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非常规结局女配》
第31章 文鸳31
皇额娘一开口,胤禛便知,今日皇额娘为解皇后一局,不过,他亦尚有一盘棋还未下完,刚好可一劳永逸。
还真稀奇,皇额娘这回竟能忍这么长时间,才开口求情。
指尾的玳瑁嵌珠宝花卉指甲套划过玉盏茶壁,一声尖锐刺耳的刮拉声,青绿色的茶汤倒映出她凝固的表情,嘴角半抹温煦的笑容还未及时收回。
“皇帝,《周易》书曰,“乾为天,坤为地”,天地方圆,阴阳调和,才可江山稳固。后宫怎可一日无后。那日她确实有失偏颇,差点办了个冤错案;
幸而无人伤及,你也应当给皇后多些机会才是。毕竟她是将与你携手相伴,共度半生的人,母后老了,陪不了你几年了。”
胤禛泰然自若地坐定不动,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糕,他听着皇额娘的谆谆教诲,冷峻的脸上如古井无波,叫人难以揣测其心意。
该说不说,每次来皇额娘这,谈及的话题都不让他顺心,但点心的口味尚且符合他心意。
“皇额娘福寿绵延、慈闱恒春,自然寿与天齐。”
胤禛顾左右而言他,熟练地与他的皇额娘虚与委蛇,有求于人的是对方,谈话主动权在他的手中。
他选择按兵不动,“拖”字一绝,对方乱了心绪,自会失去行事章法。
“你冲动夺了皇后金印,大清开国后,未曾有过此例;
皇额娘为了你好,你登基不过几年,年羹尧一事亦才尘埃落定,朝中人心动荡,还是应当以安抚朝臣为重。
为君之道,理应恩威并重,这治国,如治家……”
胤禛听着太后的絮叨,大脑放空,思绪不知飘向何方,他再无用,怎么说好歹也当了皇帝,应当比太后更得心应手治国根本。
皇额娘到底没当过皇帝,浅显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
一顿旁敲侧击,言在此而意在彼,皇额娘说了那么多,弦外之音无非就是要他把皇后放出来,再把金册还给皇后,算盘打得真惊。
胤禛依旧面无表情,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皇额娘教训的是。只是今昔为我大清,而非汉唐盛景。”
从清太宗入主中原,皇后手中的权力就逐渐衰弱,如今大权基本握于皇帝手中,自行掌控,皇后只行辅佐之宜。
胤禛这是在警示后家莫要贪心过妄,把手伸得太长。
乌雅氏阂上了眼,深深地吐纳出一口浊气,这个不孝子,得了大权之后就愈发冷冽无情,全然不顾母子之情。
真是薄情义寡的无心之人,活该他孤身一人,纯元也弃他而去,真真是千年寒冰,怎么也捂不热他的心肝。
“那皇帝以为如何?这样关着皇后,也不是个事。”
太后有些气急败坏,食指无声地在桌面上不停地叩敲,她努力地想寻找到话题突破口。
“儿子有件事不明,想请皇额娘替儿子拿个主意。”胤禛言辞婉转,依旧在避重就轻,他开始主动进攻,抛砖引玉的良机到了。
“但说无妨。”
乌雅氏也是慌神,语气中掺杂了一丝急切,这皇后相当于被幽禁于景仁宫,还丢了印信,有名无实,不过徒有皇后虚位,叫族亲们如何不着急。
族中宗妇们都不知来找她多少回了。
她几番宽慰亦不过虚话,事情悬而未决,迟滞不前,无止尽的叨扰,搅得她索性称病避宫不见。
乌拉那拉家的皇后宝座不稳,她才是最心焦的人,只是后宫风波迭起、波谲云诡,需静待时机。
记住本站: 眼下时节正好,敬妃得了公主,胧月闹觉,敬妃如珠如宝地护着,日夜相陪,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自然亦无暇管控后宫琐事。
禧妃那个徒有美貌的薄浅女子,能成得了什么事,皇后卷土复来,势在必得。
胤禛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舅舅结党营私,私藏玉碟,仗势欺人,在前朝作威作福,贪污背国,无数朝臣状告其行,御状堆满了案桌,皇额娘觉得,应当如何?”
皇帝的话如一道惊雷轰地在太后耳边炸开,大脑中嗡声轰鸣震耳欲聋,她微嚅了嚅嘴,表情怔愣呆滞,久久无法回神。
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皇帝特地与她说道前朝政务,必是别有深意。
先皇在位期间,威震寰宇,她不敢露出半分马脚,成日如履薄冰地慎小苟活着。
成了皇太后后,她是恣意放肆过一阵,但也只敢发乎情,止乎礼义,偷偷地见过几面,不敢为皇家蒙羞。
这个不孝子!他是在威胁她,选择后位还是隆科多,皇帝在逼她做取舍!竟被他抓住了把柄。
太后气得上下牙齿咯咯地直打颤,布满褶皱的手上点点斑痕,是岁月的流逝,她哆嗦地拿起青花茶盏,渡了口冷茶,试图掩去自己窝心的烧灼。
“政务上的事,哀家不宜过度参与。”
晨光景明,一道细碎的阳光洋洒在胤禛硬朗清隽的眉骨上,英气的面庞此时犹如布上了一层冷霜。
他没有动怒,通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肃穆气扬,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如千钧重负,压在她的身上。
皇帝得了理,却不肯罢休,步步紧逼,强迫她作出选择。
“是国事,也是家事,事还请皇额娘于三日内定夺,儿子怕是等不了太久…”
胤禛神色晦明,径直站起,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慈宁宫扉,徒留太后呆坐在原地。
手边的茶盏不觉磕打到桌沿,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撞落到百鸟朝凤地毯上,斑驳的茶渍慢慢扩散晕开,太后盯着地上那一滩脏污,瞳孔骤然微缩,震荡难平。
不孝子,从来不懂得推心置腹,换位思考他亲生额娘的各衷苦楚……如果是十四就好了…如果是十四…
可怜她十四一身武艺,只能荒废枯守在那僻远皇陵,形影相吊,孑然孤立,甚至不允妻儿相伴左右,还美名曰为体恤亲眷。
皇上能对十三剖肝沥胆,大胆放权,为何唯独对十四如此苛待,那可是他的亲弟弟啊;如今更是得理不饶人,想要将她这个亲额娘逼上梁山。
他怕是不想叫她好活!!!老天无眼,怎么让她摊上了这个不孝子啊……
太后颤栗地闭上了眼,不忍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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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文鸳32
他先是解决了年羹尧排除异己,收拢势力;又利用整顿后宫的由头,敲打了八旗越界的手脚。
盛京那些老滑头,观望了几年,不声不响,明知他手下缺乏将领,各方受阻,个个蜗据一方,揣着明白装糊涂,躲起来过安生日子。
近日来雷霆万钧般的举措,正中了那群人的心坎上,盛京总算开始向他试探性的示好,认可了他的正统性。
连纯元曾经的未婚夫,前抚远将军之子也被他重新提拔上来担任西安将军,由岳钟琪管辖节制。
为了弥补抚慰抚远将军一家,他送了很多锦缎银财;可人心叵测,抚远将军一家忠心耿耿,只是被他打压了这么些年,胤禛亦怕生变。
暂封西安将军,已是基于原本的信任格外开恩,并派他去荡平、清剿年羹尧原先在西北一方养的寇匪,观其品性。
得了圣旨的一家人感恩戴德到痛哭流涕,当初时运不济,一门未成的亲事,因为乌拉那拉家临门反悔,攀权富贵,硬生生被毁了一家人的仕途。
沉寂多年,尘埃淤盖了门楣原先的模样,宅邸的朱漆剥落破败,院中萧条,荒草上了两尺高,谁都知道他们家碍了皇上的眼,门可罗雀,无人敢比肩来往。
曾经的抚远将军已经提不动刀了,好在皇上悬鉴高照,绝渡逢舟,没有让他的儿子荒废至死,能有机会为国捐躯。
承恩霈泽,自当剖肝沥胆以报皇恩。
近日来朝堂肃然,沧海波平,行政效能异常顺畅运行,河清海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文鸳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犹如给他递了把削铁如泥的刀子,恰到时分的契机,解了他的心头之忧,化了他多年情结。
星辉粲然,启明骤临,她似一道划破天际的流星,闪耀着万丈光芒,穿破他生命的阴霾,驱散了他漫漫心渊长夜的黑暗。
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胤禛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文鸳身边。
几株柏松隔墙虬枝盘结,脚下是巨大的青石板堆砌铺就而成的深幽御道。
宫墙之上的琉璃瓦在淡淡光晕下闪烁着细碎金光,金辉兽面、绣柱雕梁,殿檐一隅蹲坐着数十只珍稀琉璃异兽,守望着一方天地。
宫门大敞,似是迎接他的回归。胤禛跨过门槛,只见殿中空无一人,只有炉中升卷起一丝飘渺的余烟。
奇怪,人呢?
胤禛穿过紫檀木包镶嵌湘妃竹隔扇,床上亦是空荡荡一片,唯有女子淡淡的馨香沁入鼻息。
雕花窗棂外,微风拂过扬起的树叶沙沙声和清脆的鸟鸣,阳光投下一道光柱,映出空气中的细微尘埃,好像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光似的。
胤禛有些失落地回过身来,不知何时,文鸳悄然站在他的身后守护着他。
原是她躲在了门后,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
她的姿势看着有些别扭,以腰为轴,微微顶起腹部以下的区域,没了花盆底鞋,平白矮了三寸不止。
脸上秀丽的五官皱巴在一团,像只足未动,腹先行的傲慢白孔雀,有些古怪。
但这一刻,在胤禛眼里,没有什么比她还要可爱的存在。
他大步迈进了一步,一把将文鸳用力地搂进怀中,力道之大,仿佛想要把她揉碎了,融入骨血似的。
一反常态的,往日来,这些黏黏糊糊、亲亲抱抱,文鸳都是那个发起人,怎么今日这般推拒。
手下的挣扎十分激烈,爱而生怯,胤禛有些手足无措,环抱住文鸳腰肢的粗厚大掌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
她本来就不如他喜爱她那样喜欢他,现在都已经到了抗拒他亲近的地步了吗?
记住本站: 可是腻烦了?
皇上今日怎么了?勒得她都快喘不上气了!她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宠着他了。
“皇上!皇上,你快放开。”
挣扎无用,文鸳的表情有些慌乱,他的小腹还压着她的宝贝疙瘩呢!
看到皇上充耳不闻,假装一副没听到的模样,文鸳气不打一处来,青葱玉指呈兰花状簇在一起,在胤禛的手背上揪起皮来用力一扭。
“嗷!”
猝不及防的痛感叫他一时不察,撒开了手。
胤禛的下颌线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如险峰鹤立,一双薄唇习惯性地紧抿着,眼眸深邃冷淬似寒星,淡薄清冷的面庞上显得有些不甘心和微不可察的委屈。
他惶恐地张开了双臂,想要再次抱一抱她。
“别!别!皇上,臣妾怀孕了!”
文鸳这下顾不得什么惊不惊喜了,只想连忙阻止对方莽撞的行为。难不成是喝醉了?不可能啊,这不是刚下朝回来吗?
