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 第一卷·壶中天 第一章 蓬莱岛 一个青年从睡梦中醒来,听得窗外似有雪压竹弯声。 于是敛衣起身,推窗而望。 寒气袭人,满地清白。 又一岁冬。 青年姓李,双名青霄,表字白昼。 李青霄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来到院子里,打了一路拳,活动筋骨。出拳之间并无破空声响,不过身形轻灵,不说踏雪无痕,脚印却是极浅,显示出相当不俗的身手。 大概半个时辰后,只有半人高的院墙外多了一个人,负手而立,旁观李青霄出拳。 李青霄也不在意,直把所有套路都打了三遍,才气沉丹田,打完收功,开口问道:“外乡人?” 这名不速之客是个女子,一身紫衣,相貌艳丽,答非所问道:“你这拳法有点意思,虽然是烂大街的货色,但看得出来,你的根基很扎实。” “我知道,不必你来说。”李青霄的态度谈不上友善,甚至可以说相当冷淡,就差直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女子风情柔媚,与男子打交道总是天然占有几分优势,如李青霄这般不近人情的却是少见。当然,也有玩欲擒故纵把戏的,不过她识人无数,总能一眼看穿,自然也看得出这个青年是打骨子里的疏远。 女子扬起笑脸,言语之间颇有江湖气,又带几分男女暗示:“可否交个朋友?” 李青霄一口回绝:“你我素昧平生,‘朋友’二字从何谈起?” 女子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都是道门弟子,我称呼一声道友总行了吧,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如今已经没了“朝廷”的说法,取而代之的是道门。 道门坐天下,玉京取代了帝京,金阙取代了内阁,九堂取代了六部,道府取代了官府,道士取代了官吏,大掌教取代了皇帝。 道门治下,人人都是道友。 李青霄伸手折了一根竹子,大约三尺长,断口处尖尖的,提在手中就像一把竹剑:“我姓李。”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因为整个蓬莱岛都是李氏家族的聚居地,住在这里的不姓李才是稀罕事。女子问的其实是名字,可李青霄偏不想说。 “李道友。”女子只得自报家门,“我姓梅,单名一个‘凝’字。” 李青霄举起手中竹子,比比划划:“按理来说,我该称呼你一声梅道友,不过你身上的那股凤麟洲骚味实在遮掩不住,说句不甚客气的话,道友,你也配?” 梅凝顿时脸色一变。 李青霄接着说道:“凤麟洲天门的人来蓬莱岛想要干什么?” 被李青霄一语道破来历,梅凝自然心头惊骇,不过她毕竟是老江湖,片刻间就已遏住,露出一个妖媚的笑容,眉目含春地望了他一眼,以甜腻嗓音道:“李道友这话从何说起?” 说话间还拍了拍胸膛,抖动不已。 不过言语之间,梅凝已用上旁门左道中的媚术手段,配合一身好皮囊,足以让大多数男人有上片刻的恍惚失神。 趁此时机,梅凝袖口一抖,洒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迷烟,再以掌风一催,朝着李青霄扑面而来。与此同时,梅凝莲步轻移,以迅捷身法闪到李青霄身侧,芊芊玉指点出,欲要封住李青霄的气海要穴,只要封住了李青霄的真气,这小子便任她宰割。 下一刻,却是青翠的竹子刺穿了梅凝的小腹,一半还是碧绿喜人,透体而过的另一半则是血红一片,不断有血珠滴落,染红了脚下白雪。 白雪映红梅。 竹子被注入了真气,堪比刀剑。 梅凝脸色苍白,已经没了还手的力气。 若是从太上视角来看,梅凝的“媚眼”其实抛给了瞎子,李青霄根本就没受影响,那些迷烟也被李青霄闭气躲过,反而是李青霄有时间摆开架势,守株待兔。 最终不是李青霄把竹子刺向梅凝,倒像是梅凝自己撞上来的——那团迷烟同样遮挡了梅凝的视线,让她没能看清李青霄的动作,她还想当然地认为李青霄受到媚术的影响又吸入迷烟,这才马失前蹄。 说到底,先前李青霄练拳起到了欺骗作用,让梅凝低估了李青霄。 不过梅凝输得不冤,因为李青霄练拳示弱并非误打误撞,而是有意为之。 李青霄并非山野村夫,而是被道门的万象道宫养大,成为正式道士后,以接班的方式进入道门九堂之一北辰堂。 北辰堂对内肃清叛徒,对外搜集情报,兼有保卫玉京的职责,是一等一要害部门,号称上三堂,十分强调忠诚,所以北辰堂喜欢吸纳烈属遗孤为新成员。 正如当年的羽林军,国之羽翼,如林之盛,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宫,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 李青霄就是道门的羽林孤儿,万象道宫和北辰堂精心培养出来的道士,身手过人,且手段狠辣。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是?