就把崔家抄了吧,所得之钱,用于秋闱。” 江千里义不容辞:“此事交由我。” 他率军抄家,将相府的匾额摘下,其家产充公,崔氏虽盘根错节多年,但说落败也快。 京中世族无不心惊肉跳,好个平原王!顶级世族崔家,她说抄家就抄家。 数月后,秋闱举办。 书生们奔向走告:“今年主持科举的,除了礼部侍郎,还有孙大人,江大人。” 孙峻臣虽是酷吏,但公正无私,而江千里是寒门贵子的代表。 他们对这扬科举寄予厚望,打算考中后,去抱孙峻臣或江千里的大腿,由他们引荐做官。 放榜日,众人早早挤过去,榜刚贴上,忽然有人道:“卫少傅来了,都让开!” “他来做什么?眼下又没太子,他哪门子的少傅?” “你管得真宽,信不信他弄死你?” 卫昭下马后,来到榜前,方才还嘴硬的人忙让开。 他望向榜单,大声念出来:第一名,萧扶光! 围观之人傻眼,萧扶光?萧扶光是—— 卫昭自豪的唏嘘一阵儿,跑回东宫给江夷欢报喜。 舅公舅婆乐得见牙不见眼,整治一桌十分丰盛的饭菜,捧出自己酿的甜米酒,给她庆祝。 江夷欢笑道:“卫昭啊,你当年在榜上是第几?” 卫昭神色古怪,“...我,我没在榜上。” “啊,你落榜了?” 卫昭:“...也不叫落榜吧?就是,就是——” 孙峻臣瞥他,“卫家嫡公子何须参加科举?他由察举制入仕。” 卫昭冷笑,“哟,孙叔叔,你不也由察举制入仕?你就参加过科考?” 察举制,是选拔官员的一种方法。 由高官推荐,被推荐人无需科考,就能直接做官,是勋遗世族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孙峻臣噎了噎,“.....我虽由察举制入仕,但我并非无能之辈,我是做出政绩后,一步步升上去的,我的才能还得到了章德太子赏识,他的眼光你信得过吧?” 卫昭轻咳,“那还用说?但我也是凭本事,我打下七州,自掌兵权,陛下为拉拢我,非让我做太子少傅,我其实不是很想做。” 孙峻臣暗骂,小儿狂妄! 他得找补:“察举制推荐的官员,也有真才实干,比如你我,还有乔少卿赵至洁。” 卫昭:“确实,咱们都不是绣花枕头。” 两人和解,互相敬酒。 江千里闷闷的,“你们的起点,是庶族子弟半辈子也到达不了的终点。” 朝廷选拔人才有两种,一种就是察举制,专供世族勋贵子弟。 另一种就是科举考试,通过考试后,经五品以上官员引荐,才能入仕。 但参加科举的多为庶族子弟,他们哪认识五品官?无人引荐只能干等,等三五年,十年八年都有。 所以科举几乎等同虚设,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见江千里情绪低落,江夷欢他挟菜,“哥哥,这些我会解决的。” 江千里感慨:“是啊,当年若非小小年纪的你,提议让我刺杀卫昭,我也无法入陛下的眼,那些刺杀方法,咱们还讨论过呢。” 卫昭:“......嗯?” 孙峻臣:“......啥?” 舅公舅婆拼命扒饭。 江夷欢忙解释:“卫昭你听我说,我当时说的是:让他找个有权势,又惹陛下忌惮的人挑衅,但我不知道是你啊。” 卫昭幽怨道:“你所描述的人,不就是我吗?” 江千里嗤笑:“是啊,我立即就想到了你。” 江夷欢赶紧给他们挟菜,“吃吃吃,菜都凉了。” 她抹抹汗,匆匆结束庆功宴,拉卫昭回屋——编写《盐铁税法》。 将要就寝,卫昭却抱着被子要走,他悲伤道:“小小年纪的你,就要刺杀我,我害怕,我得去书房。” 江夷欢张张嘴,“我不是解释过吗?你还在生气?” “我不接受你的解释,我去书房睡。” 他转身欲走,但脚步不动。 