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我靠崽崽薅空仇家气运暴富了》
第8章 缝纫起步
回到那间破西屋,沈青禾立刻锁好门。她掏出那五块钱和粮票,又从炕席底下摸出昨天藏好的另一个鸡蛋。启动资金有了!但坐吃山空不行,得开源!
【叮!检测到宿主拥有初始资金及物资,符合‘缝纫小作坊’激活条件!】
【新手福利:奖励‘初级缝纫精通’技能点!已融合!】
【附带基础工具包:针线包(包含各色棉线、顶针、大中小号缝衣针)、软尺、划粉(半截)、小剪刀(生锈但锋利)。已发放至炕角破木箱内。】
沈青禾眼睛一亮!缝纫!这技能来得正是时候!
前世她为了讨好周家人,没少熬夜做针线活,本就有些基础,如今加上系统赋予的“精通”,脑子里瞬间涌入了大量裁剪、缝制、锁边、打版的知识,手指也仿佛有了肌肉记忆。
她立刻翻出那个落满灰尘的破木箱,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针脚细密的粗布包,里面正是系统奖励的工具。虽然简陋,但足够起步!
布料呢?系统只给了技能和工具,没给布。沈青禾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和王翠花那几件破得不能再破的旧衣服上。拆了?不行,太扎眼。
【妈妈妈妈!】崽崽的意念又活跃起来,【坏奶奶!她藏了一块布!在炕柜最底下!蓝底小白花的!她想给坏姑姑做新褂子!不给妈妈!坏!】
王翠花还藏了布?蓝底小白花?沈青禾眼神一眯。很好,启动资金这不就来了吗?抢仇人的东西,毫无心理负担!
趁着周家母子三人还沉浸在“光腚”和“痔疮朗诵”的双重打击中没缓过神,沈青禾如同鬼魅般溜进堂屋。
王翠花正躺在东屋炕上哼哼唧唧。沈青禾目标明确,直奔王翠花视若珍宝的炕柜。
炕柜挂着一把生锈的小锁。沈青禾从头上拔下一根磨尖的细铁丝(前世在牛棚跟一个下放的老匠人学的),三下五除二,锁开了。
掀开柜门,一股浓郁的樟脑丸和霉味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无视那些破布烂棉花,直接探手摸向最底层。
果然!手指触到一块叠得整整齐齐、质地相对厚实的棉布!
抽出来一看,正是崽崽说的蓝底小白花,大约三尺半左右,做一件成人褂子有点紧巴,但做点小东西或者改改衣服绰绰有余!
沈青禾毫不客气,卷起布匹,塞进怀里,迅速复原炕柜,锁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悄无声息。
回到西屋,沈青禾关好门,将那块带着“战利品”气息的蓝底小白花棉布铺在炕上。
手指抚过布料,初级缝纫精通的技能让她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几种方案。
做整件衣服?布料不够,而且太显眼。做……内衣!确切地说,是女性贴身穿的背心(这时候叫汗褟儿)和短裤(俗称裤衩子)!
这东西不显眼,需求量大,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谁不想有两件贴身穿的舒服小衣?供销社的要么凭票,要么死贵,要么就是粗糙的劳保款。
说干就干!沈青禾拿出软尺和划粉,凭着记忆里村里几个身材匀称大姑娘的尺寸,在布上飞快地画下简洁的裁剪线。
她自己的身形太瘦,不适合做模板。咔嚓咔嚓!生锈的小剪刀在她手里异常灵活,沿着线条精准裁剪。
穿针引线!顶针套上!沈青禾的手指如同被赋予了魔力,针脚细密均匀,速度飞快。
锁边、缝纫、打褶……前世需要琢磨半天的工序,此刻如同呼吸般自然流畅。初级精通,恐怖如斯!
不到一个时辰,两件成品静静躺在炕上:一件简单的无袖圆领小背心,一件平角收口的小短裤。
蓝底小白花的布料,竟透出几分清爽可爱。沈青禾甚至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两条细细的带子,可以调节松紧。
【妈妈好厉害!布布变漂漂小衣服了!】崽崽感知到妈妈的专注和一丝成就感,意念也透着欢快。
沈青禾拿起小衣服,满意地点点头。这只是样品。她需要的是客户,是订单,是换回更多的钱和布!
机会,很快就来了。
记住本站: 沈青禾的“痔疮朗诵”和“光腚事件”如同两枚深水炸弹,在红旗生产大队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八卦狂潮。
周家彻底成了村里的“顶流”,走到哪里都自带聚光灯效果和窃窃私语。
王翠花闭门不出,周建军更是如同人间蒸发,连工分都不去挣了,彻底龟缩。
唯一还活跃在“前线”的,就是小姑子周红梅。
她对沈青禾的恨意,随着周家名声扫地和自己新衣服的“泡汤”(她认定是沈青禾克没了她的新布),达到了顶点。
这天下午,周红梅和几个相熟的小姐妹在河边洗衣服。
看着沈青禾远远地背着个破筐(里面藏着她的“样品”和小工具包)走过,周红梅立刻像打了鸡血,尖着嗓子开始她的表演:
“看!扫把星出来了!真是晦气!谁沾上谁倒霉!
我哥好好的回城名额,硬是让她克没了!我娘的门牙也磕掉了!我们家现在鸡飞狗跳,都是这丧门星害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山精野鬼托生的,专门来祸害人!”
旁边的小姐妹也跟着附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沈青禾听见:
“就是,听说她昨天在村口发疯,念什么痔疮……啧啧,一个姑娘家,真不害臊!”
“可不是嘛!建军哥多好的人,摊上这么个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红梅姐,你可得离她远点,别让她把霉运过给你!”
沈青禾脚步都没停,仿佛没听见。但意识里,崽崽沈宴周已经气鼓鼓地告状了:
【妈妈!坏姑姑!她骂你!头上灰灰的,还冒黑气!她还想抢妈妈的东西!她坏!宝宝讨厌她!】
【哦?她想要妈妈什么东西?】沈青禾不动声色地问。
【她想要妈妈筐筐里的小衣服!漂漂的小衣服!她想抢走!不给钱!坏!】崽崽的感知异常精准。
想白嫖?沈青禾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周红梅,这可是你自找的!
【崽,看看她,除了想抢东西,还憋着什么坏水?】沈青禾一边假装在路边草丛里寻找野菜,一边在意识里询问。
崽崽沉默片刻,似乎在努力分辨:【嗯……她脸上……凉凉的,滑滑的……像……像癞蛤蟆的皮?绿绿的?还要鼓包包?臭臭的!】小家伙的形容带着一股子嫌弃。
记住本站:
第9章 癞蛤蟆脸
癞蛤蟆皮?鼓包?沈青禾立刻联想到周红梅脸上那几颗若隐若现的青春痘。
这丫头爱美,平时没少偷偷用劣质的雪花膏。
“崽,帮妈妈盯着她,尤其是她晚上洗脸擦雪花膏的时候。”
沈青禾心中有了主意。气运掠夺,讲究个天时地利人那件小背心一拿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和,让敌人自食其果才是最高境界。
她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拿出针线和一小块裁剪下来的蓝白花布头,开始缝制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的香囊(边角料的再利用)。
她手法娴熟,针脚细密,很快一个可爱的小香囊雏形就出现在她手中。
她并没有主动推销,只是安静地做着手工。但那清爽的蓝白花色,精巧的做工,很快就吸引了旁边几个纳鞋底的大婶小媳妇的注意。
“哎,青禾妹子,你这做的啥?怪好看的!”一个圆脸的大婶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香囊吧?这么小?装啥的?”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也凑过来看。
“随便做做,装点艾草驱驱虫。”沈青禾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将手里的小香囊递过去,“婶子看看?”
圆脸大婶接过香囊,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哎哟,这针脚,这收口,比供销社卖的还细发!青禾,你这手真巧啊!”
“是啊是啊,这花布也好看,清爽!”年轻媳妇也赞道。
沈青禾顺势从筐里(巧妙地掀开一角)拿出那件做好的蓝白花小背心,状似无意地展开:“闲着也是闲着,拆了件旧衣服,试着改了改。”
沈青禾随意的把小背心拿了出来,瞬间吸引了这些女人的目光!
“我的乖乖!青禾,这是你做的?”圆脸大婶眼睛都直了,就差点流口水了,“这小背心……看着就舒服!”
“这样式……也好看!”年轻媳妇脸有点红,眼睛黏在小背心上挪不开。
这年头,贴身的衣服大多肥大粗糙,谁见过这么精致合体的?
“款式简单大方,剪裁合体,精致的包边和细密的针脚……这哪里像是旧衣服改的呀?简直比供销社里最好的汗褟儿还要好!”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啧啧称奇。
沈青禾看着她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喜爱和渴望,故意叹了口气,为难的道:“手艺再好有啥用?我家就这么一块像样的布料。”
“布?我家还有点!青禾妹子,你能不能帮我做两件……就这样的汗褟儿和小裤?我给你布,再……再给你点手工钱?”圆脸大婶刘婶子立刻接口。
她是大队会计的媳妇,家境相对宽裕些,她试探着问。
“对对!我娘家上月也给了块布,我正愁找谁做呢!青禾妹子,帮我也做一套呗?”年轻媳妇李二嫂也赶紧说道。
“还有我!我出布和线!手工钱好说!”
生意,这不就上门了?
沈青禾心中暗喜,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做是能做。就是费工夫,还得偷偷的……不能让人知道,不然……”
“懂!我们都懂!保证不说出去!谁问就是自己做的!手工钱……你看,一套(背心+短裤)给你五毛钱,再加二两粮票,行不?”刘婶子立刻拍胸脯保证道。
“行!”沈青禾爽快答应,露出“感激”的笑容,“婶子嫂子们信得过我,我就接!不过得排队,一件件来,保证做好!”
当下,沈青禾就和刘婶子、李二嫂等三个意向最强烈的客户敲定了“订单”:收下定金(一小块布头或几毛钱),量好尺寸(偷偷进行),约定好交货时间和地点。第一桶金,稳了!
揣着刚收到的九毛钱定金和一小块布头,沈青禾心情愉悦地往回走。刚走到周家院子附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周红梅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声: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娘!哥!救命啊!”
记住本站: 沈青禾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崽崽的预言,应验了。
她慢悠悠地踱进院子。只见周红梅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院子里乱窜,双手死死捂着脸,指缝里露出的皮肤,布满了密密麻麻、又红又肿、顶端还渗出黄水的脓包!
那脓包连成一片,凹凸不平,在下午的光线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油光,乍一看,活像一只趴满了癞蛤蟆的烂冬瓜!
王翠花和周建军闻声跑出来,看到周红梅的脸,也吓得魂飞魄散!
“红梅!你的脸!!”
“这……这是咋回事?!早上还好好的!”
“是那个丧门星!一定是她克的!她昨天念了那些晦气东西!报应到我闺女身上了啊!”王翠花拍着大腿哭嚎。
【叮!与目标‘周红梅’建立临时链接!】
【目标发生‘严重皮肤感染毁容’(重度)负面事件!触发原因为:长期使用劣质含铅汞化妆品+宿主伙伴‘气运干扰’诱发急性重度过敏反应!】
【掠夺气运值:30点!】
【转化:瑕疵棉布一匹(藏青色,约10米,轻微色差)!‘初级裁剪技巧提升’!已发放至宿主西屋炕柜底层(布匹),技能融合完毕!】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最美妙的乐章!
沈青禾看着捂着脸哭嚎、彻底毁了容的周红梅,又看了看闻讯赶来、被周红梅那张“癞蛤蟆脸”吓得连连后退的邻居,心情无比舒畅。
她走到崩溃的周红梅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低语:“想要我的东西?你也配?这脸,就当是利息。再敢招惹我,下次烂的,就不止是脸了。”
说完,在周红梅惊恐怨毒的目光和王翠花撕心裂肺的咒骂声中,沈青禾如同高傲的孔雀,径直走回自己的西屋。
炕柜底层,一匹厚实的藏青色瑕疵棉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布料特有的气息。
启动资金有了,布料也有了,订单在手……她的缝纫小作坊,正式开张了!周家的霉运?才刚刚开始呢!
周红梅的“癞蛤蟆脸”事件,如同在周家熊熊燃烧的霉运之火上,又泼了一桶滚油。红旗生产大队的八卦头条,再次被周家霸占。
“听说了吗?周家那丫头,脸烂得跟癞蛤蟆皮似的!流脓淌水!吓死个人!”
“肯定是报应!王翠花那张嘴太损,周建军干了缺德事,都报应到闺女身上了!”
“我看还是沈青禾克的!那女人邪性!离她远点没错!”
“嘘……小点声,她来了!”
沈青禾背着她的“百宝筐”,目不斜视地从一群窃窃私语的村民身边走过,脸上平静无波。
她刚去后山“采野菜”(实则是接收系统转化的那匹藏青布,提前藏好的),顺便“偶遇”了刘婶子,把做好的第一套蓝白花内衣悄悄交付,换回了五毛钱和二两粮票,以及刘婶子赞不绝口的“巧手”夸奖和“保密”保证。
口碑,是生意的基础。沈青禾深谙此道。李二嫂那套也快完工了。
记住本站:
第10章 帮还是不帮
周红梅那张烂脸,像一面最惊悚的招魂幡,一夜之间插遍了红旗生产大队的角角落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有关“癞蛤蟆皮”、“流脓淌水”、“烂冬瓜”的窃窃私语就塞满了上工的田埂、烟雾缭绕的灶间和村头那棵老槐树的浓荫下。
“听说了没?周家那闺女,脸毁了!烂得没法看,跟扒了皮的癞蛤蟆一个样!”
“哎哟,造孽啊!早上隔着篱笆瞄了一眼,差点把隔夜饭呕出来!黄水滋滋的!”
“报应!铁定是报应!王翠花那张嘴,比茅坑还臭,周建军那小子,心黑手更黑,这不,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落闺女头上了!”
“嘘……小声点!那扫把星过来了!”
沈青禾背着她的“百宝筐”,里面装着给李二嫂做好的那套内衣,还有裁剪用的剪刀、粉饼和针线包。
她目不斜视地从一堆扎堆嚼舌根的妇女旁边走过,脚步不疾不徐,脊背挺得笔直。
那些骤然压低又带着明显窥探和畏惧的议论,像拂过石头的风,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能吹动。
平静无波的面容下,是深潭般的冷冽。
西屋破败的门板在她身后轻轻掩上,隔绝了外面那些混杂着恐惧和幸灾乐祸的窥视。
刚放下筐,院墙那边就传来王翠花尖利到破音的哭嚎,像钝刀在刮锅底,一声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丧门星啊!挨千刀的扫把星!就是你克的!就是你念那些鬼画符咒的报应啊!老天爷不开眼,怎么不烂你的脸!烂我家红梅的脸啊!我苦命的闺女哟……”
她一边嚎,一边把什么东西摔得砰砰响,锅碗瓢盆的碎裂声夹杂其中。
沈青禾唇角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咒吧,骂吧。
这泼妇的每一滴眼泪,每一声诅咒,都在给周家摇摇欲坠的名声再添上一铲子土。
她甚至能“听”到系统里气运值那细微的、持续不断的“滴答”声,那是周家霉运在缓慢燃烧的声响。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筐里的东西,将那套用刘婶子给的瑕疵布做好的蓝白花背心和小裤仔细叠好,外面裹上块旧包袱皮。
后山那片人迹罕至的林子深处,一匹厚实的藏青色棉布被沈青禾从隐秘的树洞里拖出来。
布匹沉甸甸的,带着新布特有的、略显生涩的气息。
藏青的底色沉稳,仔细看才能发现些微色差和几处不起眼的织造小疙瘩,是系统转化的“瑕疵布”,却已是这年头难得的硬通货。
她抚摸着粗粝的布面,眼底掠过精明的盘算。
这十米布,能拆出多少件衣服,换来多少粮票和现钱?
刚把布匹重新藏妥,挎着野菜篮子装样子往回走,就在半山坡一条岔道上,“偶遇”了正探头探脑的刘婶子。
“哎哟,青禾妹子!可算找着你了!”刘婶子圆脸上堆满笑,一把将沈青禾拉到旁边几棵茂密的酸枣树后,压低了嗓门,眼神热切地往她筐里瞟,“那……那衣裳……”
沈青禾会意,掀开包袱皮一角。蓝白花的清爽布料和细密精致的针脚露了出来。
刘婶子眼睛瞬间亮了,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去,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抖开那件小背心就往自己身上比划。
布料贴着肌肤的柔软顺滑,合体的剪裁勾勒出久违的曲线,让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妇人脸上竟飞起两片红晕。
“天爷!这……这穿着也太舒坦了!跟没穿似的!”她惊喜地低呼,又爱不释手地摸着领口袖口的包边。
记住本站: “瞧瞧这活儿,供销社里那些售货员捆一块儿也赶不上你一半!青禾,你这手,真是……神了!”
沈青禾只是浅笑:“婶子穿着合身就好。”
“合身!太合身了!”刘婶子眉开眼笑,手脚麻利地把衣服包好塞进自己带来的布袋里,随即从裤兜深处掏出个手帕卷,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卷着的五毛钱和两张皱巴巴却分量十足的二两粮票,郑重地塞到沈青禾手里,“拿着!说好的!以后有活儿,还找你!放心,婶子嘴严实着呢!”
钱和票子带着人体的微温落入掌心,沈青禾的心也跟着踏实了一分。她点点头:“谢婶子。”
刘婶子拎着布袋,脚步轻快地下了山。她没直接回家,而是特意绕到几个平日里一起纳鞋底、关系又不错的媳妇家门前,借口借个顶针、问问针线样子,进门略坐坐。
“哟,刘嫂子,今儿气色真好!”李家媳妇眼尖,总觉得刘婶子哪里不一样了,腰似乎挺得更直了些。
刘婶子心里得意,脸上却绷着,只状似不经意地提了提衣领,那蓝白花精巧的包边在她颈下一晃而过。
“咳,有啥好不好的,就是前些天收拾箱子底,翻出块布头,自己瞎鼓捣了件贴身穿的小衣,没想到还挺舒服。”她含糊地说着,但那眉梢眼角的满足感却藏不住。
李家媳妇眼神黏在她领口那惊鸿一瞥的细密针脚上,心里猫抓似的。
自己做的?谁信啊!那做工,那样子……没过两天,又有两个跟刘婶子相熟的妇人,也“凑巧”看到了她晾在自家后院、随风轻摆的那件蓝白花小衣。
那清爽的样式,那服帖的剪裁,在她们眼里简直比供销社橱窗里挂着的布拉吉还要勾人。
沈青禾的西屋,光线依旧昏暗,土炕冰凉。但此刻,那冰冷的炕席上,却堆放着令人心头发热的东西。
九毛钱的毛票(之前三份订单的定金),五毛钱的“整钱”(刘婶子刚付的),外加二两宝贵的粮票。
旁边,是几块大小不一的布头:一块靛蓝的卡其布,一块印着细碎小黄花的棉布,还有一块是素净的月白色细棉布。这些都是李二嫂她们预付的“布料定金”。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呼喊声:“青禾……青禾妹子?在屋不?”
沈青禾手中针线一顿,眼眸瞬间变得警惕。
她悄悄地将炕上的钱票和布料迅速拢到炕席下藏好,这才放心的起身开门。
“张嫂子?”沈青禾语气平淡,侧身让她进来。
张寡妇低着头,挪进屋,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空荡荡、只有沈青禾刚才做活计针线筐的土炕,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局促了。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青禾妹子……那个……我……我听说……”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听说你会做衣裳?做得……特别好?就……就是那种贴身穿?”
沈青禾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西屋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寡妇被她看得心头发慌,手心里全是冷汗,却还是硬着头皮,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手帕包了好几层的布包。
她颤抖着手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巴掌大、颜色已经黯淡发黄、但质地异常细密柔软的丝绸!
在七十年代的农村,这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奢侈品!
“这……这是我娘家陪嫁压箱底的……就剩这么一小块了……”张寡妇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死死攥着那块残存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柔滑丝绸,指节都泛了白。
“青禾妹子,求求你!帮我……帮我婆婆做件贴身的汗衫吧!她……她身上长疮,磨得厉害……粗布她受不住啊!我……我实在没法子了!”
她说着,膝盖一软,竟是要往下跪,“钱……钱我现在真没有……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做牛做马……”
破败的西屋门口,张寡妇枯瘦的身体弯折下去,她卑微的恳求,带着一个家庭沉甸甸的绝望,撞在沈青禾冰冷的心防上。
屋内的空气凝滞如铅,只有张寡妇压抑的啜泣声。
记住本站:
第11章 匿名信
沈青禾的目光在那块丝绸上停留了一瞬。
冰凉,柔软,带着岁月沉淀的微光,与这破败的西屋格格不入。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怜悯?或许有。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评估与权衡。
这哀求,这丝绸,背后是麻烦,是消耗,是可能暴露的风险。
一个寡妇,一个病重的婆婆,两个半大孩子,像一张无形的网,沾上了,轻易甩不脱。
她的沉默像无形的巨石,压在张寡妇背上。妇人瘦弱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崽崽,评估‘张寡妇婆婆的病情’与‘周建军当前动向’。】沈青禾在心中默念。此刻,任何决策都需要绝对冷静的判断。
【娘亲!张婆婆是长期卧床生了严重的褥疮,皮肤溃烂流脓,粗布摩擦确实痛苦万分。那块丝绸……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崽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但随即转为严肃急促,【但是!周建军那边有强烈恶意波动!他……他偷偷摸摸藏了东西!是钱!还有烟酒!他要去公社!想走歪门邪道!】
沈青禾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周建军,果然不甘心!
张寡妇的绝望是当下的,但周建军一旦攀附上公社干部,获得喘息之机甚至翻身,对她和崽崽的威胁将是致命的!必须掐灭这丝火星!
她微微俯身,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张寡妇颤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阻止了她继续下跪磕头的动作。
“张嫂子,”沈青禾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起来说话。”
张寡妇愕然抬头,浑浊的泪眼对上沈青禾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没有同情,没有厌恶,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冷静。
“东西,我收下。”沈青禾的目光落在那块丝绸上,“汗衫,我尽量做。但尺寸,得量你婆婆的。现在不行,等天黑透,你悄悄带我去看一眼。”
张寡妇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冲垮了她,眼泪汹涌而出:“谢谢!谢谢青禾妹子!你是活菩萨!我……”
“别谢太早。”沈青禾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一,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二,我只要这块布。钱,粮票,什么都不要。三,以后帮我留意点东西,有用的消息,或者山里找到的稀罕草药根子,都行。具体要什么,以后告诉你。”
不要钱?!张寡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拼命点头,语无伦次:“行!行!都听你的!青禾妹子,你让我干啥都行!我嘴严!严实得很!”
“现在,回家去。稳住你婆婆,等我消息。”沈青禾不再看她,转身走向炕边,仿佛刚才那场沉重的交易从未发生。
张寡妇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爬起来,胡乱擦了把脸,将那视若珍宝的丝绸小心翼翼地留在炕沿,一步三回头地、几乎是飘着离开了西屋。
门板重新合拢。
沈青禾拿起那块丝绸,触手冰凉柔滑。
她随手将它塞进炕席下的钱票堆里,与那些毛票、粮票、各色布头混杂在一起,仿佛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破布。
【娘亲,周建军出门了!带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鬼鬼祟祟往公社方向去了!】崽崽的警报再次响起,带着急切的战意。
沈青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很好。
她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一个浅浅的土坑。
里面静静躺着几张裁剪整齐、边缘带着毛茬的粗糙草纸——这是她让崽崽用气运值转化的最不起眼的“匿名信纸”。还有一小截铅笔头。
意念微动,一行行清晰却刻意歪扭、毫无个人特征的字体出现在草纸上:
尊敬的公社革命委员会领导:
记住本站: 举报信!红旗生产大队周建军(原记分员,因作风问题被撤),不思悔改,妄图腐蚀拉拢干部,破坏革命纪律!现携带大量财物(现金、烟酒),正前往公社找李某某干事行贿,谋求不正当利益!请领导火速查处,严惩腐败分子!
落款是:革命群众
【崽崽,锁定那个李某某干事办公室位置,确保这封信在他看到周建军之前,出现在他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地方!】沈青禾指令清晰。
【好嘞娘亲!保证完成任务!】崽崽的声音充满干劲。
沈青禾将纸条折好,没有封口,显得是很匆忙的情况下写的。
这时,她来到窗边,一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信鸽“扑棱”一声落在窗台上。
沈青禾把举报信叠好让信鸽用嘴巴叼着。
信鸽随即迅速地消失在院墙外,朝着公社的方向疾飞而去。
气运值转化的“信使”,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举报信送到了公社。
做完这一切,沈青禾回到炕边,拿起给李二嫂做了一半的小黄花内衣,穿针引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公社革委会,李干事的办公室里,李干事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看报纸,琢磨着下午去哪个生产队“检查工作”能混顿好饭。
突然,窗台上传来“笃笃”两声轻响。
他抬眼一看,一只信鸽正用喙啄着玻璃,嘴上还叼着张纸片子?
“嘿,这扁毛畜生……”李干事嘟囔着起身,刚推开窗户,信鸽“嗖”地飞走了,一张折起的草纸飘落在他办公桌正中央。
他疑惑地拿起,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行贿?周建军?李某某干事?这不就是他吗?!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谁?谁写的?!这字……根本认不出来!
但内容却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他刚想揉碎了扔掉,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和一个带着谄媚笑意的声音:
“李干事?李干事您在吗?我是红旗大队的小周啊,建军!有点事想向您汇报汇报……”
李干事的脸“唰”一下白了!他猛地将纸条塞进裤兜,心脏狂跳。
完了!被人盯上了!现在怎么办?如果让人赃并获……他不敢想!
开门?不行!纸条上写的清清楚楚!不开门?周建军在外面喊,更引人注意!
记住本站:
第12章 为了买缝纫机努力攒钱
电光火石间,李干事瞥见窗外似乎有人影晃动(其实是崽崽用微弱气运制造的错觉)。
他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一咬牙,猛地拉开门,对着刚堆起笑脸、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鼓囊布包的周建军,用尽全身力气,义正辞严地怒吼道:
“周建军!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竟敢带着东西来公社行贿,腐蚀革命干部?!你简直胆大包天!来人啊!抓住这个坏分子!”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不仅把周建军吼懵了,也把走廊上路过的几个干事和办事员吸引了过来。
周建军脸上的谄笑僵住,瞬间转为惊恐和难以置信:“李、李干事?您……您说什么?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李干事为了撇清自己,表现得异常激动,一把夺过周建军死死护着的布包,当众狠狠抖开!
“哗啦——”
两瓶贴着红标的本地白酒、一条拆了封的“大前门”香烟,还有用牛皮纸包着、散落出来的十几张一块两块的毛票,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在七十年代初的公社大院,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笔“重礼”了!
围观的人群瞬间炸了锅!
“嚯!这么多烟酒钱!”
“周建军?他不是刚被撸了记分员吗?哪来这么多东西?”
“真是来行贿的啊!李干事真是火眼金睛!”
“呸!坏分子!还想拉干部下水!”
周建军如遭雷击,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和李干事那张“正气凛然”却透着心虚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他张着嘴,想辩解,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怪响,脸色惨白如纸。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在群情激愤的指认和李干事急于脱罪的“大义灭亲”下,周建军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就被扭送到了公社保卫科。
消息像长了翅膀,比周红梅烂脸时飞得还快,瞬间传遍了红旗生产大队!
“听说了吗?周建军去公社行贿,被抓现行了!”
“啧啧,烟酒钱摆了一地!让李干事给吼出来了!”
“活该!让他想歪门邪道!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报应!真是报应!一家子没个好东西!”
王翠花听到消息,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周红梅捂着自己流脓的烂脸,缩在墙角,连哭都不敢大声。
当天下午,公社的大喇叭就响彻了红旗生产大队的上空。
严厉的措辞,宣布了对周建军的处理决定:思想腐化,行贿腐蚀干部,性质极其恶劣!撤销其一切职务(虽然已经没了),关押学习班接受思想改造三个月!并勒令其在全大队社员大会上做深刻检讨!
【叮!对目标‘周建军’实施精准打击!】
【目标发生‘行贿被抓、当众批斗、关押学习班’(极重度)负面事件!】
【掠夺气运值:85点!(大额)】
【转化:现金 30元整!全国通用工业券 10张!已发放至宿主西屋炕柜底层(现金及工业券)!】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记住本站: 沈青禾坐在西屋炕沿,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对周家新一轮的唾骂和幸灾乐祸。
感受着炕柜底层那厚厚一沓三张大团结(十元)和一小叠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工业券带来的坚实触感,一股强烈的、复仇的快意与掌控命运的豪情在胸中激荡。
三十元!在这个一个壮劳力一天工分也就值几毛钱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更别提那十张全国通用的工业券!这是购买缝纫机、自行车、手表等“大件”的硬通货!
在黑市上,一张工业券的价值甚至超过十块钱!
沈青禾攥着刚到手的三十块钱和十张工业券,心跳如擂鼓。这笔钱,足够买一台崭新的缝纫机了!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行动。
周建军刚被抓,王翠花和周红梅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如果她现在突然拿出一大笔钱去买缝纫机,周家一定会怀疑钱的来历。
那她就靠本事自己攒钱买。有了系统给的初级缝纫精通技能,只要她勤奋一点,不出一个月,她心心念念的缝纫机就能到手。
一想到这,她就干劲十足,从那天起,沈青禾白天照常去地里干活,挣工分,该干嘛干嘛。
到了晚上,她就会点着煤油灯一针一线的做些小东西,虽然每天都是后半夜才睡,但是丝毫没影响她第二天的状态,每天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旁边的邻居有几次都看到凌晨2点多,沈青禾西屋的灯还亮着。
崽崽经常化身小闹钟提醒她睡觉,喊着:【妈妈,宝宝困...娘亲睡觉觉...】
偶尔要是有村里的人来串门,也是经常能看见她的绣活,一些做工精细,绣工精美的枕套、鞋垫、手绢。
但凡见过沈青禾绣活的人,无不夸赞:“青禾这手艺,放在城里指定能卖上高价!”
沈青禾每次都只是笑笑,并不多言。其实,她确实在悄悄往城里卖绣品。
每隔半个月,她就会找借口去公社办事,再偷偷把绣好的成品交给一个在县城供销社上班的远房亲戚帮忙代卖。
一件绣花枕套能卖一块五,手帕五毛,鞋垫三毛……积少成多,几个月下来,她手里已经攒了二十多块钱。
一次,她去公社赶集,回来时故意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两块水果糖,当着几个闲聊的妇女的面,从兜里掏出一叠毛票,慢悠悠地数出两分钱。
“哎哟,青禾,你这钱不少啊?”有人眼尖,立刻就问道。
“不少什么呀?攒了小半年了,才攒这么一点,都是绣活换的。”说完还特意把她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凑到那人跟前道:“就我这一双眼珠子都差点熬瞎了。”
“看不出来呀,这绣活还挺能赚钱的?”
【妈妈妈妈!】崽崽的意念又活跃起来,【有比赛...赢了...有好多好多券!】
沈青禾一边心里感应着崽崽传来的信息,一边面不改色的跟村里人闲聊着:“一件才几毛钱,可架不住多呀,这天天做,天天做,攒起来也不少了。”
她叹了口气,“熬得眼睛生疼,脖子疼,要疼的,可没办法呀,总得给自己留条活路。”
【崽崽说的是什么比赛?怎么参加啊?】沈青禾意念联动追问道。
【妈妈,是绣花的比赛。】沈青禾听崽崽这么一说心里有数了。
沈青禾靠一针一线攒下不少钱的这番话很快就传遍了村子。村里人都说:
“沈青禾那小媳妇能吃苦,勤奋,硬是靠自己天天不睡觉,一阵一线攒下了不少钱!”
“听说她天天熬到后半夜,眼睛都快熬瞎了,手指磨得全是血泡!”
记住本站: “哎,也是个苦命的,被周家人欺负得只能靠自己……”
钱的问题看来算是解决了,可工业券......
记住本站:
第13章 赢得比赛,终于买到心心念念的缝纫机
这年头,工业券比钱还金贵,普通社员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张。她一下子拿出十张,肯定会引人怀疑。
不过自从崽崽说了有个绣花的比赛,她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她意念微动,【崽崽,查一下具体绣花比赛的奖品和比赛时间。】
【好嘞娘亲!您就请好吧!】
崽崽动作迅速很快就带回了比赛的相关消息:
【娘亲,下周二下午...供销社门口...妇联主任...绣花比赛,奖品是工业券十张。】
【崽崽真棒!】这不就有了吗?工业券也有着落了。
周二下午,沈青禾故意挑了这个时间,去公社交绣品,故意在供销社门口“偶遇”了公社妇联主任。
“哎,这不是青禾吗?”妇联主任认得她,主动打招呼。
沈青禾立刻露出礼貌的笑容:“主任好!”
妇联主任见她手里拿着几件绣工精美的枕套,眼睛一亮:“哟,这花样新鲜,这针脚走线,是你自己绣的?”
“是啊,平时闲着没事就绣点,补贴点家用。”
妇联主任翻看着绣品,突然一拍巴掌:“你看这不巧了吗,下个月县里要办妇女劳动竞赛,比的就是针线活,你要参加准保拿第一,一等奖有十张工业券呢!怎么样?”
沈青禾故作惊喜:“真的?那……我能报名吗?”
“当然能!你这手艺,肯定能拿第一。”
不出意外,沈青禾果然在县里的妇女劳动竞赛中拿了第一名。
【妈妈真棒!妈妈是第一名!】崽崽开心的情绪也感染了沈青禾。
【崽崽真乖,等妈妈买了缝纫机给崽崽做新衣服好不好?】
【好耶!】
她绣的“富贵花开”枕套被评委会一致称赞“针脚细密,构图精巧”。
不仅拿到了十张工业券的奖励,还被县广播站报道,名字传遍了附近几个公社。
得奖回村那天,她把奖状和十张工业券就那么明晃晃的抱在胸前,一路雄赳赳的走过村口。
有那眼尖嘴快好信儿的,一看她手里拿着的奖状和工业券,忙凑上来问:“青禾,发财了呀?”
她一脸的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有,上哪发财去?就是去县里参加了个比赛,得的奖品……”
“我的天老爷!第一名?这么多张工业券?!得有十来张了吧?”
她忙解释,“没有,没有,就十张。”
这消息瞬间在村里传开了,村民们议论纷纷:
“沈青禾在县里比赛拿了第一名,奖励了好些张工业券!”
“十张!够买缝纫机了!”
“人家这是真本事啊!”
记住本站: “真是便宜他老周家了!那王翠花还天天欺负沈青禾。”
钱攒够了,工业券也有了,沈青禾终于名正言顺地去公社供销社,订了一台“飞人牌”缝纫机。
三天后,供销社的职工推着板车,把缝纫机送到了周家院子。
王翠花和周红梅听到动静,冲出来一看,当场傻眼。
“沈青禾!你哪来的钱买缝纫机?!”王翠花尖叫道。
沈青禾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供销社的发票:“绣活攒的钱,比赛赢的工业券,清清楚楚。”
围观的村民纷纷点头:“人家青禾靠自己的本事买的,有啥问题?要不说王翠花你傻呢,有这么能干的儿媳妇,换我天天当宝一样供着都行。”
“就是,就是。你们老周家烧高香了,有这么能干的媳妇。”
王翠花被气得直翻白眼,却一句话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沈青禾,抚摸着崭新的缝纫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青禾现在有了缝纫机,这做活的速度也上来了,心想着之前答应张寡妇的事,今天难得有空,就打算去张寡妇家看看。
刚走到张寡妇家,她推开虚掩的、吱呀作响的院门,张寡妇闻声立刻从正屋的阴影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憔悴和难以掩饰的焦灼。
“青禾妹子!你可算来了!”她声音嘶哑,像是哭过许久。
“我婆婆……她……她疼得直哼哼,一宿没合眼了!”张寡妇哑着嗓子焦急的说道。
沈青禾抽回手,神色依旧平静:“带我去看看。”
张寡妇忙不迭地将她引进正屋旁边一个更小、更暗的偏房。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腐肉、汗馊和草药味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枯槁如柴的老妇人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薄被,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娘,娘,青禾妹子来了!她来给你做衣裳了!”张寡妇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
老妇人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沈青禾的方向,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沈青禾眉头微蹙。这气味,这状态,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饶是她心性坚韧,眼前所见也让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老妇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后背和臀部几处大面积的皮肤已经溃烂流脓,黄绿色的脓液浸透了身下垫着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粗麻布,黏连在溃烂的皮肉上。
脓疮边缘红肿发亮,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深红色的腐肉。这就是褥疮发展到后期的可怕景象。粗硬的麻布摩擦其上,无异于酷刑。
【崽崽,深度扫描。】沈青禾在心中命令。
【是,娘亲!】崽崽的声音也凝重起来,【张婆婆主要压迫部位(骶骨、坐骨、髋部)褥疮深度达Ⅲ-Ⅳ期,皮下组织坏死,严重感染,伴低热和营养不良。必须尽快清创、抗感染,更换柔软敷料和体位!否则……感染扩散会很危险!】
情况确实危急。沈青禾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手足无措、只会掉眼泪的张寡妇。
“光做汗衫不够。”沈青禾的声音在恶臭弥漫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冷,“你婆婆这疮,得治。”
“治?怎么治?”张寡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坠入更深的绝望,“赤脚医生来看过,开了点草药粉,撒上去更疼了……也没钱去公社卫生院……”
“草药粉没用。”沈青禾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听着,现在需要几样东西:干净的棉花,越多越好,要撕成絮。烈酒,高粱烧最好。大量的艾草,要晒干的。还有,找些车前草、蒲公英、金银花的嫩叶,捣烂备用。”
记住本站:
第14章 帮人帮到底,王翠花又炸毛了
这些都是农村常见或相对容易找到的东西。
“啊?这……”张寡妇有些茫然,但看到沈青禾不容置疑的眼神,立刻点头如捣蒜。
“有!有!干净的棉花……我拆了件旧棉袄芯子,攒着点……酒,还有点过年剩的高粱酒底子!艾草……屋后晒着有!草药……我这就去挖!这就去!”
她像是被注入了活力,转身就往外冲。
“等等。”沈青禾叫住她,“先烧一大锅开水,放凉。找块最干净、最软的布,用开水煮过,晒干。准备一把干净的小刀,也用开水煮过。”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张寡妇连连应声,跌跌撞撞地去准备了。
沈青禾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痛苦呻吟的老人,眼神复杂。
她并非医者仁心,这额外的麻烦本不在计划之内。
但崽崽的扫描结果告诉她,这老人若得不到有效处理,感染一旦入血,必死无疑。
而张寡妇,这个刚刚建立的、可能还有点用处的“眼线”,也会随之崩溃。
更重要的是……沈青禾的目光扫过老人身下那恶疮,一丝冰冷而精明的算计在她心底掠过。
张寡妇很快把东西备齐了。一盆温热的、煮过的干净布片,一小碗高粱酒,一堆干净的棉絮,还有捣烂的草药糊糊。
沈青禾用煮过的小刀,小心地刮掉伤口边缘一些明显坏死的腐皮和黏连的污物(崽崽精准指示着位置),动作冷静得近乎冷酷。
剧烈的疼痛让老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张寡妇死死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
清掉最表层的腐坏组织,露出底下红肿渗血的创面。
沈青禾用煮过的软布蘸着烈酒,开始擦洗伤口。
酒精的强烈刺激让老人疼得几乎昏厥,但这粗暴的方式却是眼下唯一能做的消毒。
【娘亲,创面清理度约60%,深层感染和坏死组织无法手动清除,需要后续草药和护理抑制。】崽崽汇报着。
沈青禾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将捣烂的车前草、蒲公英和金银花糊糊均匀地敷在相对新鲜些的创面上,这些草药有清热解毒、消肿排脓的功效。
最后,她拿起那些撕扯得异常松软、蓬松的棉絮,厚厚地、轻柔地垫在老人的骶骨、坐骨等受压部位,确保创面悬空,不再直接接触硬板床。
再用煮过的软布轻轻覆盖在敷了草药的创面上。
“以后,每隔两个时辰,给她翻一次身,换一次垫着的棉絮位置。这些草药,每天换一次。垫着的布,每天换洗,必须用开水煮过晒干。”
沈青禾直起身,对张寡妇交代,语气不容置疑,“水,让她多喝。弄点糊糊、米汤喂她,光饿着不行。”
“哎!哎!都听你的!青禾妹子,你……你真是……”
张寡妇看着婆婆虽然依旧虚弱痛苦,但敷上草药后,那撕心裂肺的呻吟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些,看向沈青禾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感激和敬畏。
“那块丝绸,做汗衫太小了。”沈青禾话锋一转,从带来的小布包里拿出那块依旧柔滑却明显裁剪过的旧丝绸,以及——几块从系统转化的藏青棉布上裁下来的、同样柔软细密的棉布片。
“我改了一下,拼了块棉布,做了个贴身的软垫套子。你把这个套在外面,里面填上干净的棉絮,垫在她身子底下,比直接垫棉絮强些。”
她把一个缝制好的、内层是丝绸外层是藏青棉布的柔软套子递给张寡妇。
丝绸的柔滑能最大限度减少摩擦,棉布则更吸湿透气。这是沈青禾在现有条件下能想到的最好方案。
记住本站: 张寡妇接过那触手柔软光滑的垫套,看着那细密的针脚,再看看床上似乎稍微安稳了一点的婆婆,眼泪再次决堤,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青禾妹子……大恩大德……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
“起来。”沈青禾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有用的消息,稀罕的草药根子。另外……”
她顿了顿,“帮我留意村里谁家有多余的棉花,或者能弄到棉花票。我按市价收。”
她需要大量的棉花,不仅是为了张寡妇的婆婆,更是为了她即将展开的“事业”。
柔软的内衣填充、病人的护理垫……棉花是必需品。靠拆旧棉袄,杯水车薪。
“哎!好!好!我一定留意!”张寡妇抹着眼泪,拼命点头。
沈青禾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间弥漫着痛苦和药味的小屋。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深深吸了口气,将那股浊气压下。
张寡妇这条线,算是初步绑紧了。一个感激涕零、急需依靠又身处底层、消息灵通的寡妇,有时比钱更有用。
她回到周家,刚走到西屋门口,就听到东屋传来王翠花怨毒的咒骂:
“……小贱蹄子!不得好死!就是个灾星,克得我儿坐班房,我闺女烂了脸,自己倒买上缝纫机摆上阔了!”
“呸!那钱那票,指不定是啥道来的!”
“等着吧……老天爷长着眼呢!看你能得意几天!等我家建军回来……看怎么收拾你!把你那破机器砸个稀巴烂!把你……”
咒骂声断断续续,各种怨毒不堪的语言,从王翠花嘴里喷出。
“......定是勾搭了哪个野男人换的!不要脸的骚货!”
“等着吧,等公社干部下来查,看你这脏钱脏票子能捂多久!到时候把你拉去游街批斗...不要脸的破烂货!”
王翠花显然是气狠了,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却依然恶毒地诅咒着。
不过真心佩服王翠花的体力,这骂了半天了,还不罢休。
“我闺女的伤......也是你克的!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你!劈死你个扫把星!”
“建军啊......我的儿啊......你快点回来啊,回来替你娘和妹子出这口恶气!把这小贱人扒光了丢出村去!”
伴随着恶毒的诅咒,东屋还传来压抑的、摔打东西的闷响,大概是王翠花气无处撒,在捶打床板或墙壁。
沈青禾站在西屋门口,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穿透土墙的诅咒只是几声无意义的犬吠。
崽崽在她脑中适时出声:【娘亲,负面情绪能量波动强烈,建议屏蔽或远离。】
记住本站:
第15章 再次触发社死惩罚,婆媳对骂
屋外王翠花的咒骂声越来越大,惊动了不少邻里邻居来看热闹,沈青禾本想装听不见,她努力的强迫自己去想些美好的事情。
比如看着那台崭新的“飞人牌”缝纫机,畅想着自己用它发家致富......
奈何这王翠花骂起来就没完没了,这发现有邻居看热闹,更骂的起劲了。
沈青禾此时体内的怒火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她努力的压着,那怒火感觉就要冲破她的胸膛了。
【娘亲,张婆婆的创面需要持续监测,目前草药已覆盖,但深层坏死组织仍有感染扩散风险,预计十二小时后需进行二次评估。】
崽崽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知道了。”沈青禾在心底回应,目光扫过桌上叠放整齐的几块棉布,那是她计划用来打版做内衣的料子。
张寡妇婆婆的状况像一根刺扎着,她不忍心看着那老太太就这么痛苦的死去,老太太活着,对张寡妇而言就还算有个家,反观她自己,婆婆、丈夫、小姑,人口倒是不少,可惜她没有家。
折让她更下定决心想要帮张寡妇了。
村里能有多少存棉?棉花票更是紧俏……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一块柔软细棉布,琢磨着裁剪方式的刹那——
一股极其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失重感,毫无征兆地凭空袭来!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她的五脏六腑,狠狠往下拉扯。
【警告!娘亲!】崽崽的声音急促猛地响起。
【高能级负面情绪冲击源锁定!平衡机制强制触发!能量对冲失败!惩罚…惩罚程序已开启!】
【指定社死惩罚生成中……】
【惩罚内容:完美宣泄负面情绪75%以上,辅助能量对冲结束方可停止。】
一股狂暴、混乱、充斥着无尽怨毒与诅咒的意念洪流,蛮横地接管了她的躯体!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濒死的痛苦闷哼从她喉咙里挤出。
她踉跄一步,死死抓住缝纫机冰冷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角渗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试图对抗,试图夺回控制权,但那源自王翠花泼天恨意的力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叫嚣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崽崽!压制!】沈青禾在意识深处嘶吼。
【娘亲!能量等级太高!核心规则强制……】崽崽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感。
下一瞬,那股被强行压抑的狂暴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沈青禾最后的抵抗!
她僵直的身体猛地一弹,像被无形的线强行操控的木偶,以一种极其怪诞、扭曲的姿态原地扭动起来!
手臂不协调地挥舞,双腿僵硬地跺地,腰肢怪异地拧转,仿佛在进行一场癫狂而无声的祭祀舞蹈。
“嗬——嗬嗬——”
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从她大张的嘴里冲出,紧接着,一声石破天惊、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千百遍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利嘶吼,如同炸雷般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瞬间撕裂了西屋的寂静,穿透薄薄的土墙,狠狠砸向整个周家院子:
“王翠花——!!老虔婆!烂心肝!黑心烂肺的毒妇——!!!”
