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omgea》 第78章 自私 这种折磨在宁宴怀孕第五个月的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犹如恶魔一般,将他紧紧缠住,让他苦不堪言。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处都被疼痛和不适所占据。 腰酸背痛如影随形,无论怎样调整姿势,都无法缓解深入骨髓的酸痛,脑袋里一阵阵的眩晕感让他稍一动作就感觉天旋地转。 脚踝和小腿水肿发胀,手脚冰凉,这还算是比较友好的了,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一次次的胎动。 原本应该是充满喜悦和期待的时刻,但对于宁宴来说,每一次却都如同酷刑一般带来阵阵剧痛,额头冷汗涔涔。 在这种情况下,长期得不到伴侣的陪伴,omega会变得敏感多疑,小心翼翼,会在心里无数次推演伴侣的一举一动,会变得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惶恐。 又因为祁远修是S级的alpha,所以宁宴所承受的痛苦远比其他omega更多。 他也是肉体凡胎,时间久了,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那天祁远修不在家,宁宴在他的卧室门口徘徊了很久,犹豫再犹豫,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扒开了房门,信息素从扒开的那一道缝隙中飘来,哪怕是一点点都能缓解疼痛。 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 内心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走进去走进去…… 走进去就会有更多的信息素。 身体全靠这点慰籍支撑着了,他连思考都费劲,本能驱使他走了进去。 衣柜里的信息素气味最重,宁宴在里面挑挑拣拣半天,最后也只敢拿一件,拿起衣服把脸埋进去猛吸了一大口,他那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 做事见好就收,万万不可贪多。 他深知这个道理,但就是不愿意离开。 对于那时的他和孩子来说,这里跟天堂无异。 可能是一下子吸入太多信息素的缘故,他感觉晕乎乎的。 想睡觉。 自从知道后,天天失眠,翻来覆去地整夜整夜睡不着,难得有了困意。 就睡一会儿,就睡一小会儿,不会被发现的,睡一会就走。 周围都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小腿和脚踝仍有些胀痛,他护着肚子,动作缓慢地爬上了祁远修的床,很快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这一睡就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一股凉意袭来,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一脸阴沉的祁远修。 然后…… “我……把你赶出去了。”祁远修的声音沙哑又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干涩的悔意。 思绪回笼,宁宴抿了抿嘴唇,嗯了一声。 “我在你明确不愿意的情况下进你的卧室,你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的……不是的。”如同刀剑逼迫胸膛,迎来的是钻心的疼,两年前一时的愤怒成了如今刺向心里最深的那一根刺。 原来是这么疼…… 记住本站: “都是……我的错。” 宁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太自私。” “应该感谢外面的冷风把我吹醒了,我猛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为这个孩子着想过,我只顾着自己,一意孤行,想有个人陪陪我,却从没想过这个孩子愿不愿意。” 当时是冬天的夜晚,温度接近零下,室内外温差太大,宁宴只穿了一件有些宽大的睡衣,出去的一瞬间,寒意包围了全身,他的牙齿都在打颤,热气不断从身上流失。 他弯腰哆嗦地捡起了地上被扔掉的大衣,拍了拍灰尘又重新裹在了身上。 可能是没有了信息素的缘故,孩子又开始闹腾起来,宁宴艰难地蹲了下来,有些迷茫地看着街上的路灯,祁远修让他滚远点,永远别回来,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离这最近的宾馆也要四公里,幸好还有手机,他叫了个出租车,说是停在枫叶路与中华路交叉路口的位置,还得步行走一段路。 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空荡荡地有些瘆得慌,风很大,宁宴走一会就蹲下歇一会,扶着膝盖喘气,到最后有点坚持不住了。 他坐在长椅上休息了很久,坐着的时候能很清楚的看见肚子凸起了一个弧度,里面有一个生命,这是他的孩子。 又在闹了,得赶快走了。 他起身,磨蹭着没走多久就到了,司机在路边停着车,上车后,他随口说了一句:“师傅,开慢一点。” 司机问他是不是晕车。 “不是晕车,我怀孕了。” 司机让他下车,说不接这单了。 “为什么?”宁宴心里咯噔一下。 “你一脸病相,还怀着孕,死我车上了怎么办?” “不……不会死的。” 宁宴求了他很久,就去最近的宾馆,很近。 司机还是拒绝了:“我劝你赶紧给家人打电话来接你下吧,别的司机估计也不会愿意载你的。” 宁宴被赶下了车。 出租车扬长而去,一句“晦气”隐匿在了风声中。 周围静悄悄的,这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是最冷的时候,大衣根本抵不住这种寒冷,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很红。 他又给祁远修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宁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宁宴:【外面好冷】 他发完短信等了有二十分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宁宴:【求求你了,可以开下门吗?】 还是没有回复。 他一边按摩着肿胀的小腿,一边急切地翻看着手机的联系人。 爸爸妈妈哥哥。 记住本站: 拇指在上面虚虚地点着,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却始终按不下去。 他们睡了吗,应该说什么合适呢,会不会显得突兀?会来接我吗? 就这几个问题,宁宴纠结思虑了将近半个小时。 他紧张地抓破了皮肤,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电话给了宁越。 心里咕咚咕咚地跳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屏幕。 但电话仅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记住本站: 第79章 幻觉 宁宴没再打过去。 气温还在降,他有点坚持不住了,红肿的手指僵硬无比,哆哆嗦嗦地摁了好几次120,但总是摁错,好不容易对了,手机却没电了,瞬间黑屏关机。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家店铺开门,只有路口的那盏路灯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宁宴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缓缓地走到路边的长椅旁,坐了下来。 