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十二年后我嫁给了反派大奸臣》
第189章 我选得你肯定会喜欢
在裴子顾闭目养神时,寿阳公主流露出一丝真实情绪来,看向裴子顾的目光染上遗憾。
难得她这么喜欢一个人,可他就快要死了。
她对裴子顾说过很多谎,但有一点是真的,过去她能得到的好东西实在太少。
如果裴子顾能活得再长点就好了,即便没那么自由肆意,但他活得时间越长,往后她能接手的政治遗产就更多,说不定还能体会到被人爱是什么滋味。
寿阳公主心尖一揪,有些不舍,这样陌生的情绪应该是不舍吧?
对习惯失去的她而言,裴子顾的死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她会如同她承诺那样,把裴子顾的丧礼风光大办。
所有裴子顾喜欢的东西,她都会随葬在他的墓室,必不会让他在地下孤孤单单。
就当是对他的回报了。
谁让裴子顾是唯一一个拒绝她后,她还不讨厌的人。
寿阳公主想到霍府那边的情况,她勾了勾唇,转瞬又露出天真甜美的笑意来。
“或许甬室墓道中再添一对开道的童子也不错。”
裴子顾听到她孩子气的低语,无奈摇头:“公主,我听见了--”不过比起唉声叹气、泣涕涟涟,他更想这样平和的与相识之人告别,他又笑道,“那公主殿下你记得帮我挑一个面带笑容的小陶俑。”
“子顾放心,我选得你肯定会喜欢。”
两人正说着话,守朴手舞足蹈的跑了回去。
“太好了,太好了!公子你有救了!”
永宁侯府花了快两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能救裴子顾命的药——一枚接近玉化的百年雪蝉。
雪蝉这味药材本来就在塑筋骨、解百毒上有奇效,年份越长效果越好,历朝历代都有皇室贵胄得到雪蝉后,治愈奇症的例子。
只是雪蝉数量稀少,一生只会在最冷的一天会从雪地中钻出,雌雄雪蝉在冰莲花上相遇交尾产卵后,就都会化为一摊透明的汁液供虫卵孵化。
百枚虫卵,只有不足十枚虫卵能扛过暴雪,成功孵化出幼虫钻入化冻的雪地,从此深埋地底,
只等它们觉得时机成熟后,再化蝉钻出,这个时间短可以是一年,长则可以上百年。
在地底的时间越长,脱壳的次数越多,化蝉后的颜色就越白,典籍记载雪蝉在地下待在超过五十年后,外表质地看起来就会越来越像玉。
这也导致年份越长的雪蝉在风雪中就越难被发现。
因为雪蝉数量少、化蝉后现世的时间短,必须在雪蝉交尾前,用冰莲花汁水做成的陶土盒将完整存活的雪蝉放置其中,才能让它们陷入假眠,而不是化为一摊无用的汁液,所以到了本朝,就连皇室世家都少有储藏雪蝉,更不要说百年以上的雪蝉了。
裴子顾稍稍坐直了身:“不会是假的吧?”
不怪他不信,只是失望过太多次了,这次又是如此珍贵的药材忽然现世,裴子顾担心是病急乱投医的父母被人骗了。
这么珍稀有用的药材,作假的比比皆是。
“是真的,侯爷不敢声张,私下里交信任的大夫看过,有八分把握是真的,侯爷派人传信的意思就是想让公子你与胡大夫回府上一趟,等胡大夫确定是真后,直接入药服用,免得夜长梦多。”
弘正帝快不行了,有裴子顾与其他羽林军舍身相护,他只是手臂被流矢擦伤,但也中了毒,不过为了朝堂安稳,这个消息被瞒了下来。
其实弘正帝中毒不深,不会伤及性命,可坏就坏在没有御医认出他和裴子顾中得到底是什么毒,能开出来得都是普通的解毒汤药,并不完全对症。
先有齐王造反,后有太子离世,弘正帝中毒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大月朝必然会出大乱子。
记住本站: 所以深受皇恩的裴子顾又被推到了人前,借着招揽宫内宫外医术高明的大夫给裴子顾治病的名义,实际是弘正帝寻觅良医。
同时也是变相在让中毒更深的裴子顾为弘正帝试药。
弘正帝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他生性多疑,有一丁点难受,就觉得是毒发了,要不要有裴子顾劝谏,不知道又有多少御医要掉脑袋了。
胡长道私下和裴子顾透露过,弘正帝毕竟不年轻了,又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与打击,身上有些病痛太正常不过,其实他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而为他试药的裴子顾,本来就中毒极深,经过各种试药折腾,身体已经不是最初所中之毒了,本来要是能逼问出齐王用得什么毒药,说不准裴子顾还有一线生机,现在才是神仙难救了。
不过对裴子顾而言,反倒是因祸得福,因他与弘正帝不再是同一病症,就不再需要他为弘正帝试药了。
或许是两年前的事情对弘正帝打击太大,又或者是弘正帝疑心太重,看裴子顾日渐油尽灯枯,即使大肆封赏为他挡灾的裴子顾,他还是病倒了,最近几日都没上朝。
所以守朴口中的夜长梦多,暗指得就是弘正帝。
结果一语成谶,查验雪蝉是真品后,真出了变故,不过不是因为弘正帝,而是因为卢宴珠。
胡大夫正写着雪蝉入药方法时,裴子顾从侯府下人闲聊中听到了卢宴珠难产的消息。
裴子顾把人喊住,问过后才知道卢宴珠生了快两天都没把孩子生下来了,卢家正到处寻妇科圣手,只求能保住卢宴珠的命。
“道长,雪蝉能医治难产吗?”