记住本站: 这声音如此尖利、嘶哑、怨毒冲天,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
正在东屋捶床咒骂的王翠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惊愕的抽气声。
院子里偷听的周红梅吓得“妈呀”一声,手里的破碗“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沈青禾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那股借她身体宣泄的怨毒力量愈发狂暴,她扭曲着身体,手指狠狠指向东屋的方向,脖子上的青筋都因过度嘶吼而暴凸出来,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拉出粘稠的银丝:
“克扣老娘口粮!喂猪都不给你吃——!咒你!咒你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嘴上流脓脚底生疮!天打雷劈挫骨扬灰——!!!”
每一个恶毒的诅咒都清晰无比,带着地狱般的寒意,在整个死寂的周家小院里反复回荡。
这声音,这姿态,这完全失控的疯狂,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个冷静沉稳、用绣花技艺赢得满堂彩的沈青禾的影子?
东屋传来王翠花惊恐到变调的尖叫:“疯了!疯了!小贱人撞邪了!鬼上身啊——!”
院子外,原本被缝纫机吸引过来的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个个目瞪口呆,脸上交织着惊骇、难以置信和一丝隐秘的兴奋。
刚才还议论着她本事大,转眼就看到了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我的老天爷……沈青禾……她、她这是……”
“这骂的……也太毒了……王翠花是缺德,可这……”
“真撞邪了?你看她那样子,扭得跟蛇精似的!”
“快!快去叫大队长!快去叫赤脚医生!这怕不是失心疯了!”
议论声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院子外噼啪作响地炸开。
张寡妇正小心翼翼地将沈青禾给的那个丝绸棉布软垫套子套在刚换好干净棉絮的垫子上。
婆婆敷了草药后,虽然依旧虚弱痛苦,但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呻吟确实减轻了些,让她心头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就在这时,沈青禾那非人的、怨毒冲天的嘶吼,如同有形有质的鬼爪,穿透不算远的距离,无比清晰地抓进了这间弥漫着药味和脓血气味的小屋!
“王翠花——!!老虔婆!烂心肝!……”
张寡妇浑身剧震,手里刚抓起来准备塞进垫套的、一大捧蓬松雪白的棉花,“啪嗒”一声,直直掉进了地上那盆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混着脓血和污水的木盆里!
洁白的棉絮瞬间被粘稠暗红的污血浸透,染上刺目的肮脏颜色。
张寡妇像是被冻住了,保持着弯腰抓棉花的姿势,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刚刚升起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人的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那声音……是青禾妹子?!那怨毒冲天、诅咒王翠花不得好死的声音……是她?!
怎么可能?!
记住本站:
第16章 妇女主任为其正名
她刚刚还在这里,冷静得像一块冰,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机器,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如何救她婆婆的命!那样的镇定,那样的可靠,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垮她的脊梁!
可刚才那声音里透出的疯狂、扭曲和深不见底的怨毒……那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一股寒意从张寡妇的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巨大的寒颤。
她猛地扭头看向床上昏睡的婆婆,又看看地上那盆被污血染红的棉花,最后目光死死钉在手里那个触感柔软、针脚细密的垫套上。
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和强烈敬畏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想起沈青禾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想起她交代事情时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个沈青禾,到底是什么人?是菩萨?还是……披着人皮的……什么东西?
“呜……”床上昏睡的老人似乎也被那穿透力极强的诅咒声惊扰,发出一声模糊的痛苦呻吟。
张寡妇猛地回过神,看着婆婆痛苦的脸,再看看地上那盆污血棉花,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恐惧涌上心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慌忙蹲下去,徒劳地想捞起那些被污染的棉花,手指却抖得厉害。
青禾妹子……她……她还能来吗?
沈青禾那阵突如其来的疯狂嘶吼和扭曲舞动,如同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当最后一个恶毒的诅咒“挫骨扬灰”的尾音在空气中颤抖着消散,那股强行操控她的狂暴力量如同退潮般骤然抽离。
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归,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虚脱感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呃啊——!”
沈青禾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软泥,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顺着冰冷的缝纫机边缘,软软地滑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
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娘亲!娘亲!】崽崽带着哭腔的急切呼唤在她脑中尖锐地响起。
【指定惩罚程序执行完毕!娘亲!你怎么样?快醒醒!能量扫描中……严重脱力,轻微脑震荡风险!快醒醒!】
门外,早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倒了!倒了!快进去看看!”
“这是真气着了,婆媳对骂啊!”
“天老爷啊,这到底咋回事?真中邪了?”
“被欺负急眼了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王翠花骂了一个晚上了,这青禾急眼了也骂上了。”
“大队长来了!赤脚医生也来了!”
木门被“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门被撞开的一瞬间,人们看到沈青禾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上渗着血,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看看!看看她这鬼样子!刚才骂得那个狠哟,老天爷都听不下去!该!”
王翠花尖利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针,刺破混乱,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狂喜。
“干部同志!你们可都看见了!这钱!这工业券!指不定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遭了报应!鬼上身啊!脏钱!脏票子!必须查!必须把她抓起来!拉去公社批斗!”
紧接着,一个刻意拔高、带着官腔的严肃男声响起,试图压下周围的嘈杂:
“都安静!沈青禾同志?沈青禾同志?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们是公社妇女办和治安队的!关于你获得工业券的来源,以及刚才……发生的异常情况,需要你配合说明!”
妇女主任赵春梅焦急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青禾?青禾你怎么样?快,李医生,快给她看看!这……这脸色白得吓人!”
一只带着汗味和泥土气息的手粗鲁地探过来,试图扳过沈青禾的肩膀。是治安队那个姓刘的队员,素来对王翠花的哭诉颇为“同情”。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
沈青禾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她无法抑制地剧烈呛咳起来:“咳咳……呕……”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小口暗红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她苍白的唇角溢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尘土上,绽开几朵刺目的暗花。
【娘亲!强行压制气血反噬!会加重内伤!】崽崽在她脑中尖叫。
这口血,吐得恰到好处。
整个喧闹的西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声音——王翠花亢奋的指控、公社干部严肃的质问、邻居的议论、治安队员的动作——全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掐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手电筒的光柱僵硬地定格在她苍白染血的脸颊和地面那几朵暗红上。
扳她肩膀的治安队员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了手,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妇女主任赵春梅倒抽一口冷气,失声道:“血?!李医生!快!”
赤脚医生李老头慌忙挤上前,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搭上沈青禾冰冷的手腕,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王翠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噎住了,张着嘴,后面恶毒的指控卡在喉咙里,脸上那大仇得报的快意凝固,转而变成一丝难以置信和隐隐的慌乱。
撞邪中邪常见,可这当众吐血……别是真有什么要命的隐疾?万一赖上她……
死寂中,只有沈青禾压抑而痛苦的呛咳声断断续续地响着,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门口那一张张写满惊愕、恐惧、探究的脸。
目光最终,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定格在王翠花那张因惊疑不定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那眼神,空洞,虚弱,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王翠花被这眼神看得脊背陡然蹿起一股寒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时,妇女主任赵春梅道:“工业券我给的,全县第一名啊,你们非要把人往死里逼啊这是......”
第17章 因祸得福
整个西屋鸦雀无声,都不敢出声了,看着倒在地上的沈青禾,个个装的像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似的。
“这个时候都知道闭嘴了!刚才一个两个的不都挺能说的吗?”妇女主任赵春梅愤愤不平的道。
沈青禾虚弱的呛咳声断断续续,她蜷在地上,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额头渗着细密的汗水,枯黄的流海糊了一脸,衬得脸色惨白如纸。
那双刚刚还似喷着怒火的眼睛,此刻虚弱地半睁着,目光艰难地聚焦,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王翠花的脸上。
王翠花被她这么一看,弄得心虚得一哆嗦,就觉得后脖梗子冒凉风,身体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王翠花下意识想再叫骂,可看着那地上的血,和妇女主任赵春梅不善的脸色,硬是憋了回去。
“快让老李头给看看吧......”人群中不知谁提醒了一句。
随即,接二连三的有人跟着议论道:
“可别是……真被气出个好歹了?”
“王翠花那张嘴呀,也是真够毒的,这都骂了多久了?啥人也扛不住这么咒啊!”
“啧啧,看看,这人都给逼成啥样了……”
风向不知何时已悄然转变,带着同情和后怕,矛头隐隐指向了王翠花。
“都安静!李大夫,快给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妇女主任赵春梅喝止了这群闲人继续议论,连忙喊来赤脚大夫老李头给沈青禾瞧病。
李老头煞有介事的上前道:“把人先扶炕上去。”
随后皱着眉,粗糙的手指在沈青禾手腕上搭了半晌,又翻了翻她眼皮,最后沉沉叹了口气,对着赵春梅和那位绷着脸的公社治安队干部摇了摇头:
“脉象乱得很,气血攻心,郁结不散……伤了脏腑了!这是生生给气吐血了!”
“这口血吐出来……唉,也未必是坏事,可眼下人虚得很,得静养,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他刻意提高了声调,目光扫过王翠花和那位姓刘的治安队员,带着明显的警示。
赵春梅闻言,眉头拧得更紧,看向王翠花和治安队的眼神瞬间凌厉如刀。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怒火压下,再开口时,声音洪亮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响彻整个西屋和挤满人的院子:
“工业券的来源?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治安队干部那张略显尴尬的脸,最后直直刺向面皮开始发僵的王翠花:
“那工业券,是我赵春梅亲手交给沈青禾同志的!以公社妇女联合会的名义!为什么给她?”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就因为她沈青禾同志,在上个月全县‘巧手织锦绣,妇女半边天’的刺绣技能大比里,给咱们向阳公社,拿回了破天荒的头名!全县第一名!”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比刚才看到沈青禾“发疯”时还要震惊!
“全县第一?!”
“老天爷!真的假的?咱公社还有这能人?”
“刺绣?沈青禾?以前没听说过啊……”
“赵主任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怪不得!怪不得能买缝纫机!这是上头奖励的啊!”
“王翠花这老虔婆!自己儿媳妇给公社挣了这么大脸面,她倒好,把人往死里逼!还污蔑人家钱票来路不正!心肝都黑透了!”
议论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王翠花淹没。
她那张刻薄的脸唰地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紧接着又因极度的羞恼和难以置信涨成了猪肝色。
她嘴唇哆嗦着,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脖颈。
全县第一名?公社奖励的工业券?
这……这怎么可能?!沈青禾那小贱人……她什么时候会刺绣了?还拿了个全县第一?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恐慌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感觉脚下发虚,天旋地转,若不是死死扒着门框,几乎要当场瘫软下去。
那位带队的治安队干部,脸色更是精彩纷呈,一阵红一阵白。
他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质问“工业券来源”,转眼就被妇女主任当众用如此硬气的事实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他带来的队员,尤其是那个姓刘的,更是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刚才还想着借机发难,甚至想着把人带走“调查”,现在好了,调查个屁!人家是公社树立的劳动模范!是给集体争光的功臣!
这脸打得,火辣辣的疼!
“咳咳……咳咳咳……”沈青禾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角再次溢出一点血丝。
赵春梅立刻又蹲下去,心疼地拍着她的背:“青禾!青禾你怎么样?别急,别说话,有主任在,没人能再冤枉你!”
沈青禾却像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染着血迹的手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指向屋角那台被红布半盖着的崭新缝纫机。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执拗,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这钱……这买机器的钱……是……是公社奖励的……劳动……劳动所得……”
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生命。
“……干干净净……”
“……谁……不信?”
她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吃力地扫过门口那些或惊愕、或羞愧、或依旧带着一丝疑虑的脸。
“……我……现在……就用它……挣……挣给你们……看……”
这句话,如同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话音落下,她搭在赵春梅臂弯里的身体猛地一沉,头无力地歪向一边,眼睛紧紧闭上,只有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
“青禾!”赵春梅惊呼。
“快!抬到床上去!掐人中!”李老头急吼吼地指挥。
人群一阵骚动,七手八脚却又小心翼翼地帮着把沈青禾抬到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
赵春梅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对着治安队干部和所有围观的人,声音如同滚雷:
“都听见了?都看见了?这就是你们要查的‘脏钱’!这就是你们逼问出来的结果!一个给公社争了光、靠自己一双手挣来荣誉和奖励的好同志,被你们、被某些心思歹毒的人,硬生生逼得吐了血!差点没了半条命!”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王翠花脸上。
第18章 这下出名了
“王翠花!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台缝纫机,每一分钱都来得堂堂正正!比你那坐班房、搞歪门邪道的儿子干净一万倍!”
“你再敢满嘴喷粪,污蔑沈青禾同志一句,我赵春梅第一个不答应!公社妇联不答应!我们向阳公社所有靠劳动吃饭的妇女同志,都不答应!”
王翠花被这连珠炮似的斥责轰得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赵春梅那“坐班房的儿子”几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她最痛、最不敢示人的地方。
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煞白如纸,嘴唇哆嗦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我……我……”她想反驳,想撒泼,可赵春梅那凛然的气势,周围村民那鄙夷、愤怒、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她的手脚。
她感觉无数根手指头正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恶毒,骂她愚蠢,骂她养了个丢人现眼的儿子!巨大的羞耻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噗通”一声闷响。
不是下跪,而是王翠花再也支撑不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双腿一软,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顺着门框滑坐到了冰冷肮脏的地上。
她张着嘴,嗬嗬地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和绝望,嘴里颠三倒四地喃喃着:“不……不是……我不知道……她……她怎么会……”
“娘!娘你咋了!”一直躲在人群后面、脸上脓包还火辣辣疼的周红梅,这会儿才敢哭嚎着扑过来,想把她娘从地上拉起来。
“滚开!”王翠花积压了一整晚的怨毒和无处发泄的邪火,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猛地一把推开周红梅,力气之大,直接把周红梅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都是你这丧门星!瘟鸡!烂了脸的赔钱货!”王翠花指着周红梅,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把所有的挫败和怨毒都倾泻到亲生女儿头上。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破脸招灾!老娘能惹上这身臊?!滚!给我滚远点!看见你就晦气!”
周红梅猝不及防被推搡辱骂,脸上脓包被牵扯,疼得钻心,又被亲娘当众如此刻毒咒骂,顿时又羞又痛又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扭头就冲回了东屋。
院子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王翠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发出一种介于哭嚎和咒骂之间的、嘶哑难听的干嚎:
“我的老天爷啊……没天理了啊……欺负死人了啊……都来看啊……”
然而,此刻再无人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她面目可憎,自取其辱。
赵春梅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撒泼的王翠花,对治安队干部冷冷道:“刘干事,事情清楚了?还需要把人带走‘调查’吗?”
那位刘干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他干咳两声,强作镇定:
“咳……赵主任,这……既然情况都清楚了,是场误会,误会!沈青禾同志是劳动模范,我们治安队当然要保护!保护!”
他赶紧对着带来的队员挥手,“走走走!都杵在这儿干什么?影响沈同志休息!收队!”
治安队员如蒙大赦,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转眼就走得没影了。
赵春梅不再看他们,转向围观的村民,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分量:
“乡亲们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沈青禾同志为咱们公社争了光,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奖励,买台缝纫机发展生产,这是天大的好事!”
“是咱们向阳公社的光荣!以后,谁要是再听风就是雨,跟着某些人乱嚼舌根,污蔑咱们的劳动模范,我赵春梅第一个不依!公社也不会答应!”
“赵主任说得对!”
“青禾是好样的!”
“王翠花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差点把功臣逼死!”
村民们的回应热烈起来,看向西屋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钦佩,看向地上王翠花的则只剩下鄙夷和厌恶。
赵春梅点点头,又对李老头交代了几句,让他务必照看好沈青禾,这才转向地上还在干嚎的王翠花,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王翠花,嚎够了没?嚎够了就给我起来!沈青禾同志需要静养,你再敢闹出一点动静,影响了她的身体恢复,我立刻报告公社,按破坏生产、迫害劳动模范处理你!后果,你自己掂量!”
王翠花的干嚎声像是被猛地掐断,戛然而止。
她惊恐地抬头看着赵春梅,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浑身一哆嗦。
破坏生产?迫害劳动模范?这帽子要是扣下来……她不敢想。
她终于彻底怕了,像被抽掉了最后一根骨头,瘫在地上,只剩下无声的抽噎和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人群渐渐散去,议论声却久久回荡在周家小院上空,内容彻底翻转。
西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沈青禾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李老头在一旁收拾药箱的轻微响动。
谁也没注意到,在院墙的阴影里,张寡妇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从头到尾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切。
她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小团刚从地上污血盆里捞出来的、染得暗红的湿冷棉花,那刺目的颜色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掌心发麻。
沈青禾咳血的样子,赵主任掷地有声的宣告,王翠花瘫倒的狼狈……一幕幕在她脑中疯狂闪回。
最终,定格在沈青禾昏迷前,那染血的手指倔强指向缝纫机的画面。
敬畏,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这沈青禾……哪里是撞邪?
分明是……是菩萨显灵也压不住的煞星转世!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人物!能救人于濒死,也能一言逼得恶人吐血崩溃!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团污血棉花,又想起婆婆身下那个垫套细密的针脚,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无比庆幸的复杂情绪汹涌而上。
她猛地将棉花死死攥紧,仿佛握住了什么护身符,又像是握住了通往某个莫测未来的船票。
这时,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近乎呓语的呢喃。
第19章 妇女主任亲自下场帮其证明,沈青禾手艺声名
“……机……子……”
李老头和守在旁边的赵春梅立刻凑近。
只见沈青禾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眼神依旧涣散虚弱,目光却固执地、艰难地再次投向屋角那台缝纫机。
“青禾?你要什么?”赵春梅轻声问。
沈青禾的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布……桌上……红……红布……掀开……它……”
赵春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这姑娘,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那台差点惹出大祸的机器?她依言走到桌边,伸手,缓缓掀开了那半盖在缝纫机上的红布。
霎时间,幽暗的西屋仿佛被点亮了一角。
崭新的“飞人牌”缝纫机头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下,泛着冷冽而精致的金属光泽。
乌黑油亮的机台,锃亮的转轮,银色的压脚和针板,每一个部件都透着工业时代的精密与力量感。
它与这间破败、昏暗、充斥着痛苦和咒骂的土屋格格不入,像一件来自未来的宝物,突兀地降临于此。
沈青禾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冰冷的金属机身上,涣散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燃烧。
她极其吃力地,试图抬起那只没有血迹的手,朝着机器的方向,极其缓慢地移动。
赵春梅看得心头发酸,连忙上前,轻轻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让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缝纫机光滑冰凉的金属外壳。
就在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沈青禾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般的、极其轻微的叹息。
赵春梅看着这一幕,心头巨震。她终于彻底理解了沈青禾昏迷前那句“用它挣给你们看”的分量。
这不是赌气,不是炫耀,这是浸入骨子里的执念,是在这片贫瘠土地上,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女人,用血和命抓住的唯一一根向上攀爬的绳索!
这冰冷的机器,就是她的刀,她的犁,她安身立命、劈开所有污蔑和困厄的战旗!
赵春梅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对着门外尚未完全散去的、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声音清晰而郑重,像是在宣布一个崭新的开始:
“都看见了?这就是沈青禾同志用全县第一名的奖励,堂堂正正买回来的缝纫机!公社给的奖励,让她好好发展生产,服务乡亲!以后谁家要做衣服、缝缝补补,尽管来找她!咱们向阳公社,出了个真真正正的巧手能人!”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瘫软如泥、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的王翠花,如同扫过一堆碍眼的垃圾。
门外,那几个邻居看着西屋里那台崭新锃亮的机器,再看看床上虚弱却眼神执拗的沈青禾,最后瞄一眼地上彻底蔫了的王翠花,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奇和隐隐的敬畏。
“乖乖……真家伙啊……”
“飞人牌的!这得多少钱……”
“人家凭本事挣的!眼红也没用!”
“手是真巧啊……以后做衣裳可方便了……”
议论声低低地传来,这一次,充满了实打实的赞叹和期待。
沈青禾的手指,依旧轻轻搭在冰冷的机身上。那金属的寒意透过指尖传来,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灼痛的脑海获得了一丝清明。
【娘亲!核心能量正在缓慢恢复!身体损伤修复中!】崽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在她意识里低呼。
沈青禾强撑精神,意念微动回应着崽崽。
赵春梅见她脸色渐缓,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李老头道:“李大夫,青禾这情况你有好办法没?”
李老头边说话边从他那打不知多少个补丁的帆布兜子里,拿出了几包药粉来,“气血两亏,营养不良,需静养。这是补气血的药粉,一日三次,饭前服用。”
赵春梅连忙接过,亲自去灶房煎药。
赵春梅经过堂屋时,她冷冷扫了眼缩在角落的王翠花:“王翠花,青禾要是再有个闪失,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翠花吓得浑身一抖,怯生生的将头埋得更低了。
赵春梅亲自喂药、守护在侧的举动,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小小的红旗大队激起了更深层的涟漪。
那台崭新的“飞人牌”缝纫机带来的惊叹还未散去,沈青禾身后突然矗立起的这座“靠山”,却让某些人心头的酸水咕嘟咕嘟冒得更凶了。
东屋里,周老太王翠花把自己摔在冰冷的土炕上,胸口剧烈起伏,她听着外面隐隐约约对沈青禾和那台机器的赞叹,还有对赵春梅“公道”“护犊子”的议论,一口老牙几乎咬碎。
“呸!什么玩意儿!”她猛地啐了一口,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怨毒,“小狐狸精,才几天功夫,就把赵春梅那母老虎的魂儿勾走了?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恨。
赵春梅是谁?那是公社的妇女主任!管着全大队妇女的生产生活、家庭矛盾,连大队书记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这沈青禾有了她撑腰,以后还不得横着走?
那台缝纫机……那可是值钱货!以后挣的钱,还能有她王翠花沾边的份?做梦!
“娘……”缩在炕沿边的周红梅,怯生生地开口,“您消消气……可这,赵主任这么护着她,往后……”
“往后?往后这家里还有咱娘俩站的地儿吗?!”王翠花猛地坐起身,指着西屋方向。
“你没听那赵春梅说啥?‘让她好好发展生产,服务乡亲’!听听!听听!这不明摆着要把那缝纫机当成公家的,让那小蹄子踩着咱们全家往上爬?挣了钱,她能舍得拿出来?到时候名声、利儿,全让她一人占了!咱们老周家成了啥?给她垫脚的泥巴?”
周红梅也不忿的道:“就是!凭啥啊!她一个扫把星……”
“嘘!”王翠花警惕地瞪了周红梅一眼,侧耳听了听西屋那边没什么动静,才又恶狠狠地道,“这话心里明白就行!现在说出去,赵春梅那母老虎第一个撕了你的嘴!她现在是铁了心要捧那小贱人了!”
娘俩在昏暗的东屋里相对无言,空气里弥漫着失败后的颓丧和重新燃起的、更加阴毒的嫉妒。
那台崭新的缝纫机,此刻在她们心里不再是简单的机器,而是沈青禾即将脱离掌控、甚至可能骑到她们头上的象征。赵春梅的强势介入,更是让她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和憋闷。
“不能就这么算了……”王翠花浑浊的眼珠在阴影里转了几圈,透着一股狠劲儿,“赵春梅再厉害,她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这儿?她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咱们自己家里的事?缝纫机是进了老周家的门,那就是老周家的东西!”
周红梅眼睛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第20章 人红遭人嫉
有了赵春梅那句:以后谁家要做衣服、缝缝补补,尽管来找她!机会很快来了。
最先上门找沈青禾补褂子的是隔壁邻居张婶。
“青禾在家吗?听说你手巧,你帮婶子看看这衣服,还能补不?那个……实在没法穿了……”
张婶手里拿着一件旧的不像样的褂子,都洗得发白了,腋下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沈青禾看着有点拘谨和不好意思的张婶,露出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
“张婶呀,快拿进来,我看看。”
张婶一听,连忙收起尴尬的笑容,三步并两步的直接进到西屋来。
沈青禾接过那件旧褂子,仔细的看了看那道撕裂的口子,又摸了摸布料的质地。
是当下最常见的那种普通粗棉布,裂口处都脱线了,不好补。
沈青禾意念稍动,【崽崽,分析一下,修复方案?需要消耗多少能量?】
【收到,娘亲!建议:1.内侧贴布加固(需要同色碎布);2.用“微能渗透”梳理加固撕裂边缘经纬线,提升缝合牢固度。能量消耗:微量(约0.5%),可承受!】
沈青禾心中有了数。但是她家里肯定是没有现成的碎布了。
但她记得灶房角落里塞着一些很破旧、几乎无法使用的烂布头。希望能从中挑出一块能用的来。
于是,她让张婶稍坐,自己起身去找。在路过堂屋的时候,周红梅看见了。
周红梅正在堂屋纳鞋底,冷眼瞧着沈青禾翻出那堆破烂,嘴角撇了撇,翻着白眼嘟囔道:“穷讲究,补个破衣服还要挑布头……”
沈青禾假装没听见,不想跟她置气。
她翻了老半天终于挑出一块勉强能用的,颜色相近、相对厚实些的烂布片,回到西屋。
在张婶好奇的目光下,她将烂布片垫在撕裂口的内侧比划了一下,大小够用。
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手指轻轻按在烂布片和衣服裂口的边缘。这才拿起针线,开始手工缝合固定内侧的补丁。
动作不快,但针脚细密均匀。
固定好补丁后,她才坐到缝纫机前。随着“嗒嗒”的声音响起,银亮的机针带着坚韧的棉线,快速的在布料上反复穿梭。
有了内侧加固和边缘强化,缝合变得异常顺利,线迹笔直而牢固。
张婶看得目瞪口呆。
她见过别人用缝纫机,但沈青禾这动作,熟练又漂亮。
虽然她现在整个人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流畅和精准,那针脚密得,简直像绣上去的一样!
而且,缝好的地方,那裂口硬是找不到了,摸上去厚实平整。
“好了,张婶。”沈青禾剪断线头,将衣服递还给她。
张婶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又用力扯了扯缝合处,纹丝不动!她惊喜得合不拢嘴:
“哎呀我的天!青禾,你这手艺神了!这、这补得比新衣服还结实!一丁点也看不出来!”
她摸着那几乎看不见的缝线,又看看那台神奇的机器,眼里全是感激和敬佩。
“张婶客气了,邻里邻居的,顺手的事儿。”沈青禾摆摆手,没提钱。
张婶却过意不去,硬是从口袋里摸出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鸡蛋塞到沈青禾手里:
“不行不行!这哪能白做!拿着拿着,补补身子!”说完,生怕沈青禾推辞,抱着衣服喜滋滋地走了。
这像是一个信号。
张婶回去后,逢人便夸沈青禾的手艺如何了得,如何把一件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补得跟新的一样,还特意强调了“结实”、“好看”、“人家用那‘飞人’缝纫机,快得很!”
一传十,十传百。
红旗大队就这么大点地方,赵春梅的力挺,加上张婶这活生生的例子,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家家户户。
沈青禾的小小西屋,开始热闹起来。
破了洞的裤子,开线的棉袄,磨烂的袖口……村民们拿着各式各样需要修补的衣物,带着几分好奇和试探找上门。
沈青禾来者不拒。她身体依旧虚弱,不能长时间劳作,但每一次她都极其认真。
【崽崽,这块布磨损太厉害了,直接补容易破,有办法吗?】
【娘亲!可以用微能渗透先‘柔化’磨损边缘,再进行双层贴补!能量消耗:0.3%!】
【这块呢?颜色太杂,找不到合适补丁……】
【启动微量‘色素引导’!让补丁颜色微微趋向主布色调,降低色差感!能量消耗:0.2%!】
崽崽就像她最强大脑和隐形助手,总能给出最优的、且能微量动用系统能量实现的解决方案。
沈青禾的手艺精湛,补的既快又好,经她手修补过的衣物,不仅恢复了使用功能,甚至比原来更耐穿,而且只要不趴在上面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更关键的是,沈青禾的“价格”太公道了!她从不主动提钱,全凭乡亲们自愿。
乡亲们给什么,她就收什么,给多给少都无所谓:
一小把自家地里种的青菜;几个刚从自家鸡窝里摸出来的热乎鸡蛋;半碗自家磨的玉米面;甚至几块糖都行。
对于实在拿不出东西的孤寡老人,她更是义务服务,有时候还自己搭上点碎布头什么的,对外也只说一句“顺手的事”。
这种“实惠”迅速赢得了人心。
比起去镇上裁缝铺动辄几毛钱的修补费,沈青禾这里简直就跟“白送”一样!
消息传开,连附近几个小队的村民也会闻讯而来。
可总有些人看不得沈青禾好。
王翠花和周红梅眼看着沈青禾的西屋天天挤满了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来找沈青禾的人越来越多,都会拿些小玩意儿表示感谢。
小堆鸡蛋、一把青菜、一碗杂粮的,哪天不是堆了一屋地,看得王翠花和周红梅眼热的不得了。
虽说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可没人白送给她王翠花呀,这积少成多,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更可气的是,这些人对沈青禾那叫一个客气尊重,一口一个“青禾妹子”、“沈师傅”地叫着!
“娘!你看!又有人送东西来了!那么大的南瓜!”
周红梅看着西屋又有人给沈青禾送东西,气得直跺脚,“那小贱人凭啥!那缝纫机是咱家的!那些东西都该是咱的!”
第21章 敌人又多一个
王翠花脸色阴沉无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台发出悦耳“嗒嗒”声的缝纫机,仿佛那是吸走了本该属于她周家福气的妖怪。
“等着吧……得意不了几天……”她咬牙切齿,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赵春梅还能天天守着她?等她走了,看我怎么收拾这小蹄子!那机器,得给我挣工分!挣的钱,一分一厘都得交出来!”
周红梅想到赵春梅就有点发怵,但还是忍不住附和:“对!让她白给咱家干活!累死她!”
嫉妒的毒蛇,在周家阴暗的角落里疯狂吐信。
但这股暗流,远不止在周家涌动。
大队部里,会计谢有福的媳妇,刘桂花,正磕着瓜子,听着几个来交工分的妇女议论沈青禾的手艺。
“哎哟,你们是没见,我家那口子的裤子,屁股后面磨得都快透了,青禾妹子给补的,里面垫了层布,缝得那叫一个密实,线脚都看不清!跟新买的那块布似的!就收了我仨鸡蛋!”一个胖大嫂啧啧称奇。
“谁说不是呢!我家丫头的花褂子,胳膊肘破了个大洞,她愣是找了块颜色差不多的碎花布,补上去跟原来那花接上了似的,一点看不出补过!手艺真是绝了!”另一个瘦高个妇女也连声赞叹。
“关键是心善啊!老李头家那瘫婆婆的棉袄,都烂得不成样子了,青禾妹子二话没说就给补好了,还加固了好几层,硬是一个子儿没要!”旁边有人补充道。
刘桂花吐掉瓜子皮,细长的眉毛挑了挑,语气带着点说不出的味道:“哟,听你们这意思,沈青禾这是成咱们红旗大队的活菩萨了?手艺真有那么好?以前咋没看出来呢?”
胖大嫂没听出弦外之音,还在夸:“以前是没机器呗!人家可是县里比赛第一名!那‘飞人’缝纫机,啧啧,亮得晃眼!听说还是公社奖励的!赵主任亲自给撑腰呢!”
“哼,”刘桂花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慢悠悠地又捏起一颗瓜子。
“公社奖励?赵主任撑腰?这阵仗是不小。不过啊,这手艺好是好,可这生意做得也太红火了点吧?天天人来人往的,收的东西也不少,这算不算……搞‘小副业’啊?”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像根针,一下子扎进了那几个妇女心里。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一下。
七十年代中后期,虽然政策有所松动,但“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阴影犹在,对个人私下经营牟利的行为依然非常敏感。
刘桂花是大队会计的媳妇,她这话的分量可不轻。
瘦高个妇女脸色变了变,赶紧说:“桂花嫂子,话不能这么说吧?青禾妹子也就是帮乡亲们缝缝补补,收点东西也是人家自愿给的,顶多算互助,哪能算副业啊?你看她收的都是些啥,鸡蛋、青菜,值几个钱?还不够功夫钱呢!”
“就是就是!人家手艺人,帮大家忙,收点心意咋了?赵主任都说了,这是服务乡亲!”胖大嫂也反应过来,连忙帮腔。
刘桂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服务乡亲是好事。不过嘛,这天天门庭若市的,收的东西堆成小山,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硬货’?再说了,她哪来那么多好布头补丁?颜色还配得那么好?我看啊……”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闪烁,“这事儿,没表面那么简单。咱们大队,可要讲集体主义,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股子酸溜溜的怀疑和敲打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地传达到了。
几个妇女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讪讪地交了工分就赶紧走了。
刘桂花看着她们的背影,又抓了一把瓜子,眼神却冷了下来。
她家男人是大队会计,掌握着工分核算、物资分配的权力,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以前村里谁家有点缝缝补补的活计,不少都要求到她这里,她虽然手艺一般,但仗着男人的身份,总能得点好处,或者让人家欠个人情。
现在倒好,沈青禾横空出世,手艺好得惊人,收费又低得离谱,把她这点“优势”全给挤没了!
看着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围着沈青禾,看着赵春梅那副“护犊子”的架势,再看看沈青禾门口时不时堆起的那点“小实惠”,刘桂花心里那股子酸水就咕嘟咕嘟往外冒。
凭什么?一个扫把星,一个差点被婆婆打死的可怜虫,就因为走了狗屎运得了台缝纫机,得了赵春梅的青眼,就咸鱼翻身,成了人人夸赞的“巧手能人”?把她刘桂花的脸面往哪搁?
更让她不舒服的是沈青禾那些“恰到好处”的补丁布。
颜色配得也太巧了!她不信沈青禾家里能有那么多颜色齐全的碎布头!这里头肯定有猫腻!说不定……她想到了某些隐秘的传闻,眼神更加阴鸷。
几天后,沈青禾的身体恢复得更好些了,接的活也不再局限于修补,开始有人拿着新扯的布,请她帮忙裁剪缝制简单的衣裤。
沈青禾更加忙碌,但精神头却越来越好。崽崽的能量恢复虽然缓慢,但支撑这种程度的“微量辅助”已经游刃有余。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给破败的农家小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沈青禾刚刚送走最后一个来取衣服的客人,一个本家的小媳妇,给她送来了半篮子新鲜的荠菜。
她捶了捶酸痛的腰背,脸上带着满足的疲惫,准备收拾一下。
【娘亲!能量储备:12%!可以尝试小范围‘物质结构优化’了!比如……把那些破得实在不能用的烂布头,‘转化’成半新的、颜色可控的‘加固衬布’!消耗很低哦!】崽崽兴奋地提议。
“好,崽崽,我们试试。”沈青禾走到角落,拿起一块灰扑扑、布满破洞的烂布头,集中意念:
【目标:物质结构优化,方向:提升纤维强度,柔顺度,微调色素趋向靛蓝色。能量输出:1%!】
【收到!优化启动!】
一股极其微弱、肉眼无法察觉的柔光在沈青禾掌心一闪而逝,笼罩了那块烂布头。
布头上那些糟烂的、一碰就碎的纤维,在系统能量的作用下,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结构被细微地调整、强化。
原本灰败的颜色也仿佛被水洗过,透出一种均匀的、略显陈旧的靛蓝色泽。
虽然依旧看得出是旧布,但质地却变得厚实柔韧了许多,完全达到了做内衬加固的标准!
成了!沈青禾心中一喜。这能力太实用了!
就在这时——
【警告!警告!娘亲!高浓度负面情绪波动靠近!目标锁定:院墙外西南角!酸酸!坏!恶意值:75%!】崽崽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在她脑中炸响!
第22章 投机倒把
沈青禾心头猛地一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那块刚被优化过的靛蓝色布头塞进了旁边一堆普通碎布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整理台面上的线轴和剪刀。
她的目光,却如同最警觉的雷达,迅速扫向崽崽提示的方位——西屋破旧窗棂外,那堵矮矮的土坯院墙的拐角处。
夕阳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缩在那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西屋窗户,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她刚刚整理布料的地方!
尽管光线昏暗,但沈青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带着精明算计、此刻却写满了惊疑和贪婪的脸——大队会计谢有福的媳妇,刘桂花!
刘桂花的心,此刻正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她本来是听说了沈青禾用烂布头补衣服的神奇,心里那股怀疑和嫉妒驱使着,想偷偷来看看,抓点“把柄”。
她趁着傍晚天色朦胧,悄悄溜到周家院子外面,找了个隐蔽角落偷窥。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沈青禾拿起一块她家扔出去都没人要的、破得跟渔网似的灰黑色烂布头,就那么……摸了几下?
然后,那块烂布头,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颜色变得均匀了!灰败褪去,透出一种干净的靛蓝!
而且,原本糟朽的样子似乎也变了,看起来……厚实了?柔韧了?
这……这怎么可能?!
刘桂花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可再看过去,沈青禾手里那块布,确实不再是刚才那副破烂模样!虽然还是旧布,但绝对是可以用的好布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刘桂花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她想起了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想起了沈青禾“死而复生”的诡异,想起了赵春梅不同寻常的维护……难道……难道这沈青禾,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还是……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妖法?!
惊骇之后,是更强烈的贪婪和恶念!不管她用了什么法子,这能把破烂变成好布的本事……太值钱了!这要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青禾清晰地看到刘桂花脸上那变幻莫测的表情——从惊骇到恐惧,再到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
她甚至看到刘桂花因为激动和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娘亲!恶意值飙升!85%!危险!】崽崽再次报警。
沈青禾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怕王翠花那种明刀明枪的撒泼,但这种藏在暗处、心思阴毒、又有点权力的蛇蝎,才是最危险的。
刘桂花显然已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或者说,自以为看到了足以拿捏她的“把柄”。
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沈青禾不动声色地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昏黄跳动的灯火,映着她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庞。
她拿起针线,开始慢条斯理地缝着一件小孩的肚兜,仿佛对外面那道窥视的目光毫无察觉。
但她的内心,已经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她明白周家人对她的算计和刁难跟眼下这个刘桂花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论心机和手段这个刘桂花更让沈青禾背脊发凉,她强壮镇定,假装没有发现窗外的人影。
沈青禾不用想也猜得到这个人影是谁,这个刘桂花仗着自己丈夫是大队会计,眼红沈青禾,想要陷害沈青禾,只是沈青禾平日里对这个刘桂花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损招。
而院墙的阴影里,刘桂花贪婪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堆碎布,她阴郁的眼神里不知道在谋划着怎样阴毒的计划。
沈青禾的西屋内,煤油灯芯噼啪爆出一个微小的灯花。沈青禾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继续缝着肚兜。
她知道,新的危机找上门了。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不知道这个刘桂花要怎么算计她呢,反正就一句话: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青禾就发现村子里关于她的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沈青禾用公家奖励的缝纫机大发个人财!”
“真的假的?她可是赵主任的红人,你们可别乱说,不就是帮人缝缝补补收点东西吗?”
“收点东西?哼!那可不是收一点东西,那叫‘投机倒把’!薅社会主义羊毛!她收钱了!”
“不能吧?说的跟你看着了似的……”
“这沈青禾还邪门的很,听说她能改变布的颜色,邪门不邪门?”
“你们想想,她哪来那么多颜色合适的补丁?这肯定有问题!”
流言越传越离谱,添油加醋,很快就把沈青禾传成了一个利用妖法、非法牟利、腐蚀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危险分子。
昨天还热络地跟她打招呼的邻居,此刻要么装作没看见,要么匆匆低头走过,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晦气。
可等到她走远了,这些人又在背后小声的议论她。
“投机倒把”、“薅社会主义羊毛”、“邪门妖法”……这些尖锐刺耳的词汇,都是这个时代当下最可怕。
刘桂花真够阴毒的,利用的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对“资本主义尾巴”的恐惧和对“怪力乱神”的本能排斥,轻而易举的就让她这段时间辛辛苦苦攒下的人气和口碑全无。
她不能慌,更不能去辩解。
此刻任何主动的解释,无疑会被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甚至会被解读成做贼心虚。
她需要的是时间,和……一个强有力的突破口。
她站起身,迎上门外那些探究和鄙夷的目光,毫无惧色。
只听到门外那些人的议论声:
“……都说她敛了不少钱,就藏在她那西屋的炕洞里……”
“……颜色变得可邪乎了,吓人……”
“……赵主任不在,公社会不会下来人查啊?”
沈青禾舀起一瓢热水,缓缓倒进木盆里。滚烫的水汽蒸腾而上,模糊了她的面容,却让她的眼神愈发锐利。
刘桂花想要逼公社来人查?那就来吧。
第23章 公社派了调查组来
一早上门口就有好事的,扒在墙头上议论,“这个刘桂花肯定是故意挑赵主任不在的时候,对沈青禾下手的。”
“其实这个沈青禾确实挺邪门的,也就刘桂花那样的敢惹。”
这两,每天都是这样,总有人来扒墙头,也不知道到底有啥好看的,沈青禾也见怪不怪了。
这种人就是越搭个(理会的意思)他们,越赛脸(得寸进尺的意思)。
这天临近晌午,周家门口,两辆二八杠自行车霸气的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两个穿的人模狗样的男人。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头戴蓝布帽,胳膊上还套着红袖箍。
这两人一出现,原本在院外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村民们瞬间兴奋起来,而且人也越来越多。
王翠花和周红梅更是一看情况不对,早早缩回了堂屋,娘俩趴在门口一脸幸灾乐祸的小人样,磕着瓜子,一副看戏的架势。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自顾自的走进屋内,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西屋那扇紧闭的破木门上,然后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一副公事公办的尴尬话术道:
“沈青禾同志在吗?我们是公社革委会派来的调查组!”
“接到群众实名举报,反映你利用公家奖励的缝纫机,进行‘投机倒把’活动,非法敛财,并涉及宣扬封建迷信思想!请立刻开门,配合调查!”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得整个院子鸦雀无声。“投机倒把”、“封建迷信”——这两顶帽子在当下,足以压垮任何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青禾的单薄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就是沈青禾。两位同志请进。”她的声音不大,不卑不亢。
两位调查组成员对视一眼,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两人拉个脸,一副审犯人的架势进了西屋。小小的西屋瞬间显得更加逼仄。
其中一个大高个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个不大的西屋,最终目光锁定在了那台崭新的“飞人牌”缝纫机上。
那锃亮的金属光泽,在这破败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和“罪证确凿”。
“这台缝纫机,就是公家给的那个?”那人语气带着审问。
“是县厉举办的妇女劳动竞赛一等奖奖品十张工业券买的,赵春梅主任可以证明。”沈青禾回答得不卑不亢。
“哼,奖品归奖品。”
孙干事冷哼一声,“群众举报,你利用这台机器,私下接活,收取钱财物品,变相买卖,搞资本主义那一套!有没有这回事?”
“同志,我帮乡亲们缝缝补补,是事实。”沈青禾直视着孙干事,“但收取钱财,绝无此事。”
“乡亲们看我身体不好,又帮了忙,有时会送点自家种的菜蔬、几个鸡蛋,这是邻里之间的情分,是互助,怎么能算买卖?”
“至于收取钱财,您可以问问所有来找我做过活的人,我沈青禾有没有收过他们一分钱?”
她的话条理清晰,态度坦然。门外围观的乡亲里,立刻有人小声附和:
“是啊,青禾妹子就收过我家几个萝卜……”
“我家给了仨鸡蛋……”
“没收过钱!真没收过!”
孙干事眉头紧锁,显然沈青禾的应对和门外零星的支持让他有些意外,但刘桂花的“实名举报”分量更重。
他转向助手:“钱干事,记录!举报人反映,沈青禾收取大量财物,可能藏匿!立刻搜查!”
钱干事应了一声,放下笔记本,开始在狭小的西屋里翻找起来。动作粗暴,毫不客气。
掀开炕席查看炕洞,打开破旧的木箱翻检衣物,连灶房角落那堆沈青禾用来做补丁的破布烂片都没放过。
沈青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怕查钱,因为她确实没有。她怕的是那堆破布!虽然她昨晚已经让崽崽悄悄将大部分优化过的布头混在普通布里,使其颜色和质地尽量自然化(消耗了2%能量),但难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或者被刘桂花做了手脚!
【妈妈!注意!钱干事在翻那堆碎布了!刘桂花昨天偷窥后,趁你不在,偷偷塞了一块她处理过的、颜色特别鲜艳的破布在最底下!恶意满满!】崽崽急促地预警!
果然,钱干事在那堆五颜六色的碎布里翻检着,手指突然一顿,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布片。那布片颜色极其鲜艳,是当下农村极少见的、近乎荧光粉的颜色!而且质地看起来也比周围的碎布要新一些!
“孙干事!您看这个!”钱干事像发现了重大罪证,兴奋地将那块粉色布片举了起来,“这颜色!这料子!明显不是农村常见的东西!很可能是她私下交易的‘赃物’或者搞歪门邪道的证据!群众反映她能‘变布’,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那块刺眼的粉色布片在昏暗的屋子里格外醒目!门外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的天!那么艳的布!”
“哪来的?真没见过!”
“难道……真会变?”
王翠花和周红梅在堂屋差点笑出声,刘桂花躲在人群后面,嘴角勾起一抹阴毒而得意的弧度。
孙干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逼视着沈青禾:“沈青禾!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布哪里来的?是不是你非法交易的物品?还是你用什么不正当手段搞来的?老实交代!”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沈青禾。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怀疑,有恐惧,有兴奋,有幸灾乐祸。那块粉色布片,成了指向她“罪行”的铁证!
【妈妈!怎么办?启动‘物质结构优化’把那块布变旧变普通?能量足够!但现场这么多人盯着,能量波动可能被感知!风险极高!】崽崽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沈青禾的指尖冰凉,后背渗出了冷汗。强行使用系统改变物质,在众目睽睽之下,风险太大!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可不改变,这“罪证”几乎坐实了举报!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仿佛凝固的时刻——
“那布,是我的。”
第24章 萧衍出面为沈青禾解围
这声音不大,但是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周家院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站得笔直,宛若一座山岳,浑身散发出一种历经沙场磨砺后、即便极力克制也难以掩盖的沉稳气息。
一身洗得发白、多处打着补丁,但熨的笔挺的旧军装,脚上一双同样破旧的解放鞋。
一头利索的短发,刚毅的脸庞,如刀刻般的下颚线,配上古铜色的肤色,整个人充满了正义阳刚之气。
一双眼睛深邃沉静,如同古井寒潭,此刻正平静地穿过人群,看向西屋内的调查员。
此人正是住在村尾废弃牛棚里的那个神秘退伍兵——萧衍!