江夷欢一把抱住他,将他抱到榻上,“哎呀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卫昭道:“好吧,我勉强原谅你。不不,是原谅你,一点不勉强。” 拥江夷欢入帐,窃喜不已,又能久一点了。 ...... 三日后,新帝在朝堂宣布,今年榜首是平原王,神情自豪得没边。 举子们羡慕又嫉妒,平原王身份已够高,还同他们争什么风头?她好过分! 新帝不管他们死活,笑吟吟道:“平原王高中,朕该授你什么官职?” 朝臣翻白眼,平原王还想要官职? 江夷欢谦虚道:“哥哥,我不要官职,我有个提议,凡今年上榜者,不必五品以上官员引荐,通过任职部门考核后,便授予官职。” 她话音刚落,朝臣与举子们还没反应过来,新帝已道:“就如平原王所奏,各官署择日根据空缺职位进行考核。” 卫父反应过来,“陛下,察举制呢?” 通过察举制做官的人,才是大头。 新帝轻咳,“平原王,察举制呢?” 江夷欢道:“察举制仍在啊,各位可向朝廷推荐人才,但你们举荐的官员,必须经考核,方能上任。” 在此之前,官员只要举荐,吏部都批复,并无考核。 新帝立即道:“就如平原王所奏。” 有朝臣瞧不下去了,“陛下,有句话微臣早就提,平原王身为女子,就不应当干涉朝政,请陛下让其迁出东宫,早立太子。” 新帝道:“立太子?朕的儿子才几个月大,身体极弱,不能立他。” 朝臣也知新帝的生育能力不强,他只有一个孩子,还有不足之症,立了也白立。 有人奏道:“先皇还有其他儿子,陛下可择一位立为储君,以稳朝局,若日后陛下再有子嗣,可——” 新帝立即道:“爱卿的提议甚好,朕同意。” 朝臣一喜,先皇还有两个儿子,六皇子与七皇子,正待提议。 赵至洁道:“陛下,微臣有储君人选推荐。” “赵爱卿欲举推荐何人?” “微臣...举荐平原王为诸君。” 朝臣愣住,不禁揉揉耳朵。 江夷欢笑道:“至洁啊,你得体谅他们有耳聪的毛病,大声说出来。” 第153章 时候到了,谁若再敢阻我 朝臣:“......” 他们耳聋的毛病好了,听得很清晰。 勃然色变:“荒唐!哪有女子为诸君的?平原王受封亲王,入住东宫,已是对章德太子的补偿,陛下适可而止。” 江千里出列,“陛下,说到补偿,微臣有事要说。圣武帝——也就是陛下与平原王的皇祖父,他留有秘诏,秘诏里写,要将萧氏江山还给章德太子的后代。” 新帝惊道:“江爱卿所言当真?” “回陛下,确实其事,陛下为此惴惴不安,夜不成寐,微臣替找到遗诏后,先皇命微臣毁去。” 新帝张张嘴,怪不得父皇一提章德太子,神色就有变。 朝臣不信,“圣武帝纵然要弥补章德太子,他也不会将江山托付给女子!江大人依附平原王,你的话不可信。” 江千里无奈,“我再大胆,也不敢编造圣武帝遗诏。” 新帝拿出一叠折子,“江州乔刺史,西南王,还有简老太傅,他们请求立平原王为太子。” 朝臣怔住,乔家是一流世家,简家在民间最有声望,而西南王坐拥西南兵权。 平原王有备而来,不可小觑。 卫昭拱手道:“陛下,卫家也请求平原王为太子。” 卫父沉默不语。 朝臣暗骂,完了!卫昭是平原王的未婚夫,将来江山也有卫家的血脉,卫大人反对才怪! 他们忙道:“陛下,立储之事再议,但平原王所说的官员选拔改制,万万不可。” 官位有限,若给寒门子弟占据,他们家族子弟怎么办? 卫父也道:“陛下,官员选拔关乎国本,不可草率。” 朝臣本以为江夷欢翻脸,哪知她笑道:“行,那就再议。” 众人奇了,平原王科举改制没成,太子也没做成,就不恼吗? 他们不知道,江夷欢是不会烦恼的。 她将所有空缺的官位名单拿到手,召集上榜的学子们来东宫集贤殿。 