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到蓬莱岛行凶闹事。”李青霄松开手中的竹子,任由梅凝捂着伤口踉跄后退。 “你、你。”梅凝只觉得呼吸不畅,竟是说话都变得困难。 一直不苟言笑的李青霄终于笑了,不过是冷笑:“是不是觉得我住得偏,周围又没有邻居,容易下手,便想把我害了,把我家当作你们在蓬莱岛落脚藏身的临时据点?” 梅凝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却也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竟然招惹到这么一个煞星的头上,想来也是,普通人哪敢随便离群索居? 李青霄捏起拳头,走向梅凝:“老实交代,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招惹李家。” 竹子可以杀人,拳头当然也可以杀人,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梅凝喘息了一气,艰难说道:“我们当然知道蓬莱岛是李家的地盘,也知道李家有多大的权势,若无李家要人的首肯,我们怎敢来此?” 李青霄立刻明白,这事牵扯到了李家大宗。 如今的道门大掌教便是出身李家,只是李家传承千年不断开枝散叶,有些过于庞大了,像李青霄这种旁支子弟,差不多一杆子支出去十万八千里,沾不到什么光,跟寒门出身没什么两样。 只有那些李家大宗子弟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只是这些李家嫡系们大多生活在玉京,很少返回蓬莱岛。 李青霄叹了口气:“你还有同伙吧?我此番知晓你们的事情,就算我放了你,只怕你和你的同伙也不会放过我。也罢,我便送你一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能瞒上一段时间,让你的同伙四处找你,打一个时间差,足够我脱身了。” 梅凝立时肝胆欲裂,脸色也变得狰狞:“你杀了我,你就是死路一条。你不杀我,你还是死路一条。总之,你死定了。” 李青霄打量着这个女人,无动于衷:“双输好过单输,就请你先行一步,去黄泉路上等我好了。” 梅凝又叫道:“还有你的亲朋好友,也通通逃不掉!我一个换你一家子,谁赚?” 李青霄面无表情道:“真是不巧,家严和家慈已经去往水草丰美的无上之地侍奉太上道祖,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软肋让你们拿捏。若非要说家人,我被道门养大,道门便是我的家人,要说亲朋,李家便是我的亲朋。大可去杀,只要你们办得到,最好连大掌教都别放过。” 梅凝顿感绝望,一个没有软肋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李青霄接着说道:“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藏尸难,好在我住得偏,不仅没有父母,也没有四邻,更何况还有这场雪。你姓梅,那句话怎么说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真是好雪。” 第一卷·壶中天 第二章 李青霄 李青霄在道门的晋升之路并不一帆风顺,去年这个时候,他被开除职务,不得不回到家乡蓬莱府蓬莱岛。 这也是他第一次返回家乡。 父母在这里给他留了三间祖屋,倒是不至于流落街头。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李青霄当了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眼看着坐吃山空,手里的钱款一日少过一日,便不得不考虑谋生出路。 蓬莱岛这个地方,没什么营生可言。 因为加上如今在位的大掌教,李家人三度问鼎道门大掌教之位,同时李家又自诩太上道祖后裔,更出了一位中兴道门之祖,可见家族煊赫。李家人在外面的产业多得很,老家这边多是公中的祭田,就算有什么产业,也早就被李家大宗近支把持,轮不到李青霄这个偏远旁支。 所以李青霄本也在祖宅待不了多久,梅凝的到来只是让他的计划提前了。 李青霄回到屋里,放好铁锹,不忘仔细处理掉铁锹上的新鲜泥土,然后换上厚厚的冬衣,又转身出门去了。 走了二里地,人烟渐多,迎面过来一个青年,比李青霄年长几岁,算是李青霄的堂兄,名叫李青书。 兄弟两人的关系既谈不上多么好,也说不上多么坏,只是淡如水一般。 李青书见到李青霄,迟疑了一下,打招呼道:“白昼,最近来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外乡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李青霄的表情茫然中透着几分惊讶,“我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没有出门。” 