这个萧衍,自从几个月前被下放到红旗大队,就一直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生活在村尾,从不参与村里任何事,也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
“这个萧衍怎么会突然出现的?还开口为沈青禾说话?”王翠花小说的嘟囔着。
孙干事也被这突然出现的、气场迥异的男人吓了一跳,皱眉问道:“你谁啊?你说这布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萧衍大跨步走进院子,步伐沉稳有力,人群都不由自主地为他分开一条路。
他径直走到西屋门口,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站立的沈青禾。
然后,他才转向孙干事,声音依旧低沉平稳:
“我叫萧衍,住村尾。这块布,”他指了指钱干事手里那块刺眼的粉色布片,“是我请沈青禾同志帮忙缝补一件旧衣时,剪下来作为备用的补丁料。颜色是特殊了些,是部队……一位老首长家的小孙女以前穿旧衣服上拆下的零头。”
他顿了顿,迎着孙干事审视的目光,继续说道:
“至于沈青禾同志帮我缝补衣物,是出于军属之间的互助。我退伍前,部队番号是XXXXX。”
“按照规定,地方应对军属提供必要的生活便利和帮扶。沈青禾同志响应拥军号召,义务为我缝补衣物,这属于正当的拥军优属活动,何来‘投机倒把’之说?”
“军属互助?义务缝补?”孙干事狐疑地打量着萧衍这一身比普通社员还破旧的打扮,又看看那块鲜艳得扎眼的布。
“空口无凭!你说她是帮你缝补,有证据吗?还有,你说你是军属,有什么证明?部队番号谁都能编!”
气氛再次紧绷。萧衍的身份和他话语的真实性,成了关键。
就在这时,萧衍沉默地从他那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内袋里,缓缓掏出了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
他一层层打开油纸,里面赫然是几封信!
信封是那种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但上面盖着的邮戳和收信地址的单位名称,却让孙干事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邮戳是来自首都!而收信地址的单位抬头,赫然是几个只在内部文件和广播里听过的、代表极高层级和保密性的单位名称!
萧衍抽出最上面一封,没有递给孙干事,只是将信封正面朝向对方,让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极具分量的收信单位和地址。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将信纸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小半。
就在信纸即将完全展露的瞬间——
【妈妈!快!萧衍手里那信纸是空白的!他在唬人!但信封是真的!崽崽检测到信封上有特殊能量残留,很高级!崽崽可以消耗5%能量,在空白信纸上瞬间伪造出符合信封地址的、格式正确的“家信”内容!字体模仿能力启动!要快!机会只有一次!】崽崽的尖叫声在沈青禾脑中炸响!
沈青禾的心跳几乎停止!空白信纸?伪造?风险巨大!但这是唯一的生机!
“崽崽!启动!目标:萧衍手中正在展开的信纸!内容:格式正确的家书问候,落款……就写‘萧伯钧’!”
沈青禾在意识里几乎是吼出来的!萧伯钧这个名字,是她情急之下,根据萧衍的姓和信封的层级,赌的一个猜测!
【收到!能量输出:5%!字体模仿:启动!内容生成:启动!】
一股无形的能量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笼罩在萧衍手中那张正在抽出的、原本空白的信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孙干事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被缓缓抽出的信纸。
他看到了抬头的称呼,看到了格式严谨、措辞得体的问候语,看到了流畅而极具风骨(崽崽模仿的)的钢笔字迹……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看到了落款处那个力透纸背的名字——萧伯钧!
轰——!
孙干事的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个惊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萧伯钧!这个名字他隐约听上级领导提起过!那是某个功勋卓著、地位极高、且极其护短的老将军!
虽然具体信息保密,但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绝对不能招惹的恐怖能量!
眼前这个住在牛棚、沉默寡言的退伍兵,竟然是萧老将军的家人?!(他自动将萧衍脑补成了萧伯钧的子侄辈)
再看那信封上来自首都核心单位的邮戳,再看那字迹间流露出的不凡气度……一切都在无声地印证着萧衍身份的可怖!
孙干事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刚才的咄咄逼人、公事公办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哪里还敢去看信的具体内容?
更不敢让萧衍把信纸完全展开了!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原、原来是这样!”孙干事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谄媚,他猛地抬手,示意钱干事赶紧把手里那块烫手山芋般的粉色布片放下。
“误会!都是误会!萧……萧同志!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偏听偏信了!沈青禾同志响应号召,义务为军属服务,这是值得表扬的拥军行为!怎么能叫投机倒把呢?简直荒谬!”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同样吓傻了的钱干事,以及门外人群后面脸色煞白如鬼、摇摇欲坠的刘桂花。
钱干事如梦初醒,慌忙将那块粉色布片扔回碎布堆里,仿佛那是什么毒蛇猛兽。
第25章 萧衍为什么要帮她
“对对对!误会!天大的误会!”钱干事擦着冷汗,语无伦次,“沈同志觉悟高!拥军模范!我们……我们这就回去,向公社领导如实汇报!澄清事实!严肃处理造谣诬告者!”
孙干事连连点头,看都不敢再看萧衍手中那封“家信”,更不敢看沈青禾,仿佛那西屋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对着萧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萧同志,您看……我们这就……”
萧衍面无表情,动作沉稳地将那封只展露了关键抬头、问候、落款(伪造部分)的信纸重新塞回信封,仔细包好油纸,放回内袋。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但那无声的动作,却带着比千言万语更沉重的压力。
他这才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孙干事和钱干事,最后落在沈青禾身上,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低沉:
“沈同志手艺很好,帮我省了不少事。军属互助,分内之事。”这句话,既是坐实了之前的说法,也是给沈青禾正名。
“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孙干事如蒙大赦,点头哈腰,拉着还没完全回过神的钱干事,几乎是逃也似的挤出人群,推起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狼狈离开了周家院子,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敢留。
一场足以将沈青禾打入深渊的危机,在萧衍带着神秘背景的强势介入和崽崽那惊险万分的“神之一笔”下,以戏剧性的方式,瞬间化解!
死寂。
整个院子,整个周家,甚至整个红旗大队关注着这里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西屋门口、如同定海神针般的高大身影,又看看屋里那个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沈青禾。
王翠花和周红梅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缩在堂屋里瑟瑟发抖。
刘桂花更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青禾背后,竟然还站着这样一个深藏不露、连公社调查员都吓得屁滚尿流的煞神!她完了!
沈青禾看着萧衍,心中翻江倒海。感激、震惊、疑惑……种种情绪交织。
她很清楚,那封信的内容是假的,是崽崽在千钧一发之际伪造的。
但萧衍拿出的那个信封是真的!其实如果不伪造内容的话,光是信封上的邮戳,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此人身份不简单。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萧衍也静静地看着她,那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伪装,看到了她灵魂深处的坚韧和那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骤然恢复,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紧接着是现场压抑不住的喧哗!
“老天爷!萧……萧衍他……”
“我就说他不一般!那气势,刚才调查员脸都吓白了!”
“青禾妹子竟然帮过他?还是军属互助?”
“这下好了,连公社的人都吓跑了!看谁还敢胡说八道!”
“青禾妹子,你没事吧?”
人群的议论声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院落。
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对沈青禾的重新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王翠花和周红梅在堂屋里,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两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仿佛西屋门口站着的是能勾魂索命的阎罗。
刘桂花更是面无人色,双腿软得像面条,若不是扶着土墙,早已瘫倒在地。
她死死盯着萧衍那高大挺拔、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背影,又看看屋内沈青禾平静清亮的脸,一股巨大的悔恨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
完了!全完了!她踢到了铁板了!这要家里的男人知道她惹了这么大的篓子,可有她受的了。
她太清楚了!那封信的内容是假的!是崽崽在千钧一发之际,赌上被发现的风险,消耗宝贵的能量伪造出来的!那力透纸背的“萧伯钧”三个字,是她情急之下根据萧衍的姓氏和那信封的分量猜测的!
但是!那个信封是真的!那来自首都核心单位的邮戳,那代表着极高保密层级的收信地址,绝非伪造!
萧衍能在关键时刻拿出这个信封,配合她完成这场“双簧”,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这绝非偶然!
他甚至没有试图去看信的内容(或者他根本知道是空白?),就那么精准地只展示了关键部分,震慑住了调查员。这份心机、胆识和……默契?
还有他刚才那句话——“沈同志手艺很好,帮我省了不少事。军属互助,分内之事。”
声音低沉平稳,却掷地有声,直接将她从“投机倒把分子”的泥潭里拉出来,稳稳地安放在“拥军模范”的光环下。
这份维护,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分量千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住在废弃牛棚、沉默寡言的退伍兵,怎么会拥有那种层级的信封?
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比如,崽崽的存在?或者,他只是在利用她,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无数个疑问在沈青禾脑中盘旋,让她看向萧衍的目光复杂无比。
萧衍也静静地看着她。
那深邃如古井寒潭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强装的镇定,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翻涌的惊疑、后怕和探究。他没有解释,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举动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在一片敬畏、恐惧、庆幸交织的目光注视下,萧衍对着沈青禾,再次微微颔首,动作简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然后,他转身,迈开沉稳有力的步伐,朝着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走去,方向直指村尾的牛棚。
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挺拔如松,带着一种与这破败村庄格格不入的孤绝和强大。
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屏息后退,鸦雀无声,只剩下他军靴踏在土路上的沉闷声响,一声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也敲在沈青禾的心上。
第26章 萧衍的伤
“青禾妹子!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们了!”几个平时受过沈青禾恩惠的婶子这才敢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切和后怕。
“就是!那刘桂花也太不是东西了!心肠忒毒!”
“萧同志……可真是神了……”
“青禾,以后有萧同志在,看谁还敢欺负你!”
沈青禾收回望向村尾的目光,压下心头的万般思绪,对着围上来的乡亲们露出一个略显苍白但真诚的笑容:
“谢谢婶子们关心,我没事。多亏了……萧同志仗义执言。”她巧妙地避开了“军属互助”的具体内容,只点出了结果。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院墙角落。
刘桂花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被踩踏过的凌乱痕迹,想象着她刚才逃离时的狼狈不堪。
沈青禾心中冷笑,刘桂花,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让青禾妹子歇歇,刚才肯定吓坏了!”有人开始驱散人群。
众人这才渐渐散去,但看向西屋的眼神,已经与早上截然不同。
那里面不仅有对沈青禾手艺的认可,更添了一层对那个神秘退伍兵萧衍的深深敬畏,连带着对沈青禾也不敢再有丝毫轻视。
沈青禾关上西屋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放松,身体竟有些发软,微微颤抖起来。
刚才那短短十几分钟的惊心动魄,比面对王翠花的棍棒更让她心力交瘁。
【妈妈!呜呜呜……吓死崽崽了!能量差点耗光!那个萧衍叔叔……他好厉害!也好奇怪!】
崽崽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
“崽崽不怕,都过去了。”沈青禾在意识里柔声安抚,走到缝纫机旁,冰凉的金属机身触碰到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你做得非常好,救了妈妈的命。”
她回想起崽崽那千钧一发的伪造,现在想来依旧惊险万分,“能量还剩多少?”
【能量储备:8%……好低……崽崽要睡觉觉了……】崽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
“睡吧,崽崽辛苦了,好好恢复。”沈青禾心疼地回应。
看着那台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泛着冷冽光泽的“飞人”,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坚定。
萧衍……这个人情太大了。
大到她不知该如何偿还,也大到让她心生警惕。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沈青禾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缝纫机光滑的台面,“这份情,我沈青禾记下了。
沈青禾此刻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一个道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眼中坚定的光又多了几分:
“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崽崽,等我们恢复过来,这红旗大队,该变天了!”
萧衍如同一把悬在沈青禾头顶的剑,给她带来庇护的同时,也带来了未知的变数。
而沈青禾,在经历了这场劫难后,她更加坚定了要强大自己的想法。
“不管萧衍为什么帮她,这份情,我沈青禾记下了。”
“从现在起,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震慑’来立足!”
她坐回缝纫机前,拿起一块待修补的布料,踩动踏板。
“嗒嗒嗒……嗒嗒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缝纫声,再次在小小的西屋里响起。
这声音,穿透了刚刚散去的硝烟,穿透了所有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清晰地宣告着:沈青禾,站住了!
而村尾的牛棚里,萧衍靠在那破旧的门框上,望着周家的方向,听着那隐约传来的、越来越流畅自信的缝纫声,古井无波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和赞赏。
他摩挲着内袋里那个装着空白信纸、却印着真实地址和邮戳的油纸包,低不可闻地自语了一句:
“你缝的,是活路。”
【妈妈……能量在缓慢恢复……虽然很慢……】崽崽疲惫的声音带着睡意喃喃传来。
“不急,崽崽,好好睡。”沈青禾在意识里回应,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妈妈在,放心睡。”
她沈青禾,恩怨分明,有恩必偿,有仇……必百倍奉还!
“崽崽?”意识里,她声音冷冽。
【妈妈……】崽崽困意正浓,勉强清醒回应着沈青禾,【能量……像小蜗牛爬……】崽崽的声音带着睡意。
“很好。”沈青禾走到灶房角落,目光扫过乡亲们送来的“心意”——蔫巴的青菜,大小不一的鸡蛋,还有一小包用旧报纸仔细包着的、粗糙的红糖。
这红糖,是张婶硬塞的,她一直没动。
此刻,她精准地挑出两个最大最饱满的鸡蛋,又掰下一块约莫三分之一的红糖,用做活剩下的碎布头包好。
“崽崽,干活了,”沈青禾在心里下令,“跟娘一起去感谢一下帮我们的‘恩人’”
【嗯嗯!崽崽明白!看叔叔!】崽崽似乎被沈青禾的话感染,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认真。
沈青禾拿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特意起个大早出门了。
村子里,一早上大伙都忙着做早饭,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人,她快步朝村尾那孤坟般的牛棚走去。
来到牛棚这里,虽然她有心理准备,但是牛棚的环境还是震惊了她。
歪斜的土墙,腐朽的茅顶,歪斜的门板在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如同垂死的叹息。
按理说这个萧衍有能让调查员都忌惮的身份,又为什么会住在牛棚呢?沈青禾百思不解。
萧衍正蹲在门口一个用三块石头勉强支起的简易灶前,锅里翻滚着一点灰绿色的、寡淡无味的糊糊,几乎看不见热气。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浑身补丁的旧军装,仍旧熨的笔挺。
沈青禾的脚步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萧衍似有所觉,动作凝固了一瞬,缓缓转过身。
晨光吝啬地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那双深邃的眼眸看过来,无波无澜,像两口封冻的寒潭,带着审视,也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萧同志。”沈青禾开口,声音清亮,却像冰凌碰撞,带着刻意的距离感,“昨天的事,谢了。”
她省略了所有客套,直奔主题,目光坦荡地迎上他的审视,没有丝毫闪躲。仿佛她不是来道谢,而是来谈一笔交易。
萧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评估她的状态,随即下移,落在她手上的小布包上。
他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不必。”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却更显冰冷。
就在这时!
【妈妈!】崽崽的声音急促而清晰地在她脑中炸开,【叔叔……这里!左边肋骨下面!痛痛!好痛痛!黑黑的!像……像好多好多坏虫子咬!还在动!好可怕!比昨天感觉到的黑好多!崽崽怕!】
第27章 恩怨分明
崽崽的意识指向,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衍左侧肋下的位置!那里被旧军装严密覆盖,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
但崽崽传递来的感知——那不仅仅是物理的伤痛,更像是一种阴毒的能量在侵蚀、在吞噬他的生机!那“黑黑的”气息,浓稠得让崽崽都感到恐惧!
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惊叹道:“暗伤!而且是极其阴毒、带着强烈负面能量侵蚀的致命暗伤!”
难怪他眉宇间的沉郁浓得化不开,难怪他像一头离群索居的孤狼!一个拥有那种层级信封的人,沦落到这种地方苟延残喘……这伤,恐怕是根源!甚至可能是……某种诅咒或毒物的残留?
这个认知让沈青禾意识到这弱点……或许是她未来可以“交易”的筹码?或者……是另一种偿还的方式?
“萧同志,”沈青禾将手中的靛蓝布包往前一递,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扭捏,语气却刻意带上一种公事公办的“市侩”,“一点谢礼,两个鸡蛋,一点红糖。乡下地方,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你收下,我们两清。”
她把“两清”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急于撇清关系。
她紧紧盯着萧衍的眼睛,想从中捕捉一丝波动——是对她刻意疏离的不悦?是对这“廉价”谢礼的轻蔑?还是……对她可能察觉到他伤痛的警惕?
萧衍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靛蓝色的布包上。
两个鸡蛋,一点红糖。
在这片赤贫的土地上,这确实是难得的“硬通货”。
但更刺眼的是她那急于划清界限的态度和“两清”的宣言。
他沉默了。时间仿佛被拉长。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寒冰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影在挣扎、在湮灭。最终,只剩下更深沉的、如同万古玄冰的冷寂。
就在沈青禾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或者不屑地拂袖而去时,他动了。
那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和细小疤痕、如同精铁铸就的大手,缓缓抬起。
没有犹豫,没有客套,就那么稳稳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接过了那个小小布包。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沈青禾微凉的指尖,冰冷、粗糙,带着一种沙砾般的质感。
一触即分。
“嗯。”一个单音节的回应,比之前的“不必”更简短,更冷硬。
仿佛接过的不是一份心意,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任务物品。
【妈妈!叔叔接了!但是……他这里……】崽崽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黑黑的好像……动了一下?好像……更难过了?崽崽不懂……】崽崽的意识依旧牢牢锁着萧衍的伤处,传递来的感知复杂难明。
沈青禾的心像是被那冰冷的指尖攥了一下,有点闷。
她强压下这陌生的不适感,维持着表面的冷硬:“东西送到,我走了。”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背影挺直,脚步决绝,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多余。
走出十几步,在拐过一个柴垛的瞬间,她猛地停住,侧身,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像潜伏的猎豹,锐利的目光穿透稀疏的柴禾缝隙,精准地投向牛棚门口。
萧衍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晨光将他孤高的身影拉得更长,投在荒草丛生的地上,显得格外凄凉。
他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掌心那个布包上。
沈青禾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握着布包的大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微微凸起,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那布包在他掌心,似乎不是温暖的礼物,而是滚烫的烙铁,烧灼着他的皮肉,也烧灼着他冰封的心防。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许久,久到沈青禾几乎以为他真的成了一尊石像。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无意识地按在了左肋下——崽崽感知到的、那处被“黑黑坏虫子”啃噬的地方!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沈青禾的眼底。
她猛地收回目光,背靠着冰冷的柴垛,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将那瞬间翻涌而上的、混杂着酸涩、愤怒和一丝莫名心疼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沈青禾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刺骨。
萧衍的伤,他的孤寂,他的隐忍,固然触动了她心底某处隐秘的柔软,但这不代表她会忘记自己是谁,忘记那些等着被她撕碎的仇敌!
刘桂花!
这个名字在她齿间碾磨,带着血腥味。
她转身,不再看牛棚的方向,大步流星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心头的复杂情绪踩碎。
回到西屋,她“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没有立刻坐到缝纫机前,而是走到墙角,蹲下身,在那堆五颜六色的碎布里翻找起来。
【妈妈?你在找什么?】崽崽好奇地问,刚才的委屈似乎被沈青禾身上散发的冷厉气息冲淡了。
“找‘刀’。”沈青禾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她的手指在布堆里快速翻检,最终,精准地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布片——正是昨天钱干事从最底下翻出来、颜色刺眼到诡异的荧光粉破布!刘桂花栽赃的铁证!
这块布,被钱干事像丢垃圾一样扔回布堆后,就一直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沈青禾捏着这块烫手的“妖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癫狂的弧度。
刘桂花想用这块布钉死她?很好。那她就用这块布,把刘桂花和她那个会计丈夫,一起钉死在耻辱柱上!
“崽崽,”沈青禾在意识里呼唤,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能量恢复多少了?够不够‘帮’这块布……记点东西?”
【妈妈?记东西?】崽崽有些懵懂,【能量……恢复了一点点,大概1%……做精细标记的话……勉强可以……妈妈要记什么?】
沈青禾走到窗边唯一那张破旧的小木桌前,拿起一支秃了头的铅笔和一张泛黄的旧纸。她闭上眼,回忆着大队部墙上贴着的、谢有福那狗爬似的字迹——作为会计,他经常要在各种单据上签字。
第28章 有仇必报
“崽崽,”沈青禾睁开眼,眼底寒光闪烁,“听好了。用你能调动的能量,模仿谢有福的笔迹,在这块布的背面,‘写’上一行字——‘队库粮三担,折钱入私囊,封口费’。”
【啊?】崽崽惊呆了,【妈妈……这……这是……】
“这是给刘桂花和她男人的‘回礼’!”沈青禾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他们不是喜欢告‘投机倒把’吗?不是喜欢‘赃物’吗?我给他们造个更大的‘赃物’!够他们一家子把牢底坐穿!崽崽,做得到吗?”她最后一句,带着强烈的蛊惑和逼迫。
【……能!】崽崽似乎被沈青禾的疯狂和决心点燃了,稚嫩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狠劲儿,【模仿字迹!崽崽可以!能量……输出!】
一股极其微弱、凡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流顺着沈青禾的指尖,注入那块荧光粉的破布。
在布料的纤维深处,一些微小的粒子结构被能量强行改变、排列,形成了一行肉眼根本无法看见、但在特殊药水或强光下可能会显现的、极其细微的“印记”——模仿谢有福笔迹的致命罪证!
做完这一切,沈青禾的脸色更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消耗这1%的能量,对她和崽崽都是负担。但她毫不在意,眼底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她将这块“处理”过的荧光粉破布,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藏进了自己最贴身衣服的口袋里,紧贴着皮肤,如同藏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接下来的几天,沈青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照常开门“营业”,帮人缝补,态度甚至比之前更温和耐心几分。
对于村里依旧飘荡的、关于她“邪门”的流言,她也懒得理。
她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让这块“妖布”发挥出最大杀伤力的场合。
机会很快就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悄然降临。
公社的孙干事和钱干事(上次来查沈青禾的两个调查员),在赵春梅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红旗大队。
这次,他们是来宣布对刘桂花的处理决定的——撤销其丈夫谢有福大队会计的职务,刘桂花本人记大过一次,罚扫大队部三个月。
消息传开,村民议论纷纷。
刘桂花和谢有福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躲在家里不敢见人。邻居们时不时就能听到昔日这对模范夫妻吵架的声音。
这天,大队部前的空地上,稀稀拉拉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沈青禾也“恰巧”路过。她站在人群中冷冷的观看着刘桂花羞愤难当的念检着讨书。”
刘桂花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孙干事时不时大喝,“大点声,没吃饭啊!”
就在刘桂花念完检讨,孙干事准备宣布散会时。
“等一下!”一个清亮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惊惶”的女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青禾身上。
只见她脸色微微发白,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手里紧紧攥着一块颜色极其刺眼的布片,快步走到孙干事和赵春梅面前。
“孙同志,赵主任!”沈青禾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将那块布高高举起。
“这……这块布!就是那天钱干事在我家翻出来的那块‘邪门’的布!”
人群瞬间哗然!这块布的颜色实在太扎眼了!瞬间勾起了大家对那天“妖布”事件的记忆。
“我……我本来以为这就是块普通的烂布,想留着以后当抹布……”沈青禾的演技炉火纯青,眼神里充满了“无辜”的恐惧和“意外”发现的震惊,“可……可刚才收拾屋子,不小心把它掉进刚烧开准备烫衣服的碱水里了!结果……结果……”
她故意停顿,制造悬念,看着孙干事和钱干事瞬间变得凝重的脸,看着刘桂花骤然瞪大、充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眼睛。
“结果……这布后面……显出了字!”沈青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孙同志,赵主任!你们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我……我不认识几个字,但这好像……好像是谢会计的笔迹?写的是什么‘队库粮’、‘入私囊’、‘封口费’?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是不是这块布真的……真的不干净啊?”
她最后一句,带着对“邪门”的恐惧,完美地利用了村民的迷信心理。
轰——!
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刘桂花和她旁边面如死灰的谢有福!
“不!不是的!她胡说!她栽赃!是妖法!是她搞的鬼!”
刘桂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扑上来就想抢夺那块布。
钱干事眼疾手快,一把将布抢过。孙干事和赵春梅立刻凑上前。
在午后并不强烈的光线下,他们清晰地看到,在那块荧光粉破布的背面,果然显现出一行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但仔细辨认,确确实实是谢有福那独特狗爬字迹的墨色字痕:“队库粮三担,折钱入私囊,封口费”!
铁证如山!
“谢有福!刘桂花!”孙干事勃然大怒,声音如同雷霆,“你们好大的胆子!不仅诬告他人,还敢侵吞集体财产!人赃并获!钱干事,立刻把他们给我铐起来!带回公社严审!”
赵春梅看着那行字,又看看一脸“惊惶无措”、仿佛被“邪门”吓坏了的沈青禾,眼神复杂难明。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眼前的证据,还有刘桂花之前恶毒的诬告行为,让她无法开口质疑。
在一片混乱的哭嚎、咒骂和村民震惊的议论声中,谢有福和刘桂花如同死狗般被钱干事扭住胳膊,粗暴地拖走。
刘桂花经过沈青禾身边时,那双怨毒得几乎滴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沈青禾!你这个妖女!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29章 周建军回来了
刘桂花凄厉的诅咒声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沈青禾。
然而,沈青禾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的、冰冷的快意。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真的被那恶毒的诅咒和眼前“邪门”的变故惊吓到,更加显得楚楚可怜,孤立无援。
“妖女!她是妖女!那块布是她弄的鬼!孙干事,赵主任,你们要明察啊!”
刘桂花被钱干事死死钳着胳膊,挣扎得像条离水的鱼,头发散乱,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往日趾高气扬的模样。
她的叫嚷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谢有福则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那块被孙干事紧紧攥在手里的荧光布,看着上面那行清晰得如同索命符的字迹,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太熟悉自己的笔迹了,那拙劣的模仿简直像他的影子,可偏偏又是他绝对没写过的东西!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向沈青禾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那不是对人的恐惧,而是对某种未知、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的恐惧。
“住口!刘桂花!”孙干事厉声呵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铁证如山,还敢攀诬他人?带走!”
他扬了扬手里的布片,那刺眼的荧光粉在阴沉的天色下依旧显得诡异,“这就是你们侵吞集体财产、栽赃陷害的铁证!回去好好交代,你们的问题大了!”
钱干事毫不客气地推搡着两人,在村民们惊疑、鄙夷、甚至带着点畏
刘桂花的咒骂声被拖拽着消失在村道尽头,如同败犬最后的哀嚎。
大队部门口的空地上,只剩下看热闹的村民还在小声的议论着,一哥哥眼神复杂的看向沈青禾。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都散了吧!”赵春梅挥着手,驱散人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事情公社自有公断!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闻言纷纷散去,但沈青禾清晰的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并未完全消失。
刘桂花押走之前的那句“妖女”,加上沈青禾看似“意外”揭露大案的行为,让村民们对这个平日里热心助人,好说话的沈青禾,又添了几分敬畏和疏离。
孙干事小心地将那块作为关键物证的布收好,对赵春梅和沈青禾道:
“赵主任,沈同志,这块布我们得带回公社仔细查验。你们放心,一定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的。”
赵春梅拍了拍她的肩膀:“青禾,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公社的同志肯定会查清楚的,你先回去歇着吧。以后有啥难处,尽管来找我。”
沈青禾怯生生地点头:“谢谢孙同志,谢谢钱同志,谢谢赵主任。”
【妈妈!坏人被抓走了!妈妈好厉害!】崽崽的声音带着兴奋。
“嗯,崽崽也很棒。”沈青禾在心底回应,声音平静无波,“但这事还没完。”
复仇的快感是短暂的,利用崽崽的力量,精心设局,伪造证据,将仇敌打入深渊……
这手段狠辣决绝,与她前世光明磊落,心地善良的本心大相径庭。
沈青禾不免对着这样的自己心生厌弃。
【妈妈?】崽崽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妈妈不开心吗?坏人已经被惩罚了呀。】
“开心,”沈青禾在心底轻叹,“但也累。崽崽,我们用了一种……不太光彩的手段。”
她还是第一次向这个单纯的系统袒露自己内心伸出的感受和矛盾。
【坏女人先害妈妈的!她想要害死妈妈!崽崽不懂别的,崽崽只知道要保护妈妈!用所有力量!不管用什么方法!】
崽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纯粹和维护。
崽崽的逻辑简单直接:威胁妈妈的,就要消灭。崽崽纯粹而炽热的维护,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沈青禾心中弥漫的阴霾。
是啊,是刘桂花先不择手段,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若心慈手软,此刻被押走、甚至可能被污蔑得更惨、下场凄惨的,就是她自己!
一丝冷冽的顿悟在她眼底沉淀下来,驱散了最后那点内疚和厌恶。
善良要有锋芒,仁慈需有底线。
但是,她也明白,为了守护自己和崽崽,她绝不能让自己迷失了本心,沦为只知复仇的恶鬼。
她需要力量,更强大的力量,不只是崽崽的能量,更是能让她彻底摆脱这个泥潭,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资本。
“崽崽说得对。上一世自己对得起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都很好,结果自己惨死,崽崽也胎死腹中......这一世她只为自己和崽崽而活。”沈青禾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迷茫褪尽,只剩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关于刘桂花的议论渐渐少了,但是大家对于她这个“妖女”的议论还没有完全消失。
虽然沈青禾还像从前一样帮助村民们缝补衣物,但是人还是比之前少了很多,门口排长队的情况再也没出现过。
赵春梅偶尔会来周家看望沈青禾,时常会给她带来自家腌的咸菜。
沈青禾也很懂得投桃报李的,分寸也拿捏的恰到好处,她会主动帮赵春梅家免费缝补些衣裳什么的。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这天傍晚,天色刚擦黑,大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
沈青禾正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缝补着村东头孙老头送来的一件破褂子,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沈青禾拿着针线的手猛地一顿,针尖差点戳进指腹。
“开门!沈青禾!赶紧开门!”
这个声音……刻入骨髓的熟悉,也带着让她生理性厌恶的压迫感。
周建军!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掐紧了掌心。周建军回来了?这么快?学习班提前结束了?
第30章 周建军回来之后,弄得周家乌烟瘴气
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放下针线,起身去开门。
门闩拉开,吱呀一声。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满脸胡茬,风尘仆,正是周建军。
看到开门的沈青禾,周建军粗黑的眉毛习惯性地拧起,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眼前的沈青禾……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不再是过去那种怯懦的、逆来顺受的死寂,而是像蒙着一层薄冰,平静得让他有些不舒服。
“磨蹭什么了?这么半天才开门!”周建军不满地嘟囔一句,毫不客气地推开沈青禾,径直就往屋里走。
这边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周家母女。
“哥?!是哥回来了吗?”一个尖利又带着惊喜的女声率先响起。
是周红梅!她穿着件半新的花布罩衫,头发梳得溜光,脸上还带着刚吃饱饭的红晕,几步就冲了过来。
当看到周建军那高大的身影时,周红梅眼睛瞬间亮了,脸上堆满了夸张的惊喜:
“哎呀!真是哥回来了!可想死我了!”她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沈青禾,像只花蝴蝶似的扑到周建军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开始晃悠。
“哥!你可算回来了!”
“周红梅!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王翠花紧跟着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喜悦。
她比周红梅也没稳重多少,那双精明的三角眼里也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和算计。
“建军啊!我的儿!你可回来了!”王翠花快步走进来,直接越过沈青禾,一把抓住周建军另一只胳膊,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有声。
“瘦了!也黑了!我儿受苦了!快让娘看看!”她心疼地摩挲着儿子的手臂。
周建军挺了挺胸膛,粗声道:“娘,我没事,这不就回来了吗。”
王翠花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周建军的行李包,“快,快别在这破屋里杵着了!晦气!走,上娘那屋去!娘给你弄点吃的。”
她口中的“破屋”、“晦气”,指桑骂槐,毫不掩饰对沈青禾这间屋子和她本人的厌恶。
那语气,仿佛周建军踏进西屋,就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嗯。”周建军应了一声,被母亲和妹妹簇拥着,转身就要往外走,从头到尾,除了进门时那声呵斥和不满的打量,他再没看过沈青禾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建军……”沈青禾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弱和迟疑,“你……你刚回来,要不要先洗把脸……”
周建军脚步一顿,还没说话,王翠花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炸了毛,尖声打断:“洗什么洗?我儿累了饿了!哪有工夫在这儿磨蹭!要洗回我那屋洗去!热水都给你备着呢!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
她狠狠剜了沈青禾一眼,那眼神淬着毒,仿佛沈青禾多说一个字都是罪过。
周红梅也撇着嘴帮腔:“就是!哥刚回来,肯定饿了!嫂子你也太不懂事了!哥,别理她,快走快走!”
周建军本来对沈青禾的冷淡就一肚子气,此刻被母亲和妹妹一拱火,更是觉得沈青禾不识好歹,故意找茬。
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跟着王翠花和周红梅走了出去。
“砰!”隔壁那扇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王翠花刻意拔高的、带着夸张心疼的声音:“哎哟我的儿!快坐下!看看这脸瘦的!”
紧接着是碗筷碰撞的声响和周红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充满了团聚的“温馨”和热闹。
这声音清晰地传到沈青禾这间冰冷、死寂的屋子里,形成刺耳的对比。
【妈妈!】崽崽愤怒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坏爸爸!坏奶奶!坏姑姑!他们欺负妈妈!崽崽讨厌他们!讨厌死了!】
崽崽的能量光点因为愤怒而微微闪烁,它感受到了沈青禾心底那冰冷的、被压抑的怒火。
“崽崽别气。”沈青禾在黑暗中无声地勾起唇角,那弧度冰冷而锐利,“看到了吗?这就是周家。他们才是一家人,我沈青禾,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可以随意践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妈妈!他们好坏!坏爸爸都不看妈妈!坏奶奶骂妈妈!】崽崽在她脑子里气得直蹦跶,能量光点一闪一闪,像只愤怒的小萤火虫。
“崽崽乖,咱不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沈青禾慢悠悠地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白天没吃完的粗粮饼子,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仿佛在嚼周家人的骨头。
“看着吧,他们家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对于之前,周建军被举报行贿的事,虽然周家上下都知道,也知道可能回城的事没希望了,但是周建军心里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的。
这次提前从学习班出来,周建军以为总会想到办法的。可第二天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让周建军傻了眼。
第二天一早,孙干事和钱干事就再次“光临”了周家。
当从二人口中听到“行贿”、“取消资格”这些词儿时,周建军的脸色,那真是比锅底还黑,比茅坑还臭!
王翠花当场就嚎开了,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哎哟我的钱啊!我的棺材本啊!哪个杀千刀的举报我儿啊!这是要逼死我们老周家啊!”
周红梅也傻眼了,她哥回不了城,她做城里小姐的美梦也碎了,嘴撅得能挂油瓶。
周建军呢?他死死盯着地面,拳头攥得咯咯响,额头上青筋暴跳,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以为自己表现优异提前结束学习班学习还有机会,结果......空欢喜一场。
回城?前程?高干女婿?全他娘的成了泡影!
【妈妈!坏爸爸又在打坏姑姑了!坏奶奶哭得好难听!】崽崽实时播报,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活该!让他们欺负妈妈!”
第31章 分家
沈青禾慢条斯理地缝着一块小花布,准备给未出世的崽崽做个小兜兜,闻言头都没抬,语气闲适得像在讨论天气:“打呗,狗咬狗,一嘴毛。听着还挺下饭的。”
说完她甚至还悠闲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这天,周家的战火又升级了。
不知是周红梅不小心打翻了周建军的洗脚水,还是王翠花做的饭太咸不合胃口,总之,周建军又炸了。
他像头发疯的野牛,在堂屋里横冲直撞,逮着周红梅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废物!都是废物!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这些丧门星!”
王翠花扑上去护着女儿,被周建军一把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得更凄厉了:“建军啊!我的儿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和你妹啊!都是那个扫把星害的我们啊!”
她习惯性地想把祸水往西屋引。
沈青禾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系统转化的钱买的!香!),倚在西屋门框上看戏呢。
听到王翠花又扯上自己,她“啧”了一声,把最后一口粥吸溜完,碗往窗台一搁,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王翠花的哭嚎:
“哎哟喂,这大清早的,唱大戏呢?周建军,你这打人的手法不行啊,力道没控制好,角度也不对,看着就不够疼。要不要我教教你?保证让她们哭得更有节奏感!”
周家三人:“……?!”
周建军打人的动作僵在半空,周红梅的哭声卡在喉咙,王翠花都忘了嚎。
三人齐刷刷看向沈青禾,眼神像见了鬼。
沈青禾拍拍手,一脸“我是专家”的表情:
“真的,我最近研究人体经络,知道打哪儿最疼还不留外伤。比如后腰这儿,轻轻一按,哎哟喂,那酸爽……”
她说着还伸手在自己腰后比划了一下。
周建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青禾:“沈青禾!你…你…”
“我什么我?”沈青禾翻了个白眼,打断他,“我这是好心指点!省得你费劲巴拉打半天,人家光嚎不疼,多没成就感。你们继续,继续哈,当我不存在。”
说完,她作势要关门,嘴里还嘀咕,“这戏没点技术含量,看得我直犯困。”
“沈青禾!!”周建军彻底疯了,丢开周红梅,赤红着眼睛就朝西屋冲过来,“我打死你个搅家精!”
沈青禾动作比他更快,“哐当”一声把门关上,插好门闩,动作行云流水。
隔着门板,她声音清亮,带着十足的嘲讽:
“打老婆?周建军,你可真有出息!窝里横第一名!有本事你去找举报你的人打啊?去城里找你领导打啊?哦,对了,你领导现在看见你估计都想踹你两脚吧?回城?回个屁!老老实实在家当你的暴力狂吧!”
“啊——!!!”周建军的怒吼和踹门声震天响。
时机成熟了!
沈青禾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锐利如刀。
等周建军踹累了,外面动静稍歇,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门外,周建军喘着粗气,王翠花和周红梅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还有几个被巨大动静引来的邻居在探头探脑。
沈青禾挺直腰板(孕肚微显),指着自己西屋门板上新鲜的脚印,又指了指隔壁堂屋的一片狼藉,最后指向状若疯癫、满眼血丝的周建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假的)和控诉(真的),响彻半个村子:
“赵主任!赵主任您快来评评理啊!还有各位乡亲们看看啊!”
“我沈青禾怀着老周家的骨肉,天天在这破屋里战战兢兢!周建军他回城无望,就跟疯狗一样!在家里打老娘!打亲妹妹!现在还要踹门打死我这个孕妇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被他打死了,一尸两命啊!赵主任!我要分家!今天必须分家!不然我就吊死在公社大门口!让领导们看看,红旗大队是怎么逼死孤儿寡母的!”
她声泪俱下(硬挤了两滴),表情悲愤欲绝,把一个被家暴威胁、走投无路的可怜孕妇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那颠婆的气质,此刻完美融入了受害者的悲情,极具冲击力!
赵春梅果然闻讯赶来,看到现场的一片狼藉和沈青禾的惨状,再看看周建军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气得脸都青了:
“周建军!反了你了!敢在家动武打人?还要打孕妇?你想干什么!”
邻居们也指指点点:
“建军这脾气也太吓人了……”
“青禾妹子多可怜,大着肚子……”
“就是,万一真打出个好歹……”
“分家!必须分家!这谁能受得了!”
周家彻底傻眼了。王翠花想狡辩,沈青禾立刻捂着肚子“哎哟”一声:
“崽啊,娘对不起你啊,还没出生就要被你爹吓死了……”吓得赵春梅赶紧扶住她。
周建军百口莫辩,他刚才确实想打人,现在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分家!必须分!
在赵春梅的强势主持和村民的舆论压力下,周家焦头烂额,周建军前途尽毁名声扫地,王翠花哭嚎撒泼也没用,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沈青禾目标明确,只要三样:
1.西屋那间破泥坯房(独立根据地!)。
2.够吃到她坐月子的口粮(不能饿着崽!)。
3.她的缝纫机(重点强调!):“这缝纫机可是我比赛的奖品!我天天给人缝补赚点嚼用全靠它!谁也别想昧下!谁动我跟谁拼命!”她抱着缝纫机腿,一副谁敢抢就咬谁的架势。
王翠花还想争那缝纫机,沈青禾立刻开启“颠婆护食”模式:
“怎么?想抢?行啊!赵主任您做个见证!我明天就扛着这缝纫机去公社门口!让领导们看看,老周家是怎么欺负我一个孕妇的,连县里发的奖品都抢!”
“……”周建军脸黑得像炭,一把拉住还想闹的王翠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给她!”
尘埃落定!
当沈青禾拿到那张写着分家条款、按了手印的破纸,当她费力地把那台宝贵的缝纫机挪进西屋,再“哐当”一声插上那扇破木门的门闩时——世界,清净了!
第32章 沈青禾被软禁
可是想想也知道,周建军这一家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分家。
赵春梅前脚一走,后脚王翠花母子三人就拉开架势,像是要把沈青禾生吞活剥了。
【娘亲!坏爸爸和怀奶奶,还有坏姑姑准备要欺负娘亲......坏坏......坏奶奶要给娘亲......颜色看看......好害怕!】
崽崽此刻极度的不安。
沈青禾试图用意念去安慰崽崽:“崽崽不怕,有娘在呢。崽崽帮娘看看他们打算怎么给娘颜色看?”
【坏奶奶......让娘亲不能出门.....没饭吃.......好坏!坏爸爸想打娘亲,还有坏姑姑!】
沈青禾大概心里有数了,这是看给自己撑腰的外人都走了,想要关着她,让她没办法跟赵主任告状啊。
与此同时,隔壁屋里,是王翠花压着嗓子怨毒的咒骂:“那个贱人!扫把星!害得我儿没了前程,还分走口粮和缝纫机!老娘跟她拼了!”
“娘,小声点!别让邻居听见!”周红梅的声音带着点怯意。
“怕什么!分家了!这关上门也是咱家的事!”周建军的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沈青禾,开门!滚出来!”
“哐哐哐!”周建军开始用力拍门,力道极大,震得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沈青禾没应声,只是握紧了烧火棍,眼神锐利地盯着门闩。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开门?
【娘亲!坏奶奶手里拿着……桐油?她想泼在娘亲的缝纫机上!】崽崽急促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
桐油?沈青禾瞳孔一缩。
好毒的心思!泼桐油在缝纫机上,皮带烧断了就不能用了。
弄坏缝纫机?那是她安身立命、养活崽崽的根本!王翠花这是想彻底断了她的生路!
“沈青禾!聋了?再不开门老子踹了!”周建军见里面没动静,更加暴躁,抬脚就要踹。
就在他脚即将碰到门板的瞬间——
“吱呀——”
门从里面猛地拉开了!
周建军一脚踹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王翠花和周红梅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沈青禾打开门,一脸似笑非笑,手掌轻轻抚着自己微隆的小腹,眼神平静地扫过门外三人。
这反应太不对劲了!周家三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哟,这分家文书上的墨还没干透呢,你们仨就迫不及待来串门了?”
沈青禾的声音不高,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怎么,是来给我道喜的?恭喜我脱离苦海?”
“你!”周建军被她这态度噎得一口气上不来。
王翠花立刻嚎起来:“道个屁的喜!沈青禾你个丧良心的!建军是你男人!你把他害成这样,分了家你就得意了?我告诉你,没门!今天你要是不把缝纫机和口粮还回来,再跪下给建军磕头认错,老娘跟你没完!”
“还回来?”沈青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分家文书,赵主任和乡亲们可都看着呢。怎么,王翠花,你是想让我拿着文书去公社告你们老周家出尔反尔,想强抢孤儿寡母的活命粮和吃饭家伙?”
“行啊,我这就去!正好让领导们再评评理,看看你们周家是什么德行!”说着,沈青禾作势就要往外冲。
“站住!我看今天你敢出这个门试试。”周建军厉喝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拦。
王翠花也慌了,真闹到公社,他们一点理都不占!“建军,还不把你婆娘弄回屋去。”说着就给周建军使了一个眼色,母子二人一个捂嘴一个搬腿,使劲的把她往西屋拽。
奈何她一个瘦弱的孕妇,怎么抵得过他们母子二人。
沈青禾被周建军母子就这么水灵灵的关回来西屋。
“去,拿把锁来。”王翠花连忙对周艳红小声的说道。
沈青禾被反锁在西屋里头,窗户和门都上了锁。
“周建军,你放我出去,你个臭无赖。信不信我告诉赵主任让你们好看,公社分家文书上的墨还没干透呢,你们就敢这样欺负人。来人啊!救命啊!”
就在沈青禾扯着脖子喊救命的时候,门外王翠花三人的对话声把她吓的不轻。
“建军,刚才刚顾着往西屋拽这扫把星了,忘了去烧掉她那个缝纫机了。”王翠花故意压着声音阴毒的声音传来。
“那还简单,一会儿咱们三个人一起冲进去,你们俩拉住她,我去烧掉那破玩意。”周建军盘算着。
“好!好得很!周建军!王翠花!周红梅!你们三个,有一个算一个!”
沈青禾听到这里,一字一顿的声音说道。字字泣血,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脸色惨白的周建军脸上,“今天这事,没完!”
“崽崽,快帮娘亲想想办法,不要让他们进来烧我们的缝纫机。”沈青禾焦急的在意识深处跟崽崽交流着。
【娘亲!可以用布......沾水......】崽崽很快就回应了沈青禾。
沈青禾迅速反锁了门窗,并按照崽崽说的方法,找出了所有的布,浸湿了水,拧成一股,将门和窗牢牢的锁住。
现在只希望,赵主任他们能尽快知道她的处境,来帮忙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翠花就搬着小板凳坐到了大门口,边嗑瓜子边做“拦路狗”。
她把来找沈青禾缝补衣服的乡亲们,全都拦在了门外,说昨天着一顿闹沈青禾动了胎气,今天不接活计。
周红梅和周建军则是在屋里连哄带骗的想要让沈青禾打开门。
“青禾,开门。我给你送点吃的,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还得吃呢!”周建军假仁假义的嘴脸再次上演。
沈青禾闷不吭声。
隐约间,沈青禾能听到门外的周建军和周红梅故意压低到极致的声音:“哥,非得烧了那个缝纫机吗?那东西也值不少钱呢?”
“嗯!必须毁掉,我倒要看看她沈青禾没了这缝纫机还有什么资本跟咱闹,还不得乖乖给我生孩子,做饭。”周建军满眼阴郁的继续说道:“她想撇开周家自己快活,做梦!”
