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变蚊子:我靠死对头喂血续命》 第76章,见客户 宽敞明亮的接待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一张光洁的长条形会议桌占据了中心位置,上面铺陈着各种颜色、质地的样布,如同展开了一幅流动的织物画卷。 苍莹莹刚刚将最后一块天丝混纺的样布抚平叠好,指尖还能感受到那独特的冰凉顺滑。空气中弥漫着新布料的淡淡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门被推开,魏蒙带着三位外国客户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位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士,碧蓝的眼睛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紧随其后的是位黑发、褐色眼眸、气质儒雅的先生;最后进来的则是一位深棕色卷发、深陷眼窝里闪着好奇光芒的年轻男士。魏蒙笑容得体,用流利的英语引导着:“Please, have a seat. Make yourselves  fortable.”(请坐,别客气。) 客户们寒暄着落座。苍莹莹赶紧抓起桌上的笔和记录本,像个小尾巴一样站到了魏蒙侧后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Hello! Nice to meet you!”(你好!很高兴见到你!)那位卷发的年轻客户James忽然转过头,热情地朝苍莹莹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苍莹莹心脏猛地一跳,脸上瞬间堆起略显僵硬但努力真诚的微笑,赶紧点头回应:“Nice to meet you too!”(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声音比预想的要清脆响亮一些。 “Oh, your English is quite good!”(哦,你的英语真不错!)James似乎对她产生了兴趣,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发出邀请,e, sit here? Don’t stand.”(来,坐这儿?别站着。) 苍莹莹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魏蒙寻求指示。魏蒙扶了扶她那副精致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对着苍莹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用中文低声道:“去坐着吧,听就好。” 苍莹莹只得硬着头皮,在James旁边略显拘谨地坐下。她能感觉到其他两位客户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这个“新面孔”。 魏蒙微笑着向客户们介绍(英语):“This is Ms. Cang, a new member of our team. She’s still learning the ropes of this position, so for any specific matters, please feel free to discuss directly with me.”(这位是苍小姐,我们团队的新成员。她对这个岗位还不熟悉,所以具体事宜请直接与我讨论。) 苍莹莹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完了完了,魏经理这话听着是解围,怎么感觉更像把我架在火上烤?万一他们真问我什么,我答不上来岂不是更丢人?” 会谈正式开始。话题迅速聚焦到样布上。金发的Mr. Johnson拿起一块莱赛尔面料,仔细摩挲着经纬线,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询问起克重、缩水率和环保认证的问题。 魏蒙从容应对,数据信手拈来,专业术语运用精准。 那位气质儒雅的Mr. Brown则更关注色牢度和批次稳定性,问题深入且刁钻。魏蒙依然游刃有余,偶尔拿起样布对着灯光展示细节,或用平板调出测试报告佐证。 苍莹莹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努力捕捉着每一个单词。 令她稍感安慰的是,客户和魏蒙的对话她几乎都能听懂!从“Tencel”(天丝)到“Lyocell”(莱赛尔),从“MOQ”(最小起订量)到“lead time”(交货期),那些曾经在书本和邮件里见过的词汇,此刻在真实的商务场景中鲜活地流淌。她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词和客户提到的特殊要求,尤其是当客户拿起某块样布表示兴趣时,她立刻记下魏蒙报出的对应编号。 James似乎对色彩更敏感,他拿起几块颜色鲜艳的样布,兴致勃勃地和旁边的Mr. Brown讨论着流行趋势,偶尔也会问魏蒙一两个关于印染工艺的问题。苍莹莹注意到他说话时,深褐色的眼睛会专注地看着对方,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经过一番细致的挑选和讨论,三位客户最终选定了十几款样布,摊开在桌面上蔚为可观。魏蒙看着这丰硕的成果,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笑意,这单的利润空间相当可观。 “Excellent choices, gentlemen.”(非常棒的选择,先生们。)魏蒙笑容加深,“Would you care for some coffee? We have excellent beans.”(想来点咖啡吗?我们有很好的咖啡豆。) “Coffee sounds perfect!”(咖啡听起来棒极了!)James第一个响应。其他两位也点头表示同意。 “Great. I’ll arrange it.”(太好了,我去安排。)魏蒙说着,优雅地站起身。 苍莹莹心里“咯噔”一下!“魏经理要走?!别啊!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跟三个外国客户大眼瞪小眼吗?!万一他们聊起天来问我点什么,我怎么办?说我不熟?那也太丢人了!”她瞬间慌了,拼命地朝魏蒙眨眼睛,眼神里写满了求救信号。 然而,魏蒙只是再次扶了扶她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这是你该经历的”意味,对着苍莹莹和客户们微微颔首:“Ms. Cang will keep you  pany for a moment.”(苍小姐会陪各位稍坐片刻。)说完,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接待室。 门关上的瞬间,接待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苍莹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掌心瞬间沁出冷汗。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三位客户的目光,尤其是James那充满好奇和善意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 “So, Ms. Cang,”James率先打破了沉默,身体微微倾向她,笑容依旧灿烂,“How long have you been in this industry? You seem quite young.”(那么,苍小姐,你在这个行业多久了?你看起来真年轻。) 来了!第一个问题!苍莹莹大脑一片空白,魏经理刚才说她“不熟”的话在耳边回响。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脸颊迅速升温。“完了完了,第一句就卡壳!丢人丢到国际上了!”巨大的尴尬和紧张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另外两位客户也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过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窘迫顶点,一股强烈的、不受控制的意念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如同溺水者的最后挣扎,带着祈求,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因紧张而扭曲的“诅咒”力量: “天啊!谁来帮帮我!随便聊点什么都行!只要别问我!聊点……聊点咖啡!对!就聊咖啡!让他们都去关心咖啡什么时候来!快聊咖啡!别看我!别问我!” 这无声的呐喊在她心底疯狂回荡。 几乎是意念落下的瞬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正等着苍莹莹回答的James,脸上的好奇突然被一种微妙的茫然取代,他眨了眨那双深陷的眼睛,仿佛被什么念头岔开了思路。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口,眉头微蹙,用一种略带疑惑但极其自然的语气对旁边的Mr. Brown说道: “Hmm…I wonder what kind of beans they use? I do hope it’s a strong Americano.”(嗯…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豆子?我真希望是杯浓郁的美式。) 第77章,闻总的“教育 Mr. Brown正端起面前的水杯,闻言也顿了一下,仿佛被提醒了什么,放下杯子,接口道:“Indeed. Good coffee is essential after such a productive meeting. I prefer mine black, no sugar.”(确实。这么高效的会议后,一杯好咖啡必不可少。我喜欢黑咖啡,不加糖。) 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Mr. Johnson也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腕表,补充了一句:“It shouldn’t take too long, should it?”(应该不会太久吧?) 话题,就这么诡异地、丝滑无比地,从苍莹莹身上,无缝切换到了对咖啡的期待和偏好上!三位客户自然而然地讨论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尴尬的提问从未发生过。 苍莹莹彻底懵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什…什么情况?是我的祈祷起作用了?还是他们刚好自己转移了话题?不对,又是诅咒!”她心脏还在狂跳,但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窒息感却神奇地消散了大半。她赶紧抓住这喘息的机会,努力平复呼吸,像个最乖巧的背景板一样坐着,只在他们目光扫过来时,露出一个“我在认真听你们聊咖啡”的、略显呆滞但无比真诚的微笑。 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苍莹莹以为是魏蒙带着咖啡回来了,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望过去。 然而,站在门口的,却是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闻子骄!他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似乎刚从门把手上松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扫过室内——三位正轻松谈论咖啡的客户,以及旁边那个明显松了口气、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般僵硬笑容的苍莹莹。 闻子骄的目光在苍莹莹脸上停留了半秒,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微一闪,似乎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慌乱,以及那份强装的镇定。他心中了然:看来刚才这里上演了一出“菜鸟历险记”。 他面上不动声色,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Gentlemen,”闻子骄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流利纯正的英式发音比魏蒙更具压迫感,“My apologies for interrupting. I caught the aroma of excellent coffee brewing and couldn’t resist joining you.”(先生们,抱歉打扰。我闻到了绝佳咖啡的香气,忍不住想加入你们。) 他自然地走到主位附近,目光扫过桌上选定的样布编号(苍莹莹笔记本上清晰记录的那一页正好摊开),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公式化的微笑:“I see you’ve made some excellent selections. I trust Ms. Wei is taking good care of your refreshments?”(看来各位做了非常棒的选择。相信魏经理正在妥善安排各位的饮品?) 他的出现,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将场面完全hold住。客户们的注意力立刻从咖啡转移到了这位气场强大的总裁身上,纷纷起身或点头致意,寒暄起来。 苍莹莹看着闻子骄游刃有余地与客户周旋,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得救的巨大庆幸——大魔王虽然可怕,但此刻简直是天神下凡!另一方面,又有点莫名的憋屈:自己刚才的窘态,是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闻子骄一边与客户交谈,眼角的余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苍莹莹。当看到她悄悄把摊开的记录着样布编号的笔记本往自己面前挪了挪,一副“我也有认真工作”的小动作时,他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 魏蒙恰在此时端着香气四溢的咖啡走了进来,看到闻子骄,微微一愣,随即恢复职业笑容。 闻子骄顺势接过话头,主导了接下来的咖啡时间,话题也从轻松的寒暄,自然地过渡到了对后续订单细节的初步探讨。苍莹莹再次沦为安静的记录员,但这一次,她的心跳已经平复,记录的手也稳了很多。只是在偶尔抬头偷瞄闻子骄时,会撞上他镜片后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她心头一悸,赶紧低下头。 会谈在相对融洽的气氛中结束。魏蒙送客户们离开。 接待室里只剩下闻子骄和苍莹莹。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咖啡机隐约的嗡鸣。苍莹莹感觉那熟悉的压迫感又回来了,她低着头,假装在整理桌上散乱的样布边角料。 闻子骄没有立刻走,他走到会议桌旁,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拿起一块客户最终选定的天蓝色样布,摩挲了一下。 “记录做得还行。”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听不出情绪。 苍莹莹猛地抬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在……肯定她? “至少编号没记错。”闻子骄放下布料,目光落到她脸上,那眼神带着惯有的审视,但似乎少了点刻薄,多了点……玩味?“至于别的……”他拖长了音调。 苍莹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下次被人问起从业时间,”闻子骄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嘲讽,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恶意,“就说‘I’m new but eager to learn’(我是新人但渴望学习),或者‘Long enough to appreciate the fabric’(久到足以欣赏这些布料)。总比像个受惊的兔子只会眨眼睛强。” 他说完,没等苍莹莹反应,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接待室,留下一个冷峻挺拔的背影。 苍莹莹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一块碎布,脸颊一阵红一阵白。被看穿的羞窘和被“指导”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那句“像个受惊的兔子”让她气结,但……他最后给出的那两句应对,又确实是她当时急需却想不到的救命稻草。 她低头看着笔记本上清晰记录的编号,又想起刚才那诡异的话题转移……还有闻子骄最后那似乎意有所指的眼神。 “哼!算你……还有点用。”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在说那两句英文,还是在说那个“适时”出现转移了客户注意力(在她看来)的总裁。她揉了揉还在发烫的耳朵,感觉第一次独立面对客户的“战场”,虽然狼狈不堪,但……好像,也活下来了?而且,似乎还发生了点连她自己都没完全搞懂的事情?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接待室时,感觉脚步比进来时,似乎……踏实了那么一点点。只是耳朵里,好像还残留着刚才自己心跳过速时那种嗡嗡的余响。 第78章,暮色中的相遇 夕阳熔金,将蜿蜒的护城河染成一条流淌的琥珀带。微风带着河水的湿润气息和初夏草木的清新拂过,驱散了白日的燥热。河边步道上行人寥寥,只有归巢的飞鸟掠过水面,留下细碎的涟漪。 苍莹莹拎着通勤包,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早上在业务部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实战”,又意外得到了闻子骄那句别扭的“指导”,她心情莫名地轻松,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她下意识地望向河对岸那片熟悉的绿化带——那里,曾经是她一时激愤诅咒老板变蚊子的“案发现场”。 目光扫过,她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在绿意盎然的河堤旁,一棵枝叶繁茂的柳树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半蹲着。 是闻子骄。 但他不是那个穿着笔挺西装、气场迫人的闻总。此刻的他,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运动套装,脚上是舒适的运动鞋,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饱满的额前。夕阳的暖光柔和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连带着那总是紧抿的薄唇也显得放松了许多。 他正专注地看着脚边。一只圆滚滚、毛色黄白棕相间的三花猫,正亲昵地蹭着他屈起的小腿,发出满足的“呼噜噜”声。闻子骄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捻着一小把猫粮,摊开掌心,耐心地喂着那只警惕又贪吃的小家伙。他的动作是苍莹莹从未见过的轻柔,眼神专注而温和,卸下了所有冷硬的伪装,流露出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 苍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下意识地想转身绕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似乎是感应到视线,闻子骄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闻子骄眼中的温柔瞬间凝固,随即被一丝惯常的冷然和不易察觉的窘迫取代。他迅速收回喂猫的手,直起身,仿佛刚才那个温柔喂猫的人只是错觉。三花猫不满地“喵呜”一声,绕着他的脚踝打转。 苍莹莹也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容:“闻…闻总?好巧啊,下班了?” “嗯。”闻子骄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视线扫过她,又落回脚边缠人的猫身上,似乎想掩饰刚才被抓包的瞬间。他弯下腰,想把剩下的猫粮放在干净的草地上。 就在这时,那只三花猫大概是闻到了苍莹莹身上陌生的气息,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好奇,竟迈着优雅的猫步,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苍莹莹瞬间汗毛倒竖!她从小就怕猫,总觉得那软绵绵、悄无声息的生物带着某种不可预测的野性。眼见那猫越来越近,她身体僵硬,几乎想尖叫后退。 “别动。”闻子骄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苍莹莹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冲动,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只三花猫走到她脚边。它先是围着她的帆布鞋嗅了嗅,然后仰起小脑袋,用那双圆溜溜的、琉璃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最后,竟然开始用毛茸茸的脑袋和柔软的身体,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的脚踝和小腿!那触感温热、酥麻,带着亲昵的“呼噜”伴奏。 苍莹莹浑身紧绷,一动不敢动,求助般地看向闻子骄。 闻子骄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边一步之遥。他没有看苍莹莹,目光落在蹭得正欢的猫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它叫元宝,是这里的流浪猫,脾气很好,不抓人。”他顿了顿,补充道,“它在跟你打招呼,表示友好。” 也许是闻子骄平静的态度感染了她,也许是“元宝”这个名字太有喜感,又或许是脚踝上那持续不断的、温热柔软的触感渐渐消融了恐惧,苍莹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她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一点腰,看着那只还在蹭她的小家伙。 “它…它真的不会突然挠我?”苍莹莹声音还有点发紧。 “不会。”闻子骄回答得很笃定,“你试试摸摸它的头,动作轻点。” 苍莹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一项重大挑战。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带着点颤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元宝头顶那簇蓬松的棕毛。元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甚至主动把头往她手心又蹭了蹭,呼噜声更响了。 一种奇妙的、柔软的情绪瞬间击中了苍莹莹。她胆子大了一点,开始用整个手掌,轻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元宝的头和后背。温暖的绒毛触感,猫咪全然的信任和依赖,让她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了一个纯粹的、放松的笑容,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闻子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她从惊恐僵硬到放松微笑,看着她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抚过猫咪的绒毛。他冷峻的眉眼在暮色中似乎也柔和了几分,插在运动裤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里面剩下的几颗猫粮。 河风轻轻吹拂,带着水汽和青草香,掠过两人的发梢衣角。一时间,只有元宝满足的呼噜声和河水潺潺的轻响。 苍莹莹摸着温顺的猫咪,心中涌动着暖流,也鼓起了一丝勇气。