李青书又道:“玉京也来人了。” 李青霄轻轻“啊”了一声,心中泛起波澜。 玉京是道门的都城,位于昆仑玉虚峰上,李青霄曾在那里短暂地生活过一段时间。 李青书若有所指地说道:“说不定还有你的老熟人呢。” 李青霄不置可否:“他们来蓬莱岛干什么?大掌教多少年没回来了。” 李青书故意压低了声音:“大掌教日理万机,当然没空回来,可我听说大掌教的孙子孙女这次都回来了,名义上是祭祖,我看没有这么简单。” 李青霄心中一动,脸上却是分毫不显,故作不以为然:“就算真有什么内情,跟我们这些人什么相干?” 李青书嘿然道:“说起来,我们和他们也算是亲戚。” 李青霄哂道:“人家也得认!蓬莱岛上姓李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哪个不是亲戚?五百前都是一家。只是到了如今,我们这个‘李’和人家那个‘李’,是一个‘李’吗?” 李青书被这么一说,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也觉得没劲,自己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甚至不如大宗的门客之流,更不必说这些正经的公子小姐了。 李青书顿时没了跟李青霄说话的兴致,胡乱应付几句,怏怏地去了。 李青霄加快脚步,往镇上行去。 镇子就叫蓬莱镇。 名为镇,实则比县城还要大。 整个镇子围绕李氏祖宅而建,与大宗关系越近的李氏族人,其住处距离祖宅也就越近,像李青霄这种只剩下个姓氏的李家人,甚至没有住在镇上的资格,只能住在被人杀了都没人知道的偏僻之地。 如果大掌教的孙子孙女回来了,那么一定住在这座名为“八景别府”的祖宅里。因为正牌八景宫位于玉京,所以这里只能是别府。 李青霄等闲不会去八景别府那边,只是在镇子的外围活动,不过他今天想破个例。 因为那些外来人不会是冲着蓬莱镇来的,说到底还是冲着八景别府来的。 李青霄本能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其实李青书也嗅到了,是个李家人就能觉察出来。 不过李青书更多是看热闹的心态,李青霄却是有所求的。 他想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 李青霄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别人有爹有娘,他自然要问,我爹和我娘呢? 万象道宫的教习告诉他:他的父母死了,不过是为道门而死,很光荣,所以他是道门的孩子,道门就是他的父母。 其他孩子不敢明着嘲笑他,因为教习管得很严,谁敢嘲笑烈属遗孤,是要被教习体罚的。 可也正是这种特殊待遇,使得他和普通孩子之间渐渐有了一层厚厚的壁障,别的孩子开始孤立他,不跟他来往。 李青霄很孤独,每当夜深人静时,便开始幻想父母的样子。也总是忍不住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青霄去问教习,教习只是摇头,他也不知道。 久而久之,这成了李青霄的执念。 李青霄之所以被开除职务,也与这个执念有着很大关系。 他入职北辰堂后,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冒着极大的风险潜入北辰堂的机要司,查阅了有关机密档案。 事情暴露之后,李青霄被北辰堂的纪检司隔离审查达三个月之久,多亏了他那根正苗玄的出身,清白到不能再清白,再加上李青霄也老实交代了自己的动机,又有贵人说话,最终北辰堂念其情有可原,又是烈属遗孤,决定网开一面,只是开除了事。换成其他人,很可能会被关入幽狱,余生不见天日。 好在李青霄赌上前程的冒险并非一无所得,他在北辰堂的机密档案中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有关他父母的最后记载都提到了蓬莱岛,这个李氏族人的家乡。 于是李青霄借着被开除职务的机会,顺理成章地回到家乡,没有让任何人起疑。 在过去的一年里,李青霄明面上如孤魂野鬼一般混日子,实际上走遍了整个蓬莱岛,就是为了寻找有关他父母的线索,自然无暇做工养活自己,这才是他坐吃山空的根本原因。 现在其他地方都被排除了,只剩下一个地方他还没去过,那就是八景别府。 虽说李家大宗不住在这里,但平日里整个别府门户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而且还有灵官把守,守卫森严,别说潜入其中,就是稍微靠近都要被拿下仔细盘问。 李青霄相信自己在北辰堂的“光荣事迹”已经传到了蓬莱岛的驻守道观,属于重点关注对象,没让他每天按时去道观点卯报到就已经网开一面了,所以他平时根本不敢靠近八景别府,只能蛰伏等待。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如今玉京来人,又有大批外乡人潜入蓬莱岛,一潭死水起了涟漪,局势正在发生变化,这让李青霄看到了一窥八景别府的契机。 