胡长道才亲眼见到形似寒玉安静缩在陶盒的雪蝉,正心潮澎湃,随口说道:“雪蝉连筋骨都能重塑,依据药理对难产妇人有强身续脉,止血补气的作用,还是很有助益的,只是从古到今,还没一例将雪蝉用作妇人产子的,毕竟太大材小用,所以使用后的具体效果,我也不清楚。”
裴子顾苍白的手指紧握成拳后,又卸力般骤然松开,如此反复好几次后,他呼出一口浊气,终于做了决定。
他连卢宴珠可能会不幸福都舍不得,更不能接受就这样卢宴珠死去。
他寻了要回公主府服药的借口,带走了装在陶盒里的雪蝉。
永宁侯夫人反应过来不对后,她狠狠扇了裴子源一巴掌,马上派人去霍府追回雪蝉,就是强灌她也要把药灌进裴子顾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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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竟然会躲在霍府的下人房中
裴子顾知道他这个举动必然遭到侯府的阻拦,越是亲近的人越不会同意他把雪蝉用到其他人身上。
所以他支开了身边的人,带着雪蝉只身前往了霍府。
裴子顾此行隐秘,他戴着兜帽刻意遮掩样貌身形,从侧门拜见,就是不想引人注目,以免节外生枝。
但他到了霍府后,事情并不顺利,门房不认识他,并没有放他进府,只推辞说主家有事今日不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府中正因为卢宴珠的难产乱成一团,实在没有心思去招待其他客人,门房要是这个时刻放外人进去,之后他也别想再在霍府待下去了。
卢宴珠情况危急,耽误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裴子顾也不可能在霍府门前说破自己的身份,他看出门房的顾虑,压抑住心急说道:“我有一味药,可以救治贵府夫人的性命,还请向贵府主子通传一声。”
门房打量他一眼,让他稍等片刻,又合上门,进去通传了。
张全正忙得脚不沾地,为保住卢宴珠的命,卢文峰虽没亲到霍府,但流水一样的珍贵的药材源源不断被送了过来,这两日卢修麒骑马几乎都要把京城所有医馆都跑遍了,过几个时辰就拎一个大夫或者医婆回来,他盼望着从这些人口中,听到有办法这几个字,可等来的都是摆手。
卢修麒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他一声不吭疾走带风,又闷头走出正大门,他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去找京中其他有名的大夫或医婆来救他妹妹的命。
张全这才切实意识到往常平易近人的夫人当真是家世非凡,霍老夫人压箱底的宝贝山参,卢府眼睛都不眨就送来了好几根年份更长的参型更完美的。
他前日请了好几次都没请到府上的大夫,在卢府求医后,背着药箱主动上门了,虽然大夫还是无能为力,但就是为了给卢府卖好,也愿意白跑一趟。
更不要说,卢家舅爷竟然可以在闹市上骑马狂奔,巡城兵卫无一人出面阻拦。
高攀与低嫁,平日里未显露的差距,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难怪卢舅爷之前每次来府上看望夫人时,都像是压抑不满,在他看来夫人不就是明珠落尘了吗?
看卢修麒临走前的一张黑脸,张全没心思继续去想,卢家人因担忧卢宴珠安危不再掩饰的不满,所引发的微妙心思,要是卢宴珠真有三长两短,张全真觉得卢修麒可能会让他家二爷偿命。
齐大非偶。
难怪老祖宗会留下这样一句话。
张全尽心协调着府中的人手,接待安置卢府送上门的药材与大夫,现在府里可出不得一点岔子,不然这些往后都是二爷没照顾好夫人的罪证!
“张管事,侧门有个男子求见,说他有药能救夫人的命。”
张全忙得脚不沾地,闻言抽空问道:“是应卢府招募上门来的大夫吗?”
“那男子脸色青黑、病似痨鬼,也没带药箱,看着不像是大夫。”
“不见,找个理由打发他走。”多半是个混江湖的骗子,张全着急眼前的事情,把门房打发走,办好手头的事后,想起这遭,又派了一个人去侧门回话——人不能进,但是药可以留下。
裴子顾摸了摸陶盒,内心焦灼:“不是我不愿意给,这味药珍贵非常,入药方式特别,我需亲自守着它处理入药。”这是救命的东西,他不可能随意交出去。
这一番话,更让门房把裴子顾当做江湖骗子了。
裴子顾看着天色,心知这样不行,又说道:“我是霍太傅的学生,与你家二爷是同窗旧识,再麻烦你替我通传一声,就说我是谢燕的哥哥,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人命关天,我不会以此来开玩笑。”
裴子顾余光看到侯府的下人往这边来了,他轻咳几声,又说道:“我身体不好,门外风大寒冷,可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府随便在哪个屋子休息片刻,等着敬亭回复。”
门房听他说得有名有姓,而且看面相穿着又不太像是想骗钱花的骗子,又见他冻得嘴唇发乌,疑心他真是霍敬亭的好友,心一软,侧身让他先进府门了。
不过门房在得到准信前,也不敢把他往主院引,就让裴子顾在他们这些下人歇脚的倒座房先等一下,他又去通传了一次。
永宁侯夫人就是听说了卢宴珠的情况凶险,才刻意瞒着裴子顾,就是担心万一她这个儿子又做傻事。
所以她派人到霍府也是做了万全准备,让府中的大夫借给卢宴珠看诊的情况,打探裴子顾与雪蝉的踪迹。
记住本站: 谁也不会想到裴子顾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竟然会躲在霍府的下人房中,侯府的人自然是一无所获。
永宁侯夫人坐在马车之中,她听到下人回报没在霍府找到裴子顾踪迹时,心一提,直到大夫说确定卢宴珠并没有服用雪蝉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难道是我多虑了,子顾真是回了公主府?”永宁侯夫人攥紧帕子,一时拿不准,要是猜错了,裴子顾真把雪蝉给了卢宴珠,以他现在的身体,他根本等不到再找到其他续命的药了。
出于对儿子的了解,永宁侯夫人直觉裴子顾肯定是来了霍府,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她真的要撕破脸,带人去搜霍府吗?
霍府的脸色踩了就踩了,霍敬亭不过是个微末小官,可谢安梅也在里面呢。
她会为了自己儿子拼命,谢安梅同样也不是软柿子。
正犹豫间,永宁侯夫人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卢修麒,她面上一喜,掀开车帘,叫住卢修麒:“修麒,你急匆匆这是要做什么去?”
卢修麒没下马,拱手着急道:“伯母见谅,我忙着要去替我妹妹寻大夫,就不下来向你问安了。”
“这是怎么了?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我妹妹难产了,伯母可认识医术高明的大夫或医婆?”
“我是知道一个接生很厉害的医婆。”
卢修麒忙追问道,永宁侯夫人把名字住址告诉他后,状似随口感慨道:“你许久没去看子顾了吧?哎,之前你们关系那么好。”
卢修麒神情黯淡,愧疚道:“他现在的状况,我看着心里也难受。”他抹了一把脸,说道,“等珠珠好起来了,我就去看他!伯母,事情紧急,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
永宁侯夫人放下车帘:“卢修麒的反应骗不了人,子顾不在霍府,留一个人在霍府门口守着,其他人随我去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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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你失去的,我全都会赔给你
裴子顾等在又冷又潮的倒座房中,从天光明亮等到夜色昏暗,还是没等到霍敬亭的人出现。
他问了门房几次,次次的回应都是已经报上去了,只是府中正忙,层层上报需要些时间,只要他说的是真,霍敬亭接到消息肯定会接见他。
中途裴子顾也想过强行闯进去,只是现在的他武功全失,随便来一个人都能把他推倒制伏,他那样做不仅见不到霍敬亭,说不定还会被赶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霍府外肯定有侯府的人守在外面,一旦他露面,他不会有机会将雪蝉给卢宴珠服用了。
现在本就是冬天,一入了夜,屋中就更冷了,裴子顾的身体本就弱于常人,现在更是被冻得手脚都没有了知觉。
但真正他让难熬的是,明明此地与霍府主院相隔甚远,他却仿佛能闻到一股血腥味,过去的每时每刻,都有鲜红的生机从卢宴珠身体流逝。
裴子顾握着陶盒,又一次问坐在门口烤火的门房道:“可否再帮我通传一次?”
这么多个时辰过去,门房已经相信了裴子顾的话,骗子可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中,枯等这么长的时间。
门房腾了些炭到一个黢黑的铜盆中,夹着铜盆放在裴子顾脚边:“我就是一个守侧门的,没必要骗你,我已经上报好几次了,我听说老太爷遭难时,没几个学生为他出面求情,还有人落井下石,公子你不要想想是不是过去得罪我家主子了?”