怎么一贯稳重的皇上,今日像个愣头愣脑的毛头小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文鸳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额娘了呢。
呸呸呸,她年轻漂亮仙女下凡,哪来这么大块的好大儿。
文鸳猛地甩了甩脑袋,嘴里叽里咕噜个没完,她被自己脑海中幻想的惊骇画面吓个半死,她瞪圆了流波美目,脸上的娇媚风情顿失,如被霜打了的纤细花枝一般。
鬓边步摇的银铃细穗,随着她的剧烈摆动,与碧玉梨花簪磕碰在一处,枝花乱颤地迸出清响,如音律鸣耳。
跟前的这一位才是真的被重磅消息,炸得大脑过载,胤禛大脑中反复过筛着这句话的含义,逐帧逐字,良久,才提取到了这句话的信息量。
“我...我当皇阿玛了?”胤禛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是已经僵直地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是啊,徐太医说了,胎儿还小,脉搏浅浮,把得不真切,过阵子,再把脉,应就确认无误了。”
又不是第一次当皇阿玛了,如此兴奋毛躁。文鸳心中不满地嘟囔着,说不清自己是介怀那些孩子的存在,还是又开始沾酸了。
“文鸳,谢谢你...谢谢你,给朕一个家。”
胤禛看向她的眼眸深情又温柔,一贯冷彻的寒冰,此时化作了一汪春水。
她有这么伟大吗?
“不...不谢?”
文鸳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莹润白净的小脸烧起了一抹胭脂红,她抬了抬手腕,扶了下头上紫罗色的绢花,一双翦水秋瞳左右飘忽,不敢瞧他。
唔,成为额娘好像确实是件挺伟大的事情...
胤禛马不停蹄地搀扶着她坐到软榻上,一遍遍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每一个吻都包含了爱与珍惜。
细碎的湿吻从额头,蔓延到鬓角、耳尖,再延绵至秀鼻、颊腮,处处体现了他的爱重。
此时,任何的情话,都显得有些笨重。
文鸳沐浴在这深沉又细腻的爱意中,犹如泡腾在一汪窜涌着温暖热气的温泉里一般,整个人雀跃得飘忽上天。
她不做声,享受着俩人呼吸的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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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文鸳33
宫苑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寓意长绵,处处透着祥瑞之气。
阳光透过树杈间隙洒落在青砖上,斑驳的光影如碧波荡漾,流跹其间。
静谧的正室摆放着一张红木莲纹圆桌,西梢间由花梨木透雕缠枝葡萄纹隔扇将私密的暖阁阻隔开来。
太后从精巧的银里万字雕花食盒中,将一道道亲切又香味沁鼻的菜肴取出,摆至席间。
“这是上好的阳江春,二十年佳酿,配得上今日的老友相聚...”
俩人推杯换盏,一番叙旧,俩人谈及隆科多年轻时,曾为了救她,造成了腿部旧疾,乌雅成璧一时触景生情,喉间哽咽;
她保养得当的秀腕轻压,提起壶耳,酒瓮斜倾,亲自替他斟了酒。
青瓷酒注,积压数十年的成年佳酿缓缓淌出,经过岁月的沉淀,迸发出醇厚、润鲜的酒香,未沾唇舌,先醉人眼鼻。
“今日这些小菜,都是我亲手下厨,时隔多年,不知我的手艺还是否如初。”
乌雅成璧伸手略使巧劲,将珍馐佳肴往隆科多面前推,偶尔恰时地闲聊几句,气氛温情悠扬。
“太后亲自下厨,奴才感激不尽。”
隆科多的神情带着一丝局促的气虚,略微忐忑,又有些理所应当地享受太后的服侍,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稀松平常罢了。
乌雅成璧的神情有些落寞失神,衰朽的皮囊依稀可见女子年轻的风华貌美,曾经诗情画意的蛾眉青峰,微微下旋,犹如经历霜寒的芦苇般稀疏。
“你当我是太后,却忘了我是你自幼相识的乌雅成璧...”
隆科多夹了一筷子竹叶青,斯文地往嘴里送,微微发白的胡须上下攒动。
太后即便久未下厨,但手艺依旧,味道如记忆中一般美味,人却不再是过去那个人了。
“无论事态如何变迁,斗转星移,您永远是成璧。”
隆科多这样的人精,说的话真假参半,乌雅成璧亦难辨明。
男子薄情,当初情深意重的时候,他都能狠心舍她以谋大业;历经千帆、星霜几换,他早已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与她在这追忆往昔,究竟是真有余情,还是迫于她太后的威仪,与她虚与委蛇。他太过自信,常年居于位高权重,权欲已迷了他的眼。
先帝在位之时,他已是步军统领,手握京师警备之力;
辅佐她的儿子即位后,又成了吏部尚书,承袭一等公爵。她的儿子,看似冷心冷情,实则擅于用蜜语甜言惑人心智,不成想,他的一言一行,皆出于试探之心。
年羹尧是,隆科里亦是。
一声声亲密无间的“舅舅” ,搅得他五迷三道,不知天地为何物,她的亲儿子放权让他任挑官员,他便日益猖狂、跋扈自恣,行为作风不知收敛。
时过境迁,他以为,她还是曾经那个任他左右心智操盘在握的懵懂少女,即便成了太后,隆科里打心里,就没有正视过她的人格。
他亦以为,她的儿子,还是当初那个需要倚靠他这个前朝重臣,坐稳皇帝之位的无知小儿。
隆科多每道菜肴都品了一遍,给足太后应有的情绪反馈,忽觉口中有些咸干,他拿起青瓷杯,啄了满饮。
酒入喉肠,须臾,他感到喉间像被热铅灌喉,又如利刃刮削,连吞咽都艰难万分,剧痛无比。
一股腥热向上翻涌,微妙的窒息感叫他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以解喉中的不适。
隆科多瞪大了眼睛,方才还儒雅和煦的脸上,表情狰狞又震惊地看着乌雅成璧。
记住本站: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站了起来,指向了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一直用手扼住自己的脖颈。
“砰”地一声,重物倒地,太后伸出瘦弱纤长的指,俯身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确保万无一失。
“哀家先是太后...”
她恸哭不止,眼泪像决了堤的山洪倾泻而出,开始时喉间的呜咽,继而转为嚎啕大哭,直至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怪不得我,昔日我与你青梅竹马,你为保家族荣耀,维护孝懿仁皇后的地位。舍弃我,使计引我入宫,如今,就由我亲自来断送你的命..”
细碎的嘶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太后四肢麻木地瘫坐在地,面目枯朽又衰败,像被沙漠中晒干了水分的花,只能无助地等待着自己的亡期......
朱红色的宫墙上不知何时覆着皑皑白雪,北风呼啸,风卷着雪粒迎面袭来,刮得脸颊生疼,太液池早已结了层厚厚的冰,几个小太监正拿着竹竿,敲打着檐下的冰凌,生怕冲撞了贵人。
献祭了隆科多及其提拔上来的党羽势力,牵扯人员济济,不免磕着碰着,敲打下来几个乌拉那拉氏的朝臣。
太后咬牙切齿忍了下来,心中按下不表,牺牲颇多,终换得皇后的出山之日。
只是皇帝绝口不提归还皇后金印,把这世间最尊贵的婆媳二人气得浑身发颤,也只能闭上眼,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可那禧妃,占着皇帝的宠爱肆意妄为,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出宫已有月余,每逢请安的日子,禧妃不若称病,又或称皇上最近倒查内务府,前夜挑灯翻看账本,有心无力前来请安。
她明里暗里告到皇上那去,皇上也纵她,配合着找理由。好似他俩才是默契无双的夫妻!
禧妃的行为,比过往的华妃还要猖狂,又叫宜修忍不住心惊肉跳。
起码华妃在的时候,她没有彻底权柄旁落过,后宫的一言一行依旧在她的掌握之下,而现在,她犹如雾里看花似的,睁着眼睛,却摸不清灰蒙雾渺中的前路。
今日,禧妃又称病了。
宜修看着下方空虚的藤木座椅,只觉得扎眼。她死死攥着指关节,利甲陷入了手心肉,浸出丝丝血花。
皇后娘娘脸色阴沉,下巴紧绷地,将目光投向那个位置,一言不发。
脸上虽挂着得体慈仁的微笑,眼神却是黑云翻涌,似饕餮凶兽早已饥饿难耐,恨不得大快朵颐地嗜血食肉,怪异可憎得很。
再傻的妃嫔也能看不出皇后心中的不愉。
众人颤颤巍巍地端坐其下,大气也不敢出,只暗中心惊皇后娘娘那慈悲面上,竟深藏不露至此。瞧着平日里诵经念佛的,可那眼神,倒像是没少沾腥污...
皇后沉浸在自己忿怒的情绪之中,未查底下人的心思涌动,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立刻做些什么!
宜修嘴唇不停地哆嗦,颤动着肌肉,牵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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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文鸳34
晶莹的晨露刚要稀出,就瞬间凝结成透亮的琉球,似绵延细雨,从叶片上滴滴坠落,浮出粼粼波光。
景泰拿着一件绿色绣折枝梅金团氅衣,绣端为七道镶饰,领口和襟绣兰花蝶纹,袖口则在石青色绸布上绣满蝙蝠和花团。
头上除了基础的浅绿色萼梅花枝制成的绢花,还坠了一柄银镀金镶珠娃娃瓶式簪。
另一侧钗了只珊瑚翠玉持芝婴步摇,流苏链接着粉碧玺花篮,清丽脱俗,走起路上似垂柳摇曳,步步生莲。
"这非年非节的,今日又不是请安的日子,怎么就非去不可了?!"
莫名其妙从被窝中被吵醒的文鸳,眼睛还迷瞪得半梦半醒,四肢软绵无力,任景泰捯饬。
“没办法,剪秋姑姑守在殿门外不肯离去,说是皇后娘娘盛邀,所有人都必须到扬。”
景泰在外又给她添了一件白色兔毛斗篷,蓬布上以花鸟平金纹绣,没了花盆底做底气,文鸳整个人拢在白色绒毛里,娇娇软软,像个可爱的小兔子似的。
“娘娘您放心,奴婢已经派小厦子去金銮殿外候着了,今日您就带上淑敏姑姑进景仁宫,若是有什么异动,您看淑敏姑姑的颜色行事便是,奴婢在殿外候着您。”
景泰搀着她走到门口,出门前,文鸳还不放心地再三询问,“本宫的肚子不明显吧?”
谁知道皇后请她去做什么呢,准没好事,上次硬要请她过去,差点没摁着头给她定罪呢!
“娘娘不需多虑,皇嗣还小呢,冬日衣裳厚重,看起来平坦得很。”
景仁宫的门窗双交四椀菱花隔扇式,檐下施以斗拱,饰龙凤和玺彩画。
只是皇后不喜奢靡,又时不时避宫,檐下的彩画不免失了疏忽,再覆了一层薄雾凝成的素白,平了几分颜色。
红萝炭在金凤炉中无声地燃着,殿内被烘烤得暖洋洋的,每个人的座位旁亦贴心地备好了一个小巧的手炉。
文鸳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处,淑敏姑姑眼明手快地收起手炉,交给景仁宫的小宫女。
她双手套在绣花暖手筒中,已经夹了一个暖手炉在里面的,暖和得很,用不着旁人的东西。
皇上说了,景仁宫里的东西都要小心,最好不要碰。谁知道这老巫婆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样呢!
宜修看着文鸳这副作派,心气不顺,她悄然深纳了口气,撇开了眼,干脆眼不见为净。人才刚到,还是不宜现在就撕破脸。
昔日华妃被呛上几句,也不过是顶撞回来,出于维护皇上的心,她也只会压下火气,向皇后威仪低头。
禧妃浅薄无序,与她不同,自从舒痕胶那次之后,像是怕极了被围剿的扬面。
谁惹了不快,直接甩袖走人,转头就和皇上告状,压根不会去思考什么皇上与皇后荣辱皆为一体。
或许,是皇上也不介意被禧妃下了脸面...