长椅有些冰冷,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期盼着能有路过的车愿意载他一程。 但一直等到十二点,来往的车辆寥寥无几,他不停招手,却没人停下来。 身体已经冷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思维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各种荒诞的幻觉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涌现。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祁远修会不会早就把门打开了呢?也许他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自己回家。 他把幻觉美化成了现实,越来越深信不疑,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谎言,编造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毅力,让他又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回了家。 但大门依旧紧锁着,幻觉破灭。 他已经耗尽了力气,倚在了墙上,彻底走不动了。 凌晨一点,孩子似乎睡着了,没有了任何动静,风刮得很大,宁宴每次快要睡着时又瞬间惊醒,来来回回好几次,他彻底没了睡意。 他抬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发呆,脑海里不断响起祁远修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自己都还深陷进淤泥里出不去,为什么还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受罪。 爷爷奶奶不会喜欢这个孩子,外公外婆也不会喜欢这个孩子,就连亲生父亲也不喜欢他。 要是这个孩子长大了,会不会问他:“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呢?”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就痛得无法呼吸,明明是他的错,却让孩子感到难过困惑了。 明明是他太自私,从没为这个孩子着想过,明明是他太软弱,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明明是他没能力,从来都反抗不过。 他说不出那句:“有我一个人爱你就够了。”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孩子的成长是需要很多很多爱的,纯粹的,无暇的,不掺杂利益的爱,多到不在意,觉得所有的善意都是理所应当的爱,多到可以随意舍弃也仍有很多的爱。 他一个人,给不了孩子这么多的爱。 甚至还会给孩子带来不幸。 “那天我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打掉孩子。” 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宁宴毕生的力气:“你本来也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孩子也不用再跟着我遭罪,这样……对谁都好。” 他的嗓音带着含糊的哭腔,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对谁都好,除了宁宴。 亲生骨肉,血浓于水,没有人比宁宴更痛苦。 字字句句像是玻璃碎片扎进耳膜,毫不留情地割裂神经,小夜灯的灯光微弱却亮得刺眼,祁远修的脸色比纸还惨白,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瞬间倾斜崩塌殆尽。 记住本站: 四年,他做了无数件错事。 悔意如同无形的藤蔓,疯狂生长着不断缠绕束缚他的身躯,爬满整个胸腔。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好好地对待宁宴,如果他没说过那些伤人的话,如果他从没做过那些事,那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会很相爱,很幸福,会在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孩子,会彼此相伴着走完一生。 但现实是没有如果。 祁远修的掌心发虚发软,轻轻握住了宁宴有些抖的手腕。 他们刚结婚那会儿,宁宴的眉眼总是弯着的,漂亮的脸上是纯真的笑意,说话也软乎乎的,像是在撒娇一样,他当时不在意,但时间久了,后知后觉,才发现宁宴只对他这样说过话。 祁怀书来家里玩的时候把宁宴做的最后一块手工饼干吃了,他当时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开心,但他是大人,跟小孩子抢零食吃实在太幼稚了。 所以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第二天下班,就看到了桌上装满饼干的纸袋,上面有一张便利贴,字迹工整地写着:都是祁远修的。 他一想到这,心脏像被人抽丝剥茧般地撕碎了血肉,剪断了血管,挖空了内里,温热的血液一点点流干,只剩下了干枯的疼痛。 他曾有数不清的机会,却任由它们如水流般溜走了。 手腕不知什么时候从掌心逃离了,祁远修看向了宁宴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下,他只能看见无尽的疲惫与小心翼翼。 桩桩件件,一言一语,为了坚守自以为是的固执,他每一次都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推开宁宴。 他伤害了这世上最好的人。 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上,祁远修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宁宴先开了口。 “祁远修,你不想离婚是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吗?” “现在你也知道了,我最后的生育价值也没有了,我们离婚吧。” 突如其来的两句话,将祁远修差点砸死在原地。 “你在说什么呢!” “什么生育价值?我不想离婚跟这个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离婚!”宁宴的喉咙里发出了破碎的呜咽声。 祁远修看见他哭,心像针扎似得疼,想把人抱进怀里,但刚伸手就被无情拍开了。 “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记住本站: 第80章 报应 那些独自熬过的深夜,丑陋不堪的过往,郁积于心的委屈,此刻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怎么也流不尽。 每一滴泪珠都像是砸在祁远修的心上,灼烧出一个炙热的大洞,他声音沙哑,艰涩地开口道:“宁宴,你不想看见我,我走,不要再哭了。” 鞋跟在地板上拖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他走到门口又慢慢回头看了一眼。 “我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意。 迈出房门的瞬间,风裹着寒意扑面而来。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祁远修隔着门板将额头轻轻抵上,听着里面细微的动静。 