言下之意,不是他没传达到位,而是霍敬亭不愿意见他。
“不可能。”裴子顾矢口否认,“我并未得罪过霍敬亭,而且事关你家夫人性命,他就算真的对我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置之不理。”
刚说完,裴子顾脑海里就闪现两年前,他为了让卢宴珠死心,在回府当天拒见了所有人,只为在卢宴珠面前演一桩完美的戏。
卢宴珠走后,服药的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他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他是后来才知道那天霍敬亭来找过他,并且一个人在倒座房里枯等了他好几个时辰。
裴子顾其实一直知晓好友性格中不那么温良的一面,但他还是不愿意把霍敬亭想得太睚眦必报,以及轻重不分了。
“再帮我通传一次吧,兴许是下面的人忙忘了。”如果还不行,裴子顾在犹豫要不要先把雪蝉交出去。
但在见到霍敬亭前,这药根本不能确定会用在卢宴珠身上,甚至就如今霍敬亭表现出的冷漠,就算是他后面出现了,裴子顾也不放心了。
只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裴子顾担心卢宴珠随时都可能会撑不住。
门房拗不过裴子顾,反正这个时辰也不会有人进出侧门了,刚同意说再跑一趟,就有前院的下人过来回话道:“褚公子您请回吧,我家二爷不见你。”
褚是国姓,永宁侯夫人宗室出身姓褚,寿阳公主贵为帝女自然也姓褚。
不管这个褚字是来自他的母亲,还是来自寿阳公主,一句褚公子的称呼足以表明霍敬亭知道他是谁了,但他不愿见他,即便他说他手里有能救珠珠性命的药!
裴子顾捂着胸口,少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他心中涌起一股怒意,霍敬亭把卢宴珠的性命当做什么了?
他明明是卢宴珠的夫婿,是最应该保护她的那个人!
——
卢宴珠的情况越发不好了,孩子只出来一只脚,而她已经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
霍敬亭在卢宴珠痛得喊他名字后,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产房里,他的手臂上全是卢宴珠抓咬的痕迹。
他满心期盼着这个孩子,因为他私心里将这个孩子视为卢宴珠爱他的证明,这是他与卢宴珠之间的纽带,是他们间爱情的希望。
但现在这个孩子正在蚕食卢宴珠的生命,希望转眼就化为了沉重的绝望。
早知如此,他宁愿这个孩子从未出现,曾经的庆幸喜悦全变成了懊悔与痛苦!
霍敬亭双手捧着卢宴珠冰凉的手指,想把体温传递给她,没有效果后,他又小心吻着她的指尖,满是血丝的眼执拗而专注的看向卢宴珠。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用他心心念念的期盼之物带走他心爱之人?
记住本站: 好似命运都在愚弄他,无声嘲讽他与卢宴珠的并不相配,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与所求之事离得更远,桩桩件件仿佛在告诉他,他永远无法拥有他渴盼的幸福。
他明白卢家人无声又克制的不满,如果不是他私心作祟,妄图揽月入怀,卢宴珠根本不会如此狼狈的躺在这里。
无能为力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恨命运对他的愚弄,更恨天道的不公,有千千万万的女子都能平安生产,却唯独将厄运加诸在卢宴珠的身上!
霍敬亭的眼睛充血发红,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恶鬼,情绪失控下,他锋利牙齿咬破了卢宴珠的指尖。
淡红色的血珠仿佛带着苦涩,落在霍敬亭口中,惊得霍敬亭回过神,他慌忙松开唇齿,不断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怎么能又害你流血了呢,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
霍敬亭用牙齿划破他的拇指,殷红的血流顺着手掌流了下来,昏迷中的卢宴珠闭着眼嘤咛一声,霍敬亭把卢宴珠指尖的血珠,全吞入腹中,小心舔舐着卢宴珠微不可见的伤口。
他的神情迷乱疯癫,颠三倒四的含糊低语:“夫人,我赔你,宴珠,你失去的,我全都会赔给你——”
仿佛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多次被打断耽误遗忘的口信,经过重重汇报,终于传到了霍敬亭跟前。
在听到最初那句霍太傅的学生时,霍敬亭就猜到了这个人是裴子顾了。
永宁侯夫人安排的小动作,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霍敬亭的眼睛。
药童四处乱看,大夫只问医婆卢宴珠的脉象状况,都不像是上门来看诊的。
霍敬亭疑心是有人要借机害卢宴珠,派人跟了出去,就发现大夫与永宁侯府有联系。
永宁侯府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来做什么?
是来看卢宴珠笑话的吗?
京中有许多勋贵高门都在暗地里嘲讽卢宴珠的选择,好好的一个世家贵女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了寒门村妇。
永宁侯夫人的行为,摆明了是没有把霍家看在眼里。
这时候上门来的裴子顾,他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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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把喜欢衬托得像是苍白的假象
是来指责他没有照顾好卢宴珠吗?还是要在他面前宣告,如果卢宴珠没有选择与他在一起,根本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霍敬亭挡在了卢宴珠前面,仿佛是担忧有人会凭空出现在这个房间,他徒劳得想遮住这个人的视线,胸腔闷了好几下,才有声音从喉间挤了出来:“不——见——!”
当听到谢燕这个名字后,霍敬亭的太阳穴仿佛有人拿着锥子在用力开凿一样,鼓胀刺痛,他低声吼道:“让这位褚公子立刻离开霍府!我不会见他!”
为什么裴子顾连谢燕的存在都知道了?
明明裴子顾已经得到那么多了,他认识的卢宴珠持重端庄,裴子顾却见过活泼调皮的卢宴珠;他以为他的夫人天性就不爱大笑,裴子顾却见过她时常笑靥如花的模样;
他总患得患失地猜测着卢宴珠到底在意他吗?是不是喜欢他?
而裴子顾早在众人揶揄笑话中,就得到了卢宴珠热忱而真挚的表白——子顾没有死缠烂打低三下四!是我心悦他,所以才愿意嫁给他。
他们有过盟约,相约过未来,要一起走遍大月疆域,做一对行侠仗义的神仙眷侣,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而卢宴珠从未提及畅想过他们的将来,如果不是有了孩子,霍敬亭甚至觉得卢宴珠早都选择离他而去了,更遑论一生一世。
卢宴珠吻过裴子顾,他们曾在人潮中十指相握……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甜蜜的过往,以至于他回到京城后,仿佛处处都能触及他们的过往,多到霍敬亭开始厌恶自己绝佳的记忆力,与只需只言片语就能推及全貌的敏锐头脑。
裴子顾已经拥有了卢宴珠热烈的、诚挚的、全部的爱,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染指他手中少得可怜的美好瞬间。
他明明打算要永远铭记场景--卢宴珠抱着画面带微笑,神情憧憬,清澈的眼眸中只装着他一人。
她顶着谢燕的身份,只注视着他一人,他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有飞蛾扑火的决绝,又有观音渡世的慈悲,她用期许又欣赏的语气说他穿绯袍会很好看。
她是喜欢他的吧?