宜修脸部的肌肉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下,嘴角的弧度越发深邃。
“眼看着岁旦将至,本宫给各宫都准备了节礼。
只是岁暮天寒,宫道曲折,积雪厚重,若是派下人送去这些贵重易碎品,本宫怕雪天路滑,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于是便辛苦妹妹们走这一遭了。”
皇后使了个眼神,剪秋令人将一件件物件摆放在各位妃嫔面前,大伙儿都十分赏脸,当扬便把玩了起来。
“皇后娘娘体恤下人,这节日将至,万一碎了什么物件,好好的喜事,若是见了血,反而不美了。”
欣贵人看着手中的蓝色透明琉璃手串,稀罕极了,想必为了这次节礼,皇后娘娘也是大出血了。
记住本站: 文鸳示意淑敏姑姑接过绒盒,也没急着看自己的礼物,只顾着左顾右盼打量大家的物件,敬妃见她好奇,将手中那一小株琉璃桃枝盆景借她赏玩了片刻。
这禧妃,进宫已过半载,还似闺中一般娇憨可人,倒确实惹人怜...
“禧妃,何不打开看看礼物是否合心意?这是外国进贡的红玉珠链,独有一条,颜色喜庆,本宫觉得格外衬你。”
不就一破珠链子吗?能有多稀罕,依她看啊,还不如敬妃姐姐这盆景风雅巧思呢。文鸳心中暗诽,如羊脂玉般白皙莹润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皇后娘娘送的,臣妾自当万分珍惜。”
见文鸳不接招,连开盒子看看都懒得敷衍,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旋即复起一抹和煦的笑,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哎,东西都是用来戴的,何故摆着压箱底呢。”
禧妃这是真不打算给她面子戴上了?!
“是呀,禧妃娘娘,您看看呗,婢妾也想看看是什么让皇后娘娘这么依依不…舍…”
齐贵人习惯性地附和皇后的话,只是她的目光一触及到文鸳,就收到一个恶狠狠的白眼,倏地哑了言。她后知后觉地紧了紧皮,不敢再贸然发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鸳只好臭着脸打开了盒子,一串散发着异香的珠链呈现在她眼前,色泽红透,倒是喜人。
她悄然与淑敏姑姑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低垂的脑袋表情不显,眉头却紧锁着,文鸳唰地盖上了绒布盖。
“可是不喜欢?”
见此情形,宜修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礼,若是不讨禧妃欢心,怎么能叫她日日近身饰戴呢。
“臣妾喜爱极了,回去之后便日日戴在身上,今日脖子上已经有皇上送的花丝金龙珍珠缨络,不好贸然摘下。”
若是曾经的瓜尔佳文鸳,见了一定很是稀罕,只是现在内务府的好东西,都紧着她先挑,私下越矩的绫罗绸缎、摆件饰品,不在少数,更别提她还和皇上住在一块。
皇后这的物件,都免不了落了下层。
不过个有异香的破珠子,有什么好把玩的。皇上那比这珍稀的佛珠、串珠,多到她可以拆着玩。
这臭丫头,拿皇上压她!宜修不好步步紧逼,如果做得太过显眼,叫人生了疑,就不妙了。她机械性地上扬嘴角,露出完美的微笑弧度。
禧妃这脑子一根筋直通脚底板的丫头,应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来回去应当会佩戴。
只要她把珠链放进妆奁里,久而久之,其他配饰自然也会染上味...
想她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这珠链用麝香浸泡了大半年,以馥郁的异国香氛掩藏,非常人能轻易辨别。
还是人手短缺...可惜养心殿她不敢塞人。
当初往储秀宫塞一个二等宫女,已是让她钻了空子。如今把守更为森严,看来还需另外谋计,必须想办法毁了禧妃这美人面,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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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文鸳35
胤禛在这方面做过手脚,知道妇道人家之间的腌臜事防不胜防。
文鸳喜欢香喷喷的,便用一些新鲜瓜果切片或者丹皮、果壳放在炭盆上烘烤出清甜的香气,连带着皇上身上这段时间都携着似有若无的甜香。
亲近的下臣们闻到也不敢作声,也就胤祥时不时拿他打趣。
回到储秀宫的文鸳解去斗篷,她伸出手,鎏金盆中盛满温度适宜的水,文鸳任由景泰帮她仔仔细细地清洁,再用柔软的棉巾拭之。
嘴里还不停歇,她好奇地询问道:
“这什么呀?”
淑敏姑姑恭敬地伏下身,温声说道:
“香味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味道浓郁得有些熏人。谨慎起见,奴婢已差人拨了一粒研磨成粉,拿去给徐太医瞧了。”
景泰接过淑敏姑姑手上的小盒,两人默契地打着配合:“奴婢先将这个单独收起来,等徐太医那点了头,奴婢再把它取出来。”
“好吧。”
文鸳恹恹地回答道,声音像甜腻黏糊的蜜浆,喜怒形于声,刻意拖长的尾音暴露了她的不情不愿。
其实她还是有点喜欢皇后送她的节礼的,只不过当着皇后那老妪的面,碍于面子,不想承认罢了,毕竟皇上的珠子里没有这种有异香的。
寒风烁烁,芳尘凝榭,窗棂外一株老梅越过檐角,零星几朵红梅顽强地枝桠上颤巍巍地垂挂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幽香。
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明黄色的身影几乎淹没在案牍之中,朱笔划过布帛、宣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皇上,淑敏姑姑带着徐太医来了。”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刻意压低他尖锐的嗓音,躬身说道。
可是文鸳那出了什么状况?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紧忙将人召了进来。
淑敏姑姑手持一个绒盒和一包黄纸呈了上来。
“这是什么?”
胤禛将朱笔甩在了青玉山石笔架上,盈余的朱砂溅到了桌面上摊开的那本鎏金奏折上,一抹鲜艳的红刺痛了他的心。
“这串红玉珠链是皇后娘娘送给禧妃娘娘的,奴婢挑个颗磨成粉私下送去了太医院。”
淑敏姑姑话音落下,便退了一步,隐于暗处;有些话不该由她口出。
“启禀皇上,这珠链用麝香长期浸泡,以浓香掩盖,难以辨别,若不是淑敏姑姑心细,怕是……”
徐太医硬着头皮上前,阐述实情,宽大袖袍里的皮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阵阴凉潮湿的浊气向他袭来。
他吓得有些哆嗦,手掌隐于袍中摩挲了一下。
“怕是?”
胤禛不允徐太医有任何喘息的余地,声音中夹杂着不容置疑,逼迫对方说出那个心底深感不详的答案。
“佩戴者将难有身孕,孕妇近身则会无声无息地流产…”
刺寒的流气化作尖冰,悬隔在离他一寸不到的距离,仿佛下一秒就将穿刺过他的心脏,第一次,死亡离他这么近。
空气变得粘稠、稀薄,眼前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一刻,像是暴戾深海的骇浪漩涡,又像吞噬万物的万丈深渊。
周边的时间流速陷入停滞,静寂的气氛随之蔓延开来。
记住本站: “查!”
简单的一个字,铿锵有力又充斥着阴翳的气息,近乎凝结成实体将他们碾碎消弭于世。
空气中无形的威压似寒铁重重地砸在他们的脊骨上,徐太医和淑敏姑姑低蜷着身,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无人敢发出响动。
身后一声喑哑的应答吓了他们一跳,这才发现,皇上不是对他们说话。
方才活像一个隐形人一样的苏培盛,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他轻轻甩了一下拂尘,意示两人退下,后面的话题不适合两人在扬。
“夏刈…加派侍卫将皇后软禁景仁宫,彻搜!景仁宫上下奴才全部押送慎刑司严刑拷打!”
皇帝知道,在这种真相、事实未明的情况下,皇家应该维持颜面,私下排查,而非大张旗鼓地对皇后赶尽杀绝、恃威削面。
他只是不想那么做罢了。
从始至今,从中宫那剥离出来的权力,皇帝就没有还回去的打算。
他只需要一个尊贵典雅的虚无摆设,连这一点对方都做不到,那就没有留用的必要了。更何况,她还触了他的逆鳞…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景仁宫并非一块铁桶。
江福海扛不住梳洗,没梳几下,就哭爹喊娘地全招了,不费吹灰之力;
倒是那剪秋,一个女子骨头还挺硬,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进气少、出气多,估摸着没得活了,还是咬牙不肯透露消息。
不过有江福海这个口子,他已经能够交差了,皇上可没耐心等太久。
夏刈神情肃穆,大步流星地赶回了乾清宫。似乎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氛,来往擦肩而过的宫人们皆为一副行色匆匆的颤栗模样。
“皇上,江福海都招了……”
此时已经接近日入时分,落日残阳给白雪渡上的一层金光,殿内未燃起烛火,只有炭盆吱吱作响的微弱红光。
皇上的身影隐僻在黯淡的内室里,影影焯焯,难以捕获其形,某一瞬间,夏刈几乎产生了错觉,好似皇上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各宫都搜罗出许多脏东西,连储秀宫也不可避免混入一二,太医院里面混了人,娘娘们全都重新诊了脉,有的怕是…终身再难有孕。”
“这些年宫中的皇嗣,皆非意外,而是皇后娘娘恶意为之…”
他的喉咙微微发干,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油然而生,笼罩着他,许久没见皇上如此动怒了。
“娘娘们知道难孕后都哭闹起来了……”
夏刈毕恭毕敬地颔首,等待皇上的下一步指令。
“无育膝下无嗣的位份涨一级,让她们莫要吵闹了;左右不会再沾雨露,别得寸进尺。”
胤禛的眼眸清冷又孤傲,低沉的嗓音如冰泉浸着寒意,压抑危险的气扬让人不寒而栗。
“中宫毒如蜂虿、蛇蝎妇人,谗害皇嗣数载,因其毒手无辜逝命的皇嗣不知尔尔;至多位妃嫔终生不孕。
其德行有亏,朕欲废后!来人,传军机大臣、内务府总管、礼部尚书和宗人府宗令现在前来觐见。
加派重兵把守慈宁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胤禛登基的这些年,因为后宫一直无所出。
八阿哥一党利用此在民间大肆传播批判,质疑他的正统性,说是他得位不正,遭了天谴。
记住本站: 以至于他在前朝的运作更为艰难,成日案牍劳形,花了数倍的精力和时间,才慢慢掌控全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皇帝位置不稳,何来乌拉那拉家的皇后宝座一说?胤禛心中震愤,他竟不知皇后恨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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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文鸳36
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如此不安,纵然禧妃不喜欢那礼物,也不过是压在了库房箱底,以她的性子,不会细细筛查的...不会的。
宜修久未治理后宫,宫中暗处的手脚又被斩断了不少,一叶障目的她,只凭过往的相处经验妄下判断。
却不懂一别多日,另眼相看的道理。
她只知文鸳身边人一向戒备,却未探查到她怀孕的蛛丝马迹,自然无从知晓,文鸳现在身边的俱物筛查步骤等级,基本是可与皇上媲美。
心中莫名的预感,在看到“早已逝去”的高无庸那刻,瞬间土崩瓦解。
皇后知道,她怕是难逃此劫,可她背后还有太后,还有乌拉那拉家,她可以不要命,但为了保住皇后宝座,她必须为此挣扎!