病房外走廊的灯光白得晃眼,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若有似无的风声。 他迟迟不愿意挪步,直到里面没有了动静,才终于坐在了病房外的金属座椅上,和宁宴仅一墙之隔。 祁远修仰头靠在了椅背上,捏了捏酸痛的太阳穴,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双眼。 走廊里冷冷清清的,时不时有冷风穿过,寒意贯穿全身。 他不禁开始想:宁宴当时该有多冷? 一个人在外面零下几度,还怀着孩子…… 心脏发麻发胀,他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了,做的那么绝,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曾经的他不敢。 不敢承认自己对宁宴已经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情愫,于是拼命想掩盖,想方设法地证明自己根本不在意宁宴。 蠢货。 悔恨如同洪流般涌出,他伸出手心遮住眼睛,心口是翻涌的钝痛。 祁远修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看了很久,久到几乎快忘记了寒冷和风声,眼中只有一片白色的虚无,似乎要叫他永远也看不穿。 忽然,有细碎的脚步声碾过地砖,带着熟悉的淡香掠过鼻尖。 祁远修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神来,坐正了身体,果然见宁宴朝他这边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宁宴的脸有些苍白,祁远修连忙起身,迈开长腿走了两三步就到了他的身前。 他脱下衣服披在了宁宴的身上,神色焦急地询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宁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舒服。” “睡不着吗,是不是饿了,外面冷,我们进去说。” 他说着就要把宁宴往屋里带。 “我不冷。”宁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把披着的衣服脱了下来,双手拿着推到了祁远修的身上。 祁远修顺手接住了衣服。 “我不需要你在外面守着,你走。”宁宴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是我在外面吵到你了吗?” 记住本站: “对。” 祁远修看着他,好一会没说话。 他磨磨蹭蹭,始终不愿意走。 “我会安静的,能不能让我陪着你。” 宁宴皱眉说道:“我不需要!” “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打扰到你。” 消毒水的气味凝滞在空气里,祁远修的眼睛里映出近乎卑微的祈愿。 “让我留在这儿吧。” “……” “随你便。”宁宴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又回了房间,他瘦弱的背影有些颤,门被重重关上。 祁远修盯着门愣了一会,然后又坐了回去,他双手抱臂,嘴唇紧抿,侧头阖上了双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意识渐渐变得朦胧,变成了一片虚无,似乎是要昏昏地睡去了,梦里也是一样的静谧与苍白。 恍惚间,祁远修似乎能感觉到宁宴就站在他的旁边。 好像不是梦…… 祁远修猛地睁开了眼,正好与刚踏出房门一步的宁宴对视上了。 宁宴的脸上有些慌张。 祁远修有些惊诧,怎么还没睡? 又要趁他不在偷偷逃走吗? 他的心脏猛然跳动地极快,一下子冲到了宁宴的身边。 祁远修紧张地喘着粗气,强硬地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手掌紧锁住了宁宴的腰身,嘴里不停呢喃道:“别走……别走。” 冰凉的手掌触碰到的是温热的肌肤,不是梦,宁宴也还没走,他此时却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心里一阵阵地后怕。 要是他刚才没有坚持留下来,要是他没有及时醒过来,宁宴是不是就又走了? 下次见他还要找多久? 还要再等多少个二十五天? “松开。”宁宴的声音微弱。 祁远修抱得更紧了,似要将宁宴整个人融进骨血里。 “松开!”宁宴使劲推开他。 他没松开,而是又打横抱起了宁宴,把人带回了病房内,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你不走,我走还不行吗?为什么要拦我!”宁宴生气地吼道。 祁远修的身体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只有声音清晰可闻。 记住本站: “你要去哪,我陪你。” “去没有你的地方!” 祁远修掀开被子盖在了宁宴的身上,说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能满足,只有这个不行。” “你再可怜我一次吧,行吗?” “你滚出去!!”宁宴偏过头不再看他,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好。”祁远修应道,“我就在外面。” 关门声落下,屋子里又变得漆黑,宁宴迷茫地看着这黑暗的空洞。 他的身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可利用的呢? 他不能再给公司带来利益,也早已失去了年轻的容貌和躯体,失去了omega特殊的生育能力,不再乖巧,不再事事都顺着祁远修。 为什么祁远修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他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等着他,祁远修说的每一次“我爱你”都让他无比惶恐和担忧。 这爱中掺着的是报应,是裹着甜蜜外衣的毒药,是隐在心里的暗箭。 他这残破的身体,一次风浪也经不起了。 记住本站: 第81章 讨厌 他孤零零地在外头坐了很久,直到有丝丝亮黄的微光透过玻璃落在脸上。 天快亮了…… 他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门发出细微的响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一个人,没有被他的动作所吵醒。 祁远修的步子迈得很轻,慢慢走到了床侧,他坐了下来,盯着宁宴看。 许是屋内温度太高,宁宴的脸颊微微发红,轻抿着淡色的嘴唇,似乎睡得很香。 心里忽地生出无限柔软,祁远修伸出一根手指,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脸颊的时候,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地猛然收回。 他的手指微蜷,僵硬地往上移,轻轻拨开了宁宴额头上的碎发,露出了带着些潮意的眉眼。 似乎是觉得有些痒,宁宴眉头微蹙,但很快恢复原状,只不过眼睫仍有些颤,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祁远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是这样看着,心就快要融化了……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十分轻柔地亲了下宁宴颤动的眼角。 怕吵醒宁宴,所以动作很轻缓,可没想到,宁宴还是醒了。 