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闻子骄,夕阳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 “闻总,”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谢谢你。” 闻子骄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道谢。 “上次在财务部,要不是你带着证据及时出现,我可能……就真的被李姐钉死了。”苍莹莹想起那天的惊心动魄,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感激,“还有今天在接待室……虽然你说话还是那么……”她顿了一下,没好意思说“刻薄”,“但我知道,你是特意过来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谢谢你帮我解围,还……还教了我那两句话。”她指的是他教她应对客户询问的英文。 她顿了顿,看着闻子骄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沉静的侧脸,由衷地感叹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明明我们差不多大,但你好像……总是能掌控一切,遇到什么事都特别冷静,特别成熟稳重。真的很厉害。”她完全是发自内心,毫无奉承的意思,只是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和感受说了出来。 闻子骄抚摸着元宝的手,在听到“成熟稳重”四个字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罕见的情绪波动——那像是一种被戳中心事的暗爽,又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低沉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点微不可闻的磁性:“是吗?”他轻轻挠了挠元宝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直打滚。 苍莹莹用力点点头:“嗯!是的!” 闻子骄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苍莹莹因为抚摸猫咪而显得格外温柔的手上,缓缓道:“其实,你也很优秀。”他的语气是苍莹莹从未听过的平和,甚至带着点……安抚?“你的语言天赋很好,反应也快,做事……有责任心。”他似乎在斟酌用词,“只是有时候,浮躁了些,沉不住气。” 这评价,没有嘲讽,没有刻薄,更像是一个客观的观察和……指点? 苍莹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能从闻子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尤其是那句“有责任心”,让她心头猛地一热。 “不过,”闻子骄话锋一转,但语气依旧没什么攻击性,“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自然就稳了。” 苍莹莹看着他,看着他难得流露的平和与……那一丝丝的鼓励?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连那身冷硬的灰色运动服都仿佛有了温度。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蹲在河边喂猫、会说出这样话的男人,和办公室里那个毒舌刻薄的资本家,判若两人。 一种奇妙的、温暖又安心的感觉包裹了她。她忍不住弯起了眉眼,笑容明媚而真诚,带着点俏皮的试探:“那……闻老师,以后还请多指教咯?“ “闻老师?”闻子骄挑眉,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却瞬间冲淡了他周身的冷冽。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低头又捻起一点猫粮,喂给了已经吃完、正眼巴巴看着他的元宝。 “指教可以,”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猫粮碎屑,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带着点疏离的姿态,但眼神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学费很贵的,苍同学。” 说完,他不再看苍莹莹,转身沿着河堤步道,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步履沉稳,深灰色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之中。 苍莹莹站在原地,怀里还抱着意犹未尽、蹭来蹭去的元宝。她看着闻子骄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怀里毛茸茸、暖烘烘的小家伙,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笑容,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河风依旧温柔,带着猫咪身上的暖意和夕阳的余温。那句“学费很贵”似乎还在耳边,却没有了往日的刺耳,反而像投入心湖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轻轻打开了手机通讯聊天框,低声自语,又像是说给远去的背影听: “知道了……闻老师。” 【发送】 第79章,试探日常 清晨八点一刻,办公室的空气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清洁剂味道。苍莹莹刚在工位坐下,打开电脑,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便伴随着高跟鞋的清脆声响飘了过来。 “莹莹,早呀!”燕笛笑靥如花,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纸杯咖啡放在苍莹莹桌上,杯壁上印着附近那家昂贵的精品咖啡店Logo。“喏,给你带的,新出的海盐焦糖拿铁。”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雪纺衬衫,配白色蕾丝半裙,妆容精致得如同刚拍完杂志封面,耳朵上小巧的钻石耳钉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苍莹莹看着那杯咖啡,心脏条件反射般微微缩紧。财务部李姐当初也是这般,一杯姜枣茶,一句“别怕,有我呢”,温柔得无懈可击,最后却成了淬毒的蜜糖。 她脸上迅速堆起感激的笑容:“谢谢笛姐!太破费了,下次我请你。”她小心地拿起咖啡,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度,没有立刻喝,而是放在了一边。 “跟我客气什么!”燕笛顺势在她桌边倚靠,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亲昵,“哎,你知道吗?我昨天听魏经理说……”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苍莹莹的表情,“财务部那事儿啊,好像还没完呢。上面还在查,听说闻总亲自盯着,要揪出背后还有什么人……”她眨眨眼,意有所指,“你最近可要小心点,别让人又抓了什么把柄。” 苍莹莹心头一凛。燕笛口中的“财务部那点事”像根无形的刺。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配合地露出一点担忧:“是吗……谢谢笛姐提醒,我会注意的。”她拿起咖啡,假装要喝,嘴唇轻轻碰了碰杯沿,却并没有真的啜饮。 “应该的,咱们姐妹嘛!”燕笛满意地笑了笑,目光扫过苍莹莹的电脑屏幕,“咦?你在看东南亚市场的分销渠道分析?魏姐给的活儿?” “嗯……对!魏经理给的!”苍莹莹想了想,含糊应道,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符,把正在看的核心数据页面最小化,“就是先熟悉熟悉资料。” “哦~”燕笛拖长了尾音,语气带着点羡慕,“魏姐真看重你。这活儿可不好做,那边渠道复杂得很,关系盘根错节。我去年接触过一个印尼客户,那叫一个难缠!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我这儿还有点当时整理的笔记呢。”她热情地抛出诱饵,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试图从苍莹莹细微的表情变化里捕捉信息。 苍莹莹心里冷笑。笔记?不会是是想看看我查到了什么,或者套取我的思路吧?自打在财务部被算计后,苍莹莹现在可以说是警惕心爆棚。 “笛姐你真好!”苍莹莹笑容更甜,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我刚起步,还在打基础呢,好多概念都一知半解。等我把魏姐给的基础资料啃透了,遇到具体难题,一定厚着脸皮来请教你!到时候笛姐可别嫌我烦。”她巧妙地把“交流”推到了遥远的未来,既不得罪人,又守住了自己的阵地。 燕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笑容依旧无懈可击:“行,没问题!那你先忙。”她直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回自己工位,转身的瞬间,嘴角的弧度似乎淡了那么一丝。 信任一旦崩塌,重建何其艰难。财务部的教训像一道深刻的烙印,让她对任何过分的“好意”都本能地竖起一道透明的墙。 午休刚过,办公室还弥漫着些许慵懒的气息。向鸣强端着他那个积着厚厚茶垢的搪瓷缸,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一股浓重的烟味随之弥漫。 “小苍,”他嗓子带着烟熏后的沙哑,“下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喏,这个,”他把一沓厚厚的、边缘已经磨损卷曲的文件拍在苍莹莹桌上,“是辉腾贸易那个老订单的所有历史邮件和修改记录,乱得很。你辛苦一下,按时间顺序整理归档,扫描成PDF,再做个索引目录。客户那边可能要追溯,急着要。”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吩咐的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苍莹莹看着那堆如同乱麻的文件,又看看自己屏幕上刚开了个头、闻子骄交代的东南亚市场初步分析报告草稿。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又是这种“不急但很耗时间”的杂活!向鸣强就是吃准了她不敢拒绝老资格。 “向老师,”苍莹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辉腾这个单子我记得是您一直在跟的,历史邮件都在您邮箱存档吧?系统里应该也有记录。” “整理归档扫描……这些行政流程,是不是交给行政部的同事更专业?我这边魏姐刚布置了东南亚市场的分析报告,下午要给她个初步框架……”她搬出了魏蒙,也点明了工作的性质——这是业务分析,不是打杂。 向鸣强浑浊的眼珠盯着她,脸上那点虚伪的和蔼瞬间消失,眉头蹙得更紧,显出几分不耐:“行政部?他们懂什么!这涉及到业务细节,万一弄错了谁负责?你年轻,手脚快,这点小事顺手就做了。魏组长那边……”他哼了一声,“她那报告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客户追溯要是耽误了,责任你担得起吗?”他刻意加重了“责任”二字,带着老油条惯用的威吓。 苍莹莹心中警铃大作。又是“责任”!当初财务部诬陷她时,李姐也口口声声说她对公司“不负责任”。这两个字像紧箍咒,让她本能地感到窒息和愤怒。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硬顶,但也不能全盘接受。她拿起那沓文件,快速翻了翻,然后抬起头,脸上露出为难但诚恳的表情:“向哥,您看这样行吗?这些文件我马上开始整理扫描。不过索引目录需要结合具体邮件内容和修改点,我对这个单子完全不熟,怕做不好反而耽误事。能不能麻烦您把关键节点和需要特别标注的地方,简单给我列个要点?或者等我扫描完了,您抽空看看,目录部分您亲自把关?这样既快又准确,也不耽误客户那边追溯。魏姐的报告我压缩午休时间赶,尽量两边都不耽误。” 这一番话,绵里藏针。她接下了最机械耗时的扫描工作(无法推脱的部分),但把需要业务判断和容易背锅的“索引目录”这个核心甩了回去,还巧妙地用“不熟怕耽误事”、“您把关更准确”捧了对方一下,更搬出了“两边都不耽误”显示自己尽力。 向鸣强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苍莹莹的话听着合情合理,甚至显得很“懂事”。他要是再强行把目录也压给她,就显得太刻意,也显得自己这个“老资格”太不负责任了。 他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行吧!那你赶紧扫描!目录……我回头自己弄!”他一把抓回那沓文件,只留下需要扫描的部分,转身走回自己座位,泄愤似的把搪瓷缸墩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苍莹莹看着面前剩下的一小叠待扫描文件,又看了看向鸣强气呼呼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试探成功! 她摸到了一点边界——面对这种“琐碎陷阱”,不能全盘拒绝引发冲突,但可以通过拆分任务、强调专业性、适度捧高对方、点明自身优先级等方式,把最核心的风险和无效劳动挡回去。这比在财务部时只会生闷气或硬刚,进步太多了。 她不再犹豫,立刻开始扫描文件,动作麻利。同时,在等待扫描的间隙,争分夺秒地在另一个窗口敲打东南亚市场报告的框架。警惕,如同无声的盔甲,让她在繁杂的日常里,努力守护着自己前进的节奏。 办公室恢复了表面的平静。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低低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燕笛在工位上对着小镜子补妆,余光偶尔扫过苍莹莹;向鸣强对着电脑屏幕吞云吐雾,脸色阴沉。 第80章,杀威棒 业务部的空气总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滞重。中央空调的冷气呼呼地吹着,却吹不散角落里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烟味和陈年纸张的霉气。 苍莹莹的工位紧挨着茶水间,人来人往,每次微波炉“叮”一声脆响,或是咖啡机沉闷的嗡鸣,都让她握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一下。桌上,三座摇摇欲坠的“小山”几乎将她淹没——那是向鸣强一早就“移交”过来的历年客户档案盒,灰扑扑的硬壳上落满了肉眼可见的浮尘。 “莹莹啊,”一个带着浓重烟味的嗓音从头顶压下来。向鸣强不知何时踱到了她桌边,嘴里叼着半截没点燃的烟,拇指和食指间夹着几张皱巴巴的报关单副本,边缘被烟熏得焦黄。 他随手一撂,那几张纸飘飘荡荡,精准地落进苍莹莹刚刚整理好、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的文件筐里。 几粒细小的烟灰随之抖落,在雪白的A4纸上晕开几点难看的灰斑。“新人嘛,头三个月,就得多学,多干!喏,这些单子,抓紧对对,品名、编码、数量、金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老规矩了,基础打牢,后面才走得稳,懂吧?”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渍染黄的牙,眼神里却寻不到半分温度,只有一种看戏般的漠然。那支没点燃的烟在他手指间熟练地转了个圈,烟丝簌簌落下几缕。 苍莹莹的目光在那几点刺眼的烟灰上停留了一瞬,喉头滚动了一下,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剩下一个低低的:“知道了,向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抽出最上面那张报关单,货物品名一栏写着“丝绸”,对应的HS编码却赫然列着一个用于“天丝”的号码。她拿起笔,指尖用力得微微泛白,在错误的编码旁画下一个尖锐的问号,墨水几乎要戳破纸背。 窗外的天色在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里,一点点沉了下去,从刺眼的白亮转为昏沉的灰蓝,最终被城市夜晚的霓虹彻底取代。办公室里的人声渐渐稀落,最终只剩下苍莹莹头顶那盏惨白的LED灯管,在寂静里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颈椎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时间:18:47。 “还没走呢,莹莹?真是辛苦你了。”一个温软得几乎能掐出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燕笛端着一个印着卡通猫咪的马克杯,袅袅娜娜地走过来,杯口氤氲着热气,飘出甜腻的奶茶香。她倚在苍莹莹的隔断板上,涂着精致裸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指尖恰好落在一个泰国公司的名字上——Siam Skill Co., Ltd。 “喏,看你这么拼,姐帮你个小忙。”燕笛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毫无瑕疵,她从自己整洁无比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清晰地列着几个关键数据,最显眼的位置标注着“当前汇率:1 CNY=6.30 THB”。“泰铢最近波动大,姐怕你查不准,特意找财务那边要的最新数。还有这个,”她又点了点下面一行,“关税税率,按标准走的,稳当。” 她把纸轻轻放在苍莹莹那堆小山般的文件顶上,像放下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省你点功夫,别熬太晚啦,女孩子皮肤要紧。”她拍了拍苍莹莹的肩,留下一点淡淡的香水味,转身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利落。 苍莹莹看着那张打印纸,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像被某种冰凉滑腻的东西轻轻擦过。 燕笛主动示好? 这感觉陌生得让人不安。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的疑虑,也许是太累了。她拿起那张纸,上面“最新汇率”几个字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时间已晚,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坠着眼皮。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计算器键盘上快速跳跃起来,将那个6.30的汇率,还有纸上的标准税率,一个个敲进复杂的FOB(离岸价)成本计算公式里。 屏幕上的数字飞快滚动、累加,最终定格在一个最终的CIF(到岸价)报价数字上。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这个数字,连同其他条款,仔细地填进了给Siam Skill的报价单模板,点击了发送。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关掉了电脑。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沉沉的阴翳。 “还不走?要门卫陪你加班吗?” 苍莹莹惊愕地回头。 门口站着闻子骄。 总裁室的深灰色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他臂弯,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工作之外的疲惫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锐利,像寒潭,径直落在她通红的双眼和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资料上。 他走进狭小的出租屋,反手带上门,动作自然得仿佛这里是他的办公室。空间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填满。 他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径直走到她堆满文件的桌边。 目光扫过屏幕上复杂的表格页面,眼神微微一顿。 “回家吧!加班久了,正确率不高!”闻子骄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嗯……好……”苍莹莹叹了口气答应道。 第二天上午十点刚过,业务部那点虚假的平静被一声尖锐的邮件提示音彻底撕裂。苍莹莹的电脑屏幕上,一封来自泰国Siam Skill的邮件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视线:“URGENT:Unacceptable Quotation-20%Higher Than Market!!!”(紧急:无法接受的报价-高于市场20%!!!) 邮件正文里,对方采购经理的措辞激烈得像冰雹砸在玻璃上,每一个英文单词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赤裸裸的质疑。质问他们是否在“开玩笑”,是否“毫无专业精神”,为何报价竟比他们收到的其他供应商报价高出离谱的20%? 最后那句“We are reconsidering our cooperation!”(我们正在重新评估合作!)更是像重锤砸下。 邮件内容像病毒一样瞬间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扩散开。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从各个角落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啧,财务部来的,搞数字的也翻船?” “20%啊!这单子怕是要黄……” “新人嘛,交学费咯。”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大笑猛地炸开,像玻璃被硬生生刮破。 公孙晓,一个自诩留英精英、走路都带着股睥睨众生劲儿的家伙,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实木办公桌上,震得他那个印着“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的金色马克杯都跳了一下。 “哈!精彩!太精彩了!”他站起身,双手叉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打在苍莹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声音洪亮得整个部门都听得清清楚楚,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刻薄和快意,“我说什么来着?财务的脑子,它就只配跟死账本打交道!算几个活络的市场报价,CPU就过热烧了吧?还20%!这偏差,啧啧,简直是对我们业务部智商的侮辱!”他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淬着毒汁,“有些人啊,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FOB和CIF都分不清,汇率波动当不存在,也敢出来跑国际业务?真以为这行是个人就能干?” 这话本来就攻击性极强,再加上被他用极其夸张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喊出来,侮辱性大得没边。 浓重的嘲讽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室里激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几个平时围着公孙晓转的年轻业务员,毫不掩饰地咧开了嘴。 苍莹莹僵在座位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公孙晓的狂笑声中瞬间冻结、倒流回脚底,四肢冰冷麻木。 脸颊火辣辣地烧着,耳朵里嗡嗡作响,公孙晓那尖利的声音和同事们毫不掩饰的嗤笑,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的耳膜和自尊。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进柔软的唇肉里,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甲用力抠着冰冷的塑料键帽边缘,指关节绷得发白,微微颤抖。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紧咬发出的咯咯声,一股狂暴的、带着血腥味的怒骂在胸腔里左冲右突,疯狂地撞击着喉咙:“公孙晓你个王八蛋!这么刻薄!你最好永远别犯错,你要是犯错,就去死!!” 