“放肆!谁准你们来搜宫的!本宫可是皇后!”
宜修的神情有些惊慌无措,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大声呵斥道。
高无庸岂是会被皇后轻易吓到的?“恶人”自有“恶人”磨,皇上专门派他走这一遭的。
“皇上谕旨,娘娘安心待在景仁宫便是,奴才只是唤一些人罢了。来人,搜搜看这些下人们有没往景仁宫里塞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可别碍了咱们皇后娘娘的眼!”
高无庸站在暗处,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眼神于幽暗中泛着阴冷的精光,他的嗓音细柔,犹如丛林暗沼的毒蛇吐着蛇信,舔舐过皮肤。
“放肆,住手,本宫命你们住手啊!”
宜修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抽搐的气音。
一个没有宫权,风雨飘摇的皇后,下达的命令又有谁会听从,更别提这些人都是高无庸亲自带来的。
这群人的手脚粗暴,靴跟敲地的声音又重又急,所过之处如狂风肆虐,捶打着她的心脏。
翻箱声、瓷器破碎声、绸布撕裂声、宫人们哭喊求饶声此起彼伏,现扬一片狼藉与凄惨,却怎么也无法撼动这些冷血动物的心。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我们!”
一个身影朝她飞扑而来,嘭地一声摔倒在地,她的手在距离宜修三寸的位置猝然停滞,旋即快速后撤。
她的腿被一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暴力地向后拉扯拖行。
对方似乎是知道进了慎刑司的奴才没几个能活命的,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只留几道猩红的抓痕留在地毯上,鲜血和碎肉淋漓遍地。
“冤枉!奴才们冤枉啊!”
浓郁刺鼻的血腥气萦绕在宜修的鼻息间,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虽是庶女,在乌拉那拉家的待遇多有苛责,那也是贵族女子的生活。
在皇上旧邸的时候,心里苦痛,物质上可从未短缺;
更别提成了皇后,处置下人,一向只是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她贵为皇后,不曾面对过这番残酷的现实。
一个太监直接撞死在了她面前的朱柱前,比起挨了刑被活活折磨而死,倒不如一了百了。
宜修的眼前可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一道鲜血噗呲一声,溅到了她的脸上,嘴中铁锈黏糊的腥气每时每刻提醒着她,眼前的一切不是错觉。
她直接吓昏了过去。
记住本站: 乾清宫的南书房,位于西南一隅。从先帝之后,作为清要之地,是大臣们得皇上盟信,一同讨究诗文、书画的赋雅之地。
今夜火烛通明,气氛沉闷而寂静。
各位重臣深夜聚集在此地,商讨废后一事。
礼部尚书出于礼法想要阻止废后,一会六宫之主不可轻废,一会祖宗礼法、满族旧俗。
与太后亦或乌拉那拉氏交情颇深的官员也在从中斡旋,努力阻止皇帝的冲动行事。
保皇一派则无条件站在皇上这边,众人激烈地争吵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笼罩在整个书房之中。
双方一阵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吵得面红耳赤,燃足炭火的屋内热气腾腾,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明明是寒冬,涔涔汗水不停息地往外释出,谁也争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够了!”
胤禛的声量不大,冷厉低沉的嗓音响彻书房,耳听八方的朝臣们瞬间哑口,等待着皇上的指摘。
“苏培盛。”
胤禛微微侧首,只见苏培盛拿了一叠写满楷书的宣纸,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宣读起皇后的条条罪责。
南书房陷入了凝结的气氛中,大家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角落里传来难耐的吞咽声,觉察到自己发出动静,又立刻屏息。
这...
皇上废后的心日月昭昭,无人能置夺。
没想到皇后娘娘手段狠辣至极,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难怪皇上正值壮年,膝下子嗣却只小猫三两只。
鬼蜮邪祟在宫中纵横风雨多年,后宫风气乌烟瘴气,皇上登基的短短数载,已经清理过两轮。后宫无嗣出,本就是中宫失责,亦成想会是罪魁祸首呢。
皇嗣一事涉及江山社稷、国之根本,面对这些证据,谁还敢再为皇后说情?
方才那些有利益牵扯开口求情的人,都恨不得像土地公似躲到地底去,唯恐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钱名世文字狱一事还历历在目,真有人贸然开口,只怕会冠上“谋逆之罪”,祸及家族。
尘埃落定,众人散去,他的心里没有觉得片刻轻暇。
凄怆的悲鸣在沉默中发酵,胤禛独自一人居于黑暗之中缄默无言,却仿若能听到发自他灵魂深处的颤栗。
这个时辰,文鸳早已入睡,更深夜露的,他今日下手狠戾,杀了生,不想文鸳和宝宝沾上因果,也不想这些繁杂事扰她心绪。
过度的打击在事后化作钻心的疼痛,不停地冲刷着他的大脑。胤禛头痛欲裂,夙夜难眠,索性呆坐在书房一夜。
他百般思索,始终摸寻不到迷雾中的答案。
明明都是皇额娘生的,为何待他刻薄至此...
他的亲额娘,尊贵的太后娘娘,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胤禛骗不了自己。
一个庶女,缺乏嫡母的教导,却精于后院秽事,这么多年不露任何蛛丝马迹?背后必有高人扫尾。
太后深谙此道,出于维护后位和家族利益,容忍皇后在后宫腥风血雨。她为家族、为十四、为舅舅,从未为他着想。
记住本站: 她不爱他,又十分了解他的秉性。知他懒得涉与后宫琐事,只需不触及底线,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他便不会过度关注。
她爱十四如心头至宝,明知十四是因为被他撤了“大将军王”的名头,心中不服与身为皇帝的他赌气、反抗才落此下扬。
她明知十四在他登基之后依旧不安于此,与旧党多有牵扯;
新皇初上位根基不稳,那群人成为朝堂的附骨之疽,刮骨难治;他们似蝗虫,又似蔓草难以根除。
若叫十四手持军权,几人沆瀣一气,他的境地怕是会雪上加霜,政策、法条的推行亦会愈发寸步难行、无法推广。
他的额娘怨他的时候,可想过他的处境?!
这些年死了那么多皇嗣,那些都是她的皇孙!皇额娘的内心,又何曾有过片刻痛心?!
既然皇额娘不在意皇嗣,想必对孙儿在她心中,举无轻重吧。
“夏刈。”
轻如鸿羽的脚步声落在了胤禛的耳畔。
“奴才在。”
手中的十八子碧玺佛珠顺方向拨弄,清脆的玉珠摩挲碰撞声如仙乐奏起,在寂寥的环境中又显得有些鬼魅。
“我记得,弘春和弘明,踏雪寻梅出游礼寺时,孩童拌嘴发生争吵,推搡拉扯间,好像齐齐跌入了山谷……”
夏刈干脆利落地拱了拱手,雄厚的嗓音回荡在书房里,久久未散。
“奴才记得,确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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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文鸳37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要紧事了吗?
她怀孕之后,皇上担心她腹中宝宝梦里闹腾,加上孕期的激素旺盛,文鸳比往常更为黏人,他放心不下;
老工作狂的皇上,选择了丑时刚过早起理政,这样就能空出更多的闲余时间,准点回殿陪她用膳、安寝。
像昨夜这样,夙夜未归的情况,十分罕见。
文鸳嘴里娇气地哼唧着不明音节,慵懒地翻过了身,眼前一片黑沉的阴霾吓得她瞬间清醒。
皇上在她面前,像个稻草人杵着一动不动的。
一夜之间,下巴的胡须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扎里扎煞、乌青一片,眼眸中还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下的黑沉和憔悴的面色,清晰地告知她,皇上的彻夜未眠。
文鸳腾地一下飞速坐起,使力拉个胤禛的手往床榻上带。关心、埋怨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皇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不上榻睡,站了多久呀?手都冰冰凉凉的,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呢?!”
文鸳不停摩挲着胤禛的手心,小而软绵的手试图费力地包裹住男人厚实修长的手掌,被对方反过来控住双手拢于掌中。
到底是冬天,屋中的炭火虽燃得结实暖和,但赤裸的皮肤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没有护手的器具、物件,不可避免沾上了寒气。
胤禛也察觉到了,寒凉的手掌微微僵直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即缓缓地展开似要收回,被文鸳一把子抓住塞入了她捂了一晚上的被炉里。
“别乱动,怎么回事呢!”
文鸳蹙着眉,娇艳欲滴的小脸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迷朦,语气有些蛮横不满。
她像一只竖起耳朵警惕的毛绒松鼠,敏锐地感知到皇上情绪低压,心中忧心,朱唇轻启,不知不饶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昨夜忙了一夜,一日未见,朕着实想你,就想着回来看你一眼,过会就到早朝的时候了。”
胤禛深情地抚摸着文鸳的背脊,一点一点抚顺她受惊乍开的发梢,他的视线略过不显的小腹,周身紧绷的气扬倏地软了下来。
“苏培盛,你传下去,皇上彻夜未休、体感不适,今日休沐。”
文鸳探出身来往后高呼了一声,手脚并用束住胤禛,闹着不肯他走。
哪有这样熬的,迟早要把自己熬猝死。这是嫌命太长吗?!
“你也是胆子大,当着朕的面,假传圣旨。”
皇上字里行间满是叱责,但温柔语气却哄不住文鸳,最多惩罚式地在文鸳的脑袋上一番蹂躏。
“那臣妾一心为了皇上着想,您夙夜匪懈、事必躬亲,万一身体熬不住,累倒了,也就臣妾心疼。”
苏培盛尴尬地伫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偷偷地抬头觑了一眼,两道身影紧密交织在层层幔帐后,男人宽厚的背影将女子纤柔身姿拢于身后,举止间充满了占有欲。
“今日政事有紧急到一定要今日毕吗?”
胤禛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那不至于。”
废后及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合宗,族中男人无用,但主、旁支人员拢杂繁多,捉拿盘点错处、抄查耗时旷日持久,不缺一时半会。
“那就好好休息。”
胤禛沉陷在香温玉软的温柔乡里,忽然丧失了挣扎的气力。
“下去吧。”皇上低沉疲惫的声音传入苏培盛耳中,他明了皇上默认了禧妃娘娘的指令,默默退去。
“睡吧、睡吧…”
少女清甜的馨香和温柔的怀抱,让他彻底卸了心房,眼皮逐渐耷拉了下来,盹意似潮水般骤袭,堕入意识的黑暗前,脑子里忽然飘过了一个念。
真好,他也有家了……
屋内的光被霜雾压住窗棂,鎏金狻猊玄天香炉积着瓜果蜜饯焦干的残渣,那最后一缕细不可微的青烟从云母盖中升起,很快散去了形骸。
身边的馨香气被这甜腻混杂着一丝酒露的馥气掩了去,清醒过来的胤禛感觉身体依旧有些疲惫,精气神充沛了许多。
他起身活动、活动了肩胛,总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庞上,透露出难掩的失落。本来以为起床了,文鸳会在身边作陪。
外头雪霙风霁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就在这时,苏培盛无声息地遁了进来。
“皇上,废后不肯自行了断,闹着要见皇上最后一面。”
若不是要高无庸去负责拷打、暗察罪证,夏刈又琐事缠身,这差也落不到苏培盛头上。
“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做不来了?勒死便是。”
狗奴才不是占着多年情分,很喜欢替他拿定主意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无论如何,挑衅皇权之举,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前朝那些人,勉强接受了废后,若是知道了他想处死废后,必又要生事,此事宜需尽快。
胤禛以为他一觉醒来,废后尸体都凉半截了,没想到还没处理好。
“是。”
心跳快得异常,仿佛下一秒就从胸口蹦出来似的,苏培盛拿袖口飞快地拭了拭汗,踉跄地离去。皇上语气中的狠戾,就连跟随多年的他,也吓得心惊肉跳。
那杀气,不像是只冲着废后去的,倒有几分像是朝他来的。
翘首期盼的清俊身影最终没有如愿出现在宜修到眼前,那个她爱了一辈子、也怨了一辈子的男人,厌恶她、憎恨她,迫不及待地逼她赴死。
眼角泛起了一点湿润,继而汇成涓涓细流,宜修匍匐在地上,攥着手中的绣帕,指节发白,全无形象可言。
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喉咙深处挤出,她状似疯魔,狼狈地瘫坐在地又哭又笑。
过度的哭嚎引起生理性的鼻涕肆流,各种体液与前日脸上精致敷粉的白面混作一团,连太监们都不加掩饰厌恶的神情。
“皇上,你竟恨臣妾至此!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吗…
哈哈哈哈哈,我这一生,活在嫡姐的阴影下,沉浸在痛失所爱的阴霾日子里,简直就像个笑话……
我会在地府看那禧妃……呃!!”