能上榜的都有学问,主要是考核他们的特长能耐。 连续六日,考核结束。 江夷欢伸伸懒腰,“卫少傅,我脑壳累得慌,剩下的活计儿交给你了,你能行吗?” 卫昭揉揉她的头发,别有意味道:“我就没有不行的时候。” 江夷欢轻咳,是,卫少傅挺行的,方方面面..... 桂子飘香中,卫昭换上紫袍官服,以太常卿的官位,神气扬扬的将他们带进各官署。 “诸位大人,我给你们送人才来了,赶紧接收,我还要回去陪平原王,她离不得我。” 各官署长官震惊,“卫少傅——” 卫昭摸向腰间配剑 ,“怎么,你们觉得我官位不够?” 官员叫苦:“不不,是...是他们没经我们考核啊。” 卫昭冷笑:“是吗?平原王曾提议,不用官员推荐,让你们直接考核上榜举子,你们不愿意。如今本官推荐了,你们又说还要考核,你究竟在耍谁?” 他抬手,玄一上前:“将军有何吩咐?将士们在外候着呢。” 卫昭阴沉沉道:“诸位,我没有功夫与你们多说,你们若再不体面,我就替你体面,别给脸不要脸。” 官员噤声,忘了,平原王虽然平日笑眯眯的,但她发动过宫变,而卫昭...卫昭就不必说了。 一个想加九锡,动不动就要弄死人的权臣。 赵至洁率先同意,“卫少傅推荐的人,本官信得过,年轻人们,我带你们去领官服用具,咱们以后就同僚了。” 由圆滑的他带头后 ,其他官员不再坚持,捏着鼻子接受。 于是乎,今年通过科考的学子皆被安排官职,朝廷人才得到补充,行政效率大大提高。 而这些人上任后,全力拥护江夷欢,她的声望水涨船高。 官员们后悔得抽嘴巴子,他们真傻,真的。 他们单知道拒绝考核,就能将官位留给自家人了。 但忘了拒绝后,卫昭也能引荐,以后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赶紧奏请:陛下,臣等觉得,以后凡科考通过者,无需五品以上官员推荐,由相应官署考核通过后,便可入仕。 新帝与江夷欢齐声道:“这可是你们说的啊?” “是,请陛下准奏。” 新帝如他们所愿。 卫父反应过来,平原王这是...用阳谋摆了他们一道,下一步她是不是要做太子了? 他不怀疑江夷欢是章德太子的亲生女儿。但对先皇遗诏尚有疑问,先皇不大可能将帝位传给孙女,孙子还差不多。 初冬之时,东宫为白雪所覆,厅外梅香扑鼻。 厅内,江夷欢着银红色家常服,给曲灵珠烤梨吃。 曲灵珠满足道:“这梨味儿真好,你那江哥哥是不是在躲着我?只要我在,他就不凑近你。” 江夷欢道:“他这人吃过不少苦,轻易不会与人亲近,你得慢慢来。” 她瞧得出来,曲灵珠是真喜欢哥哥,但哥哥很难真心喜欢谁。 曲灵珠叹道:“ 我懂,哄儿郎如烹制山珍,要小火乱炖,不能用猛火。对了,你的《盐铁新法》编好了吗?” 江夷欢揉揉眉心,“已经编好了,以后盐铁开采权与售卖权,皆由中央管控,并制定价格,打击私盐贩子。” 曲灵珠咬梨,“殿下,盐贩子也有盐贩子的作用,比如缺盐时,他们能拿出盐来,说实话,盐贩子出价比朝廷高,盐户们乐意将盐卖给他们,双方都获益不挺好?” “是,他们是获益了,但最终高昂的落在百姓头上,这怎么能行?” “那也没办法,总有人买得起,总有人买不起。” 江夷欢抓起军演沙盘的细沙,堆成沙堆。 “沙堆上最上面的尖尖是权贵,他们是买得起高价盐。但往下是更多的百姓,他们买不起啊。权贵能在尖尖上,是因为有底下的沙子在支撑。一旦下面的沙子不干了,沙尖还有吗?” 权贵们处于高位久了,容易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才重要,却不知基石塌后,他们也完了。 