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尊后,她美色入怀权倾朝野》 第18章 不能轻举妄动 与相国府的岁月静好截然不同,此时的靖王府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 书房内,姬昱将最后一名侍卫也遣了出去,直到确认四周无人,才从袖中取出那封已经看了数遍的信笺。 信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她母亲靖王的亲笔。 姬昱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句,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母亲握笔时的力度。 “吾儿昱儿: 边关军务已毕,不日将返京复命。北狄使节同期抵京,女帝命你代为接待,务必谨慎行事……” 姬昱的目光在“北狄使节”四个字上停留许久,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北狄使节过些日子才到,为何元翎前些日子就到了京城? 三日前,宫中曾设宴款待此子。 姬昱作为靖王世女,自然在受邀之列。 宴席上,那位北狄帝卿元翎就坐在她斜对面,一袭艳红色锦袍,在一众华服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最令姬昱在意的,是那位帝卿看她的眼神,不像其他男子那般低眉顺目,而是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甚至在她举杯时遥遥相敬。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宫灯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能洞穿人心。 “主子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皎月恭敬的上前,奉上了一杯热茶。 姬昱回过神来,将信纸折好塞回袖中,抬眸看了皎月一眼,并未发话。 “看主子神色凝重,可是王爷信中说了什么?” 那信上还带着靖王府的火漆,皎月能看出是姬昭传来的信,自然不难。 姬昱沉吟片刻,倒是没瞒着皎月,“母亲即将回京,还提到了北狄使节一事。你觉得北狄人此时来访,所图为何?” 皎月闻言在姬昱对面坐了下来,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北狄人最擅骑射,每年春猎都是他们炫耀武力的时机,今年却提前月余派使团来访,确实蹊跷。” “正是如此。” 姬昱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而且陛下对此似乎并不着急,今日早朝上甚至没有提及春猎筹备一事。” “陛下心思深沉,必有打算。” 皎月的声音放低了些,“王爷此时回京,恐怕也与这事有关,主子还是要早做准备……” 姬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接着说。” “北狄近年来屡犯边境,王爷镇守边关多年,与他们交手数次。如今突然派使团来访,甚至使节中还有北狄王宠爱的元翎帝卿,现下已经在官舍下榻……” 皎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姬昱,“属下觉得,未免太巧合了些。” 姬昱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母亲信中让我负责接待北狄使团,恐怕这也是陛下的意思,这是试探,也是机会。” “主子明白就好,王爷不在京中这些时日,您处事稳重,朝中多有赞誉。此次若能妥善处理北狄使团一事,必能在陛下面前更进一步。” 姬昱面上却无半点喜色,她重活两室,太清楚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今日是座上宾,明日就会是阶下囚。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高楼塌,不外乎是。 更何况现在这件事涉及两国邦交,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皎月,我总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姬昱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边疆图志展开,“北狄人向来崇尚武力,若真有和谈之意,大可等到春猎之后,以比武结果定谈判筹码,如今提前来访,倒像是……” “倒像是专程为了避开春猎。” 皎月从善如流地接上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姬昱的手指在地图上北狄王庭的位置点了点,“除非他们自知春猎必败,或者……”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或者春猎上会发生什么让他们不得不提前行动的事。” 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新月悬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 “主子打算如何应对?” 姬昱收起地图,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先摸清北狄使团的底细,特别是那位元翎帝卿。母亲不日将回京,在此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主子这也是明智之举。” 皎月点头赞了一声,“不过主子不妨从相国府那边探听些消息,沈小姐与您也算有两分交情,又深得相国真传,对朝中动向想必也能说上几句话。” 更何况,沈公子还心系于她家主子,就算是看在沈翊桉的面子上,沈翊谦也不会不帮衬。 提到沈翊谦,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旁的什么人,姬昱冷峻的面容竟然稍稍柔和了两分,“已经约了她三日后踏青,正好一叙。” 皎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不多言,只是拱手应下,“天色已晚,主子还是趁早休息吧。” 姬昱应了一声,待皎月离去,姬昱重新取出母亲的信件,就着烛火又细细读了一遍。 信末还有一行小字,“元翎此人深不可测,勿近。” 姬昱不由得眉头紧锁,母亲素来谨慎,能让她特意提醒,这位北狄帝卿绝非寻常人物。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焰慢慢吞噬那些字句,直到化为灰烬。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姬昱眼神一凛,迅速吹灭蜡烛,隐入黑暗中。 她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谁?” “主子,是属下。” 外面传来了星罗刻意压低的声音,“主子,宫里来人了,说陛下召您即刻入宫。” 姬昱心头一跳,“备马,我马上就来。” 姬映这个时候召见她,想来也是不想让人发觉,所以姬昱也并未声张,只带了皎月随行。 宫门近在眼前,守卫很快认出了姬昱的身份,恭敬地让开了路。 姬昱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策马而入。 夜色如墨,姬昱策马穿过重重宫门,马蹄声在寂静的皇城中格外清晰。 戌时已过,宫中本该下钥,此刻却为她一人洞开。 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官提着宫灯在前引路,“殿下请随奴婢来。” 第19章 做个选择 姬昱颔首下马,跟在那女官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这不是通往正殿的路,意识到这一点,姬昱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匕首,入宫不得佩剑,这是她唯一的防身之物。 绕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精巧的凉亭临水而建,四周纱幔轻拂,亭中灯火通明。 透过纱幔,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独自对弈。 “陛下,靖王世女到了。” 女官在亭外三丈处停步,屈膝禀报。 “宣。” 姬昱整了整衣冠,迈步上前,按照礼制行了大礼,“臣姬昱,叩见陛下万岁。” “平身。”女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近前来。” 姬昱这才抬起头来,向前几步。 姬映一袭素白常服,乌发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正执黑子沉思。 棋盘上黑白交错,战况胶着。 “会下棋吗?” 姬昱一怔,谨慎答道,“略懂皮毛,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女帝轻笑一声,指尖黑子落下,“姬昭的女儿,错不了。” 她抬眸看向姬昱,目光如炬,“你母亲每次回京,都要与朕对弈几局,胜负各半。” 姬昱眉心微蹙,这事儿她倒是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朝中皆知,靖王镇守边关多年,与当今陛下关系微妙,既倚重又防备。 如今陛下突然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臣棋艺粗浅,实在惶恐,怕是扰了陛下雅兴。” 姬映不置可否,转而指向棋盘,“你看这局棋,白子看似占优,实则已入死局。黑子只需三步,便可绝地反击。”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姬昱一眼,“世事如棋,不是吗?” 姬昱背后冷汗涔涔,女帝话中有话,她还没搞清事情原委,并不敢贸然接茬,只得顺着话头道,“陛下圣明,只是臣实在愚钝,只看得见表面局势。” “是吗?” 姬映轻笑,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笼里,“你这孩子大小就伶俐,就连元翎帝卿前两日都对你赞不绝口。” 姬昱瞳孔微缩。 元翎称赞她? 这绝不可能。 宫宴上他们不过遥遥相视,连话都未曾说过一句。 姬映这是在试探什么? 姬昱想不明白,只能谨慎回答,“陛下说笑了,元翎帝卿身份尊贵,臣又如何能入了他的眼?” 姬映忽然起身,走到亭边望着夜色中的湖水,“靖王不日将回京,你可知道?” “臣也是刚刚收到母亲家书。” “北狄使团来得蹊跷啊。” 