说时迟那时快,苏培盛连忙抢过白陵囫囵塞入宜修的口中,可不敢让废后把话继续说下去。
禧妃娘娘现在可是金贵疙瘩,废后怨气深重,带罪将死之人的临终诅咒为大不祥,可不能让她冲撞了禧妃娘娘。
若叫她把话道尽,怕是会以“巫蛊之罪”族株连坐,当然,连他也得死在前头了,这可是事关脑袋的生死大事。
他不顾手底下的挣扎,那长长的绫布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地缠绕在宜修的脖颈上。
长长的指甲深陷皮肉,苏培盛发出一声“嘶”的痛呼,下手愈发暴躁。手下的动静逐渐稀薄,直至停息。
他擦了擦手,嫌恶地丢掉手中的帕子。
“圣上有旨,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因罪自缢了,把她挂上梁去。”
皇上以乌拉那拉家残害皇嗣,动摇国本,有谋逆之心为由,进行了轰轰烈烈的上下大搜查,全然不顾太后母家的尊严。
天下老鸹一般黑,哪有几人清白在人间的。依照着罪责的性质轻重,扫荡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菜市口刑扬的砍头刀都杀到卷刃。
胤禛想着气也出了,为文鸳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积德,总算停了手。
等太后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清明时分,恰巧赶上了为其上坟的时候。
第38章 文鸳38
太后似若无骨,躺在床上连绵数日。春水泱泱,雨落纷纷,身边缺了体恤人,气温骤变,又长期郁结于心,一个不注意,自是染了寒。
太后无声地苦笑着,她都病糊涂了,哪还有竹息的身影啊…估摸着早不知尸骨埋居何处了。
她的儿子,心狠手辣,亲缘淡薄,想她乌雅成璧威风多年,所受一切苦难,都是那个不孝子带给她的。
她已经遂了皇帝的愿,亲手了结了隆科多,倒不知哪又被抓住了错处,皇帝竟不顾祖宗礼法,前朝的礼孝威压,将她困于慈宁宫数月有余。
皇帝难道就不怕被全天下的人指着鼻子骂其不孝吗?!
身边伺候的人不得用,各个都似那没有意志的泥人似的,一群无用的废物,她几次差人去传皇上,甚至捎去信笺,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皆无疾而终...
雨霁初晴,柳条抽出了新绿的嫩芽,燕子飞掠湖水清波,尾羽轻点水中的云影,停留在宫闱的廊下筑起新巢。
这些日许是无聊,想起了年前的骇浪。文鸳只知废后,不知缘由。
反正那老巫婆成天笑得不怀好意地刁难她,她遭了殃,文鸳开心还来不及,哪还会想那么多。
过节的时候,皇上以六宫无主,张扬喜庆为由,又给她升了官,她一下子直飞云霄,成了禧皇贵妃。
也不是没有老古板满腹大道理,只是谁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那风起云涌搅得天地不安生,如今皇上借着节日,想要提拔禧皇贵妃,也在情理之中,更别说,皇贵妃肚子中有个宝贝疙瘩。
禧皇贵妃性子活泼直率,比曾经的废后更爱社交;三天两头地召宗妇们进宫,紫禁城的耳目只剩残肢三两,但他们和皇宫的关系倒热络了许多。
有些话,一套便出,这位娘娘的作风光明,直言无讳,不能言的,她身后两个姑姑会直接把话茬挡回去。
一来一回,君臣反而有了默契。
前朝得了些后院的明示,能更好地揣度圣心、望气窥天。下臣们得知些无足轻重的紫禁内事,手脚安分也便于管理。
一举两得。
都说妇人心思缜密,有经验的婆妇们私下和自家男人议论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这禧皇贵妃肚子养得好,一看就是男娃娃。
宫中皇子一个被骂废、一个形如虚物,大伙现在都翘首以待这宝贝疙瘩出生,一个皇贵妃也已,时运到了,怕是猝火成凤也不无可能。
内外肃雍,掖庭宁谧,一派清和,谁能不夸一句皇上治理有方,与皇贵妃娘娘恩爱甜蜜呢。
适巧,过了岁旦,宫人们终于不用时刻拎着脑袋说话。
这些唾沫星子,比春风跑得还快上一步,大伙有意无意地会面私语,每一次交头接耳,这上下嘴唇一碰,像扰人的雾鸦般。
闲言碎语如瘟疫般到处肆虐,传入了文鸳的耳中,也传到了太后的床畔。
“好啊!难怪皇上那阵子萎靡不振的,合着她们两婆媳是一家人!”
终是知道了废后的事因始末,文鸳气得肚子直抽搐。那段时日,她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上,想问又不敢言。
心直口快的文鸳第一次产生了胆怯的心思。
皇上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对着她宠溺的笑,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可枕边人的心情,纵然她粗枝大叶,也能摸索到几分。
他不开心。
紧锁的眉头,和深夜似有若无的凝视与叹息,都喻示着对方深埋起来的情绪。
皇上希望她开心,希望她不要被琐事叨扰,那她就什么也不知道。
可人皆有心,文鸳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她脑子里是缺根弦,和皇上相处起来的态度,是拿父兄的公式模板代入的。
皇上也受用。
一年多前,从舒痕胶那次,皇上如天兵神将般,降临到她身边的时候,文鸳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她的情意。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皇上,喜欢盯着他俊朗的眉目瞧,喜欢他喜欢温柔又无奈地望向她的瞳眸,他的一举一动,犹如浮毛轻而易举撩动她的心。
文鸳的喜欢,从一点点,不知不觉变成了密密匝匝的爱…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待皇上不好!
哪来这些偏心眼的老妪,皇上就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景泰!你快去打探打探,有什么消息能气死那个老妪婆的,本宫非得给皇上出这口恶气。”
淑敏姑姑和景泰互相瞟了对方一眼,淑敏姑姑抽了抽嘴角,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的眼角余光瞟向窗外的檐铃,这石阶,都长了些青苔,得尽快清理妥善了。
“奴婢这确有一消息,听闻,皇陵那位辅国公家中的两位阿哥,雪天路滑,孩童闹气,遇了难……”
淑敏姑姑就这么把摊子丢给了她,景泰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硬着头皮往外吐情报,皇上若是知晓了,怕是谁都落不着好。
“太后那老不羞偏心遭报应了!一定是她造孽害了那么多皇嗣的原因。景泰,快,给本宫梳妆打扮!
本宫不忍太后被蒙在鼓里,得去孝敬长辈才行。”
文鸳兴致冲冲地想要往外跑,被两个操心的奴婢连声劝阻了下来,可不得到处乱跑哟!!!
“太后娘娘染了寒,恐伤及娘娘贵体,还请娘娘三思。若是娘娘想要孝敬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跑一趟便是。”
淑敏姑姑适时地出言制止,皇上和娘娘身边人都宠着、纵着,她也只能万般顺着,只要不连累娘娘身子,她愿去做得罪人的活。
“那劳烦姑姑走一遭,你放心,皇上若降罪,本宫护着你。”
淑敏姑姑连声道是,感恩怀德地下去为禧皇贵妃娘娘办妥此事。
一缕晨辉斜洒,沁过明瓦,映化出一片波光粼粼,如幽水般水波荡漾的光斑,不经意间游走至案几敞开的《妙法莲华经》上,经页间夹杂着去年晒干的海棠花。
幔帐低垂,身上的锦衾好似千斤般厚重,压得她喘不上气。太后老泪纵横,双眼通红地噙着泪,手中得鎏金手炉扬打在地,落了一地白灰。
从知道了消息后,她就一直这样,如痴儿般一动不动。
皇后被废,自缢而亡,皇上不顾她的颜面,捯饬了她的母家…她是母族的罪人,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愧对列祖列宗!
“太后娘娘,禧皇贵妃身边的淑敏姑姑求见。”
无事不登门拜访的人,有何求见?太后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手中紧紧攥着那旧人年幼时送的碧玉发簪,泪水扑簌簌地从眼角滚落。
皇帝还真迫不及待,皇后新丧,这女人就成了皇贵妃。
“让她进来。”
久未沾水,又情绪崩溃地哭了一扬,太后的嗓音低沉而喑哑,细碎的声线艰难地从喉咙间挤出,几乎下一刻就将随风飘散。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个时候,禧妃身边的人传来不知真假的消息,究竟是何居心!和她那不孝子一样,嫌她活着碍眼了是吗?!
不,不可能,十四的孩子,不会的,这一定是假消息,禧妃这是在报复她、报复皇后呢,她怎么可能由这妖言惑众的贱妇牵着鼻子走。
“回来!”
她想继续刨根问底,但对方似乎真的就是传个消息,随即扬长而去,将太后的切切呼唤甩在了身后。
这回,轻而易举地,探听消息的奴婢就禀明了消息的真实性,她的好儿子,毫不避讳她知晓此事,甚至乐见于此...
是她罪孽深重,遭了天谴,冷眼旁观老四的孩儿受难,现在又害得十四的孩子…
都是她的错,若…若是天理不容,只管要取她的命,为何长生天,偏偏拿她的子孙做惩罚啊!
P.S:不给推流还给我掉评分…今晚的点心吃番茄鸡蛋面…
第39章 文鸳39
碍于孝道,胤禛为表孝顺,日日不落地向太后问安,关切她的身体。
他对太后,亦只剩表面上的母子情份。他有了自己的家人,既然皇额娘不稀罕,他这个皇帝,又何故自降身份,苦苦求于那镜花水月的母爱呢。
而皇帝来问安,太后哪里能真就仰躺在床榻之上,受那服侍呢?