曲灵珠怔了半天,方道:“我明白了,但你的《盐铁新法》真能实行?” “我打算明年成立盐铁司,主管盐,铁,兵器,推行《盐铁新法》。” “这么大的事,朝臣们答应吗?” 江夷欢拂了拂衣摆,“我已给他们适应的时间,也该他们适应我的,谁若再阻拦——” 她停顿下来。 殿外,两位男子缓步而来,一位披银狐氅衣的卫昭,一位是深青锦袍的新帝。 卫昭跃上台阶,“小呆子,我给你摘了花!” 新帝也笑,“妹妹,我也有东西给你,是早就属于你的东西。” 第154章 夷欢应该是皇太女吧? “哥哥要给我什么?” 新帝从怀里取出正红色云气龙纹布帛,“这是册封你为储君的诏书,我已与钦天监商量过,十日后是大吉日,给你举办册封大典。” 江夷欢接过布帛,捧着看了半天,深吸口气,“.....多谢哥哥。” 新帝抚向她发顶,“开心些,咱们萧家的江山,以后就交给你了。” 父皇从章德太子手中夺走的东西,兜兜转转,还是他们的。 曲灵珠打趣道:“殿下欢喜傻了吗?给我看看。” 曲灵珠替她高兴,“殿下,诏书能给我看看吗?” 江夷欢递给她。 “咦,为何是皇太子?夷欢是姑娘,应该是皇太女吧?” 江夷欢笑了笑,她很喜欢皇太子这个称呼。 卫昭道:“ 若女子为储君叫皇太女,那男子岂不是要叫皇太男?陛下是不是叫男帝?而我叫男太傅?听着很不顺耳。‘子’ 这个字本身,就是男女通用,刻意强调女子身份,是不自信吗?她就是皇太子,堂堂正正的储君。” 以后江夷欢登基,她也不会称女帝,她是皇帝,是天子,是君主。 江夷欢环住卫昭的脖子,他最懂她。 新帝不由感慨:“少傅啊,你虽未参加科举,但你若写起辩论文章来,肯定不错,朕看好你。” 卫昭磨牙,能不能少提几句?做为科考榜首的未婚夫,他也有压力。 消息传到朝臣耳中,他们懵住,除了江夷难的拥护者外,余人都抗议加嘲讽,他们无法接受女子做储君。 江夷欢丝毫不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颇有唾面自干的雅量。 对她的话说:我已是赢家,他们废不掉我的,若我跟他们计较,多掉价啊? 她不计较,卫昭却要计较。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招,骂江夷欢的声音渐渐消失。 江夷欢忧心道:“卫昭啊,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是不是又威胁要弄死他们?” 卫昭道:“那倒没有,我没那么暴躁,我就是说,他们若再骂你,我就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的意思是割了他们的舌头,割了舌头就永远不能说话了。” 江夷欢:“......” 割了舌头自是不能说话,但朝臣们显然不是这么理解的。 孙峻臣捧着诏书,在章德太子灵前跪下。 “殿下看到了吗?你最疼爱的女儿,她执掌东宫了!你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她顺遂无忧。” 他掩袖而泣,在灵前枯坐许久。 江夷欢同卫昭来找他,见他肩膀在抽动,两人暂时不上前。 江夷欢闷闷道:“孙叔叔这些年一边逃亡,一边为我暗中布署,过得实在艰难。” 卫昭道:“他是艰难,但把你丢给无用的江千里,让你吃尽苦头,你若没点本事,岂不早死了?他不懂女儿家要娇养吗?” “他也没办法,当年那种情形,哪有条件娇养我?再说若他过分关注我,定会引来先皇的人。若没有他与哥哥,我早就死了。