女帝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姬昱商量,“他们擅长骑射,却选在春猎前来访,连最受宠的帝卿都派来了……” 她转身直视姬昱,“你以为,他们为何而来?” 看来姬映深夜召她入宫,果然是为了北狄之事。 “臣愚见,北狄近年边境不宁,母亲多次击退他们进犯。如今突然派使团来访,或许……有求和之意?” “求和?” 姬映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个词,“北狄人骁勇善战,若是这次能言和,倒也是件好事儿。” “陛下说得是。” 姬昱眼观鼻鼻观心,就充当个背景板,完全是姬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日朕也瞧出来了,元翎帝卿的确是对你颇为关注,宴席间更是多次望向你的方向。” 姬昱作大惊状,立刻跪伏在地,“臣与那元翎帝卿素不相识,绝无半点私交!” “起来。” 姬映语气缓和,“朕并非责怪于你。” 她伸手将姬昱虚扶起来,“相反,你可曾记得那日你入宫,朕和你说了什么?” 姬昱愕然抬头,“陛下,臣……” 她刚想开言推脱,就听姬映截断了话头,“昱儿,你是个好孩子,正如你所说,那元翎帝卿身份尊贵,也不会辱没了你们靖王府的门楣。” 姬昱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所以,女帝这次叫她过来,纯粹是提醒她别忘了和亲的事儿。 原来如此! “臣……恐怕难当此重任。” 姬昱硬着头皮道,“臣只会耍刀弄枪,不善言辞,恐怠慢了元翎帝卿,届时若是误了陛下大事儿……” 姬昱的言外之意很是明显,不曾想姬映却似笑非笑,“怕怠慢元翎帝卿,就不怕怠慢沈家娇养长大的小公子了?” 姬昱一噎。 女帝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姬昱又不是个傻的,自然听出来了姬映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儿。 这是在点她呢。 “况且昱儿你是靖王之女,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这些朕早有耳闻,何况……”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元翎本就对你有些好感,若是能促成此事,西越与北狄结秦晋之好,你母亲也就不必再受边疆苦寒了,你说是不是?” 姬昱暗自咬牙。 姬映这分明是在逼迫她,逼她在沈翊桉和母亲姬昭之前做个选择。 若是拒绝,不仅仅是便是抗旨不尊,更是对长辈不孝。 可若是答应,母亲信中的那行小字就像是浮现在眼前一般。 那位元翎帝卿神秘莫测,谁知道他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阴谋? “臣……遵旨。” 姬昱沉默片刻,四周都是姬映的人,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只能先低头领命。 姬映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朕给你的信物,见此如朕亲临,你拿着它,好生招待不日就要入京的北狄使节。” 姬昱双手接过玉佩,“是,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姬映忽然伸手抚了抚姬映的发顶,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姬昱浑身僵硬了两分,“你长得真像你母亲年轻时候,当年,朕与你母亲私交甚笃,朕信她,胜过信朕的亲妹妹……” 姬昱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并未接话。 母亲从未提起过与女帝的旧交,朝野上下也只知靖王功高震主,女帝对其多有忌惮。 如今女帝突然提起往事,谁也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另有用意?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记住朕交代给你的事情。” 姬昱行礼告退,退出凉亭时,余光瞥见女帝拾起一枚白子,在指间来回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0章 娶我 月光如水,倾泻在宫墙外的青石板上。 姬昱踏着斑驳的树影,慢悠悠地走在回靖王府的路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北狄与西越接壤,若是能与北狄联姻,确实能缓解边境压力。 虽然姬昭是原主的母亲,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毕竟占了原主的身子,还是要尽一尽孝道的。 更何况,她本意也不愿见兵戈四起。 可是…… 为什么要她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儿? 夜风微凉,却吹不散姬昱眉间的凝重之色。 “主子,夜深露重,还是快些回府吧。” 皎月提着灯笼,轻声提醒。 姬昱微微颔首,却在拐入一条僻静小巷时突然停住脚步。 皎月警觉地上前,却被姬昱抬手制止。 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巷子中央,面上覆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那人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匕首。 “阁下是专程等本殿的?” 姬昱上前两步,见对方点头,抬手示意皎月退后。 皎月犹豫片刻,还是退到了巷口把守。 姬昱又上前两步,就被匕首抵上了颈侧,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皮肤微微战栗。 她却恍若未觉,反而偏了偏头,月光映照下,她看清了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是元翎。 “见过帝卿。” 姬昱唇角微扬,声音平静,似乎现在被劫持的人不是她似的。 蒙面人明显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他收回匕首,摘下面巾,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容。 月光下,元翎的五官深邃,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几分野性。 “靖王世女果然名不虚传。” 元翎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煞有其事的点评了两句,“匕首抵喉还能面不改色,有魄力。” 姬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北狄男子多以魁梧著称,元翎却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透着与西越男子截然不同的野性不羁。 这会儿元翎穿着夜行衣,更显得肩宽腰窄。 “帝卿深夜拦路,不会只是为了夸本殿这一句吧?” 姬昱双手背在身后,月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恍若谪仙。 元翎眉梢微挑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近到姬昱似乎可以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草原特有的气息。 “世女果然聪慧,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 元翎直截了当地开口,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姬昱,一字一顿的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我要你娶我。” 姬昱微微皱眉,那日在兰若寺,姬瑢明明告诉她元翎此行绝非真心和亲,怎么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 “为何是我?” 姬昱不退反进,也向前一步,两人几乎呼吸相闻,“陛下膝下适婚皇女不止一位,帝卿何苦看上我一个宗室之女?” 元翎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姬昱耳畔,“因为只有你配得上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草原男儿特有的傲气,“靖王府手握重兵,你本人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放眼整个西越,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元翎下嫁?” 姬昱微微眯眼,元翎的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可也透露出了他对西越局势了如指掌。 “恐怕要让帝卿失望了,”姬昱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我对政治联姻并无兴趣。” 元翎不恼反笑,“世女以为我方才说的那句话是请求?” 他又上前两步,直接将姬昱逼至墙边,“北狄十万铁骑陈兵边境,陛下为何急召靖王殿下回京,又为何对本帝卿如此礼遇,让我挑选妻主,世女难道不明白?” 姬昱背靠墙壁,面色不改,“威胁对我无用,帝卿若真有意和亲,大可按照礼制递上国书,而非在此行刺客之举。” “刺客?”元翎挑眉,突然伸手抚上姬昱的脖颈,拇指轻轻摩挲方才匕首抵过的地方,“我若真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姬昱呼吸一滞,却未显露半分慌乱,“那帝卿意欲何为?” 元翎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姬昱的耳垂,“我要你心甘情愿娶我……而且,你会答应的。” 姬昱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元翎手腕,反身将他按在墙上。 两人位置瞬间调换,月光下,姬昱的眸子如寒星般冷冽。 “帝卿未免太自信了。”姬昱声音很轻,却不带半分温度,“我姬昱行事,从不受人胁迫。” 元翎也不挣扎,反而笑得更加肆意。 他微微仰头,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姬昱的脸,“不愧是靖王膝下独女,我现在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 姬昱有些无语,松开手退后两步整理衣袖,“夜已深,帝卿若无他事,恕不奉陪。” 