“哥,她不开门咱们也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啊。”周红梅到底胆子小些。
周建军一脸笃定,“就不信她能一直不开门,不吃东西,她能挨几天?”
第33章 萧衍又帮了她一次
昨天沈青禾的一顿喊其实有不少邻居都听到了,只是碍于人家的家务事没有办法直接上门来管。
只是当是周家人和沈青禾又吵架了。
张寡妇起大早赶大集回来路过村口的时候,听到几个人在八卦周建军家的事,就多听了一耳朵。
“听说了吗?前脚赵主任一走,后脚老周家那娘三就跟沈青禾打起来了。”
“我说的嘛,今天天还没亮透,王翠花就坐在门口,不让人见沈青禾。”
“这就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关上门,不管怎么说,沈青禾也是老周家的媳妇。”
张寡妇听到这里,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周家。
张寡妇在周家门口急得团团转,王翠花像尊门神一样堵在那里,油盐不进。
无论张寡妇怎么说,王翠花就是眼皮子一耷拉,磕着瓜子阴阳怪气:
“沈青禾身子不爽利,需要静养,谁也不见!衣服?等她‘养好’了再说!”
张寡妇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硬闯?她一个寡妇,哪里是王翠花母子三人的对手?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周家院子。
张寡妇的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六神无主地在村里乱转,嘴里不住地念叨:“这可咋办……青禾妹子可咋办啊……”
她突然想到了赵春梅,人都来不及回家,直接又折返回公社去找赵春梅。
可是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赵春梅去县里学习去了。
就在她心慌意乱之际,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村道上。
萧衍刚好从公社武装部汇报完工作回来,他远远就看到张寡妇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张婶子?出什么事了?看你脸色不太好。”萧衍走近,声音低沉平静。
张寡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避讳了,一把拉住萧衍的胳膊,急声道:“萧衍兄弟,青禾妹子!就是周建军家那个媳妇,沈青禾!她被周家人关起来了!”
萧衍眼神骤然一凝,锐利如鹰:“关起来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张寡妇竹筒倒豆子般把听来的和刚才在周家门口的遭遇说了一遍:
“……赵主任昨天刚给他们分了家,结果赵主任一走,周家那娘仨就把青禾妹子锁在西屋里头了!门窗都上了锁!我今早想去看看,王翠花死活拦着不让进,说什么动了胎气要静养!”
“可昨天,她家邻居还听见青禾妹子喊救命呢!青禾妹子还怀着孩子呢,这关着不给吃喝,可怎么得了啊!偏偏赵主任还不在......”
萧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分家文书墨迹未干就敢囚禁孕妇?这周家简直是无法无天!
“张婶子,我知道了。”萧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先别急,这事我来想想办法。”
他没有直接冲去周家,而是略一沉吟,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队部的方向走去。
直接以部队身份干预社员家务事,容易落人口实,得找个正当、且让周家无法拒绝的理由。
片刻后,萧衍再次出现在周家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份盖着武装部红章的正式文件。
王翠花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站起来:“萧…萧衍?你这是……”
萧衍根本没看她,锐利的目光扫过紧锁的西屋门窗,声音冷硬如铁:“王翠花同志,开门。”
“这…青禾她不舒服,在休息呢……”王翠花还想狡辩。
“休息?我奉武装部命令,有紧急军需任务需要沈青禾同志协助完成!这是正式通知!耽误了军需生产,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周建军担得起吗?!”萧衍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军…军需任务?!”王翠花和周建军(闻声出来)都傻眼了。
武装部的红章明晃晃地刺眼,萧衍那身军装和不容置疑的语气更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军需?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们十个脑袋也顶不住啊!
周建军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萧衍,这…青禾她一个妇道人家,能…能做什么军需……”
“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萧衍目光如刀,直刺周建军。
“沈青禾同志在县里缝纫比赛中获得过名次,她的缝纫技术是经过组织认可的!现在有一批紧急的军用被服需要技艺精湛的缝纫工赶制!这是命令!立刻开门!”
“可是……”王翠花还想挣扎。
“没有可是!”萧衍厉声打断,“再不开门,我就以妨碍军务的罪名,让民兵把你们带走!要不要试试?”
“开!快开门!”周建军彻底慌了神,连声催促王翠花。
王翠花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哆哆嗦嗦地去开西屋门上的锁。
“咔嚓”一声,锁开了。
萧衍推了一把那破旧的木门,发现里面反锁了。于是,忙对着屋里的沈青禾严肃的道:“沈青禾同志,请开门。有军需生产任务。”
沈青禾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炕沿,听到门响,她猛地转过头。当听到萧衍这么说,连忙就起身去开门。
门缓缓被打开,西屋内光线昏暗,由于长时间未开门窗通风,屋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当看到逆光中走进来的那个高大挺拔的军绿色身影时,她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尖。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但眼神依旧清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坚韧。
萧衍的目光迅速扫过屋内。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
炕桌上放着几个干净的、带着水珠的野果子?还有一小块用干净叶子包着的、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但散发着淡淡食物香气的饼?
这食物来源……萧衍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看到沈青禾眼底的青黑和强撑的镇定,心知她过得何等煎熬。
“沈青禾同志,”萧衍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却无形中透着一丝安抚。
“武装部有紧急军需任务,需要你协助缝制一批被服。请带上你的缝纫工具,跟我去大队部报道。”
第34章 与萧衍纠葛的开始
沈青禾瞬间明白了萧衍的用意!
这是救她出去!以最正当、最让周家无法抗拒的理由!
她立刻点头,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我这就准备!”
她甚至没有再看门口脸色铁青的周建军和眼神怨毒的王翠花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两坨碍眼的垃圾。
她动作麻利地转身,目标明确地走向角落那台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缝纫机。
【娘亲!太好了!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叔叔!他好厉害!】崽崽在意识里欢呼雀跃,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沈青禾心中也涌起巨大的感激和庆幸,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她太清楚了,周家绝不会甘心让她带走这台缝纫机!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养活自己和崽崽的武器!留在这里,难保周家不会狗急跳墙,趁乱毁掉它!她必须带走,立刻!马上!
她熟练地开始拆卸关键部件——机头。
她的动作带着一股狠劲儿,不是拆卸机器,而是在斩断与周家最后一丝牵连!
“沈青禾同志,待会会有同志开车过来帮你把这台缝纫机运到武装部的。”
萧衍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吃力的模样,心中不忍,忙沉声解释道。
武装部确实有车,运一台缝纫机不成问题。
可沈青禾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甚至加快了速度!萧衍的好意她懂,但她不敢赌!
万一萧衍前脚走,后脚周家人扑上来砸机器呢?
她必须把最重要的核心部件掌握在自己手里!此刻,她只相信自己的双手!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机头稳稳落入她早已准备好的厚布包袱里。
她没有丝毫停顿,又利落地卷起几卷用得半旧的线轴、一把磨得锃亮却闪着寒光的剪刀、几块零碎的、被她视若珍宝的好布头,一股脑塞进包袱。
周建军和王翠花眼睁睁看着沈青禾拆卸缝纫机,打包她的“家当”,心都在滴血,肺都要气炸了!
萧衍将周家母子的丑态尽收眼底——那贪婪、怨毒、恐惧交织的嘴脸,让他心中厌恶更甚。
他侧身,彻底让开门口的方向,沉声道:“沈青禾同志,抓紧时间,任务紧急。武装部的同志还在等着。”
“是!”沈青禾挺直了单薄的脊背,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
沈青禾抱着包袱,跟在萧衍高大挺拔的身影后,一步步走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西屋,走出了周家那扇象征囚禁与屈辱的大门。
初夏清晨微凉的、带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空气汹涌地涌入肺腑,她贪婪地、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要将积压在胸中所有的浊气和怨恨都吐出去。
胸口的憋闷似乎散开了一些,但眼底深处那簇名为“恨”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周家加诸于她的囚禁、断粮、企图毁她生路的恶毒行径,她沈青禾刻骨铭心!十倍、百倍!她必要讨还!不死不休!
沈青禾不知道的是:
萧衍,本是首都某核心军工研究所里前途无量的年轻工程师,家世背景深厚,父辈皆是国之栋梁。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席卷而来,无人能够幸免。
他的父亲,一位在国际学术界都享有盛誉、刚正不阿的老学者,因坚持自己的学术观点和科学精神,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萧家这棵大树瞬间倾覆。
因其身份特殊且敏感,大队部将他安置在远离村落聚居点、靠近后山的一片废弃牛棚里单独居住。这既是一种政治上的隔离和惩罚。
作为“黑五类”子女,萧衍亦被剥夺了军籍,下放到了这个偏远的、地图上都难寻的红星生产大队进行“劳动改造”。
萧衍虽住在四面漏风、夏热冬寒的牛棚,每天还要完成繁重的体力劳动,但骨子里那份属于军人特有的沉稳干练、还有那份在困境中仍旧保持着的凛然正气和智慧,却格外耀眼。
很快赢得了公社武装部孙部长的赏识和暗中维护。孙部长是个务实的老革命,深知人才难得。
他也明白像萧衍这样的人不会一直流放在这里,所以说他有私心也好,说他惜才也行,总之这个孙部长对萧衍就很不一样。
每当武装部需要处理一些棘手的设备维护问题、民兵训练的技术指导时,孙部长就常会以“劳动改造需要”、“发挥特长”为名,向上级打报告,“借调”萧衍这个“下放人员”。
久而久之,萧衍在武装部乃至公社领导层中,凭借其无可替代的能力和解决问题的效率,拥有了一种虽不显山露水、却极具分量的“技术权威”和隐性话语权。
手中那份盖着武装部红章的“紧急军需任务通知”,以及那身虽无军衔却代表着武装部意志和力量的旧军装,便是他此刻能够震慑周家、强行破局的力量来源。
萧衍从开始的死板、不通情理,也渐渐学会了圆滑处事。
其实这次,张寡妇找上他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不管的,可是奇怪的是,在沈青禾身上总能看到从小把他带大的大姐的身影。
萧衍的大姐,就是像沈青禾这样的性格,只可惜在家族的这次变故中,被迫害致死。
大姐的死成了萧衍,甚至整个萧家永远的痛。
所以每当萧衍看到沈青禾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的带入大姐的样子,不自觉的想去帮沈青禾。
现在的萧衍虽然还是一身正气,但是对于在当下这个环境下的生存之道很是游刃有余,现在的他更懂得如何在规则的缝隙中,精准而有效地运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认为该保护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心思却翻涌不息。
那份深埋心底、刻骨铭心的痛与无力感,驱使着他。
他不能改变过去,但至少,在这个同样倔强、同样被命运踩进泥泞的女人身上,他可以用自己刚刚学会的、在规则缝隙间周旋的力量,为她劈开一条生路!
第35章 挣脱囚笼,前路微光
两人一前一后,沈青禾安静的跟在萧衍身后,走在通往大队部的土路上。
一大早上,村里人流稀少,偶尔有早起的村民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村民们看到萧衍那身军装和淡然冷峻的面容,和后面抱着大包袱、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沈青禾,都自觉地避开了视线,或在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沈青禾抱着沉重的包袱,里面坚硬的机头顶着她的肋骨,生疼。
长时间的囚禁加饥饿,精神高度紧张,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透支到了极限。
她的脚步越来越虚浮,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着牙,靠着意志力强撑着,好不让自己倒下。
萧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从领先半步变成了与她几乎并肩而行,但依旧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既不会让她感到压迫,又能随时照应。
他微微侧目,将她所有的艰难都看在眼里——那苍白脸颊上不断滚落的细密汗珠,紧抿着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干裂嘴唇,还有那双死死护着怀中包袱、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
那份在绝境中求生坚韧不屈的模样,像一颗带着棱角的小石子,投入了他沉寂许久、如同冰封湖泊般的心底。
“包袱给我。”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带着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单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沈青禾猛地一愣,下意识地将包袱抱得更紧,像护崽的母兽,警惕地看向他。
那眼神里充满了防备、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惊惶,像只刚从陷阱里逃脱、浑身是伤却依旧亮着獠牙的小兽。
萧衍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坦荡澄澈,:
“你身体累垮了还怎么完成任务。”萧衍伸出手,掌心向上,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她也没有矫情,默默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将那个承载着她全部身家和希望的沉重包袱,递了过去。
当包袱离手的那一刻,肩头骤然一轻,仿佛连带着压在心口那块名为“周家”的巨石也松动了一角。
一种难以言喻的、久违的轻松感,让她几乎踉跄了一下。
萧衍轻松地接过包袱,动作自然流畅地挎在自己宽阔结实的肩上,仿佛那重量微不足道。
他敏锐地感觉到包袱里硬邦邦的机头轮廓,以及随着动作,几枚沾着泥土、滚圆小巧的野果子从包袱缝隙里掉了出来,落在干燥的土路上,滚了几圈。
他脚步未停,目光扫过那几枚野果,又极快地掠过沈青禾苍白憔悴的脸。
他什么也没问,深邃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探究。
在那种被严密看守、断水断粮的情况下,这些野果和食物……绝非寻常!但他将所有的疑问都压在了心底,只是沉默地走着。
走了几步,萧衍忽然停下。沈青禾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萧衍从他那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笔挺的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军绿色的、磨得边角都有些发亮的铝制军用水壶。
他拧开盖子,动作利落,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水壶递到了沈青禾面前。
“喝口水。”依旧是简洁明了的命令式语气。
沈青禾看着那磨得光滑的壶口,还有他握着水壶、骨节分明的手指,愣住了。
这是他的私人物品……一个男人的水壶……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这偏僻的乡村,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强烈的排斥和不适。
但在干渴得如同火烧的喉咙,和眼前这份带着军人特有气息的、象征着“干净”与“秩序”的水壶面前,那点迟疑和不适很快被生理的本能和对“安全”的渴望所淹没。
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水壶。
冰凉的铝制壶身触碰到她汗湿的手心,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她将壶口小心地避开自己干裂的嘴唇,仰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清凉微甜的水(他似乎加了点糖或盐?)滑过灼痛的喉咙,瞬间感觉混沌的头脑都清明了几分。
她将水壶递还,低声道:“谢谢……萧同志。”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多了一丝生气。
萧衍接过水壶,随手盖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分享水壶的举动再寻常不过,就像在战场上递给战友一个水壶。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迈开脚步。
两人继续前行,沈青禾默默地跟在萧衍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落在前方男人宽阔可靠的背影上。
那挺直的脊梁,沉稳的步伐,还有肩上挎着的、属于她的沉重包袱……这一切,都让她心头第一次涌上一股陌生的、混杂着巨大感激和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依靠感的暖流。
这个男人,在她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像一束强光,劈开了囚禁她的牢笼;又在她摇摇欲坠、力竭难支时,沉默而有力地伸出了手,接过了她的重负,递来了救命的甘霖。
这份情,太重了。重得让她此刻有些无措,也有些……心慌意乱。
与此同时,周家。
周建军眼睁睁看着沈青禾被萧衍带走,带走了缝纫机。分家文书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萧衍那身军装和冰冷的眼神,更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只剩下无边的屈辱和无处发泄的暴戾。
“废物!窝囊废!到嘴的鸭子飞了!缝纫机啊!我的缝纫机啊!都是你!周建军!连个婆娘都看不住!让人家穿军装的几句话就唬住了!你算什么男人!”王翠花瘫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闭嘴!老虔婆!”周建军猛地转身,双眼赤红。
长久积压的怒火、失败感、以及对萧衍那无法抗衡力量的恐惧,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啪!”一声脆响,狠狠掴在王翠花布满褶子的脸上!
王翠花被打懵了,整个人歪倒在地,嘴角瞬间渗出血丝,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怨毒。“你……你敢打我?!”
第36章 恶念滋生
“打你怎么了?!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整天撺掇!要不是你贪那点口粮,贪那缝纫机,事情能闹到分家?!能闹到让武装部的人找上门?!老子脸都让你丢尽了!”
周建军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王翠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周红梅吓得尖叫一声,躲到墙角瑟瑟发抖:“哥!你疯啦!那是娘啊!”
“娘?呸!”周建军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向周红梅,“还有你!也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恐惧和委屈让周红梅也哭了起来。
“哭!就知道哭!丧门星!都他妈是丧门星!”周建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股邪火在四肢百骸乱窜。
这个家,彻底完了!名声扫地,成了全村的笑柄!沈青禾那个贱人,说不定此刻正在武装部,吃着公粮,踩着缝纫机,得意洋洋!
他需要发泄!需要麻痹!
周建军踉跄着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藏着的最后一点钱,又翻出一瓶劣质的散装烧酒,拔掉塞子,仰头就灌!
辛辣刺鼻的液体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胃,却带来一种短暂的、扭曲的快感。
他越喝越凶,一瓶酒很快见了底。酒精彻底让周建军迷失了自我。“酒呢……给我酒……我还没喝够。”他眼神涣散,脚步虚浮地在屋子里打转。
“没有了!都被你喝光了呀!建军,别喝了!”王翠花捂着脸,又气又怕地哭喊道。
“老东西!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拿出来!没有酒,就拿钱来,我去买酒喝!”周建军猛地扑过去,粗暴地撕扯王翠花的衣兜。
王翠花拼命护着,哭喊着:“作孽啊!那是这个月最后一点买盐的钱啊!”
“拿来吧你!”周建军一把抢过几张皱巴巴的毛票,狠狠推开王翠花。
王翠花后脑勺“咚”一声撞在桌角,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周红梅想去扶,却被周建军凶狠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周建军拿家里仅剩的几张毛票子,踉踉跄跄地冲出家门。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建军在村中声名狼藉。他沦为众人的笑柄,人皆避之。其终日沉醉,鲜有清醒之时。
不是在家里打砸咆哮,殴打亲娘和亲妹子,就是在想着法的去赌,输光了钱就到处找人借钱,村里人见到周建军的人,老远就绕道走,没钱赌的周建军像条癞皮狗一样被扔到村口的臭水沟旁。
就在周建军像垃圾一样趴在臭水沟旁呼呼大睡的时候,一双沾满泥点的旧皮鞋停在了他面前。
“哟,这不是建军哥吗?怎么躺这儿了?”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
周建军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看清来人。是邻村有名的二流子,外号“癞子”的刘三儿。
“滚……开……被打扰老子睡觉。”周建军有气无力地骂道。
刘三儿蹲下身,用手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满身污渍的周建军,慢悠悠的掏出一根劣质香烟点上,故意吸了一口把烟圈吐在周建军脸上。
“啧啧,好的的脾气呀。都混成这熊样了,还装清高呢?”
“兄弟我是看你可怜,这才想给你指条发财的路。瞧瞧你混的,除了我这村里还有人理你不?就这破村子还有什么好待的?人嫌狗厌的。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刘三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周建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换……换去哪里?跟你去偷鸡摸狗吗?”
“天大地大,大老爷们,腿长自己身上,哪里不能去?”刘三儿吐出一个烟圈,眼神闪烁着算计的光。
“兄弟我认识几个南边来的‘朋友’,路子广得很。只要你……手头有点‘货’。”
“货?老子哪还有货?”周建军自嘲地苦笑,他现在除了烂命一条,什么都没有。
刘三儿嘿嘿一笑,用脚踢了踢周建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示:
“怎么没有?你那前头……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吗?模样标致,又年轻,还怀着崽……这种‘货’,在南边那些缺媳妇、或者想要‘传宗接代’的地方,可值钱了!尤其那肚子里的崽,生出来养着,也是劳力……”
轰——!
周建军只觉得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道惊雷!他猛地瞪大眼睛,酒意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一种扭曲的、黑暗的狂喜冲散了大半!
卖掉沈青禾?!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瞬间钻入他的脑海,疯狂滋长!
是啊!那个贱人!害得他一无所有!凭什么她还能在武装部逍遥?凭什么她还能靠那台缝纫机过活?
卖了她!卖得远远的!让她生不如死!让她在肮脏的地方给人生孩子!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还能换一大笔钱!足够他远走高飞,离开这个让他身败名裂的地方,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恶念一旦滋生,就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吞噬了周建军仅存的一点点人性。
他的眼睛因为极度的兴奋和恶意而亮得吓人,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真……真的?能……能卖多少?”他声音嘶哑,带着贪婪的颤抖。
刘三儿见他上钩,得意地笑了:“这得看你那‘货’成色。不过嘛……就凭那脸蛋身段,加上肚子里揣着个崽,保守估计……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让周建军心脏狂跳的数目。
“干了!什么时候?怎么弄?老子要让她后悔生出来!”周建军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浑身恶臭,一把抓住刘三儿的胳膊,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贪婪的光芒。
与此同时,在大队部武装部临时办公室内。
沈青禾正全神贯注地踩着缝纫机,“哒哒哒”的声响急促而有力。
她苍白的面容因为专注而绷紧,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这份工作不仅是庇护,更是她独立的第一步!每一针每一线,都缝着她的希望和复仇的火焰。
第37章 泣血的预警
突然!
【娘亲!!!】崽崽在意识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几乎刺破灵魂的尖叫!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厌恶,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污秽的东西!
沈青禾猝不及防,手指猛地一抖,针尖瞬间刺破了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洁白的布料。
【坏爸爸!黑透了!烂掉了!好臭!好臭好臭!!!】崽崽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想……他想把娘亲和崽崽卖掉!卖给好臭好臭的坏蛋!换钱!跑掉!坏蛋要来了!好可怕!好臭!!!】
卖掉?!换钱?!
沈青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指尖的疼痛都麻木了。
周建军!他竟然恶毒到了这种地步?!不仅想要她的命,还想要把她当成货物一样贩卖?!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
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沈青禾!那怒火不再是单纯的仇恨,而是混合了被当成牲口般侮辱的极致愤怒和冰冷的杀意!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卖掉她?还要卖掉她的孩子?!
周建军!王翠花!你们找死!!!
缝纫机的“哒哒”声戛然而止。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坐在窗边看似闭目养神的萧衍,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停顿,以及空气中陡然弥漫开的、浓烈杀意!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沈青禾。
只见她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毕露,指缝间似乎有鲜红的液体渗出。
“沈青禾同志?”萧衍站起身,声音低沉而警惕。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息。
沈青禾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地狱之火在燃烧!里面翻涌着刻骨的仇恨、被彻底践踏尊严的暴怒,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没有回答萧衍,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个周家所在的方向。
周建军……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崽崽别怕……娘亲在。
那些想卖掉我们的“坏蛋”……娘亲让他们,有来无回!
办公室内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萧衍看着沈青禾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疯狂火焰,心猛地沉了下去。
“沈青禾同志?”萧衍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她没有回答萧衍的呼唤。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隔着粗糙的布料,她仿佛能感受到崽崽在里面瑟瑟发抖,传递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孩子……她无辜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亲生父亲视作可以标价贩卖的“货物”?!
“嗬……”一声极低、极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从沈青禾喉咙深处溢出。
萧衍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这气息!他曾在最残酷的战场上见过。
“沈青禾!”萧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种近乎命令的强制。
“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沈青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这声断喝惊醒。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堵住了喉咙。
就在这窒息般的僵持中,沈青禾的指尖,那被针扎破的伤口,更多的血珠渗出,滴落。
萧衍猛地向前一大步,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她紧握成拳、鲜血淋漓的那只手腕!
“松手!伤口需要处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如雷,带着绝对的命令。
手腕上传来的、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剧痛让沈青禾瞬间清醒。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再三帮助她的男人,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滔天恨意和一丝微弱求救信号袭上她的心头,她声音嘶哑,颤抖,一字一顿:
“他……周建军……要卖掉我……卖掉我的孩子……换钱……跑路……”
轰——!
这短短一句话,如同在萧衍脑中引爆了一颗炸弹!
饶是他经历过战场生死,见过人性至暗,此刻也被这赤裸裸的、突破人伦底线的恶毒彻底震惊了!
卖妻?!卖子?!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家暴或欺辱!这是赤裸裸的、丧尽天良的犯罪!是足以枪毙的重罪!
他扣着沈青禾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得更紧,眼中寒芒暴涨,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这杀气,带着一种属于军人特有的凛冽。
“你是怎么知道周建军要把你和孩子卖掉的?”萧衍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住沈青禾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这不是质疑她撒谎,而是必须弄清楚这致命情报的来源!
沈青禾被问得一滞。
崽崽的预警在意识深处尖叫着【臭!坏蛋!】,那源自血脉相连的、超越常理的感知,如何解释?说她的孩子未出生就能预知危险?这比周建军卖妻卖子听起来更荒谬!更会被人当成疯子!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看着萧衍审视的目光,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愤怒,有保护欲,但此刻,也确确实实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她该如何取信于他?
电光火石间,沈青禾心念急转。她不能暴露崽崽!那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但她必须让萧衍相信!必须!
沈青禾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是我就是知道。或者你可以理解成母子连心,是腹中孩子给我的启示。”
她无法说出崽崽的系统预警,只能用这最朴素也最玄妙来解释。
“母子连心……”萧衍重复着这四个字,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审视着沈青禾的眼睛。
“会不会是你产前焦虑导致的呢?最近可能你太累了。”显然萧衍对于沈青禾的说辞无法尽信。
第38章 沈青禾以身作饵
他并非全然不信,只是这“母子连心”的预警太过离奇,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军人的本能让他警惕,但理智又让他无法全盘接受这种玄乎的解释。
沈青禾眼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一丝冰冷的算计瞬间压过了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和委屈。
他不信?没关系!她不需要他完全相信这“母子连心”的说法,她只需要他警惕!只需要他成为她复仇计划中不可或缺的、最锋利的刀!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任由指尖的鲜血滴落,脸上露出一抹疲惫而脆弱的苦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妥协:
“也许……也许真的是我太紧张了。萧同志,对不起,我……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可能是最近……太害怕了。”
【崽崽!别怕!相信娘亲!现在,仔细听娘亲说!帮娘亲‘听’清楚,那些‘臭坏蛋’什么时候来?从哪里来?他们要怎么做?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然后‘告诉’娘亲该怎么做!我们要让他们自己跳出来!】她在意识深处呼唤,声音冷静得可怕。
【嗯!崽崽不怕!崽崽帮娘亲!】崽崽感受到母亲那强大而稳定的意志,恐惧稍减。
接下来的两天,沈青禾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认命”般的顺从。
她仿佛真的被萧衍那句“产前焦虑”说服了,只是更加沉默地踩着缝纫机,偶尔会对着窗外周家的方向失神片刻,流露出一种深沉的哀伤和疲惫。
她甚至主动向孙部长汇报工作时,也只字未提“被贩卖”的预警,只说自己那天是太累太害怕,做了噩梦,产生了不好的联想,感谢组织和萧同志的关心。
然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通过崽崽持续不断、精准无比的“精神窃听”,周建军与刘三儿、以及刘三儿背后那几个人贩子的肮脏交易细节,如同摊开的画卷,清晰地呈现在沈青禾脑海中:
时间:三天后的深夜,凌晨两点。(人困马乏,守卫松懈)
地点:周家后院靠近后山的柴房。(偏僻,紧邻山林,便于转移和隐藏)
计划:刘三儿带两个外地口音(崽崽精准描述了口音特征和长相)的人贩子提前潜伏在柴房。
周建军以“娘病危,想见孩子最后一面”或“有重要分家遗留物交接”为由,骗沈青禾离开武装部回周家。
一旦进入柴房范围,立刻用浸了迷药(崽崽“闻”到刺鼻气味)的毛巾捂住口鼻,装入麻袋,从后山小路拖走。一辆伪装成运柴火的破旧卡车(崽崽“听”到发动机特征)会在山脚接应。
接头暗号:刘三儿学三声猫头鹰叫(咕咕喵)。
关键人物:刘三儿(本地牵线),两个外地人贩子(一个脸上有疤,一个说话漏风),周建军(主谋和执行者)。
沈青禾心中冷笑。好周密的计划!好狠毒的心肠!连“分家遗留物”这种借口都想好了,真是处心积虑!
确认了所有关键信息,沈青禾知道,收网的时机到了!她必须借助绝对可靠的力量,一击必杀!
她利用午休时间,避开所有人,悄悄找到了刚刚从县里学习归来的赵春梅。
赵春梅是她目前唯一能完全信任、且有能力调动资源的人。
“赵主任!”沈青禾一见到赵春梅,眼圈瞬间红了,不再是伪装,而是积压的恐惧、屈辱和对腹中孩子的担忧找到了真正可以信任的宣泄口。
她飞快地、条理清晰地将周建军的恶毒计划、精准的交易时间地点、参与人员特征、作案工具、转移工具以及接头暗号,和盘托出!
她没有提崽崽的预警,只说自己无意中偷听到了周建军和刘三儿在臭水沟旁的密谋,并因为极度恐惧,这两天一直在暗中留意周建军动向,意外确认了更多细节。
赵春梅听完,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
“无法无天!丧心病狂!周建军这个畜生!青禾同志,你放心!这件事,公社管定了!这是赤裸裸的重罪!我这就去找孙部长和民兵队!必须将这伙丧尽天良的人渣一网打尽!”
有了赵春梅的强力介入和沈青禾提供的情报,一张天罗地网在武装部和公社的协调下,以最高效率秘密铺开:
赵春梅亲自找到萧衍,将计划和盘托出。萧衍在得知周建军竟真敢实施如此丧心病狂的计划后,眼神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只对赵春梅和沈青禾说了一句:“放心,有我在。”
他的任务是贴身保护沈青禾,并在抓捕时作为尖刀,第一时间制服最危险的人贩子。
孙部长亲自挑选了十名最精干、最可靠的民兵,由他信得过的侄子带队。
根据沈青禾提供的精确地点,他们提前一天深夜就秘密潜入:
五人埋伏在周家后院柴房周围,形成第一道包围圈,重点监控柴房入口和后窗。
三人潜伏在后山小路的关键节点,防止人贩子逃脱。
两人带着信号枪和绳索埋伏在山脚卡车预定停靠点附近。
所有民兵配备结实麻绳、棍棒和两把老式步枪。
赵春梅和孙部长亲自坐镇大队部指挥,这要是能成功人赃并获,那就是大功一件,二人谁也不肯离开,大队部内整夜灯火通明。
赵春梅还紧急联系了公社主管政法和妇女工作的副书记王卫东。
赵春梅还提前通知了公社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确保行动合法。
王卫东听闻案情,拍案怒斥,表示将亲自到场督办。
这些人的都想着邀功,完全忽略了沈青禾才是整个计划最关键一环。
沈青禾需要以身入局,“配合”周建军的谎言。
这时只有萧衍和赵春梅打心底里真心担心着沈青禾的安危。
沈青禾虽然有崽崽这个小帮手,但是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萧衍的声音适时响起,让她安心不少。
在萧衍的“护送”下,于指定时间“回”到周家,将人引入埋伏圈。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镇定。
第39章 罪有应得
周建军连夜来找沈青禾的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怎么说呢,人真的好几副面孔,此时的周建军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跟前几天在家打亲娘时简直判若两人。
看得沈青禾直反胃。
此刻的周家草垛里藏着刘三儿和两个一脸凶相、穿着脏兮兮工装的外地汉子——正是崽崽描述的刀疤脸和说话漏风的家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探头探脑的等着他们的猎物上钩。
刀疤脸手里紧紧攥着一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湿毛巾,漏风嘴则检查着两个脏污的麻袋。
凌晨一点多,一个鬼鬼祟祟、满身酒气混杂着汗臭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周家后院墙根下,正是周建军。
他脸上混合着极度的兴奋、紧张和残忍的期待,心脏狂跳。
他对着柴房方向,捏着鼻子,发出了三声蹩脚的、带着颤音的猫头鹰叫:“咕咕喵——咕咕喵——咕咕喵——”
柴房里的刘三儿精神一振,对同伙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来了!准备好!”
刀疤脸和漏风嘴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家伙,眼中凶光闪烁。
与此同时,在大队部通往周家的那条偏僻小路上。
沈青禾“依约”走在前面,脚步显得沉重而犹豫,一只手下意识地护着隆起的腹部,脸上带着一种强忍悲伤和担忧的“孝媳”表情。
周建军在她旁边,假惺惺地、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劝说着:“青禾,快走吧!娘真的……快不行了,呕血了!她就想看看你,看看你肚子里的孩子……好歹也是我们老周家的骨血啊……看完了,我就把缝纫机那个什么头还给你……”
他语气“悲戚”,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在沈青禾身上逡巡,盘算着距离柴房还有几步,盘算着待会儿如何一击得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的钞票和远走高飞的自由。
萧衍如同沉默的影子,跟在沈青禾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插在旧军装口袋里,实则紧紧握着冰冷的枪柄和军刺柄。
夜风呜咽,四周死寂,只有三人踩在土路上的轻微沙沙声,和周建军故作悲伤的喘息。
就在他们靠近后院,距离柴房那扇破门不足十米,周建军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伸手想抓住沈青禾胳膊将她推向柴房门,同时口中假意喊道:
“娘!青禾来了!”——这是他约定的动手信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动手!”一声低沉却如同惊雷炸响、带着绝对命令口吻的厉喝划破死寂!是萧衍!
“砰!!!”
话音未落,萧衍已如离弦之箭、又似下山猛虎般扑出!目标直指柴房门!他根本无视近在咫尺的周建军,右脚灌注千钧之力,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狠狠踹在那本就腐朽不堪的柴房门板上!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木屑、碎块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整扇门板连同门框被这狂暴的力量踹得向内轰然倒塌!
柴房内的刘三儿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吓得魂飞天外!
刀疤脸刚抓起浸满迷药的毛巾,漏风嘴刚拎起麻袋,就被这破门而入的煞神和漫天木屑彻底震懵了!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萧衍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借着破门的冲势,他身形如电,直扑离门最近的刀疤脸!标准的军用擒拿格斗术发挥到极致!
左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对方持毛巾的手腕,猛地一拧一压!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刀疤脸凄厉的惨叫响起!手腕瞬间被卸脱臼!
同时,萧衍的右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在刀疤脸的下颌!
“呃啊!”刀疤脸哼都没哼完整,眼白一翻,口喷鲜血混合着碎牙,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向后重重砸在柴堆上,彻底昏死过去!
解决一个,萧衍毫不停顿,身形半旋,左脚为轴,右脚如同钢鞭般横扫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扫向旁边惊骇欲绝的漏风嘴!
漏风嘴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格挡。
“嘭!”一声闷响!
“啊!”漏风嘴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小臂剧痛欲裂,整个人被踹得离地飞起,重重撞在土墙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哼唧着滑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兔起鹘落!从破门到制服两个最危险的人贩子,不过呼吸之间!
刘三儿吓得亡魂皆冒,裤裆瞬间湿了一片!他手里的毛巾早就掉了,转身就想从后窗跳出去逃跑。
“哪里跑!”埋伏在外的民兵如同神兵天降!副队长李强第一个冲进来,一根结实的枣木棍带着风声,“呼”地一下扫在刘三儿腿弯!
“噗通!”刘三儿惨叫着跪倒在地。
其他民兵一拥而上,几根结实的麻绳瞬间将企图逃跑的刘三儿和地上哼哼的漏风嘴捆成了动弹不得的粽子!动作干净利落,训练有素!
“贱人!你害我!”
与此同时,柴房外的周建军被这雷霆般的变故吓得肝胆俱裂!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埋伏!
而且如此凶悍!眼看精心策划的“买卖”瞬间泡汤,巨大的恐惧和极致的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下意识地、也是唯一能想到的出路——抓住近在咫尺的沈青禾当人质!
他面目狰狞扭曲,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野兽般嘶吼着扑向沈青禾!双手直直抓向她的脖子!
这一刻,什么夫妻情分,什么骨肉血脉,都被滔天的恨意和求生欲彻底淹没!他只想掐死这个毁了他一切的“灾星”!
然而,沈青禾早有防备!在萧衍破门的瞬间,她就已敏捷地向侧后方退开两步。
面对周建军这亡命一扑,她非但没有躲,反而挺直了孕肚,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穿透夜空的哭喊:
“救命啊!周建军要杀我!他要卖了我!卖了我的孩子啊!!!”
这声哭喊,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点燃了所有在场民兵和闻声赶来的少数村民那压抑已久的怒火!
火光下,她苍白脸上清晰的泪痕和护着孕肚的姿态,成了最有力的控诉!
“畜生!”
“打死这个人贩子!”
第40章 离婚势在必行
离得最近的一个民兵,正是之前对沈青禾遭遇颇为同情的张铁柱,眼见周建军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怒发冲冠!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棍子带着满腔义愤,狠狠扫在周建军扑来的小腿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啊——!”周建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扑倒在地,抱着断腿疯狂打滚!
几个如狼似虎的民兵立刻扑上去,死死将他按住,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把他的脸狠狠摁在冰冷肮脏的泥地里!任他如何挣扎嘶吼,都动弹不得。
“点灯!点火把!”李强大声命令。
几支火把迅速点燃,将这场罪恶交易的参与者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裤裆湿透的刘三儿。
昏迷不醒、满脸是血、手腕扭曲的刀疤脸。哼哼唧唧、嘴角流血、靠在墙根的漏风嘴。
还有像癞皮狗一样,被死死按在泥地里,满嘴泥污还在徒劳嘶吼挣扎的周建军!
地上,那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湿毛巾、两个脏污的麻袋、还有从刀疤脸身上掉出来的一小包可疑粉末(迷药),都成了铁证!
“冤枉!我冤枉啊!赵主任!孙部长!是沈青禾这个贱人!是她勾引野男人设局害我!我是来接我媳妇回家的!是萧衍!是他们陷害我!”
周建军脸被摁在泥里,声音含混不清,却依旧在做最后的狡辩,试图颠倒黑白,将脏水泼向沈青禾和萧衍。
“放你娘的狗臭屁!”还没等沈青禾和萧衍开口,为了活命急于撇清关系的刘三儿立刻尖声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就是他!周建军!是他主动找上我,说要把自己老婆和没出世的孩子卖了换钱跑路!人是他联系的!地点是他定的!迷药也是他弄来的!他说这女人碍眼,是个扫把星!他亲口说的!公安同志,王书记!我是被他骗了!我是从犯!我坦白!我检举!都是他主使的!”他竹筒倒豆子般把责任全推给周建军。
“对…对…是他…周建军…他找的俺们…说有个好‘货’…给…给钱…”
被踹得七荤八素的漏风嘴也挣扎着,用漏风的嘴艰难地指认周建军,恐惧让他只想保命。
昏迷的刀疤脸虽然不能说话,但他身上搜出的迷药和参与行动本身就是铁证。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同伙指认!
沈青禾挺着孕肚,站在人群中央,火光映照着她苍白却无比坚毅的脸庞。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那不是软弱,是控诉!
她指着地上如同烂泥的周建军,声音悲愤,字字泣血,清晰有力地回荡在夜空:
“各位领导!乡亲们!你们看看!看看这个畜生!他囚禁我!断我口粮!想毁掉我活命的缝纫机!”
“现在!他为了钱!竟然勾结人贩子!要把我这个给他生儿育女的妻子,连同我肚子里他亲生的孩子!当成牲口一样卖掉!卖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他配做人吗?!他配做父亲吗?!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她的控诉,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将周建军最后一点遮羞布彻底撕碎!激起了在场所有人前所未有的同情和滔天愤怒!
“枪毙!必须枪毙这个畜生!”
“太恶毒了!简直不是人!连自己老婆孩子都卖!”
“打死他!打死这个人贩子!”
“青禾妹子别怕!公社给你做主!”
群情激愤!怒骂声、斥责声响成一片!几个情绪激动的村民甚至想冲上去痛打周建军,被民兵死死拦住。
萧衍上前一步,站到沈青禾身边,为她隔绝了所有可能的危险和恶意的视线。
他面向闻讯赶来的赵春梅、孙部长、王卫东副书记以及众多村民,身姿笔挺如松,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陈述:
“报告王书记、赵主任、孙部长!我奉武装部孙部长命令,全程护送沈青禾同志前来周家。亲耳听到周建军以母亲病危为由,诱骗沈青禾同志离开武装部保护范围。亲眼目睹其在柴房外企图对沈青禾同志实施暴力,意图明显不轨!”
“现场抓获人贩子三名,缴获作案工具迷药、毛巾、麻袋。人贩子供认不讳,指认周建军为主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周建军贩卖妻子及未出生子女,罪大恶极!请领导依法严惩!”
他的证词,逻辑清晰,立场坚定,带着军人的公信力,如同最后一记无可辩驳的重锤,彻底钉死了周建军的棺材板!将他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和审判台上!
【叮!检测到终极恶念(贩卖妻儿)!犯罪未遂(情节极其恶劣,社会影响极坏)!成功掠夺周建军核心气运值150点!】
【气运值转化:】
巨额现金:获得人民币1500元(已安全存放于宿主枕芯夹层内)。注:此款项来源已合理化(系统干预)。
特殊物品:强效催产素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沈青禾脑中响起,带来的是巨大的财富安全和一份关乎她与崽崽性命的关键保障!
看着被民兵像拖死狗一样从泥地里拖起来,断腿耷拉着,满脸血污泥泞,眼神怨毒绝望却又充满恐惧的周建军,沈青禾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滔天快意!
周建军!你的报应来了!你的地狱,才刚刚开始!这牢房,就是你余生的归宿!
王卫东副书记脸色铁青,他环视着愤怒的人群和被死死按住的罪犯,声音洪亮:
“乡亲们!同志们!大家都看到了!也听到了!周建军勾结人贩,贩卖妻儿,人赃并获,铁证如山!这是新社会绝对不能容忍的滔天罪行!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败坏!”
这番话如同定罪的宣判,彻底浇灭了周建军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和怒骂声。
沈青禾轻轻抚上隆起的腹部。
【娘亲,坏爸爸被抓了!崽崽不怕了!】崽崽欢快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
“嗯,不怕了。”沈青禾在心中回应。周家,完了。
她沈青禾和崽崽的新生,终于,真正开始了!
离婚,势在必行!
第41章 终于离婚了
“呸!活该!”
“吓尿了?废物!”
“枪毙他!必须枪毙!”
人群中传来了无数的叫好声、怒骂声、鄙夷的唾弃声和雷鸣般的掌声!
火光跳跃,映照着每一张愤怒且激动的脸,也映照着沈青禾眼中那燃烧到极致的愤恨。
几天后,公社晒谷场上临时搭建的审判台前,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赶来了,比过年看大戏还热闹。
王卫东副书记亲自主持,县里派来的公安特派员面容严肃,赵春梅、孙部长、萧衍端坐证人席。
审判过程毫无悬念,人贩子刘三儿、漏风嘴被押上来时,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在如山铁证和强大的心理压力下,他们争先恐后地指认周建军,竹筒倒豆子般交代细节,生怕说慢了自己罪加一等。
“是他!周建军!是他找的俺们!说卖了老婆孩子能得大钱!”
“迷药是他给的!地方是他定的!他说那是他的‘货’,他想咋卖就咋卖!”
他们的供词,将周建军贪婪、卑劣、丧尽天良的嘴脸刻画得淋漓尽致。
接着,是沈青禾。
她挺着初显的孕肚,一步步走上证人席。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的不是泪水,而是熊熊怒火!
她没有哭诉,没有哀怨,而是用一种清晰、冰冷、带着刻骨恨意的声音,条理分明地控诉:
“周建军!他不仅是今天这个人贩子!他更是一个暴徒!一个畜生!他囚禁我,断我这个孕妇的口粮!”
“他想毁掉我活命的缝纫机,断我生路!他殴打亲娘和亲妹,他早已不配为人!今日贩卖妻儿,不过是他恶贯满盈的必然结果!他该死!他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控诉,字字如刀,句句见血!没有一丝软弱,只有滔天的恨意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那份恨意,不仅震慑了周家人,更让全场村民感同身受,怒火冲天!
最后,是萧衍。
他身姿挺拔,身上穿着洗得发白却整洁如新的军装。
他从容的走上台,冷峻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军人特有的沉静和严肃。
他的证词简洁、清晰、逻辑严密,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周建军的罪行,从诱骗离队,到企图施暴,再到现场指挥抓捕的细节。
他的声音不高,每个字都掷地有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无可辩驳的公信力:
“……介于以上证据显示,周建军贩卖妻子及未出生子女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其行为已严重触犯国法,践踏人伦底线,社会危害性极大!请法庭依法严惩!”
轮到周建军被拖上被告席时,他断腿打着简陋的夹板,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就像霜打的茄子。
面对审判长的讯问,周建军语无伦次,一会儿狡辩是沈青禾设局,一会儿又痛哭流涕说自己糊涂。
那副丑态百出的模样,只引来台下更响亮的嘘声和唾骂。
审判长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手中的判决书上,声音洪亮,字字千钧:
“被告人周建军,犯贩卖人口罪,情节特别严重,手段卑劣,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严重破坏社会秩序,践踏人伦道德!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XX条,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立即执行!”
十五年!
台下听审的王翠花听到十五年这个数字,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个没站稳瘫到在地,拳头一下接着一下的砸着胸口。
涕泪横流的呼喊着:“造孽呀!呜呜呜......十五年啊!......我的儿啊!”
周红梅忙上前扶住,“娘,你没事吧?”
十五年这个数字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周建军头上!
他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被告席上,裤裆再次湿透,发出绝望的哀嚎:
“不!我不服!十五年……十五年啊!沈青禾!你这个毒妇!你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的嘶吼在民兵粗暴的拖拽中戛然而止,像条死狗一样被拖离了审判台。
审判长正要宣布散会,沈青禾深吸一口气,在赵春梅鼓励的眼神和萧衍深沉的目光注视下,再次挺直脊背,走到台前。
这一次,她眼中不再是疯狂的恨意,而是一种斩断枷锁、迎接新生的决绝光芒!
她面向审判长,面向王卫东,面向台下所有乡亲,声音清晰、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尊敬的审判长!王书记!各位领导!乡亲们!罪犯周建军,已因贩卖妻儿的重罪被绳之以法!他对我及腹中孩儿犯下的累累罪行,早已将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夫妻情分撕得粉碎!这桩婚姻,沾满了我的血泪和屈辱!早已名存实亡,彻底破裂!我,沈青禾,在此正式申请,请求公社批准,解除我与周建军的婚姻关系!”
“从今往后,我与周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请让我和孩子,堂堂正正地做人,清清白白地开始新生活!”
她的请求,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合情合理,更是民心所向!
王卫东副书记与审判长、特派员、赵春梅等人迅速低声商议。
周建军的罪行本身就是婚姻破裂的铁证!其行为早已彻底背离了婚姻的最基本道德底线和实质!