我此生感激他们。” 江千里那么骄傲,却愿意为她勾搭富贵妇人,给她换好吃的,她那时不懂事,只觉得哥哥厉害。 如今想来,真是.... 卫昭道:“你啊,只记得别人对你的好。你便宜舅母当年把你们赶出去,你还给她生意做,还栽培她儿子,江千里都不愿意理他们。” 许氏有时会来东宫献殷勤,江夷欢好生招待之,但江千里从不搭理她。 江夷欢捏住他修长的手指抚摸,“舅母是势利,但也不坏,他们做生意本分,还能分利于我。表哥们有本领,我栽培他们,他们也忠于我,我喜欢这种关系。至于哥哥不认他们,我也尊重他的选择。” 卫昭深深望着她,江夷欢轻咳,“为何这般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在看,你怎么就这么招我喜欢?” 江夷欢轻笑,“你也招我喜欢。在遇到你之前,我想象不到,世上有你如此有钱,待我又好的男子。” 那边孙峻臣跪得太久,腿都有些麻了,起身时身形晃了晃。 江夷欢赶紧跑过去扶住他,“孙叔叔,你没事吧?” 孙峻臣语气哽咽,“我没事,我就是高兴,殿下比我想象的更能干,我最初...我最初——” 他本想占据江州,联合西南王,占小半壁江山,而殿下她却要整座萧氏江山。 平复好情绪,去给江夷欢改衣服。 太子是九章衮服,绣日月星辰等,孙峻臣想让江夷欢穿得漂亮,便加以修饰。 头冠上,他将金子融成花朵,缀最上等的红宝石。 众人满眼惊艳,孙峻臣还有这本领? 舅婆不禁道:“孙大人手艺这么好,肯定能讨姑娘欢心,要不我给你相看起来?你努努力,没准还能生个大胖儿子。” 众人忍着不笑。 孙峻臣忙拒绝:“多谢美意,我不愿再成家。” 他当年和自家夫人一起逃出,途中夫人不幸身亡,他无心再娶。 江夷欢道:“孙叔叔,我以后给你养老。” 孙峻臣怔了怔。 他天生严肃,不苟言笑,太子妃曾替他发愁:哥哥啊,你以后讨不到夫人怎么办?那我就多生几个孩子,让最小的给你养老。 一语成谶。 衮服上的金线闪闪,他眼睛发酸,仿佛看到了太子妃。 论起性格,太子妃细腻多思,而小殿下明快豁达,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他余生,要留在小殿下身边,等她给自己养老。 今冬瑞雪纷飞,很快就了登基大典日,江夷欢在已修好的太清宫接受册封。 新帝亲自给她加冠冕,卫昭全程盯住她,嘴角扬起。 而大多数朝臣跟死了一样,他们是被押来参加典礼的,该死的卫昭!笑屁笑! 江夷欢先祭拜天地,再拜祖宗牌位。 钦天监欲言又止,罢了,这是真是天意。 自高自大的圣武帝,临死前被章德太子妃摆了一道,先皇也因着太子妃最后一招,多年寝食难安。 所以,永远不要小看女人。 第155章 当年侍奉太子妃之人,她姓明 江夷欢接任太子没几日,新帝宣布:他身体欠佳,需去往行宫休养,由太子监国,代行天子之责。 朝臣哗然,陛下是傀儡做腻了?受不了了? 新帝宣布完,不管朝臣死活,跑去行宫过逍遥日子。 江夷欢总揽朝政。 送哥哥到行宫后,江夷欢即设盐铁司,推行《盐铁新法》。 简氏兄妹已将西南盐井铁矿盘查过,记录下来,整理成图册呈送给江夷欢。 之前规划的盐铁驿站逐步完成,食盐由盐铁驿站运送到各地,国中存盐充沛,盐荒彻底解决。 江夷欢又派工部农司官吏去往民间,给百姓提供优良水稻小麦品种,改良生产方法,提高作物产量。 并令他们记录收集经验,编攥《农物录事》。 新政推行的风风火火,却也有序。 在国库有了一笔巨款进项后,江夷欢下旨,给官员涨俸禄。 