他把属于谢燕与霍敬亭的相处,当做锚点一样牢牢攥紧,一定是喜欢的,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肯定就是喜欢!
裴子顾与卢宴珠之间鲜艳动人的相爱,本就把他坚持的喜欢衬托得像是苍白的假象。
可现在就连这一点也因与裴子顾沾染上关系,被无情戳破了。
裴子顾,裴子顾!
霍敬亭厌恶而防备嚼着这个名字,明明他早就回绝了裴子顾的襄助安置,更在他与卢宴珠的婚事定下来后,没送请帖,而是派人送了被匕首割断的衣襟到裴子顾手中。
裴子顾是聪明人,不管他有什么隐情苦衷,和卢宴珠成亲的人是他霍敬亭,他既然放手了,就该一放到底,懂得退出与避嫌。
他宁愿与裴子顾割袍断义,绝了往来,也不愿意裴子顾再出现在他们夫妻之间,不管是什么身份面貌都不行!
明明过去的两年间,裴子顾很体面识趣,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时候上门?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永宁侯府派来的人四处张望,不像是打量霍府,反倒好像在找人——
霍敬亭悲怒交加、鼓胀刺痛的头脑,抓住这个异常,瞬间清明了不少:“来人,快去把刚才报信的人叫回来。”
他应该把裴子顾的话听完的,他太冲动与失态了。
霍敬亭听到完整的传话内容后,心急狂喜之下他都忘了与其他人招呼,疾步变为快跑,直奔倒座房而去。
他到时,门房被人制伏绑在墙角,倒座房中已经不是只有裴子顾一人了。
永宁侯夫人与裴子顾僵持好一会儿了,她赶到后公主府,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裴子顾的身影。
寿阳公主得知后断定裴子顾就在霍府,婆媳俩紧赶慢赶又赶到霍府时天色已经黑了。
记住本站: 寿阳公主避开没选从大门进,让他们尝试从侧门进,给的理由是以免动静闹大传到皇帝耳朵里。
于是他们一行人进到侧门后,真找到了裴子顾的踪迹。
顺利的仿佛有人已经提前知晓了裴子顾的踪迹一般,永宁侯夫人的目光从寿阳公主身上滑过,及时找到裴子顾就好,她并未深究。
只是裴子顾无论如何都不肯和她走,以他现在的情况,永宁侯夫人也不敢强行把人或者雪蝉带走,生怕侍卫没轻没重,伤了裴子顾虚弱破败的身体。
“母亲,送我去前院见霍敬亭吧。”
“子顾,我知道你心善,可雪蝉关乎你的性命,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母亲,明明将雪蝉赠予珠珠服用,就可救下两条命,你是看着珠珠长大的,忍心见她一尸两命吗?她的情况更紧急,我还可以等,而且大夫都说了我现在身体情况复杂,早已不是单纯的中毒,雪蝉于我而言可能也没有作用!”
“这只雪蝉我和你父亲,还有你媳妇儿费尽心思寻来给你救命的,就算没用,也不给外人!
子顾,永宁侯府不欠卢家,你也不欠卢宴珠,你现在是寿阳的丈夫,是她对你情深义重不离不弃,你忍心把她抛下,让她年纪轻轻就丧夫吗?你曾经对珠珠的怜悯疼惜,难道一点也没留给你的结发妻子吗?这就是你的处世之道?”
永宁侯夫人并不知道二人是假夫妻,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所以她话里提到了寿阳公主。
而站在一旁的寿阳公主已经看出了裴子顾正在拖延时间,她心中暗自着急,但碍于裴子顾就在她面前,她不方便说破,不然她费心在裴子顾面前营造的形象就全毁了。
听到永宁侯夫人的话时,她微怔,神情有些茫然。
她当然也派了人四处去寻找有用的药材与药方,可守朴不是说雪蝉是永宁侯府寻到的吗?
为什么永宁侯夫人会说是她寻到的呢?
是为了给裴子顾施加心理压力,还是说她派出去的人马真的起了作用?
寿阳公主心情微躁,头一次体会到失控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弄清楚找到的雪蝉是否与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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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裴子顾要她践诺来了
寿阳公主纷乱的思绪,还没理出头来,裴子顾温和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公主,你我有过鸳盟,夫妻一场,雪蝉又是你花费了心力得来,今日我想将雪蝉赠与故人救命,你可愿意?”
寿阳公主飞速算计的心绪全都停了,永宁侯夫人的话是真是假都没意义了。
当初她耗费口舌,以卢宴珠的幸福安危为由,成功让裴子顾与她达成交易。
这是她做过最划算的一桩买卖,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全部,甚至还得到了她算计之外的好处。
成婚后,裴子顾从未对她提过任何要求,他温和包容了她全部的索取,以至于她都快记不清裴子顾对她好的缘由了,直到此刻,原来裴子顾从未忘记他们相识的源头。
裴子顾要她践诺来了。
戏都演到快落幕的时候了,她不可能毁诺拒绝裴子顾,一个纯真没有心机的褚燕也没理由拒绝裴子顾。
寿阳公主用毫无破绽的神情点头说道:“我愿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驸马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永宁侯夫人震惊地看向寿阳公主:“寿阳?雪蝉事关你夫婿的性命!你怎么能同意把救命的药交出去?”
因为她根本不是裴子顾心中的妻子啊,他的私心,他的责任,都不是她,所以永宁侯夫人说得再尽情尽理也不会动摇一点裴子顾的决定。
寿阳公主极快的调整好心态,她甚至还露出通情达理的表情:“母亲,你就答应子顾吧,不然要是宴珠妹妹真的出了事,有个三长两短,子顾他余生都会有愧的。”
裴子顾目光欣慰看向寿阳公主,他靠在竹椅上,嘴角带笑,无声的认同着寿阳公主的话。
永宁侯夫人强势傲气的眼里闪过水光,她这个小儿子从未让她操过心,明明才干能力远超他的哥哥,却一早选择了退让,她曾以为是他生性不喜俗事。
后来她无意间才知道裴子顾是体谅裴子源因他的存在而有些尴尬的处境,更不想让兄弟相争,不论谁占了上风都会动摇侯府根基,更会伤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
一面是气量狭小埋怨府中偏心的大儿子,一面是孝顺体谅主动避免争端的小儿子。
她如何不多疼他几分,就是因为疼爱,所以永宁侯夫人清楚她劝不了裴子顾,见他唇边的笑意,她已经许久没见他这样高兴过了。
她忽然不忍再劝了,她的儿子克己复礼了二十年,受了那么多苦楚,作为母亲实在舍不得再用孝去逼迫他了。
“风大天寒,儿子你做完想做的事情后,就回永宁侯府吧,不必再躲着我们了,母亲回去给你熬四君子汤,等你回家来喝。”永宁侯夫人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裴子顾身上,她摸了摸裴子顾青白消瘦的脸,为了侯府的和睦,为大月朝的安定,他以一副病躯已经承受太多,也吃了太多的苦楚了。
短短两年她芝兰玉树的儿子就变成如今形销骨立的模样,他从不诉苦,不代表心中没有苦痛。
永宁侯夫人抬头眨掉泪水,带着侯府的人离开了。
其实寿阳公主一番话,既是安裴子顾的心,也是为了挑动永宁侯夫人的情绪。
现在是她期盼时间再拖得长一点,只要卢宴珠一撒手,雪蝉自然没有落入一个死人口中的道理。
没想到永宁侯夫人就说了一番话,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
她不是应该歇斯底里,以命相逼吗?