双眼像是含着一层雾,湿漉漉地看了祁远修一眼,接着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睡着了,好像没看到祁远修这个人一样。 祁远修愣了好一会,他回味着刚才的触感,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宁宴怎么这么烫? 没过多久,医生便赶到了病房,仔细地检查起宁宴的身体状况来。 祁远修站在一旁,焦急问道:“医生,他到底怎么了?情况严重吗?” 医生看了一眼体温计,接着对祁远修说道:“别担心,只是有点发烧,不是什么大问题,吃点退烧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听到医生的话,祁远修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吃完退烧药后体温的确降了下来,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又复升了上去,体温直逼三十九度。 换了好几个医生,吃了许多药也仍然不见好转,就这样升升降降,持续了整整三天。 祁远修紧绷着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一边在病房里线上处理工作,一边照看宁宴,这些倒是算不了什么,最令人烦躁的是时不时就要过来一次的林宁。 “哥哥,我买了橘子,你吃不吃呀?”林宁还没进门,声音就破门而入,一溜烟地窜到了宁宴的身边。 “嗯。”宁宴的声音淡淡的。 “我给你剥。”林宁说道。 “我自己来吧。” 林宁夺过了宁宴手里的橘子,说道:“我来就好了,我爱剥橘子。” “如果不是我亲手剥的,我就会伤心,哥哥你忍心看我伤心吗?” “不……”宁宴顿了一下,收回了手,说道,“你剥就是了,不要伤心。” “好。”林宁笑着说道。 记住本站: 祁远修就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个电脑,黑着脸看着这两人的其乐融融。 林宁那天在病房里也守到了晚上,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把他叫走的,他那时才发现,自己本来要送的文件还没送,于是急忙开车送去了。 他第二天就又来了,还专门请了假,大张旗鼓地闯进了病房,说是让祁远修去工作吧,他来照顾宁宴。 祁远修气笑了。 他怎么可能让林宁来照顾? 他巴不得林宁滚远点,越远越好,别总是来骚扰宁宴。 但自从宁宴醒过来后,就对他表现出明显的冷漠和疏离,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沉重的阴霾笼罩着,闷闷不乐。 只有林宁来的时候,宁宴的脸上才会稍稍露出一丝笑容。 这也就是宁宴生病了,他暂且能容忍,一旦病好了,他绝对不会再让林宁出现在宁宴的视线范围内,哪怕只是一眼。 在医院大概住了一星期,宁宴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体温仍然偏高,但属于正常的范畴,可以办理出院了。 医生建议宁宴好好在家休养休养,最好不要出门,毕竟是冬天,他这身体,稍微染上点风寒可能就会大病一扬。 这恰中祁远修下怀,他自然积极谨遵医嘱。 于是,宁宴一觉醒来,发现天花板变了个颜色,明明睡觉前还在医院的病房,一睡醒就不知道到跑哪里来了。 他迷糊地撑起身,想要下床,左手却突然被一个陌生的东西给硌了一下。 他皱眉,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无名指上,一枚精致漂亮的戒指映入眼帘。 “好看吗?” 低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宁宴的身侧传来,带着丝丝寒意。 宁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的身体猛地一抖,慢慢地向左扭过头去,目光缓缓落在了发出声音的人身上。 与祁远修一瞬间对视。 “这个戒指,是我那天出差回来就要送你的元旦礼物,比那个破手表贵十倍,喜欢吗?” 宁宴平复了好一会儿被吓得不停乱跳的心脏,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是一对的意思。”祁远修也伸出左手,露出跟宁宴一样的戒指。 一对? 宁宴摘掉了戒指,用力扔了出去,戒指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撞在了墙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想要。” 祁远修的身体僵了一瞬,紧接着把他的那个戒指也扔了出去。 “你不喜欢,那不戴这个了。” 他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一对戒指,金属戒圈上镶有一颗鲜蓝色的小钻,闪着细碎的光。 祁远修先是给自己戴了上去,接着抓住了宁宴乱动的手,戴在了他清瘦漂亮的无名指上。 记住本站: 真漂亮啊。 戒环正正好好地贴在莹白的肌肤上,像是艺术品。 祁远修吻了下宁宴的手指。 “你干什么!”宁宴使劲甩开了祁远修的手,惊恐地捏紧了被角。 他摘掉戒指,似是要再扔出去,祁远修此时说道:“你也不喜欢这个吗,我再换一个好不好?” 宁宴调转方向,把戒指甩在了祁远修的身上,怒喊道:“我都不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全都讨厌!” 记住本站: 第82章 我们的家 祁远修摊开了手心,钻戒小小的一个,他垂眼,又慢慢攥紧了。 四年前宁宴送他的那枚戒指,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没有镶嵌宝石,也不见复杂雕花,只刻有一道月牙极为安静清浅。 如此简单的款式,可他怎么找都找不出来一模一样的了。 戒指,对宁宴意味着什么呢? 应当是很重要的存在吧。 精挑细选了很久,满心欢喜地送出时,换来一句“垃圾”。 宁宴是怎么想的呢?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 原来…… 是这种滋味。 “你不喜欢,那就不戴了。” 戒指被祁远修放在了桌上,他朝宁宴伸出手,说道:“饿不饿,我们去吃早饭吧。” 他的手晾在了半空中,宁宴根本没有要搭上来的意思。 “这是哪?”宁宴左顾右盼地问道。 这个房间很大,墙的颜色是熟悉的淡黄色,卧室布局也有些熟悉,但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是我们的家。我把二楼的一个空房间重新装修了一遍,就按照你之前的卧室来的,我们两个以后就睡这儿,好不好?” “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宁宴突然反驳道。 “宁宴,这是我们两个的家。房产证上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结婚证上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所以呢?”宁宴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两年前也是这样啊,有什么用呢? 只要祁远修觉得厌烦了,他还不是只有被赶出去的份吗? “总之,我不会住这里的。” “那你想去哪?连安全保障都没有的出租屋吗?”祁远修问道。 “可以啊,只要没有你,我哪都能去。” 在出租屋里住着,起码不用杞人忧天。 祁远修的眼里闪着些许暗光,说道:“我说过了,所有的事都能答应你,这个不行。” “医生说了,你要好好养养身体,我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阴冷的出租屋了,出租屋的东西已经叫人搬来了,一件也不少。” “那病好了呢,你会放我走吗?” “不会。”冷冰冰的两个字。 宁宴好久都没说一句话。 