朝臣张张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太子居然会为他们着想?她不是想扒他们的皮吗?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 江夷欢又下旨:从涨俸禄后的次月起,凡官员贪污受贿白银一百两以上者,判戴枷锁流放,永不再录用。贪污两百两以上者,秋后处死。 朝臣:“......” 他们就知道!俸禄不是白涨的,太子一手给香甜甜的糖,一手提血淋淋的刀。 江夷欢笑盈盈,“诸位别知法犯法,你们吃饭的家伙儿就在,若你们犯法——” 贪官污吏有多可恨,她最清楚。 宣布法令后,她派赵至洁去吴州,整治官场。 赵至洁哭丧着脸,他之前和乔少卿去过吴州,那边黑得很。 “殿下,你得多派些人给微臣,微臣不想死。” 江夷欢知道吴州官场有多黑,派青字营的人保护他。 赵至洁没让她收失望,到了吴州,他挽起袖子,大力整治官场。 将犯案官员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不管是哪个世家,哪个派系,毫不手软。 问他怕吗?一点都不怕,因为有太子和卫少傅在背后撑腰。 吴州官场颤动。 朝野震惊。 至此,天下皆知,皇太子与章德太子一样,心怀万民。 但他们也不一样,皇太子比章德太子狠得多,她从不宽容犯案者。 见她如此忙碌,前来东宫探望她的卫芷如不禁唏嘘。 “殿下做个无忧无虑,被陛下宠爱的公主不好吗?做太子多束缚,将来做皇帝更不自由。” 曲灵珠啧啧,“卫家妹妹,你但凡掌过一点半点权力,就不会有此等傻话。我掌西南后,就是西南第一自由人。” 卫芷如才不信她的鬼话,望向江夷欢。 江夷欢摸摸她头发,“芷如,我得说跟你说实话,我其实是国中第一自由人。” 若掌最高权势还不自由,那天下就没有自由之人。 “可殿下还要早朝呢,夏天好说,冬天能要人命,我父亲抱怨过好几次。” 江夷欢笑:“ 多大点事?你且等着,我让你知道什么是自由。” 下次早朝时,她当场宣布:以后早朝,秋季夏季推迟一个时辰,春季冬季则改为午朝。若遇上暴风暴雨暴雪暴晒天气,便取消。有紧急事务,可来东宫找我。 朝臣们,尤是老迈的朝臣,苦早朝久矣,嘴上说:这不太好吧? 心里却高兴死了,早朝只是例行公事,而真正办实事,是在各自官署里完成的。 但有时候形势很重要,他们只能认命,不敢迟到,最多称病请假。 如今太子提出来的方案,他们想大声叫好,但为着体面,生生克制住。 在行宫的新帝得知妹妹改了早朝时间,目瞪口呆。 “什么?居然还能这样?那我从前早朝时,每次都用冷水洗脸,苦兮兮爬起来,与他们大眼瞪小眼,又算什么?” 早知道还能这样,他继位第一天,就这么干了! 一番政令实施下去,已有盛世苗头。 明德殿前,清风吹得落花如雨,江夷欢在批阅奏折。 江千里给她端上燕窝,“妹妹,你可要废除察举制?” 江夷欢停下笔,“科举三年举办一次,朝廷急需人才时,总不能干等着,察举制不失为一种办法,以后选拔人才,科举为主,察举为辅,两者并行。” 她行事松弛有度,必须要做的,她宁愿砍死朝臣也要做,能缓的,她便求稳。 江千里赞成:“确实不能贸然废除。” 他得承认,通过科考入仕寒门子弟固然勤勉能干,但因着出身原因,他们见识有限,行事难免呆板。 而由察举制入仕的世族子弟,也有真才实干者,他们受家族熏陶,见识超乎常人,行事相对活络。 江夷欢知他心思,道:“我父亲也是权贵,但他仁德为民。还有乔少卿,至今不愿回京,他说要说把江州彻底治理好,咱们不能一杆子打死察举制,全盘否定。” 