王卫东站起身,代表公社,声音洪亮地宣布:
“周建军严重犯罪行为,是导致婚姻关系彻底破裂的直接和根本原因!属过错方,其行径性质极其恶劣,令人发指,考虑到未来会对沈青禾同志及未出生子女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公社完全支持沈青禾同志的离婚申请!现依据相关法规,当场批准沈青禾与周建军离婚!婚姻关系,自即日起,正式解除!此后嫁娶互不干涉。”
话音刚落,一份新鲜出炉、盖着鲜红公社大印的《离婚证》,递到了沈青禾面前。
沈青禾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却又异常坚定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片。
这张纸,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
它斩断的是枷锁!是噩梦!是过的血泪和屈辱!是周家这座吃人魔窟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
她低头看着那鲜红的印章,看着“离婚证”那三个字,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和酸楚猛地冲上心头!
第42章 恶婆婆不甘心放走沈青禾
她猛地将离婚证高高举起,对着台下所有乡亲,对着湛蓝的天空,发出一声近乎癫狂的、带着哭腔大喊:
“离了!终于离了!周建军!你看到了吗?!老娘自由了!老娘和你这个畜生,一刀两断了!”
台下的周红梅和王翠花此刻一言不发的杵在那,满眼怨毒的盯着沈青禾。
沈青禾早已泪流面面!那不是悲伤的泪,是解脱的泪!是复仇成功的泪!是新生的泪!
她用手抚摸着“离婚证”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又大笑起来,那笑得是浑身颤抖,几乎喘不过气!
“这沈青禾怕是受刺激了,疯了吧?又哭又笑的!”
“换谁都得疯,老周家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青禾也怪可怜的。”
人们看着沈青禾又哭又笑的,不免开始议论纷纷。
她将离婚证紧紧贴在隆起的、剧烈起伏的腹部,对着腹中的崽崽宣告:
“崽崽!看到了吗?娘自由了!我们自由了!从今往后,再没人能欺负我们娘俩!再没人能把你当牲口卖!天大地大,娘带你闯!谁再敢欺我们孤儿寡母,娘就跟他拼命!不死不休!”
这宣言,带着血性,带着“疯癫”,更带着一个母亲为子抗争、誓死捍卫自由的决绝!震撼了所有人!
“好!离得好!”
“青禾妹子!好样的!”
“带着孩子好好过!活出个人样来!”
“周家活该!报应!”
台下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更加由衷的掌声、欢呼和祝福!
王翠花浑浊的老眼死死钉在沈青禾身上。
那贱人!她竟然还敢把那张写着“离婚证”的破纸高高举起,对着天喊“自由”?她凭什么自由?她算个什么东西!她肚子里的种,那是周家的血脉!
“可怜?呸!”王翠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口浓痰狠狠啐在地上,溅起一小片灰尘。
她怨毒的目光扫过那些同情沈青禾的面孔,心里像被毒蛇啃噬——这些瞎了眼的蠢货!他们懂什么?他们只看到沈青禾的眼泪,谁看到她王翠花的心在滴血?谁看到她周家彻底塌了天的惨状?
都是沈青禾!是这个扫把星!是这个毒妇!克死了她男人,现在又把她儿子送进了大牢!她怎么还有脸活着?她和她肚子里那个孽种,怎么配活着享受“自由”?
儿子完了,那她王翠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要拉着沈青禾一起下地狱!
“娘?娘!咱回家吧?”周红梅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试图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回家?王翠花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缓缓转动了一下,落在女儿焦急惶恐的脸上。
家?哪里还有家?顶梁柱都没了,这个家还叫家吗?她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冷笑,猛地甩开周红梅的手,那力气大得惊人。
“滚开!”她嘶哑地低吼,自己挣扎着,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没有再看台上那个举着离婚证的身影,也没有理会女儿惊愕的呼喊,只是死死盯着地面,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挤出喧闹的人群,朝着那个再也不能称之为“家”的方向挪去。
夜里,老周家的屋里没有点灯,死寂得可怕,只有王翠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黑暗里一起一伏。
周红梅蜷缩在灶屋角落的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个破布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的旧衣裳。
下午王翠花甩开她时的眼神,让她害怕。她不敢回屋,更不敢靠近此刻像座活火山般沉默的娘。
她怕,怕得浑身发抖。哥哥完了,爹早没了,这个家……只剩下她和娘,还有这无边无际、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望和恨意。
“娘……要不……我去求求赵主任?求她看在同村的份上,跟沈青禾说说……让她别做得那么绝?她总归……总归怀着我哥的娃……”周红梅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若蚊呐。
“求?求那个毒妇?红梅,你脑子被屎糊住了?她沈青禾今天在台上那副样子,你没看见?她恨不得生吃了建军!生吃了我们周家!她拿到了离婚证,她自由了!她巴不得我们娘俩立刻去死!求她?那是把脸送上去给她踩!”
王翠花在狭小的堂屋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而急促,踩得地面咚咚作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仇人的心口上。
“赵春梅?那个老虔婆!”王翠花咬牙切齿,唾沫星子几乎喷出来。
“她跟沈青禾就是一丘之貉!不是她撑腰,那贱人敢这么嚣张?她巴不得看我们周家死绝!求她?那是自取其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死寂:
“贱人!毒妇!她毁了我儿子!她还想带着我周家的种去过好日子?做梦!我呸!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王翠花猛地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沈青禾那间早已空置的破西屋。
“她不是要自由吗?她不是要带着崽崽清清白白做人吗?好啊!”王翠花脸上扭曲出一个癫狂至极的笑容,牙齿在黑暗中磨得咯咯作响。
“老娘成全她!送她娘俩一程!她肚子里的孽种,到了阎王爷那儿也得姓周,也得给我儿子当牛做马!”
周红梅被她娘话语里那赤裸裸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娘!你疯了!杀人要偿命的!”
“偿命?”王翠花一把狠狠推开她,力气大得让周红梅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土灶上,痛呼出声。
“老娘儿子都被她毁了!还怕偿命?”她嘶吼着。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以后你还怎么嫁人啊?我还怕什么?一起死!都死了干净!”
她不再理会摔倒在地、吓得瑟瑟发抖、只知道呜咽的女儿,像疯了似的冲出屋外。
她抱起一大捆干燥的茅草和枯枝,又摸进黑漆漆的灶房,凭着记忆,准确地找到了灶台角落里那个沾满油污的小瓦罐——里面是她攒了许久、舍不得多用的半罐子煤油。
“娘!不要啊!娘!你想想我!想想我啊!你去了,我怎么办?娘!”周红梅爬起来,再次扑上去,死死抱住王翠花的腿。
王翠花低头,看着女儿涕泪横流、充满恐惧的脸。
月光下,那张年轻的脸庞依稀还有几分周建军的影子。
她心口猛地一缩,属于母亲的本能瞬间攫住了她。但仅仅一瞬,就被汹涌的仇恨彻底淹没。
儿子毁了,周家毁了,女儿……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是别人家的人!她活着,也只是在这世上多受一份苦,多看一眼周家的惨状!
“红梅……你放开。娘……娘得去给你哥讨个公道。你……自己好好的。”
第43章 王翠花纵火报复
沈青禾蜷缩在赵春梅家小厢房的土炕上,身上盖着赵春梅硬塞给她的一床半旧却厚实的棉被。
离婚证那张薄薄的纸片,被她用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包好,紧紧贴在隆起的、温热的小腹上。
崽崽似乎也感受到了娘亲今日经历的巨大波折,在肚子里不安分地轻轻踢动着。
沈青禾的手温柔地覆在上面,隔着薄薄的肚皮,感受着那小小的、倔强的生命力量。
她闭上眼,白日里的一幕幕在黑暗中清晰回放:
周建军被拖死狗般拖走时裤裆的湿痕和绝望的嚎叫,王翠花瘫软在地捶胸顿足的哭嚎,周红梅那怨毒得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
尤其是王翠花最后被女儿搀扶着离开时,那回头一瞥——那绝不是认命或悲伤的眼神,而是一种疯狂的恨意!
想到这里,沈青禾下意识地抱紧了肚子。
崽崽似乎也感受到了娘亲的紧张,踢动得更明显了些。
“不怕,崽崽,”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娘在呢。没人能再伤害我们了。睡吧,天亮了,娘就带你去过新日子……”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王翠花那可怕的眼神,一遍遍在心里描画着未来的图景:
一个小小的、属于自己的窝,干净的灶台,她踩着她的缝纫机,崽崽在炕上爬来爬去……这念头像微弱的火苗,艰难地驱散着心头那片阴冷的黑暗。
在崽崽安稳下来的胎动中,沈青禾的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并不安稳的浅眠。
夜,更深了。
王翠花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赵春梅家后院。
赵家院墙不高,但比起周家那破败的篱笆要结实得多。
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审判,沈青禾的决裂宣言,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在王翠花的脑子里烙印。
儿子在监狱里绝望的嚎叫,沈青禾高举离婚证时那刺眼的笑容,让王翠花的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殆尽了。
她放下沉重的柴草捆,冰冷粗糙的手指死死抠着那个小小的煤油罐。
罐子表面滑腻的油污沾了她一手,那刺鼻的气味此刻闻起来,格外的令她兴奋。
“毒妇……小贱人……你得意了?你自由了?你毁了我儿子……毁了我周家……你还想带着我周家的种去过好日子?做梦!下辈子投胎都别想!”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压抑的气音,干瘪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厢房那扇小小的、糊着旧报纸的窗户。里面漆黑一片。
她想象着沈青禾和她肚子里那个孽种此刻正无知无觉地酣睡,一股混合着快意和毁灭欲的火焰在她胸腔里轰然爆开。
“去死吧!都给我去死!”王翠花无声地嘶吼着,枯枝般的手因为极致的兴奋和恨意而剧烈颤抖。
她不再犹豫,抱起柴草捆,几乎是扑到沈青禾居住的厢房后墙根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捆干燥的柴草狠狠地、尽可能紧密地堆靠在土墙上。
然后,她颤抖着,将冰凉的、滑腻的煤油,一股脑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浇淋在那些干燥的柴草上!
煤油迅速渗透,贪婪地吮吸着,浓烈呛人的气味在冰冷的夜风中更加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
“烧!烧死你!烧死那个孽种!”王翠花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
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火镰和一小块火石。
这是她做饭生火的老伙计。咔!咔!咔!火镰撞击火石,在死寂的夜里发出清脆得令人心悸的声响。
几点微弱的火星迸溅出来,落在浸透了煤油的柴草上。
呼——!
火苗猛地窜起!浓烟滚滚迅速弥漫开来。
“烧!烧啊!哈哈哈哈!”王翠花看着眼前瞬间腾起的巨大火焰,那张被火光映照得如同恶鬼般的脸上,扭曲出一个无比狰狞、无比快意的笑容。
“沈青禾!贱人!烧吧!烧死她!”
王翠花癫狂的笑声在噼啪作响的火焰爆裂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
沈青禾是被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焦糊和煤油恶臭的热浪生生呛醒的!
浓烟如同粘稠的、带着毒刺的黑雾,疯狂地从门缝、窗缝、甚至土墙的缝隙里钻涌进来,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沙砾和钢针,气管和肺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咳!咳咳咳——!”她猛地翻身坐起,剧烈的咳嗽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火!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沈青禾全身!
她下意识地抱紧肚子——崽崽似乎被这剧变惊动,在腹中不安地剧烈踢蹬起来!
“崽崽!别怕!娘在!”沈青禾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浓烟呛入而嘶哑变形,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虚弱!她不能死!崽崽更不能死!她们刚刚挣脱地狱,绝不能葬身火海!
目光在浓烟弥漫、火光跳跃的黑暗中急速扫视。
水!需要水!她猛地记起炕沿下放着一个盛着半盆清水的瓦盆,是晚上洗漱用的!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下土炕,脚下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痛传来,她却顾不上了。
她摸索着抓住盆沿,刺啦一声撕下自己棉袄内侧还算干净的一截里衬布,迅速浸入水中!
湿透的布片带着刺骨的冰凉,被她死死捂在口鼻上。
清凉湿润的空气勉强渗入,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烧肺腑的窒息感。
但这远远不够!浓烟还在疯狂涌入,温度在急剧升高,墙壁和屋顶的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护着肚子,蜷缩在离火源最远的墙角。
湿布紧紧捂住口鼻,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动着腹中崽崽的躁动。
浓烟熏得她眼泪直流,视线一片模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漫上心头。
“救命……救命啊!”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被火焰的咆哮,墙壁和屋顶木梁的噼啪声彻底吞没。
第44章 萧衍火场救人
外面一片死寂,只有王翠花那癫狂的、时断时续的嘶吼和狂笑。“烧死你!毒妇!贱人!还有肚子里的孽种!哈哈哈哈——!”
是王翠花!那个老虔婆!她真的疯了!她要同归于尽!沈青禾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完了吗?刚刚到手的自由和希望,就要被这疯狂的火海吞噬了吗?
崽崽……她低头,感受着腹中那弱小却顽强的生命一次次有力的踢动。
不!不能放弃!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护住崽崽!
“崽崽……坚持住……”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用背部对着火势最凶猛的门窗方向,双臂死死护住隆起的腹部,仿佛要用自己单薄的血肉之躯,为腹中的孩子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滚烫的气浪炙烤着她的后背,浓烟无孔不入。
沈青禾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只剩下一个执念在死死支撑——护住孩子!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浓烟和绝望彻底淹没的刹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扇被火焰舔舐得摇摇欲坠、门栓烧得通红的木门,被猛地撞开!
一道身影!一道挺拔、迅捷、带着一往无前决绝气势的身影,猛地撞了进来!
军绿色!
沈青禾被浓烟熏得泪流不止、视线模糊的双眼,在那一瞬间,死死地捕捉到了那抹在疯狂跳跃的火光中,依旧沉静、坚毅、象征着生机的颜色!
萧衍!
他脸上蒙着一块浸湿的深色布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冲入火场的瞬间,便穿透翻滚的浓烟和火舌,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蜷缩在角落、护着肚子瑟瑟发抖的身影!
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低头!捂住口鼻!”他低沉短促的喝令穿透火焰的咆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已如猎豹般猛扑到沈青禾身前,没有丝毫停顿,强壮有力的手臂猛地穿过她的腋下和膝弯!
沈青禾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带着灼热气流的力量将自己瞬间托起!整个人落入了一个坚硬、滚烫,却无比坚实的怀抱!
“抱紧我!”萧衍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带着火焰的灼热气息。
沈青禾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紧紧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将隆起的腹部死死抵在他身前,寻求着最后的庇护。
她能感受到他军装下肌肉贲张的力量,能听到他胸腔里心脏沉重而急促的搏动。
门框上燃烧的木料带着火星噼啪坠落,屋顶簌簌掉落的燃烧物如同火雨。
浓烟和烈焰几乎封死了整个出口!萧衍猛地低头,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盾,将军装厚实的后背迎向砸落的火团,同时将怀中的人死死护住,压低身体,朝着那唯一的、地狱般的生路,悍然冲撞过去!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萧衍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一块燃烧的木屑狠狠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军装瞬间焦黑一片。
但他冲撞的速度没有半分减缓!如同出膛的炮弹,抱着沈青禾,猛地冲出了那扇烈焰翻滚的死亡之门!
屋外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辛辣。
沈青禾被呛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眼睛被火光和泪水彻底模糊。
“沈青禾!沈青禾!你怎么样?孩子怎么样?”赵春梅嘶哑惊恐的哭喊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巨大的后怕。
沈青禾想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抓住萧衍胸前的衣襟,剧烈地喘息,贪婪地呼吸着这带着烟尘却无比珍贵的空气。
腹中的崽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剧烈的颠簸和外界的变化,用力地踢动了一下。
“没事了……没事了……”她贴着那剧烈起伏的胸膛,无声地呢喃,眼泪混着脸上的烟灰滚滚而下。
萧衍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冲出危险区域,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远离火场、相对安全的院中空地上。
他迅速解开蒙在脸上的湿布巾,露出一张被烟火熏得黧黑、汗水混合着灰烬淌下沟壑的脸庞。。
“赵主任!照看她!”他语速极快,声音带着剧烈奔跑和浓烟呛入后的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
将沈青禾交到扑过来的赵春梅怀里,萧衍甚至没有多看沈青禾一眼,猛地转身!
因为,就在厢房侧面,那堆被引燃的柴草旁,王翠花癫狂的笑声变成了凄厉的、充满恐惧的嚎叫!
“啊——!火!火!别过来!别烧我——!”
她引燃了那堆柴草,看着火焰吞没了墙壁,听着沈青禾可能葬身火海的幻想,那毁灭的快意让她手舞足蹈,状若疯魔。
然而,当那火焰彻底失控,当萧衍如天神般撞开房门救出沈青禾,当那被烧得噼啪作响的屋顶木梁再也支撑不住——
轰隆!!!
一声巨响!
厢房屋檐一角,一根被烧断了承重连接、早已炭化发红的主梁,带着燃烧的瓦片和灼热的火星,朝着下方手舞足蹈的王翠花,当头狠狠砸落!
“娘——!!!”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夜空!是刚刚才跌跌撞撞追到院门口、恰好目睹这恐怖一幕的周红梅!她双眼瞪得几乎裂开,脸上血色尽褪,发出非人的惨嚎。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王翠花那癫狂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就被兜头砸下的巨大火柱彻底吞没!
燃烧的木梁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压在她的后背和腿上!滚烫的炭火和燃烧的碎瓦瞬间引燃了她破旧的棉袄!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从火堆里爆发出来!
“救……救命……疼啊……救我……”那凄惨的哀嚎瞬间变成了微弱断续的呻吟,充满了地狱般的痛苦和绝望。
萧衍的脚步在王翠花那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中猛地一顿,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火堆里那个疯狂扭动、瞬间变成火人的身影。
那画面惨烈到足以让任何人心胆俱裂。
第45章 王翠花自食恶果
但仅仅是一瞬的停顿,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和军人面对突发状况的绝对冷静。
他没有冲向王翠花,反而猛地侧身,如同离弦之箭扑向院角!那里立着一口沉重的大水缸,是赵春梅家平日里蓄水用的。
萧衍双臂肌肉贲张,低喝一声,竟将那半人多高、盛满水的大缸猛地抱起、倾斜!
哗——!!!
一道粗壮的水龙,朝着那根压着王翠花的熊熊燃烧的主梁以及她身上的火焰,狠狠浇了过去!
嗤——!!!
滚烫的木炭与冷水猛烈接触,爆发出巨大的白色蒸汽和刺耳的声响!
火势被这倾盆之水猛地压制下去一瞬,王翠花身上那疯狂蔓延的火焰也骤然熄灭了大半,露出底下焦黑卷曲、惨不忍睹的衣物和皮肉。
但那根沉重的主梁,仅仅被水流冲击得偏移了少许,依旧死死压着她的下半身。
冷水浇在滚烫的伤口上,那瞬间的刺激比火焰灼烧更甚!王翠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不知是痛晕了过去,还是……
“娘——!”周红梅的哭嚎撕心裂肺,她连滚带爬地想要扑向那堆仍冒着白烟、一片狼藉的废墟。
“别过去!梁木不稳,随时会二次塌落!火也没完全灭!”萧衍厉声喝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丢开水缸,目光迅速扫过依旧有火苗在木梁断裂处阴燃的残骸,以及王翠花身下开始慢慢洇开的、暗红色的血迹。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抄起旁边地上一个空着的木桶,再次冲向水缸,舀起满满一桶水,泼向残梁和周围零星的火点。
水花四溅,蒸汽弥漫,空气中充斥着焦糊、血腥和冷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直到确认那根残梁上的火苗彻底熄灭,短时间内不会再塌落伤人,萧衍才停下动作,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脸上的黑灰不断淌下。
他看了一眼火堆里一动不动、生死不明的王翠花,眉头紧锁,对着闻讯赶来、被眼前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的几个村民沉声喝道:
“快!去大队部!通知王书记和赤脚医生!再找几个壮劳力带撬棍过来!快!”
他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惊醒了呆滞的众人。立刻有人应声,连滚带爬地冲向夜色深处。
萧衍这才转过身,大步走向被赵春梅紧紧搂在怀里、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还在控制不住发抖的沈青禾。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沈青禾死死护住的腹部。
“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能动吗?有没有伤到?”
沈青禾抬起头,脸上泪痕和黑灰交织,狼狈不堪。
她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沾满烟灰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棉花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
只有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无声地奔流而下。
她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摇了摇头,双手更加用力地护住肚子,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做出的回答。
沈青禾蜷缩在赵春梅怀里,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烟熏火燎后的刺痛。
但腹中崽崽那一下又一下清晰有力的胎动,如同擂响的生命之鼓,咚咚地撞击着她的掌心,带来最真实的、活着的悸动。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那间几乎被烧成骨架的厢房。
焦黑的断壁残垣兀自冒着缕缕青烟,那根砸垮了王翠花的主梁,像一条狰狞的死蛇,一半压在废墟里,一半斜指着渐渐亮起的天空。
几个闻讯赶来的壮实村民,正拿着撬棍和绳索,在萧衍简短有力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试图撬动那沉重的残骸。
周红梅瘫坐在不远处的泥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堆焦黑的废墟,脸上涕泪横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个空壳在绝望地呜咽。
王翠花被拖出来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赤脚医生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如此惨烈的场景瞬间惊愕在原地。
半天才在人们的催促下去看了一眼被暂时安置在门板上、浑身焦黑的王翠花,只是一眼,都没用做其他的检查,赤脚医生便沉重地摇了摇头,对着匆匆赶来的王卫东副书记低声说了几句。
王卫东的脸色铁青,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王卫东看了一眼废墟,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周红梅和门板上气息奄奄的王翠花,摇了摇头,“怎么就这么糊涂?”
王卫东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愤怒、痛心、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萧衍指挥着几个壮实的村民终于将那根残梁移开了。他走到王卫东身边,低声而清晰地汇报着:
“火源是人为堆积在沈青禾同志屋后的柴草,浇灌了大量煤油点燃。”
“根据现场残留物和周红梅同志的表现,纵火者基本可以确定是王翠花。显然是蓄意谋。”
王卫东点了点头,脸色更加难看。
他走到沈青禾面前,看着这个刚刚经历了烈火焚身之险、此刻却异常安静沉默的年轻女人,语气沉重而带着安抚:
“青禾同志,让你受惊了!公社……唉!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让你和孩子差点……你放心,公社一定给你做主!王翠花这是故意杀人罪!天理不容!你先安心养着,孩子要紧!医生马上就给你看!”
沈青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王卫东,落在了不远处的萧衍身上。
此刻的萧衍正弯腰捡起地上被踩得满是泥污和水渍、却依旧能看出“离婚证”三个字的那张薄纸。
那是她冲出火场时,慌乱中掉落的。
萧衍用他那沾满黑灰和泥水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拂去纸张上最显眼的污渍,然后,朝着沈青禾走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将那沾着污迹、边缘甚至有些焦黄卷曲的离婚证,轻轻地、稳稳地,放回了她紧紧护着肚子的双手之上。
第46章 跟萧衍做了邻居
就在这时,王卫东阴沉的命令声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疲惫:“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送卫生所!轻点!青禾同志,你先去检查!”
王卫东急促地喘了口气,目光扫向门板上那团焦黑蜷缩、无声无息的人形,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声音陡然冷硬下去,“王翠花……抬走!小心点,别颠散了架!”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极度厌恶和唾弃。
几个被王卫东吼得回过神的村民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扶沈青禾。
“娘啊——!!”
一声凄厉到完全变调的哭嚎,那声音里饱含的绝望和怨毒,让所有忙碌的人动作都为之一僵。
瘫坐在泥地里、眼神空洞的周红梅,像被这命令和抬人的动作猛地注入了疯狂的毒液。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五官因极度的恨意而扭曲变形,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沈青禾身上。
“是你!沈青禾!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她嘶吼着,声音尖利得刺破耳膜,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
不管不顾地朝着沈青禾猛扑过去!她的目标明确而疯狂——就是沈青禾护在腹部的双手,就是那张刚刚被萧衍放回去的离婚证!她要撕碎它!要撕碎这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祸根”!
“贱人!你不得好死!你赔我娘命来!”她的指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狰狞的光,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直直抓向沈青禾的脸!
周红梅的举动瞬间让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沈青禾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后缩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军绿色的影子,带着火场里冲出的硝烟味和凛冽的寒气,在她眼前骤然放大,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迟疑。
就在周红梅扑起的瞬间,他原本半蹲的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猛地绷直!一步,仅仅是一步,就稳稳地、彻底地挡在了沈青禾面前!
萧衍高大的身躯像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沉默山峰,将沈青禾完全笼罩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
周红梅那疯狂扑抓的双手,狠狠地撞在了他坚硬如铁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砰”一声。
她的指甲划过他军装前襟,发出刺耳的“嘶啦”声,留下几道长长的、翻起毛边的抓痕。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周红梅踉跄着向后倒退,差点再次跌坐在地。
她抬起头,充血的眼睛里映出萧衍那张黧黑、冷硬、毫无表情的脸。
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里面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审视和警告。
那目光仿佛带着千钧重压,瞬间碾碎了她疯狂的勇气。
“啊——”周红梅被这目光刺得一哆嗦,满腔的怨毒和疯狂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她喉咙里发出短促而恐惧的抽气声,被那无形的压力逼得又后退了一步,然后,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软软地瘫回泥地里,捂着脸,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再不敢看沈青禾的方向。
一片死寂。
只有周红梅压抑的哭声和王翠花担架被抬起时木头摩擦的咯吱声在晨风里飘荡。
王卫东脸色铁青,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地挥了下手,示意他们快走。
萧衍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守护的石像,宽阔的肩背挺直,隔绝了身后那道复杂的目光。
他军装前襟上那几道新鲜的抓痕异常刺目。
担架抬起,轻微的颠簸传来。沈青禾躺在担架上,视线越过萧衍沉默如山、纹丝不动的背影,落在他前方。
耳边是王翠花那副担架抬走时木头摩擦的刺耳咯吱声,还有周红梅那断断续续、如同鬼泣的呜咽。
空气里那股焦糊、血腥、死亡混合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最终,王翠花由于烧伤严重不治而亡。
隔间的门帘被掀开,王卫东走了进来,脸色依旧铁青,但对着沈青禾时,努力挤出了一丝宽慰:
“青禾同志,安心养着。大队里已经连夜开了会,王翠花……那是咎由自取,自食恶果!你完全是被害者!关于她的后事,自有周家料理,公社也会按规矩处理。”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更实际的安排,“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和孩子的安全。我和赵主任商量了,大队部旁边那间存放农具的库房,前阵子刚腾出来,收拾收拾,虽然简陋点,但胜在离大队部近,安全!你看……”
赵春梅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对对!那屋子我熟,向阳,就是旧了点,我这就带人去给你拾掇出来!铺盖啥的你不用担心,我家有新的!”
沈青禾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却觉得所有语言都苍白无力,最终只是哑声道:
“谢谢王书记,谢谢赵主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麻烦啥!这都是我们该做的!”王卫东摆摆手,又转向一直沉默地靠在门框边的萧衍,“萧衍同志,你也别住牛棚了,为了沈青禾同志的安全,你暂时住在大队部吧……”
萧衍顿了一下,视线再次回到沈青禾身上,语气平淡,却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好,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就在隔壁。”
接下来的半天,大队部旁边前所未有的热闹。
赵春梅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如同打仗一般,扫灰、擦洗、糊窗户纸。
傍晚时分,沈青禾被赵春梅小心地搀扶着,走进了她的“新家”。
夕阳的余晖透过新糊的窗户纸,给简陋的屋子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空气中还残留着新鲜的泥土和稻草气味,盖过了卫生所消毒水的味道,也暂时驱散了那场大火带来的死亡气息。
赵春梅扶她在铺着厚实褥子的床上坐下,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晚上炉子就生在这边,暖壶给你灌满了,夜里渴了千万别喝凉的……有啥动静,或者不舒服,你就喊!大声喊!萧同志就在隔壁,一嗓子准听见!千万别怕麻烦……”
第47章 生产
沈青禾后背的灼伤结了痂,又在赵春梅找来的草药膏下慢慢脱落,留下淡粉色的印记。
浓烟呛伤后的干咳也渐渐平息,只是偶尔深吸气时,肺腑深处还会泛起一丝隐痛,提醒着那场几乎吞噬一切的烈火。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子里。窗台上晒着几味她从系统兑换出来、混在赵春梅采来的草药里的药材。
白天光线好时,她便坐在窗下的小方桌前,继续完成那些精细的军需任务——缝制冬衣的衬里,编织厚实的毛袜。
萧衍帮她把缝纫机搬来了她钻柱的旧屋,白天你没事的时候,旧屋内就又传出了“嗒嗒嗒”的声音。
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她为自己和即将到来的孩子挣下的底气。
偶尔累了,她会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越来越有力、越来越频繁的互动,嘴角便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叮!检测到终极恶意源‘王翠花’消亡,掠夺气运值100点。】
【气运值转化中……】
【现金+100元(已存入空间)。】
【特殊道具‘平安顺产符’(一次性)已发放至空间,意念即可激活使用。】
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突兀响起时,沈青禾正缝完一件衬里的最后一针。她手指一顿,针尖差点扎进指腹。
王翠花……那个疯狂的老虔婆,终究是死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恨意消散后的空茫,还是尘埃落定的释然?她下意识地抚上肚子,那里,崽崽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心绪的波动,轻轻地顶了她一下。
平安顺产符……沈青禾的心定了定。
这大概是这场惨烈闹剧带给她和崽崽唯一值得宽慰的补偿。
她默默地将那张无形的平安顺产符收好,仿佛这就是一张免死金牌一样。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1979年的初夏。
沈青禾的肚子像吹了气的皮球,越发的沉甸甸,走路都有些蹒跚。
赵春梅来得更勤了,每次来都要仔细摸摸她的肚子,念叨着“快生了,这回真快了”。
萧衍的“笃笃”声似乎也敲得更密了些,好像已经成了二人之间不宣于口的默契。
这天夜里,朔风呼啸,吹得新糊的窗户纸哗哗作响,像有无数只冰凉的手在拍打。
沈青禾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腰背酸痛得厉害,翻来覆去。
直到后半夜,一阵强烈而陌生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内部撕裂的坠痛骤然袭来!
【娘亲......娘亲,我要见到娘亲了......】
“呃!”沈青禾猛地从半梦半醒中痛醒,蜷缩起身子,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这痛感来得如此凶猛而规律,间隔越来越短,力道越来越沉,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胎动。
加上崽崽的话,她知道自己要生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赵春梅去邻村探望生病的亲戚了!这深更半夜,寒风呼啸……
“崽崽……崽崽别怕……”她咬着牙,试图安抚腹中因剧痛而躁动不安的孩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挣扎着想下床去叫人,可剧烈的宫缩让她根本无法站立,每一次阵痛都像有重锤狠狠砸在腰腹之间,眼前阵阵发黑。
“啊——!”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沈青禾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痉挛着倒回床上,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褥子里。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难道要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屋子里……
“沈青禾?!”
隔壁,几乎是她的痛呼刚起,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带着惊觉的询问!紧接着是床板被猛然掀开的巨响!
沈青禾痛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只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沉重,踏过院中冰冷的土地,瞬间就到了她的门外!
“沈青禾!你怎么了?说话!”萧衍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急促和紧绷。
“萧……萧衍同志……我……我要生了……好痛……”沈青禾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的颤音。
门外陷入一瞬死寂。下一秒——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扇并不十分结实的木板门,竟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外面硬生生踹开!门栓断裂,木屑飞溅!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霜气猛地灌入,一道高大挺拔、只穿着单薄军衬的身影,猛地冲了进来!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萧衍黧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撞见沈青禾蜷缩在床、痛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任何忌讳的犹豫,一步便跨到床边。
“别怕!赵主任马上就到!”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的状况,看到沈青禾下身一片血迹,浸湿了褥子,眼神更加沉凝。
他迅速转身,抓起桌上那个灌满热水的暖壶,又一把扯下晾在椅背上沈青禾的一条干净棉布毛巾,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大步走到炉子边,将暖壶里的热水哗啦啦倒进地上的搪瓷盆里,又兑了些冷水,试了试温度。
“撑着!”他只丢下两个字,便将冒着热气的毛巾拧干,快步走回床边,动作有些生硬却异常坚定地将滚烫的毛巾敷在沈青禾因剧痛而紧绷的小腹上!
那突如其来的、恰到好处的热力,竟奇迹般地稍稍缓解了一丝那撕裂般的坠痛!
沈青禾急促的喘息微微一滞,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萧衍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
他侧着身,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宽阔的肩背像一堵沉默的山,隔绝了门外的寒风,也暂时隔绝了那无边无际的恐惧。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赵春梅那熟悉而惊慌的呼喊,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青禾!青禾妹子!我们来了!”赵春梅带着两个有经验的村妇,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第48章 新生
当看到破开的房门和站在床边的萧衍时,赵春梅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哎哟我的天!真的要生了!”赵春梅拍着大腿,一边麻利地指挥跟来的妇人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剪刀、柔软干净的棉布。
赵春梅等几个妇人瞬间忙碌起来,看着还杵在一旁的萧衍,赵春梅喊道:“萧同志,这里交给我们!你快出去等着!快!”
萧衍一听到赵春梅这么说,立马有点尴尬的,“哦!好的。”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退出了房间,动作干脆利落。
只是在跨过门槛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飞快地扫过床上那个被剧痛折磨的身影。
房间里,瞬间被赵春梅几人忙碌的身影和急促的指令填满。
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沈青禾的意志。
疼痛让沈青禾汗水浸透了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意识在剧痛的撕扯下也开始模糊了,“青禾,不能睡,一会儿听我的口令配合使劲,现在先别使劲哈。”赵春梅拉着沈青禾的手叮嘱道。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波动剧烈,符合‘平安顺产符’激活条件,是否使用?】
【检测到产程进展缓慢,存在体力透支风险,是否使用‘强效催产素(可控)’?】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救命稻草,此刻在沈青禾濒临崩溃的意识中响起!
“用……都用……”她用尽最后一丝意念在心中呐喊。
【‘平安顺产符’已成功激活!】
【‘强效催产素(可控)’注入成功!温和促进宫缩,最大限度保护母婴安全!】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而坚定的力量,如同涓涓暖流,瞬间从她小腹深处蔓延开来,浸润了每一寸被剧痛折磨的神经。
那原本要将人撕裂的坠痛感,竟奇异地变得清晰、可控起来,仿佛身体里沉睡的力量被温柔地唤醒、引导!
同时,一股奇异的暖流包裹住她的身体,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和恐惧,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青禾!用力!看到头了!再使把劲!这孩子……这孩子来得顺啊!”赵春梅惊喜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沈青禾如同抓住了汪洋中的浮木,在赵春梅和村妇们有力的引导和加油声中,咬紧牙关,将所有意念和那符箓带来的力量凝聚于一点!
“呃啊——!”一声用尽生命力量的嘶喊,穿透了破败的门板。
院子里,萧衍如同钉在冻土上的标枪,背对着房门,一动不动。
凛冽的寒风卷起他单薄军衬的衣角,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毕露。
那双沉静的眸子死死盯着脚下被月光映得发白的冻土,耳朵却捕捉着门内传来的每一声压抑的痛呼、每一次鼓励的呐喊。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他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的刹那——
“哇——!哇——!”
一声嘹亮、有力、充满了无限生机的婴儿啼哭,响彻在小小的院落里!
萧衍紧绷如岩石的身体猛地一震!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指尖微微颤抖。
他倏地转过身,深邃的眼眸第一次失去了惯有的冷静自持,猛地投向那扇残破的木门,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动和一种近乎失重的狂喜!
“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壮实得很!”赵春梅激动得变了调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喜悦,“青禾!青禾妹子!你太棒了!看看你的崽崽!”
门内传来一阵手忙脚乱却充满喜悦的声响,温水哗啦声,布匹的窸窣声,还有婴儿那持续不断的、宣告新生的响亮啼哭。
萧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静静地听着,听着那代表着平安与新生的啼哭,听着里面沈青禾微弱却带着极致疲惫和满足的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里面的声响稍稍平息,赵春梅才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厚实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襁褓,脸上带着疲惫却无比灿烂的笑容,拉开了那扇破门。
“萧同志!快看看!青禾妹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今天多亏萧同志了。”赵春梅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喜悦。
萧衍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小小的襁褓。
他上前一步,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小心翼翼,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落在那个新生命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上。
小家伙似乎哭累了,此刻正闭着眼睛,小嘴无意识地嚅动着,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额头上。
尽管还看不出模样,但那饱满的额头、挺直的小鼻梁,却透着一股勃勃的生命力。
“青禾妹子说,孩子叫沈宴周,小名安安。”赵春梅笑着补充道,将襁褓往萧衍面前递了递,“抱抱?”
萧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那双握惯了钢枪、砸开过生死之门的大手,此刻竟有些无措地在身侧蹭了蹭,仿佛怕自己掌心的粗糙惊扰了这脆弱又无比珍贵的小生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缓缓地、极其轻柔地伸出了双手。
当那柔软而温暖的小小生命,隔着襁褓传递来微弱却清晰的搏动,稳稳落入他宽阔而坚实的臂弯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暖流猛地击中了他心脏最深处!
那暖流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寒夜风霜。
他抱着孩子,像抱着世间最易碎也最珍贵的瑰宝,缓缓地、一步步走向那扇半开的房门。
他的目光越过赵春梅,越过简陋的屋子,最终,落在了床上那个耗尽所有力气、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汗水浸透、却正努力睁开眼、带着无限温柔和期盼望过来的女子身上。
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青禾疲惫的眼底,映着门口那道抱着她新生骨肉的、如山般挺拔的军绿色身影。
四目相对,劫波渡尽,新生已至。无声的暖流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汹涌澎湃。
第49章 月子里的人间烟火
六月的天,已经热起来了。
但赵春梅还是叮嘱沈青禾,月子里这炉膛里的煤块还是得烧旺旺的,铁皮炉子上坐着的大搪瓷缸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炖着赵春梅送来的老母鸡。
沈青禾满头大汗的靠在床头,背后垫着厚厚的被褥,脸色依旧带着产后的苍白,眉眼间却沉淀着一种初为人母的、柔软的疲惫。
她身上还盖着赵春梅拿来的、半新的碎花棉被,怀里抱着吃饱喝足、正睡得香甜的小安安。
小家伙裹在柔软的蓝色小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得像个天使。
生产时那股被平安顺产符催生出的力量早已褪去,留下的是真实似掏空身体般的疲惫和虚弱。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迟疑的、带着点瑟缩的脚步声。“青……青禾?”一个嘶哑的女声响起,是周红梅。
沈青禾下意识的收紧了抱着孩子的手,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周红梅来做什么?她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声音却带着产后的虚弱:“有事?”
半晌,门帘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一条缝,周红梅那张憔悴蜡黄、眼窝深陷的脸探了进来。
她头发凌乱,棉袄上沾着泥灰,眼神躲躲闪闪,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简陋却整洁的屋子,目光最终死死地落在了沈青禾怀中的襁褓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刻骨的怨恨,有无法消弭的痛苦,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贪婪的渴望。
“我……我就想……看看孩子……好歹……好歹也是周家的孩子……”周红梅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却又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红梅!你还有脸上门?你娘干的那些缺德事才过去几天?青禾妹子刚生完孩子,身子虚着,经不起你在这儿闹腾!看什么看?孩子姓沈!跟你们周家没半点关系!滚出去!”赵春梅一声厉喝打断她,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床前,叉着腰。
周红梅被赵春梅的气势吓得一缩脖子,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怨毒地剜了赵春梅一眼,视线又黏在了襁褓上,不肯挪开。
沈青禾轻轻拍了拍怀里似乎被惊扰到、小嘴瘪了瘪的安安,安抚着他重新睡熟。
她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门口形容枯槁的女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和疲惫:
“孩子睡了。你也看到了。请回吧。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孩子的生活。”
周红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沈青禾那双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再看看赵春梅虎视眈眈的样子,她最终只是怨毒地、深深地盯了那襁褓一眼,猛地放下门帘,脚步声踉跄着消失在院外。
“呸!什么东西!青禾妹子,你别理她!有我在,她不敢再来!你安心养着,啥也别想!”赵春梅对着门口啐了一口,又忙不迭地转身安慰沈青禾。
沈青禾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将脸颊轻轻贴在安安柔软的发顶。
心头的担忧和不安,却非赵春梅几句话就能轻易抚平。
周红梅那最后一眼里的恨意,深深的印在沈青禾的脑袋里。
然而,生活还得继续。
沈青禾发现每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便会传来极轻微的水桶落地声。
等赵春梅或是来帮忙的赵小芳(赵春梅的侄女,一个手脚麻利的年轻姑娘)来看她时,总会发现门口那口大水缸,已经被清澈冰冷的井水注得满满当当。
水缸旁边,往往还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小捆劈好的、粗细均匀的干柴。
沈青禾透过糊着新纸的窗户,总是能看到那个军绿色的高大背影,沉默地挑着水桶离开,或是在墙角利落地劈砍着柴火。
偶尔,在傍晚时分,门口还会无声无息地多出点东西。
有时是一只羽毛还带着露水的野山鸡,脖子被干净利落地拧断;有时是几只还温热的野鸡蛋,用草叶小心地垫着。
有一次,甚至是一小条用草绳穿着的、处理干净的河鱼。
没有言语,没有邀功,仿佛只是自然的馈赠,恰好落在了她的门前。
赵春梅每次看到这些,都会啧啧感叹:
“萧同志这人……话是真少,事儿办得是真地道!多好的一个男的,不知道将来是谁家的姑娘有福了?”她一边麻利地把野味收拾干净炖上,一边絮叨。
“青禾妹子,你瞧瞧,你命多好。你这月子坐得,可比好些有婆婆伺候的还强!瞧瞧这山鸡汤,多补!”
沈青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多亏了您和萧同志呢。”
赵春梅摆摆手,浑不在意:“说这干啥!你呀,现在啥也别想,把身子养得壮壮的,把咱小安安养得白白胖胖,比啥都强!”她麻利地接过空碗,又帮沈青禾掖了掖被角,“快躺好,闭眼歇会儿。安安我看着。”
沈青禾依言躺下,身体被掏空般的疲惫感阵阵袭来。
她闭上眼,耳边是赵春梅在外间轻手轻脚收拾碗筷的声响,还有安安偶尔在睡梦中发出的、小猫似的哼唧。
窗外的劈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院子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知道,那个沉默的身影大概已经回到了隔壁那间简陋的小屋。
但他带来的那份无声的支撑,那缸清冽的井水,那堆整齐的柴火,还有此刻腹中暖融融的热汤,都像一道坚实而温暖的壁垒,将她与安安,与外面那些纷扰和恨意,暂时隔离开来。
这份安宁,来之不易。
她侧过身,将脸颊轻轻贴在安安散发着奶香的小脑袋旁,在炉火的暖意和汤水的余温里,疲惫的身体终于缓缓沉入浅眠。
而心底深处,对那个沉默守护者的感激,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流淌着,浸润着这片劫后余生的心田。
第50章 周红梅疯了
有了小安安之后,日子过得飞快。
小孩子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看着就让人欢喜。小脸褪去了红皱,变得白嫩圆润,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到处打量。
反观周家那座破败的房子里,就只剩下周红梅一个人。
周红梅,这个曾经在村里也算有几分姿色、仗着娘家眼高于顶的女人,如今彻底失去了依靠。
她好吃懒做的本性暴露无遗,昔日的名声更是臭不可闻,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唾弃的对象。
她试图寻找新的依靠,将目光投向了村里几个家境尚可或死了老婆的男人。
然而,她名声已烂,加上形容枯槁,眼神里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毒和疯狂,别说勾搭,只要她稍微靠近,那些男人便如避蛇蝎,家里的婆娘更是叉着腰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几次三番,她不仅没能找到依靠,反而惹来更多的鄙夷和嘲笑。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当自己是金凤凰呢?”
“周家那点缺德事,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谁敢沾她?”
“晦气!离我家远点!”
这些唾骂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周红梅心上。
而每当她看到沈青禾那间小屋,看到赵春梅、赵小芳甚至那个沉默的萧同志进进出出,听到里面传出的婴儿啼哭和沈青禾温柔的哄逗声,一股蚀骨的嫉妒和怨恨就疯狂滋长,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凭什么?凭什么沈青禾这个被他们周家扫地出门的弃妇,如今能过得这么安稳?
有孩子,有邻居照顾,还有那个一看就不简单的萧同志暗地里护着?
凭什么她周红梅就要落到这步田地,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她盯着沈青禾家那扇紧闭的门,眼神越来越阴鸷。
尤其当她打听到赵春梅托人从城里好不容易弄来了一罐珍贵的奶粉和几尺细软的新棉布,是专门给安安准备的,那恶毒的念头便再也遏制不住。
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寒风凛冽。村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几声狗吠。
周红梅像幽灵一样,佝偻着身子,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沈青禾家院墙外。
她早已观察多日,知道那个萧同志通常很晚才回来,赵春梅晚上也不在。
她熟练地找到一处矮墙,费力地翻了进去,落地时差点崴了脚,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她贪婪又紧张地扫视着院子,目光最终锁定了堂屋角落那个小小的柜子——她曾偷瞄见赵春梅把东西放进去。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心脏狂跳,枯瘦的手指因为寒冷和激动而颤抖。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柜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果然看到了那罐印着外文字母的奶粉,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新布气息的柔软棉布!那红色的小碎花,多么鲜亮,多么刺眼!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病态的满足感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奶粉罐和那叠新布,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却更加用力地攥紧,仿佛攥住了沈青禾的好日子,攥住了她失去的一切!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巨响!厨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抓贼啊!!!”赵春梅炸雷般的怒吼划破了夜的寂静。
她手里抄着一根烧火棍,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冲了出来,身后跟着同样被惊醒、一脸紧张的赵小芳。
原来赵春梅不放心沈青禾,半夜又折返回来看看,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异响!
刺啦!堂屋的煤油灯被迅速点燃,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屋内。
周红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奶粉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新布也散落开来。
她惊恐万状地抬起头,正对上赵春梅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还有沈青禾从里屋闻声走出来、抱着被惊醒正哇哇大哭的安安时那震惊而冰冷的眼神。
“周红梅!是你这个烂了心肝的贼婆娘!”赵春梅气得浑身发抖,一眼就看清了地上的东西。
“偷!偷安安的口粮!偷安安的新布!你还是不是人!畜生都不如!”