向鸣强叼着烟,远远地靠在窗边,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含混不清地跟旁边的人嘀咕了一句:“……早说了她不是这块料,瞎折腾。” 那些声音,那些目光,像无数带刺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低下头,一把抓过桌上那份被泰国邮件打印件,指尖用力得几乎要将纸张戳破,然后抓起自己的背包,几乎是撞开椅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身后,公孙晓那令人作呕的笑声似乎又拔高了一个调门,尖锐地追着她。 城市的夜,被苍莹莹出租屋那扇小小的窗户框住。 窗外是万家灯火汇成的流动星河,窗内,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惨白的光晕。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密密麻麻铺满了窗口——海关总署官网、泰国央行历史汇率查询、东盟自贸区协定文本、HS编码库……还有那份该死的、带着燕笛“善意”标记的泰国数据打印件,被一支红笔狠狠地划了个大叉,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第81章,打脸(1) 键盘敲击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急促,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苍莹莹的眼睛熬得通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干涩得发疼,却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和条款。一个数字,一个条款,一行行枯燥的文字在她眼前反复跳跃、比对。 屏幕上,泰国央行官网的汇率历史走势图清晰地显示:过去三个月,人民币对泰铢的平均汇率,稳定在1:5.2左右!而燕笛给她的那个“最新汇率”——6.30,赫然是整整一年前的旧数据! 不仅如此!她颤抖着点开中国-东盟自贸区关于果蔬类产品的降税清单附件。 HS编码……找到了!协议文本里白纸黑字:对符合原产地规则的物品,进口关税减免幅度最高可达90%! 而燕笛提供的数据里,用的竟然是那个早已失效的、高得离谱的最惠国标准税率! 冰冷的、巨大的愤怒瞬间席卷了苍莹莹所有的疲惫,像一股寒流冻结了血液,随即又被一种近乎灼烧的亢奋所取代。 就是这个!就是这两个致命的“错误”,像两把钝刀,生生将她的报价砍高了20%! 这绝不是什么疏忽!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却异常稳定而迅捷地重新点开了那份报价底稿。 删除那个该死的6.30,填入准确的平均汇率5.2;删除那个虚高的标准税率,填入自贸区减免后的低税率。 重新计算、复核……屏幕上跳出的最终CIF报价,比之前那份错误的报价,赫然低了整整15%! 她盯着那个崭新的、充满竞争力的数字,嘴角慢慢、慢慢地向上扯动,最终凝固成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新建了一个Excel文档,十指翻飞。标题醒目:《东南亚核心市场关税及汇率动态速查表(月度更新)》。她将刚刚查证到的关键信息——近三个月泰铢平均汇率、东盟FORM E原产地证书的关键要求——条理清晰地罗列进去,甚至标注了信息来源的官网链接。这份速查表简洁、专业,像一把磨好的匕首,寒光闪闪。 最后一步。苍莹莹点开了部门微信群那个熟悉的绿色图标。 她找到和燕笛的私聊窗口,翻出昨天下午燕笛发来的那张“好心”数据截图——那个刺眼的“汇率:6.30”和那个错误的高税率,在屏幕微光下显得无比清晰。 她截取了最关键的部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仅仅半秒,便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将这张截图直接甩进了人头攒动的“业务部冲锋群”。 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 苍莹莹的手指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冰冷的屏幕光映着她眼底深处那簇幽暗的火苗。几秒钟的死寂,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随即,指尖落下,敲击声清脆而冰冷: >【图片】 >@燕笛姐,数据收到了,辛苦。就是下次“帮忙”前,记得先更新一下数据库哦~6.3?这汇率是去年的古董了吧?自贸区减免条款…也漏得挺干净。^ > >顺便,附赠一份新鲜出炉的《东南亚核心市场关税及汇率动态速查表》,月度更新,欢迎取用。【文件:《东南亚核心市场关税及汇率动态速查表_V1》】 那个波浪号“~”和那个笑脸符号“^”,在冰冷的事实陈述后面,像淬了剧毒的蜜糖,闪烁着令人心寒的、讥诮的光泽。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凌晨房间里,清脆得如同玻璃碎裂。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了。手机屏幕凝固在那条带着讽刺笑脸的信息上,群名下方显示着“业务部冲锋群(38)”,38个头像如同38尊沉默的雕像。几秒钟,或者更久?长得像一个世纪。没有新的消息气泡弹出,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 突然,苍莹莹的手机屏幕剧烈地闪烁起来,嗡嗡震动,像垂死的蜂鸣。 不是文字回复,是连续三条刺眼的、长达60秒的语音方阵,发信人赫然是燕笛!那鲜红的未读标记刺得人眼睛发疼。 苍莹莹面无表情,指尖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点开了第一条语音。 “莹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呀?!”燕笛那标志性的、刻意放软的声线彻底变了调,尖利得像指甲刮过黑板,尾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高频的颤抖,劈了叉,完全失去了平日精心维持的甜美外壳,只剩下赤裸裸的慌乱,“那个…那个数据…我…我当时也是好心…可能…可能是…可能是点错了链接?对!肯定是点错了!你看这…这…” 第二条语音紧接着冲了出来,语速更快,气息更乱,前言不搭后语:“…汇率波动那么大…谁能…谁能保证时时刻刻都盯着?” “…财务那边…财务那边给我的时候…说不定…说不定就是旧的!…关税…关税那个…哎呀…东盟规则太复杂了…我…我也是怕你搞混…才…才没提…免得你压力大嘛!…” 辩解苍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薄纸,漏洞百出,每个字都透着心虚的裂缝。 背景里,似乎还有她慌乱中碰倒了什么东西的细微脆响。 第三条语音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语无伦次的重复:“…真的…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哎呀…误会…都是误会…你…” 苍莹莹没再点开剩下的语音。她直接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那嗡嗡的震动声闷闷地传来,徒劳地撞击着桌面。 她端起桌角那杯早已冷透的速溶咖啡,褐色的液体表面凝着一层油脂。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冷、苦涩的液体粗暴地冲刷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和清醒。 窗外,城市沉入最深的黑暗,粘稠得化不开。但这浓黑的天幕边缘,那抹顽固的灰白色,正悄然地、无可阻挡地侵蚀着墨蓝的领地,越来越宽,越来越亮。 苍莹莹放下空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正在苏醒的天光。 第82章,赵曼妮的报复 苍莹莹反扣在桌面的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喧嚣。 她盯着屏幕上那份刚刚发送出去的《东南亚核心市场关税及汇率动态速查表》,指尖在鼠标滚轮上无意识地滑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该在群里再说点什么,彻底钉死燕笛时,一个沉稳的头像在群聊列表里跳动起来——魏蒙。 魏蒙:【@苍莹莹整理的速查表已阅,清晰实用,以后东南亚区域相关报价,由苍莹莹主责。】 魏蒙:【@燕笛你经验丰富,负责协助核对基础数据,确保源头准确。】 魏蒙:【效率与准确性是业务部的生命线,各位务必引以为戒。】 没有多余的评论,没有对风波的具体定性,只有冷静到近乎冰冷的职责划分。主责与协助,天壤之别。 魏蒙轻描淡写地,用最职业化的语言,将“数据错误”的责任链条精准地锁在了源头提供者——燕笛身上,同时将权杖递给了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苍莹莹。 这比任何当众撕破脸的指责都更有力,也更致命。燕笛的头像灰暗着,死一般沉寂,再没有辩解的声音冒出来。 苍莹莹看着那几行字,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一股带着疲惫的暖流涌上心头。 魏蒙,这是在为她站台,用一种最不显山露水的方式。 三天后,Angliss集团年度核心供应商招标会如期举行。 会场设在城市顶级酒店的多功能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维多利亚港夜景,窗内却是另一番肃杀景象。 冷白的射灯精准地打在铺着墨绿色丝绒桌布的长条会议桌上,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纸张油墨以及无声硝烟混合的奇异味道。西装革履的采购方代表、正襟危坐的竞标公司高层,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表情是标准化的严肃与审慎。 闻氏集团的席位靠前。闻子骄坐在首位,深灰色高定西装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会场,气场沉凝如山。苍莹莹坐在他斜后方,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裙,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平静,但微微收紧放在膝上的手,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公孙晓和向鸣强坐在更后排,公孙晓脸上挂着惯常的、带着点讥诮的轻松,向鸣强则摸了摸领带,眼神在空中游走,不知在想什么。 招标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枯燥的数据陈述、激烈的价格质询。轮到闻氏集团陈述环节,闻子骄亲自起身,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会场回荡,条理清晰,气势逼人,尽显掌舵者的掌控力。 中场休息的茶歇时间,紧绷的空气稍稍缓和。苍莹莹刚想松一口气,一道窈窕而熟悉的身影,带着一阵馥郁张扬的香风,径直走向闻氏集团的席位。 是赵曼妮。 Angliss集团亚太区新任采购总监。她今日一身Dior当季高定,香槟色斜裁礼服裙完美勾勒出曼妙曲线,颈间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她妆容精致,红唇饱满,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吸引着会场不少目光。 “是她!”苍莹莹心头一紧,“难不成……” 闻子骄明显也是一惊,仿佛没有预料到来者会是赵曼妮。 “闻总,风采依旧。”赵曼妮停在闻子骄面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贵公司这次准备得很充分嘛。”她说着,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毫不掩饰地扫向闻子骄侧后方的苍莹莹。 苍莹莹心头猛地一沉,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赵曼妮的指尖,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近乎侮辱性的节奏,轻轻划过手中那份厚厚的招标文件封面。 那动作优雅,却充满了赤裸裸的暗示。她微微倾身,靠近闻子骄,用只有他们附近几人能听清的音量,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轻笑道: “听说……这位苍小姐,是闻总您亲自带的人?业务能力想必非同一般?”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苍莹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红唇翕动,吐出更致命的话语,“正好,我们总部对东南亚新开拓的‘港城—曼谷’丝绸跨境专线项目非常重视。这个项目,就指定由苍小姐全程对接负责了。闻总,您…不会不舍得放人吧?” 闻子骄微微一笑:“怎么会呢?只不过这样重要的项目,我们派一个新人来对接,实在无法表达对贵司的敬意呀……”说着便回头看向魏蒙,示意她上。 “港城—曼谷专线”!新项目!指定对接! 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苍莹莹耳边炸开。这绝不是赏识!赵曼妮的眼神,那指尖划过文件封面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在叫嚣着四个字:公报私仇! 苍莹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荒诞又让她窘迫万分的时刻——她和闻子骄因意外互换了身体。顶着闻子骄躯壳的她,被迫面对了赵曼妮的深夜“造访”。赵曼妮穿着性感的红裙,身体语言大胆露骨,试图“安慰”心情不佳的“闻总”。 当时“她”(实则是闻子骄)那副惊恐僵硬、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显然彻底得罪了这位心高气傲的赵总监。赵曼妮临走时那冰冷怨毒的一瞥,苍莹莹至今记忆犹新! 如今,报复来了。而且如此精准狠辣,直接将她这个刚在业务部站稳脚跟的新人,架到最复杂、最容易出错、也最受瞩目的全新项目上!这分明是要把她放在烈火上烤! “呵……”一声清晰的嗤笑从后排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公孙晓翘着二郎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闻氏这边的人听清:“闻总这是要让咱们财务出身的新人,去挑战国际大单啊?勇气可嘉!勇气可嘉!”他摇头晃脑,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这学费,怕是要交得惊天动地喽。” 向鸣强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圈,烟雾模糊了他幸灾乐祸的表情,慢悠悠地附和:“新人嘛!总要经历点风浪才能成长。闻总这是用心良苦,给机会历练呢。”他特意在“用心良苦”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公孙晓嘴上嘲笑着,心里却猛地一咯噔。赵曼妮这指名道姓的“指定”,闻子骄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或婉拒? 他狐疑的目光在闻子骄挺拔冷硬的背影和苍莹莹强作镇定的侧脸之间来回逡巡。这两人之间……绝对有问题!闻子骄什么时候对一个基层员工如此“看重”过?一丝隐秘的揣测和忌惮在公孙晓心底滋生。 苍莹莹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指尖冰凉。赵曼妮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不安。公孙晓和向鸣强的冷嘲热讽更是火上浇油。 她几乎能预见到,一旦这个项目在自己手里出了任何一点纰漏,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资历最深的魏蒙,寻求一丝支撑或暗示。 魏蒙依旧维持着职业化的坐姿,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然而,就在赵曼妮将一份标注着“港城—曼谷专线项目初步需求”的文件夹推向苍莹莹时,魏蒙放在桌下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对着苍莹莹的方向,快速而坚定地摇了一下。 那是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危险!不要接!或者说,接了,就是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苍莹莹的心脏骤然缩紧。 而赵曼妮嘴角一扬,直接将那份厚重的文件递到了她面前,鲜红的指甲在墨绿色的文件夹封面上轻轻敲了敲,笑容明媚如刀:“苍小姐,合作愉快。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全场或明或暗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闻子骄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苍莹莹一个眼神劝住了。 苍莹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她抬起手,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弧度标准,眼神明亮,仿佛刚才的惊惧从未存在过。 “感谢赵总监和Angliss集团的信任。”她的声音清脆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自信,稳稳地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可能通向荣耀也可能通向毁灭的标书。“闻氏团队一定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文件夹封面时,她清晰地感受到魏蒙那道带着沉重警告的目光,也感受到了身后公孙晓那如同实质的嘲讽和向鸣强喷吐的烟雾里弥漫的恶意。而前方,闻子骄终于微微侧过头,看不清眼神,只留下一个莫测的侧影。 招标会场的璀璨灯光下,苍莹莹捧着那份标书,笑容完美,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暴中心一株柔韧的青竹。脚下的路,骤然间布满了更加锋利、也更加致命的荆棘。 第83章,进化的毒饵 招标会场的璀璨吊灯将闻氏集团席位照得纤毫毕现,那份沉甸甸的“港城—曼谷专线”项目标书,此刻在苍莹莹手中如同烧红的烙铁。 赵曼妮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翩然离去,留下空气里浓郁的香氛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闻子骄依旧沉默如山,侧脸线条在灯光下冷硬如雕塑。公孙晓的嗤笑和向鸣强的烟雾如同跗骨之蛆,黏在苍莹莹紧绷的脊背上。 散会后,魏蒙借着整理文件的间隙,不动声色地靠近苍莹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低语:“Angliss的秘书Lucy是我旧识,刚透的口风,项目合同里有两个‘死亡条款’:无限连带责任,接受Angliss指定第三方随时审计。”他语速极快,眼神凝重,“赵曼妮是铁了心要挖坑埋人。” 说完,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着文件转身离开,留下苍莹莹心底一片冰寒。 午休时分,业务部难得有片刻松弛。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苍莹莹工位周围的低气压。她正对着摊开的厚厚项目资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思考着那三个致命条款的破解之道。 一阵甜腻的香气悄然靠近。 “莹莹,还在为项目发愁呢?”燕笛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关切,如同裹着蜜糖的毒针。她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炖盅,袅袅娜娜地坐到苍莹莹旁边的空位上,盖子揭开,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燕窝粥,还冒着丝丝热气。“看你熬得脸色都不好了,快,趁热吃点,补补身子。” 苍莹莹抬眸,撞上燕笛那张写满“真诚”的脸。经历过汇率陷阱,她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本能地竖起尖刺。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在这敏感时刻。 “谢谢燕笛姐,太麻烦你了。”苍莹莹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没有动那盅燕窝。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燕笛嗔怪地看她一眼,仿佛两人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她将炖盅轻轻推到苍莹莹手边,随即从自己精致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蓝色文件夹,动作轻柔地放在苍莹莹正在看的项目资料上面。 “知道你刚接手这么大的项目,千头万绪的。”燕笛的笑容无懈可击,指尖点了点蓝色文件夹,“Angliss的质检标准,出了名的严苛,鸡蛋里挑骨头!我怕你一时摸不着门道,特意帮你整理了我们公司过往和他们对接的所有记录,重点标注了容易踩雷的地方,还有他们那些刁钻的质检要求。”她语气真诚,带着过来人的“善意”提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好好看看,绝对有用!” 苍莹莹看着那蓝色文件夹,如同看着一条盘踞的毒蛇。燕笛会这么好心?她心中警铃大作。但对方理由充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她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太感谢燕笛姐了,你想得真周到。”苍莹莹压下心头的疑虑,伸手接过文件夹,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塑料封皮。 “应该的,都是同事嘛。”燕笛满意地笑了,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这才款款起身离开,留下那盅甜腻的燕窝和一本沉甸甸的“资料”。 苍莹莹没有立刻打开文件夹。她盯着燕窝粥上袅袅的热气,眼神冰冷。直到燕笛的身影消失在茶水间转角,她才深吸一口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翻开了那本蓝色的文件夹。 前面几页,确实是整理得还算清晰的过往合作记录摘要,重点标注了一些Angliss过往提出的苛刻质检要求。苍莹莹快速浏览着,神经紧绷。翻到中间部分时,她的目光骤然凝住! 一份关于“材料环保标准”的附录,被特意用亮黄色标签纸标注出来。附录的标题赫然写着:“Angliss集团核心供应商环保要求(2019年版)”。 苍莹莹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这一招?” Angliss的环保标准几乎每年都会更新,尤其对东南亚新兴市场,2019年的标准早已作古!她迅速往后翻,瞳孔骤然收缩——这份附录引用的具体条款,竟然是欧盟2019年已废止的旧版REACH法规限制物质清单!里面有几项关键限值,远高于Angliss现行的、也是国际通用的最新标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过时信息!这是明目张胆的陷阱!如果她参考了这份“资料”,按照这个过时且更宽松的欧盟标准去准备包装材料,Angliss的质检部门绝对会第一时间揪出来,扣上“不符合最新环保要求”的大帽子,项目直接完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苍莹莹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强压着怒火继续往后翻,在文件夹的最后几页,一张夹在透明塑料插页里的单据让她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不是,她当我是啥子嘛?一个坑会跳两次?” 那是一张打印的“文件接收确认单”。单据抬头是“Angliss集团项目对接资料签收页”。下方清晰地打印着:“接收人:苍莹莹”。而最致命的是,在“签收人确认签字”一栏,赫然是一个极其逼真、几乎可以乱真的“伪造签名”——“苍莹莹”!那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她自己乍一看都几乎分辨不出真假! 这张单据的日期,打印的是昨天! 