记住本站: 他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再次睁开,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吧,去吃饭。”祁远修打破了安静,牵住了宁宴的手。 宁宴甩开了祁远修的手,翻身下了床,赤着脚踩在了铺得厚厚的地毯上。 “鞋子呢?”他左看右看。 宁宴找鞋子找得正认真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悬空而起——祁远修把他抱了起来。 “放下来。”宁宴冷声说道。 “光脚踩在地板上会着凉。”祁远修没放下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慢慢走着出了卧室。 “那我的鞋去哪……” 宁宴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中止了。 他从二楼向下俯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不过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怎么变化这么大? 所有的墙壁被刷成了跟卧室一样的淡黄色,楼梯旁原本挂着的抽象冷僻画作,如今换成了温馨的风景油画,客厅里的深色皮质沙发被换成了柔软的米色布艺沙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也全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 整个别墅像是由极冷调转变为了暖色。 祁远修一步步地抱着宁宴走到了一楼。 宁宴这才注意到,一楼怎么还有其他人? 有一个戴着高帽子的,他能认出来是厨师,其他人穿着统一的工作服,难道是……佣人吗? 祁远修什么时候聘请佣人了,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吗? 虽然这些人都很有职业素养,没有往宁宴这个方向看过一眼,只低头做自己的工作,但他被祁远修抱着,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和不适。 “放我下来。”宁宴说道。 祁远修把他抱到了沙发上。 一旁的佣人递过来一双羊绒拖鞋,宁宴伸出手,刚想接过,但被祁远修抢了先。 “给我。”宁宴伸出手。 “我帮你穿。”祁远修蹲下说道。 “穿个鞋而已,我用不着你——啊!” 脚心传来痒意,祁远修毫无征兆地捏住了他的脚,宁宴被吓得条件反射,一脚踹在了祁远修的胸膛上。 祁远修闷哼一声。 宁宴有些慌,说道:“你……你没事吧?我都说了……用不着你帮我穿!” “没……”祁远修刚想说没事,这一脚轻飘飘的,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但看到宁宴有些着急的神色,他忽然改了口:“胸口……有点痛。” “啊?”宁宴没想到自己那一脚踹得这么严重,“那……那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是你踹的我,你不负责吗?”祁远修捂着胸口说道。 记住本站: 宁宴还真被他唬到了:“走,我带你去医院。” “咳咳……不……不用,没那么严重。”祁远修刻意地咳了两声,拒绝了。 “就是有些闷痛而已,你帮我按按吧。” “我?”宁宴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我不会啊,要是用力不当,二次伤害了怎么办?你快去医院啊,不要讳疾忌医。” “没事的,你随便按,我就是……”祁远修盯着宁宴的眼睛看,“我就是心口堵得慌。” “……” 踹伤了祁远修,宁宴的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因此没有多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好吧……这是你说的,那我试一下吧,疼了可怪不着我。” 白皙的手隔着一层布料,轻按在了祁远修的身上。 “这里……疼吗?” “不是这儿。” 宁宴往下移了一点:“这里?” “嗯……再往左。”祁远修说道。 宁宴乖乖照做。 “再……再往右一点。” “哦。” 宁宴按了好一会,手都有些酸了,他活动了下手腕,犹豫着说道:“好……好了吗?” “实在不行你就去医院看看吧,我也不是专业的。” “好了。现在不疼了。”祁远修回道,“谢谢你。” “我帮你把鞋穿上吧,可以吗?” “……” “嗯……”宁宴没敢再乱动,安静地坐着,等祁远修帮他穿好鞋子。 记住本站: 第83章 相斥 他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一下子想起来,好像一直都没见过自己的手机。 祁远修帮宁宴穿好了鞋,坐到了他的身侧,说道:“手机摔坏了,明天下午会有人送来新的……你要手机做什么?” “……” “……手机是必需品啊,没了手机怎么生活和工作?”宁宴理所当然地说道。 祁远修的脸色有些沉,说道:“你想去工作?” “嗯……”宁宴应了一声,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祁远修这个语气…… “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去。” 宁宴皱起眉,静静地看着祁远修。 他的身份证护照等等的各种证件都在祁远修手里,就算想走也不容易,这还不够吗?居然不让出去工作? 良久,宁宴才问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祁远修……你知道我今年几岁吗?” “二十八。”祁远修很快答道。 “……我不小了,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 “怎么不合适?”祁远修不甚在意。 看着祁远修无所谓的态度,宁宴突然觉得很累。 他说道:“首先,我是一个成年人,也没有残疾,生活可以自理,完全不需要别人的照顾。其次,工作跟养病难道冲突吗?不去工作那我还能做什么?每天在家自娱自乐,虚度光阴吗?” 祁远修不为所动,定定说道:“你现在是病人,身体还很虚弱,工作徒增劳累,最终只会积劳成疾,累垮了身体,得不偿失,不出门,待在家里才是养病的最优解。” “而且你一个人照顾自己存在很多不足之处,比如时间和精力有限,无法兼顾所有事情,或者缺乏专业的知识和经验,导致生活质量不高,相比之下,我来照顾你不是更好吗?” 空气罕见地安静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宁宴扶着额头,似是在思索。 “养病是一个模糊的词,不能确定病好了的标准是什么,要是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好了,但你不这么觉得,那我是不是就要永远要待在家里呢?” “长期这样,极有可能会跟不上社会节奏,严重甚至会与社会脱节,这些你没想过吗?不工作不劳动不思考,人迟早会废的!” “不会的。”祁远修否定道。 他眉毛微挑,仔细地扫视了宁宴一眼,语气淡然:“你想出去活动,这当然没问题,随时都可以。不过要跟我说一声,我陪同你去,或者我派人跟你一起,确保你的安全。” “散步逛街旅游……接触社会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非要上班。与社会脱节,不可能的。” 宁宴闭了嘴,突然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跟祁远修浪费口舌了,根本就没用。 说得有理有据,他都快被祁远修带偏了。 宁宴又扫视了一圈房屋,这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装了许多监控,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新雇的佣人应该也是用来监视阻止他出去的。 