她是裴子顾的母亲,她不想裴子顾活吗?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寿阳公主抠着掌心,她脑子里的情绪在剧烈的拉扯。
她从无比期望雪蝉能治疗裴子顾的病症,到有些犹疑,如果雪蝉最终是落入卢宴珠口中,她宁愿雪蝉解不了裴子顾的顽疾。
“药呢!”疾步而来的霍敬亭,目光紧盯着裴子顾一人,“裴子顾,你说的能救我夫人的药在哪里?”
裴子顾终于等来了霍敬亭,想法却发生了改变,他从怀中取出陶盒:“已经玉化的雪蝉就在里面,但是敬亭,我不信任你了。这药我只愿意赠给你夫人,须得由我安排的人,全程守着雪蝉入药,送给尊夫人服用。”
霍敬亭的目光死死定在其貌不扬的陶盒之上,他眼神激动,他也听说过雪蝉的神奇,此刻裴子顾说什么他都会答应,裴子顾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答道:“好!”
记住本站: 裴子顾把陶盒交给在场唯一一个女人:“现在我只信任你了,你一定要守着确认雪蝉是入了她的口,我等你带回她平安无事的消息。”
面前是裴子顾信任的目光,身后是霍敬亭想要强抢的幽暗目光。
而只有夹在中间的寿阳公主知道,如果雪蝉能救卢宴珠,那它就一定能救裴子顾。她想把陶盒里的雪蝉强塞进裴子顾的嘴里,但是她不敢,也不想这么做。
因为裴子顾认识的寿阳公主不会这么做。
她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建立在裴子顾的身份上,她不可能让裴子顾知道她在他面前的一切是伪装的。
即便是关乎裴子顾的性命,她也不可能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力。
所以,寿阳公主内心决绝,脸上却是被交付重任的郑重与坚毅:“子顾放心,我必不负你所托!”
有霍敬亭全程盯守,同时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强抢走的雪蝉,寿阳公主根本没办法做小动作,当然在人前她也不会做会给自己落下大把柄的事情。
在她亲眼看到用雪蝉配制出来的药全部喂进卢宴珠嘴里时,她暗自盼望着雪蝉与卢宴珠的情况无用。
这样就不是她亲手毁掉裴子顾治愈的机会了。
她打扮干练朴素,在产房中并不起眼,没有人知道她是当朝公主,她站在角落并不引人注目,就算注意到了她,霍府的人也只当她是卢府带过来了。
“奇了,真是奇了!夫人脉象变强了,孩子在动了,夫人用力,你再用点力!”
听到母子平安后,寿阳公主闭上眼,真是事与愿违,世上可能能治裴子顾顽疾的药,就这样亲手把她送入了卢宴珠的口中。
她把折断的指甲拢入袖中,目光落在血水与产婆上,往后还有机会,她能找到雪蝉一次,肯定能找都第二次,卢宴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旦裴子顾升天,她必定会送卢宴珠去黄泉路上陪裴子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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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恶人的真心只会让人发笑
寿阳公主眼睛微眯,事已至此她要做的就是清理完所有痕迹。
她默默离开时,被着急去给卢家人报平安的梨果撞到,寿阳公主不仅没生气,还扶了她一把:“小心些,别太过着急。”
梨果道完歉,发现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她警惕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受人之托,送药来救你家小姐的。”寿阳公主笑意盈盈说道,既然做了,就要发挥最大作用,可不能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梨果神情古怪,她能认出眼前的人不是霍家或者卢家的人,她心中有个猜测,却觉得不可能。
寿阳公主看出梨果的想法,她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只留一句:“往后你家小姐要是又遇到危急情况,你可以来找我,会护你家小姐一世周全的承诺,一直有效。”
寿阳公主不引人注目的离开后,梨果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没有告诉她身份或者联络方式,她怎么找她,难道她真的是裴二公子派来的人?
想来想去,也只有裴子顾会对小姐许下这样的承诺了。
——
霍敬亭担心药有问题,他没见过雪蝉,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再去找大夫验证真伪。
所以裴子顾不能走,他的命就是这雪蝉的作保。
而裴子顾同样担忧霍敬亭并不在意卢宴珠的性命。
他之前就隐隐听说霍敬亭回京后与他的表妹还有来往,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曾经的好友,会荒唐冷血到不在意发妻的感受。
可今日到了霍府他才知晓,两人前段时间就因周茗烟关系闹得很僵,卢宴珠早产可能就与此有关。
如果霍敬亭真对她表妹念念不忘,如今卢宴珠已无法为他提供助力,难保他不会动了邪念,做些手脚。
裴子顾不许霍敬亭离开,而同样霍敬亭也不同意裴子顾现在离府。
两人僵持着,事关卢宴珠性命,都担心对方别有用心。
“雪蝉是从哪里寻来的?”
“家中为我寻来,我已提前验过,不会有问题。她身体一向康健,为什么会早产?”
“……”霍敬亭抿唇,“她是我的夫人,与驸马爷无关。”
他死也不可能告诉裴子顾,他们夫妻因他而起争吵,他不会让裴子顾知晓卢宴珠对他仍未忘情。
裴子顾温润的神情微微一沉:“好,那我问你,陛下要革除你功名的消息,是你告诉她的吗?”
这个消息是他告知霍敬亭的,而卢宴珠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功名,才执意要嫁给霍敬亭。
按理说卢宴珠不可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除非是有人透露给她。
霍敬亭叉着手,这是一个倨傲而又防备的姿态,他语气冷冷说道:“是我又如何?”
在听到裴子顾说他有能救卢宴珠的药时,霍敬亭狂喜之后是悚然而惊,浑身像是被钢鞭鞭笞后的疼痛战栗!
他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永宁侯府会派人来寻人,为什么裴子顾会只身前往霍府?
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卢宴珠成婚后也没忘了裴子顾,处处把他与裴子顾对比。而裴子顾更是情深意重,为了卢宴珠连治病救命的药都愿意让出来!
不管是谁都会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动容吧?
如果他是一个识趣的人,也该为这段无私真挚的爱情让路,告诉卢宴珠,裴子顾的退婚是有苦衷的,也告诉裴子顾,他愿意以命相救的人也并未放下他,她记得他的品性,记得他的行事作风,她几乎把自己活成了第二个他。
记住本站: 如此他们便可冰释前缘、破镜重圆,就如同卢宴珠喜欢看的话本故事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可他不是杨素,做不来成人之美,卢宴珠是他的夫人,他绝对不可能放开卢宴珠的手,去成全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本就不是一个君子,他小肚鸡肠、他斤斤计较,他不愿当卢宴珠生命中的过客,也没办法忍受去见证她与裴子顾感情的开花结果,他宁愿当话本里的奸角反派,用尽心机手段阻止主角两人在一起,也绝不会将他所爱之人拱手相让。
裴子顾踉跄起身,给了霍敬亭一拳:“你真是卑鄙!”