苍莹莹的指尖一片冰凉。燕笛…这是要坐实她“明知故犯”,引用了错误标准!一旦项目因此出问题,这张“签收确认单”就是钉死她的铁证!好毒辣的手段!比上次的汇率陷阱更加阴险致命! 就在这时,一阵轻佻的口哨声伴随着脚步声靠近。公孙晓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慢悠悠地踱到苍莹莹工位旁,皮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她脚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打断了苍莹莹的惊怒。 “哟,苍业务员,啃上硬骨头了?”公孙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桌上摊开的项目资料和那个蓝色文件夹,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Angliss的项目啊?啧啧,水可深着呢。”他拖长了调子,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一种扭曲的嫉妒,“建议你啊,先把《国际贸易术语解释通则》(Incoterms)好好背背熟,别到时候连FOB和CIF的责任划分都搞不清楚,再闹出20%的笑话,那可就…呵呵。”他故意没说完,但那声“呵呵”里的轻蔑比任何语言都刺耳。 “凭什么?!” 公孙晓心底的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烧穿他的理智。这个项目,他之前花了多少心思,托了多少关系,想越过向鸣强直接从闻子骄手里争取过来,结果闻子骄连眼皮都没抬就驳回了!现在倒好,赵曼妮指名点姓,闻子骄竟然默许让这个财务出身的黄毛丫头来挑大梁?她凭什么?!就凭那张脸?就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燕笛之前神神秘秘地告诉他,王总监曾经亲眼看见过苍莹莹和闻总在茶水间……举止亲密! 当时他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空穴不来风!闻子骄那么冷硬不近人情的人,如果不是有特殊关系,怎么可能如此“看重”她? 甚至不惜让她这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去接这么烫手的山芋?这分明是捧杀! 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可即便如此,闻子骄的这份“特殊”,也足以让公孙晓嫉妒得发狂。 他堂堂伦敦政经学院的高材生,在闻氏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何曾受过闻子骄半分青眼?! 正当公孙晓内心的嫉恨翻江倒海,脸上维持着刻薄表情时,他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他下意识地掏出来扫了一眼。 屏幕上跳出的,是燕笛发来的消息。 公孙晓的眼神瞬间变得玩味起来,他瞥了一眼脸色苍白、正死死盯着文件夹里那张伪造签名单据的苍莹莹,又看了看手机屏幕,嘴角那抹恶意的笑容,更深了。 第84章,意料之中的暗箭 港口的风,永远带着一股咸涩的腥气,混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进出货物的箱柜上。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几乎要擦着高耸龙门吊的顶端,空气凝滞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粘稠。浑浊的海水拍打着泊位,卷起灰黄色的浮沫,沉闷的涛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空旷的码头区回荡。 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扎破了苍莹莹案头文件的宁静。她指尖的笔尖猛地一顿,在洁净的纸页上拖出一道突兀的墨痕。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港口质检主管——让她的心骤然沉了下去。她按下接听键,主管那刻意压低、却掩不住焦灼的声音,带着港口特有的风啸背景音,瞬间灌满了她的耳膜: “苍小姐!出事了!Angliss那批进口的高支棉…海关抽检,查出…查出含有禁用的偶氮染料!现在货被当场扣了,完全动不了!现场…现场还有《财经周刊》的记者在拍!是赵曼妮带来的!” “偶氮染料?”苍莹莹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每个音节都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这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她的神经。Angliss是集团今年最重要的国际客户,这批顶级面料更是闻子骄亲自拍板、由她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负责跟进的关键项目。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光洁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窗外,港口那片沉郁的灰蓝色调,此刻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汹涌的、择人而噬的巨口。 当她一路疾驰赶到港口时,混乱早已成形。刺眼的聚光灯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精准地切割开码头上湿冷的空气,将中心位置的赵曼妮和那批贴着巨大封条、如同罪证般堆叠的集装箱牢牢锁定。赵曼妮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此刻却刻意拧着眉,脸上每一丝肌肉都调动起来,精准地表达着一种被深深背叛后的、混合着震惊与沉痛的愤怒。她紧紧攥着一份文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正对着面前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声音穿透了海风的呜咽,清晰得如同法庭上的控诉: “…我们Angliss集团,一直以最高的环保标准和最严苛的品质要求选择合作伙伴。我们信任闻氏集团这块金字招牌,信任他们作为行业龙头的承诺!可结果呢?”她猛地扬起手中的报告纸页,纸张在风中猎猎作响,几乎要拍到镜头上去,“换来的是什么?是含有国际严令禁止的偶氮染料的毒布料!这不仅仅是对合同的践踏,更是对我们品牌声誉的谋杀!是对消费者健康的极度不负责任!闻氏集团,必须给我们、给市场、给公众一个彻底的交代!” 镜头如同冰冷的蛇信,贪婪地捕捉着那份质检报告上刺眼的红色印章和“偶氮染料超标”的结论性字句。镁光灯的强光在纸面上跳跃、反光,将那份判决书般的文件放大成现场所有人、以及无数潜在屏幕前观众眼中的焦点。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聚焦时刻,苍莹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捕捉到了人群外缘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存在——燕笛。 他倚靠在一辆叉车巨大的黄色轮胎旁,半个身子隐在集装箱的阴影里。那张平日里总是堆着和善笑容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近乎幸灾乐祸的得意。嘴角咧开的弧度,尖利得像刚淬过火的刀锋。当镜头扫过他所在方向的刹那,他似乎有所察觉,那笑容闪电般消失,换上了一种浮于表面的、恰到好处的忧虑和痛心。但这瞬间的破绽,已被苍莹莹死死钉在眼底。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急速蔓延。 “苍小姐?”一个略带沙哑、充满“惋惜”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痛惜整个集团命运的腔调。 苍莹莹猛地转头。向鸣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旁边,那张保养得宜、颇具威仪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沉重的忧色。他对着旁边一个扛着摄像机、显然也隶属于赵曼妮团队的记者微微摇头,叹息声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的脊梁:“唉…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闻氏上下,都感到无比痛心和自责!闻总…唉,闻总他求成心切啊!让苍莹莹这样刚刚从财务部调过来、毫无大宗采购经验的新人,仓促接手如此重要的国际订单…这步子,未免迈得太急、太大了些!决策的失误,最终却要由整个集团的声誉来买单…”他再次摇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苍莹莹瞬间苍白的脸,那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评估。 苍莹莹感到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喉咙却像被海港的腥风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口袋里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自动亮起。是一个新闻推送的标题截图,被公孙晓用匿名账号飞速贴在了本地最大的财经媒体论坛头条——《从财务到业务:闻氏集团一场关于“特殊能力”的闹剧》。配图…苍莹莹的瞳孔骤然紧缩——正是几天前电梯间里,闻子骄微微侧身向她交代工作时,被有心人从刁钻角度拍下的模糊剪影!那构图刻意将两人的距离压缩到极致,光线暧昧,影子交叠,充满了引人遐想的暗示。 帖子正文更是字字诛心,将苍莹莹突然从财务部调到核心业务岗位,与闻子骄的“特殊关照”强行挂钩,暗示其能力的“特殊性”,质疑这场人事变动的真实动机。文字辛辣刻薄,如同一盆混合了冰碴的脏水,在苍莹莹毫无防备的时刻,兜头泼下。 集团大楼高层,业务三组的办公室,此刻已化为无形的角斗场。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引咎辞职!这是目前唯一能稍微挽回集团声誉的办法!”向鸣强一掌狠狠拍在厚重的红木会议桌上,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他目光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死死钉在站在他对面、背脊挺得笔直却显得格外单薄的苍莹莹身上,“Angliss的订单因为你负责的布料出了致命问题!媒体正在港口直播!闻氏几十年的声誉正在被放在火上烤!苍莹莹,你扛得起这个责任吗?!” “扛?”旁边响起一声尖锐的冷笑。公孙晓双臂环抱在胸前,斜倚着窗台,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毒。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精准地扎向苍莹莹最不愿示人的角落:“向总,您让她扛?恐怕她连自己那点底细都扛不住吧?我可是听说,”她刻意拖长了尾音,满意地看着苍莹莹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咱们这位‘能力特殊’的苍小姐,大学期间可是‘战绩辉煌’啊,专业课挂了整整三门!好像还因为什么…哦,对,学术不端还是什么来着,背了个不大不小的处分?啧啧啧…这种履历,放在普通业务员身上都够呛,闻总居然敢让她碰Angliss?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她最后几个字咬得极轻,却带着千钧的嘲讽砸了下来。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苍莹莹的心上。那些被刻意尘封、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早已翻篇的过往,此刻被公孙晓以最恶毒、最羞辱的方式当众撕开。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血液疯狂地涌向大脑,烧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嘴唇颤抖着就要反驳:“那处分是因为……” 一只纤细温热的手,带着沉稳而坚定的力量,倏地按在了她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腕上。 第85章,袒护?! 是魏蒙。 她高挑的身躯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恰好将苍莹莹半边身子挡在自己身后,形成一道并不张扬却异常坚固的屏障。 她脸上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是那双沉稳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咄咄逼人的向鸣强和满脸讥诮的公孙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剑拔弩张的办公室里: “在事情最终调查清楚之前,在港口海关和集团质检中心联合出具的最终、权威的检测报告摆上桌面之前,”她顿了顿,目光沉静如水,“任何对个人能力的臆测,任何要求引咎辞职的结论,都不仅是武断,更是在人为地制造混乱、扩大伤害,是对集团整体利益更大的不负责任。” 魏蒙话语中的逻辑和力量,像一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激起更猛烈的反应。 “呵!”一直缩在角落阴影里、抱着手臂看戏的燕笛,此刻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她慢悠悠地踱步出来,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笑容,目光在魏蒙护住苍莹莹的手腕和苍莹莹苍白的脸上来回逡巡,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接口道:“魏组长…这话说的可真是义正辞严啊!啧啧啧,这么着急忙慌地跳出来护着一个新人…知道的,说您是坚持原则、维护下属;不知道的嘛…”她故意拉长尾音,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苍小姐私下里…给了你什么好处呢?” “你——!”魏蒙浓眉一拧,一股怒意直冲顶门。苍莹莹更是浑身剧震,被这赤裸裸的下作污蔑气得眼前发黑,嘴唇翕动着,所有辩解的词句都堵在喉咙口,只剩下屈辱的火焰灼烧着五脏六腑。 向鸣强和公孙晓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露出混合着轻蔑与看好戏的神情。 就在这污言秽语弥漫、恶意几乎凝成实质的瞬间—— “砰!” 办公室那扇沉重的实木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推开,门板狠狠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晃了一晃! 办公室内所有喧嚣、恶意、争吵,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咽喉,戛然而止。 门口,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顶灯强烈的光线,矗立在那里。 是闻子骄。 他周身仿佛裹挟着港口外尚未平息的冰冷风暴,深色西装挺括得没有一丝褶皱,勾勒出紧绷而极具压迫感的肩线轮廓。走廊强烈的顶光从他身后倾泻而下,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成一尊冰冷的、没有具体五官的黑色剪影,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威严。那光太刺眼,反而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一个深刻、凛冽、如同裁决者般的轮廓。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燕笛脸上那油腻的、幸灾乐祸的笑容都彻底僵死凝固,如同拙劣的面具,滑稽地挂在脸上。公孙晓环抱的手臂下意识地垂落下来,向鸣强拍在桌上的手掌不知何时已悄悄收回,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闻子骄的目光,如同两道在寒冰中淬炼过的探照灯光束,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办公室内每一张表情各异的脸——向鸣强的强作镇定,公孙晓的惊疑不定,燕笛的惊恐僵硬,魏蒙的如释重负…最后,那冰锥般的视线落在了被魏蒙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燃着不屈火焰的苍莹莹身上。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踏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发出清晰、单调的回响,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他径直穿过死寂的人群,走到办公室中央那片无形的风暴眼。 然后,他停下。 没有看任何人,目光沉静地投向窗外那片被铅云笼罩的港口方向。片刻的沉默,却比刚才的喧嚣更具重量。当他终于开口时,那声音并不高亢,反而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块,砸落在死寂的空气里: “港口扣下的,是同一批货物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像一道精准的闪电,瞬间撕裂了某些人精心编织的伪装。向鸣强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燕笛更是猛地一哆嗦,眼神慌乱地瞟向公孙晓。 闻子骄似乎并不需要答案。他缓缓转过身,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终于完全暴露在室内光线之下,英俊,却覆着一层能冻裂钢铁的寒霜。他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向鸣强脸上,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质检中心的复检报告,半小时后就会送到我办公室。海关那边,同步在核查入关批次记录。”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似乎要剖开向鸣强的灵魂,“在这之前,谁再敢妄下结论,扰乱军心,制造恐慌,”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冰棱落地,“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落下。向鸣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避开了那洞穿人心的目光。 闻子骄这才将目光投向风暴的中心——苍莹莹。她挺直了背脊,迎视着他,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燃烧着被逼到绝境后的倔强和不甘,还有一丝极力克制的委屈。魏蒙的手还按在她的腕上,那个保护的姿态,此刻在闻子骄的目光下,显得有些突兀。 闻子骄的视线在魏蒙的手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任何情绪。随即,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苍莹莹脸上,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清晰地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回荡: “至于苍莹莹,”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向鸣强、公孙晓、燕笛,最终定格,如同最终宣判,“她是我的助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流言蜚语的绝对力量。 “我的助理,轮不到你们任何人来审判。” 第86章,数据利刃 “呵。”一声短促的轻笑,打破了死寂,却让室内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赵曼妮,”闻子骄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喜欢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孩把戏。”他像是在评价一个顽劣孩童的恶作剧,字字句句却如同耳光,狠狠扇在尚未露面的赵曼妮脸上。 紧接着,他看也不看,随手从面前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如同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朝着苍莹莹的方向轻轻一抛。文件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精准地落在苍莹莹面前的桌面上。 封面标题清晰可见:《Angliss集团主要合作染厂——新洲印染历年环保及生产违规记录调查报告》。 “既然贵刊如此热衷于挖掘‘真相’,”闻子骄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财经周刊》记者扛着的摄像机镜头,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从容,“不如我们换个更有新闻价值的角度?比如——‘国际巨头为打压竞品,指使合作染厂篡改质检报告,恶意栽赃’?这个标题如何?”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镜头,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低沉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麦克风,“只要贵刊感兴趣,闻氏集团,愿意提供此事件涉及的全部法律证据支持,以及——最专业的跨国诉讼团队的联系方式。保证让这场‘跨国栽赃’的戏码,演得足够精彩,足够轰动。” 镜头后的记者脸色瞬间变了,扛着机器的手都有些不稳。闻子骄这哪里是提供素材,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宣告全面开战的信号! 会议室角落,公孙晓的脸色在闻子骄拿出那份染厂报告时就已经变得惨白。当闻子骄对着镜头说出“栽赃”二字时,她放在桌下的手抖得厉害,再也坐不住。她悄悄摸出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她慌乱的眼睛,手指颤抖着点开本地财经论坛的App,找到自己昨天发的那篇《从财务到业务:一场关于“特殊能力”的闹剧》的帖子,慌不择路地按下了删除键! 帖子消失的瞬间,她刚想松一口气—— “咔嚓!” 一声清脆的手机截图音效,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头,只见苍莹莹不知何时已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正对着她,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她刚才删除帖子的操作界面截图! 苍莹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了公孙晓瞬间失血的脸。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 “孙先生,”她刻意用了这个带着距离感的称呼,“看来您对我的‘特殊能力’,真的格外关注?帖子删得挺快。”她微微歪了下头,眼神锐利如刀锋,“既然您这么关心我的‘能力’问题,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您前年在东南大区,利用职务之便,篡改七家重点客户信用评级,违规放贷,最终导致集团损失一千七百万的事情?您那份亲手签字的、后来又被您‘不小心’销毁的审批表底稿,您还记得放在哪个加密文件夹了吗?” “轰!” 如同平地惊雷!公孙晓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她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由惨白瞬间转为死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旧账,竟被对方掌握得如此清晰!苍莹莹怎么会知道?!她到底还知道多少?!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地在苍莹莹和面无人色的公孙晓之间来回扫视。