这倒像是一个自由的牢笼,自由是指在祁远修的掌控下被允许的自由。 类似“软禁”的生活不知道要过多久,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被祁远修安排好了,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 记住本站: 时间越长,他很可能就越会依赖祁远修,失去自我,最终会逐渐适应。 太可怕了…… 宁宴很早就知道了,他跟祁远修不合拍,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两人三观不同,思考方式不同,处理问题的方式自然也大相径庭,这样大的差异根本不可能靠时间磨合消除。 宁宴若是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综合考虑分析,他不会跟祁远修在一起的。 他想,祁远修若是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应该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因为他们两个,根本没法正常的共处,相处方式有很大的问题。 但偏偏纠纠缠缠,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算什么呢?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祁远修去上班后,宁宴绕整个别墅外院转了一圈。 “别再跟着我了。”他一边走着,一边对身后的佣人说道。 “不好意思,照顾您是我的份内工作。” “我要去厕所了,你也要跟着吗?” 佣人停下了脚步:“我就在这里等着您。” 宁宴悄悄绕到了房后,这里的监控没那么多,他赌一把不会被看见。 墙有些高,宁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翻过去。 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得走。 其他的事暂且不论,他是一个正常人,首先得为自己未来的生活考虑。 长期不工作,会对人际交流和社会经验变得生疏,他要是习惯了这种“被照顾”的生活,以后很难再改过来。但凡祁远修觉得腻了,又想把他赶出去,他无计可施,到时候就真的成一个废人了。 祁远修在他心里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保障,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是抗拒的,所以必须得给自己另谋出路。 宁宴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助跑了一段后,他一脚蹬地起跳,双手抓住了墙沿,小腿勾住了墙往上沿,慢慢翻到了最高处。 宁宴蹲在墙上,冷风刮过,他打了个寒颤。 “您注意安全。” 沉稳的声音突然从墙下传来,宁宴心里一惊,他僵硬地往下看去——墙外居然还有五六个黑衣保镖,个个身形魁梧,肌肉发达,此刻他们都齐齐看向宁宴。 祁远修疯了吗? 宁宴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心脏一跳一跳的。 没事。 起码清楚自己还有力气能翻过墙,他的证件都还在祁远修手里,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偷过来,再慢慢研究怎么彻底逃出去。 记住本站: 第84章 报警 宁宴又发烧了。 就因为在寒冷的室外转了几圈,翻墙蹲了一会,吹了点凉飕飕的风。 他被保镖带进屋子里后,没过一会,就开始头晕眼花。 宁宴吃了退烧药,此刻躺在了柔软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屋内的热气氤氲缠绕,但他仍觉得有些冷,脸色通红,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眼神呆滞,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宁宴似乎能感受到有力量在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失。 他眨眨眼。 自己到底是…… 怎么了? 房间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人,穿着白大褂,似乎是医生。 过了一会,医生也走了。 宁宴的头似被重物撞击般得疼,晕晕乎乎,天旋地转。 窗帘被拉住了,即使是白天,屋内依然灰暗。 有微小且模糊的黑斑不停在眼前浮动游走,一跳一跳的,像是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虫子。 是幻觉吗? 好奇怪…… 恍惚间,似有皮鞋轻敲击地板的声音传进耳里。 哒哒哒哒…… 祁远修急匆匆地从公司赶了回来,衣摆带起的风打着旋,他冷硬的眉间带着潮湿的寒意,嘴唇紧抿,坐在了床边,一错不错地盯着宁宴看。 “你翻墙了?” 宁宴眨眨眼,模糊地能看见有个人影在他的视线里,声音忽近忽远。 “嗯。”他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宁宴问完后,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很傻。 他早就观察到了,别墅里有大把的监控和眼线,他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跟谁说了什么话,祁远修恐怕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祁远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拿给了宁宴看。 360度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把宁宴的脸照得很清晰,里面的画面是他翻到墙头的那段,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被仔细地捕捉下来,连最微小的细节都一览无余。 祁远修掀起薄薄的眼皮,语气淡淡:“翻墙的动作,很标准,很漂亮。” “嗯……谢谢。”宁宴有气无力地回道。 祁远修朝被子抬了抬下巴:“手伸出来,我看看。” 宁宴没有动作,垂着眼睫不说话。 见他神情恹恹,很累的模样,祁远修便自己顺着被子的缝隙里摸了进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记住本站: 很烫。 摸着像是要融掉了血肉。 宁宴的左手被祁远修轻轻地拉了出来,被热气熏的有些发粉的手忽然暴露在外面,手指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只轻轻一点的动作却忽地像叩到了人的心尖上。 细嫩的掌心全是被粗糙的墙壁磨破的伤口,大小不一,凌乱不堪,有的还往外渗着血,可想而知当时宁宴用的力气有多大,毕竟要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 年轻时身体灵活,翻墙毫不吃力,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生了病,身体虚弱,想要爬上墙就要耗尽全部的力气,这无疑是在透支身体。 祁远修小心地给他上着药,动作轻柔缓慢,生怕宁宴痛着。 左手弄完了,就是右手,右手弄完了,祁远修就掀开了下面一角的被子,把睡裤往上卷,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小腿,被墙体磨破了好几处皮肤。 他眼里有些触动,手指轻轻点了点这些伤痕,说道:“给你买个梯子吧,到时候想上墙就不用徒手爬了。不过呢,记得要穿厚一点,不要着了凉。” “或者从地面建一个直通墙顶的阶梯,这样连爬都不用爬了,走两步就能上去,你觉得哪个好?”