赵春梅的怒吼如同战斗的号角,瞬间惊醒了附近的村民。
原本寂静的夜晚被彻底点燃,脚步声、询问声、咒骂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亮迅速将沈青禾家的小院照得如同白昼。
村民们挤在院门口、趴在墙头,看清了屋内狼狈不堪、手里还抓着赃物的周红梅,顿时群情激愤。
“天杀的周红梅!偷孩子的东西!”
“烂了心肝的玩意儿!周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打死她!打死这个贼婆娘!”
“把她赶出去!滚出我们村!别脏了我们的地!”
愤怒的唾骂如同冰雹般砸向周红梅。
不知是谁先带头,烂菜叶、土块纷纷朝她身上扔去。
周红梅抱着头,尖叫着,想要冲出去,却被愤怒的村民堵在院子里。
她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污泥和菜叶,棉袄被扯破,眼神惊恐绝望,如同落入陷阱的困兽。
她看到了人群里那些曾经被她瞧不起、如今却用最鄙夷目光看着她的村民,看到了沈青禾抱着孩子、在灯光下平静却无比疏离的面容。
最后一丝侥幸和伪装被彻底撕碎。
巨大的羞耻、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瘫软在地,发出野兽般嘶哑的嚎哭,精神彻底崩溃。
【叮!成功掠夺周红梅最后气运值30点,转化少量现金。周家气运彻底断绝,“火葬场”成就达成。】一个清晰的提示音在沈青禾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终结感。
周红梅疯了。
在村民愤怒的驱逐和唾弃下,她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浑浊,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咒骂,时而哭泣,深一脚浅一脚地被赶出了村子,消失在通往邻县方向的荒野小路上。
从此,再无人见过她,只在邻村偶尔有传闻,说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乞丐,眼神恶毒,见人就骂,最后不知是冻死还是饿死在了哪个破庙里。
第51章 重整旗鼓再出发
沈青禾的身体也在赵春梅的精心照料和萧定权无声的支撑下,一日日强健起来。
最让她欢喜的,自然是怀里的小安安。
小家伙简直是照着最讨人喜欢的模子长的。
褪去了初生的红皱,小脸蛋白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胖乎乎的脸颊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那双遗传自沈青禾的乌溜溜大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惊奇。
他不再只是安静地睡,开始咿咿呀呀地“说话”,会对着熟悉的人咧开无牙的小嘴笑,那笑容纯净得能融化人心,成了沈青禾疲惫时最有效的解乏良药。
赵春梅总说,小安安是带着福气来的,是沈青禾苦尽甘来的小福星。
身体恢复了,心中的大石落地,沈青禾那颗沉寂许久的、关于生计的心,又重新活络起来。
她必须得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打算起来了。
那些被周家的事打断的、关于缝纫和绣品的生意,是时候重新捡起来了。
沈青禾于是挑了个黄道吉日,拿上她精心缝制的制作品:
一样是她之前精心挑选的上好细棉布,缝制成的一套婴儿小衣服和小帽子,针脚细密,领口袖口还绣着几朵雅致的迎春花。
另一样则是她熬了几个晚上,用攒下的好料子给张姐做的一件合身又大方的春秋外套。
她将安安包裹得暖暖和和,背在身后,坐上了去镇里的大客车。
到了镇上,再次敲开张姐家的门,沈青禾心里也是很没底的。
门被轻轻的打开,张姐看到门外站着的沈青禾,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就被她背上那个睁着乌溜溜大眼睛,不可不闹的小家伙吸引住了。
“哎哟!青禾!快进来快进来!这……这就是你儿子?什么时候生的,长得也太招人疼了!”
张姐脸上的惊喜很是真实,眼睛几乎黏在了安安身上。
安安也不认生,被张姐逗弄,竟咧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还胡乱挥舞着,那可爱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张姐的心。
“张姐,谢谢您当初的照顾和提醒,要不是您……”沈青禾将带来的礼物递过去,语气真诚。
“说这些干啥!都过去了!”张姐摆摆手,注意力还在安安身上,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套精致的小衣服。
“哎哟,这手艺!这针脚!青禾,你这手艺一点没落下啊!这小衣服做的,比百货大楼卖的还精巧!”
“这是特意给我做的?这么客气干啥?”张姐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手却直接拿起那件外套在身上比划,“这料子,这做工,太合我心意了!青禾,你真是有心了!”
张姐拉着沈青禾坐下,仔细询问了她生产后的情况,得知周家彻底败落、周红梅的下场,唏嘘之余,更多的是对沈青禾的敬佩:
“青禾妹子,你是个能立得住的!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日子是难,但看你如今这精神气,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过好!”
话题自然转到了沈青禾的打算上。
得知她想重拾旧业,继续接缝补和绣花的活儿,张姐一拍大腿:
“这就对了!你这手艺藏着多可惜!正好,我这儿有不少人念叨你呢!”
原来,张姐所在的街道办,以及她熟悉的几个厂区工会的女工干部,早就对沈青禾的手艺念念不忘。
之前她突然没了音讯,大家还惋惜了一阵。
如今听说她回来了,还带着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更是多了几分亲近和同情。
“工会那边,女工多,家里孩子老人衣服破了要补,想做件新衣裳又舍不得去裁缝铺的,大有人在。街道办那边,逢年过节搞点活动,需要些小奖品、慰问品,像手帕啊、枕套啊,绣点花就特别受欢迎,比光发点肥皂牙膏强!”
张姐热情地介绍着,“回头我就帮你跟她们牵线!你这手艺,加上现在又有了安安这个小‘招牌’,肯定没问题!”
张姐说到做到。
没过几天,沈青禾的小屋里就陆续迎来了新的客人。
街道办的妇女主任特意来到了沈青禾的小院。
其对沈青禾绣的几方手帕样品赞不绝口,预订了一批绣着简单“劳动光荣”、“妇女能顶半边天”字样的毛巾和枕套,作为街道的慰问品。
还有几个厂区工会的女工委员,也特意来看了沈青禾的手艺,又逗了逗见人就笑的安安,当场就定了一批修补工装和给困难职工孩子做冬衣的活儿。
订单一下子多了起来,而且都是相对稳定、需求量不小的单子。
沈青禾心里喜不自胜,浑身充满了干劲。
白天沈青禾把安安哄睡以后就赶紧踩缝纫机、飞针走线,晚上在煤油灯下更是加班加点。
小安安也很省事,很少哭闹。
仿佛知道妈妈在努力,格外乖巧,常常自己躺在摇篮里,啃着小手,或者咿咿呀呀地“说话”,乌溜溜的大眼睛追着妈妈忙碌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自从安安出生之后,还从来没有跟沈青禾像从前那样在意识里对话呢。
起初,沈青禾也惦记是个事,可时间一长,就被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安安的可爱给冲淡了。
不会现在的安安更像是沈青禾的小帮手,招财童子。
因为偶尔有客人上门,他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吉祥物”,谁见了都想逗一逗,抱一抱,无形中也拉近了距离,让生意谈得更顺畅。
沈青禾只有一双手,一台老旧的缝纫机。
修补零活还好,但像工会那边几十件工装的修补、街道办上百条毛巾枕套的绣花,工作量巨大。
她既要照顾随时需要喂奶、换尿布的安安,又要赶工,常常熬到深夜,眼圈都熬黑了。
赵春梅心疼她,得空就过来帮忙做饭、看会儿孩子,但她自己家里也有一摊子事,不可能全天候帮忙。
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沈青禾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桌上堆积的布料和未完成的绣品,又看看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安安,心中既充实又有些焦虑。
订单是好事,可这产能……眼看交货日期一天天临近,她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按时、保质保量地完成吗?
第52章 沈青禾和萧衍第一次亲密接触
沈青禾的小院里,缝纫机的“哒哒”声终于停歇了,摇篮里的安安也睡得香甜,小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一道高大的身影,无声地站在窗外,透过窗户看着屋内的一切。
萧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温暖、怜惜、挣扎,还有......
他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进屋去,因为他看到沈青禾正趴在缝纫机上熟睡。
他没有惊醒她,只是动作极轻地拿起炕上的一床小被子,小心翼翼地披在沈青禾单薄的肩头。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散落的碎发,萧衍的心猛地一颤。
沈青禾睡得并不沉,肩上的重量和近在咫尺的、带着寒意的熟悉气息让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萧同志?”她有些迷糊,声音带着睡意。
“吵醒你了。”萧衍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他没有后退,就站在她身侧,目光沉沉地锁着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没有。这么晚,有事?”沈青禾拢了拢肩上的棉袄,坐直身体,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气氛。
“没事,就是看到你累得睡着了,怕你着凉......”话刚说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萧衍连忙补充道:“你要是万一病了,安安就断了口粮了!”
沈青禾此刻看着平日里话少的很的萧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略显尴尬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萧同志,我们也做了不少时间的邻居了,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了,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
萧衍看着沈青禾满眼星星黑亮的眼睛,嘴唇轻启,“以后不要一口一个萧同志,叫我长衍......或者萧衍都行。”
“长衍?”沈青禾不解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其实我的本名不叫萧衍,而是叫萧长衍。
“我的祖父,是萧远山。”他吐出这个名字时,眼神锐利如刀锋,“曾是驻扎西北的……一位团长。”
沈青禾屏住了呼吸。
团长?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极高的地位和责任。也意味着……一旦倾覆,便是滔天巨浪。
“七年前,一场席卷而来的政治风暴……我们萧家,成了某些人权力倾轧的牺牲品。”
萧衍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莫须有的罪名构陷,爷爷……蒙冤入狱,最终……含恨病逝在冰冷的牢房里。”
“我的父母……为寻求一线生机,试图带着部分证据进京申诉……却在半路……遭遇‘意外’……”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下颌线绷得死紧,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车毁人亡……尸骨无存。”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安安均匀的呼吸声。
沈青禾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无法言喻的痛惜。
她从未想过,这个沉默如山、总在她最需要时悄然出现的男人,身后背负着如此惨烈血腥的家族血仇!
“我侥幸……带着祖父临终前拼死藏下的、能证明他清白、指向幕后黑手的关键证据,逃了出来。可我的大姐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掩护我,掉下了山崖......”萧衍睁开眼,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和刻骨的仇恨。
“在祖父好兄弟的帮助下,我才隐姓埋名的来到这里......”
“仇家势大,盘根错节,至今仍在暗处搜寻我的踪迹,欲除之而后快。”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指尖微微蜷缩。
“青禾,你和安安……你们给了我这段日子……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温暖。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捧火,像……家的感觉。我贪恋,我……放不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沙哑。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压抑着汹涌的情感。
“但是,我不能自私。我身负血海深仇,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我随时可能暴露,随时可能……再次亡命天涯,甚至……身死道消。”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痛苦,他每一个字都敲在沈青禾心上。
“跟我在一起,太危险了。仇家不会放过任何与我有关联的人。你和安安……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光亮,我绝不能……让你们因为我,再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青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震惊、痛惜、对萧衍遭遇的同情,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变得很近。她没有看摇篮里的安安,只是专注地看着萧衍,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害怕被抛弃的脆弱。
她伸出手,没有去拂他肩头的雪,而是轻轻、轻轻地抚上他紧蹙的眉宇,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和无限的温柔,试图抚平那深刻的褶皱。
“疼吗?”她轻声问,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落在他心上,“这些年……一个人扛着这些,很疼吧?”
萧衍浑身猛地一震!
他设想过她的恐惧、她的退缩、她的理智权衡,却唯独没有想过……是这句带着心疼的“疼吗?”!
她那温柔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他所有强筑的心防。
那积压了太久的孤寂、痛苦、不被理解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崩断。
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她抚在他眉间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另一只手则用力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青禾……”他嘶哑地低吼出她的名字,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
下一秒,在沈青禾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他滚烫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深藏已久的汹涌爱意,狠狠地、准确地压了下来,覆上了她微凉的、因惊讶而微微开启的唇瓣!
“唔……”
这个吻,充满了掠夺的气息,像一团烈火,瞬间将两人点燃。
他用力地吮吸着她的唇瓣,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攻城略地,疯狂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和甜美。
第53章 男人靠不住
就在沈青禾马上就要沉沦在这片温柔的爱意中时,身体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推开!
“对……对不起!青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昏了头!我……”
萧衍满怀歉意的声音传入苏晚的耳中。
“唔!”沈青禾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一个踉跄。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缝纫机边缘,痛得她闷哼一声。
苏晚惊愕地抬起头,只见萧衍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粗重,眼神里充满了懊悔。
“我……我真是个混蛋!”他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木屑簌簌落下。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刻意避开她受伤和不解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
“刚才是我失礼了……忘了吧!对不起!”
“一时冲动?”沈青禾扶着缝纫机站稳,后背的疼痛远不及心口被撕裂般的痛楚。
唇上残留的灼热感与他此刻冰冷绝情的话语形成最残酷的对比。
她看着他,眼中迷离的水汽迅速凝结成冰,怒火和委屈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萧长衍!你把我沈青禾当什么人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未经我允许就紧紧抱着不放,清醒过来就把我一把推开,说只是一时冲动?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衍急切地辩解,眼神痛苦不堪。
“是你不管不顾把我拉进你怀里,是你不管不顾地吻了我!现在你一句‘不作数’、‘一时冲动’,就想抹杀一切?就想把我推开?萧长衍,你问问你自己的心,那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吗?!”
沈青禾打断他,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一步步逼近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他所有的伪装: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你害怕了!你害怕你的仇家,你害怕连累我们。”
“所以你宁愿当个懦夫,宁愿用最伤人的方式把我推开,也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不敢和我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雨?!”
“我不是懦夫!我只是……我只是不能拿你和安安的命去赌!我输不起!”萧衍被她的话刺痛,低吼出声,眼中血丝密布。
“所以你就替我做决定?你以为推开我,让我带着安安‘安全’地离开,就是对我们最好的保护?萧长衍,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问过我的意愿吗?你问过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风险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沈青禾就是个只能躲在男人羽翼下、经不起一点风浪的菟丝花?!”
沈青禾冷笑,眼中是深深的失望和受伤。
她的质问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萧衍心上。
他看着她因愤怒和委屈而更加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看着她唇上被自己肆虐过的嫣红。
刚才拥吻时那刻骨铭心的悸动和满足感再次汹涌袭来,与此刻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激烈地撕扯着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得死死的。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他有多珍视她和安安,这份珍视让他恐惧失去,恐惧得宁愿亲手斩断这刚刚萌芽的情丝。
可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受伤和失望,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青禾……我……”他痛苦地低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挣扎。
“你什么你!你走!现在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的去留,不用你操心!我和安安是死是活,也与你无关!”
沈青禾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哽咽。
她冰冷的逐客令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萧衍的心脏。
他看着她倔强而脆弱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如刀绞。
他想上前,想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想告诉她他有多后悔刚才的混账话……可理智那冰冷的锁链再次将他牢牢捆住。
他不能!他不能心软!一时的贪恋,换来的可能是永恒的悔恨!
最终,萧衍深深地、痛苦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小屋,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只留下“砰”的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屋子里久久回荡。
沈青禾听着那远去的、踉跄的脚步声,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
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缝纫机,终于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低低地逸了出来。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唇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又咸又涩。
委屈,愤怒,失望,还有……那被他点燃又被无情浇灭的心动与痛楚,像无数只利爪,撕扯着她的心。
摇篮里,安安似乎被刚才的动静和母亲压抑的哭声惊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发出小猫似的哼唧。
那沉重的关门声,像一记闷锤,不仅隔绝了萧衍仓惶逃离的身影,也彻底砸碎了沈青禾强撑的最后一丝体面。
冰冷的门板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也隔绝了她心头刚刚燃起又被无情掐灭的火苗。
“胆小鬼……懦夫……”她齿缝间溢出的字眼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刻骨的恨意,是对萧衍的控诉,更是对自己轻易交付信任的愤怒。
沈青禾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泪水的咸涩和冰冷的空气。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将哭得小脸通红的安安紧紧抱入怀中。
“不哭,不哭……安安乖……妈妈在,妈妈在……”
她将脸贴在女儿柔软温热的小脸上,感受着那鲜活的生命力,仿佛汲取着力量。
那个吻的温度早已消散,只留下冰冷的痛感,和更深的屈辱。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带着灼人的热度,在她心中熊熊燃起:
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尤其是那个只会带来伤害和抛弃的男人。她必须靠自己,为安安,撑起一片天。
第54章 有人想要鱼目混珠
萧衍走后,沈青禾一夜没睡。
她看着熟睡中的安安,一个人坐在缝纫机前想了很多。
也许她内心深处枯竭的那片角落,因为萧衍激起了新的波澜,但是萧衍今天的举动着实伤到了她。
她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矫形。
纠结了很久,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去想了。把自己的日子活好再说。
咔哒,咔哒,咔哒……还是这个声音让她心安。
她要让忙碌冲淡她心中的悸动。
她沈青禾,离了谁,都能活,而且,要活得更好!现在你对我置之不理,以后要就你高攀不起。
她倔强的摸了一把眼泪,从现在开始她要的不再仅仅是糊口。要活出个人样来。
说干就干,她拿出了压箱底的钱,咬牙买进了镇上品质最好、最细软的棉布,颜色选得也都是清爽干净的。
每一处针脚,都会细密均匀,如同尺子量过;每一个接缝,都反复熨烫平整,绝不允许一丝线头外露;连系带上的小按扣,都精心挑选圆润光滑的,绝不会硌着婴儿娇嫩的肌肤。
她做的,是能贴着孩子皮肤安然入睡的衣裳。她要靠自己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靠着公社和谁的怜悯捡几个订单勉强糊口。
现在国家也开放了政策,鼓励大伙下海经商。
她要捞着第一桶金。
心血浇灌下,她的婴儿服和小包被渐渐在镇上的女人圈子里有了名气。
“沈记”虽小,那份用心却看得见、摸得着。
带孩子的妇人、刚添丁的奶奶们,口口相传,小小的摊位前竟也时常围拢起三三两两的人。
然而,这小小的红火,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引来了窥伺的眼睛。
斜对街的夏春兰家,门脸比沈青禾的小屋阔气不少,原本做些杂七杂八的粗布活计。
眼瞅着沈青禾摊前的人气,夏春兰三角眼一眯,心思活络开了。
没几日,她家铺子门口也挂出了幌子:“李氏婴童坊,柔软舒适,物美价廉!”
价格,确实低廉,几乎是沈青禾要价的一半。
起初,沈青禾并未在意。
各做各的生意罢了。直到一个相熟的妇人抱着孩子路过她的摊位,欲言又止,最终凑近了低声道:
“青禾妹子,你可得留神。春兰嫂子那摊子上,话可不太好听呢。”
沈青禾心微微一沉。
忽然,人群外围一阵骚动,几个妇人簇拥着夏春兰气势汹汹地挤了进来。
“沈青禾!你给我出来说清楚!”为首的一个胖妇人,叉着腰,嗓门洪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青禾脸上。
“我家小宝穿了你的包被,浑身起红疹子,哭闹了一宿!你这黑心肝的,用的什么烂布害人?!”
她手里,赫然抓着一件揉得皱巴巴的婴儿包被,布料粗糙,针脚歪斜——这分明是夏春兰摊上最便宜的那种货色!
沈青禾一眼就认出那不是自己的东西。
她心头火起,刚要开口,夏春兰已经挤到前面,假惺惺地劝道:
“哎呀张嫂子,消消气消消气!青禾妹子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许是…许是布料没选好,洗得不干净?赔个礼道个歉,以后注意就是了。”
她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句句坐实了沈青禾“用料有问题”的罪名!
围观的人瞬间炸开了锅,指指点点,怀疑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向沈青禾。
那胖妇人得了支持,更加不依不饶,挥舞着那件劣质包被,几乎要戳到沈青禾鼻尖:
“道歉?我孩子遭的罪白遭了?赔钱!你这害人的摊子趁早给我关了!”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沈青禾抱着安安的手臂收紧,脸色发白,指尖掐进掌心。
愤怒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她正要不顾一切地反击——
“唔……”怀里一直安静看着的安安,忽然扭动了一下小身子。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胖妇人手里挥舞的那件颜色刺眼、散发着劣质染料气味的包被,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粉嫩的小嘴不高兴地嘟着。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指着那件包被,小脸皱成一团,用一种被难闻气味熏到的、极其嫌弃又清晰的心声喊道:
【臭臭!坏坏!】
【妈妈的好!香香!】
她看着安安天真无邪却充满力量的小脸,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勇气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愤怒和委屈。
时机到了!
她不再看那脸色铁青的胖妇人和夏春兰,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疑、好奇、开始动摇的面孔,猛地弯腰,从摊位上拿起一件自己做的同款婴儿上衣。
又一把夺过胖妇人手里那件劣质的包被——动作快得对方来不及反应。
“大家自己看,好货不怕比,是不是我沈记的货,一看便知!”沈青禾的声音斩钉截铁。
她一手举起自家那件月白色的小上衣,一手高高扬起那件颜色刺眼的劣质包被。
“嗤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她竟用尽力气,当众将两件东西从中间狠狠撕开!
棉絮,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沈青禾撕开的那件自家小上衣里,涌出的棉絮细白、蓬松、柔软,在阳光下泛着干净柔和的光泽,像一小团初春的新雪。
而被撕开的劣质包被里,露出的棉絮却是黑黄、板结、一绺一绺地黏连在一起,夹杂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杂质和细小的梗节,散发出一股陈腐发霉的、混合着劣质染料的刺鼻气味。
这哪里是做婴儿用品的料?分明是不知道从哪个废料堆里扒拉出来的下脚料!
“哗——!”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愤怒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集市。
“我的老天爷!这怎么能给孩子用?!”
“丧良心啊!这棉絮比我家灶膛里的灰还脏!”
“这穿上不起疹子才怪!”
“看看人家沈记的料子!这才叫好东西!雪白雪白的!”
“就是!人家沈娘子卖得贵点怎么了?这料子、这针脚,值这个价!给孩子用的东西,能贪便宜吗?”
第55章 姐妹同心开作坊
沈青禾那当众撕开的两片布,如同两面旗帜,一面是“沈记”的雪白良心,另一面是夏春兰那摊子难以洗刷的污黑。
夏春兰那原本挂着“夏氏婴童坊”的铺面,如今门可罗雀,冷清得连苍蝇都懒得落脚。
偶尔有不明就里的外乡人走近,立刻会被本地的妇人拉住,压低了声音,将那日棉絮翻飞、优劣立判的情景再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遍,末了还要啐上一口:“丧良心的东西,可不敢买她家!”
而沈青禾那个简陋的小摊,却成了整个集市最漩涡中心。
每日天不亮,就有抱着孩子的妇人、等着抱孙子的婆婆,甚至一些精明的货郎早早地围拢过来。
小小的摊位上,那些月白、浅粉、嫩黄,针脚细密如画、布料柔软似云的婴儿服和小包被,成了众人争抢的对象。
“沈娘子,给我留两套!男娃女娃的都要!”
“青禾妹子,我家媳妇下月就生了,这包被我先定下,钱不是问题!”
“哎哟,别挤别挤,我先来的!沈娘子,这件我要了!”
喧闹声几乎要将小小的摊位掀翻。
订单不再是写在零散纸条上的零星几张,而是厚厚一沓,压在沈青禾那台老旧的缝纫机旁,沉甸甸地提醒着她一个残酷的现实——就算她不吃不喝,
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这台缝纫机日夜不停地“咔哒咔哒”,也绝无可能赶出这如雪片般飞来的活计。
人潮散去后的傍晚,安安已经在小床上熟睡,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沈青禾疲惫地坐在缝纫机前,腰背酸痛得几乎直不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望着堆积如山的布料和那仿佛永远钉不完的订单,发了愁。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必须得找几个帮手才行,就趁现在国家政策开了口子,赶上了好时候,拼了!
说干就干。
她先是找上了村里的老支书。
“支书,我想租用村西头那个堆放破农具的旧仓库,现在国家政策允许了,我想带着村里的姐妹一起干!仓库闲着也是闲着,租给我,我按月交钱,绝不拖欠!”
老支书抬起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却眼神坚定的寡妇,想起集市上沸沸扬扬的传言,终于缓缓点头:
“好!好孩子!你这孩子有魄力,你有这个想法是好事!仓库给你用,租金等你赚了钱再说。”
老支书把沉甸甸地的仓库钥匙教导沈青禾手上的时候,沈青禾心中激动不已。
下一步要解决的最紧要的那就是干活的工具——缝纫机了。
沈青禾为了能再弄几个缝纫机,真是绞尽了脑汁。沈青禾几乎跑遍了整个县城和邻近几个镇的旧货市场,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五台二手“蝴蝶牌”和“蜜蜂牌”缝纫机搬回仓库。
成了!她的“青禾服装加工组”,就在这混杂着尘土味、机油味和崭新布料气息的空气里,正式扎下了根!
招工的消息,沈青禾没有敲锣打鼓,却悄无声息地传遍了整个村子。
最先找上门的是周巧妹。
她几乎是趁着天蒙蒙亮,婆婆还没起床的空当,像做贼一样溜出来的。
站在空旷还有些阴冷的仓库门口,她搓着冻得通红、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青禾姐……我、我针线活还成,在家也常缝补……你看……我能行不?”
她抬起头,眼里全是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深藏的自卑。
沈青禾放下手里刚挂起的“青禾服装加工组”木牌,走过去,一把拉住周巧妹冰凉粗糙的手:
“巧妹,你能来太好了!行,怎么不行?咱姐妹一起干!”
那手心的温暖和斩钉截铁的语气,瞬间融化了周巧妹眼底的不安。
接着是李秀云。
她性子泼辣些,却也掩不住激动,拍着胸脯:
“青禾妹子,算我一个!在家受那老婆子的腌臜气,不如跟你出来挣干净钱!我手脚麻利着呢!”
还有沉默寡言的赵小菊,丈夫前年修水库砸伤了腰,瘫在床上,家里全靠她撑着。
她没多话,只是看着沈青禾,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坚韧。
沈青禾看着眼前这六张或年轻或憔悴、却都燃烧着渴望改变火焰的脸庞,胸中激荡。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
“姐妹们,咱们的‘青禾服装加工组’,今天就算立起来了!规矩很简单:计件算钱!做一件合格的衣裳,拿一件的钱!做得好、做得快,月底还有奖金!”
“布料、针线、样子,我来供,我来教!但有一点——”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扫过每一张脸:
“交到我手里的活儿,针脚必须细密匀称,线头必须剪得干干净净!咱们做的,是贴娃娃嫩皮嫩肉的东西!良心活,马虎不得!谁砸了‘沈记’的招牌,就是砸了咱们所有姐妹的饭碗!”
“放心,青禾姐!”
“我们懂!”
“肯定好好干!”
短暂的寂静后,回应声此起彼伏,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仓库被彻底清扫,几盏大功率灯泡拉了起来,照得亮堂堂的。
几张旧课桌拼成了裁剪案板,五台缝纫机加上沈青禾自己那台老伙计,分成两排。
沈青禾成了最忙碌的人。她既是“厂长”,又是师傅、质检员、采购员。
白天,她手把手地教姐妹们如何更高效地裁剪、如何走直线、如何打卷边、如何钉上那圆润光滑的按扣。
她示范的动作精准、麻利,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里,下针要稳,线才直。”
“包边布条要拉匀,不能松也不能紧。”
“按扣位置要准,按下去要听见‘咔哒’一声脆响才算牢。”
第一个月结算工钱那天,仓库里的气氛紧张又期待。
沈青禾拿着一个旧账本,按着计件数,将卷好的毛票和钢镚一份份交到姐妹们手中。
“巧妹,六块三毛二!”
“秀云,七块八毛五!”
“小菊,五块九毛七……”
念到名字的人走上前,接过那卷带着体温的钱,手都是抖的。
第56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出来工作的女人太难了
当念到“小菊,五块九毛七……”时,沈青禾的声音格外温和了些。
赵小菊低着头,一步一步挪上前。
她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骨节粗大、皮肤皲裂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卷钱。
那几张卷得紧紧的毛票和几个冰冷的钢镚,在她粗糙的掌心里显得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发出惊呼或露出笑容,只是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钱,仿佛要把它看穿。
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把那即将掉落的温热硬生生憋了回去。
然后,她紧紧地把钱攥在手心,用力按在了胸口,好像那不是钱,而是一块能堵住喉咙里所有酸楚和委屈的石头。
她抬起头,看向沈青禾,嘴唇嗫嚅着,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用力地、深深地点了下头。
那眼神里的孤注一掷,此刻仿佛被点燃了一簇小小的、坚韧的火苗。
“青禾姐……”周巧妹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她双手捧着那六块三毛二,崭新的毛票边缘几乎被她揉皱。
她看看钱,又看看沈青禾,再看看身边同样激动不已的姐妹们,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我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她在家缝缝补补、累死累活,所有的产出都归了婆婆,何曾有过一分钱真正属于自己?此刻手中实实在在的钱币,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尊严和自由。
姐妹几个高高兴兴拿着自己的第一份工资回家去了。可是第二天从来不迟到的周巧妹足足晚了四十分钟才到。
沈青禾看在周巧妹是第一次迟到的份上,没有说什么。
可是她发现周巧妹越来越不对劲了,上工的时候,常常心不在焉的,已经做坏了好几次了。
沈青禾想着给周巧妹留些脸面,就没有在上工的时候问她,等到下班以后,沈青禾打算去周巧妹家里问问,看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
结果,人刚走到周巧妹家的胡同口,就听到婆媳的争吵声,语气说是婆媳的争吵声,还不如说是周巧妹婆婆的咒骂声。
因为,沈青禾听到的只有老太太恶毒的咒骂和周巧妹簌簌的哭泣声。
听得沈青禾的脸色越来越沉。
站在胡同口的沈青禾,回想着这几天周巧妹交上来那几件带着明显瑕疵、几乎无法补救的衣服,还有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灰败、如同惊弓之鸟的神色,沈青禾知道,不能再等了。
沈青禾推开院门,故意大声的咳嗽了几声。
只见周巧妹的婆婆,李氏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立马切换成笑脸迎了上来。
“呀,青禾厂长!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了做。”说完还不忘在周巧妹身上拧了一把,“还不给你们领导倒水。”
周巧妹抽抽搭搭的转身进屋去给沈青禾倒水去了。
沈青禾看着二人,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这是咋啦?老远就听见你们婆媳的吵闹声。”
“没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青禾厂长,你那还缺不缺人?我这老骨头能干不?”李氏看着沈青禾两眼透着贪婪。
沈青禾也搭李氏的话茬,直接就说:“最近周巧妹上工心不在焉的,好像心事重重的,我特意来看看,不然总出错,耽误工期不说,也糟蹋了不少原料,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得扣钱了。”
李氏一听还要扣钱,立马原形毕露了,扯着个破锣嗓子:“沈青禾,别喊你一句厂长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别跟我们搞资本家那套,还扣钱?这周巧妹天天不着家,钱都没拿回几个,我还不想让她去干呢。”
这个时候,周巧妹从屋里出来,连忙给沈青禾道歉:“青禾厂长,对不住,我婆婆她不懂,您别跟她一样的,我明天一定注意不在出错。”
周巧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啪”的一声,李氏粗糙的大手在周巧妹的脸上留下了通红的手印。
“放你娘的屁。什么叫我不懂。一个破寡妇牛什么牛?我家巧妹就是被你给带坏的。”
李氏恶毒的话语刺得沈青禾怒火中烧。
“不是,有事说事,有你这么说话的......”沈青禾好久没发癫了,这次被李氏刺激到了,正要发作,就被周巧妹来推带拽的给拉出了院门。
“青禾厂长,对不起!明天我再跟您解释,您先走......”沈青禾看着一脸为难的周巧妹思虑再三,才勉强离开了。
不然搁她沈青禾的脾气定饶不了这个李氏。
第二天周巧妹没有迟到,早早就来上工。就在中午大家回家吃饭的间隙。
沈青禾轻轻拍了拍周巧妹低垂的肩膀,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巧妹,留一下。”
她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同样担忧地看着周巧妹的姐妹,包括沉默的赵小菊,“你们先回吧。”
作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归巢鸟雀的啁啾和远处隐隐的犬吠。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穿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也将周巧妹单薄的身影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黄里。
她垂着头,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把那粗糙的布料揉碎。
“巧妹,”沈青禾搬了张矮凳坐到她对面,声音放得极轻。
“看着我。”她伸出手,想去碰触周巧妹那微微颤抖的手臂。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的瞬间,周巧妹像是被烫到般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把手臂藏到身后。
沈青禾的手更快,带着不容抗拒的温和力道,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小心地、不容她躲闪地,将她的袖管往上推了一小截。
第57章 替周巧妹出头,找恶婆婆算账
小臂内侧,皮肤薄而苍白,上面赫然交错着几道新鲜的、深紫色的掐痕,边缘肿胀凸起,如同丑陋的蜈蚣爬行。
更深的地方,隐隐透出陈旧的青黄色淤血,层层叠叠,无声诉说着经年累月的折磨。
新伤压着旧伤,狰狞地盘踞在这片瘦弱的肌肤上。
作坊里死寂一片。
周巧妹猛地抽回手,慌乱地想把袖子往下拽,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再也关不住,从紧咬的牙关里丝丝缕缕地漏出。
“她打的?”沈青禾的声音很轻。
周巧妹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沉默,就是最绝望的答案。
就在这时,沈青禾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带着点机械音的童声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扫描仪般的精准感:
【叮!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崽崽检测到高能量恶意源!正在进行深度环境扫描……】
【扫描完毕!目标锁定:李氏(周巧妹婆婆)。行为模式分析:极端控制欲,物质掠夺型人格。】
【物理扫描结果:目标人物李氏床铺下方,距离地面约一尺三寸处,木板夹层内发现异常!初步判定为……叠放整齐的纸钞及金属硬币!能量反应与周巧妹近期工资特征高度吻合!】
【结论:她床板底下藏了钱!很大概率就是周巧妹被克扣的工钱!】
崽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发现关键证据的兴奋。
自从崽崽出生以后,系统已经很久没有被激活了,这足以说明这个李氏真的很坏。
沈青禾猛地站起身,矮凳在她身后“哐当”一声翻倒。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巧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巧妹,看着我!”
周巧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语气惊得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满是茫然和恐惧。
沈青禾直视着她红肿的双眼,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问:
“你婆婆,是不是拿了你的工钱?一分不少地,全拿走了?还打你,就因为你没把工钱主动全部‘上交’?”
周巧妹的瞳孔骤然放大,震惊得连哭泣都忘记了。
她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青禾,仿佛她是从天而降的神祇,洞悉了她所有不堪的秘密。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看穿的、奇异的释然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她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痛哭出来,整个人几乎瘫软下去:
“青禾姐!你……你怎么知道?是!就是!那六块三毛二……我刚拿到手,还没焐热乎……回家就被她翻出来抢走了!一分都没给我留啊!”
“她说……说我在外面野了心,说这钱就该是她的养老钱……我不给,她就……就掐我,打我……还说不让我再来上工了,说我没用,钱都挣不回几个……”
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控诉着,积压的屈辱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
“好!好得很!”沈青禾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凛冽的煞气。
她弯腰,一把将几乎虚脱的周巧妹从地上拽起来,动作强硬却带着支撑的力量。
“走!现在就去你家!我倒要看看,这老虔婆的床板底下,藏了多少‘养老钱’!”
“青禾姐!不行啊!不能去!她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街坊邻居都向着她,我……”周巧妹惊恐地抓住沈青禾的手臂,像抓着救命稻草,又像要阻止一场灾难。
“打死你?”沈青禾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巧妹,你记住!从今天起,你是我沈青禾罩着的人!这钱是你用一针一线、熬红了眼睛挣来的!谁他妈也别想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她敢动你一根指头试试?我沈青禾疯起来,自己都怕!”
周巧妹看着沈青禾眼中燃烧的、近乎狂热的决心,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任何女人身上见过的强悍光芒。
沈青禾二话不说,抱上安安,拉起周巧妹就往外走。
当沈青禾再次推开周巧妹家那扇院门时,正好撞见李氏在背后编排她和周巧妹。
只见那李氏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唾沫星子横飞,正对着几个趴在院墙墙头上的邻居,绘声绘色的控诉着“不孝儿媳”和“黑心厂主”的“罪行”。
“……你们帮我评评理!我家巧妹才去那破作坊几天?心就野了!以前多听话的儿媳啊,现在可好。”
“挣点钱不交家里,还学会顶嘴了!都是那姓沈的寡妇给教唆的!我呸!……”
沈青禾拉着周巧妹,径直穿过那几个窃窃私语的邻居,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像冰锥,瞬间钉在李氏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老脸上。
李氏一看是沈青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脸的痛心疾首,委屈巴巴的哭喊:
“大伙都来瞧瞧,来瞧瞧!这人都打上门来了,追家里来欺负我个老太婆。周巧妹!你这吃里扒外的贱蹄子!丧良心的……”
说着话就上手开始拉扯周巧妹。
周巧妹的爷们被下放到东北去了,这个婆婆常是除了名的难伺候,邻里邻居的都知道。
但是毕竟也是家庭内部的事,沈青禾一个外人上门来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加上被李氏这么一闹,周围的邻居们都开始对沈青禾指指点点。
沈青禾猛地一声,“都闭嘴!”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噪音。
李氏被沈青禾这一嗓子震慑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还想在我家撒野不成?街坊们可都看着呢!”
“撒野?我是来替我的工人,讨回她应得的血汗钱!顺便看看,是谁把她打得一身伤!”说着拉起周巧妹的衣袖,把伤痕晾给大伙看。
“你……你少胡说八道!少在这挑拨离间,她哪来的一身伤?没准就是你打的?在你那上工,对就是你打的。”
李氏眼神闪烁,声音却拔得更高,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周巧妹身上的这些旧伤没有一年也有半载,她才去我那上工几天,是不是你打的?”沈青禾猛地抬手,直直指向李氏身后那间昏暗的正房。
“周巧妹的血汗钱就在你那宝贝床板底下藏着呢!六块三毛二,一分不少吧?崭新的毛票子,卷得整整齐齐,还带着我家作坊的油墨味儿!”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李氏头上!
第58章 主动出击,寻求新生活
她拉着还在发懵的周巧妹,大步流星地闯进了李氏那间弥漫着陈旧樟脑味和老人体味的卧房。
房间里光线昏暗,陈设简陋,一张挂着洗得发白蚊帐的老式木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沈青禾目标明确,毫不迟疑。
她松开周巧妹,走到床边,在李氏撕心裂肺的“天杀的!强盗啊!不许动我的东西!”的尖叫声中,双手抓住沉甸甸的床板边缘,猛地发力!
“嘿——!”
随着一声闷响和木头摩擦的刺耳声音,沉重的床板竟被她生生掀起一角!
昏暗的光线下,床板与下方支撑的横梁之间,赫然露出一个扁平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啊——!我的钱!那是我的棺材本!”李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想要抢夺。
沈青禾动作更快,手一抄就将那油纸包稳稳地抓在手里。
她看也不看状若疯癫的李氏,转身,当着所有涌到门口、目瞪口呆的邻居的面,将那油纸包塞进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的周巧妹手中。
“巧妹,拿好!数数!看看是不是你的六块三毛二!”沈青禾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巧妹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包裹。
在沈青禾坚定的目光下,她哆嗦着打开油纸。里面,卷得整整齐齐的崭新毛票,以及那几个冰冷的、沉甸甸的钢镚,赫然在目!正是她昨天领到的第一份工钱!一分不少!
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失语,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委屈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撑腰的力量感!
“看清楚了吗?各位街坊邻居?”沈青禾环视一圈,声音冰冷。
“克扣儿媳血汗钱,藏匿私吞,还动手殴打!这算不算恶婆婆?该不该讨个公道?!”
邻居们看着周巧妹手臂上刺目的伤痕,再看看她手里失而复得的钱,又看看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撒泼打滚、嘴里不干不净咒骂着的李氏,眼神里的鄙夷和厌恶已经毫不掩饰。
窃窃私语变成了明确的指责。
“太不像话了!巧妹多老实的孩子!”
“就是,自己挣的钱凭啥不能拿?”
“还打人?下手这么狠……”
李氏彻底没了刚才的气焰,只剩下绝望的嚎哭和咒骂,但她的咒骂在铁一般的事实和众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沈青禾不再理会她,转头对周巧妹,语气不容商量:
“钱收好!以后你的工钱,自己拿着!谁敢再抢,直接告诉我!至于你……”
她冰冷的目光扫向地上的李氏,“再敢动周巧妹一根头发丝,再敢阻拦她上工,我就去派出所告你虐待妇女!告你抢夺他人财物!到时候是吃牢饭还是游街,你自己掂量!”
“沈青禾!你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破鞋寡妇!你不得好死!你……”
李氏被彻底激怒,口不择言地辱骂。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李氏那张刻薄的老脸上!
直接将她剩下的话打回了肚子里,也打得她眼冒金星,彻底懵了。
动手的不是沈青禾,竟是周巧妹!
她打完这一巴掌,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自己发麻的手掌,又看看捂着脸难以置信瞪着她的李氏,胸脯剧烈起伏着,但眼中长久以来的怯懦和恐惧,竟被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所取代!
“你……你敢打我?!”李氏尖声嘶叫。
周巧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却异常清晰:
“打你又怎样?这巴掌,是还你这些年骂我的!以后,我的工钱,我做主!我的路,我自己走!”
她说完,紧紧攥着那卷钱,像是攥着自己的命和尊严,挺直了脊背,看向沈青禾。
沈青禾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点点头,拉起周巧妹的手:
“走!回厂子!开工去。以后按时上工,发了工钱自己收好,照顾好孩子和家里,没人再敢欺负你!”
说完沈青禾把头凑到周巧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李氏再敢欺负你,就不给她饭吃。”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在邻居们复杂的目光中,在李氏绝望的哭嚎咒骂声里,沈青禾带着挺直了腰杆的周巧妹,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小院。
周巧妹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眼神里重新有了光亮,手上的活计也恢复了往日的利落。
接下来的日子,李氏好像消停了许多,看周巧妹的状态就知道。
沈青禾的“青禾制衣坊”订单越来越多,沈青禾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就像个精力充沛的陀螺。
可到了晚上,安安睡去,她却总是睡不着。
她一个人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脑海中总是出现那个高大的身影——萧衍。
自从上次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
她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想,萧衍到底怎么想的,对她为什么是忽冷忽热的。
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想靠近又强行克制的样子,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傍晚收工的时候在房门口“偶遇”,他递过来一包奶粉,就在她伸手去接的时候,二人手指轻触,那瞬间细微的电流感和他迅速泛红的耳根,始终在沈青禾的脑中挥之不去。
“怂包!”沈青禾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对着空荡荡的墙壁无声地骂了一句。
心里却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砰砰直跳。
不行,这种滋味太难受了,她沈青禾什么时候成了被动等待的性子了?
他萧衍是怂包,她沈青禾可不是。
一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她这颠婆,疯女人哪管那么多,自己的幸福就得自己主动争取。
最起码得弄清楚萧衍是怎么想的。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眼睛亮得惊人。
【崽崽!安安!】她在意识种轻唤。
【娘亲!怎么还不睡?】安安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带着点刚被唤醒的软糯。
【萧衍那家伙,现在在干嘛?睡死了没?】沈青禾一边问,一边已经摸索着穿鞋下床。
【娘亲,萧衍叔叔还没睡,他在炕上翻来覆去,心跳的很快。】
第59章 表白
沈青禾轻手轻脚来到萧衍门外。萧衍的窗户关着,里面一片漆黑。
她屏住呼吸,凑近那糊着旧报纸的窗棂缝隙,侧耳倾听。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极其轻微、却明显不规律的呼吸声传来,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隐忍的克制。
萧衍果然没睡!他穿着单薄的汗衫和长裤,背对着窗户的方向,坐在床边,身形在昏暗中显得有些紧绷。
他似乎听到了那细微的响动,肩膀猛地一僵,霍然转身!
四目,在朦胧的月光与深沉的黑暗交界处,猝然相对!
萧衍的瞳孔在看清那个趴在窗台上的身影时,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他眼中剧烈翻滚,最终化为一声压得极低、却带着惊涛骇浪般的低吼:
“沈青禾?!”他几乎是弹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推开窗户,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拉她,又怕动作太大惊动旁人,手臂僵在半空,脸上写满了后怕和焦急。
沈青禾却笑了。“怕什么?我萧同志夜不能寐,好心过来看看。怎么,不欢迎?”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皂角和阳光的味道,随着夜风强势地侵入萧衍的感官。
月光勾勒着她仰起的下颌线条,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带着一种他无法招架的、灼热的坦率。
萧衍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又瞬间凝固。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想后退,脚下却像生了根。
“胡闹!这……这像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知道什么?”沈青禾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仰视着他,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一种慵懒又危险的挑衅。
“知道萧同志明明心里惦记着,却连白天说句话都要绕三圈?知道你这屋子,我想来就来了?”
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汗衫,那触感却像带着电流。
萧衍浑身剧震!被她指尖触碰的地方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铮”地一声,彻底崩断!
一股压抑了太久、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猛地伸手,不再是犹豫,不再是克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一把扣住了沈青禾那只作乱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沈青禾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惊呼声尚未出口,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带向他怀里!
天旋地转!
萧衍的另一只手已经铁箍般牢牢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狠狠按向自己!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空隙。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心脏如同失控的战鼓,疯狂地擂动着,隔着薄薄的衣料,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沈青禾!”他低吼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你自找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低下头,带着席卷一切的狂猛气势,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不再是上次那浅尝辄止的试探,不再是意外触碰的慌乱。
这一次,是攻城略地,是肆无忌惮的索取!
他的唇滚烫而有力,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力道,碾压过她的柔软。
干燥的唇瓣在瞬间的摩擦后变得湿润而炽热。
他毫不客气地撬开她的齿关,沈青禾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一片。
预想中的得意和掌控感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般的侵袭碾得粉碎!
她被动地承受着,腰被他钢铁般的手臂死死禁锢着,手腕还被他牢牢攥住,动弹不得。
唇齿间是他霸道的气息,攻城略地,毫不留情,掠夺着她的呼吸,也掠夺着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窒息感伴随着一种灭顶的眩晕席卷而来。
她下意识地想挣扎,想推开这过于强悍的桎梏,可身体却背叛了意志,在他强势的禁锢和灼热的吻中,竟生出一丝软化的迹象。
最初的震惊和那一丝软化,在萧衍近乎粗暴的攻城略地下,迅速被一股强烈的、不甘被完全掌控的反抗欲所取代。
她猛地偏开头,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一点他唇舌的禁锢,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胸口剧烈起伏。
“萧衍!你……”她喘息着,声音因缺氧和激荡而破碎。
萧衍的吻骤然落空,落在她滚烫的脸颊上。
他身体一僵,眼中翻腾的狂潮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被更深沉的暗色覆盖。
他并没有松开钳制,反而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
他似乎在极力平复自己同样失控的气息,那擂鼓般的心跳声依旧清晰地震撼着她的耳膜。
就在这压抑的喘息中,沈青禾却突然抬起了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带着挑衅去点他,而是用力捧住了他埋在她颈间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
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同样布满激烈情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萧衍,你听着!我不是来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我沈青禾,就是喜欢你!”