向鸣强看向公孙晓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审视。燕笛吓得几乎要钻到桌子底下。 与此同时,港口码头。 赵曼妮正站在聚光灯下,对着镜头,声情并茂地继续着她的控诉:“……闻氏集团的危机处理令人失望!至今未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我们Angliss将保留采取一切法律手段的权利,维护我们的品牌和消费者权益……”她的话语铿锵有力,脸上带着受害者的悲愤与正义者的凛然。 突然——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极其固执地响了起来,穿透了她的演讲和现场的风声。 赵曼妮被打断,眉头不悦地蹙起。她本不想理会,但那铃声锲而不舍。她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微微侧身,掏出手机。当看清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时,她脸上那完美的、掌控一切的表情,瞬间凝固! 是新洲印染的老板,黄德海!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强作镇定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压低声音:“黄老板?什么事?我正在……”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不是黄德海惯有的唯唯诺诺。那声音急促、惶恐,甚至带着哭腔,完全失去了方寸: “赵总!完了!全完了!”黄德海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断断续续,充满绝望,“闻氏的人!那个姓魏的!带着律师和环保署的人,昨天半夜直接堵到我家门口了!他们……他们手里有东西!有我们以前所有违规操作的证据!还有……还有这次你让我在送检样布上动的手脚……他们全都知道了!证据链全了!魏蒙说……说只要我现在坦白交代所有受你指使的细节,签下证词,他们可以帮我在法庭上争取‘坦白从宽’!否则……否则我就等着把牢底坐穿!赵总!我扛不住了!他们就在我旁边盯着我!我……我对不起你!我……” 后面的话,赵曼妮已经听不清了。 她握着手机,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去了所有骨头,僵硬地站在原地。海港腥咸冰冷的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精心打理的头发,拍打着她瞬间褪去所有血色的脸颊。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算计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片空茫的死灰! 所有的声音——记者的追问、海风的呼啸、港口机械的轰鸣——仿佛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她精心策划的棋局,她步步为营的杀招,她自以为掌控着全局的优越感……在黄德海那绝望的哭嚎中,轰然崩塌!苍莹莹……魏蒙……闻子骄……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混乱的码头,仿佛要穿透钢筋水泥的丛林,死死钉在闻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之上。眼神里,最后残留的一丝镇定彻底粉碎,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疯狂的怨毒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冷的恐惧。 直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位Angliss集团女强人脸上,那瞬间崩塌的表情。 第87章,打脸(2) 闻氏集团核心检测室的白光冰冷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的金属气味。巨大的无影灯下,那卷引发轩然大波的Angliss布料如同待审的囚徒,被摊开在检验台上。赵曼妮站在一旁,双手抱臂,昂贵的套装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一抹精心修饰的、混合着轻蔑与笃定的冷笑。她的目光如同探针,紧紧锁住正在戴白色橡胶手套的苍莹莹。 “苍小姐,”赵曼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检测室内凝滞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港口扣货的报告白纸黑字写着‘偶氮染料超标’,现在你把人拉到这里,摆弄这些昂贵的仪器……是打算用‘技术手段’,把黑的洗成白的吗?你准备怎么证明,”她刻意加重了语气,“这批被权威机构判定有问题的布料,它‘没问题’?” 镜头(闻氏内部记录仪和少数获准进入的记者镜头)立刻聚焦在苍莹莹身上。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冷静。白色手套包裹的手指稳定地操作着旁边一台造型精密、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激光显微镜。她没有看赵曼妮,目光专注地落在布料样本上,声音清晰而平稳: “证明布料‘没问题’?不,赵总。”她微微调整显微镜的角度,一道细微却凝聚的激光束精准地打在布料纤维的横截面上,旁边的显示屏瞬间放大出纤维内部的结构,“我要证明的,是它‘有问题’,但问题不在偶氮染料——而是更深层的欺诈。” 激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显示屏上清晰地剖开了一根纤维的横截面图像。苍莹莹用激光笔指点着屏幕核心区域:“真正符合欧盟最高环保标准的顶级面料,其染色工艺要求染料分子必须渗透到纤维的芯层,形成均匀、牢固的结合。这才是色牢度、安全性和品质的根本保障。”她的指尖移动到纤维边缘,“但请看这批布料——染料仅仅附着在纤维的最表层!像一层浮粉!” 她话音刚落,魏蒙沉稳的声音无缝衔接。他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旁边的电子显微镜成像仪前,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另一份更微观、色彩斑斓的图像——那是电子显微镜下布料纤维的放大图。 “这是电子显微镜下的色牢度对比测试结果。”魏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采用这种‘表面喷染’速成工艺的布料,其耐摩擦、耐水洗的色牢度数值,只有国际标准要求的三分之一。”他调出一份清晰的表格数据,与图像并列,“更关键的是——”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曼妮,“根据Angliss集团与闻氏签订的采购合同附件三,第7.2条明确规定,供应商‘严禁使用任何可能导致色牢度不足、存在潜在安全与环境风险的速成染色工艺’,尤其是这种已被市场淘汰的‘表面喷染’法!这是贵司白纸黑字禁止的‘劣质工艺’!” 屏幕上,合同条款、显微镜图像、惨不忍睹的色牢度数据,三者并列,形成无可辩驳的铁证! 检测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细微的嗡鸣。赵曼妮脸上的冷笑彻底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绕开了偶氮染料的陷阱,直击更致命的工艺欺诈! “哗——”短暂的死寂后,是记者们按捺不住的骚动和快门声。一位反应极快的记者立刻将话筒转向了同样在场、脸色极其难看的公孙晓:“孙先生!之前您曾公开质疑苍小姐的专业能力和过往经历,认为她不足以负责如此重要的项目。现在,面对苍小姐如此专业的技术分析和魏组长提供的详实合同证据链,您如何评价苍小姐此刻的表现?您之前的质疑是否…过于武断?” 镜头瞬间怼到公孙晓面前。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在冷白的灯光下格外显眼。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神躲闪,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声音干涩发紧:“我……我之前的发言,是基于当时港口扣货的初步报告和舆论关切,是……是就事论事!是对项目风险的合理担忧!并没有针对苍小姐个人的意思……”他试图用官腔蒙混过关。 “哦?就事论事?合理担忧?”苍莹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清脆地打断了他的辩解。她看也没看公孙晓,手指在连接着检测室数据库的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检索。几秒钟后,她调出了一份文档的封面截图,将其放大,直接推送到了主屏幕上! 那是一篇略显陈旧的硕士论文封面截图。 标题:《纺织工艺快速染色技术的应用前景与环境风险评估》 作者:公孙晓 导师:…… 毕业院校:伦敦大学纺织学院 年份赫然是七年前! 苍莹莹的目光终于转向面如土色的公孙晓,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那真是太巧了,孙先生。您七年前的硕士毕业论文,研究的正是这种‘表面喷染’的速成工艺。”她指尖轻点,屏幕切换,精准地定位到论文的结论部分,并将那段文字用醒目的红框标注出来: “……综上所述,本研究认为,该‘表面喷染’速成染色工艺,虽然能大幅缩短生产周期、降低短期成本,但其染料附着力差、色牢度远低于行业标准(特别是国际环保标准),生产过程中挥发性有机物(VOCs)排放严重超标,存在显著的产品质量风险与环境污染隐患。从长远发展和国际市场竞争角度看,该工艺不符合国际环保要求,不具备可持续发展前景,应予严格限制或淘汰。” 苍莹莹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检测室里回荡,字字清晰:“——‘不符合国际环保要求’,‘应予严格限制或淘汰’。孙先生,您七年前亲手写下的结论,”她的目光扫过检验台上那卷问题布料,再看向公孙晓惨白的脸,“和今天这批Angliss布料暴露出的核心问题,真是…如出一辙啊。看来您对自己的研究成果,理解得非常‘透彻’。” “轰!” 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砸下!公孙晓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他当年为了毕业,东拼西凑、应付了事的论文!他早就丢到记忆角落的垃圾!此刻竟成了钉死他自己最响亮的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镜头之前,被苍莹莹翻了出来,将他虚伪的面具撕得粉碎! 第88章, 显微镜下的审判 闻氏集团核心检测室的白光冰冷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的金属气味。巨大的无影灯下,那卷引发轩然大波的Angliss布料如同待审的囚徒,被摊开在检验台上。赵曼妮站在一旁,双手抱臂,昂贵的套装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一抹精心修饰的、混合着轻蔑与笃定的冷笑。她的目光如同探针,紧紧锁住正在戴白色橡胶手套的苍莹莹。 “苍小姐,”赵曼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检测室内凝滞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港口扣货的报告白纸黑字写着‘偶氮染料超标’,现在你把人拉到这里,摆弄这些昂贵的仪器……是打算用‘技术手段’,把黑的洗成白的吗?你准备怎么证明,”她刻意加重了语气,“这批被权威机构判定有问题的布料,它‘没问题’?” 镜头(闻氏内部记录仪和少数获准进入的记者镜头)立刻聚焦在苍莹莹身上。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冷静。白色手套包裹的手指稳定地操作着旁边一台造型精密、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激光显微镜。她没有看赵曼妮,目光专注地落在布料样本上,声音清晰而平稳: “证明布料‘没问题’?不,赵总。”她微微调整显微镜的角度,一道细微却凝聚的激光束精准地打在布料纤维的横截面上,旁边的显示屏瞬间放大出纤维内部的结构,“我要证明的,是它‘有问题’,但问题不在偶氮染料——而是更深层的欺诈。” 激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显示屏上清晰地剖开了一根纤维的横截面图像。苍莹莹用激光笔指点着屏幕核心区域:“真正符合欧盟最高环保标准的顶级面料,其染色工艺要求染料分子必须渗透到纤维的芯层,形成均匀、牢固的结合。这才是色牢度、安全性和品质的根本保障。”她的指尖移动到纤维边缘,“但请看这批布料——染料仅仅附着在纤维的最表层!像一层浮粉!” 她话音刚落,魏蒙沉稳的声音无缝衔接。他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旁边的电子显微镜成像仪前,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另一份更微观、色彩斑斓的图像——那是电子显微镜下布料纤维的放大图。 “这是电子显微镜下的色牢度对比测试结果。”魏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采用这种‘表面喷染’速成工艺的布料,其耐摩擦、耐水洗的色牢度数值,只有国际标准要求的三分之一。”他调出一份清晰的表格数据,与图像并列,“更关键的是——”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赵曼妮,“根据Angliss集团与闻氏签订的采购合同附件三,第7.2条明确规定,供应商‘严禁使用任何可能导致色牢度不足、存在潜在安全与环境风险的速成染色工艺’,尤其是这种已被市场淘汰的‘表面喷染’法!这是贵司白纸黑字禁止的‘劣质工艺’!” 屏幕上,合同条款、显微镜图像、惨不忍睹的色牢度数据,三者并列,形成无可辩驳的铁证! 检测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细微的嗡鸣。赵曼妮脸上的冷笑彻底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绕开了偶氮染料的陷阱,直击更致命的工艺欺诈! “哗——”短暂的死寂后,是记者们按捺不住的骚动和快门声。一位反应极快的记者立刻将话筒转向了同样在场、脸色极其难看的公孙晓:“孙先生!之前您曾公开质疑苍小姐的专业能力和过往经历,认为她不足以负责如此重要的项目。现在,面对苍小姐如此专业的技术分析和魏组长提供的详实合同证据链,您如何评价苍小姐此刻的表现?您之前的质疑是否…过于武断?” 镜头瞬间怼到公孙晓面前。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在冷白的灯光下格外显眼。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神躲闪,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声音干涩发紧:“我……我之前的发言,是基于当时港口扣货的初步报告和舆论关切,是……是就事论事!是对项目风险的合理担忧!并没有针对苍小姐个人的意思……”他试图用官腔蒙混过关。 “哦?就事论事?合理担忧?”苍莹莹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清脆地打断了他的辩解。她看也没看公孙晓,手指在连接着检测室数据库的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检索。几秒钟后,她调出了一份文档的封面截图,将其放大,直接推送到了主屏幕上! 那是一篇略显陈旧的硕士论文封面截图。 标题:《纺织工艺快速染色技术的应用前景与环境风险评估》 作者:公孙晓 导师:…… 毕业院校:伦敦大学纺织学院 年份赫然是七年前! 苍莹莹的目光终于转向面如土色的公孙晓,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那真是太巧了,孙先生。您七年前的硕士毕业论文,研究的正是这种‘表面喷染’的速成工艺。”她指尖轻点,屏幕切换,精准地定位到论文的结论部分,并将那段文字用醒目的红框标注出来: “……综上所述,本研究认为,该‘表面喷染’速成染色工艺,虽然能大幅缩短生产周期、降低短期成本,但其染料附着力差、色牢度远低于行业标准(特别是国际环保标准),生产过程中挥发性有机物(VOCs)排放严重超标,存在显著的产品质量风险与环境污染隐患。从长远发展和国际市场竞争角度看,该工艺不符合国际环保要求,不具备可持续发展前景,应予严格限制或淘汰。” 苍莹莹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检测室里回荡,字字清晰:“——‘不符合国际环保要求’,‘应予严格限制或淘汰’。孙先生,您七年前亲手写下的结论,”她的目光扫过检验台上那卷问题布料,再看向公孙晓惨白的脸,“和今天这批Angliss布料暴露出的核心问题,真是…如出一辙啊。看来您对自己的研究成果,理解得非常‘透彻’。” “轰!” 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砸下!公孙晓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他当年为了毕业,东拼西凑、应付了事的论文!他早就丢到记忆角落的垃圾!此刻竟成了钉死他自己最响亮的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镜头之前,被苍莹莹翻了出来,将他虚伪的面具撕得粉碎! 第89章,身败名裂 巨大的羞耻和恐惧瞬间将他淹没,他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检测室的门开了又关,记者们带着爆炸性的素材蜂拥而出,只剩下闻氏内部人员和面沉如水的赵曼妮。 向鸣强和公孙晓早已灰溜溜地消失。魏蒙看了苍莹莹一眼,默契地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个女人。 赵曼妮没有走。她拦在正在摘手套的苍莹莹面前,脸上精心构筑的从容彻底碎裂,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带着毒汁的怨愤。她死死盯着苍莹莹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苍莹莹,你够狠!够本事!”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闻子骄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为他卖命?还是说……”她凑近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恶意的探究和挑拨,“你真以为他对你有多特别?别天真了!他连自己的亲哥哥闻奥天都能算计得死死的!你以为你一个外人,能在他身边待多久?等他利用完你,榨干你的价值,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他骨子里流的,就是冰一样的血!” 苍莹莹摘下手套,扔进旁边的回收箱,动作利落。她抬起头,迎视着赵曼妮充满恨意和蛊惑的眼睛,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动摇,只有一片坦荡的澄澈和一丝淡淡的厌倦。 “我和闻总的关系,”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清晰地传入赵曼妮耳中,也清晰地透过并未完全关严的门缝,传到门外那个刚刚走到门边、脚步瞬间凝滞的高大身影耳中,“比你想的要简单得多,也纯粹得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不过就是上司,与一个能帮他赚钱的下属。仅此而已。” 门外,闻子骄挺拔的身影如同冰雕般凝固在阴影里。实验室冰冷的白光从门缝泄出,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死白,手背上青筋隐现,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破闸而出的汹涌情绪。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瞬间翻涌过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被这句话精准刺中的锐痛?有被轻描淡写撇清的愠怒?抑或是某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东西?最终,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寒冰。 。。。。。。 港口临时搭建的新闻发布区,灯光再次聚焦。但这一次,站在镜头中心的不再是意气风发的赵曼妮,而是脸色灰败、眼神躲闪的新洲印染厂老板黄德海。他手里捏着几张纸,手指抖得厉害,在无数镜头和话筒的包围下,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我承认!Angliss这批送检的、被查出有问题的布样…是…是赵曼妮女士指使我们厂特意准备的!她让我们在样布里添加了微量偶氮染料,又用成本最低的速成喷染工艺做旧…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在验货时制造‘证据’!真正的、按合同生产的布料…还在我们仓库里…根本没发货!她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们更大的订单…我…我鬼迷心窍!我对不起闻氏集团!对不起大家!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证据!有通话录音!有转账记录!”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将手中的“坦白书”和几张单据高高举起,如同举着救命的稻草。 真相如同炸弹般引爆全场!所有镜头瞬间转向了站在一旁、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赵曼妮! 她精心描画的脸庞惨白如纸,精心打理的发髻被海风吹乱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死死盯着痛哭流涕的黄德海,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布局,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当众撕得粉碎,踩进泥里! “苍、莹、莹!”赵曼妮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她猛地抬手,狠狠扯下左耳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钻石耳环,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叮——!” 一声刺耳清脆的碎裂声!钻石在灯光下迸溅出最后一点冰冷的光芒,随即滚落尘埃。 “你赢了!”赵曼妮死死盯着不知何时已走到人群前方、正平静看着她的苍莹莹,胸口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你赢了这一局!踩着我的脸爬上去的感觉很好,是不是?”她的眼神疯狂而绝望,带着最后的不甘和诅咒,“好好享受吧!享受闻子骄现在对你的‘器重’!但我告诉你——他不会让你留在他身边太久的!永远不会!你是他棋盘上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你等着看吧!苍莹莹!我等着看你摔下来的那一天!一定比我今天更惨!” 面对这歇斯底里的诅咒和恶毒的“雌竞”宣言,苍莹莹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无力感直冲头顶。 她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失态、将失败全部归咎于情敌臆想的女人,无语到了极点。 她甚至懒得解释,只是极其无奈地、带着十二万分讽刺地,对着状若疯魔的赵曼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清晰无比地怼了回去: “赵总,您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你喜欢闻子骄,你就去追啊!用你的商业手段也好,美人计也罢,随你便!那是你的自由!” “你折腾我干什么?!” “拿整个供应链当你的情敌来报复?你脑子被港口的风吹坏了吗?”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荒谬感,清晰地传遍了现场每一个角落,也通过镜头,传到了无数屏幕前。 赵曼妮被这毫不留情、直指本质的嘲讽噎得眼前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指着苍莹莹“你…你…”了半天,最终在助理的搀扶和一片哗然与闪光灯中,狼狈不堪地被半拖半拽着离开了这个让她彻底身败名裂的港口。 