元翎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地整理被弄皱的衣襟,“和亲一事还请世女仔细思量,不日就是春猎了,届时,希望世女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我不会同意和亲的。” 元翎轻笑,“是因为相国府那位娇滴滴的贵公子?还是宫里那位金发碧眼的小皇子?” 这样说着,元翎又微微摇了摇头,“姬昱,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元翎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元翎眯了眯眸子,他来之前是打定了主意搅黄这桩所谓的联姻,在他眼里,西越人迂腐至极,根本就配不上他。 可若是与姬昱联姻的话…… 那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元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转身走向巷子深处,背影挺拔如松,“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姬昱站在原地,眉心微蹙。 皎月快步走来,“主子,可要派人跟踪?” “不必。” 姬昱摇头,“咱们走吧,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 皎月点头应下,“主子放心。” 回府的路上,姬昱思绪万千。 北狄局势复杂,元翎此人也是心机深沉之流。 可笑女帝竟然还妄图让她将元翎掌控在手。 姬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元翎那架势,分明是他想掌控别人。 事情太多,姬昱回到府上竟然失眠了一整晚。 第21章 旧相好 转眼到了靖王回京的日子,再加上还有北狄使节随行,所以这日,天边尚且还闪烁着几颗星子,朱雀大街上就已经戒严。 姬昱身着正紫色亲王世女朝服,腰间玉带上悬着靖王府的令牌,站在城门正下方最显眼的位置。 “主子,靖王殿下的仪仗已到五里亭。 姬昱微微颔首,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站在不远处的元翎。 北狄帝卿今日换上了正式的礼服,雪青色长袍外罩银纱,上头用金线绣着北狄图腾,腰间蹀躞带上悬挂着七宝璎珞,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他似乎察觉到姬昱的视线,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旁,崔丽轻咳一声,“世女,按礼制,北狄使节应由您亲自引见。” 姬昱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了崔丽一番。 今早她刚收拾好,崔丽就出宫到了靖王府,说是奉陛下口谕随她一同来接待北狄使节。 也不知道究竟是重视北狄,还是说要监视她和她母亲靖王殿下。 “本殿知晓。” 号角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中,靖王军的旗帜渐渐清晰。 为首是一队玄甲骑兵,其后是三十六名扛着礼器的侍从,再往后才是靖王姬昭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一旁还并行着一匹枣红骏马,马背上坐着一名北狄装束的女子,身材魁梧,面容刚毅。 “那是我国使节团正使阿史那敏。” 元翎不知何时已走到姬昱身侧,声音压得很低,“旁边那位副使,想必世女会更感兴趣一些。” 姬昱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位副使的面容,是阿古拉,北狄有名的女将。 去年两人曾在边境交过手,当时姬昱还没穿越过来,不过原身也是武艺高强之辈,曾一箭射穿了阿古拉的右肩。 “看来世女记性不错。”元翎轻笑,“阿古拉的箭伤如今每逢阴雨天还会作痛呢。” 姬昱侧目,“帝卿这是在威胁本殿不成?” “岂敢?” 元翎故作惶恐,眼中却满是戏谑,“本帝卿也只是提醒世女一二罢了,毕竟,今日场合特殊,还望世女克制……私人情绪。” 说话间,姬昭众人已至城门前,姬昱顾不得与元翎斗嘴,快步上前行礼,“儿臣恭迎母王回朝。” 姬昭翻身下马,年逾四十的她依然挺拔如松,面容与姬昱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 她伸手扶起姬昱,目光中满是欣慰,“昱儿长大了。” 母女二人还未及叙话,北狄正使阿史那敏已翻身下马,右手抚胸行礼,“北狄使节阿史那敏参见帝卿。” 姬昱往那边瞥了一眼,就见元翎微微抬手,姿态气质宛如草原上慵懒的豹。 元翎目不斜视,用北狄语和阿史那敏说了些什么,姬昱没听太懂,隐约听出“和亲”“陈兵”等字眼儿。 只是令姬昱感到意外的是,在元翎话音落下之后,阿史那敏意味深长地看了姬昱一眼。 姬昱回看过去,就见阿史那敏和阿古拉一同上前,“北狄使节正使阿史那敏/副使阿古拉,奉可汗之命,特来拜见西越女帝,见过靖王世女殿下。” 姬昱眯起眼睛看了两人一眼,按礼制回应,“诸位使节远道而来,且随本殿入城。” 入城仪式繁复而冗长。 姬昱作为接待使,阿史那敏虽说是北狄正使,可毕竟是臣,而那元翎是实打实的北狄皇室,所以姬昱不得不与元翎并肩而行。 更令她不适的是,元翎时不时凑近她耳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在旁人看来亲密非常。 “帝卿何必如此做戏?” 元翎笑容不变,“世女以为这是做戏?”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过了城门,正欲再度上马,元翎却突然握住姬昱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的骏马旁,“世女殿下不如与我共乘一骑,让百姓看看两国联姻之喜?” 姬昱眼中寒光一闪,正欲挣脱,却听姬昭轻咳一声,“昱儿,大局为重。” 在姬昭暗示的目光下,姬昱只能是强忍怒气翻身上马,握住缰绳。 这个姿势让她不得不将下巴搁在元翎肩头,从远处看宛如亲密依偎。 姬昱想放开缰绳,元翎却故意后倚凑得更近,“世女难道怕了?” 他的后背紧贴着姬昱的前胸,“若是摔了我,世女怕是要招惹来不少麻烦。” 马匹开始缓步前行,元翎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姬昱不由得微微蹙眉,“你到底想要什么?” 元翎轻笑,目视前方,“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要你娶我。” 他顿了顿,“当然,如果你更喜欢‘嫁’这个说法,我也不介意入赘靖王府。” 姬昱暗自磨牙。 这个北狄帝卿简直厚颜无耻! 随着队伍前进,人群不时爆发阵阵欢呼,谁都没注意到街角茶楼上,一柄青竹折扇“咔”地折断。 沈翊桉盯着马背上那对身影,温润如玉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身后的绿绮下意识地将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公子,老大人嘱咐您今日不可……” “我知道。” 沈翊桉松开折断的扇骨,随口打断了绿绮的话,目光依旧落在姬昱二人身上。 马背上,姬昱正暗中使力想拉开距离,元翎却突然按住她握着缰绳的手,“世女看那边。” 顺着他的目光,姬昱抬眸就看到沈翊桉正微笑着向她颔首致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 姬昱莫名一阵脊背发凉。 不知道为什么,沈翊桉方才那眼神,似乎比前世还是大夏长公主的时候,更凌厉两分? “茶楼上的这位沈公子似乎看着不太高兴?” 元翎的语气很是玩味,“莫非是世女的……旧相好?” 姬昱收回目光,元翎这句话倒是歪打正着了,不过这“旧相好”难免过于“旧”了。 前世的“旧相好”。 上辈子的事儿了。 “帝卿还是操心自己的处境为好,阿史那敏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一位尊贵的帝卿。” 第22章 往事 这话让元翎身体微微一僵,姬昱敏锐地捕捉到元翎的这个反应,心中疑云更甚。 队伍行至皇城前,姬映已经设下了接风宴。 下马时,姬昱几乎是跳下来的,迅速与元翎拉开距离。 姬昭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宴会开始前,姬昭寻了个空隙将姬昱拉到偏殿。 “母王,那元翎——” “陛下有意让你娶他。”靖王直截了当,“北狄陈兵十万在边境,这次和亲势在必行。” 姬昱眉头紧锁,“可孩儿得到的消息是元翎此行另有目的,他根本不想和亲,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姬昭摇了摇头,“不管他有何目的,陛下已经决定用联姻稳住北狄,而你,昱儿,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孩儿就该牺牲自己的婚事?” 闻言,姬昭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后轻轻拍了拍姬昱的肩膀,“为母知道你心有不甘,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说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况且,那元翎帝卿姿容绝世,也不算委屈了你。” 姬昱还想争辩,外面传来礼官的声音,催促她们入席。 宴会上,元翎被安排在姬昱对面。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袍,发辫上的银饰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举手投足间尽显北狄皇族的气度。 酒过三巡,北狄正使阿史那敏起身向女帝敬酒,同时呈上可汗的亲笔国书。 姬映阅后微笑颔首,目光扫向姬昱,“靖王世女,北狄可汗有意许元翎帝和亲我朝,对此,你可有什么看法?”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姬昱敏锐的察觉到了元翎那道灼热的视线,“臣……” “母皇,儿臣有话要说。” 姬瑢突然起身打断,“此等大事,是否该让帝卿在京城多住些时日再做决定?毕竟两国风俗迥异,若是此刻便下绝对,或许会让北狄可汗以为咱们有轻慢之意。” 姬映若有所思地看了姬瑢一眼,“瑢儿所言也不无道理,那便等春猎过后再定婚期。” 