霍敬亭没躲,他点了点头,笑得邪气:“是,我是卑鄙,为了借卢家的势力为家中翻案,我刻意伪装接近她,诏书内容也是我透露给她,就是为了保住我的功名。裴子顾,你是在愤怒吗?可你有什么资格愤怒?不是你亲手把她推开的吗?不然我哪里会有机会去接近她利用她,说来我还要多感谢你!没有你,我和她也不会在侯府门口相遇!”
裴子顾愤怒的表情变得痛苦,他惨白的指节抓住胸口的衣襟,佝偻了挺直的腰。
霍敬亭只是冷漠看着眼前的场面,他拍了拍刚才被裴子顾抓皱的衣襟:“霍家落败前,我都娶不到这样一个世家贵女,我费尽心思才把她娶到手,我怎么可能放手?她生是霍家的人,死是霍家的鬼,不管你是什么想法,都死了那条心吧!”
恶人没有善心,再情比金坚的感情都与他无关,他不会在意,不会退步,更不会放手!
同样的, 恶人也不配谈真心,居心不良的开端,真假参半的相处,他自己都不知情从何时而起,爱因何而生。
这样缥缈廉价的真心,他都羞于提及,更遑论与裴子顾愿意舍命的真心相比?
再厚颜无耻的人,在这样残酷的对比下,都不敢再提真心了,恶人的真心只会让人发笑。
难怪卢宴珠不喜欢他,见过毫无杂质的真心,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这颗浑浊不堪的心?
霍敬亭也真的笑了,他欣赏着裴子顾的痛苦表情:“你现在很恨我吧?可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就是一个困在仁义纲常中的懦夫,你守着你可笑的仁义孝悌,让无能的裴子源爬到你头上。为了迂腐的忠心,害得自己变得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为了怕未婚妻怨恨你,你胆怯到主动推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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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我与他不再为友!
“而现在,你明知道我别有用心,你还是做不到一声令下,把你心爱的人抢回来。你现在可是皇帝最信重驸马,你随便进几句谗言,就可让我万劫不复,我都为你指明方向了,你听到这样的话,神情竟然是抗拒?!”
霍敬亭真心感到不甘和遗憾,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裴子顾的眼神也只有愤怒,而没有仇恨和杀意。
他多希望裴子顾会公报私仇,会用阴谋诡计对他进行无情的报复。
好让卢宴珠看清,裴子顾这样的君子,与他这样的恶人也没什么区别。
卢宴珠厌恶他的冷酷,也该厌恶裴子顾的无情。
他得不到的,与他一样的裴子顾也同样不应该得到。
可悲可怕的是,世上竟然真有裴子顾这样的傻子,到了这种地步,依然坚持他心中的道义,克制着不让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
霍敬亭面上对裴子顾规劝的话挖苦嘲笑,心里却直冒着寒气,眼前的人与卢宴珠何其相似,更衬托出他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哈,霍敬亭嘴角抽动,他绝不会做两人间的局外人,他就要当恶人,当违逆天意强拆天定良缘的恶人!
霍敬亭所有疯狂自毁的行径,在听到卢宴珠平安无事时,戛然而止了。
他疯涨的恶意邪念,在卢宴珠平安无事的消息面前,像沙遇水,如暗室逢光,他原谅了折磨他的世道,也暂时放过了自己。
霍敬亭连孩子的情况都没问,更无暇去在意裴子顾的存在,他劫后余生般离开倒座房,飞奔回后院去见卢宴珠。
裴子顾卸力般坐回到椅子上,珠珠没事,珠珠平安无事,他一个人低低笑出声了,他手指挡在眼前,遮住眼角的湿润,他就知道珠珠会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他艰难的站起身,下意识向主院的方向走去,他想亲自去看一眼卢宴珠,确认她真的平安无事。
一步,两步,三步——
裴子顾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不是因为腿上的疼痛,而是喜悦过后,他忽然想起,卢宴珠现在和他毫无关系,他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看她。
寿阳公主回来时,就见裴子顾茕茕孑立站在夜色之中。
她忙迎上去,把卢宴珠母子平安的消息告诉他,她清楚此刻裴子顾最在意的就是卢宴珠的情况,她把在产房里看到的卢宴珠的情状都事无巨细的说给裴子顾听。
“……我看宴珠妹妹服用过雪蝉后,惨白的脸色都有些了血色,也恢复了些力气。我离开时隔着屏风还看见她醒过来戳了戳孩子的脸,产婆也说她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没有其他大碍了。”寿阳公主庆幸说道,仿佛真心为卢宴珠高兴,“子顾,你现在可以安心了,你为宴珠妹妹付出这么多,就算她不知道退婚实情,也不会再怨你怪你,她肯定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
“不,别让她知道。”是他害了卢宴珠,如果不是他,卢宴珠根本不会与霍敬亭牵扯到一起,他错得离谱,但木已成舟,他根本没办法回头了。
“为什么?!”寿阳公主不理解。
“因为这是我欠她的。”裴子顾胸口闷痛。
他还没细说,石墨带着一个灰衣蒙面的男子走了过来,灰衣男子干净利落的拧断了门房的脖子!
裴子顾神情震惊,就听到石墨转达着霍敬亭的话:“裴驸马,霍府中知晓你来送药的人已全部灭口了,若陛下知晓你有良药不进献于他,而是赠与他人,因此怀疑您与永宁侯府的忠心,就与霍府无关了。”
寿阳公主神情一变,她差点忘了她父皇是多么的多疑与残暴,霍敬亭的话提醒了她,这件事情绝不能传扬出去!
“让他们不开口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裴子顾皱眉,神情谴责,要是事情传到弘正帝耳中,一旦他想要追究,那么不管是永宁侯府,公主府还是霍府都躲不了。
他明白霍敬亭的话是在提醒他封好口,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以免连累了霍府。可能还掺杂了霍敬亭的私心,他并不想让卢宴珠知晓,是他救了她!
道理他都明白,但他无法接受霍敬亭会直接杀人灭口,一个时辰前还好心给他炭盆让他取暖的人,现在就眼睁睁死在他眼前。
“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牢靠的,如果驸马爷接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往后就不要做会招人困扰的事情。”石墨一五一十的转告着霍敬亭的话。
前半句话寿阳公主无比赞同,她清楚裴子顾一定不忍心这么做,但为了不在弘正帝行将就木前招惹来杀身之祸,她会替裴子顾把尾巴处理干净。
记住本站: 不过后半句话,就让她心中非常不悦了。
裴子顾放弃了生的机会,救活了卢宴珠,霍敬亭就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这忘恩负义的态度比翻书还快!