第90章,暗影与猫 庆功宴的喧嚣像一层浮在表面的糖霜,甜腻却易碎。水晶吊灯折射着迷离的光,觥筹交错间,苍莹莹捏着香槟杯细长的杯脚,指尖冰凉,魏蒙方才压低的嗓音仍在耳边缠绕,带着一种揭开疮疤的悚然。 “当年赵曼妮第一次在竞标会上见到闻总,就盯上了闻氏这块肥肉。”魏蒙的声音低沉,贴着喧嚣的背景音,清晰地凿进苍莹莹耳中。她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她的‘青睐’,从来不是什么爱慕,是狩猎。闻总年轻气盛,技术过硬,但初掌大权,根基不稳,正是最好的猎物。” 苍莹莹心头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正在举杯应酬的闻子骄。闻子骄也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她。 “她做了什么?”苍莹莹的声音有些干涩。 魏蒙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场‘意外’。闻总当时主导研发的一个新型环保面料,核心数据在临发布前泄露给了对手公司。对方抢注专利,反咬闻氏剽窃。舆论汹汹,股价暴跌。矛头直指当时负责数据保管的闻总。”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证据链几乎完美,指向闻总‘监守自盗’,压力巨大。闻总花了整整三个月,不眠不休,用最笨的办法,从服务器底层日志里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抠,才最终锁定是赵曼妮买通了研发部一个被债务逼急的工程师,制造了那场‘意外’。” 原来如此。苍莹莹恍然。难怪赵曼妮看闻子骄的眼神,总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掠夺感,那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倾慕,是秃鹫盯上猎物的贪婪。她所谓的“喜欢”,是征服和摧毁强者的快感。自己无意中挡了她的道,成了她眼中新的“挑战”和必须碾碎的障碍。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庆功宴的喧闹、香槟的气泡、周围人恭维的笑脸,瞬间都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她借口透气,几乎是逃离了那片虚假的热闹。 初夏的夜风带着河水的微腥扑面而来,吹散了宴会的酒气和脂粉香,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苍莹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西装外套,高跟鞋敲击着人行道,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她沿着护城河岸的步道往家走,路灯昏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刚走过那片熟悉的河堤绿化带——正是当初她愤然诅咒闻子骄变蚊子的地方——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声音,不是景象。是一种纯粹的被注视感。冰冷的、黏腻的,如同蛇信舔过后颈。 她的脚步没有停,心跳却骤然失序。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是谁?赵曼妮不甘心的报复?还是那个染厂老板? 恐惧像细密的冰针,瞬间刺穿了强装的镇定。她强迫自己保持步频,呼吸却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绿化带里茂密的冬青和女贞在夜色中化作一团团浓黑的剪影,仿佛每一片叶子后面都藏着一双窥伺的眼睛。 不行,不能慌。苍莹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勉强凝聚。她想起自己那无法掌控、却总在危急关头被动触发的诡异能力。 试试看?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也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戾气。 她在心底默念,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跟踪我的人……最好摔一跤!重重地摔!” 念头刚落,几乎是同时——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硬物的钝响,清晰地从她身后不远处那片茂密的绿化带阴影里传来!紧接着是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呼,短促、痛苦,随即死死憋住。 苍莹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猛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诅咒……应验了!真的有人在跟踪!就在那片黑暗里! 恐惧和一种冰冷的确认感交织着攥紧了她。她不再犹豫,几乎是抖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夜色中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飞快地翻到那个熟悉的、带着一丝别扭备注的号码——“蚊子叫”,用力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通。 “喂?”闻子骄的声音传来,背景异常安静,显然不在宴会现场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在听到她这边急促呼吸的瞬间,立刻绷紧了:“苍莹莹?说话!” “有人……跟踪我!”苍莹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敢回头,加快脚步向前走,“就在刚才,河堤绿化带那边!我……我试了一下诅咒……他摔了!”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流细微的嘶嘶声,证明通话并未中断。这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让人窒息。苍莹莹能想象到他此刻拧紧的眉头和骤然锐利的眼神。 几秒钟后,闻子骄的声音重新响起,低沉、凝重,每一个字都像浸了寒冰的水,砸进苍莹莹耳中:“待在人多的、光线亮的地方别动,我让司机立刻过去接你!定位发我!” 就在这时—— 一阵刺耳又熟悉的手机铃声,突兀地从闻子骄那边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通话节奏。那铃声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躁,穿透了听筒,也穿透了苍莹莹紧绷的神经。 闻子骄似乎也愣了一下。苍莹莹能听到他那边细微的动作声,应该是拿起了另一部手机。 “喂?”闻子骄的声音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 下一秒,一个男人失控的、带着巨大恐慌和愤怒的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开,即使隔着听筒,也震得苍莹莹耳膜嗡嗡作响: “子骄!苏洛瑶不见了!她跑了!房间里没人!只留下这个鬼东西!” 是闻奥天!那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被触怒的狂暴和被挑战权威的惊惶。 苍莹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苏洛瑶……那个被当作替身、被折磨的可怜女人。她逃了?在这样一个各方势力暗流汹涌、危险四伏的当口? 电话那头的闻子骄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对着闻子骄的手机,苍莹莹只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随即是压抑着风暴的、极冷的声音:“留下什么?闻奥天,说清楚!” 河堤的风骤然转急,带着呜咽的哨音,卷起苍莹莹散落的发丝。护城河的水在远处路灯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破碎的光。身后绿化带的阴影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跟踪者狼狈摔倒的痕迹和压抑的痛楚。 而电话那端,闻奥天失控的咆哮与闻子骄冰冷的质问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带着实验室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克隆体玻璃罐的冰冷反光、以及深不见底的阴谋气息,朝着苍莹莹,也朝着他们所有人,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夜色,从未如此沉重而危险。 第91章,归途 冰冷的夜风卷着河水的腥气,吹得苍莹莹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抱着手臂,缩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最亮的那盏灯下,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昏沉的街景。绿化带的方向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声沉闷的撞击和压抑的痛呼只是她极度紧张下的幻听。但掌心残留的掐痕和擂鼓般的心跳都在尖叫着真实。 手机还贴在耳边,闻子骄那边传来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被闻奥天失控的咆哮和激烈的背景音盖过。苏洛瑶失踪了?留下东西?是什么?恐惧像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她思绪纷乱如麻时,一道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伴随着引擎低沉有力的咆哮,撕裂了夜的沉静。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以一个近乎蛮横的姿态刹停在便利店门口,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的锐响。 驾驶座车门打开,闻子骄一步跨了出来。他显然来得极急,身上还穿着庆功宴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只是领带扯松了,随意搭在胸前,最上面的两颗衬衫扣子也解开着,露出小片紧实的肌肤。夜风吹乱了他额前几缕黑发,非但没显得狼狈,反而添了几分不羁的野性。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第一时间扫向便利店门口的苍莹莹,确认她完好无损后,那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缓和了一丝。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股混合着清冽须后水和极淡烟草味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苍莹莹,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全感。 “上车。”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顺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苍莹莹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和闻奥天咆哮带来的冲击中,脑子有点懵,下意识地就往副驾驶挪动脚步。 “等等,”闻子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怨气?“刚才散会时,是谁斩钉截铁地说‘不用麻烦闻总了,我自己能行’?嗯?我是不是问过你要不要送?某人当时下巴抬得比天鹅还高,说什么‘闻总日理万机,不敢劳驾’?” 苍莹莹动作一僵,半只脚已经踏进了车里,闻言猛地回头。昏黄的路灯勾勒出闻子骄挺拔的身形,他微微侧着头,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眼神里清清楚楚写着“看你现在怎么嘴硬”。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惧。苍莹莹站直身体,梗着脖子反驳:“我那是体谅你!谁知道闻大总裁这么有空,前脚还在处理亲哥的家务事,后脚就能飞车过来……嘲笑人?”她故意把“嘲笑”两个字咬得很重。 “嘲笑?”闻子骄挑眉,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微微俯身,距离近得苍莹莹能看清他眼底因熬夜和紧绷而泛起的细微血丝,以及那抹毫不掩饰的审视。“苍助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体谅我?体谅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弄到便利店门口吹冷风,还得我这个‘日理万机’的人巴巴赶来救驾?”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苍莹莹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有些狼狈地别开脸,嘴硬道:“谁、谁要你救驾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也未察觉的委屈,“谁知道会有人跟踪啊!吓都吓死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最后那句嘟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却精准地戳中了什么。 闻子骄眼底那点刻意为之的冷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盯着她微微发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瓣看了几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行了,”他直起身,语气里的冰碴子消融了大半,只剩下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上车。外面不安全。“ 这次,苍莹莹没再反驳,乖乖地矮身钻进了副驾驶。真皮座椅带着凉意,但很快就被车内暖风驱散。闻子骄关好车门,绕回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稀疏的车流。密闭的空间里,暖风徐徐吹送,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和窥伺的阴影。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巨大的疲惫感便汹涌而至。苍莹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沉默着。 闻子骄也没说话,专注地开着车,只有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上轻点一下,泄露着内心并不平静。 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车子驶离繁华的主干道,拐入通往苍莹莹家老城区的小路,光线变得昏暗,周围也安静下来。 “技术部那边……”闻子骄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初步报告出来了。攻击手段非常专业,绕过了我们三层防火墙,目标很明确,就是核心数据库里的最新面料成分数据和几个正在洽谈的大客户资料。” 苍莹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她想起魏蒙的话,赵曼妮曾经就用过类似的手段陷害闻子骄。 “溯源呢?”她轻声问,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闻子骄侧目看了她一眼,昏暗中,他眸色深沉。“就像我刚才电话里说的,路径几经跳转,伪装得很好,但最后几层代理的指向性很强,关联的IP段和服务器注册信息,都指向‘恒躯生物科技’以及……它背后的几家关联投资机构。” 恒躯生物科技!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苍莹莹的脑海。她呼吸一窒,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能!这不是《我的吸血鬼总裁老公》最新章节里的吗?女主角是实验室里的克隆人,克隆她的实验室就叫‘恒躯’……” “天呐!现实与小说重合了,还有刚才苏闻奥天说苏洛瑶已经消失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语气带上刻意的疏离和一丝自我解嘲的荒诞感,“一定是我想多了。这几天被那本乱七八糟的小说搞得神经衰弱。” 她像是在说服闻子骄,更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安全带。 闻子骄沉默地开着车,没有立刻回应。车窗外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没事,一切事情查了才知道。但恒躯这条线,跑不了。” 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反而让苍莹莹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慌更重了。她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车子却缓缓停了下来。 到家了。 老式居民楼下,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顽强地亮着。单元门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门口张望,正是苍莹莹的妈妈宋春霞。她显然一直在等女儿,身上还系着围裙。 看到那辆气派非凡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宋春霞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苍莹莹刚推开车门,宋春霞关切的声音就到了:“莹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这位是……”她的目光越过女儿,精准地落在了正从驾驶座下来的闻子骄身上。 路灯的光线虽然昏暗,却足以照亮闻子骄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和通身难以忽视的气场。他身材挺拔,西装革履,即使领带微松、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倦意,也掩盖不住那份矜贵和上位者的气息。 宋春霞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脸上的担忧迅速被一种极度热情、混合着巨大惊喜和浓浓八卦的笑容取代。她一把拉过还有些发懵的苍莹莹,眼睛却像黏在了闻子骄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眼神,活脱脱就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不,是看一个从天而降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十全十美的…… “哎呦!子教你来了?”宋春霞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充满了夸张的热情和熟稔,“早说你来了阿姨就准备点好吃的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亲自送她回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快,快请上楼坐坐!我刚切了水果!” 苍莹莹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妈这表情也太浮夸了!而且那眼神……那眼神简直像是在看……贤婿?! 她尴尬得脚趾抠地,偷偷瞥了一眼闻子骄。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冷面毒舌、最不耐烦应付这种场面的闻子骄,此刻脸上竟没有半分不耐。他站在车旁,身姿依旧挺拔,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面对宋春霞那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热情目光,他非但没有退避,反而微微颔首,唇角甚至牵起了一个极其浅淡、却堪称温和有礼的弧度。 “宋阿姨,您好!不麻烦,顺路。”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没了平日的冷硬,竟透出几分……乖巧? 苍莹莹惊呆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宋春霞更是心花怒放,一把拍开女儿试图阻拦的手,热情洋溢地直接上前,就差挽住闻子骄的胳膊往楼道里拽了:“哎呀子骄太客气了!什么顺路不顺路的,这么晚了还惦记着送我们莹莹回家,这份心意阿姨记心里了!快请进快请进,外面凉!莹莹你这孩子,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请闻总上楼喝杯热茶!” 单元楼黑洞洞的门洞敞开着,像一张无声的嘴。门内是母亲热情得过分的邀请和暖黄的灯光,门外是沉沉的夜色和未散的危机。苍莹莹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看着母亲眼中毫不掩饰的“贤婿滤镜”,又看向身边那个一反常态、显得异常“温顺”的闻子骄,只觉得一股更深的、混杂着羞窘、荒谬和隐隐不安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第92章,真相 温热的水流哗哗地冲击着浴缸壁,蒸腾起浓重的水汽,模糊了浴室磨砂玻璃门上的郁金香印花。苏洛瑶整个人浸在满满一缸热水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湿漉漉贴在额角的几缕黑发。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暖流的包裹下渐渐松弛,她闭上眼睛,任由思绪随着水波微微荡漾。 客厅里隐约传来电视新闻播报的声音,还有赵菲林趿拉着拖鞋来回走动、收拾碗筷的轻响。空气里还残留着晚餐的香气——西红柿炒蛋的酸甜,清炒时蔬的鲜嫩。 那是苏洛瑶下班后赶在赵菲林回家前做好的。自从搬离了那个名为“家”的金丝牢笼,和赵菲林合租在这间不算宽敞但充满烟火气的老房子里,这种平淡琐碎的日常,成了她灰暗生命里最珍贵的暖色。 “瑶瑶!”赵菲林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门传来,伴随着“叩叩”的敲门声,“你的睡衣我拿来了,放门口凳子上啦!今天那盘土豆丝绝了,我差点把盘子都舔了!” 苏洛瑶嘴角微微弯起,含糊地应了一声:“你喜欢就好……”声音被水汽闷着,带着慵懒的鼻音。 水声停了。苏洛瑶从浴缸里站起身,带起一片哗啦的水声。氤氲的白雾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她摸索着拉开磨砂玻璃门,探出湿漉漉的手臂去够凳子上的珊瑚绒睡衣。门开合的瞬间,更多温暖的水汽涌向相对凉爽的走廊。 赵菲林正哼着歌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放进碗橱,眼角余光瞥见浴室门口的光影晃动,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的动作和歌声瞬间凝固。 苏洛瑶背对着她,正微微倾身去拿睡衣。光滑细腻的背部肌肤完全暴露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在肩胛骨下方,脊柱正中的位置,一个硬币大小的图案清晰地烙印在那里。 那不是普通的纹身。 图案线条简洁而冰冷,充满了工业设计感:一个抽象的、由双螺旋结构环绕的六边形蜂巢,蜂巢中心是一个被利剑贯穿的抽象眼睛。整个图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绿色,在湿润的皮肤上,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反着光。 一股寒意瞬间从赵菲林的脚底板直冲头顶!她对这个图案再熟悉不过了!