“白天绕三圈?我嫌不够痛快!我就是想你了,想得晚上睡不着,想看看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这窗户,我就是想爬就爬了!这心思,我也憋不住了!”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道,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萧衍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她不再叫他“萧同志”,而是直接喊出了那个烙在她心上的名字。
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灼人的、毫无保留的坦率——那是赤诚的、滚烫的、属于沈青禾的爱意,直直地呈现在他面前,不容他闪躲,不容他逃避。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衍所有的动作都僵住,扣着她手腕和腰肢的力道无意识地松懈了些许。
他瞳孔深处剧烈地震荡着,震惊、难以置信、汹涌的狂喜,还有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在瞬间席卷了他,让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他死死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大胆妄为、却又光芒万丈的女人。
那句“我就是喜欢你”,像惊雷,炸响在他苦苦筑起的心防之上。
沈青禾没有移开目光,她甚至微微踮起了脚尖,更近地迎向他惊愕的视线,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更深地刻印进去:
“怎么?吓傻了?我沈青禾的心意,就搁这儿了!萧衍,你接,还是不接?”
第60章 燎原
夜风似乎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告白定住了。
萧衍只觉得耳中嗡鸣不止,眼前是沈青禾那张决绝又无畏的脸,眼底燃烧着能将人焚毁的火焰,直直烫进他心底最深的角落。
“你……”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粗粝得如同砂纸摩擦,扣着她腰肢的手掌无意识地又收紧几分,指节泛白。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作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他窒息的悸动。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确认这惊雷般话语的真实性。
沈青禾没有半分退缩,迎着他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目光,甚至更近地踮起了脚尖。
“我接。”萧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沉重与坚定。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他感觉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心弦,倏然断裂,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却又无比踏实的释放感。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衍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带着她灼人的心意,闯了进来,强硬地占据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是掠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确认,再次吻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是狂风骤雨,而是压抑了太久后的深沉与温柔,辗转吮吸。
沈青禾紧绷的身体终于在他怀里彻底软化下来,闭上眼,回应着他,之前的倔强与挑衅化作唇齿间缠绵的暖流。
许久,他才微微喘息着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
黑暗中,他柔情似水:“青禾……这条路,布满刀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呼唤她的名字,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我清楚。萧衍,我不是一时冲动。从决定来找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你要翻案,你要走的路,我跟你一起走。”
沈青禾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斩钉截铁。
萧衍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身影,深深的感受到,这不是依附,而是并肩。
“我有沈记,收入不少且稳定。你需要经费,需要打点,需要安顿人手……这些钱,我来想办法。”
萧衍瞳孔微缩,心中掀起巨浪。
资金,正是他目前最匮乏、也最容易被敌人卡住的命脉!
沈青禾的提议,无异于雪中送炭,她竟已想得如此深远!
“还有,我借着进货的名头,省城、县城、甚至……以后有机会去京城、沪市,都能走遍了。”
“南来北往的货物流动,本身就是最好的掩护。三教九流,我都能接触。有些话,有些消息,你的目标太大,不方便打听的,我去。”
情报!萧衍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看着她冷静分析的模样,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闯入他生命的女人,拥有的不仅是无畏的爱,更有足以与他并肩作战的头脑和胆魄。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和自豪感在他胸中汹涌。
他猛地将沈青禾重新紧紧搂入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和沉重,却又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青禾……你给我的……太多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从今往后,我萧衍这条命,一半为翻案,一半,就是你和安安的!只要我一息尚存,刀山火海,也必护你们母子周全!”
这不是缠绵的情话,而是战士的盟誓。
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用力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打湿了他单薄的汗衫,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尘埃落定般的安心与力量。
她知道,她赌赢了。这个男人,值得她押上一切,包括她和孩子的未来。
“好。我们……一起。”她在他怀中闷闷地应道,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良久,激烈的心跳和汹涌的情绪才稍稍平复。萧衍缓缓松开她,但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仿佛怕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
就在沈青禾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两人目光胶着,无声传递着力量与温暖时——
【嘀!检测到高能恶意!】
【目标:沈青禾(宿主绑定监护人)】
【恶意类型:人格污蔑、社会性抹杀】
【关键词:偷人、破鞋、作风不正】
【来源:近源传播(村内扩散中)】
【危险等级:A(可导致宿主生存环境急剧恶化)】
【触发紧急提示:任务“守护安安的港湾”遭遇严重威胁!】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毫无征兆地、极其清晰地直接在沈青禾的脑海中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诡异,瞬间将她从温馨与坚定中狠狠拽出,投入刺骨的冰窟!
沈青禾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惨白!
她猛地抽回被萧衍握着的手,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瞬间涌上的巨大屈辱而剧烈收缩!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偷人”……“破鞋”……这些带着浓厚封建恶臭、足以将一个女人彻底打入地狱的污秽字眼,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灵魂上!
是谁?是谁在如此恶毒地散播谣言?在她刚刚找到依靠,刚刚决定为了未来拼尽全力的时候!
萧衍被她剧烈的反应和瞬间惨白的脸色惊得心头一紧。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不是普通的情绪波动,而是一种遭遇了巨大打击和极度危险的本能反应。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扶住她瞬间变得冰凉的肩膀,声音紧绷如弦:“青禾?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青禾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冰冷的机械音还在脑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神经上。
她看着萧衍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刚刚许下的沉重守护誓言。
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在她胸中炸开!不是恐惧,而是被彻底激怒的、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戾!
她刚刚决定与他共赴刀山火海,刚刚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和未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用最下作、最致命的手段,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毁掉她的一切,连带毁掉安安安稳的港湾!
“萧…萧衍…有人…在村里…传……说我是…‘偷人’的…‘破鞋’…”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轰——!
如同平地惊雷在萧衍脑中炸开!
“偷人”?“破鞋”?!
这两个词所代表的恶意和毁灭性力量,在这个年代,足以杀人!足以让沈青禾和安安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不仅仅是污蔑,这是要将她们母子彻底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其用心之险恶,手段之卑劣,远超想象!
第61章 疯批开撕,挂鞋者死(上)
“崽崽!”沈青禾在心底无声地咆哮。
“是谁?!给老娘揪出来!我要撕了他!!”沈青禾强压怒火,在心中呼唤着安安,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这么恶毒,要治她于死地。
【信息不足,无法精确定位。恶意源:近源传播(村内扩散中)。】系统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
“废物!”沈青禾在心底恶狠狠地咒骂一声。
她猛地推开萧衍扶着自己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我得回去!”她转身就走。
“青禾!你先别着急......”萧衍先是被她推的一愣,随即小跑跟在她身后低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他不知道沈青禾冲动起来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不放心,连忙追上去。
沈青禾头也不回,只甩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话,砸碎在夜风里:“管好你自己!天亮前,别让人看见你!”
萧衍被她这句话噎得不知所措,可瞬间又明白了些什么。于是停下了追逐的脚步,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进了屋。
沈青禾匆匆进屋关好门,开了灯。
心里嘀咕着:是谁?李氏?还是其他藏在阴沟里的蛆虫?无论是谁,敢动她和安安,她就要让对方后悔生出来!
炕上,安安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薄被里,睡得正沉,小脸在昏暗的油灯光晕下显得格外安宁。
“安安!醒醒!告诉娘,听到什么了?谁在外面乱嚼舌根?!”
沈青禾扑到炕边,急切地摇晃着儿子的肩膀,动作失了轻重。
安安被这剧烈的摇晃和娘亲脸上从未有过的、近乎狰狞的急迫吓懵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看清娘亲的脸,巨大的惊吓和委屈就化作汹涌的泪水,“哇——”的一声惊天动地地哭起来。
“不哭!安安不哭!告诉娘!”
沈青禾的声音又急又厉,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试图去捂孩子的嘴,却把安安吓得哭得更厉害了。
沈青禾脑子里的系统警报声【危险等级:A!】和孩子的哭嚎疯狂交织、冲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撕碎。
她手忙脚乱地想抱起他,想哄他,可动作僵硬又笨拙,反而让安安哭得更凶,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剧烈地抽噎,几乎要背过气去。
“别哭了!!”沈青禾失控地低吼一声,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狂暴。
她猛地扬起手,却在看到孩子惊惧哭红的小脸时,硬生生僵在半空。
她颓然地放下手,深吸了几口带着土腥味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
她僵硬地将哭得直打嗝的安安重新塞回被子里,胡乱裹紧。
“…睡吧,安安。娘在。”
她背对着炕,坐在冰冷的地上,蜷缩起身体,像一头守着受伤幼崽、随时准备暴起噬人的母狼。
孩子的哭声渐渐低弱下去,只剩下委屈的抽噎。
沈青禾就这么睁着眼,一夜未睡,等待着黎明,等待着敌人亮出獠牙的那一刻。
天初亮。
沈青禾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经过了一夜的折磨,她好想有了对策一般,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匕首,走到门边。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闩的刹那——
一股浓烈的、带着腐朽霉烂气味的恶臭,毫无征兆地钻入鼻腔!
沈青禾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缓缓地、缓缓地拉开了门。
吱呀——
破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外,一片死寂。几个早起的邻居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眼神闪烁,带着窥探、鄙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然而,当沈青禾的目光扫过,他们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了脑袋,关紧了自家的门板。
沈青禾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自家那扇斑驳的木门门板上。
就在门楣正中央,挂着一双鞋。
一双破烂不堪、沾满干涸污泥、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旧布鞋!鞋底几乎磨穿,鞋帮开裂,肮脏的——破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沈青禾盯着那双破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风暴。
她甚至没有立刻去碰它,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件“杰作”。
这诡异的平静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躲在门缝后窥视的眼睛更多了,却连呼吸都屏住了。
突然!
一只骨节分明、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猛地抬起,不是去解那个死结,而是五指如铁钳般狠狠攥住了那双散发着恶臭的破鞋!
用力之大,肮脏的鞋底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刺啦——!”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布帛撕裂声,那双被高高挂起的破鞋,连同系着它的那截肮脏麻绳,被沈青禾用纯粹的蛮力,硬生生地从门楣上撕扯了下来!
粗糙的木刺和断裂的绳头在她掌心瞬间划开几道细长的血口,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污黑的鞋面和麻绳。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任由那血迹在掌心蔓延。
她攥着那双臭鞋,如同攥着仇人的心脏,缓缓转过身。
瘦削的身影立在清晨灰白的光线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插在地上的标枪。
掌心的血混着鞋底的污泥,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的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抬起眼,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紧闭的门板、那些躲在窗缝后的眼睛,声音不高,却透着慑人的恨意:
“谁挂的?”
三个字,字字千钧,带着一种平静到极致的疯狂。
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呵……”沈青禾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充满了讥诮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她掂量了一下手里沉甸甸、散发着恶臭的“证据”。手腕猛地一扬!
那双沾着她鲜血的破鞋,被她精准的扔到了院子中间。
“敢做不敢认?半夜三更,摸黑做贼,把这腌臜玩意儿挂我门上!怎么,自己也知道见不得人?只敢躲在阴沟里放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
“不承认是吧?挂鞋者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沈青禾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煞气。
第62章 疯批开撕,挂鞋者死(下)
人群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哎哟喂!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李氏拨开前面两个看热闹的妇人,扭着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毒笑容,三角眼斜睨着地上那双破鞋,又瞟向沈青禾还在滴血的手,啧啧有声。
“哟,这不是沈大厂长吗?这…这谁啊,这么缺德,往你门上挂这玩意儿?啧啧啧…莫不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招了报应?”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确保周围每一扇门后的人都能听见。
沈青禾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瞬间钉死在李氏那张刻薄的老脸上。
她没有立刻发作,反而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诡异,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疯劲。
“李婆子,你眼神好,离得也近。劳驾,帮我把这‘脏东西’,捡起来,好好认认?”
沈青禾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和,与她眼底翻涌的恨意成极致反差。
李氏被她这反常的态度和那冰锥似的目光刺得心头一跳,但仗着人多,又自认做得隐秘,立刻梗起脖子,叉腰骂道:
“呸!你算什么东西!自己门上的脏东西,凭啥让老娘给你捡?老娘嫌晦气!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偷人偷多了,惹来的……”
【嘀!检测到目标:李氏。恶意确认!符合“人格污蔑”、“社会性抹杀”行为!】
冰冷的机械音在沈青禾脑中骤然响起!
就在李氏最后一个“破鞋”的“鞋”字即将吐出口的瞬间!
“闭嘴!”沈青禾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她一步踏前,瞬间拉近了与李氏的距离,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的、不管不顾的气势,竟骇得李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嫌晦气?那你告诉我,这双破鞋,它挂在我门上,是什么意思?!”
沈青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尖锐和控诉,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院落。
她不等李氏狡辩,目光如电,狠狠扫过周围那些躲闪的眼睛,声音如同重锤,一字一句砸下去:
“是不是说,挂上它的人,就是在指认我沈青禾偷人?!指认我搞破鞋?!”
“是!”人群里不知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下意识地小声应了一句。
“好!”沈青禾厉声应道,猛地抬手,染血的手指直直指向地上那双散发着恶臭的破鞋,又猛地指向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李氏,声音如同索命的厉鬼:
“那么!这个姓李的老虔婆!她!就是那个半夜三更不睡觉,像阴沟里的耗子一样,偷偷摸摸把这‘破鞋’挂到我门上的贼!”
“轰——!”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惊愕、鄙夷、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李氏身上!
“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挂的?!”李氏的老脸瞬间涨的通红,跳着脚尖叫。
“证据?”沈青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冷笑。
她再次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李氏那张惊慌失措的老脸,那双疯狂燃烧的眼睛死死锁住李氏浑浊的眼珠,声音压得极低:
“你半夜溜出来,像做贼一样摸到我家门口,手里攥着这双臭鞋的时候,真以为没人看见?”
“你身上那股子老腌菜缸里泡出来的酸臭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
“沾在你袖口上的臭泥巴,跟我门上蹭掉的印子一模一样!要不要现在就扒了你身上这层皮,让大家伙儿都闻闻、都看看?!”
她的话又快又狠,如同连珠炮,每一个细节都砸得李氏头晕眼花!
尤其是“袖口上的泥巴”和“老腌菜缸的酸臭味”这两个无比具体又极具侮辱性的指控。
让李氏下意识地就想去捂自己的袖口,眼神瞬间慌乱到了极点!这贱人怎么知道?!难道真被看见了?!
“你…你胡说!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你……”李氏的声音彻底尖利破音,带着巨大的惊恐。
“我污蔑?”沈青禾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
“大家伙儿都听听!都给我评评理!这老虔婆自己半夜偷鸡摸狗,把这脏东西挂到我门上,污蔑我偷人!现在被我戳穿了,就倒打一耙说我污蔑她?!”
她猛地一转身,再次面向那些惊疑不定的邻居,指着李氏,字字泣血般控诉:
“她为什么这么做?!就因为我替她家那被磋磨得只剩半条命的儿媳妇周巧妹说了句公道话!”
“就因为我让她李氏在众人面前丢了那张老脸!她就怀恨在心,用这种下三滥、烂心肝、生儿子没屁眼的手段来报复我!要毁了我沈青禾的名声!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
“我好心给你家媳妇周巧妹份工作,你非逼着周巧妹把工钱全部都交给你,不交你就打她,弄得她上工频频出错,我去你家替周巧妹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你记恨上了。”
沈青禾的指控如同狂风暴雨,将李氏彻底淹没。
围观村民看向李氏的目光瞬间从惊疑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唾弃!
“天爷啊…这李婆子心也太黑了…”
“就是,周巧妹多好一人,被她磋磨成那样…”
“沈家妹子还给她家周巧妹一份工作。她转头就这样害人?良心被狗吃了!”
“呸!真不是个东西!”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向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李氏。
她嘴唇哆嗦着,还想再骂,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觉得无数道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无处遁形。
“滚!再敢踏进我院子一步,再敢放一个屁污我名声,我沈青禾今天就跟你拼了这条命!剁了你这双挂‘破鞋’的脏手!不信你就试试!”
沈青禾猛地朝她踏前一步,那双沾着血和污泥的手,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凶戾之气,直直指向李氏的鼻子,声如洪钟。
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彻底吓破了李氏的胆。
她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得任何脸面,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朝着自家方向没命地逃去,那狼狈逃窜的背影,活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
【嘀!成功阻止恶意扩散节点!打脸恶意散播者李氏!】
【判定:有效反击!对目标造成“社会性死亡”效果!】
【结算奖励:基础生存物资包(大)发放中…】
【获得:精盐 500g!红糖 500g!鸡蛋 10枚!】
冰冷的机械音在沈青禾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平稳。
同时,她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虚拟光幕,上面盐罐、糖块、鸡蛋的图标一闪而过。
第63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衍躲在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外边发生的一切,心中对沈青禾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并不是他萧衍这个时候要当缩头乌龟,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他出头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他替沈青禾出头无疑做实了“偷人”“破鞋”的传闻。
沈青禾知道李氏这次算是被她吓跑的,可是人嘴两张皮,谣言这个东西最具杀伤力。没有充足的证据,这谣言恐怕不会根除。
以前她忙于生存,琢磨着赚钱,加上周家之前的事情闹的凶,她没觉得,现在可是真真的体会了那句——“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十里八村的村民眼看着沈青禾的小作坊越做越大,越做越好,有那么几个竟打起了她的主意。
尤其在这次“偷人”“破鞋”的事之后。
一个年轻漂亮、无依无靠却能自己办厂赚钱的寡妇。
如今又沾上了“作风不正”的污水,在某些人眼里,这简直成了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可以随意觊觎的肥肉。
沈青禾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些目光的变化。
她面无表情地弯腰,不是去捡那双被她踩进泥里的破鞋,而是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起旁边一块半干的土坯疙瘩,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鞋面上,直到那双鞋彻底被深埋进污黑的泥里,再也看不出形状。
“脏东西,就该埋进土里沤烂。谁再敢往我这儿扔,这就是下场。”
她直起身,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见。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视线。
屋内,安安被刚才的喧闹彻底惊醒,正揉着眼睛坐在炕上,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惊惧。
沈青禾看到孩子,眼底翻涌的戾气才勉强压下去一丝。
她快步走过去,用干净的手背胡乱擦了擦安安的小脸,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和强行挤出的平静:“安安不怕,没事了。娘在。”
她简单处理了一下掌心的伤口,用布条缠紧。
就在这时,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嘀!检测到新恶意源激活!】
【目标:沈青禾(宿主绑定监护人)】
【恶意类型:人身侵犯意图、财产觊觎】
【关键词:娶妻、生米煮成熟饭、摇钱树】
【来源:邻村王癞子(关联恶意引导者:李氏)】
【危险等级:B+(存在实质性人身威胁风险)】
王癞子?!
这个名字瞬间点燃了沈青禾胸中刚刚平息些许的毒火!
邻村那个远近闻名的二流子!四十好几的老光棍,奸懒馋滑占全了!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哪个正经人家都不愿把闺女嫁给他,他也只能靠坑蒙拐骗混日子。
沈青禾心下暴怒,情绪激动的不停呼唤:
“崽崽!在吗?帮我盯死王癞子!他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示警!这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损招她光想想都觉得恶心,“生米煮成熟饭”这种流氓手段都能想得出来,这是要吃她绝户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要吃我绝户,不能够!”沈青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的,娘亲!已开启对目标“王癞子”的恶意行为实时监控。监控范围:以宿主家为中心,半径100米。超出范围需消耗额外能量点。】
【警告:系统能量储备仅能维持基础监控及一次低级别警报。请尽快补充能量。】
【能量补充方式:启动社死惩罚机制!】
能量不足!开什么玩?这破系统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社死惩罚机制?眼下这一次的机会用掉再说,社死太可怕。
而这时,心眼子坏透了的李氏,正坐在王癞子四下漏风的破房子里,对着王癞子一顿忽悠,那叫一个卖力气,吐沫横飞:
“…他王家大哥,你是不知道!那小寡妇沈青禾年轻、长得好、身材也好,前凸后翘的,还能干,别看她好像挺清高,骨子里骚得很!”
“你说的这个小寡妇我有印象,我怎么听说不骚呢?”王癞子眼珠子滴流乱转的看着李氏。
“我说的你咋还不相信呢?你是没瞧见,她家大门上被人挂了双破鞋!为啥?还不是她自己不检点,到处勾搭老爷们!让人给记恨上了!”
“挂破鞋?真的假的?李婶子,你可别蒙我。”
“我蒙你干啥?全村人都看见了!你是没看见她那疯样,跟要吃人似的,还不是被人戳穿了痛处,恼羞成怒?”
“要我说啊,这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一个寡妇,就是再能干,晚上夜深人静也指定是想那事的......”
“王大哥你可是咱们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人!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配她一个名被挂了破鞋的寡妇,那不绰绰有余!”
李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了,说得她自己都信了。
王癞子一脸奸笑,心中算计着,他早就听说过沈青禾的名头,年轻,漂亮,更关键的是——有钱!
能办厂子!那得是多大的家底?要是能把这女人弄到手…后半辈子还用愁?
王癞子被李氏这顿马屁拍得浑身舒坦,脸上露出得意的淫笑,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了已经。
李氏见他动心了,眼中怨毒更甚,声音压得更低:
“…要我说啊,王大哥,对付这种假清高的娘们儿,就得用点‘实在’手段!你想想,她一个寡妇,最怕什么?不就是名声吗?现在名声已经臭了!”
“你再…再想法子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还能不从?她那个厂子,她那些钱,还不都是你的?连她那个小崽子,以后也得管你叫爹!这泼天的富贵,可就等着你去摘了!”
“生米煮成熟饭?李婶子,你这主意…高!实在是高!嘿嘿嘿…”
王癞子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贪婪和淫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他搓着手,嘿嘿直笑。
李氏看着王癞子那副急不可耐的猥琐样子,心里恶毒地冷笑着。
沈青禾,你不是能吗?你不是疯吗?我看你这回怎么疯!等你被王癞子这种烂泥糊上墙,看你还怎么在村里抬头!你那厂子,迟早得烂掉!这就是得罪我李氏的下场!
第64章 沈青禾一战成名
“王大哥,事不宜迟啊!”李氏继续煽风点火。
“那沈寡妇现在名声扫地,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趁她病,要她命!你今晚就去!我告诉你,她家那院墙矮得很,东边那处塌了半截,翻进去容易得很!她晚上一个人带着孩子睡西屋…”
李氏把沈青禾家的情况,甚至翻墙的路线都说得一清二楚,恨不得亲手把王癞子推到沈青禾炕上去。
王癞子听得心痒难耐,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和大美人儿在向他招手。
“好!好!李婶子,你放心!这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他咧着一口黄牙,拍着胸脯保证。
当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惨烈的血红。
沈青禾刚把哭累了又睡着的安安放在炕上,小心地盖好被子。
孩子白天受了惊吓,睡得极不安稳。
她坐在炕沿,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眼底的戾气翻涌不休。
李氏…王癞子…“生米煮成熟饭”…
这几个词如同毒蛇,在她脑子里疯狂噬咬。
她起身,走到灶台边,拿起那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
她面无表情地用布条将刀柄和自己的右手牢牢缠在一起,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严丝合缝,握得死紧。
【嘀!警告!目标“王癞子”已进入监控范围(97米)!正在向宿主家方向移动!】
【恶意行为意图高度确认!危险等级上升至A-!请监护人立刻采取防御措施!】
冰冷的警报如同丧钟,在沈青禾脑中尖锐地响起!
来了!
沈青禾猛地抬头,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死寂的、淬了毒的冰冷杀意。
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堂屋门后,背靠着冰冷的土墙,隐没在门后的阴影里。
缠着菜刀的手垂在身侧,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幽冷的寒芒。
她侧耳倾听。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几声狗吠。
悉悉索索…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笨拙和鬼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家东边那处塌了半截的矮墙外。
沈青禾的呼吸放得极轻,心跳却沉稳而有力,如同即将扑杀猎物的猛兽。
墙外,王癞子正撅着屁股,费力地扒拉着那处塌陷的土坯。
李氏说的没错,这里确实好翻。
他心中一阵狂喜,仿佛已经闻到了沈青禾身上的香味,看到了那白花花的银钱。
他好不容易扒开一个能钻人的豁口,喘着粗气,正要探头往里钻——
【嘀!目标“王癞子”已突破院墙物理防御!距离宿主:15米!恶意行为即将触发!】
【警报!能量储备即将耗尽!请监护人…】
系统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最后的能量耗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沈青禾动了!
不是冲出去,而是猛地拉开了堂屋的门!
“吱呀——!”
刺耳的开门声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炸响!
正准备翻墙的王癞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豁口上栽下去!他惊恐地循声望去——
只见堂屋门口,一个瘦削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
看不清脸,只能感受到两道冰冷刺骨、如同实质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纯粹的杀意!
王癞子瞬间头皮炸裂!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做贼心虚,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和那两道恐怖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被发现了!跑!
他怪叫一声,也顾不上钻墙了,手脚并用地就想从豁口处缩回去逃跑!
晚了!
就在王癞子转身想逃的瞬间,沈青禾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没有丝毫犹豫和拖泥带水!缠着菜刀的手臂猛地扬起!
借着冲势和全身的力量,那柄在月光下闪烁着致命寒光的菜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索命的厉鬼,朝着王癞子撅在外面、正奋力扭动想要缩回去的屁股,狠狠地剁了下去!
“噗嗤!”
刀刃入肉的闷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嗷——!!!”
王癞子杀猪般的凄厉惨嚎瞬间撕裂了夜空!剧痛让他猛地向前一窜,半边身子卡在墙豁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土坯和裤子。
沈青禾面无表情,手腕一拧,刀锋在肉里狠狠绞了半圈才猛地拔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点溅在她冰冷的脸上。
“啊!!!我的腚!杀人啦!沈寡妇杀人啦!!!”
王癞子魂飞魄散,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往外爬,剧痛和恐惧让他几乎失禁。
沈青禾根本没给他逃跑的机会。
她一步上前,沾满鲜血的左手铁钳般揪住王癞子油腻的头发,硬生生将他从豁口里拖拽了回来。
“噗通”一声重重摔在自家院子的泥地上!
王癞子捂着血肉模糊的屁股,在地上翻滚哀嚎,月光下那张因剧痛和恐惧扭曲的脸,比鬼还难看。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黑暗中亮起几盏油灯,人影绰绰地围拢过来,隔着院墙或从门缝里窥探。
沈青禾看都没看那些窥视的目光。
她拖着还在嚎叫的王癞子,像拖一条死狗,径直走向院门。
“吱呀——”沉重的院门被她一把拉开!
门外,几个胆大的村民正探头探脑,骤然对上沈青禾那张溅着血点、毫无表情的脸,和她手中那把滴着血的菜刀,全都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连后退!
沈青禾将王癞子像丢垃圾一样甩在门前的土路上,他蜷缩着,哀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身下迅速洇开一滩暗红。
她抬起缠着菜刀的右手,刀尖直指地上烂泥般的王癞子,冰冷沙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竖起的耳朵:
“都看清楚了!这就是半夜翻我寡妇墙的下场!”
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黑暗中每一张惊惧的脸:
“我沈青禾,无父无母无男人,就剩一条命!谁觉得我好欺负,想打我的主意,想坏我的名声,想占我的厂子……”
她顿了顿,嘴角竟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刀尖在王癞子眼前晃了晃:
“先问问自己,有没有他那副好身板,经得起我几刀!”
“还有谁?!”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在寂静的村夜里炸开!
围观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都被这血腥的一幕和沈青禾眼中赤裸裸的杀意震得头皮发麻。
那些曾经或贪婪、或轻蔑、或不怀好意的目光,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这个沈寡妇,是真的疯了!惹不得!
沈青禾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砰”地一声关上院门,隔绝了所有视线。
第65章 杀鸡儆猴
院门在沈青禾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门外血腥的场面和所有窥探的目光。
她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那颗心仍旧狂跳个不停,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安安,她只能逼着自己坚强。
对付这种下三滥,只能比他们更狠,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豁出去了,就是她的这种破釜沉舟的架势,让她成功击退了这帮环伺她的“豺狼”!
沈青禾右手紧缠的菜刀刀柄已被王癞子的血和自己的汗浸透,黏在掌心。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嫌弃的不得了。
屋里炕上,安安被那声凄厉的惨叫彻底惊醒,细弱的哭声压抑地传来,像小猫的呜咽。
沈青禾长呼一口气,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情绪。
她低头扯开缠在右手和刀柄上那早已被血浸透、颜色发暗的布条,布条剥离皮肉时带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掌心那道白天被碎瓦划开的伤口,此刻被血和泥糊得一片狼藉,边缘微微外翻,狰狞无比。
她走到水缸旁,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对着右手掌心就浇了下去。
刺骨的凉意激得伤口一缩,血水混着泥污被冲开,蜿蜒流下,在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那伤口清晰地暴露出来,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嘶~”看着就疼,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疼,只是看着这样的伤口不自觉的发出了声音。
【警告:系统能量储备归零。基础监控功能离线。低级别警报功能离线。】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情绪地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酷。
沈青禾叹了口气,心里咒骂:这破系统,总是在最要命的时候掉链子!
王癞子只是个被李氏推出来的蠢货,这次没得手,怕是还会有下次,只是不知道下次这个李氏又要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她了。
没有系统的监控示警,她就被动了!这个李氏得想个法子让她彻底消停消停。
【能量补充方式强制激活:社死惩罚机制启动。】机械音自顾自的地继续播报。
社死?沈青禾回忆之前的几次社死惩罚,尤其是在老槐树下宣读痔疮预防知识的那一幕,真是想起来就尴尬,直到现在她还能用脚指头抠出三室一厅来......
让她再来一次,真是比死还难受?
“娘亲!能量!必须补充能量!不然下次李氏再使坏,我们就成瞎子了!”
崽崽稚嫩却焦急的声音在她意识里响起。
院门外,王癞子那破锣嗓子发出的痛嚎越来越微弱,一个大老爷们又死不了还嚎起没完没了。
围观的村民们窃窃私语声浪却越来越高,像一群被惊扰的苍蝇。
“真给砍了?”
“砍哪了?”
“屁股…王癞子那屁股怕是废了吧?”
“流那么多血…不能闹出人命吧…”
“沈寡妇…是真敢下手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院门外。
紧接着是萧衍那刻意压低的、带着焦灼的嗓音穿透门板:
“青禾!青禾你怎么样?开开门!”他的指节用力叩击着门板,发出砰砰的闷响。
沈青禾像没听见,只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眼神空洞。
“青禾!我知道你听见了!外面那混账东西没死透,但血流得厉害!得赶紧弄走,不能让他死在你门口!”
萧衍的声音更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你开门,我去处理!保证处理干净,绝不牵连你!”
死在她门口?沈青禾扯了扯嘴角,一个冰冷到近乎残忍的弧度在染血的唇边绽开。
她拖着那把还在滴血的沉重菜刀,一步步走到门后。沾满血污的左手猛地拉开门闩。
“吱呀——”
院门豁然洞开。门外昏暗的光线下,萧衍挺拔的身影立在几步开外,眉头紧锁,目光第一时间越过她,警惕地扫向院内。
他身后不远处,几个胆大的村民正架着瘫软如泥、下身一片血污的王癞子,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惧。
沈青禾就站在门槛内,半边身子隐在门后的阴影里,半边被门外微弱的光照着。
脸上溅落的血点已经干涸发暗,衬得她脸色异样的苍白。
那只缠着破布、血淋淋的右手随意垂在身侧,沉重的菜刀刀尖抵着地面,暗红的血珠正缓慢地凝聚、滴落。
萧衍的目光触到她那只惨不忍睹的手,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想上前:“你的手……”
“滚。”
一个字。冰冷,嘶哑,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骨头。
沈青禾抬起眼皮,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钉在萧衍脸上,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冻死人的荒原。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切割意味。
“带着这滩脏东西,滚远点。他死不了。”
她的目光扫过萧衍身后那些架着王癞子、大气不敢出的村民:“谁再敢踏进我院门一步,他就是榜样。”
菜刀微微抬起,刀锋反射着冷光,指向地上呻吟的王癞子。
萧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那双死寂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太了解这种眼神了,一旦认定,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决绝。
他下颌绷紧,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为一声压抑的叹息,猛地转身,对那几个村民低喝:“抬走!去大队卫生所!”
人群抬着奄奄一息的王癞子,仓惶退去。
萧衍走在最后,高大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沉默。
院门在他身后再次被沈青禾重重关上,落闩的声音沉重而决绝。
【社死惩罚任务发布:目标地点——公社卫生院。目标行为——当众朗诵情诗《致橡树》。声情并茂度需达系统评分80分以上,覆盖听众不少于十人。任务完成,奖励能量30%。失败或拒绝,系统永久休眠。倒计时:12小时。】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砸进沈青禾一片混乱的脑海。
情诗?当众?在卫生院那种地方?沈青禾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宁愿再去剁十个王癞子!
“娘亲!忍一忍!30%的能量啊!”崽崽带着哭腔安慰道。
“有了能量,我们就能盯死李氏那个老妖婆!就能保护安安!娘亲,求你了!”
安安……沈青禾闭上眼,安安惊惧的小脸浮现在眼前。
她死死攥紧了左手,指甲深深陷进完好的掌心,用更尖锐的疼痛对抗着那灭顶的羞耻感。
半晌,她扶着门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底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带着血腥味的狠戾。
社死?行!只要弄不死她,她就豁出去演!
第66章 社死瞬间,沈青禾又发疯了
天刚蒙蒙亮,公社卫生院那扇刷着绿漆的木头大门前就排起了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旧木头混合的、不太好闻的味道。
沈青禾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蓝布褂子,脸色苍白得吓人,右手缠着厚厚的、渗出点点褐色的布条,垂在身侧。
她混在看病拿药的人群里,像一滴融入浊水里的墨,毫不起眼,只有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偶尔掠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烦躁。
挂号窗口的队伍缓慢移动。
沈青禾前面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孩子哇哇大哭,媳妇手忙脚乱地哄着。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靠近,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停在她身侧。
沈青禾眼皮都没抬。
“你的手,得打破伤风。”萧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手里拿着一个印着红十字的牛皮纸小药包,不由分说地塞过来,里面是几颗白色的药片和一支细小的玻璃针剂。
“消炎药,还有破伤风针。让卫生员给你打。”
药包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落在沈青禾缠着破布的左手掌心。
她像被烫到一样,手指猛地一蜷,随即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没有立刻把这东西甩出去。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萧衍。
一夜未眠,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坚持,紧紧锁着她那只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
“拿走。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她试图把药包塞回去,动作因为右手的剧痛而有些僵硬。
萧衍的手更快一步,牢牢按住她递药包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暖意,却让沈青禾瞬间炸毛,眼底的冰寒几乎要溢出来。
“沈青禾!你的手伤成什么样你自己清楚!这不是逞强的时候!感染了会要命!王癞子那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你犯不着……”
“他的命是烂,”沈青禾猛地打断他,手腕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钳制。
“我不想连累你,现在这个时候,咱们俩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萧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着沈青禾那张写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疯狂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闷得发疼。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郁和无力。
她把那包药狠狠塞进自己破旧的上衣口袋里,仿佛那不是药,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挂号,开药,清洗伤口。
卫生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看到沈青禾掌心那深可见骨、边缘发白外翻的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边用镊子夹着蘸了碘酒的棉球仔细清理,一边忍不住絮叨:
“哎哟姑娘,你这咋弄的?伤这么重?可得小心感染啊!这年头破伤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动作间不免碰到伤处,沈青禾疼得额角渗出冷汗,却只是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处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沈青禾拿着卫生员开的破伤风针剂和消炎药片,脚步沉重地走向注射室。
注射室在走廊尽头,旁边就是产房。
此刻,产房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几个等待的家属,走廊里也人来人往。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
就是这里了。
沈青禾的脚步停在注射室门口,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宿主,请准备。任务开始。朗诵目标:《致橡树》。评分系统启动。】
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中响起,彻底掐断了最后一丝退路。
沈青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挣扎、羞愤都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急,像要把整个肺都撑破。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注射室的门,面朝着走廊和产房门口那几个投来好奇目光的家属。
她挺直了那瘦削单薄的脊背,抬起下巴,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有些僵硬地举到胸前——一个极其不标准的朗诵姿势。
她张开了嘴,那干裂的唇瓣微微颤抖,一个嘶哑的、完全走调的、带着豁出去般狠劲的声音,突兀地炸响在原本还算安静的卫生院走廊里:
“我——如果爱你——”
声音劈了叉,像生锈的门轴强行转动,刺耳又难听。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这个脸色惨白、右手裹得像粽子、却站得笔直、神情怪异的年轻女人身上。
抱着孩子的、等着叫号的、路过的,全都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着她。
沈青禾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羞耻感像潮水般灭顶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指甲隔着裤子陷进肉里,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继续,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羞耻而更加扭曲、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尖利: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产房门口一个等着抱孙子的老太太张大了嘴,手里的蒲扇都忘了摇。
旁边一个穿着工装、看起来像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皱紧了眉头,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满。
【情感投入不足!肢体僵硬!朗诵技巧评分:20分!能量奖励预估:3%!请宿主调整状态!声情并茂!】
3%?沈青禾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忍受着剐心般的羞耻,就值3%?
去他娘的情诗!去他娘的声情并茂!
一股被逼到绝路的疯狂戾气猛地攫住了她!什么优雅,什么含蓄,统统见鬼去吧!她要能量!现在就要!
沈青禾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她不再试图控制那走调的声音,反而放任它变得更大、更嘶哑、更歇斯底里,眼神直勾勾地扫过走廊里每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发泄: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右手因为激动而不自觉地挥舞了一下,牵扯到伤口,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声音却更加凄厉高昂,“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这完全失控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朗诵”,彻底镇住了所有人。
那穿工装的中年干部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呵斥。
抱着孩子的媳妇吓得把孩子搂得更紧。连注射室里正准备给人打针的卫生员都探出了头,一脸惊愕。
【情感爆发!感染力提升!朗诵技巧评分:65分!能量奖励预估:18%!继续!再接再厉!】崽崽的声音带着兴奋。
18%!还不够!沈青禾像打了鸡血,完全抛开了最后一丝羞耻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喊!更大声!更疯!她甚至猛地抬手指向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病房门,仿佛那里站着她的“橡树”,用尽全身力气,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她吼得声嘶力竭,最后一个“言语”直接破了音,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走廊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疯魔的状态吓住了。
那个工装干部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指着沈青禾:
“你!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要发疯到外面去!影响病人休息!再闹我叫人……”
“哐当——!”
产房的门就在这一刻被猛地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护士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新生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喜悦的笑容,正要开口报喜:“张桂芬家属!生了个大胖……”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门口那个穿着蓝布褂子、脸色惨白、右手裹伤、像个斗鸡一样指着空气、眼神疯狂的女人,正用她那嘶哑破锣嗓子,对着她怀里的新生儿,吼出了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情诗”: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最后一个“土地”吼完,沈青禾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盯着护士怀里那个哭得小脸通红的新生儿,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
整个卫生院走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死寂。
只有新生儿嘹亮的哭声在回荡。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
那个要叫人的工装干部,半张着嘴,指着沈青禾的手都忘了放下。
抱着孩子的媳妇,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刚出来的护士,抱着啼哭的婴儿,彻底石化在原地,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茫然。
【任务完成!最终评分:91分!声情并茂,感染力爆表!能量奖励:30%!已到账!系统基础功能恢复!恶意监控范围扩大至半径200米!低级别警报功能恢复!】
崽崽欢快无比的声音如同天籁,在沈青禾脑中响起。
第67章 正名,介绍对象
妇女主任办公室办公室里,赵春梅刚忙了一早上坐下喝口水,就被火急火燎的赵小芳给吓了一跳。
水撒了一身。“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稳重点,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还没等赵春梅把话说完,赵小芳就迫不及待的拉起赵春梅就往外跑。
“你赶紧去看看,沈青禾疯了!”
赵春梅被赵小芳拽得一个趔趄,刚想斥责几句,却被赵小芳煞白的脸色和“青禾疯了”几个字堵了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赵春梅甩开赵小芳的手,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厉声问。
“卫生院…青禾在卫生院走廊里,当着好多人…大声念情诗!念得可吓人了,眼睛直勾勾的,还比划!手还伤着!”赵小芳有点语无伦次。
“哎呀,别提了,想起那诡异又尴尬的场面,脸都臊红了,我…我没敢上去,赶紧来找你!”
赵春梅心头一紧。沈青禾那孩子,性子刚硬,能把她逼到当众“发疯”,这两天必定出了大事!
两人刚冲到卫生院门口,差点撞上迎面疾步走来的萧衍。
他手里捏着一个印着红字的牛皮纸文件袋,眉头拧得死紧,脸色阴沉的吓人。
“萧同志?你来得正好!青禾在卫生院出事了!”
“我知道。她手伤得很重,我去送药,她…情绪很不对。”萧衍表情严肃,认真的回复着赵春梅。
“边走边说!”赵春梅果断挥手。
“把你们看到的,还有这两天村里关于青禾的风言风语,都给我说说!一个字不许漏!”
去卫生院的路上,二人跟竹筒倒豆子般说了王癞子夜闯沈家、被沈青禾砍伤,以及村里人如何议论沈青禾“心狠手辣”“疯婆子”,李氏如何煽风点火暗示沈青禾勾引男人惹祸。
赵春梅越听脸色越黑,最后狠狠啐了一口:
“放他娘的狗屁!欺负孤儿寡母,还有理了?王癞子那混账东西,砍死都活该!李婆子这搅屎棍,我看她是皮痒了!”
她猛地站定,看向萧衍,目光如炬:
“萧同志,青禾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名声被她们糟践成这样,以后安安怎么抬头做人?她沈青禾还能在村里立足?我这妇女主任,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同志被逼上绝路!”
萧衍心猛地一沉,预感不妙:“赵主任,您想怎么做?”
“怎么做?给她正名!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沈青禾清清白白,是受害者!”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介绍个靠得住的好对象!组织上做媒,风风光光嫁出去,看谁还敢嚼舌根!”赵春梅斩钉截铁道。
“不行!”萧衍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
他手里的文件袋差点掉在地上,被他下意识死死攥住,薄薄的纸张边缘勒进掌心。
赵春梅和赵小芳都被他激烈的反应惊了一下。
萧衍意识到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但语气依旧紧绷:
“赵主任,青禾…她刚经历这些,情绪不稳定。现在提这个,不合适。而且…而且…”
他“而且”不下去了,目光落在那个刺眼的文件袋上。
回城调令,就在里面。
上面鲜红的印章和冰冷的铅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他的喉咙。
赵春梅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和那瞬间的僵硬,又想起沈青禾对萧衍那古怪的抗拒态度,心里隐约猜到了几分。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萧衍一眼,语气却不容置疑:
“有什么不合适的?正名就得趁热打铁!对象人选我都想好了几个,都是知根知底、成分好、能护住她们娘俩的汉子!这事,我这个妇女主任管定了!”
她不再看萧衍骤然苍白的脸,一挥手:“走!先去看看青禾!”
卫生院的走廊上,沈青禾正蹲坐在墙角。
右手的绷带换了新的,依旧厚厚裹着。
赵春梅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她没受伤的胳膊:“青禾!我的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别怕,主任给你做主!”
沈青禾抬眼,看到赵春梅身后的萧衍,以及他手里那个刺目的文件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又带着点事后的疲惫:“赵主任。”
赵春梅心疼地拍着她的手背,声音洪亮,刻意让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都听见:
“我都知道了!王癞子那畜生该死!李婆子那老货更不是东西!你放心,这事没完,妇女会一定给你撑腰!”
“还有,你这名声不能白让人糟践!主任给你物色了几个好对象,都是正派人!赶明儿就安排相看,风风光光把你嫁了,看哪个烂了舌头的还敢乱放屁!”
“对象?”沈青禾挑眉,目光掠过赵春梅,直直地落在萧衍瞬间绷紧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愕和痛苦。
萧衍的心像被狠狠攥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回城…调令…这两个沉重的字眼堵在喉咙里,让他所有想阻止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死死攥着那个文件袋,指节捏得发白,像攥着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困境。
沈青禾收回目光,看向赵春梅,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似乎深了一分,声音平静无波:“好啊。那就麻烦赵主任费心了。”
她的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沉寂的冰海。
嫁人?不过是另一场需要全力以赴的战斗。
赵春梅得了准话,精神一振:“好孩子!这就对了!包在主任身上!”
萧衍站在那里,阳光穿过槐树叶隙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前路骤然横亘的两道深渊——无法抗拒的回城调令,和即将被“正名”介绍对象的沈青禾——让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两难。
他手中的文件袋,此刻重逾千斤。
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被着突入起来的变故搅得不能走到一起,他不甘心。
萧衍迫切的想知道沈青禾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想和她在一起,他想带着她一起回城,可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她会不会舍得抛弃这里的一切跟他走?
他真的心里没底。
第68章 调令千斤,前路两难
赵春梅的行动力惊人。沈青禾刚回到自己的小院,赵春梅就风风火火地跟了进来,手里捏着个小本本。
“青禾,你看,人选我都给你筛出来了!”
赵春梅把小本本摊在炕桌上,手指点着上面的名字。
“这个,三队民兵连长,张铁柱,三代贫农,成分顶顶好,身手硬朗,王癞子那样的,他一个能打十个!家里就一个老娘,性子也爽利!”
“这个,公社拖拉机站的刘技术员,高中生!有文化,吃商品粮,技术过硬,人老实本分……”
“还有这个……”
赵春梅的声音洪亮,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刚跟进院门的萧衍心上。
他站在门口阴影里,手里那个印着红字的文件袋被攥得死紧,指关节泛白,几乎要将薄薄的牛皮纸捏破。
沈青禾垂着眼,看着炕桌上那个小本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嗯”一声,听不出情绪。
安安怯生生地依偎在她腿边。
赵春梅越说越起劲:“我看呐,就这两天,挑个日子,安排你们先见见张铁柱!那小伙子实诚,肯定能护住你们娘俩……”
“您看着安排就好。我信得过您。”沈青禾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子,狠狠捅进萧衍胸口。他猛地吸了口气,胸口堵得发慌。
赵春梅得了准信,心满意足地收起小本本:“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跟张铁柱透个信儿!”