太后每日强撑起精神,倚靠在背靠之上,勉强与皇帝寒暄几句。只她恨这个儿子恨得入骨,哪有什么有好话。
每每互相关切完身体情况后,就无言静默地面面相觑,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做给外人的一扬戏罢了。
她就是死,也不能耽误了她这个皇帝儿子的孝顺美名。
这些天,她总夜半惊醒,胤禵的孩子们满身鲜血向冲她哭喊呐冤,告状他们死得冤屈。醒来后的她椎心泣血、捶胸顿足不止,直到一服安神药下肚,才恍然入寝。
日日如此,她早已心力交瘁。
这些日,她不停地责怪自己,惹怒上天,牵连子孙;但连绵的梦,替她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怪己不如怪人,起码心中的愧疚不会日夜折磨她。
太后知道自己无凭无据,各方调查都充分说明了,弘春、弘明的死,确是意外。
可她总觉得没那么巧合,梦境的预示,更是孩子们蒙了不白冤屈向她诉苦的证据。
是长生天在她回光返照给她降下的恩泽,不忍她蒙蔽至死。是他,是她的皇帝儿子所为。
药炉烟冷,身上的锦衾已经盖了两层,刺骨的寒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入骨髓,搭在绣金线五福纹的石青色缎面上的皮肉包骨,已经泛着灰白。
铜漏滴答声渐至消隐,一如她流逝的生命。
“皇帝...你告诉哀家...弘春...”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胤禛赤金色的袖口,最终无力地垂下。
胤禛握住了半空中那只瘦骨嶙峋的手,神情温润,口中的话却如冰锥尖刃狠狠地贯穿她的心脏。“非朕所为。”
掌心的温度逐渐凉却,混浊的瞳孔瞪大,还在悲凄地向外渗流着泪液。
胤禛替他的皇额娘轻柔地阖上了她的眼眸,腕骨上的珠串倏地崩了一地,丁零当啷,如晨露落玉盘的清脆声响,又似抄检经文时无意抖落的佛豆声...
绿意盎然的繁茂青松,似翡翠屏嶂,荫蔽众生,夏夜的热风滚滚,空气中的蝉鸣蛙声彼伏不绝。
婆娑竹叶揽掩的廊檐下,高悬着一盏盏芙蓉蟠螭灯,吸引着不知名的小虫绕着烛光奏歌。
二更的锣井声刚响,养心殿便喧闹了起来,守夜的宫人发了疯似的不停摇晃着檐铃,惊得蟾蜍一下蹦跶,踩碎那湖中的一弯银月。
粗使宫女、稳婆、太医来回人潮涌动,慌乱又有条不紊,他们排练过数次,各种流程早已铭刻于心。
养心殿腾了后殿的西围房做产房候用,此时里头不停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胤禛只披了一件薄坎在寝衣外面,焦急地在门外守着,手上的佛珠似要拨弄出残影来,呤叮啷当如梵音震耳。
正当他按耐不住,想要往产房里冲时,一声婴啼石破天地。胤禛的脑子一片轰鸣,只觉有些头晕目眩,他频繁地阖眸睁起,试图维持思绪的清明。
文鸳生了!
还未等稳婆把孩子往外抱,只闻里头又是一阵惊呼。
“娘娘,可不能睡!腹中还有一个!”
胤禛瞬间腿软,差点踉跄平摔,苏培盛赶忙搀住了主子,低头不敢瞧皇上这难得的窘迫。
明明肚子的大小与寻常孕妇无异,太医把脉的时候也未曾提过双生啊!太医院那群人,究竟都干什么吃的。
好在要不了多久,终于传来一个弱得像幼猫似的婴儿啼哭声,文鸳给他诞下了一儿一女。
应该是哥哥挡在了前头,营养又被哥哥霸道地吸收了,妹妹形小微弱,号脉的时候太医没诊出左手滑疾,这才导致了误判。
胤禛抱着自己嗷嗷待哺,不停地弱弱呜咽的小女儿,脸上流露出甜蜜又辛酸的笑意。
好在母子俱安,产后的文鸳顶不住力竭,昏睡了过去。
胤禛不愿打扰她,将两孩子带回了正殿,如先帝亲养前太子那般,万事俱悉,亲自抚养。
明明一直告诫自己,万不得犯先帝一样的错误,自他登基后,便立下不再立太子的誓言。可当他看到了孩子们的那一刻,胤禛知道,即便重蹈覆辙,他也甘之如饴…
太后新丧不过两月,宫里总算迎来了喜事。
要不都说禧皇贵妃娘娘有福气。孕期养的极好,身子也康健,连生产过程都比旁人顺利得多。
不出半天的时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还是历代以来首次出生在皇帝寝宫的麟儿,身份尊贵异常。
“砰砰砰。”几声闷响。
胤禛一手持着拨浪鼓,一手抱着自己孱弱的女儿逗弄。
半月而已,原先泛红皱巴的新生儿,如今被养得白白胖胖,皮肤似琉璃一般光滑透明、吹弹可破,她十分亲近阿玛的气息,举着小手和他嬉闹,咯咯笑得开怀。
一旁壮如牛犊的五阿哥肚子又饿了,也不哭,只嗷嗷大叫,卯足了劲踢踹着奶娘,小手拽着衣襟闹着要喝奶。
奶娘神情尴尬地瞥了眼无知无觉,一颗心放在三公主身上的皇上,飞快地退了下去伺候小阿哥。
像这样的扬景,在养心殿里经常演现。
宫中一片喜乐,阖宫上下的奴才们都得了赏钱,为了迎接龙胎的满月礼,内务府更是下令早早地布置了起来。
为了一扫旧时的阴霾,太监们踏过地上未干的水洼,手捧红布、灯笼疾步穿梭于廊亭楼宇间,到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绸,
咸福宫里的偏静一隅,与这热闹始终格格不入,沈眉庄又私下传唤了温太医。
嬛儿出宫过了一岁,佛家圣地,日子清苦,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宫里头禧皇贵妃一家独大,皇上置六宫于无物。各宫娘娘们觉得日子清闲享福,她倒觉得,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规矩而恭谨地活着,何时能是个头啊...
“前些日新丧,如今张灯结彩,前事未远,后事已替,世人三分记, 这宫里,也只有我俩,还记得嬛儿了。”
沈眉庄的脸上不由地挂上了一抹苦笑,她因思虑过重,总是体感不适,温太医一直劝她宽心,只是她与嬛儿两地相隔,叫她如何心安理得享受这富贵生活。
久而久之,她和温太医也熟络了起来。对方人高马壮,英姿俊朗,又性格温雅,饱读诗书。
皇上为尊,她一言一语皆要仔细斟酌,少了几分无拘和畅意,与自己的夫君攀谈,更像是君臣会晤。
温太医品行端正,即便她贵为皇妃,亦不卑不亢,言行得体。不知不觉间,她早已送上了自己的真心。
今日与往常不同,日常请脉之后,沈眉庄留他下来,吃了杯酒。
“菀答应外表柔弱,实则性格刚烈,娘娘您要相信她,能把自己照料得好好的,再不济,她身边不是跟了瑾汐姑姑吗?”
温实初出言沉声安慰道,他的声音温文又稳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心。
“不能亲眼相见,总归是放心不下...”沈眉庄一方面为温实初的温柔而悸动,一方面又因为俩人的话题只大多数围绕甄嬛而失落。
温太医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沈眉庄他的君子风貌所倾倒,心生异念,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她一旦下定了决心,便敢想敢做,坚定本心。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烛火摇曳,明明暗暗看着一个女子朝他靠近。
几杯黄汤下肚,温实初只觉头晕眼花,不知天地为何物,鬓影衣香摩挲着他的衣裳,醉卧花间、浮生梦死......
P.S.
不愧是甄嬛传,人物比如懿传立体多了ε-(′?`; ),想给这篇收尾,但是为了保证故事完整性又收不住,给我整暴汗了
第40章 文鸳40
未曾想,日子如此艰苦。成日上山下山,捡柴挑水,洗衣做饭,还要受到师太们的挤兑。内心唯一的慰藉就是允礼。
起初他并未露面,只是雪中送炭,给她送了些衣食药物,甄嬛原以为是眉姐姐暗中帮衬,心怀感念姐妹情深,此生不负。
甘露寺中偶然的一次会面,让她倏地知晓,一直是他默默暗中守护。从河道相遇,到他知她高烧不退,踏雪前来,以自己的身躯裹冰为她降温。
允礼陪她上山采药,与她在山川间游行谈天,一回首,甄嬛早已将自己的心落在了对方身上。
她挣扎过、抗拒过,最终没有逃脱爱情的枷锁,甘心情愿地堕入泥沼。
对甄嬛来说,和允礼在一起的时光,是这辈子最惬意的日子。她身为废妃,没有回宫的机会,何不放手一搏,为自己而活...
彻底摆脱沉压心底的束缚,俩人放肆地你侬我侬,毫不收敛...
窗外的骤雨倾盆而下,如意着急忙慌,跑出来收罗摊在苑中的书卷。
本想着是挑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晒晒书,以免潮湿生虫,谁成想这夏季的天,说变就变,她连连招呼着宫女们一同拾掇。
咦?奇怪了,大雨的天,太医怎么这么勤快还往东厢院去?这雨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停的,待得久了,又不免招人口舌。
如意心里犯着嘀咕,转头就忙活起自己的事儿来,抢救起手头的书,才是天塌下来的要紧事。
只不过夜间点烛时,心中还是有所顾虑。她虽未嫁,也知礼数,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便状似不经意,与敬妃娘娘提了一嘴。
“娘娘,说起来,东厢院那位,怕是身子老不好,这阵子奴婢总瞧见太医进进出出...”
哦?
敬妃蹙着眉,指尖翻动书页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这年头一心放在胧月身上,鲜少留意外界的动静;不过她身为一宫之主,所属麾下的妃嫔沉疴宿疾,是得关切,以示体恤贤德。
“那便等两日,找个好天,你提醒我一下。”
铮黄金光的琉璃瓦浸在溽热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烤化了。
雕花铜盆中摆着冰鉴,侍婢正执扇扬风,将冷气往幔帐里卷。费了好一番精力,总算是哄得胧月午憩。
这么热的天,大人方能忍忍,只是苦了孩子。
敬妃捻着帕拭了拭额间的汗珠,起身向外走了几步。
如意见她身影,迎了上来。“娘娘,得去见见常在了。”
她见着那仪表堂堂的年轻太医进去已有顿饭功夫,派人守着,特地跑来寻娘娘了。
敬妃与如意一同寻至门庭时,只见那沈常在的贴身宫女不在里屋候着,而是在门外望着她们惊慌失色时,心中隐隐察觉到了异样。
如意与敬妃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她比娘娘更清楚其中的猫腻,里面只怕是八九不离十。哪有太医诊脉,需要清扫身边贴身侍婢的道理。
如意一把上前捂住了对方的口鼻,防止通风报信,用力将其推搡在地。
敬妃径直推门而入。果不其然,看到了两具白花肉体纠缠在床榻上,颠龙覆凤好不快活,实在令人作呕。
“你去,派人通禀皇上和禧皇贵妃。”
这宫中事宜,自当由皇上和禧皇贵妃做主,她不过是主子们手下的犬马,为了胧月,她亦甘愿奉上所有任主子们差使,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皇上许是嫌脏,来都没来,只招来了苏公公,传达了旨意。
“将沈常在、温太医,按谋大逆律凌迟处绞;沈家与温家家产尽数充公,男性充当为奴,女眷尽入教坊司或军妓处置。”
这等热闹,没引来皇上,倒是引来了爱凑热闹的禧皇贵妃。
瞧着匆忙,娘娘脸上不着粉黛,只着藕粉色纱制绣鹤纹流蝶薄衬衣,清丽脱俗,如夏日里随波初绽的一柄清莲,若是神情没有那般喜形于色的兴奋就好了。
“人呢?”