就在几分钟前,她才在苍莹莹转发过来的恒躯生物科技公司资料上见过这个——恒躯生物科技的核心LOGO! “赵菲林,你看这个《我的吸血鬼总裁老公》里最新一章写的恒躯实验室,在我们同城软件里可以搜到……”苍莹莹的语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赵菲林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惊呼脱口而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幽绿的、刺眼的LOGO在眼前无限放大。为什么?苏洛瑶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电光火石间,她几乎是本能地、颤抖着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机。解锁,打开相机,调成静音,对准那个毫无防备的背影,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地按下了快门键。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却被浴室里残留的水滴声完美掩盖。 苏洛瑶似乎毫无所觉,她拿好睡衣,重新关上了浴室门。 赵菲林像被抽干了力气,背靠着冰冷的橱柜滑坐到地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偷拍的照片清晰得刺眼。她颤抖着手指,点开浏览器搜索框,输入“恒躯生物科技LOGO”。 页面瞬间跳转。无数相关的图片和信息涌出。官方网站、新闻报道、专利文件……那个幽绿色的、双螺旋环绕蜂巢、中心利剑穿眼的图案,与苏洛瑶背上的纹身,分毫不差! 恒躯生物科技公司。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菲林的心上。她瘫坐在地,久久无法动弹。浴室里传来苏洛瑶擦干身体、穿上睡衣的窸窣声,那声音此刻听在赵菲林耳中,遥远得如同隔世。 夜深人静。老房子的隔音并不算好,远处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声,反而衬得房间内更加寂静。唯一的光源是赵菲林床头柜上那盏光线柔和的蘑菇小夜灯,在墙壁上投下暖融融的光圈。 两张单人床并排摆放着。苏洛瑶侧身蜷缩在自己的床上,面朝墙壁,呼吸均匀,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她刚完成今天的网络小说更新,手指敲击键盘的余韵仿佛还残留在寂静的空气里。 赵菲林却毫无睡意。她平躺着,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天花板上被夜灯光晕模糊的纹路。手机就放在枕边,屏幕是暗的,但那张幽绿纹身的照片,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视网膜上。恒躯……小说里那个囚禁女主、进行非人实验的“闻奥天”……现实中的闻奥天……还有苏洛瑶身上那个冰冷的标记……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她能接受的真相。 她翻了个身,面朝苏洛瑶的方向。黑暗中,只能看到对方一个模糊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背影轮廓。那个LOGO,就藏在这温暖的珊瑚绒睡衣之下。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赵菲林。她必须知道!哪怕真相可能残酷得撕碎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洛瑶的肩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瑶瑶?睡了吗?” 苏洛瑶的呼吸顿了一下,然后身体微微动了动,含糊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睡意,缓缓转过身来。夜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朦胧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赵菲林的心跳得厉害,喉咙发紧。她看着苏洛瑶睡眼惺忪、毫无防备的样子,话在舌尖滚了几滚,终于还是冲破了那层无形的屏障,带着孤注一掷的探询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 “《我的吸血鬼总裁老公》……是你写的吧!”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里面那个被当作替身、被囚禁、被要求模仿另一个女人的‘苏洛瑶’……就是你本人吧!” 赵菲林深吸了一口气,在昏暗中紧紧盯着苏洛瑶骤然睁大的眼睛,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这本书……是你亲身经历的原型?” “所以你之前说你的父母虽然是你血缘上的父母,但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夜灯昏黄的光晕下,苏洛瑶脸上那点残存的睡意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像是被最尖锐的针狠狠刺中!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颤,连带着身下的床垫都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第93章,故事的背后 她死死地盯着赵菲林,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和忧郁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惊恐、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巨大羞耻和……绝望。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它们迅速汇聚,滚过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颊,在下巴处滴落,无声地砸在柔软的枕头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她没有否认。这汹涌而沉默的眼泪,就是最惨烈、最直白的答案。 赵菲林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眼前的泪眼与脑海中那张纹身照片重叠,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真相呼之欲出。然而,就在这死寂的、被泪水浸透的瞬间,赵菲林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离了这间弥漫着悲伤的温暖卧室。 视线陡然切换! 冰冷刺骨的夜风呼啸着刮过耳畔,带着荒原特有的、枯草和尘土的气息。惨白的月光失去了所有温度,冷酷地泼洒下来,将无边无际的荒野映照得一片凄清。嶙峋的怪石和低矮的灌木丛在地上拖曳出扭曲、狰狞的黑影,如同蛰伏的怪兽。 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刺耳。两个纤细的身影正在没膝的枯草丛中拼命奔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和灼痛。 跑在前面的女孩稍显成熟,乌黑的长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干裂出血痕。她紧紧拽着身后女孩的手腕,眼神焦急而坚定,不断回头张望。 “姐姐……我、我脚疼!”后面那个女孩声音带着哭腔,更显稚嫩。她踉跄了一下,被脚下的石块狠狠绊倒,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地! “洛瑶!”前面的女孩惊呼一声,猛地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折返回来。她跪倒在妹妹身边,借着惨淡的月光,两张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庞在咫尺之间相对——惊人的相似!眉眼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姐姐的眼神深处沉淀着超越年龄的疲惫和沧桑,而妹妹的眼中则盛满了未经世事的惊惶和痛楚。 “摔到哪里了?疼不疼?快让我看看!”姐姐的声音急促,带着喘息,伸手去检查妹妹的脚踝。 “嘶……好疼!”妹妹苏洛瑶痛得小脸皱成一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试图让她站起来:“能站起来吗?试试看!洛瑶,坚强一点!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只要跑出去,跑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法律!就有人能保护我们了!就没人能把我们抓回去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鼓励,眼神却死死盯着她们来时的方向,那里一片深沉的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口。 妹妹咬着牙,借着姐姐的力量,忍着钻心的疼痛,勉强站了起来。姐妹俩的手再次紧紧交握在一起,传递着彼此仅存的微薄力量和勇气。她们互相搀扶着,顾不上脚踝的刺痛,再次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单薄的身影在无垠的荒原和冰冷的月光下,渺小得像随时会被碾碎的蝼蚁。 然而,命运并未给予她们喘息的机会。 “汪!汪汪汪——!” 几声凶狠嘹亮的犬吠,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骤然划破荒原的死寂!紧接着,是纷乱沉重的脚步声和男人粗鲁的吆喝声,从她们身后那片吞噬性的黑暗中迅速逼近! “在那边!快追!别让那两个‘残次品’跑了!” 姐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月光还要惨白!她猛地将妹妹苏洛瑶拽到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面,两人紧紧蜷缩在岩石投下的狭窄阴影里。 “快!躲好!千万别出声!”姐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撕裂般的颤抖,她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妹妹,冰冷的岩石硌得生疼。 犬吠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在荒原上胡乱扫射,好几次险险擦过她们藏身的岩石。狼狗兴奋的呜咽和喷鼻声近在咫尺,浓重的腥气几乎喷到她们脸上!那畜生显然已经闻到了她们的味道! 光柱在岩石周围逡巡,脚步声几乎就停在岩石的另一侧。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姐妹俩。 千钧一发之际,姐姐苏洛瑶猛地转过头!月光下,她看着妹妹那张与自己酷似却写满惊恐的稚嫩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那光芒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不舍。 “听着,洛瑶,”她的声音急促而低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我数三下,你就往东边跑!拼命跑!别回头!一直跑到看见公路!听见没有!” “不!姐姐!我们一起……”妹妹惊恐地摇头,泪水汹涌而出。 “没时间了!”姐姐厉声打断她,双手用力抓住妹妹瘦弱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神却温柔得令人心碎,“记住,活下去!替我们……好好活下去!”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般的悲壮。 “三……” 妹妹的眼泪疯狂流淌。 “二……” 狼狗兴奋的抓挠声就在岩石边缘响起! “一……跑!!!” “姐姐——!”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被姐姐猛地一推,踉跄着冲出了岩石的掩护! 与此同时,姐姐像一支离弦的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妹妹完全相反的、狼狗和追兵最密集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她的身影瞬间暴露在手电筒刺眼的光柱下! “这边!抓住她!”追兵的怒吼和狼狗狂躁的吠叫瞬间将那个单薄的身影吞没! “姐姐——!!!”妹妹苏洛瑶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没在无情的风声和追捕的喧嚣中。她最后看到的,是姐姐决然冲向黑暗的背影,以及那只在惨白月光下徒劳伸向虚空、却最终什么也抓不住的、颤抖的手…… 现实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 赵菲林如同溺水之人般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眼前依旧是那盏昏黄的蘑菇夜灯,依旧是那间熟悉的卧室。可刚才那荒原月光下的惊魂逃亡、姐妹诀别的惨烈一幕,如同最真实的噩梦,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僵硬地转过头。 身边,苏洛瑶依旧维持着面对她的姿势。泪水早已浸湿了整片枕巾,她死死咬着下唇,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里,倒映着夜灯微弱的光,里面是赵菲林从未见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仿佛一只被彻底撕碎了保护壳的、暴露在天敌面前的幼兽。 她伸出的手,冰冷而颤抖,紧紧抓住了赵菲林睡衣的袖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力度,几乎要隔着布料掐进赵菲林的皮肉里。 房间里只剩下苏洛瑶压抑的啜泣和两人沉重的心跳声。夜灯的暖光,此刻再也无法驱散那从记忆荒原深处弥漫而来的、刺骨的寒意。 第94章,克隆体 “他们……他们说我‘不稳定’……说我的‘依恋情绪’是危险的‘程序错误’……”苏洛瑶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砂砾,裹着血淋淋的回忆。她蜷缩在赵菲林的床上,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轻颤,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仿佛又重新坠入了那个冰冷的深渊。 “电击……说是‘治疗’……”她干裂的嘴唇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掐进自己的胳膊,留下深红的月牙痕。“很冰……贴在太阳穴上……像两块铁……然后……嗡——!” 她的身体猛地一抽,像是又被无形的电流贯穿!赵菲林的心跟着狠狠揪紧。 …… “疼!不是皮肉的疼……是……是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被搅碎了……”苏洛瑶的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放大涣散,“他们……他们看着我……隔着玻璃……像看实验台上的青蛙……记录本……沙沙地响……一遍……又一遍……” 回忆的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她脆弱的防线。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混乱,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那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体验——在绝对的痛苦中,清晰地感知到“自我”被强行撕裂、抹除,而施加者却在冷静地观察、记录。 “我……我受不了了……”苏洛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利,“姐姐……我要姐姐……”这绝望的呼唤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极致的痛苦和无法宣泄的思念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冲撞,瞬间烧断了理智的弦。 她猛地停止了挣扎和嘶喊,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在冰冷的束缚椅上。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散大,对刺目的无影灯毫无反应。急促起伏的胸口也诡异地平静下来,只有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鼻息,证明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目标生命体征急剧下降!心跳过缓!呼吸微弱!”一个研究员盯着监控屏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回事?刚才电击参数在安全范围内!”另一个研究员凑近观察窗,狐疑地打量着里面毫无生气的苏洛瑶。那张酷似林惠茵的脸上此刻一片死灰,唇色青紫,像一尊被遗弃的、破碎的瓷娃娃。 一丝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不对劲!快!解除束缚!准备急救!” 刺耳的警报声暂时停歇。厚重的隔离门滑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快步冲了进去。其中一个迅速去解她手腕上的束缚带,另一个则俯身去探她的颈动脉。 就在束缚带“咔哒”一声松开的刹那! 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呃啊——!”离她最近、正俯身探脉的研究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瘫软的苏洛瑶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腰肢猛地一拧,右手快如闪电般从旁边器械推车下层掠过!一道冰冷的寒芒在她指间乍现——那是一把刚刚被使用过、还沾着不明组织液的手术刀! 噗嗤! 刀刃带着一往无前的疯狂,狠狠捅进了研究员毫无防备的侧腹!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洁白的实验服! “你……!”另一个研究员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后退。 苏洛瑶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兽,拔出刀,任由鲜血溅上她苍白的脸颊和散乱的黑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合身扑了上去!混乱中,手术刀胡乱地挥舞、捅刺! 惨叫声、器械被撞翻的刺耳噪音、肉体被撕裂的闷响……瞬间打破了实验室冰冷的秩序!猩红的血点溅射在光洁的地板、冰冷的仪器上,触目惊心。 “警报!一级警报!实验体失控!请求支援!请求武装支援——!”刺耳的蜂鸣警报再次响彻整个空间,比之前更加凄厉! 苏洛瑶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她像丢垃圾一样甩开被刺伤、倒在血泊中哀嚎的研究员,看都没看身后的一片狼藉和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她赤着脚,踩过冰冷粘腻的血泊,撞开虚掩的隔离门,冲进了外面更广阔的通道。 “姐姐……姐姐……”她嘴里不停地、神经质地嘟囔着,声音破碎而飘忽,眼神狂乱地扫视着错综复杂的通道,像是在寻找失落的魂魄。“你在哪里……在哪里……” 武装人员的脚步声和吼叫声如同追魂的丧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刺眼的手电光柱在通道里疯狂扫射。 慌不择路间,苏洛瑶瞥见了头顶通风管道入口那冰冷的金属栅格。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踩着墙边的管道一跃而起,双手死死抓住栅格边缘,用力一扯!早已有些松动的螺丝崩飞,她像一只受惊的猫,蜷缩着身体,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 “在那边!通风管道!”追兵赶到,只看到微微晃动的栅格和地上滴落的几滴新鲜血珠。 黑暗。逼仄。金属管道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散发出铁锈和尘埃混合的沉闷气味。苏洛瑶在狭窄的管道里手脚并用地爬行,粗糙的金属边缘刮破了她的睡衣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身后追兵的呼喊和管道被敲击的闷响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相随。 她只有一个念头:逃!找到姐姐! 不知爬了多久,筋疲力尽之际,前方似乎没有了去路,只有一片更大的、向下倾斜的金属网格。她凑近网格往下看。 下面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空间。惨白的光线从下方透上来,照亮了……地狱。 苏洛瑶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实验台或精密仪器。眼前所见,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肉色森林”。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大小不一的透明圆柱形培养舱,如同冰冷的墓碑,整齐又诡异地排列着,占据了整个近五百平米的空旷空间!每一个舱体里,都浸泡在淡黄色的营养液中,悬浮着一个……“东西”。 有些依稀能辨认出人形,却肢体扭曲、头颅硕大或萎缩;有些如同被随意揉捏的肉团,长着不成比例的眼球或口器;有些则是彻底的、难以名状的畸形怪物,皮肤半透明,内脏的蠕动清晰可见……它们像被冻结在时间琥珀里的失败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和防腐剂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蛋白质腐败般的甜腻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苏洛瑶的鼻腔,直冲大脑。 “呃……呕……”强烈的恶心感让她胃部剧烈抽搐,几乎要呕吐出来。她死死捂住嘴,身体无法控制地发抖。 这不是实验室。这是一座胚胎畸形的博物馆!一个埋葬了无数个“她”的坟场! 那些浸泡在液体中的畸形面孔,那些空洞或痛苦凝固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玻璃舱壁,穿透了通风网格,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千双眼睛!千个扭曲的“自己”! 无声的凝视,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崩溃! “啊——!”苏洛瑶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猛地向后缩去,背脊狠狠撞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巨大的恐惧和源自基因深处的恶心感几乎将她撕裂!她像疯了一样挥舞着手臂,想要驱散那些无处不在的、来自“自己”的死亡凝视。 “姐姐……姐姐!!”极致的恐惧和孤独最终化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呼唤!姐姐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是这无边地狱里唯一的光! 她像被这呼唤驱使的傀儡,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逃离这片恐怖的“克隆墓园”。终于,在巨大空间的尽头,她看到了另一扇门。一扇厚重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密封门。门中间,是一个手掌形状的识别区。 第95章,杀死本体 姐姐!姐姐一定在里面!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瞬间攫取了苏洛瑶全部残存的理智。 她几乎没有思考,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血脉相连的感应(或者说,是实验室在她基因深处留下的某种后门程序),神志不清地将自己沾满灰尘和血污的右手,颤抖着按了上去! “嘀——!