姬昱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元翎举杯向她示意,唇边挂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姬嫱的目光在姬昱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收回目光睨了身侧的姬瑢一眼,“两国联姻是必然,你阻止不了的,五弟还是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 姬瑢刚坐定,就听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姬嫱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凤眼微挑,“五皇弟这话说的,倒像是要棒打鸳鸯似的。”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姬昱和元翎,“两国联姻乃大势所趋,皇弟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姬瑢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白,面上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三皇姐说笑了,弟弟不过是关心世女与帝卿的终身幸福罢了。” “关心?” 姬嫱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杯沿,“就算没有元翎帝卿,沈家那位嫡公子不就一直对世女青眼有加?难不成……”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皇弟你是皇家血脉身份尊贵,可那沈家公子毕竟是世女心上人,皇弟你莫不是还想让世女心悦之人做侍不成?” 姬瑢放下筷子,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眸直视姬嫱,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锐利,“三皇姐多虑了,弟弟不过是觉得,婚姻大事,总该让当事人心甘情愿才好。”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姬嫱脸色微变,没再理会姬瑢。 她去年刚强娶了礼部侍郎的公子,那公子心有所属,所以至今不肯与她同房,已是京城笑谈。 见姬嫱不再说话,姬瑢也重新拿起筷子,专心对付面前那碟翡翠虾仁,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是的。 但姬昱却注意到,他夹菜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 察觉到姬昱的目光,元翎眸光微眯,凑过去递上来一盏温好的桂花酿,“世女与那位五皇子交情匪浅?” 姬昱接过酒盏,“不过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是吗?” 元翎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那五皇子看你的眼神,只怕不只是‘情分’那么简单吧?” 姬昱皱眉,正欲反驳,却见姬瑢起身向姬映告退,说是身体不适。 姬映准了,他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大殿,背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失陪。” 姬昱道了一声“失陪”便起身,不顾元翎玩味的目光,快步追了出去。 殿外月色如水,姬瑢并未走远,正倚在汉白玉栏杆前望着远处的宫灯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昱姐姐不必跟来,席间实在烦扰,我不擅长应付这些,所以出来清静清静。” 姬昱上前几步站到他身侧,“心情不好?” 姬瑢没有回头,目光望向远处漆黑的宫墙,“我只是今日看元翎帝卿这般,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一阵风吹过,姬瑢的衣袍被风掀起,显得他更加瘦削。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却仍未嫁人,都说皇帝的儿子不愁嫁,可在西越人眼里,他和个异类也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若成了皇子的额驸,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再加上他父君去世得早,根本没人帮他留意安排这些。 女帝随口一句“朝务繁忙”,就将姬瑢给忘到了脑后。 姬昱沉默片刻,“是因为你父君的事?” 姬瑢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的生父是南疆送来的和亲王子,当年也算是宠冠后宫,可最后却在姬瑢十岁那年突然暴毙。 宫中都传是病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来自南疆的父君,是被这吃人的皇宫给活活逼死的。 “这皇宫……”姬瑢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姬昱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知道姬瑢这些年在宫中过得不易,异族血统让他备受排挤,偏偏又生得貌美,更招人嫉恨。 女帝虽对他不算苛待,但也谈不上多疼爱。 “我想离开。”姬瑢突然说,眼睛直视姬昱,“而你,是我唯一的机会。” 第23章 梁上君子 姬昱心头一震,“你想借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 姬瑢摇头,“我对你那点欣赏,还不足以让我真心倾慕。” 姬昱倒是没想到姬瑢会这样将话说那么直白,刚想说什么,就见姬瑢苦笑连连,“但你是唯一有能力带我离开的人,母皇忌惮你们靖王府权势滔天,若你开口向母皇要我,她多半会答应。” “为什么是我?你是陛下亲子,大可以直接请求外放封地。” 虽说姬瑢是个男儿,但西越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姬瑢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我身上流着南疆的血,虽然我是她亲生,可她也永远不会真正信任我。除非……除非我嫁给一个她完全信任的人。” “可这世间盲聋哑嫁者太多了,我不想从一个牢笼里出去,转身又进一个牢笼……” “我不想做笼中鸟,也不想做金丝雀,我……” 姬瑢絮絮地说着,声音还微微发颤,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来人是元翎,他斜倚在廊柱上,似笑非笑,“打扰二位雅兴了,只是陛下命我来寻世女,说是北狄使节有要事相商。” 姬瑢立刻恢复了平日温顺的模样,向元翎行礼后便告退了。 临走时,他看了姬昱一眼,那眼神中的恳求让姬昱心头一颤。 “五皇子似乎很依赖世女。” 元翎望着姬瑢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姬昱没有接话,她还在消化姬瑢方才的坦白。 姬瑢说的那些,她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 她却在姬瑢身上依稀看到了一丝长公主的影子。 前世的长公主也是这样,要应付宫里各种阴司算计,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帝卿不是说陛下有话要说?” 姬昱转移话题,却见元翎轻笑,“骗你的,我只是好奇,世女与五皇子在密谋什么。” “谈不上密谋,也确实与你无关。” “很快就有关系了。”元翎突然上前一步,将姬昱逼到栏杆边缘,“别忘了,你可是要娶我的人。” 姬昱不得不后仰避开,,“大内禁地,还请帝卿自重。” 元翎却变本加厉,一只手撑在姬昱耳侧的栏杆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世女何必如此抗拒?我元翎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嫁给你不算辱没了靖王府吧?” 姬昱正要发作,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三皇女姬嫱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看来本殿打扰二位的好事了?” 元翎从容地退开,向姬嫱行礼,“三殿下言重了,本帝卿只是与世女赏月而已。” 姬嫱意味深长地看了姬昱一眼,“皇姐好福气,元翎帝卿如此主动,只是不知沈家公子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姬昱面色一沉,姬嫱此时提起,分明是故意挑拨。 若是因此元翎对沈翊桉起了杀心的话…… “三殿下多虑了。” 元翎不慌不忙地接话,“西越女子三夫四侍本是常事,若世女喜欢,本帝卿不介意与沈公子……共事一妻。” 这话说得露骨,就连姬嫱都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好一个北狄帝卿!果然豪放!” 话音落下,姬嫱又向姬昱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皇姐可要好好珍惜啊。” 待姬嫱走后,姬昱冷冷地看向元翎,“帝卿何必在人前做这等姿态?” 元翎脸上的轻浮表情渐渐褪去,“世女以为我是在做戏?” 他微微勾唇,“我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姬昱,是我元翎认定的妻主。” 元翎语气如此笃定,姬昱正欲反驳,却见元翎已经往前走去,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回去吧,否则女帝真要派人来寻了。” 回到宴厅,宴席已近尾声,女帝正与姬昭和北狄使节交谈。 见姬昱回来,女帝招手让她过去,“昱儿,北狄使节提议下旬举办一场骑射比赛,朕觉得甚好,就由你负责筹备吧。”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阿史那敏笑着补充,“我们帝卿骑射俱佳,届时定要讨教世女高招。” 姬昱看向站在一旁的元翎,后者冲她眨了眨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你逃不掉的。” “……” 姬昱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吵嚷了快两个时辰,宫灯才渐次熄灭,姬昱踏着月色走出宫门。 夜里的风到底是冷了些,姬昱明明喝了个半醉,可这么一吹,冷不丁就想起了沈翊桉当时的眼神…… “主子,王府的马车在那边。” 皎月小声提醒,剩下的话却没说出口。 