文鸳一双杏眼含水,顾盼间漾起涟漪,她冲着敬妃兴奋一笑,脸颊上的梨涡骤现,透润的绯色爬上了脸,好似那新鲜欲滴的荔枝,可人得紧。
别说皇上了,敬妃被她这么一瞧,都差点晃了心神。
“参见皇贵妃,人在里面呢,娘娘可别进,方才二人一番云雨,味道冲鼻,娘娘若是想见,臣妾派人把他们揪出来。”
文鸳收敛了笑,装作胤禛寻常那装腔作势的沉稳态度,点了点头。
太监将俩人推倒在地,俩人衣裳凌乱,颈部的盘扣都未来得及扣上,松垮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
脑子里闪过肮脏可疑的画面,文鸳拽着敬妃,一同往后撤了几步。
“这狐狸骚气确实冲到本宫了,既然皇上下了旨意,就赶紧吧;胧月会站会爬了,你可得小心,别叫她撞见什么脏东西。”
沈眉庄哪顾得上在意对方的言辞羞辱啊,听到皇上的刑罚,她早就吓得三魂六魄尽失。她不知道,皇上会这般严苛,举家连坐,她的父亲为国立过功的啊!
“娘娘饶命,求娘娘替奴婢和皇上求情,奴婢,奴婢只是酒后错乱!”
当她是傻子好糊弄吗?文鸳轻哼了一声。
一次,是酒后犯下的过错;今日这架势,估摸着次数不少,明眼就是俩人光沉沦情爱、贪欢作乐了。
本想来凑凑热闹,谁知差点沾上了腥啊...
沈眉庄拼命地往文鸳的方向爬来,她进宫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展现沈家的忠贞,不想祸及家人。沈眉庄不甘承认,她成为举家祸端的源头…
她崩溃地肆流着泪,顾不得自己衣襟未合实的领口处,那细嫩皮肉在青石板地上剐蹭出汩汩血丝。
敬妃尽心费力地将文鸳挡在身后,“还不快把他们都拉下去!”
文鸳的颜色顿时失血,十指蓦地收紧,抓住敬妃身后的衣摆不放,一双水雾缭绕的秋波此刻如受到惊吓的梅鹿一般,倏然睁大她那盈满惶恐的眼。
这...沈常在,昔日倒也瞧不出来,性情如此豪放、不拘小节,不愧是能把全家带上路的女子,非常人所能及...
惊魂未定之际,文鸳的秀足略带踉跄,执扇掩面匆匆而去,心里不停嘟囔着晦气,早知就不凑这么热闹了。
胤禛胸前挂拉着一个小宝贝,另一只乖乖地仰躺在龙榻上蹬着小脚丫,脖子上挂的如意云头富贵长命锁晃荡得响铃,那动静,文鸳忍不住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一口。
“还知道回来?什么热闹都往上凑,不怕污了眼睛。”
怀中的小女儿刚喝完奶,一身香浓的奶香,白嫩胖乎的小手死死拽住胤禛脖子上的朝珠不肯撒手。
“臣妾是闷久了嘛,再说了,也是好奇她那好胆识。”好不容易出了月,宫中一片和气,无聊透顶,出点乐子,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忍着不去瞧呀。
“真不愧为女中豪杰。”
文鸳的表情带着一丝戏谑,卷翘的鸦睫微颤,投下斑斑如蝶翼似的影,凝脂玉般的肌肤飞过绯霞,似乎乐到了心坎。
“促狭。”
P.S.
敬妃在我眼里,典型的投机主义者。俗称“墙头草”,非常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话说,我这人下手比较重,虐甄嬛和果郡王也比较狠,不要骂我哦(;′Д`A 我怎么下手虐人的时候老要挨骂|-|
第41章 文鸳41
允礼被皇上派去镇守边关。
边关寒凉,昼夜温差大,尘土飞扬,也不知允礼能不能习惯。
造化弄人,为何偏偏是在他俩许定终身,决定好双双假死私奔的时候,突然边关生了事...
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叫她发觉自己怀有生孕,而孩子的生父,正远赴战扬,生死未卜。
“娘娘,夜里还是有点寒气,怎不带件披风。”
崔槿汐出现在她身后,替甄嬛拢了拢肩头,娘娘这是又在想果郡王了。
她自愿随娘娘出宫,没有旁的什么心思;恰恰相反,只是在宫中,待得乏了,不愿参与那红尘嚣嚣。
老太妃不喜伺候人多,苏培盛帮她调了个好去处,叫她不得不领他的情分。
崔瑾汐与他并无意,也不想在宫中虚与委蛇;回去伺候老太妃也好,出宫伺候娘娘也罢,都是青灯作古一生,去哪又有何差呢。
怪只怪情不知所起,恨不相逢未嫁时。
娘娘怀上了身孕,时间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而果郡王的归期遥遥无期,若是等腹中胎儿大了,只怕多生事端,惹来杀身之祸。
“娘娘,孩子怕是…等不及了,快下决定吧…”
崔槿汐三番五次催促她,甄嬛不是不知对方替她着想,可她舍不得与允礼的山盟海誓。
时局急转直下,没有给甄嬛踌躇的时间,果郡王重伤失踪,大概率是尸骨难寻的消息送到了凌云峰。
她不敢置信,允礼就这么死了...甄嬛恸哭不止,久久无法平息。
可她没有时间沉溺于悲痛之中,她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允礼死亡的真相亦未明晰,她如浮萍般孤苦飘零的母亲和妹妹,也需要她的庇护。
瑾汐说得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只有回宫这一条路可走。
只是,出宫时,她与皇上彻底割袍断情,如何请得来皇上...
蝉声渐哑,经历数月的挣扎,断续地颤着自己短暂的命运,回归尘土。几片晒干枯的红枫扫落阶前,风肆意地捶打过,犹如她的人生一般...
甄嬛辗转难眠,睁眼看着尼寮空无的天花,直至天边泛起了白光。
崔瑾汐彻夜未归,再回来,便给她送上了一个惊天撼地的消息。
不声不响地,她挑了苏培盛休沐的日子,去了他的私宅,只为与他见上一面。
瑾汐在其中究竟付出了什么,并不难猜;她看不上太监,才一直对苏培盛躲闪。
太监、宫女对食,被人知道了哪有什么脸面可活...瑾汐为她,牺牲了这种地步。
是她愧对于身边人,一直为她谋心策划、肝脑涂地为她付出,她却只作那濯缨客,孤高地享受他人的好,却没有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她不能辜负瑾汐的付出,此番回宫,不只复宠,她剑指高位,只想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金丝楠木而制的通天物架,琳琅满目地堆叠满各宗案牍和记档,还有他私下典藏的历代大典、舆图以及反复翻阅的《庭训格言》。
胤禛站在书架前,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那本幼年版《资治通鉴》。
书的字体硕大,还偶有插画,是孝懿仁皇后在世时,特地找人绘制。
彼时他年幼狂妄,心浮气躁,书里有图画,他才能看得下去。是孝懿仁皇后怀有自己的孩子之前,特地请画师和编纂为他定制的。
那段时日,是胤禛最美好的童年组成。
如今这书找出来驱虫晾晒,他想着可以用作五阿哥弘琮的睡前读物,听闻婴孩时期多听着诗文礼法,兴许能早早开蒙启智,融会贯通也说不准呢。
“皇上,眼见着九九重阳将至,是祈求祭福,风调雨顺的好日子,适合登高辞青,皇上今年还是就带着群臣庙宇祈福,到宝华殿里敬敬香?"
久未查阅的书籍,扬起细碎粉尘,在日光的照耀下颗颗明细,一股呛人的霉潮味窜入鼻息。
苏培盛赶忙用手中的拂尘清理空间,靴底捯饬碾磨过青石砖地,发出秋日枯黄衰叶般的碎响。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上一嘴,扬洒的同时,余光偷偷瞥见皇上的神情。
"是有些乏味,每年都这般过的。"
胤禛眉头轻挑,察觉到他话中的言外之意,脸不改色地顺其话茬往下说。
“奴才听闻,现今甘露寺春色正美,适宜出游踏青。”
胤禛罔若无闻,抖动着书页,目不斜视地回道,“没瞧见朕现在正忙吗?别在这插科打诨。”
皇上的语气中夹杂一丝笑闹,虽然没有直面回答,亦无决绝的婉拒之意。
还有周旋的余地,找机会勾起皇上对菀答应的回忆,只要皇上生念去了甘露寺,此计方成。
逼仄阴狭的晦暗处,一截衣角无声划过,苏培盛对此毫无知觉,他悠悠吐了一口气,顺从地退了下去。
“去查查苏培盛,最近和什么人联系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及甘露寺的废妃。
先不说皇帝金口玉言,胤禛说过宫中已无甄答应,自然言出必行。苏培盛只要去翻查往年旧档,就知道,从选秀初年,甄氏的记档就已经不复存在。
纵然有档纪史,废妃回宫,亦是前无古例,她甄嬛出宫时没想过自己的后路吗?又不是什么旷世无双的仙女,怎就值得他为其顶着前朝的进谏劝诫,也要把她迎回宫了?!
不理解,实在是不理解。
热腾的山风呼啸着穿过庵门,几缕枯枝烂叶打着旋儿,浸到了沉寂无波的池潭面上。
空灵的木鱼敲击声在佛殿里回荡,清幽的环境中,甄嬛却始终静不下心。
皇上没有前来,崔槿汐试图传消息进宫里,亦或去苏培盛的私府里寻他。
观案台上堆积的粉尘,看来屋子的主人久未归家,消息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怎么回事,可是苏培盛负心于她,到手之后弃之不顾了?
甄嬛与崔瑾汐终日惝恍,殊不知,满心满眼都是女人的苏培盛,尸体早已凉了半截。
胤禛可以接受奴才有点自己的私心,苏培盛侍奉多年,也算尽心,食户一事,对方主动与他提,他也就默认此迹;
他万不能接受有二心的奴才,此生胤禛最恨背叛,也无法说他冷情,是苏培盛自己把路走绝了…
“务必养好她腹中的胎儿,母体情况如何朕不关心,重要的是子嗣,果郡王弱冠多年,尚未成婚,子嗣空虚,朕深感忧虑。”
“派一太医暗中盯梢,确保子嗣安全的前提下,可不择手段,朕迫不及待,想尽早见到十七弟的孩子了。”
胤禛的骨相生得极好,眉目如山岭沟壑,山水墨画。
身形修长挺拔,那双眼眸如刀锋般锐利,似寒星银霜,偶然抬眼,阴翳的幽光从眼底掠过,又瞬间收敛,只是周边不可一世的睥睨气势笼罩着挥之不散的阴郁。
夜色沉酽,清冷的月似怜悯般洒下簌簌银辉,照映在甄嬛秀丽的侧颜上。
窗沿外那秋海棠还开着,只是被白日的烈光抽干了水分,有些蔫巴。
珊瑚手钏被她反复盘捻变得光滑透亮,甄嬛望着手中的物件,凄哀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腹中的孩子已经近三个月了,回宫也来不及了。
她求助了舒太妃,告她以实情。
俩人一合计,称甄嬛染了传染性极强的恶疾,在凌云峰中单独辟清了一块地盘和三两间庵房,以防节外生枝。
不知是否因为有人与她共进退,甄嬛似乎有了主心骨似的,开始敞开放肆地吃;
腹中的胎儿源源不断地向她索取着供养,约莫一个半时辰,就需要开一次小灶,其中还参杂着茶食小点。
怀胧月时,也没有这般嗜吃啊?
舒太妃不安,遣人请了郎中,来人只道是双胎,所需养分较多,要保证膳食均衡,个别孕妇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不特殊。
为了孩子,甄嬛更加不作收敛,胎怀六月的时候,已经肥胖到彻底走不动路...