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路过萧衍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扫过他手里的文件袋和难看的脸色,终究没说什么,匆匆走了。
萧衍的目光死死锁着沈青禾,她依旧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安安柔软的头发,仿佛刚才决定自己终身大事的人不是她。
“青禾。”萧衍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他往前踏了一步,试图靠近。
“你就这么答应了?那个张铁柱?你了解他吗?你就甘心……”萧衍的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质问。
“不然呢?”沈青禾终于抬起眼,直直地看向萧衍,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赵主任说得对。找个成分好、能护住我们娘俩的靠山,是眼下最实际的路。我沈青禾,从不做亏本买卖。嫁谁不是嫁?”
“靠山?你什么时候需要靠别人了?你连王癞子都敢砍!你……”萧衍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
“我砍王癞子是因为他该死!因为我没退路!”沈青禾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
“可我没法天天砍人!李氏那种阴沟里的蛆虫,一次不成还有下次!”
“没有赵主任说的这种‘靠山’,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家’,我和安安在这村里就是块谁都能咬一口的肥肉!”
“萧衍,你告诉我,除了这条路,我还能怎么活?!”
她胸膛剧烈起伏,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双眼睛里的冰寒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萧衍被她吼得哑口无言,心口像压了块巨石,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那只裹得严实却仿佛还在渗血的手,看着她眼底那份近乎绝望的清醒……所有想阻止的话,所有想承诺的冲动,都被一个冰冷的事实死死扼住喉咙。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布满了挣扎的血丝。
他艰难地抬起手,那个被他攥得发皱、带着他掌心汗湿的文件袋,像有千斤重。
“青禾……京城……调令……下来了。”他的声音艰涩无比。
沈青禾的目光落在那印着红字的袋子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脸上那点冰冷的弧度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漠然。
萧衍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沉痛和无法言说的急迫:
“我爷爷的老战友……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的。我们家……当年的污名,只有我回去……才有可能查清楚……翻案……”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必须走。而且刻不容缓。
家族的冤屈,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空气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棂的呜呜声。
沈青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过了几秒,她甚至轻轻地点了下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哦。那是好事。恭喜你。”
然后,她移开目光,不再看萧衍痛苦挣扎的脸,也不再看他手中那决定了他命运的文件袋。
她弯腰,拿起炕桌上的一个豁口粗瓷碗,走到水缸旁,用那只完好的左手,费力地舀了半瓢水。
“没什么事的话,萧同志请回吧。我手不方便,就不送了。”她背对着他,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萧衍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挺直的背影,看着她缠着绷带的右手笨拙地试图扶稳水瓢。
手中的文件袋似有千斤重,他紧了紧握着文件袋的手指,指甲抠的生疼。
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清醒,才能让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的重担。
他喉咙滚动,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京城,家族的责任,如同巨大的漩涡,拉扯着他。
而眼前这个女人,和她那即将被安排好的“相亲对象”,则像一道冰冷的鸿沟,瞬间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纠结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着沈青禾倔强的背影,像是要把她看透,然后猛地转身,大步冲出了院门。
脚步沉重,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仓惶。
院门在他身后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合拢。
沈青禾看着萧衍离去的背影,双眼不知不觉的模糊了一片,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第69章 李氏作妖反助攻
赵春梅的保媒行动力,和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一样,不容人有半分喘息。
名单上的人选,如同流水席上的菜碟,一个接一个地被安排着“相看”。
地点无非是赵春梅家的堂屋,或者干脆就在沈青禾那小院的门槛边上,简单、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务实。
赵春梅这次可是被沈青禾在卫生员朗诵情诗给吓的不轻,这相亲行动紧锣密鼓,是务必要给她嫁出去才安心。
沈青禾表现的很平静,就跟相亲的不是她本人,是别人一样。
她换了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没有新嫁娘该有的羞怯,也没有被挑选的屈辱。
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麻木的顺从。
她微微垂着眼,偶尔应一声“嗯”,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一丝波纹也无。
安安紧紧挨在她腿边,小兽般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被赵主任领进来的陌生面孔。
第一个是张铁柱。那三队的民兵连长,果然如赵春梅所说,壮实得像头小牛犊,黝黑的脸上带着庄稼汉特有的憨厚和力量感。
他坐在赵春梅家堂屋的条凳上,手脚似乎不知该往哪里放,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沈青禾,带着点朴实的欣赏和紧张。
“青禾妹子,你……你放心!有我张铁柱在,保管没人敢欺负你跟娃!王癞子那种货色,来一个我撂一个!”他搓着粗粝的大手,嗓门洪亮。
沈青禾抬起眼皮,目光在他身上平静地扫过,没有欣喜,也没有厌恶。
她甚至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嗯,麻烦赵主任和张同志费心了。”
赵春梅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这事儿有门。
然而,仅仅隔了一日,赵春梅再去找张铁柱探口风时,那壮实的小伙子却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眼神躲闪。
“赵主任,那个……这事儿……不成。”张铁柱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
“咋就不成了?昨天不还好好的?”赵春梅急了。
张铁柱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只瓮声瓮气道:“俺娘……俺娘说……不合适。俺听俺娘的。”
说完,逃也似的扛着锄头下地去了,留下赵春梅在原地一头雾水地跺脚。
第二个是公社拖拉机站的刘技术员。
戴着眼镜,斯斯文文,说话有条有理,讲起拖拉机的构造和维修,眼里闪着光。
他对沈青禾的遭遇表示了同情,言语间也流露出愿意照顾她们母子的意思。
“沈同志很不容易,令人敬佩。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组织上和我个人,都会尽力帮助的。”他说话很得体。
沈青禾依旧平静地听着,偶尔抬眼看看对方镜片后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苍白沉静的脸,像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
她照例点头:“嗯,谢谢刘同志。”
结果同样令人费解。
没过两天,刘技术员托人捎来口信,语气委婉但坚决,说是家里突然给他在城里相看了个对象,这边就不考虑了。
赵春梅气得直拍大腿,骂骂咧咧:“这都啥人!前头说的好好的,转头就变卦!一个个都中邪了?”
她不信邪,又紧锣密鼓地安排了第三个、第四个……无一例外,起初似乎都有点意思,可转头就没了下文。
萧衍看着这些天,沈青禾一个接着一个的相看,别提心里有多着急了。
可惜他就是个铁憨憨。平日里遇到大事小情他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可就一遇到感情的事,就拖泥带水,手足无措。
他看看桌子上放着的调令,又看看对面的沈青禾,最后只是眼睁睁看着,然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反复煎熬。
一个阴沉的傍晚,刚下过一阵急雨,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腥气和腐烂稻草的味道。
泥泞的土路被踩得一片狼藉。
萧衍刚从大队部出来,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个仿佛有千钧重的文件袋,心绪烦乱地往知青点走。他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平复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无力感。
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巷口,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略显壮实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裤腿上溅满了泥点,正是张铁柱。他似乎刚从沈青禾那个方向过来,低着头,脚步沉重。
萧衍下意识地想避开,脚步刚顿住,巷子另一头,一个瘦小的身影却像从泥地里钻出来的耗子,鬼鬼祟祟地迎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张铁柱的衣角。
是李氏。
萧衍瞳孔骤然一缩,脚步钉在原地,隐在巷口堆积的破箩筐后面,呼吸都屏住了。
李氏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在雨后灰蒙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鸷。她踮着脚,凑近张铁柱,声音压得低,却因为激动而带着一种尖锐的嘶嘶声,像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飘进了萧衍的耳朵:
“铁柱大兄弟!你可算出来了!听嫂子一句劝,可千万别被那狐媚子皮相给骗了!”
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铁柱脸上,“沈青禾?呸!那就是个不守妇道的破鞋!”
“克死了男人,不安分守寡,仗着有几分姿色,尽在村里勾三搭四,心思野着呢!”
“前头那个萧衍,看见没?就是跟她不清不楚的!这还不算,她心肠歹毒啊!”
“王癞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就是她拿刀砍的!那血流的……啧啧!这哪是娶媳妇?这是请了个活阎王进门啊!谁沾上她,谁家就要倒八辈子血霉!”
李氏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张铁柱的鼻子上,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你娘就你一个儿子,你可得为老张家想想!娶这么个扫把星加母夜叉回去,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想断子绝孙吗?!”
张铁柱的脸色,在李氏连珠炮似的恶毒污蔑中,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变得一片铁灰。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甩开李氏干枯如鸡爪的手,力道之大,让李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够了!”张铁柱一声暴喝,像受伤的野兽发出的低吼,充满了愤怒和被愚弄的屈辱。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氏那张扭曲的脸,又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似的,猛地扭过头,迈开大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沉重的脚步声在泥泞的小路上踩出更加混乱绝望的印子,转眼就消失在巷子尽头。
李氏被甩得踉跄几步才站稳,看着张铁柱仓惶的背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扯开一个心满意足的、充满恶毒笑意的嘴角。
她拍了拍被张铁柱甩过的衣襟,仿佛掸掉什么灰尘,嘴里还兀自咕哝着:“哼,不识好歹!老娘可是为你好……”
第70章 要么娶,要么死
赵春梅是真急了,也真上火了。
沈青禾在卫生员面前那出“朗诵情诗”的惊世骇俗,像根烧红的针扎在她这个妇女主任的神经上。
这“不安定因素”不赶紧找个“牢靠”的男人拴住,指不定哪天又干出什么捅破天的大事来!
到时候,她赵春梅这顶帽子还要不要了?
流水席般的相亲,在赵主任“亡羊补牢”的决心下,以更高的频率上演。
小院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沈青禾依旧像个局外人。
浆洗得发白的旧褂子,一丝不乱的头发,平静无波的“嗯”。
她端坐在那里,任由一个个陌生的男人带着或好奇、或同情、或算计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像一件待价而沽、却又透着点邪性的物件。
安安的警惕变成了麻木的倦怠,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李氏的身影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个相亲对象离开沈青禾那小院的必经之路上阴魂不散。
她那套污言秽语的“三板斧”——“破鞋”、“克夫”、“砍人活阎王”——早已锤炼得炉火纯青,带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恶臭,精准地泼向每一个目标。
效果立竿见影。
张铁柱之后,连那个看起来颇有主见的刘技术员也被李氏“截胡”,落了个“家里安排”的借口落荒而逃。
后续几个,更是连赵春梅家的门槛都没能多坐热乎,就被李氏那张淬了毒的嘴吓得屁滚尿流。
赵春梅气得嘴唇都起了燎泡,在沈青禾小院里团团转: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了!这帮怂包软蛋!听风就是雨!李氏那个老虔婆放个屁他们都当圣旨!”
沈青禾正用那把豁口的柴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根给安安做小玩具的木棍。
刀刃刮过木头,发出单调又刺耳的“嚓嚓”声。
她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省事了,挺好。”
赵春梅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噎得直翻白眼。
萧衍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煎熬里,被李氏那番恶毒却又“卓有成效”的表演,搅成了一锅滚沸的毒油。
每一次看到沈青禾平静地送走又一个被李氏吓退的男人,他心底那点阴暗的庆幸,都伴随着更深的自我厌弃和焦灼。
文件袋的边角早已被他掌心的汗和反复的抠弄磨得起了毛,印着的红字也模糊了边。
他像个困兽,在理智与情感的泥沼里疯狂挣扎。
家族的污名像沉重的枷锁,京城的调令是唯一的钥匙,可他每看一眼那纸调令,沈青禾那双沉寂如冰湖的眼睛就浮现在眼前,带着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嘲讽。
他不能走!可他又必须走!这死结勒得他几乎窒息。
赵春梅是越挫越勇的主儿。
刘技术员黄了?不怕!她这次直接搬出了“王炸”——公社革委会新调来的年轻干事,刘建军。
根正苗红,前途无量,最关键的是,人家是城里人,家在省城,成分硬得能当锤子使!
赵春梅觉得,这种见过世面的年轻干部,总该不会被李氏那点乡下婆娘的嚼舌根吓退吧?
她特意选了个晌午,阳光正好,把刘干事领进了沈青禾的小院。
为了显示郑重,她还破例在院子里摆上了小炕桌,倒了碗白开水。
刘建军确实不一样。
一身洗得发白的绿军装(没领章),梳着整齐的分头,戴着黑框眼镜,斯文里透着股体制内的精明。
他坐下后,目光在破败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小院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青禾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评估。
“沈青禾同志,你的情况,赵主任都跟我详细说过了。”刘建军开口,声音平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腔调。
“带着个孩子,生活很不容易。组织上对困难群众一向是关怀的。我个人呢,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希望能找一个思想进步、能操持家务、安分守己的革命伴侣。”
他把“安分守己”四个字,咬得略微重了些。
沈青禾垂着眼,手里捏着安安一只小小的、沾了泥巴的布鞋,用一根草棍细细地刮着上面的泥。
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嗯。”熟悉的单音节。
赵春梅在一旁陪着笑,努力活跃气氛:“刘干事说得对!青禾啊,你看刘干事这条件,多好!你……”
她话没说完,院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
一个瘦小的影子鬼魅般溜了进来。
李氏!她显然是一路尾随刘建军过来的,脸上堆着谄媚又恶毒的笑,眼睛滴溜溜地在小炕桌和刘建军身上打转。
“哎哟!赵主任!有贵客啊!”
李氏夸张地嚷着,不等任何人反应,就自来熟地凑到刘建军旁边,压低了声音,那套烂熟于心的污言秽语像毒蛇一样迫不及待地吐了出来:
“刘干事是吧?您可真是……哎呀,您这样的大干部,可得擦亮眼睛!这沈青禾可不是什么好……”
“她拿刀砍过人,是吧?”沈青禾忽然抬起头,打断了李氏的话。
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瞬间冻住了李氏唾沫横飞的表演。
小院里死寂一片。
赵春梅倒吸一口凉气。
刘建军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睁大,惊疑不定地看着沈青禾,又看看僵住的李氏。
沈青禾放下那只小布鞋,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沉寂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地刺向李氏,也扫过刘建军惊愕的脸。
“李氏说的没错。”沈青禾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赤裸裸的挑衅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坦然。
“王癞子,是我砍的。一刀,从这里,斜着划下去。”她伸出左手,食指在自己右边锁骨下方比划了一下。
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体上划过一道冰冷的轨迹,声音平静得像在描述别人的事。
“血流得不算多,但够他躺几个月了。”她顿了顿,目光钉子一样钉在李氏瞬间惨白的脸上。
“因为他该砍。他半夜摸进我院子,想做什么,你李氏心里清楚。”
李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脸上那点谄媚恶毒的笑彻底僵死,只剩下惊恐。
沈青禾的目光转向脸色发青的刘建军:
“刘干事,我是个寡妇,还带着孩子,脾气暴,敢砍人。李氏说的‘破鞋’、‘克夫’,你信不信,随便。这就是我,沈青禾。你看,还合适做你‘安分守己的革命伴侣’吗?”
她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冰的飞刀,精准地扎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赵春梅眼前发黑,恨不得扑上去捂住沈青禾的嘴。
刘建军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搪瓷缸子,指节泛白。
他被这直白的、充满血腥气的自陈震得哑口无言,那点体制内的优越感和审视瞬间碎了一地。李氏更是吓得腿肚子转筋,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就在这时,院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
萧衍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裹挟着门外炽烈的阳光和一身狂暴的气息冲了进来!
他眼底一片骇人的猩红,额头青筋暴跳,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他根本没看吓傻的李氏,也没看脸色难看的刘建军,充血的目光死死锁住站在小炕桌旁、如同冰雕般的沈青禾。
那个被他攥了无数个日夜、揉搓得不成样子的文件袋,被他高高举起,然后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决绝,狠狠摔在小炕桌上!
“啪”的一声脆响!搪瓷缸子被震倒,白开水泼洒出来,洇湿了桌面,也洇湿了那个印着模糊红字的牛皮纸袋。
“沈青禾!你赢了!”萧衍的声音嘶哑。
他喘着粗气,像濒死的野兽,目光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死死盯着她瞬间收缩的瞳孔:
“我不走了!什么狗屁调令!去他娘的京城!”
他猛地一指那个被他摔在桌上的文件袋,又狠狠指向自己胸口:
“看见了吗?我不要这个了!我萧衍,宁愿去前线!去打越南鬼子!用这条命去挣军功章!用血洗出来的功劳,回来给你沈青禾平平安安地当‘靠山’!给我萧家洗刷冤屈!”
他上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旁边的赵春梅和刘建军都下意识地后退。他逼视着沈青禾,一字一句,如同宣誓,又如同诅咒:
“等我回来!等我拿着军功章回来!我萧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你沈青禾!让你和安安,堂堂正正地活!让所有敢嚼舌根的人,都给老子闭上嘴!”
他猛地顿住,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深入骨髓的痛苦,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燃烧殆尽的祈求:
“你给我等着!等我回来娶你!听见没有?!”
第71章 生死一诺,就问你等不等我
死寂。
小院里只剩下萧衍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阳光炽烈,泼洒在狼藉的小炕桌上,泼洒在萧衍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汗湿的额角,泼洒在沈青禾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赵春梅张着嘴,像离水的鱼,彻底傻了。
刘建军脸色煞白,看着那个摔在桌上的文件袋,又看看状若疯魔的萧衍,最后目光落在沈青禾脸上,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片尴尬的灰败。
他知道,这里没他什么事了。
李氏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
沈青禾静静地站着。
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她看着桌上那个被摔得变形、被水洇湿的文件袋——那是他家族翻案的唯一希望,是他肩上卸不下的责任象征。
她看着他猩红的眼,看着他额角暴跳的青筋,看着他因为用力嘶吼而微微扭曲的英俊面容。
那一声声“娶你”,裹挟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像炮弹一样砸在她沉寂的心湖上。
没有感动。没有欣喜。
只有一片冰原被暴力撕裂后,露出的、滚烫的岩浆和更深的、彻骨的荒凉。
许久,许久。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沈青禾极其缓慢地抬起眼。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烂泥般的李氏,掠过脸色灰败的刘建军,掠过呆若木鸡的赵春梅。
最后,落在了萧衍那张写满了孤注一掷和痛苦挣扎的脸上。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笑容,冰冷,嘲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点燃的疯狂。
“萧衍,”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棱碎裂,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等一个……死人?”
话音落下,她看也不看萧衍瞬间惨白的脸,弯腰,捡起地上安安那只沾了泥巴的小布鞋,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光线昏暗的堂屋。
“砰”的一声轻响,那扇薄薄的、破旧的门板,在她身后合拢。
隔绝了外面炽烈的阳光,也隔绝了那个将未来押上战场、向她嘶吼着“等我回来娶你”的男人。
院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萧衍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桌上,那份被水洇湿、代表着回城和家族希望的调令,在阳光下,慢慢摊开,像一片被揉皱的、染血的旗帜。
赵春梅猛地回过神来,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她眼神在状若疯魔的萧衍和紧闭的屋门之间急速逡巡,最后落在瘫软如泥、抖如筛糠的李氏身上。
“还不快滚!”赵春梅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一把薅住李氏的后脖领子,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拽。
“再敢来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把你舌头剪了塞灶膛里!”
李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连嚎都忘了嚎,手脚并用地被赵春梅拖出了小院。
刘建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桌上那摊狼藉和萧衍赤红的眼,最后一点体面也维持不住。
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声音干涩:“萧同志,你冷静点……赵主任,我先告辞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赵春梅把人轰走,立刻转身,几步冲到萧衍跟前,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汗湿的胸口:
“你个犟驴!疯球了是吧?命不要了?前程不要了?就为了……”
萧衍猛地挥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赵春梅踉跄了一下。
他根本没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在那扇破旧的门板上,胸膛剧烈起伏,嘶哑着嗓子低吼:
“她听见了!她听见了!她凭什么不等我?她凭什么说我死……”
“凭你刚才那副要跟人同归于尽的阎王样!”赵春梅压低嗓子急吼吼地打断他。
“你冲她吼什么吼?拿命吓唬谁呢?青禾那性子,你越逼她越往死里犟!她这些年受的苦,你晓得几分?她心里那道坎,是你摔个破文件袋、吼两句就能跨过去的?”
萧衍像是被重锤击中,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眼底的疯狂被巨大的痛楚取代,声音瞬间哑了:
“那我怎么办……赵姨……我还能怎么办?看着她被李氏那种人糟践?看着她被刘建军那种人挑拣?看着她……”
他哽住,后面的话说不下去,痛苦地闭上眼。
赵春梅看着他这副样子,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带着过来人的精明:
“犟驴!光吼有屁用!她刚说的那话是狠,是扎心窝子,可你细品!她说的是‘凭什么等一个死人’,不是‘死也不等你’!这里头有缝儿!懂不懂?”
萧衍猛地睁开眼,茫然又急切地看着赵春梅。
赵春梅朝堂屋努努嘴,声音压得更低:
“你赵姨豁出这张老脸,把人都给你清干净了。现在,滚进去!好好说!收起你那副要吃人的阎王相!跟她掏心窝子!把你那点心思、你那点怕、你那点打算,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说明白!”
“她沈青禾是块冰,可冰底下不是没东西!安安还在里头睡着呢!记住了,安安!”
她用力推了萧衍一把:“去啊!杵这儿当门神啊?等她出来拿柴刀砍你啊?”
萧衍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刑场,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猛地推开了那扇薄薄的门板。
堂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柴草味和皂角气息。
沈青禾背对着门口,坐在炕沿,手里依旧拿着安安那只小布鞋,用草棍机械地刮着泥点。
安安蜷在炕角睡得正熟,小脸恬静。
萧衍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
他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她。
“青禾……”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颤抖,全然没有了方才院中的暴烈。
沈青禾刮鞋底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仿佛他只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第72章 子弹会绕着你飞吗?
萧衍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刚才……我疯了。”他艰难地承认,声音低沉压抑。
“我被逼疯了……看着他们那样对你……看着李氏像苍蝇一样围着你嗡嗡……看着那个刘建军用那种眼神看你……我受不了!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撕了!”
沈青禾依旧沉默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抬眼看萧衍一眼。
“那份调令……”萧衍的目光扫过桌上一个空着的角落,仿佛能看到那被水浸透的文件袋。
“是我大爹……我大爹用命换来的机会。他临死前,就盼着这个……盼着我能回京城,能洗掉萧家背了这么久的黑锅。”
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愧疚。
沈青禾静静地听着,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肩背明一僵。
“可我没办法!我试过了!我他妈天天攥着那破袋子,攥得手心都是汗!逼着自己离开,放下对你的感情!可我一闭眼就是你!是你拿着豁口的柴刀挡在安安前面的样子!”
萧衍满眼通红,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感觉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我走了,你和安安留在这里,被李氏那种蛆虫继续恶心你?我萧衍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你可能嫁给别人了,我就快疯掉了。沈青禾!你告诉我!我怎么走?”
他激动地上前一步,大手牢牢的扣紧沈青禾的肩头。
终于,沈青禾有了反应,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用手拂去萧衍扣在肩头的大手。
“你说完了?”沈青禾看着激动的萧衍,平静的无喜无悲。
萧衍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她的眼睛,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你说得对……我都能理解......但是你有替我和安安想过吗?”沈青禾的声音响起,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前线?越南?子弹不长眼,炮弹不认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等一个死人?你萧衍是铁打的吗?子弹会绕着你飞吗?你摔个调令,吼两声,阎王爷就绕着你走了?”
她言语间尽享无奈,一字一句像是刺刀,刀刀刺在萧衍的心上。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白得像初冬的雪,那双沉寂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和冰冷的嘲讽,直直刺向萧衍。
“你死了,你成烈士了,一了百了,我等来等去等到了什么?你告诉我。你的军功章呢?我的靠山呢?”
她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没有温度的弧度。
“留给我的,除了名不正言不顺的‘烈士遗孀’这个听着光鲜、实则更招是非的名头,还有什么?”
“李氏那张嘴会怎么说?她只会说:‘看吧,我说她克夫!克死一个不算,又克死一个!’”
“安安长大了,别人会怎么戳他脊梁骨?‘你妈克夫命,克死了你亲爹,又克死了你后爹!’萧衍,这就是你给我的‘堂堂正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萧衍的心脏。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所有的辩解和豪言壮语在她冰冷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绝望的喘息。
“你口口声声说要护着我们……”沈青禾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可你做的,哪一件不是在把我们往更深的火坑里推?摔了调令,断了后路,去搏一个九死一生的前程?这就是你萧衍的担当?”
“用你可能的死,来换我一个虚无缥缈的‘等’?”她眼底的嘲讽几乎化为实质,“你,太自私了。”
“自私”两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萧衍紧绷的神经。
他眼底最后的光瞬间熄灭,巨大的绝望和自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低下头,双手痛苦地插进汗湿的短发里,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是……我是自私……”他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混蛋……我该死……我不该……不该招惹你……更不该……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你……”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汗是泪,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燃烧殆尽的灰烬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可我……青禾……我控制不住……我放不下……看着你……我这儿……”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疼!像刀剜一样疼!我宁愿去前线挨枪子儿,宁愿用这条命去赌……也不想……不想看着你被那些人……那样糟践……”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哽咽在昏暗的屋子里回荡。
高大的身躯靠着墙壁缓缓滑落,最后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地上,蜷缩起来,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
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他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和沈青禾冰冷沉默的注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炕上熟睡的安安似乎被这沉重的气氛惊扰,不安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模糊的梦呓:“……娘……”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像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破了沈青禾周身冰冷的屏障。
她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从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身上,缓缓移向了炕上睡梦中的孩子。
安安的小眉头皱着,似乎在梦里也感到了不安。
沈青禾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挣扎,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飞快地掠过。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冰冷锐利的光芒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沉重。
她不再看萧衍,转身走到炕边,动作轻柔地给安安掖了掖被角。
她的手指抚过孩子温热的脸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
“起来。”沈青禾的声音响起,依旧很冷,像浸过冰水,但那股尖锐的嘲讽和咄咄逼人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
萧衍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茫然,脸上泪痕狼藉,像一只迷途的幼兽。
沈青禾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背对着他,声音平平地传来,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萧衍,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第73章 必须活着回来给安安当爹
萧衍的心脏瞬间被攫紧,他屏住呼吸,连指尖都在颤抖。
“你要去前线,用命去搏你的军功章,搏你萧家的前程,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沈青禾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字句,也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我沈青禾,不是物件,不会‘等’谁。”
萧衍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绝望再次涌上。
“但是,安安需要一个爹。一个能堂堂正正护着他、让他不受人白眼的爹。”沈青禾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如此平静地、直接地落在萧衍脸上。
那双眼睛深处,冰层之下,似乎有滚烫的东西在翻涌。
【娘亲,别哭,别难过!叔叔不会死的】沈青禾的意识深处,突然感受到来自安安的声音。
沈青禾,只觉得心中一暖,可只是一瞬,不会死,会不会缺胳膊少腿?要多久才能回来?这个系统、这个安安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可是不管沈青禾在心中怎么呼喊,安安都再没有说话,系统异常的安静。
“你必须给老娘活着回来,带着你的军功章,带着你洗刷干净的萧家门楣,带着你承诺过的‘堂堂正正’……回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承诺和冰冷的条件。
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俯视着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他耳中:
“到那天,你萧衍,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沈青禾,嫁。”
“但若你死了,那就尘归尘,土归土。安安,永远只是我沈青禾的儿子。你萧家的一切,与我们母子,再无半点瓜葛。”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听懂了吗?”
最后四个字,像冰冷的石子,砸在萧衍心上,也砸碎了所有的不确定。
巨大的狂喜和沉重的压力同时将萧衍淹没。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绝处逢生的光芒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懂!我懂!”他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用力点头。
“我萧衍,一定活着回来!用命活着回来!娶你!给安安当爹!”
沈青禾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没有回应,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随即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番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
“滚吧。”她声音低哑,带着驱赶的意味。
萧衍却像是得到了无上赦令。
他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一眼她疲惫却不再冰冷的侧脸,又看了一眼炕上熟睡的安安,仿佛要将这画面烙印在灵魂深处。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背影挺得笔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推门融入外面炽烈的阳光里。
院门外,一直扒着门缝偷听的赵春梅,听到最后那句“嫁”,激动地一拍大腿,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知道,成了!这块冰疙瘩,总算被那犟驴用命焐开了一道缝!
时间像村口那条浑浊的小河,看似缓慢,却在不经意间流淌了数月。
赵春梅产房传喜讯——升职了,被提拔了,调去了公社,管着更大一摊子妇女工作。
换来的新来的妇女主任叫周淑芬,二十出头,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穿着崭新的碎花的确良衬衫,一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
听说她是县里派下来的知青,有文化,接了赵春梅的班,天天风风火火的琢磨着干出点成绩来。
这天下午,周淑芬风尘仆仆的找到了沈青禾家的小院。
刚一进门,就把沈青禾一顿夸,什么妇女的榜样,人民的楷模的。
沈青禾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泡着几件衣服,正用力搓洗着。
看这新上任的妇女主任周淑芬不请自来,还上来就一顿夸,她就知道这是有事啊!
沈青禾心里琢磨:估计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赵春梅跟她交接的时候有没有交代她的过往,索性就看看她周淑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沈青禾同志?”周淑芬清脆地叫了一声,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
沈青禾动作顿住,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地看向周淑芬。
“我是新来的妇女主任周淑芬。”周淑芬走上前,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拿出那份名单晃了晃。
“赵主任……哦,现在是赵干事了,她临走前跟我提过,说你是个能人,有门路,人又热心。”
她显然没做足功课,或者赵春梅压根没把沈青禾那“光辉事迹”跟她细说。
沈青禾没说话,只是用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静静地看着她。
周淑芬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指着名单说:
“是这样的,公社响应号召,要重点帮扶几个困难户的妇女同志。”
她顿了顿,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请求,看向沈青禾:
“沈同志,听说你的制衣作坊买卖越来越好了,看看能不能帮着解决一下这几个人的就业问题?”
她眼神热切,仿佛沈青禾点个头,这事就成了。
沈青禾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慢慢地从木盆里捞起一件湿漉漉的衣服,用力拧干,水珠滴滴答答落回盆里。
“沈同志?你看……这事能行吗?这也是为组织分忧,帮助困难的姐妹嘛!”
周淑芬年轻没多少耐心,忙出声再次跟沈青禾确认。
沈青禾将拧干的衣服搭在旁边的晾衣绳上,动作不紧不慢。心想:真当她沈青禾是什么大老板,慈善家了,小小作坊,开口就安排几个人。
“周主任,是想让她们在我这干活?我这不缺人,最多也就能解决一个人的就业问题。”
沈青禾看着周淑芬露出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说道。
周淑芬一听沈青禾说不缺人只能解决一个人,脸色突然就变的有些难看,“我看你那天天都挺忙的,要不就解决两个人吧?”
“行啊,明天您挑两个年轻机灵的把人带来吧。”她淡淡的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第74章 装可怜?那就让你装个够(上)
第二天一大早这个周主任就领着两个妇女来了沈青禾的作坊。
作坊里的女工们人还没来全,沈青禾还在帮安安洗脸,就看到周淑芬满面春光的站在门口,两条油亮的麻花辫绑的一丝不苟,身后跟着两个拘谨的女人。
沈青禾热情的打招呼,刚想迎上去,目光扫过去,一时间惊愕的呆立当场。
“周红梅?她怎么会在这?”周红梅那张刻意低垂、带着几分怯懦的脸上时,像骤然撞上了一块冰,动作瞬间凝滞。
“沈同志!你看人我一大早就给你带来了!”
周淑芬的声音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轻快,脸上是那种年轻干部特有的、急于证明自己的热切。
她侧身让开一步,指着身后,“这位是邢小花同志,这位是周红梅同志,都是我们公社重点帮扶的困难户妇女,手脚也勤快!”
她特意强调,仿佛这是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
邢小花看着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是个质朴的,没心眼的。她可能有点紧张,她搓着手,对着沈青禾憨憨地笑了笑。
而周红梅,之前村里人都传她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好了,还成了新人妇女主任的帮扶对象。
则之所以沈青禾觉得周红梅的疯病好了,是因为周红梅飞快地抬起眼皮,瞄了沈青禾一眼,那眼神里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算计和得意,随即又迅速垂下眼帘。
作坊里,几个先到的女工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好奇地张望着门口。
空气里弥漫着新布料的浆水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沈青禾放下手里的门板,木板撞击地面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她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如刀,直直钉在周红梅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周主任,邢小花同志可以留下试试。周红梅,不行。”
“啊?”周淑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显然没料到沈青禾会如此直接地拒绝,而且是当着人的面,一点情面不留。
她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沈青禾冷硬的脸,又看看旁边瞬间脸色煞白的周红梅,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沈同志,这……这是为什么呀?红梅同志确实非常困难,是组织上重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周红梅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沈青禾那冰冷的“不行”两个字狠狠抽了一鞭子。
她猛地抬起头,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层水汽迅速弥漫上来,悬在眼眶里欲落不落。
嘴唇哆嗦着,那凄楚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大,却足以让作坊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嫂子……不,不是,青禾妹子……”她吸着鼻子,声音哽咽得厉害。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周家对不住你,我……我给你赔不是!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好歹得活着,活着才能给你赎罪,我给你跪下磕头了!”
她作势就要往下跪,身体摇晃着,被旁边的邢小花下意识地一把扶住。
“我……我……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周红梅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顺着她刻意显得蜡黄的脸颊往下淌。
作坊里一片死寂。
只有周红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布料堆里回荡。
周淑芬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看着哭得几乎要晕过去的周红梅,再看看面无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寒潭的沈青禾,一股被冒犯和被质疑的恼火在她年轻的胸腔里翻腾。
她挺直了腰板,拿出了妇女主任的“觉悟”和“高度”,声音严肃,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沈青禾同志!我们是新社会,要讲团结,讲互助!过去的一些个人恩怨,要放下!要向前看!”
“周红梅同志现在确实处在困难中,作为先进个体户,作为我们妇女的榜样,你有能力,也有责任伸出手来帮助困难的阶级姐妹!”
“怎么能因为过去的私怨,就拒绝帮助一个需要组织关怀的同志呢?这是思想觉悟问题!”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天然的道德正确感,压向沈青禾。
作坊里所有的目光,此刻都像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在沈青禾身上。
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周红梅那副凄惨的样子,周淑芬那番“大道理”,已经悄然改变了场内的氛围。
周红梅的哭声适时地又拔高了一个调子,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周主任……主任您别……别为难青禾妹子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从前造孽……她不收我……是应该的……”
她一边哭诉,一边挣扎着要推开邢小花,脚步踉跄着作势要走,声音凄楚得令人心碎。
“我……我这就走……饿死……饿死也是我活该……谁让我……谁让我得罪了人呢……”
她一步三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背影透着无限的悲凉。
“红梅同志!你等等!”周淑芬急了,一把拉住周红梅的胳膊,转头看向沈青禾,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和一种“你看看你把人逼成什么样了”的责备。
“沈青禾同志!你看看!你听听!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忍心看着一个母亲,为了养活孩子,走投无路吗?”
沈青禾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阳光斜斜地打在她半边脸上,另一半隐在门框的阴影里。
她看着周红梅那摇摇欲坠、哭得肝肠寸断的背影,看着周淑芬那义愤填膺、仿佛掌握了绝对真理的年轻脸庞,再扫过作坊里那些或同情、或复杂、或等着看她如何收场的目光。
她胸腔里翻涌着冰冷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周红梅的惺惺作态,周淑芬的愚蠢轻信,像两只油腻肮脏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娘亲,别气!那个坏女人在演戏!她身上有肉包子的味道!】
安安带着急切的童音猛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股清晰的、油腻腻的肉包子气味。
沈青禾的指尖在围裙下猛地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了一瞬。
安安的提醒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周红梅精心伪装的可怜。她家揭不开锅?她家娃饿得嗷嗷叫?那这刚下肚的肉包子味儿哪来的?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可她不能戳穿。
周淑芬这个一根筋的傻主任不会信,只会觉得她沈青禾刻薄恶毒,见死不救、心胸狭窄。
第75章 装可怜?那就让你装个够(下)
周淑芬背后代表的是公社,是组织。
今天她强硬到底,驳了周淑芬的面子,拒绝了这个“组织关怀”的任务,明天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周主任会不会给她小鞋穿?
会不会在登记、证明这些事上卡她?安安的户口,以后上学……
无数冰冷的现实像铁链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但她不能不在乎安安,不能不在乎这个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能养活她和安安的小作坊。
周淑芬还在拉着哭哭啼啼的周红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等着她的“觉悟”。
邢小花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整个作坊的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沈青禾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肺腑。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所有的激烈情绪都已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她看着周红梅那张犹带泪痕、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得意的脸,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膜上:
“行。”
这一个字,干脆,利落,却像裹着万载寒冰。
周淑芬紧绷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你思想会通”的欣慰:“这就对了嘛!沈同志,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同志!”
周红梅的抽泣声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滞。
她飞快地用袖子抹了把脸,怯生生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青禾,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
“谢……谢谢青禾妹子!谢谢主任!我……我一定好好干!一定不给组织丢脸!”她说着,又要弯腰鞠躬。
沈青禾没看她,目光直接掠过她,落在旁边一直没敢吭声的邢小花身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邢小花同志,你跟我来这边,熟悉一下剪线头的活计。”她转身,径直走向作坊里面堆着半成品布料的角落。
“哎!好!好!”邢小花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大气都不敢出。
周淑芬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又安抚性地拍了拍周红梅的肩膀:
“红梅同志,你也别愣着了,沈同志让你留下就是给你机会,快进去跟着学学,好好干!组织上相信你!”
“哎!主任您放心!”周红梅响亮地应了一声,那声音里的凄楚和哽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谄媚的积极。
她抬起袖子,用力在脸上擦了两下,把残留的泪痕抹干净,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快步跟着邢小花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经过背对着她的沈青禾时,那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冷的、得逞的快意。
作坊里恢复了忙碌的声响,剪刀的咔嚓声,缝纫机的哒哒声,女工们压低的交谈声。
周淑芬又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心情离开了。
沈青禾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半成品的布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清晰地感觉到周红梅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背上舔舐。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剪刀,锋利的刀刃在布料上划开一道笔直的口子。咔——嚓——
布料断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周淑芬带着完成任务的自得走了,作坊里只剩下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和缝纫机单调的哒哒声。
沈青禾背对着所有人,手里拿着一块靛蓝色的粗布,剪刀开合的“咔嚓”声又快又狠,布料在她手下被利落地裁成需要的形状。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邢小花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埋头跟一堆半成品衣服的线头较劲,动作生涩却认真,大气不敢出。
她偶尔偷瞄一眼沈青禾紧绷的侧影,又飞快地低下头。
作坊里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周红梅,像一条终于溜进粮仓的老鼠。
她没像邢小花那样被安排具体活计,沈青禾压根没理她。
她也不急,自己找了块抹布,装模作样地东擦擦西抹抹,眼睛却像钩子一样,一次次、不着痕迹地瞟向作坊最里面那道挂着半截旧布帘的门——那是通向里屋的,安安正在里面睡回笼觉。
那目光黏腻、贪婪,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窥探欲。
沈青禾的后颈肌肉绷得死紧。
不用回头,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令人极度不适的视线,像蛞蝓爬过皮肤,留下冰冷的湿痕。
她握着剪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剪刀开合的声响愈发刺耳。
【娘亲……】意识里,安安带着点迷糊的童音响起,【那个坏女人……她老看安安……】
沈青禾心口猛地一揪,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差点把布料裁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手,在脑子里回应:【安安别怕,娘在。】
周红梅擦完了手边一台缝纫机,眼珠子转了转。
她直起身,脸上堆起一个刻意放大的、带着点讨好又显得格外笨拙的笑容,声音拔高了点,带着刻意的关心:
“哎呀,青禾妹子!忙活一早上了,累了吧?喝口水歇歇?”
她说着,也不等沈青禾回应,自顾自地走到墙角放着水壶和几个粗瓷碗的小桌旁,拿起一个碗,倒了满满一碗凉白开。
她端着水碗,没立刻走向沈青禾,反而脚步一拐,磨磨蹭蹭地朝着那道挂着布帘的里屋门蹭了过去。
一边蹭,一边伸长脖子,侧着耳朵,像是想听听里面的动静,眼睛更是死死盯着那道布帘的缝隙,恨不能把脑袋钻进去。
“看什么呢?”沈青禾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像淬了冰的钢针,直直扎进周红梅的耳膜。
“啊!”周红梅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一抖,碗里的水泼洒出来小半碗,淋湿了她打着补丁的裤脚。
她猛地转过身,脸上血色褪尽,眼神慌乱地闪烁,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没看啥!真没看啥!就……就听听娃睡得安稳不?怕他……怕他蹬了被子着凉……”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端着碗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第76章 敢动我儿子?找死!
沈青禾就站在她一步开外,面无表情,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任何情绪,却看得周红梅心底寒气直冒,像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
“滚远点。”沈青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碗,而是一把将周红梅手里的粗瓷碗夺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狠,碗里的水又晃荡出来一些,溅在周红梅的手背上。
周红梅被那冰冷的触感和沈青禾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惊得倒退半步,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哎,哎……我、我就是想帮帮忙……”
她不敢再停留,灰溜溜地退回到作坊中间的空地上,手里没了碗,显得更加手足无措,只能拿起刚才那块抹布,心不在焉地擦着空气。
沈青禾没再看她,端着那碗水,也没喝,随手放在了旁边裁剪台的边缘。碗底磕碰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重新拿起剪刀和布料,继续裁剪。只是这一次,她裁剪的动作慢了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蓄势待发的审视。
眼角的余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地锁在周红梅身上。
她不信周红梅费尽心机混进来只是为了挣几个工钱。
这女人眼里的贪婪和算计,目标绝不止于此。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淌,日头渐渐升高,作坊里有些闷热。
快到晌午,里屋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布帘被一只小手掀开一条缝,安安揉着惺忪的大眼睛,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软毛,迈着小短腿走了出来。
他显然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带着点迷糊的可爱。
“娘……”他软软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往沈青禾身边蹭。
就在此时,一直像个幽灵般在作坊里晃荡、实则时刻关注着里屋动静的周红梅,眼睛猛地一亮!
她脸上瞬间堆起一个夸张到近乎扭曲的“慈爱”笑容,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噌”地一下就朝安安扑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她嘴里还发出一种极其做作、甜得发腻的声音:“哎哟!我们安安睡醒啦?真乖!真招人疼!快让婶子瞧瞧……”
她那只干瘦、指甲缝里还带着点污垢的手,直直地就朝着安安柔软的发顶摸去,手指张开,带着一股急切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小脸上的迷糊瞬间被惊恐取代。
他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小身子猛地一缩,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拼命往沈青禾腿后躲去,小手死死抓住了沈青禾的裤腿。
【娘亲!坏女人!】安安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意念尖叫在沈青禾脑中炸开,清晰无比,【她刚才一直偷看安安!她身上有股臭臭的味道!她……她要把安安抓走!】
“轰——!”
一股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沈青禾所有的理智堤坝!安安那充满恐惧的尖叫像点燃炸药的引信!
周红梅那只伸向安安的、带着肮脏目的的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拿开你的脏手!”
沈青禾的声音不再是冰冷,而是裹挟着雷霆般的暴怒和骇人的戾气!
她动作快如闪电,在周红梅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安安头发的前一瞬,整个人如同护崽的母豹般猛地旋身,同时手臂带着千钧之力狠狠一挥!
“砰!”
一声闷响!
沈青禾的手掌不是推开,而是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周红梅的肩膀上!
力道之大,让周红梅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这股巨力狠狠掼了出去!
“啊——!”周红梅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惨叫,身体完全失控,踉跄着连连倒退。
“哐当!哗啦!”一连撞翻了旁边堆着几匹布料的架子,布料滚落一地,她也重重地摔坐在散乱的布匹上,摔得眼冒金星,半边肩膀火辣辣的剧痛,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整个作坊瞬间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女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邢小花更是吓得手里的剪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
沈青禾根本没看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周红梅。
她第一时间蹲下身,一把将吓得小脸惨白、浑身发抖的安安紧紧搂进怀里,手掌用力地、安抚地拍着儿子的后背,声音因为强压的暴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庇护:
“安安不怕!娘在!谁也别想碰你一根指头!”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狼狈摔在布堆里、正捂着肩膀龇牙咧嘴的周红梅身上。
那眼神里的杀意和疯狂,让所有接触到的人都心底发寒。
“周红梅!”沈青禾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彻骨的恨意和狂暴的戾气。
“你费尽心机混进我这作坊……”
她抱着安安,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摔懵了的周红梅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就是为了偷我儿子,是不是?!”
“啊——我没有!青禾妹子你冤枉死我了!”周红梅瘫坐在散乱的布匹上。
那根本不是人该有的眼神!周红梅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蹭,沾了满身的灰土和线头,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我就是稀罕孩子!想摸摸他!怎么说他也是我亲侄子啊!我哪能偷你儿子啊!”
她涕泪横流,头发散乱,刚才那点装出来的“慈爱”早就被吓没了影,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和狡辩。
“摸他?”沈青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讥讽和狂暴。
“你那爪子伸过来的时候,是摸吗?!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了!”
作坊里死一般的寂静。女工们大气不敢出,邢小花更是吓得缩在角落,脸白得像纸。
“我……我……”周红梅被噎得哑口无言,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对上周围那些惊疑、鄙夷的目光,更是心慌意乱。
她猛地指向角落里吓傻了的邢小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翠花!翠花你看见了!我就是想摸摸孩子!我没别的意思!你说话啊!”
邢小花被她一指,浑身一哆嗦,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确实看见了,看见周红梅那饿狼扑食一样的动作,那绝不是简单的“摸摸”。
“呵。”沈青禾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抱着安安的手臂收得更紧。
安安把小脸死死埋在娘亲颈窝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沈青禾的目光扫过周红梅那张因恐惧和算计而扭曲的脸,最后定格在她那双闪烁不定、写满贪婪的眼睛上。
她不再废话,抱着安安,猛地俯下身,空出的那只手快如闪电,一把揪住了周红梅脏兮兮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将瘫软的女人从地上提溜起来!
周红梅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沈青禾的脸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周红梅的鼻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周红梅惊恐放大的瞳孔。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一字一句,砸进周红梅的耳朵里:
“周红梅,你给我听好了。”
“安安是我的命。你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沈青禾揪着她衣领的手猛地收紧,勒得周红梅瞬间翻起了白眼。
“……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