她家主子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神游什么,平时闭着眼睛都能走明白的路,这会儿却连方向都弄反了。 姬昱脚步一顿,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城东方向。 今日马背上她与元翎的亲密姿态,沈翊桉定然看得一清二楚。 “先去相国府。” 听清姬昱的话,皎月控制不住的瞪大了眼睛,“可是王爷方才叫您……” “母亲那边我自有交代。” 姬昱说着已经解下了腰间玉牌丢给皎月,“你回府替我告诉母亲,就说我去查探北狄使团的底细。” 话音落下,姬昱留给皎月一道潇洒的背影,就华丽丽的离开了。 留下皎月一个人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里的玉牌,又看了看一旁的马车,摆摆手让小厮回去了。 姬昱施展轻功,很快到了相国府。 可男未婚女未娶,又是大晚上,姬昱也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相国府大门进去,干脆就做了回梁上君子。 “世女来了!”回廊下正在守夜的绿绮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又慌忙压低声音,“殿下,我家公子他……他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姬昱皱眉,“这个时辰就睡下了?” 他明明就已经养成了习惯,这个时辰必定在房中抚琴或研读诗书。 “公子今日从茶楼回来就……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连晚膳都没用。” 绿绮眼神闪烁,他实在不会撒谎。 第24章 只会娶你一人 可不知为何,公子不仅断定殿下今日一定会来,还特意交代了他要这么说。 姬昱心头一紧,大步流星穿过回廊,却见房门紧闭,只从窗纸上透出微弱的光。 “绿绮,你先下去吧。” 绿绮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家公子的嘱托,还是应了声“是”。 沉默片刻,姬昱抬手,轻叩门扉,“沈公子,是我。” 她倒是想唤他“翊桉”,可又怕冒犯,更何况他现在只怕还在恼她。 屋内传来瓷器碰撞的声响,却无人应答。 “我直接进来了?”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姬昱直接推门而入,扑面而来是一股很好闻的沉水香。 沈翊桉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听到动静慌忙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扔进了脚边的炭盆,火苗“腾”地窜高。 “你在烧什么?” 姬昱几步上前,却只看到绢帕一角在火中化为灰烬,隐约可见绣着她的名字。 沈翊桉倏然起身,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寝衣,腰间丝带松松系着,露出小片如玉的肌肤。 那张总是温润含笑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可眼尾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殿下晚间擅闯男子闺房,传出去只怕有损清誉,还请殿下自重。” 他声音轻得发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姬昱盯着炭盆里的余烬,心头涌上说不清的滋味。 那种绣帕,多是京城公子们用来寄托情思的物件。 沈翊桉竟然已经在偷偷给她绣帕子了,可现在却她因为今日之事要烧掉…… “今日长街上,你都看见了?” 姬昱沉默片刻,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沈翊桉别过脸,烛光在他鼻梁上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看见什么?殿下与北狄帝卿共乘一骑的恩爱模样?” 他轻笑一声,喉结微微滚动,“确实……很般配。” “那是做给北狄使团看的。” 姬昱不自觉地向前一步,“元翎此人来意不明,我不得不——” “不得不搂着他的腰?” 沈翊桉突然转身直视着姬昱的眼睛,眼中水光潋滟,“不得不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他声音越来越低,“不得不……娶他?”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姬昱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翊桉,眼眶通红,活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我还没答应。” 姬昱心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也泛着尖刺刺的疼,她伸手想擦他眼角的泪,却被沈翊桉侧身躲开。 “但你会答应的。” 沈翊桉退到窗边,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一行清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在面上留下一道清浅的痕迹,“印象里,靖王世女向来以国事为重。” 姬昱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沈翊桉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儿似的,滑坐在地上,抱膝蜷成一团。 “翊桉,那是从前的靖王世女,不是我。” 姬昱这话几乎可以说是明示了。 沈翊桉微微一怔,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阿昱,你既然这样说,那本宫问你,你还记得本宫及笄那年的及笄礼上,你对本宫说过什么吗?” 姬昱心头一震,沈翊桉也是在和她说前世的事情。 那年海棠初开,她父亲已经去世,自己身为三品大将军,自然在受邀之列。 她不胜酒力,寻了个由头出来在宫里闲逛,和当时的沈翊桉聊得很是投契,沈翊桉开玩笑般的问她愿不愿意做公主驸马。 她当时还说求之不得。 姬昱张了张嘴,还是唤了声“殿下”,“殿下,臣当时说的是醉话……” “醉话才见真心,不是吗?” 沈翊桉抬起头来,盯着姬昱瞧,泪水已经打湿前襟,“如今北狄帝卿要你娶他,女帝乐见其成,靖王也……” “阿昱,我是了解你的,当初在大夏,你……” 沈翊桉沉默片刻,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今日之事你明明有千百个理由推脱,却偏偏……” 姬昱蹲下身与他平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这是她两世以来最熟悉的味道,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能平静下来。 “翊桉,北狄十万铁骑陈兵边境,若联姻至少能换边疆三年太平……” “那我呢?” 沈翊桉抓住她的手腕,眼眶近乎赤红,“从在大夏的时候我就在等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看着你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姑娘,甚至还有贵公子,从来不敢争不敢抢……” “就因为我当时是长公主,我怕影响你的仕途,可现在呢?再等下去……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说着话,沈翊桉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姬昱连忙轻拍他的后背,这才注意到梳妆台上放着的小碗里,黑褐色的药汁还剩一半,“你生病了?” 沈翊桉用手帕掩住唇,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紧,不过是些小毛病罢了,可笑如今,我竟也学起那些深闺怨夫……” 姬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把,她抬袖轻轻给沈翊桉擦着泪水,“翊桉,你别这样想,我会娶你的,也只会娶你一人。” “你让我如何信你?” 窗外传来一阵异响,还伴随着瓦片轻碰的声音。 姬昱猛地推开窗户,却只可看见一道雪青色身影掠过墙头,速度快得像是她产生的幻觉。 “元翎……” 沈翊桉听了不由得苦笑,“看来你的未婚夫等不及要洞房花烛了。” “翊桉,他不是,我心里只有你……” “主子!” 皎月轻轻敲了敲门,将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主子,北狄使团驻地起火了,只怕一会儿就会有人去王府请您了,咱们得赶快回去。” 姬昱心头一跳,沈翊桉却已经背过身去,哭过之后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殿下请回吧,国事要紧。” 他的手垂在身侧,姬昱看到那修长的手指上隐约有几颗针眼,只怕是为了绣那条帕子才留下的。 她突然上前,从后面环住沈翊桉的腰,轻声附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等我处理完这事,我们好好谈谈。” 第25章 做给殿下看 姬昱凑过来的时候,沈翊桉脊背明显僵了一瞬,他虽然没有开口回应,却也没有推开姬昱。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察觉不到姬昱的气息了,沈翊桉才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 “公子,您……哭了?” 绿绮端着热水进来,看见沈翊桉眼尾还泛着红。 沈翊桉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再抬头时,那双桃花眼里哪还有半分脆弱? 他唇角微勾,“做个样子罢了。” 说这话时,沈翊桉声色清冷,与方才哽咽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绿绮手一抖,铜盆里的水都晃出了些许,“做给殿下看的?” 沈翊桉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盯着炭盆看。 那火苗早已熄灭,他用铜簪拨了拨灰烬,直到烧得只剩下一角的帕子上的“昱”字也彻底化为黑絮。 “收拾了吧。” 绿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收拾炭盆退了出去。 门扉轻合的声响中,沈翊桉解开了被姬昱碰过的腰间丝带。 月白绸缎滑落在地,他赤足踩过,在妆台暗格取出一方鎏金铜盒。 “适当示弱罢了……” 沈翊桉轻轻梳理着长发,对着铜镜自语,“前世本宫若是早懂得这个道理……” 烛花爆响,拉回他的思绪。 “两世了……” 前世他因为没有开口所以错过了姬昱,这次他又争又抢,总不能还和前世一个样子吧? 窗外传来打更声,沈翊桉却依旧没什么睡意,转而去一旁的博古架上,打开暗格取出来了一只紫檀木匣,锁扣上刻着精细的海棠花纹。 沈翊桉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将闸子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一叠信笺,每封上都写着“昱亲启”,却从未送出。 最上面那封墨迹尚新,是三日前写的。 沈翊桉取出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闻北狄有意和亲,夜不能寐。忆前世曾共读《诗经》,君独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之句。今君或将另着婚服,与异域之人结同心之好……” 后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渍晕开过。 沈翊桉轻轻抚过那些字句,然后又打开了一封,直到将所有信件一一看过,沈翊桉才又将闸子放了回去。 “绿绮,去打听打听,北狄使团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绿绮刚退下,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沈翊桉头也不抬,甚至唇角还漾出了一丝笑意,“帝卿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一阵轻笑飘进来,雪青色衣角掠过窗棂。 元翎倚在窗边,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像某种夜行动物,“沈公子这般好耳力,倒不似养在深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之人。” 沈翊桉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帝卿夜探相国府,不知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看看让我未来妻主念念不忘的美人,究竟是何等风姿?” 元翎假模假样的扫了一眼屋内的装潢,唇边笑意更深,“看来本帝卿来晚了?” 沈翊桉不紧不慢的上前两步,抬眼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如玉,“帝卿说笑了,世女心系天下,又岂会为儿女私情所困?” “是吗?” 元翎突然逼近,身上雪松气息扑面而来,“那方才她抱你时,你为何发抖?” 沈翊桉微微偏头,面上却不露分毫,“天凉罢了。” 元翎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大笑,“有趣!西越的男子都像你这般口是心非吗?” 他转身欲走,又回头道,“对了,告诉你个秘密——” 这样说着,元翎凑近沈翊桉耳边耳语了几句。 沈翊桉心中波涛汹涌,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笑意,“多谢提醒。” 目送元翎跳窗离开,沈翊桉静默片刻,轻唤一声,“绿绮。” 绿绮立刻推门而入,“公子?” “明日一早你就去告诉母亲,我要看今日北狄使团递交的国书副本,若旁人问起,就说……相国府需提前准备聘礼事宜。” 绿绮瞪大眼睛,“公子真要……” 沈翊桉眸光一冷,“多嘴。” “是。” 绿绮无奈也只能应下。 沈翊桉倒是没再说什么,他起身想要关窗,却无意间看到了海棠花枝上挂着疑虑雪青色的丝线,估计是元翎离开时留下的。 沈翊桉眉梢微挑,伸手将那簇丝线捏过来,凑近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作一缕青烟。 “看你能得意几时。” 话分两头,马蹄声碎,姬昱不敢耽搁,策马穿过宵禁的街道。 远处天空已被火光染红,浓烟滚滚而起,隐约传来北狄语的呼喊声。 “巡防营到了吗?” 姬昱勒马急停,问了早已候在驻地外的皎月一句。 “到了,但北狄人不让我们的士兵靠近,阿古拉将军说……” 不等皎月说完,姬昱已经翻身下马。 北狄使团暂住的驿馆东侧,三顶绘有狼头图腾的帐篷正熊熊燃烧,火舌舔舐着邻近的建筑。 北狄士兵像无头苍蝇般来回奔跑,有人提着水桶,有人抱着贵重物品,场面几乎可以说是混乱不堪。 阿古拉正在火场边缘大声指挥,她看到姬昱,眼中闪过一丝敌意,“靖王世女来看热闹?” “让开。” 姬昱一把推开她,跃上附近一辆粮车。 她抽出腰间佩剑,剑身在火光中反射出刺目的光芒,“西越巡防营听令!” “在!” 姬昱轻笑,声音如金戈交鸣,穿透嘈杂的人声,“一队拆毁西面三座空帐,建立隔离带!二队组织百姓排成长龙,从井口传水!三队疏散周边民宅!” “是,殿下!” 安排好这些,姬昱跳下车,一把抓住一个正抱着金银器皿逃跑的北狄侍女,“元翎帝卿在哪?” 那侍女惊恐地摇头,“不、不知道……起火后就没人见过帝卿……” 姬昱心头一紧,环顾四周,发现最中央那顶绣着雪狼图腾的华丽帐篷完好无损,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突兀。 “看好阿古拉。” 她低声吩咐皎月,随即快步向那顶帐篷走去。 帐篷外没有守卫,门帘虚掩着。 姬昱握紧佩剑,轻轻挑开门帘,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第26章 做好当做没看见 但案几上的文书明显被人匆忙翻动过,一盏油灯倒在地上,灯油流了一地。 “果然有鬼……” 姬昱蹲下身,手指刚抚过地毯,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世女好雅兴,趁乱翻人闺房?” 元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戏谑。 姬昱转身,就看到他斜倚在门框上,雪青色外袍松散地披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白色中衣。 他发丝凌乱,脸颊上还沾着一点黑灰,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帐内闪闪发亮。 “帝卿倒是悠闲。” 姬昱垂眸,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指尖方才沾上的灰,“外面都快烧成灰了,你还有心思……散步?” 元翎轻笑,缓步走近,“我闻到烟味就出去查看,回来就看见一只小野猫在翻我的东西。” 他突然伸手,指尖擦过姬昱的耳垂,却被姬昱轻巧的避开,“世女这么关心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北狄使团在我西越境内出事,本殿自然要过问。” 这样说着,姬昱的目光略过元翎有些泛湿的中衣领口,“帝卿这是去哪了?怎么弄得浑身是汗?” “救火啊。” 元翎无辜地眨了眨眼,突然抓起姬昱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摸,心跳得多快。” 掌心下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还有微微起伏的胸膛。 姬昱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在无意间瞥见元翎腰间那枚半掩在衣带下的玉佩,样式奇特,但她又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 “世女看得这么入神.……”元翎突然贴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是想替我宽衣解带?” 姬昱有些无语,伸手隔开与元翎之间的距离,“火势控制住了,本殿该去查看损失情况。” 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半张残图,“这个,就当是帝卿送我的见面礼了。” 这是方才元翎进来之前,姬昱无意间在地毯一角发现的。 元翎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世女还是把它还给我比较好,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反而会很危险。” 姬昱不以为意,刚想说什么,就听帐外传来阿古拉的怒吼声,“靖王世女在哪?我要见她!” 姬昱趁机向外走去,却在撩开门帘的瞬间被元翎从后面扣住手腕。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开口,“今晚的事,你最好当作没看见,否则……你的小相好恐怕会有麻烦。” 姬昱浑身一僵,看来元翎知道她去了相国府! “你跟踪我?” “保护未婚妻主的安全,不是天经地义吗?” 元翎松开手,笑容格外灿烂,“去吧,别让阿古拉等急了。” 帐外,火势已经得到控制。 阿古拉正被两名巡防营士兵拦着,看到姬昱出来,立刻咆哮道,“你们西越好大的胆子!竟敢放火烧使团驻地!” “将军慎言。” 姬昱皱眉掏了掏耳朵,这阿古拉好吵。 “火源是从你们存放酒水的帐篷开始的,很可能是烛火倾倒所致。” 阿古拉怒极反笑,“酒水帐篷?那为何偏偏烧了存放文书的副帐?”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姬昱身后的帐篷,“又为何帝卿的帐篷完好无损?” 姬昱心头一动。 看来北狄使团内部也有分歧,阿古拉这句话明显是在怀疑元翎。 “阿史那敏正使在哪?” 阿古拉表情一滞,“正使去……去宫里求见女帝了。” 正在这时,一队禁军举着火把赶来,为首的正是女帝身边的女官崔丽,“陛下口谕,北狄使团即刻移居鸿胪寺别院!靖王世女随我入宫面圣!” 姬昱回头看了眼元翎的帐篷,门帘微动,却不见人影。 她悄悄摸了摸袖中的残图和那枚不知何时顺到手的玉佩,跟着崔丽向皇宫方向走去。 路上,皎月低声道,“世女,相国府派人来问,您明日可否过府一叙?沈公子他……似乎受了伤。” “好,知道了。” 皇宫,养心殿—— 宫灯如昼,偌大的养心殿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谧。 姬昱跟在崔丽身后进了养心殿,就见阿史那敏已经跪在御阶之下,额头紧贴地面,姿态谦卑得不像一个使团正使。 “臣参见陛下。” 姬昱单膝跪地,眼角余光扫到姬映案几上摊开的,赫然是另外半张边境布防图。 “起来吧。”女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听说你从元翎那里拿了点东西?” 姬昱心头一跳,缓缓起身,“臣在火灾现场发现了可疑之物。” 她将半张残图和玉佩双手呈上,“此图标注了北狄边境驻军情况,而这枚玉佩……” 姬映接过玉佩,在掌心轻轻一转。 烛光下,灵蛇图腾的眼睛泛着幽幽绿光,仿佛活物。 “你可知灵蛇是哪一族的标志?” “臣见识浅薄,只知南疆巫月族王室的图腾是灵蛇,至于北狄……” 姬映将玉佩放在案几上,挥挥手止住了姬昱的话头,“那朕再问你个问题,你可知道,元翎的生父是谁?”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姬昱敏锐的发现阿史那敏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臣只听说是南疆人士。” 女帝轻笑一声,“南疆巫月族前代族长的嫡子,现任族长的亲哥哥,这才是元翎生父的真实身份。” 巫月族掌控着南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而元翎身上有一半南疆王族的血脉。 其实姬映说的这些姬昱都知道,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在姬映面前藏拙。 因而姬昱装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但他名义上是北狄帝卿……所以他是——” “北狄可汗与南疆贵子的私生子。” 女帝接过话头,“二十年前那场边境冲突中,巫月族送子求和,可没想到却珠胎暗结。北狄可汗为了安抚正室,将这孩子记在已故侧君名下,对外宣称是帝卿。” 阿史那敏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陛下明鉴!可汗派我等前来,确实是为和亲,绝无二心!” “那为何要烧毁布防图?又为何元翎身上会有南疆王族玉佩?” 第27章 恳请母皇成全 阿史那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女帝看着也心烦,干脆寻了个由头就打发她离开了。 “昱儿,元翎此行,你怎么看?” 姬昱眉梢微挑,这么称呼她,看来,是要打感情牌了。 这样想着,姬昱低眉敛目,“臣愚钝,只怕不是和亲那么简单。” 女帝站起身来,对于姬昱这幅姿态倒是没说什么,反而自顾自的回答了方才的问题,“北狄可汗病危,国内诸女争位,元翎作为有南疆血统的帝卿,处境危险。他来西越,表面是和亲,实则是想借我朝之力保全性命,甚至……争夺汗位。” 姬昱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两分震惊之色,“陛下,那联姻之事……” “照常进行。”女帝斩钉截铁,“一个同时拥有北狄和南疆血脉的棋子,千载难逢。” 她走下御阶,亲手扶起姬昱,“昱儿,你自幼聪慧,当明白其中利害。娶了元翎,我朝可同时牵制两国边境至少十年。” 姬昱垂首敛去眸底的诸多神色,心中却止不住的吐槽。 这女帝就是太谨慎了些,管他北狄究竟陈兵几何,打就完了,哪来那么多事儿? “臣但凭陛下吩咐。” “如此甚好,三日后朕会正式下旨赐婚。” 女帝的声音在养心殿内回荡,“至于今晚的事,就当是一场意外。” “母皇!儿臣不服!” 一道鹅黄色身影突然闯了进来,姬嫱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御阶前,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姬昱抿了抿嘴角,可算是来了。 女帝眉头紧锁,“胡闹!谁准你偷听朝政?” 姬嫱却浑不在意地上前两步,仰起那张娇艳如花的脸,裙裾扫过青玉砖面,“儿臣来给母皇请安,恰好听见这桩婚事,从您说元翎帝卿是南疆血脉开始,母皇,儿臣细细想来,愈发觉得皇姐的身份配不上北狄帝卿,虽说皇姐也是咱们皇室中人,可毕竟只是宗室所出!” 姬昱眼角眉梢带了些笑意,却见女帝面色阴沉如墨。 “胡闹!” 女帝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溅出的茶水在布防图上洇开一片褐渍,“联姻之事朕已决断,岂容你置喙!” 姬嫱却不依不饶地膝行几步,“儿臣恳请母皇成全!” 这位最得宠的皇女本就生的昳丽非常,此刻眼角眉梢却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气,“母皇明鉴,儿臣如此也是在成全皇姐,此前皇姐对于这桩婚事便有推脱之意,既然皇姐不情愿,不如就让儿臣娶了那元翎帝卿。” 姬昱垂下眼睫,掩饰眼中的锐光。 早两年姬昱与姬嫱两人在宫宴上同时露面,还会有人说姬嫱美貌胜过姬昱一筹,原身那时候还不服气,可如今想来,估计是只顾着长皮囊了,半点脑子没长。 她不过是安排人在姬嫱面前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而已。 “三皇妹说笑了。”姬昱拱手,声音四平八稳,“臣并非不情愿,只是……” “只是什么?”姬嫱突然凑近,鎏金护甲几乎都要戳到姬昱鼻尖,“你心里装着那个娇滴滴的小公子,当本殿不知道?” 姬嫱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很明显,似是生怕姬昱反过来跟她抢元翎。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女帝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嫱儿,元翎身份特殊,非寻常联姻可比。” “正因如此,才该由儿臣来娶!” 姬嫱转身跪在御阶下,仰起的脸庞在宫灯下熠熠生辉,“靖王府虽掌兵权,但儿臣身为皇女,更能彰显西越诚意,再说……”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南疆那些所谓的巫蛊把戏,儿臣府上的南疆侍君最是了解。” 姬昱心头一跳。 是了,姬嫱去年纳的侧君正是南疆小族出身。 看来这位看似骄纵的三皇女,暗地里也没少经营自己的势力网。 女帝眉头微蹙,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姬昱抓住这个间隙,突然上前一步,“陛下,三皇妹所言似乎不无道理。若论震慑北狄、牵制南疆,确实皇室嫡亲血脉比臣更合适。” 姬嫱诧异地扭头看她,眼中写满怀疑。 姬昱眉梢微挑,回了一个很是诚挚的目光。 姬嫱也懒得想姬昱究竟为什么帮她,只知道趁热打铁继续开口,“母皇您想想,儿臣是您膝下皇女,若娶了元翎,北狄南疆那些势力不是更得乖乖听话吗?” 她转头朝姬昱使眼色,“皇姐你说是不是?” 姬昱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派肃然,“三皇妹所言极是,若论身份地位,确实是皇女联姻更能震慑边疆。” 女帝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昱儿,你方才不是还……” “臣方才思虑不周。”姬昱躬身道,“如今想来,元翎帝卿身份特殊,若由皇女迎娶,确实更显我西越重视这次和亲。” 姬嫱见有人撑腰,更加来劲,“就是就是!而且儿臣尚未立正君,府里就一个侧君还算上得了台面,是那礼部侍郎家的嫡子,只是整天端着架子不让碰,儿臣早想打发他走了!” “荒唐!”女帝气得额角青筋暴起,“那是你自己哭着闹着要娶的,如今说打发就打发?” 姬嫱撇撇嘴,“谁让他整天板着张脸,连手都不让牵,儿臣府里养个祖宗做什么?不如休了他,正好给元翎腾位置!” “陛下,”姬昱适时开口,“三皇妹虽然言辞直率,但确实点明了关键,元翎此人关系两国局势,若能由皇女……” 女帝抬手打断她的话,目光深沉地看着姬嫱,“你当真想要元翎?哪怕他心机深沉,可能另有所图?” 姬嫱毫不犹豫地点头,“儿臣就喜欢带刺的花!他那双琥珀眼睛多勾人啊,这不比儿臣府里那张棺材脸强多了?” 殿内一片寂静,姬昱垂首而立,掩饰嘴角的笑意。 女帝则盯着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第28章 因殿下而起 良久,女帝缓缓坐回龙椅,“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退下吧。” 姬嫱还想再争,被姬昱一个眼神制止。 三人退出紫宸殿后,姬嫱立刻拽住姬昱的袖子,“皇姐刚才为何不继续帮本殿说话?” 姬昱刻意压低声音,就见姬嫱贼头贼脑地凑得更近了些,姬昱心头暗笑,“皇妹没看出来吗?陛下已经动摇了,这时候再逼,反而坏事。” 姬嫱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眨巴着那双满是无辜的大眼睛,“真的?!” “皇妹且耐心等待就是了。” 姬昱挺直了腰杆闲庭信步,说出来的话也意味深长,“之后若陛下再问起元翎的事,您只需强调他的利用价值即可。” 姬嫱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凑近姬昱耳边,“其实本殿知道,你是为了沈翊桉才推脱这门亲事的吧?” 她得意地笑着,似乎真觉得自己脑子聪明? “放心,等本宫娶了元翎,就求母皇把你和沈翊桉赐婚!” 姬昱轻笑,“那就劳烦皇妹费心了。” 和姬嫱分开后,姬昱收敛了神色出宫。 “世女殿下。” 阴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元翎从廊柱后转出,雪青色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姬昱下意识按住佩剑,“你一直在宫外等着?” “当然。” 元翎缓步走近,靴底敲击青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我总得知道我的未婚妻,会向女帝透露多少……我的小秘密吧?嗯?” 他在距离姬昱一步之遥处停住,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个动作看似亲昵,可又实打实的让姬昱察觉到了一丝杀意,“聊得开心吗?关于我的……身世?” 姬昱眉梢微挑,元翎竟然还知道女帝与她的对话内容? “你在紫宸殿安插了眼线?” 元翎不置可否,手指从她脸颊滑到脖颈,若有似无地擦过微微跳动的血管,“聪明,可惜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长。” 他蹙了蹙眉,似乎是真的在替姬昱感到惋惜。 可下一秒,元翎倾身上前,莞尔低语,“不过你放心,我舍不得杀你……至少,在大婚之前。” 姬昱微微勾唇,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你以为凭借那点南疆血脉,就能玩弄西越于股掌之间?” 元翎轻笑,非但没有用力挣脱,反而又上前半步,两人鼻尖几乎相碰,“我亲爱的世女,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唇,“不是我玩弄西越朝堂,而是你的女帝陛下,想借我这枚棋子,来牵制北狄和南疆。” 他微微用了些力度挣脱开姬昱的束缚,后退一步,笑得恣意,“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双赢,不是吗?” 