寿阳公主给霍敬亭记了一笔,先前因为通过徐清轻易勾起他的嫉妒,成功离间他与卢宴珠关系的轻视淡去,她心里升起了些对霍敬亭的警惕。
一个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人,不可能是个简单角色,她之前能算计到他,应该是恰巧抓到了他的软肋。
不能再让徐清和霍敬亭接触了,不然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霍敬亭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裴子顾赠药的隐患,可见他的敏锐,说不定真能让他查出端倪来。
人人都想当黄雀,她可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成了被黄雀啄食的螳螂!
徐清不能再用了,寿阳公主并不可惜,反正也只是她借用的人,她在意的是周茗烟这步妙棋,她得好好安排下,看能不能把周茗烟安排进霍府后院。
裴子顾日日忍受痛苦,既然是有情人,自然要同甘共苦,没得一人受苦煎熬,一人享受幸福的道理!
裴子顾对霍敬亭冷酷残忍的做法失望极了,他冷静下来后,也察觉到霍敬亭方才的话,也有在担忧激动下的负气之语,但此刻霍敬亭的行为打破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他曾经的好友,就是一个无情无义、手段残忍的人!
是他不曾真正看懂霍敬亭,以至于他误了卢宴珠!
裴子顾阻止寿阳公主生气冲动的行为,他捂着胸口,语气冷淡:“裴某受教了,从今日起,同窗之情,相交之谊,就此断绝,我与他不再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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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他决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我赠药为的不是霍敬亭,想救的只有卢宴珠,事急从权,我只身前往送药,是没顾上卢宴珠的名声,霍敬亭又是这样多疑敏感的性子,随他去吧。”
裴子顾看得清楚,霍敬亭未必是没把他与卢宴珠当做一体,只是小恩是情,大恩如仇,人性如此,他从未想过要任何回报,也不愿再为卢宴珠引来是非。
他牵挂在意的是别人的妻子,霍敬亭有私心,他也不光明,同样做不到问心无愧。
“公主,要委屈你一下了,回去后我会下令将我与霍夫人的前尘过往尽数掩埋,不许任何人提及,让它们变成皇家的一个忌讳。只是如此一来,坊间或许会说你气量狭小。”
霍敬亭嫉恨的面容犹在眼前,如果只是因为卢宴珠与他定过亲,霍敬亭一早就知晓,不该现在才表露这样深刻又复杂的恨意来。
明明卢修麒无意间说漏过嘴,霍敬亭与卢宴珠在青萤县时还是岁月静好、感情甚笃。
裴子顾只能猜测霍敬亭是不是回京后,知晓了他与卢宴珠的细碎过往。
知道相爱,与知道如何相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裴子顾从各个途径无意得知到的卢宴珠与霍敬亭夫妻举案齐眉的消息,都比不过两人回京后,他亲眼在花灯节上看到两人相携的背影,来得冲击更大。
面对早有准备的事情,他以为他会是全然的开心与祝福,实际上酸涩与怅然让他连一个笑容都没办法露出来。
总之不管是与不是,他和卢宴珠的过往都不宜被翻出来了,是他低估了人性中的妒意。
就让这一切都藏在风雪夜中,只等春来雪化,就再无痕迹,也不会再影响卢宴珠的余生了。
裴子顾正想着如何尽力弥补卢宴珠,他脑海里忽然回响起霍敬亭那句多谢他给机会他与卢宴珠才能相识的话。
过往的一切忽然串成了一条线,裴子顾此刻突然反应过来,就是他骗卢宴珠说他喜欢上驸马身份能带来的权势,说卢宴珠其实不够了解他,之前是没机会,现在他有皇帝信重,也想去争一争权力,让卢宴珠伤心落泪的那一天,真正野心勃勃不甘于人下的霍敬亭,因被他拒见就在他的家门口,与被他伤透心的卢宴珠相遇了!
也是他为帮霍敬亭,私自把皇宫里还没下诏的旨意告诉霍敬亭,才让霍敬亭以此为由算计了卢宴珠的婚事。
裴子顾满嘴苦涩,他痛苦低喃:“作茧自缚,竟然是我亲手把珠珠推到了如今的境地,她要是知道霍敬亭的所做所为怎么受得了?是我害了她——”
裴子顾的话还没说完,积压在心口一整天的乌血被喷了出来。
寿阳公主看见裴子顾吐血,脸色剧变,她的声音都变得尖利,催促着马夫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回更近一点的永宁侯府!
可这一口血只是一个开始,裴子顾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盛血的容器,大口大口的血被他呕了出去,他月白色的衣襟被血染得通红。
一朵朵血色的花,在他唇边绽放,远远看去仿佛是他乌青的嘴唇,衔着一朵逐渐鲜红的花朵。
裴子顾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大部分都是关于卢宴珠的扬景。
有她走路还不太稳的时候,卢修麒牵着她的手,她却对他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
有她长得白白嫩嫩像个小团子,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来。
有她长成了一个小仙童,甜甜叫他子顾哥哥……
直到她慢慢长高有了少女的娇俏,他们相知相恋,突然画面急转,卢宴珠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她周围全是荆棘碎石,她无助又苦痛的呼救,却无人援手去拯救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孤立无援的卢宴珠,伸手去抓全是尖刺的荆棘……
裴子顾瞪大双眼,强撑着不闭上眼,他脑海中就一个念头,他不能死,他决不能死在这个时候,他若是现在死了,珠珠怎么办?
她受人欺负了,谁为她撑腰?她病了痛了,谁为她求医寻药?
霍敬亭这样多疑善妒、重利轻义的人,根本照顾不好她。
一旦他死去了,珠珠再遇上今日的状况,他不在了,谁去救她?
记住本站: 是他亲手把卢宴珠推给了错误的人,在她遇到真正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前,他不能死!
胡长道赶过来时,就看到裴子顾双眼圆睁,手指狰狞抓着锦被,他憋着气压着胸腔似乎想要止住不断外呕的血液。
胡长道还是头一次见裴子顾如此不顾体面、姿态狰狞丑陋的模样,他心中啧啧称奇。
作为医者,他其实更愿意病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求生本就艰难,过于专注姿态的风雅,难免会给人未拼尽全力的印象。
而现在裴子顾每一个眼神,他的每一个挣扎动作,都是对生的渴望。
同时作为一个修道之人,道法自然,顺势而为,生与死都是个人选择,胡长道也从不苛责任何一个人的选择。
只是他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裴子顾的态度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难不成之前的从容赴死,只是以为药石无功,如今得了雪蝉,有了一线生机,所以心态大变?
胡长道见裴子顾喉结滚动,似在吞咽血水,他不再乱想,快步上前在裴子顾的天突穴按下:“裴驸马我早有嘱咐,你身上的血经过这两年的折腾,似毒非毒,很可能对身体有妨害,你怎么不听医嘱想把血咽回去呢?”
等裴子顾把血水吐出,胡长道一把脉,震惊道:“短短一天的时间,你去做什么了?大悲大喜,大怒大忧,你这一天怎么把旁人一生可能都不会经历的强烈情绪都经历个遍?你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只恰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现在你的心脉受损,彻底打破平衡,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救——我——”裴子顾并不恐惧死亡,此刻却强烈渴望着生,他还有放不下的人与事。
胡长道忍不住生气质问道:“既然你不想死,为什么还不服用雪蝉,那可是传闻中能肉白骨的存在,即使没传说中那么玄乎,先保下你的命是绰绰有余!”