权限确认。最高访问级别:林惠茵。”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响起。 嗡—— 沉重的密封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截然不同的景象。 门外是畸形的地狱,门内却是……精心布置的天堂。 光线骤然变得柔和而温暖,带着淡淡的香薰气息。这是一个不算很大、但布置得异常精美华丽的房间。墙壁贴着繁复的欧式暗纹壁纸,地上铺着厚实的羊绒地毯。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房间中央一座宛如艺术品的巨大实验舱,也照亮了四周墙壁上挂满的巨幅照片。 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女人。 林惠茵。 她在镁光灯下明艳不可方物;她在红毯上回眸一笑百媚生;她穿着家居服慵懒地抱着猫咪;她在海边迎着夕阳张开双臂……每一张照片都捕捉着她最动人的瞬间,被精心装裱,挂满了整个房间。这里不像实验室,更像一个……为逝去巨星打造的永恒灵柩。 而房间正中央,那座巨大的、宛如水晶棺椁的实验舱,则是这个灵柩的核心。 舱内充满了清澈的液体。一个穿着华美白色长裙的女人静静地悬浮其中。她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得如同沉睡。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液体中微微飘散。那张脸……那张脸! 苏洛瑶如同被雷击中,踉跄着走到舱前,痴痴地望着里面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林惠茵。 舱体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蚀刻着一行优雅却无比残酷的花体字: “爱人林惠茵。她们皆为你而活。” “为……你……而……活……”苏洛瑶梦呓般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落在舱体旁一个古朴的梨花木书桌上。上面静静地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书籍,烫金的标题刺痛了她的眼睛: 《林惠茵克隆体:完美复生计划——实验日志与操作手册》 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跌跌撞撞地走过去,颤抖的手指抚过冰冷的书页。哗啦……书页被胡乱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基因序列分析、失败案例报告、心理干预方案……每一页都浸透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疯狂!成千上万页!字里行间,全是她和姐姐作为“实验品”被剖析、被改造、被“调试”的冰冷数据!那些扭曲的克隆体……她和姐姐遭受的非人折磨……一切痛苦的根源…… “皆为你而活……” “皆为你而活!!”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滔天怨恨、无尽悲凉和被彻底物化的巨大愤怒,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她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底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所有残存的理智! “就是你——!”苏洛瑶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舱中那张安详沉睡的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就是你!害得我和姐姐这样!都是因为你——!!” 她像一头彻底癫狂的困兽,猛地扑到实验舱的控制面板前!眼神狂乱地扫视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按钮,最终,定格在那个最大的、标示着骷髅头和闪电符号的红色紧急泄压阀按钮上! 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拍了下去! 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瞬间响彻整个房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如同末日的丧钟! 哗啦啦——!!! 实验舱顶部的密封阀猛地弹开!舱内大量清澈的、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福尔马林防腐液,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巨大的冲力和冰冷的寒意,轰然倾泻而下! 苏洛瑶就站在舱前,首当其冲! 冰冷的液体如同瀑布般兜头浇下!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浸透!昂贵的珊瑚绒睡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颤抖的身形。刺鼻的气味呛得她无法呼吸,眼睛火辣辣地剧痛!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发梢、下巴不断滴落,砸在同样被液体淹没的地毯上。 她却没有躲闪,甚至没有擦拭。 她仰着头,任由冰冷的液体冲刷着脸颊,望着舱中那个被水流冲击得微微晃动、却依旧“安睡”的女人。然后,她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在湿透的乱发和惨白脸色的映衬下,诡异、扭曲、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和……解脱。 “呵呵……呵呵呵……”笑声从她喉咙里溢出,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在凄厉的警报声中显得格外瘆人。 她缓缓弯下腰,从被福尔马林浸透的地毯上,捡起了那把在混乱中一直被她紧握在手里、此刻正滴落着混合液体的手术刀。冰冷的刀锋反射着水晶灯破碎的光芒。 她痴痴地看着刀锋,又抬头看看舱中漂浮的林惠茵,脸上的笑容越发魔性。她像个天真又残忍的孩子,拿着玩具,准备进行一场盛大的“游戏”。 “找到你了……”她喃喃着,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温柔,慢慢蹲下身,手术刀闪烁着寒光,缓缓伸向舱体底部连接处脆弱的管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房间那扇厚重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 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卫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却此刻脸色铁青的老者——正是恒躯生物的首席科学家。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满地的福尔马林溶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中央巨大的实验舱正在汩汩地向外倾泻着液体,舱内林惠茵的“遗体”在浑浊的水流中沉浮晃动。而那个始作俑者,浑身湿透、如同水鬼般的苏洛瑶,正蹲在舱前,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对着舱体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神经质的笑声。 “住手!苏洛瑶! 博士目眦欲裂,厉声呵斥!林惠茵的遗体是投资方整个“完美复生”计划最核心、最珍贵的原始样本!不容有失! 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洛瑶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湿透的黑发黏在脸上,水珠不断滑落。那张酷似林惠茵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空洞的、令人心悸的死寂。然而,她的嘴角却极其不协调地向上咧开着,勾出一个凝固的、极度魔性的笑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越过众人,死死盯住了为首的周博士!眼神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嘲弄。 下一秒!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如同离弦的血箭,握着那把滴落着福尔马林和血水的手术刀,不管不顾地朝着博士猛扑过去!湿滑的地面让她踉跄,却丝毫无法阻挡那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势头! 周博士瞳孔骤缩! 就在那锋利的刀尖几乎要触碰到他衣襟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一支尾部带着蓝色羽毛的麻醉针,精准地命中了苏洛瑶的颈侧! 前冲的疯狂势头瞬间凝滞。 苏洛瑶脸上的痴狂的笑容骤然僵住。她眼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迅速扩散的空洞。她踉跄了一下,手中的手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地毯上。 她茫然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周博士,眼神里似乎有刹那的困惑,仿佛在问:姐姐呢? 视野开始剧烈地摇晃、旋转。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碎裂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冰冷和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又不可抗拒地将她彻底吞噬。 “……姐……”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她唇间逸出。 随即,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刺骨、浸满福尔马林的液体里,失去了所有意识。 房间里只剩下凄厉的警报声,福尔马林液体滴落的嗒嗒声,以及众人沉重而惊悸的喘息。周博士看着倒在地上、如同破碎玩偶般的苏洛瑶,又看看舱中同样被破坏殆尽的林惠茵遗体,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第96章, 画皮盛宴 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粘稠的琥珀里,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升。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缝上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剧烈的酸胀和眩晕。耳边有模糊的声音,嗡嗡作响,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醒了……醒了!她手指动了!老天爷啊!我的儿啊!”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激动到变调的女声猛地刺破了那层水膜,清晰地撞入苏洛瑶混沌的脑海。紧接着,一只温热、柔软却带着无法抑制颤抖的手,用力地、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那触感……带着一种陌生又奇异的熟悉感。 苏洛瑶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朦胧的光晕和晃动的色块。刺鼻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馥郁、甜腻的香气,像是无数种名贵花朵被强行揉碎榨出的汁液,浓得几乎化不开。 她眨了眨眼,视野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垂下的层层叠叠的粉色蕾丝纱帐,帐顶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流苏和水钻拼成的花朵造型吊灯,正散发着柔和却璀璨的光芒。身下是极其柔软光滑的触感,身陷在巨大的、堆满了丝绸靠枕和绒毛玩偶的欧式宫廷床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繁复到令人眼晕的金色描边、象牙白雕花家具、镶嵌着贝壳的梳妆台……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堆砌出的、令人窒息的奢华。 床边,紧握着她手的,是一位衣着极其华贵、保养得宜的妇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皮肤白皙细腻,精心描画的眉眼带着激动过度的红晕。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宝蓝色丝绒旗袍,领口和袖口缀着莹润的珍珠。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光洁丰腴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翠色欲滴的满绿翡翠手镯,随着她激动的颤抖,那抹浓艳的绿色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醒了!真的醒了!我的儿!我的心肝宝贝!”妇人看到苏洛瑶睁眼,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滚落,砸在苏洛瑶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她俯下身,想要拥抱苏洛瑶,却又怕碰坏了她似的,动作显得无比小心翼翼。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惠茵!惠茵!”一个同样激动、带着哽咽的男声响起。一位穿着考究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却此刻写满狂喜与焦急的中年男人几乎是冲了进来。他几步奔到床边,看到睁着眼睛、眼神茫然的苏洛瑶时,这位看起来位高权重的男人竟也瞬间红了眼眶,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反复地拍着妇人的肩膀,目光贪婪地锁在苏洛瑶脸上,仿佛在看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老爷,你看!惠茵醒了!我们的女儿醒了!”妇人泣不成声,紧紧抓着苏洛瑶的手,像是抓住了整个世界。 头痛。剧烈的头痛像无数根针在脑子里搅动。苏洛瑶茫然地看着眼前激动落泪、衣着华贵的陌生夫妇,巨大的困惑和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几乎又要昏厥过去。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 “你……你们……是谁?我……这是哪里?” 声音一出,妇人的哭声瞬间变成了更加凄厉的呜咽。“老天爷啊!我苦命的儿啊!”她一把将苏洛瑶搂进怀里,带着浓郁香气的怀抱温暖却陌生。“我是妈妈啊!这是你爸爸!这是你的家!你之前……之前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昏迷了好久好久……医生都说……都说……”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 威严的男人——林老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安抚的沉痛,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惠茵,别怕。你只是病得太久,暂时……暂时忘记了一些事情。没关系,回家了就好。有爸爸妈妈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是我们的女儿,林惠茵。” 林惠茵?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投入苏洛瑶混乱的脑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只有一片冰冷的、空茫的陌生感。她是谁?苏洛瑶呢?姐姐呢?那些浸泡在液体里的畸形面孔……那个冰冷舱体里的女人……手术刀……福尔马林……混乱血腥的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在记忆的深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迷雾笼罩,捞不起,看不清。 她头痛欲裂,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这对自称是她父母的夫妇,哭得如此情真意切,怀抱如此温暖,这个房间如此奢华舒适……或许,那些可怕的碎片,真的只是一场漫长而混乱的噩梦? 苏洛瑶——或者说,被林家夫妇认定并命名为“林惠茵”的她,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开始了新的人生。 失忆是最好的保护色,也成了林家精心编织完美幻梦的绝佳画布。 她住进了这座宛如宫殿的豪宅深处,属于“林惠茵”的豪华套间。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高定礼服和日常服饰,每一件都熨烫妥帖,标签崭新。首饰盒里堆满了璀璨的钻石、温润的珍珠、各色宝石,流光溢彩。巨大的梳妆台上,摆满了世界顶级品牌的护肤品和彩妆。 林夫人——她的“妈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亲自给她梳头,挑选衣服,描画精致的妆容。她总是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凝视着苏洛瑶的脸,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嘴里喃喃着:“像……真像……我的惠茵……”那眼神深处,除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偏执的确认。 林老爷——她的“爸爸”,则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着“父爱”。他会在晚餐时询问她一天的感受,会带她去参观家里巨大的、摆满了各种奖杯和证书的荣誉陈列室。巨大的水晶玻璃柜里,金灿灿的奖杯在射灯下闪耀着冰冷的光泽:影后桂冠、最佳女主角、最具影响力艺人……墙壁上挂满了巨幅的艺术写真和电影海报,海报上的女人明眸皓齿,风华绝代,有着一张与她极其相似、却气质截然不同的脸——真正的林惠茵。 “看,这些都是你的荣誉,我的女儿。”林老爷指着那些奖杯,语气充满自豪,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是最棒的,永远是人群的焦点,是林家的骄傲。” 林夫人温柔地给她戴上一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镜子里映出两张相似的脸庞,林夫人眼中含泪带笑。 林老爷带她乘坐豪华游艇出海,海风吹拂着她昂贵的丝巾,周围是谄媚的恭维声,她学着海报上林惠茵的样子,露出得体却疏离的微笑。 坐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琴房里,指尖拂过昂贵的斯坦威三角钢琴,发出不成调的声响,林夫人却在一旁欣慰地鼓掌,仿佛她弹奏的是天籁。 躺在巨大的按摩浴缸里,被温暖的水流和香氛包围,佣人无声地侍立在旁,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她偶尔会对着水面倒影中那张“林惠茵”的脸发呆,心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违和感,但很快就被这无处不在的奢华和“父母”无微不至的宠爱所淹没。 她是谁?似乎不那么重要了。林惠茵这个名字,和它所代表的光环、财富、宠爱,如同量身定做的华服,渐渐包裹了她疲惫不堪的灵魂。过去的血腥和黑暗被深深掩埋,仿佛真的只是一场久远的噩梦。她开始学着接受镜中那个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的“影后”,努力扮演好这个被命运(或者说被林家)馈赠的、幸运的“林惠茵”。 直到…… 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倒悬的星河,将林家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璀璨的光影,悠扬的弦乐流淌在衣香鬓影之间。今天是“林惠茵”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个生日宴,亦是林家向整个上流社会宣告“影后归来”的盛大仪式。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槟、雪茄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息。城里的名流权贵几乎尽数到场,男士们西装革履,谈笑风生;女士们珠光宝气,裙裾翩跹。每个人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举杯向今晚绝对的主角——林惠茵小姐致意。 苏洛瑶站在旋转楼梯的最高处,深吸一口气。林夫人亲自为她挑选的礼服——一袭由顶级设计师耗费数月手工缝制的曳地长裙,通体由无数细小的银线和水晶刺绣而成,在灯光下流淌着星河般的光芒,勾勒出她纤细却玲珑有致的曲线。乌黑的长发被精心盘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上面戴着林家祖传的鸽血红宝石项链,如同凝固的火焰,灼灼生辉。她的妆容无可挑剔,眉眼被描绘得更加深邃动人,红唇饱满欲滴。 她扶着冰冷的镀金扶手,一步步拾级而下。裙摆拂过光洁的台阶,水晶折射的光芒在她周身跳跃。所有交谈声、音乐声仿佛在这一刻都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艳、赞叹、羡慕、嫉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学着海报上林惠茵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个标准而疏离的弧度,眼神扫过下方的人群,带着一种被精心训练过的、属于“影后”的高贵与睥睨。这感觉陌生又熟悉,像穿上了一件华丽却并不完全合身的戏服。心底深处那点微弱的违和感,在巨大的声浪和无数目光的包裹下,被暂时压了下去。或许,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林夫人早已在楼梯口等候,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骄傲和激动。她快步迎上来,紧紧挽住苏洛瑶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我的宝贝女儿!你今天真是太美了!看,大家都在为你欢呼!”林夫人声音拔高,带着炫耀般的喜悦,引着苏洛瑶走向宴会厅的中心,接受着四面八方潮水般的祝福和恭维。 “林小姐,生日快乐!风采更胜从前!” “惠茵小姐,您的气色真是太好了!” “影后归来,风采依旧!” 苏洛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点头致意,口中说着林夫人早已教好的得体言辞。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摆放在聚光灯下的精致玩偶,一举一动都被无数眼睛注视着,评判着。 就在她被这浮华的声浪包围得有些窒息时,林夫人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不容置疑的指令,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 “惠茵,来,快过来。见见你的未婚夫。他特意从国外赶回来为你庆生的。” 未婚夫?! 这三个字如同一个炸雷,毫无预兆地在苏洛瑶耳边轰然炸响!她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顺着林夫人示意的方向,在人群自动分开形成的通道尽头,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一双深邃、冰冷、如同寒潭般的眼睛。 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她混乱梦境深处、带着残忍笑容和冰冷审视的脸! 闻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