他说完看向宁宴。 宁宴慢慢闭了眼,还是一句话也不愿意说,脸颊红红的,像是火苗在燃烧。 祁远修也不恼,只缓缓将小腿和膝盖也上好了药,替宁宴盖好了被子。 “医生说,这次烧不了多久。退烧了,你想去哪玩?我陪你。” 宁宴掀开沉重的眼皮,乌黑的眼睛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混沌虚浮又沉寂冷漠,沙哑的声音像磨破的玉石,忽然说道:“我要报警。” “……” “好啊。”祁远修欣然应下,“明天就去。” 他说完后,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索着,很快就找出了两个红本本。 找出来后,祁远修躺在了宁宴的身侧,两人挨得很近,呼吸交缠错乱。 他随便拿出了一个红本本,掀开,露出了里面的红底照片。 “马上到结婚纪念日了,等过完年,我们去马尔代夫吧,你想去看海吗?” 祁远修说完后亲昵地蹭了蹭宁宴柔软的黑发。 “我要报警。”宁宴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 祁远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可以呀,没说不让你去。” 他又轻轻摇了摇手里的证件,盖章红得晃眼:“但你没想过吗?丈夫照顾生病的妻子,我犯了什么罪,嗯?” 宁宴盯着那张红底照片,心里猛地涌出了一股强烈想要撕掉的冲动。 他的灵魂,他的身体,他的血肉…… 好像……都被困在这张照片里了。 祁远修又说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工作了。” 这话的确不假,宁宴现在想抬手都费劲,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虚弱得像只不慎掉进水里,无力挣扎的鸟。 似乎再也不能孑然一身地飞出去了…… 记住本站: 他又开始迷茫了。 究竟……该怎么做呢? 路该怎么走……才是对的? 活了二十八年,却始终活不通透。 “好了。”祁远修突然出声,看着宁宴,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如果你能乖乖养病,等明年春天暖和一些了,就可以去工作,你想做什么都行,或者还来当我的助理,你愿意吗?” “不愿意。”宁宴回答地干脆。 “好,不愿意就算了。” 青桔香裹着丝丝冷意,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不断摇晃,倒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 不过对宁宴作用不大,他似乎真的是很累了,眼皮越来越沉,祁远修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宁宴的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没过多久,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宁宴睡着了。 记住本站: 第85章 太阳 若不是隔着一层被子,他现在就已经完全地贴在宁宴的身上了。 感受着从被子里传来的暖洋洋的温度,他餍足地眯起了眼睛,轻拿起手中薄薄的证件,祁远修对着照片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 他眉眼间渐渐笼上了一层漆黑的阴影,眼底细细描摹这张照片。 照得好难看…… 离得那么远。 冰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照片上的宁宴,似要把四年前忐忑不安的神情抚平。 过几天,再补办一个新的吧…… 祁远修把结婚证放回了抽屉里,侧过身,幽黑的瞳仁盯着熟睡的宁宴看。 宁宴仅仅露出的半张脸泛着透亮的粉,带着丝丝潮意,烧红的眼尾仿佛蒙了层薄雾,睫毛乖乖垂下,轻颤着微微晃动。 若有似无的清香糅合了滚烫的气息,好似变得更浓郁,更混沌,变成了无形的,不清不楚的虚线,缠绕盘旋在灼热的指尖。 一点点……一点点地勾着人过来。 祁远修的眼里是克制的冷色,体温并没有因为源源不断的热气而上升,始终有些淡淡的微凉,他需要…… 需要温暖。 谁有呢? 祁远修呼吸沉重,指节微微发白,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故作冷静地往下拉了拉盖在宁宴脸上的被子,露出了整张泛着潮红的,脆弱漂亮的柔和脸庞。 这绝不能怪我…… 祁远修想。 谁也忍不住的。 他像是虔诚的信徒,庄重地慢慢捧起了宁宴的脸,痴迷地吻了上去。 这一吻,就忘情了,发狠了,时间悄悄流逝,热意不断蒸腾。 不知亲了多久。 直到……一滴无意识的清泪,带着透心的凉,悄然落到了祁远修的侧脸上…… 宁宴哭了…… 他还闭着眼,嘴唇被亲得嫣红软烂,似乎就连睡梦中也很不安的模样,眼角不自觉地淌出泪水,一下下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身体微微发抖。 “不亲了。”祁远修轻声哄道:“别哭了好不好?” 他轻拍着宁宴的肩,自言自语,温声软语地一句句哄着,也不管宁宴听不听得到。 没过多久,泪不再流,宁宴似是哭累了,背对着祁远修,侧着身睡了,整张脸都缩进了被子里。 静谧的屋子里充斥着信息素的味道,闻着让人晕乎乎的,祁远修忽地想起了宁宴失踪的那二十五天。 那段日子,像是做了一个虚幻恐怖的梦一样。 屋子漆黑又空荡,死寂又寒冷,即使开着暖气,盖着被子,可手心就是捂不热,永远冰凉刺骨,寒若冰霜,最终变换成坚硬无比的冰锥,自高空落下,狠狠扎进脊梁。 记住本站: 就连流出的血……也是冷的。 为什么这么冷? 骨肉躯体宛若无数只蚁虫啃咬,心脏又酸又麻,恐惧笼罩全身,他不敢想……不敢想宁宴真的离开了,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真的走了…… 自宁宴走了的那日起,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无数个深渊噩梦等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惊醒。 仅存有一点宁宴气息的,是他的卧室,那个温馨的房间,是整个别墅唯一的太阳。 可是…… 太阳似乎也要灭亡了。 不知不觉间,房间的气息越来越淡,轻薄地似雾在缭绕,逐渐消散。 宁宴留的那几个盆栽,无论请多少人来培养,都不管用,全都枯了。 所有的,一切关于宁宴的,全都慢慢流逝了,自祁远修的身侧走过,如同风掠过衣衫,虽留有痕迹,可扭头回看时,却是虚无缥缈,转瞬即逝。 他那时快疯了。 自大学毕业接手祁氏起,他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整整四年,处理过股价崩盘的危机,化解过董事会的威胁,各种各样的麻烦与问题层出不穷,他总能精准判断和果断抉择。 但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这么害怕与惊恐,心口像窝着一团乱麻,他几乎无法冷静思考,盲目地快要翻遍了整个源城。 二十五天……每一天都像在凌迟,直至痛到麻木,直至血肉被一点点剥离躯体,直至血生生流干。 他那时才真正意识到——是他离不开宁宴。 祁远修的手指慢慢从被子的缝隙里溜进,隔着薄薄的睡衣,摸上了宁宴的肚腹,凉意突如其来,宁宴无意识地颤了一下。 祁远修轻轻按了按…… 这里。 原本是有一个孩子的。 现在全没了。 什么也没了。 孩子没了……宁宴也要走了。 祁远修心里很清楚,从宁宴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起,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宁宴这个人,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他提离婚,就已经是在心里权衡了利弊,思虑再思虑,勇敢又坚决地踏出他认为的,当下最正确的一步。 