夜风吹动两人的衣袍,姬昱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他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清楚自己的价值,甚至可能在利用女帝的计划反过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你为何要烧毁布防图?” 元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世女果然聪慧,这就猜出来了是我安排人放的火。” 这样说着,元翎又绕着姬昱走了几步,目光落在姬昱的面上,最后又在姬昱唇边停留了两秒,多少有些轻浮。 “不过我很好奇,你都猜到了是我烧毁的布防图,难道猜不出原因?” 姬昱沉默片刻,垂眸盯着元翎看了一会儿,“因为那上面标记的驻军情况……是假的,对吗?” 元翎不置可否,他转身走向宫墙阴影处,“记得告诉你们的女帝陛下,想合作就得拿出诚意,十日内,我要看到赐婚圣旨。” 他的身影融入黑暗,最后的话语飘散在风中,“顺便替我问候沈公子……听说他病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姬昱抬脚欲走,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步微顿。 这个元翎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插上几句话? 翌日清晨,晨露未晞,姬昱就踏着晨光去了相国府。 红袖一早就等在相国府门口,见姬昱来了,直接引她去了沈翊桉的院子,连通报都免了。 推开雕花木门,只见沈翊桉斜倚在廊下的软榻上,一袭月白色宽袍松松垮垮地披着,晨光透过窗纱,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明显心不在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殿下来了。” 沈翊桉起身要见礼,却被姬昱上前两步扶住,“听说你病了?” 沈翊桉顺着姬昱的力道重新坐下,将书卷搁在一边,唇角勉强勾起一丝弧度,“不过是夜里没睡好,下人小题大做罢了。” 这样说着,沈翊桉挥了挥手,一旁伺候的绿绮和红袖便很有眼力见儿的把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支了出去。 做完这些,沈翊桉的目光扫过姬昱靴尖上沾染的潮气,“殿下这么早过来,宫里有变故?” 听到这话,姬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毕竟这样的算计变故,前世的沈翊桉见识过太多次了。 “三皇女昨夜在养心殿闹了一场。” 姬昱开门见山,“她要娶元翎。” 沈翊桉指尖微颤,随即若无其事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三殿下倒是……眼光独到。” 他抬起眼帘,眸中闪过一丝锐利,“那殿下如何应对的?” “我自然是顺水推舟,说皇女联姻确实更合适。” 沈翊桉突然轻笑出声,“只怕这水和舟,都是因殿下而起吧?” “果然瞒不住你。” 沈翊桉笑着摇了摇头,“咱们的默契还能让旁人比去?不过,只怕女帝不会答应。” 姬昱挑眉,“何以见得?” “元翎此人心机深沉,女帝岂会让他接近最没城府的三皇女?” 沈翊桉意味深长的看了姬昱一眼,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更何况……靖王府的兵权,才是元翎与女帝交涉过程中真正想要的筹码。” 窗外的海棠花瓣被风吹落几片,飘进室内,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处。 姬昱伸手拈起一片,指尖不经意擦过沈翊桉的手背。 第29章 错嫁 “你觉得女帝最终会如何决断?” 沈翊桉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跟姬昱说起来一段坊间传闻,“我听说元翎的生母,巫月族前族长之女,当年不是被送去和亲,而是主动潜入北狄为细作。” 姬昱点了点头,这消息正是她安排人悄悄告诉沈翊桉的。 “所以……元翎很可能是双面细作,甚至三面。” 沈翊桉目光微凝,外头的阳光斜斜地照下来,为他勾勒出一道清瘦的轮廓,“巫月族想借他掌控北狄,北狄可汗想用他牵制南疆,而我们的女帝……” 姬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头,目光如炬,“想用他同时制衡两国。” 一片寂静中,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你觉得姬嫱能说服女帝吗?” 沈翊桉微微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三殿下不过单有一副皮囊罢了,胸无点墨,只是个没有孔的莲藕罢了,女帝再宠爱她,也不会拿国事开玩笑。” 姬昱点了点头,“不错,依我看,女帝并不打算放弃元翎这样一颗棋子。” “所以,若是那元翎帝卿逼得紧,只怕赐婚圣旨上的名字,九成九还会是你。” 沈翊桉结果话头,抬眸盯着姬昱的眼睛。 姬昱轻轻点了点头,“所见略同。” 沈翊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带,“那你……作何打算?” “若陛下当真要下旨赐婚我与元翎……” 姬昱指尖轻叩茶盏,青瓷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我便娶。” 沈翊桉正在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茶水溢出杯沿,在檀木案几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色。 “世女……思虑周全。” 他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放下茶壶时,指尖微微发白。 姬昱凝视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只是如今春猎在即,而元翎帝卿为北狄皇室中人,身份尊贵,婚事总不能草率应付,所以……要让礼部把婚期总要安排在春猎之后。” 沈翊桉倏地抬头,撞进姬昱含笑的眸子里。 他何等聪明,立刻捕捉到她话中深意,“春猎结束已是四月中旬……” “如今正在修筑的彩楼届时完工绰绰有余。” 姬昱接过话头,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我说句实话,相国大人在朝中说话颇有分量,所以,一旦彩楼建好,女帝不会允许你招亲一事拖延太久。” 窗外一阵风过,卷着几片海棠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沈翊桉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殿下说得不错,相国府虽非皇亲,但在朝中也算有些分量……” “何止‘有些’?” 姬昱轻笑,“令尊门生故旧遍布六部,便是几位皇女也要给三分薄面。届时彩楼招亲,想必热闹非常。” 沈翊桉眸光微动,忽然反手握住了姬昱的指尖,“世女的意思是……” “三皇女对元翎志在必得。”姬昱压低声音,“若她在彩楼上接到绣球……” “可绣球落谁手中,岂是人力能控?” 沈翊桉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在姬昱掌心画着圈,“况且众目睽睽之下,我又如何能……” 姬昱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枚精巧的铜制机关,形如雀鸟,翅膀上缀着细如发丝的金线。 “南疆的‘引雀’?”沈翊桉眼前一亮,“世女从何处得来?” “姬瑢所赠。”姬昱将机关放在他掌心,“此物可藏于绣球之中,以琴音操控方向,五皇子生父是南疆王族,这些奇巧玩意儿姬瑢那里自然也多的是。” 沈翊桉把玩着机关,忽然轻笑出声,“殿下这是要我做戏?” “做戏要做全套。” 姬昱倾身向前,两人鼻息相闻,“女帝赐婚我与元翎在前,你彩楼招亲在后,届时你可以表现得黯然神伤……” “然后对三皇女青眼有加?” 沈翊桉挑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倒不难,只是……” 他忽然敛了笑意,“元翎那边如何应对?若他察觉有异,只怕……” “所以婚期要拖到春猎之后。” 姬昱指尖轻点案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些日子那些对你势在必得之人,想必早已备好嫁妆。即便婚期仓促,也无不可。” 沈翊桉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茶水在杯中打了个旋儿。 他抬眸,对上姬昱含笑的双眼,“殿下是想……将两桩婚事的婚期定在同一天?” “正是。” 姬昱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届时红妆十里,鼓乐喧天,难免会有些……阴差阳错。” 窗外的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沈翊桉凝视着枝头的那簇花瓣,忽然轻笑出声,“错嫁?” 他摇了摇头,“风险太大,若是被人察觉……” “别忘了,姬嫱本就对元翎志在必得。” 姬昱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只要让她‘意外’得知元翎的花轿会经过哪条街……” 沈翊桉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勾画着路线,“朱雀大街与青云巷的交叉口最适合,但元翎又不是傻子,他定会加强护卫……” “所以需要你配合。”姬昱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上面精细绘制着京城街巷,“你要暗示姬嫱,元翎其实对她有意,只是碍于圣旨难违……” 沈翊桉突然按住她的手指,“等等,你是想让姬嫱主动去抢亲?”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太冒险了,万一闹到御前……” 姬昱反手握住他的指尖,“不,不是抢亲,是要她主动配合我,来完成这出弄错花轿的戏码。” 说着,姬昱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青云巷的位置,“靖王府的迎亲队伍会在这里“恰好”与北狄的送亲队伍相遇。” “场面一乱,什么都可能发生。”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心领神会。 沈翊桉忽然伸手,替姬昱拂去肩头落花,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殿下可曾想过,若计划失败……” 第30章 实情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