第一卷·壶中天 第三章 外乡人 李青霄走在去往八景别府的路上,心思转了又转。 想要进入八景别府,得好好谋划一番,今天顶多算是踩点。 那些外乡人肯定也会往八景别府那边凑,有此作为掩护,他再靠近八景别府就不惹眼了,哪怕被抓到,也能有个遮挡。 正想着,李青霄忽然撞到了一个女道士。 女道士纹丝不动,反倒是李青霄倒退几步。 李青霄定睛一看:这女道士比他矮了一头,显得有些娇小;没有戴冠,只是以玉簪束发,一身道士打扮看不出明显的道士品级;鼻梁上架着一副学名“叆叇”俗名“墨镜”的玩意儿,用黑水晶磨成,做工精细,遮住了半张脸;年龄大概三十多岁左右的样子,整个人散漫随意,有点吊儿郎当。 李青霄有些奇怪,他很确定,刚才这里并没有人,这个女道士就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只是不待李青霄多想,女道士已经如江湖好汉一般伸手抓住李青霄的领口,猛地一拽,让他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然后就听那女道士喝道:“呔!小子,你撞疼我了,赔钱!” 李青霄十分干脆,直接问道:“赔多少?” 不是李青霄实诚到了甘愿吃哑巴亏的地步,而是李青霄认识到一个现实——他在这个女道士面前就像个孩子,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他既没有发现这个女道士是怎么出现的,也没有看清女道士怎么抓住他的衣领,更不必说他撞在了女道士的身上,结果女道士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胸口隐隐生疼,有些气闷。 无论怎么看,两人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破财消灾,再从长计议。 女道士也不客气,伸出五根手指:“赔五十吧。” 李青霄从兜里摸出钱袋子,仔细数出五十个太平钱。 看着整齐摞在一起的太平钱,李青霄不免有些心疼,这可是他的大半身家。 只是形势比人强,李青霄只能强忍着心疼把钱送到女道士的面前。 女道士脸色一沉,似乎想要一巴掌打翻李青霄递来的太平钱,不过又忍住了,大声说道:“太平钱?老娘说的是无忧钱!” 两者都是道门发行的官方货币,不过太平钱是银币,无忧钱是金币。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名为“如意钱”的铜币。 李青霄听到“无忧钱”三个字后彻底无所谓了,反正把他卖了也凑不出五十个无忧钱。 或者说,女道士压根就不是为了讹钱,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女道士眯起眼:“你小子打算耍无赖?我劝你少跟我玩这一套,老娘跟人家赊账的时候,你爹娘都还没出生呢。” 李青霄双手一摊,只有两个字:“没钱。” 女道士冷笑一声,抓起李青霄,顺势往空中一丢。 “日”的一声,李青霄就飞上了天,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诡异的是,周围过往行人对这一幕熟视无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 李青霄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忽忽悠悠,飘飘摇摇,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等他终于脚踏实地到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巨大的花园里,亭台水榭,碧湖假山,错落有致,哪怕时值冬日,也有腊梅凌寒傲放。 更让李青霄吃惊的是,五十个太平钱仍旧在他的手里,竟然没丢,就好似粘死了一般。 李青霄去过玉京,见过世面,当然不会呆头呆脑地问发什么事了,而是立刻意识到自己今天遇见高人了。 那女道士恐怕来头不小,说不定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道门真人。 祸福难知。 是世外高人游戏人间,临时起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还是他不小心卷入了大人物博弈,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不等李青霄细想,忽听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李青霄赶忙收起太平钱,闪身到假山后躲了起来。 一男一女沿着曲廊朝这边走来,男俊女美,气度不凡,不过两人面容有几分相似,应该不是情侣,而是兄妹或者姐弟。