但没想到的是,祁远修不同意离婚,这是宁宴人生计划里的变量,是出错的乱码,错误应该被修复,而不是要宁宴改变想法。 就算祁远修想挽回,想弥补,宁宴也不会给他任何希望和机会,因为人都是向前看的,宁宴不需要无用的忏悔。 宁宴会心软无数次,但心硬只有一次。 坚如磐石,固若金汤。 祁远修无计可施。 记住本站: 既然留不住心,那就只能留住人了。 他不会让宁宴走的。 他有权有钱有人脉,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要把人牢牢留在身边,他会让宁宴慢慢接受的,接受他的道歉,他的忏悔,他的弥补,全心全意地接受他这个人。 宁宴生了病,心情似乎也不很好,不断趋前的灵魂漏了个大洞,这恰好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记住本站: 第86章 一辈子 “嘶……” 嘴唇……好痛啊。 身体慢慢苏醒,比眼睛更疼的是破了皮的嘴唇。 他颤抖地伸出指尖轻触了一下,碰到柔软的瞬间,痛意似电流瞬间使得整个嘴唇都发麻。 宁宴瞬间清醒,艰难地撑起身体下床,拖着步子走到了镜子前,看着自己,他吓了一大跳。 脖颈和腺体周围全是可怖的吻痕,深深浅浅,杂乱无序,可见弄出这些的人有多么疯狂,锁骨和脸颊上也有不少大大小小,被啃咬过后的浅色痕迹,嘴唇最是明显,红肿糜烂地不像话。 睡衣的扣子被人耐心地扣得很整齐,宁宴一点一点的,哆嗦着把它们解开了大半,露出了里面大片大片带着旖旎红痕的皮肤。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呆滞,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久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看着看着,他突然很想吐。 真脏,恶心,垃圾。 像是被人玩烂了随意丢在路边的破布娃娃。 眼里像是能射出利刃,他几乎自虐一般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肮脏的痕迹,心里想的是怎么把这些皮肉都用刀剜下来,泡进消毒水里,再用针线一针针缝上去,一块一块的,肯定很难看。 这么丑的身体,不会再有人感兴趣了,这样就会放他走了。 他想着想着……突然开始害怕起来。 …… 他刚才…… 在想什么? 为什么……在想这些东西? 为什么…… …… 宁宴大喘着气,眼里是不断闪烁的泪花,他呼吸变得困难,身体渐渐开始站不住,一点点往下坠。 直到咚——的一声,瘫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祁远修闻声,匆忙从楼下赶到卧室门口,一下子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人,心脏不住狂跳,几乎是像箭一般地冲了过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宁宴!” 宁宴抗拒他的触碰,自己蜷缩起了不断发抖的身体,双手抱胸,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失声痛哭。 “我们去医院。”祁远修说着又要来抱他。 宁宴还没来得及穿鞋,他此刻赤着脚,胡乱踢了两下祁远修的裤脚,语调支离破碎,说一个字就要喘息一会:“我……不去!你……你……离我……远……远点!” 这点力度对祁远修来说软绵绵的,他一把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可没想到的是,宁宴像条被捕的游鱼一般,挣扎得厉害。 “别乱动,深呼吸。”祁远修把宁宴放到了床上,轻抚着他的背。 记住本站: 宁宴还是哭。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渐渐缓过来,眼睛变得红肿,浑身的力气都仿若被抽干了。 祁远修把宁宴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双手环住了他纤细的腰肢,宁宴软了身子,唯一的反抗就是推了两下祁远修,其他就再也用不上劲了。 祁远修捏住了他乱动的手,像哄小孩那样,轻声细语地安慰,蜜糖般柔和的话语此刻却像是裹着利剑,直直往宁宴的心口扎,周围全是男人的气息,他僵硬地动弹不得,全身像固了一层冰。 流干了泪水的眼睛又一次无助地哭了。 是泪,却像血。 干涩的嗓音发哑,宁宴的气息微弱,他平静又崩溃地问道:“祁远修……你把我当人看过吗?” 往事今昔,他回忆起来,所有的痛苦与不甘似乎全都融进了这个问题里。 仅只是问出来,心就痛若刀绞。 祁远修愣了一下,柔声说道:“你是我的伴侣。” “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 宁宴的神情恍惚,此时他像是变成了那个幼时懵懂的小孩,再一次在心中问自己:一辈子……是多久? 究竟……还要到什么地步呢? 他所能承受的,已经到极限了。 泪像是溢出的痛苦,怎么也流不尽,宁宴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根本……没把我当伴侣看吧?更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意……我说的对吗?” “你明知道我……我发烧了,我难受……你还……你还……” 宁宴的身体一下下地抖,说话都开始变得不清楚:“你还……做。” “是不是……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得乖乖受着?” “是不是……只要能满足你的欲望,我死了也没关系呢?” “这就是……你的……爱吗?” 祁远修的眼里像是泼了一层浓墨,阴郁地有些让人看不清,他偏头看向了宁宴的侧脸,柔和的脸庞上是委屈,是怨恨,是痛苦,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幸福。 他吻掉了宁宴的泪,像是在擦拭易碎的琉璃,声音带着蛊人的沉,说道:“我没做。” “你把我当傻子吗!”宁宴声嘶力竭,指了指身上裸露的皮肤,“这些……都是狗咬的?” 祁远修扫了一眼那些痕迹,心里有些不可言喻的满足。 他解释道:“我只是亲了亲,剩下的……什么也没做。” “让你难过了,对不起。”祁远修垂眼,遮住了眼底不明的情绪,说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宁宴不知所措,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自己可能在无意识间被看光了都不知道,祁远修口中的“只是亲了亲”就弄得几乎全身都是痕迹,这一次可能收敛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反正祁远修根本不会在乎他怎么想的。 记住本站: 只顾着自己。 “你松开手,我不要你抱着。”宁宴板着脸说道。 “好。”祁远修松开了手,问道,“早饭,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吃。”宁宴躺回了床上,恹恹地说道。 “那……”祁远修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被宁宴打断了。 “我讨厌你。”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祁远修,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突然说道。 宁宴睡衣的纽扣是开着的,露出的皮肤很扎眼,祁远修帮他一颗一颗扣好了,低声问道:“是吗?” “嗯。”宁宴回道。 记住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