裴子顾眼睛亮得惊人:“没有雪蝉,一样能治病,胡道长,我,我信你!”他重重握了握胡长道的手掌。
胡长道神情一变,以为雪蝉最终还是被老皇帝夺去续命了,他心中暗骂他们老褚家都不是个东西,难怪会在弘正帝身上上演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也是活该!
他看着裴子顾狼狈的姿态,忍不住嘲道:“你看你,为了那么个君主,落得现在的下扬,要是你没掺和进皇家的私事,哪里会在这儿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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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满是泪水的眼睛旁观着一切
弘正帝再不济,至少他能稳住江山,这两年在他的权术操纵下,太子去世后的夺嫡乱象并未出现,几位皇子虽有心太子之位,但有齐王一家被赐死在前,皇子们也不敢太造次。
两年的缓冲时间,足够弘正帝为继任者铺好道路。
月余前弘正帝曾问过他对诸位皇子的看法,他推辞不过后,把几位皇子都夸了一遍。
庆王仁厚,鲁王骁勇,端王聪颖。
弘正帝以为裴子顾是想谁都不得罪,他继续问道:“子顾,朕一直视你为子,你娶了寿阳后,朕对你,比对几个亲儿子还信任看重。现在没有君臣,只当是家人间说说贴心话,你觉得朕这份家业交给谁最合适?”
“若是太子还在,自然是他这个嫡子最合适,不管是皇室还是民间,家业都是传承给嫡子。”
弘正帝话里其实带了几分试探,这两年他对裴子顾的信重,朝堂上有目共睹,待遇超过皇子并不是一句虚言,两年前的裴子顾没有野心,现在的裴子顾依然没有吗?
裴子顾直来直往的话,说得弘正帝神情有些恍惚:“你怎么还称呼他为太子,朕早已下旨夺去昭明太子的谥号了!”
他语气严厉,似在不悦,这两年无人敢他面前提到太子的名字。
裴子顾并未畏惧认错,他无奈一笑:“陛下,是你让微臣畅所欲言,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弘正帝语气缓和下来,他看着裴子顾的目光带上温情:“快两年了,难为你还记得他。”他看着眼前病体虚弱,却依旧温文尔雅的臣子,“子顾,你有没有怨过朕?”
裴子顾微微正色:“陛下,裴家自大月开国起就世沐皇恩,微臣再不肖,也知忠君爱国的道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桩桩件件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何谈怨言?微臣要怨也只会怨乱臣贼子手段卑劣,竟然用毒来加害陛下。”
弘正帝信重裴子顾不仅仅是因为他救驾有功,他为人多疑,但每次与裴子顾交流都如春风拂面,雅人深致,让人忍不住亲近信任。
他最近身体不好,时常出现眩晕,太医院那些没用的御医根本治不了病。
“是啊,都怪那个畜生竟然用毒,要是子顾你身体无恙,有你辅佐新帝,朕也可以安心放手了。”弘正帝叹息道。
见完裴子顾后,弘正帝低声重复道:“庆王仁厚,仁厚——”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裴子顾至今仍不后悔奋力救驾,就算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胡长道没想到裴子顾都要死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丝毫没有动摇他的信念。
他又是感佩,又是焦急,裴子顾现在求生意志强烈,不管是于公于私,胡长道都不想让裴子顾殒命。
他孤注一掷道:“我有一个想法,但我从未真正操作过,失败的可能性非常大,你愿意陪我拼一次吗?”
裴子顾郑重点头:“我,我早已告知家人,若我离世,与府中的诸位大夫无关,侯府会给所有大夫一笔诊金。胡道长,你无需有任何顾虑,我愿意一试。”
“好,我会在你脖颈、心口、手腕几处开口放血,放大量的血——”
“这不是杀人吗?而且之前不是已经试过放血排毒的法子,因为效果不佳才换了其他治疗方案!”寿阳公主双手紧握,她才见证了卢宴珠由死奔生,现在又要眼睁睁看着裴子顾由生走向死亡。
她的语气控制不住尖锐起来,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她没那么容易接受裴子顾的离去。
原来习惯失去,并不能让人不在意失去。
“公主,我相信胡道长。”
面对寿阳公主的质问,胡长道并不生气,他提出的办法确实很惊世骇俗:“殿下,今时不同往日,驸马爷心脉受损,积压在心口的毒素正好流散了出来,现在放血肯定比之前有效果。这个方法难就难在,人身体的血液是有定数了,失血超过一定量就回天乏术了。同样,要是排出的毒血太少,身体恢复不到平衡状态,驸马爷的身体照样没救了。”
胡长道的眼睛亮得惊人,他看向裴子顾说道,“这个过程中,驸马爷你必须一直保持清醒,不停服用补血汤剂,我曾在一本手札上看过给人输血的办法与工具,我因好奇做过两套,一套在兔子上做过实验,另外一套在的驸马爷情况危急的时候,可以冒险试一试。”
“输血的兔子后来如何了?”寿阳公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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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顾一锤定音道:“胡道长,你动手吧。”
……
过程中的惊险不提,裴子顾凭借顽强的求生欲,最终保住了性命,只是在霍府受寒又放血过多,从此落下了畏寒畏风的毛病。
而且这个法子也是治标不治本,一旦身体平衡被打破,又需要重新放血排毒。
——
卢宴珠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次见到过去发生的事情,但这一次她的心情与上一次完全不同了。
没了想要了解真相的迫切,也没了只要了解所有真相就能解决问题的自信。
她蹲在角落,把头深深埋在臂弯,她被那个残忍的真相击垮了,她现在是什么都不想看,不想听,更遑论徒劳无功去阻止安慰画面中痛苦的大宴珠。
只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她的抗拒,就被抹除掉,不管她怎么跑,怎么躲,大宴珠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在她面前重演。
就算卢宴珠捂住了耳朵,声音还是会往她耳朵里钻,就算她闭上了眼,脑海中也伴随着声音生成一段段模糊的画面。
泪水从卢宴珠紧闭的眼睑下不断滑落,随着大宴珠不断传入耳畔的呼痛声,卢宴珠的整张脸都被泪水湿透了。
卢宴珠后悔了,如果她不去探索大宴珠的过往,会不会就不会这么难受,她好想逃避,似乎只要不看,过往的痛苦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也就不会在她身上复现。
可画面中的人不是旁人,她也是卢宴珠啊,她没办法漠视大宴珠的痛苦。
卢宴珠挣扎了好久,还是从手臂中缓缓抬起头,一双满是痛苦与心碎的眼睛,最终还是看向了,不知该算作是她过往,还是该算作她未来的扬景。
她蜷缩在角落,把自己抱得很紧,满是泪水的眼睛安静地旁观着发生的一切。
对,是旁观。
她不再把自己当做大宴珠了,不去代入大宴珠的想法,不去感受大宴珠的感受。
这是她能继续看下去的唯一方式,她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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