江千里微哼:“章德太子无可挑剔,但卫昭不行,他动不动就要弄死人,到现在还有人想刺杀他。” 说卫昭,卫昭就到了。 他一身华青色衣衫,拾级而上,眉宇间英锐浓丽。 江夷欢快乐的朝他伸出手,“卫昭!” 卫昭嘴角扬起,握住她的手,“咱们回平原王府住几日,给你换换环境。”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江千里啧啧,卫昭瞥他:“我希望某些闲杂人等不要跟着我们,眼力劲这种东西,该有还是得有。” 二人又要斗起来时,孙峻臣来见。 他神色颇有些激动,身后跟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后者虽有些忐忑,但眼神中却迸发出亮光,枯瘦的手颤颤巍巍伸出。 江夷欢想起什么,瞳孔微缩,“孙叔叔,她,她难道是...” “殿下,这就是微臣给你提及过的,当年侍奉太子妃的嬷嬷,她姓明。” 他本以为明嬷嬷不是死于宫乱,就老死了,但没想到她还活着,还主动找上了自己。 明嬷嬷颤声道:“小殿下,老奴没想到你还活着,殿下威名,传得老远老远,老奴都听说了,便来见一见殿下。” 江夷欢心尖发颤,“嬷嬷——” 明嬷嬷泪水布满皱纹,“当年老奴是看着殿下出生的。太子妃在行宫生你时,生了很久呢。” 她泪落如雨。 第156章 当年太子妃让她离开东宫 江夷欢忙劝她,“嬷嬷,你别哭,你先坐下。” 明嬷嬷用衣袖擦眼泪,“孙大人路上和我说过殿下的事情,殿下这些年受苦了,太子妃若是知晓,不知该有多难过。” 江夷欢声音发颤,“明嬷嬷,你与我母亲是何关系?” “我是奉侍你母亲的嬷嬷,殿下的母亲祖上姓涂,与萧氏共争天下,涂氏家族几乎摧毁萧家,但最后落败,涂氏后代被萧氏诛杀大半,剩下的人改姓为江,隐居在云梦泽。你母亲长大后嫁给太子,将我也接进东宫。” 江夷欢口舌发干,“那我母亲接近我父亲,是不是刻意的,她为复仇?” “你母亲起初不知晓她的身世,过得无忧无虑,直到她嫁给你父亲,生下你的哥哥,涂家才派人告诉她真相,并让她伺机杀死圣武帝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我母亲她——” “她不愿意杀你父亲,可涂家长辈不放过她。” 卫昭不由道:“不放过?怎么个不放过?” 明嬷嬷脸皮都在抖,她啐一声,“这帮畜牲!他们说不杀太子也行,但要太子妃和她堂兄生个男孩,将来让这个男孩登基,他们便能夺回江山。” 江夷欢脸色惨白,“.....什么?” 饶是以惯会折磨著称的孙峻臣也呆住。 狠狠一拳砸向墙壁,吼道:“疯了吗?他们疯了吗?涂家祖上也是有能耐的,后代竟如此不堪?” “他们就是疯了!他们不敢光明大正报仇,便驱使太子妃!太子妃断然拒绝,他们便向施压,所幸太子妃的堂兄有良心,他知晓后,便服毒自尽,不令太子妃烦恼。” 太子妃无法接受堂兄因她而死,便告诉章德太子身世,乞求离开东宫,但太子不放她走。 从那时起,太子妃的精神就开始不正常,身体每况愈下。 太子为了照顾她,分出大半精力,甚至为她与圣武帝起争执。 家族世仇,堂兄之死,太子的爱重,让她悔恨,愧疚,自责.....若不是她,涂家人就不会盯上太子,堂兄也不会死,她是祸事的根源。 江夷欢怔了怔,“不不,错不在她,是那帮畜牲!他们该死!” 明嬷嬷难过道:“她本是该这么想,但她心里像是生了场大病,夜夜不得安寝,哭都哭不出来,只想离开东宫,你父亲见她快不行了,忍痛答应,然而她此刻却怀孕了。” 江夷欢心里硬生生的痛。 “她故意从台阶摔下,但小殿下顽强,仍旧牢牢在她腹中。她想用药,被我拦下,药物凶猛,她若服用,自己也会死。发现她的企图,你父亲只能将她软禁在玉花台,令人严加看管。” 众人沉默,如此一来,太子妃岂不更疯? 江夷欢泪水模糊,“...所以她生下我后,便想杀我?” “她一直盼着有个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可生下你后,她总想起死去的堂兄,控制不住自己。她自觉命不久矣,不愿我继续待在东宫,便安排我离开。” 卫昭想到什么,“嬷嬷,崔相又是怎么知道太子妃身世的?” 明嬷嬷冷笑:“涂家见太子妃不配合,便将她的身世告诉崔相,崔相透露给圣武帝。” 江夷欢头嗡嗡疼,她说不出话来,卫昭替她道:“嬷嬷可知,崔相还告诉章德太子,说夷欢是太子妃与别人所生?” 明嬷嬷愣了一会儿,勃然大怒:“他们怎能无耻到这地步?那,那章德太子.....” “章德太子原本不信,但太子妃告诉他,夷欢就是她与别人所生,他最后信了。” 明嬷嬷嗓子发出一阵嗬嗬声。 在那种情形下,太子妃哪会否认?她也许还松了口气呢。 江夷欢望向玉花台,花树浓艳得惊心动魄,像是流不出的血泪。 卫昭知道她在难过,让人安排明嬷嬷去休息,他带江夷欢去沐浴。 雾气缭绕中,江夷欢将脸埋在水里,失声痛哭。 卫昭任由她哭,待她哭累了,抱她去玉花台,令人搬来小榻,让她躺下休息,他趴在旁边陪她。 阳光斜斜照在两人脸上,过了许久。 卫昭亲亲江夷欢的额头,低声道:“日出东方,为扶桑之光,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江夷欢睫毛轻眨,她声道:“我不难过了,卫昭,我要重修思子台。” 虽然国库丰盈,但她将钱花全在刀刃上,有人奏请修皇陵,修思子台,她统统拒绝,但此刻,她非常想修思子台。 卫昭立即道:“修!马上修!咱们不走国库,钱我来出!” 他的钱大多给江夷欢了,所剩不多,决定花家里的,打算用东宫少傅的名义,向卫家借钱。 江夷欢抱住他,翁声翁气道:“去吧,我相信你,你做什么都能成功。” 卫昭得到鼓励,直奔回卫家,孙峻臣知晓后,与江千里打赌:“你猜卫二愣子能借到钱吗?” “卫二愣子应该借不到,他爹多精明,上次我妹妹以陛下名义,向他借的钱还没还呢。” 江夷欢抗议:“哥哥,孙叔叔,卫昭哪愣了?你们别再叫他二愣子,快把他叫傻了。” 江千里轻咳,“咱们不说这个了,换个话题。我不是弄不明白,陛下为何要留下秘诏?他既知太子妃是涂氏后代,怎么还敢将江山给你父亲一脉?有没有可能,你父亲同别人生有孩子?” 孙峻臣沉声道:“不可能,太子不是那种人。” 江夷欢怅然,此事缘由,恐怕只能问死去的圣武帝了。 她眼下最关心的是,卫昭能不能借到钱。 卫昭不愧是卫昭,他借到钱了,卫父出于多方考量,慷慨解囊。 半个月后,思子台重修好,新帝也从行宫回到皇宫,换上龙袍上朝,眼神大亮。 朝臣交头议论,陛下是见江山被太子治理得形势大好,他想摘取果实? 也不是可以。 新帝摸出一打欠条,内疚道:“各位爱卿,朕还不起你们的钱了,朕有愧,朕不配坐这把龙椅,择日由皇太子继位,望爱卿好生辅助她。” 朝臣:“......” 一时不知,是该反驳皇太子继位,还是该追着陛下要债? 不管他们如何想,皇帝与皇太子,一个愿意退位,一个愿意继位,他们都很满意,令钦天监选吉日。 钦天监不敢马虎,又掐又算,又是夜观星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