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也不知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那么多真人放着不用,偏要派我们两个过来。” “你就少说两句吧,这是祖父对我们的重视,多少人想来,还没这个门子呢。” “我当然知道这是对我们的重视,干好了能大大露脸,祖父和父亲也会高兴,只是凡事不虑胜先虑败,万一干砸了呢?不知多少人等着看我们兄妹二人的笑话!你知不知道,大伯家的李青玄,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想着法子要让我们搞不成,他们这次派了好些人过来,为的就是掣我们的肘,最后事情搞砸了,遭殃的不是别人,是我,还有你。” “那我们就更应该把这件事往死里搞,搞成它,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说得轻巧,怎么搞?难道把那些人都杀了?” “虽然我们这次带的人不算多,但我们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我们肯定不能亲自杀人,但可以借刀杀人嘛,我可是听说齐大真人近期也会来蓬莱岛。” “齐大真人也会来?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是北辰堂周真人告诉我的。齐大真人行事怪悖,不在乎规矩,只要好好谋划一番,让这些人不小心得罪了齐大真人……” “那我们就省事了。” 声音越来越近,李青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说话的这对男女应该是大掌教的孙子李青岚和孙女李青萍,而他所在的地方也不言而明,正是李家的八景别府。 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八景别府。 从两人对话的内容来看,李青霄这次的“奇遇”应该是第二种可能——不小心卷入了大人物博弈,成了一枚可悲的棋子。 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自己作为棋子的意义是什么,但有一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他并不会隐匿气息的法门,而李青岚和李青萍的修为肯定不低,那么他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区区一座假山可挡不住两人的感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李青霄头顶上方传来:“怕什么?他们看不到你。” 李青霄循声望去,就见那个将他丢到这里的女道士正站在假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李青岚和李青萍从假山旁边路过,竟然完全没有看到两个大活人。 李青霄的头皮轰得一下麻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女道士看着年轻男女远去,脸上带着戏谑笑意,显然没有把这等天潢贵胄放在眼里。 过了好半天,李青霄才艰难开口道:“你、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女道士道:“我姓齐。” 李青霄先是一怔,随即脱口而出:“前辈是太上……齐大真人?” 女道士从假山上跳下来:“你小子猜得不错,我就是那两个小辈口中的齐大真人。” 李青霄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本以为这个高人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现在看来,应是有九层宝塔那么高。 所谓大真人,顾名思义,地位更在真人之上。 在道门序列中,真人只是二品太乙道士,大真人则是一品天真道士,仅次于位居超品的大掌教。 这位传说中的齐大真人又比普通大真人高出一头。 两人的地位是天壤之别,这已经不是靠努力就能跨越的鸿沟了,差不多得靠重新投胎才行。 齐大真人伸手在李青霄眼前晃了晃:“这就被吓到了?你小子也忒不经吓。” 李青霄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他问的是齐大真人为什么选中他做棋子。 齐大真人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你?” 李青霄无言以对。 齐大真人接着说道:“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我看你不顺眼,这个理由够吗?叫什么不好,偏要叫青霄,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