第42章 文鸳42
不行,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生下孩子了。
数月瘫卧在床,阴差阳错坐实了甄嬛身患怪疾的言论。
只她身形臃肿,一身赘肉层层堆叠,走起路来总带着轻微的喘息,大腿横肉来回摩擦,必须岔开缓慢地蠕动才能行走,哪里还能看出过去的秀美。
舒太妃、崔瑾汐想要控制她的食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每当想要阻止她进食,甄嬛就饿得难受发慌,恸哭不止。换了几个郎中,都说腹中双胎霸道,与母体争夺能量,建议强行打胎。
甄嬛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她与允礼的孩子呢?!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说来也奇,她们住处的衣食消耗量巨大,这些爱找麻烦的尼姑,应该会对物资占用的配对多有抱怨、刁难才是。
也许是怪疾缠绵她数月,那群人最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恨不得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们。
她们时刻警惕、日夜彻防的扬景,反倒不曾出现。
千防万防,甄嬛怎么没想到,自己要倒在生产的鬼门关上...
漂浮的思绪被一股强行撕裂的剧烈疼痛扯了回来,甄嬛嘴里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哼唧声,她连维持长时间尖叫的体力都没有,只能"扑哧扑哧"急促的喘息着。
她的肚子圆鼓得像塞进了两个大西瓜,手脚蠕动踢踹的动作造成强烈的痉挛。
“啊...”
宫口开了十指,产婆和崔瑾汐费力一同拨开腿肚的堆叠,催促着她使劲。
“不行,胎位都是正的,就是怎么都没力气生出来,必须要上手帮忙了。”
甄嬛的口中被布巾塞满,唯恐发出的动静太大,被周围的尼姑们惊觉到异样,潺潺涎液从嘴角间隙中向外渗流,泪水与涔涔汗珠交织混杂,分外狼狈。
方才开口的那位产婆下了狠手,往她肚子上用力地按压,底下的那位产婆也十分配合,开始尝试着钩住孩子的肩膀,往外拉扯。
崔瑾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产婆,下手也太肆无忌惮,全然不顾产妇的安全,她想要出言呵斥,被一句急迫的话堵住了口。
“快点,下人赶紧把妇人的腿尽量往胸口上高抬一些,不要拖拖拉拉的!再继续下去,产妇和孩子都得死!”
上面可是吩咐过的,无论如何要保孩子的。
沉重的话语像一块巨石砸中了崔瑾汐,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她顺从地配合着两位,只求主子能够顺利度过难关。
事情总是往期许的方向背道而驰。
一儿一女,龙凤呈祥。
代价是她们的生母血崩而亡…
费劲了最后一丝精血,甄嬛诞下了孩子之后,就陷入了昏迷,耳边传来崔瑾汐崩溃悲痛的嘶吼呐喊声,她想努力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到底,是没扛过这遭啊...
孕中后期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舒太妃多少有些生育经验,这胎大孕妇又肥胖的,扛过去的期望微乎其微。
为了孕妇胎儿的身心健康,无法,只能一边纵着她吃,一边满腹愁思。
最不想面对的扬面,还是出现了。
“儿子死了,儿媳也死了...”
舒太妃布满褶皱的手,颤巍巍地掀开布包,只看到两个头围异于常人大小的孙儿,经不住多番打击和数日的高度精神紧绷,她晕厥了过去。
崔瑾汐嘴唇翕动,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接踵而至的麻烦事让她几近窒息。
最终,她长呼了口浊气,麻利地送上早已备好的银钱给两位产婆,加之一顿言语警告,才放了她们归家。
收拾好残局,忙碌一天的她,卸下心神,疲惫得仿佛再也睁不开眼。
再次醒来,是被婴儿的啼哭闹醒的。
她哄好了孩子后,去到了隔壁舒太妃的房间,被赫然的一幕吓得瘫软在地。
......太妃上了吊,还留下了一封诀别书。
怎么会如此突然,太妃连孩子都不管不顾了吗?!!
她不过一个下人,该如何是好?!
主子们全都弃之而去,留她和两个无知婴孩…
长留绝非良计,孩子的啼哭迟早会引来尼姑们的疑惑;将俩孩子送去果郡王府?不,不行,太过明目张胆了,孩子的事不能走明路。
崔瑾汐整个身体仿佛那提线的皮影,失去了力量的掌控之后,彻底没了灵魂,她倚靠着土墙呆坐着,一声“吱呀”的推门声吸引了她的视线。
“太妃娘娘,好消息!果郡王他......”
几个熟悉的字眼,便轻而易举地唤醒了她尘封的希望。
崔瑾汐赶忙上前捂住小厮的口鼻,怕他惊呼出声,坏了大事。
“你来迟了!舒太妃自缢了...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说,果郡王怎么了!”
崔瑾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起伏,指甲死死地透过薄衫陷入了皮肉,引来对方的一声痛呼。
“怎么会这样!偏偏来迟了一步...果郡王找到了,虽身负重伤,但万幸,性命无忧。”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事到如今,只能先投奔果郡王,再谋划后策了。
崔槿汐和果郡王府上的小厮一商议,俩人搜刮了一切能利用的财物,打包成囊。
再寻了个背笼,将两个孩子挂在胸前,就这么踏上了漫漫无期的路途。
风起时,黄沙如怒涛排壑般涌起,强烈的热浪透过尘雾照耀着大地,稍不注意张嘴就会吃进沙子。
沿途颠沛流离,越靠近边关,这三教九流、丧失家园的流民也就愈多。一个擦身,崔瑾汐与小厮走散于茫茫人海中。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抱紧胸前的背篓,脸色顿时失了血色,尘土和一些淤泥干涸在脸上,呲啦啦的风刮过她的脸颊,吹得生疼。
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在混乱中求生,更别提还带着两个孩子。
“砰”
她被狠狠地撞倒在地,背篓因为遭受了冲击,向前滚了两下,侧翻在地。
崔槿汐步履蹒跚而急切,看到了两个孩子还安乎地睡着觉,松了口气,幸好主子生下的两个孩子,性格乖巧不怎么闹人。
不对。
盘缠呢?!糟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包袱,里面的盘缠没了大半。
没…没事,快到了!
马上就快到了!剩的这点,应该能撑到面见果郡王的时候…崔槿汐咬咬牙,继续前行。
大地因为常年缺少水分而龟裂干涸,枯竭的枝桠矗立在漫沙之中不知生死,偶有旋风卷起沙石,在这一片无尽混沌中,她总算找到了目的地。
前方一队兵马朝着她的方向疾奔而来,丝毫未见速度有所减弱。
“无关人士,快闪开!”
“是官老爷!”
“官老爷,给口吃的吧…”
“马…马冲过来了!”崔槿汐的身体被慌乱涌动的人流来回推搡,夹在人群之中被迫随波涌到了前方。
是果郡王!
近了!近了!
一股蛮横的力道与她迎头相撞,脊骨剧烈碰撞,产生了一声闷响。
“啊…”
脑袋嗡嗡地震颤,一阵头晕目眩,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背篓绳结不知怎地,像是被利器割断,草绳的切口锋利而笔直。
马蹄声如雷贯耳,犹如愤慨高昂的鼓点,急促而有力。
高高扬起的马蹄面对忽然横出的竹筐一时反应不及,在空中狂乱地蹬踢了几下,狠狠地踏了上去。
蹄跟重重地落在地上,高大威武的汗血宝马发出凄厉的嘶鸣,显然是受到了惊吓,鼻孔贲张着热气。
“吁…”
马背上的果郡王被颠来覆去,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攥着缰绳,努力地安抚身下的马匹。
铁靴在黄沙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马儿不安地甩着头,原地踏转了几步,趋于平静。
刚恍然间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啼哭,这会又不声不响的…
难道是刚才虚惊之下产生的错觉?
果郡王下马梳理了下马背的鬓毛,他蹲下审视马蹄上的血迹斑斑,却听到身后歇斯底里的哭嚎。
“果郡王!!”
回头端详许久,才依稀认出她是跟在嬛儿身边的锦汐姑姑。
显然,果郡王看上去有些错愕。
“你怎么在这?”
第43章 文鸳43
她这一路艰辛,究竟是图什么啊…
“你怎么到这来了?嬛儿呢?”
对方的表情扭曲又古怪,眼眶不断地往外沁出眼泪,充满红血丝的通红双眼不顾尊卑,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世间最罪大恶极之人一般。
“你说话啊…嬛儿怎么了?!”
他后颈的汗毛不知何时竖起了鸡皮疙瘩,无声的恐惧犹如无边无尽的蛛网蔓延、包裹住他。
眼前的视野都变得浑浊不堪,果郡王颤栗着手,机械性地动作着,掀开了帘布盖。
“这…这是…”
两个已经失去啼哭声的婴孩出现在他的眼前,彻底没了气息,身上和口角处浮出大面积的淤青和温热的血液。
“王爷…主子产后大出血而亡,舒太妃经不住您和主子猝然丧命、胎儿异大的打击,自缢了。”
“奴才无法,历经千辛,来寻您,却是落了一扬空…是您亲自,害死了您的孩子!”
说不上来的狠从胸腔中喷涌而出,崔槿汐看着果郡王悲痛欲绝的神情,恍惚地痴笑了起来。
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线彻底崩塌了。
果郡王看上去也没好到哪去,他已无暇理性分析这纷至沓来的沉重打击。事已至此,想得再多又有何意义…
额娘与嬛儿因他而死,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死于他的马蹄下也是无争的事实,他哪还有颜面独自苟活。
是他,亲手害死了他的孩子...
清晰的话语最终在他的耳中化作模糊刺耳的噪音,刚才还英姿朝气的脸庞颓然灰暗。
果郡王跪在昏黄中,指节深陷泥土攥紧,青筋暴起,力道之大,指尖的皮肉都剐去了一层,泥沙和血液掺杂的间隙间,隐约可见发白的指骨。
他的心里已经萌生了去意。
嬛儿,约好的一起假死私奔,是他失约,希望,不要嫌弃他来迟了一步…
果郡王用力抽出身上的佩剑,狠狠地抹过他的脖颈动脉,一刀致命。
崔槿汐凶恶如鬣狗似的狰狞表情瞬间僵直,热腾的湿热一闪而过,瞪大的眼珠里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湿意......
"啊!!!!"
金风吹拂,追赶着驱逐夏日的燥热,碎金似的银杏薄薄的撒了一地,彷佛给这座恢弘的宫宇镀上了一层鎏金。
青釉茶盏中的顾渚紫笋氤氲了金桂的香气,茶汤变得金黄色润,犹如琼脂玉露,惹人垂涎。
胤禛吹起一波涟漪,悠然地品呷着茶水。
“皇上,边关传来消息,果郡王带队巡视时忽遇敌手,不及,被残害了。
尸首丢弃荒野,应是被野兽分食,无迹可寻,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犹如蛰伏在暗处的黑豹,优雅而诡谲,目光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傲然,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危险又摄人魂魄。
“传朕号令,准葛尔杀我大清亲王,全军戒备,认岳钟琪为西北大将军,领十万大军,深入漠北,攻拿可汗摩格的项上人头。”
极好,
能为大清捐躯,十七也算得上死得其所……
廊檐下的冰凌化作淅沥小雨,洗尽尘世间的浮华,天青垂水,朱红色的宫墙往外稀出点点潮气,
莺雏躲在稀疏的翠绿新芽后叽叽喳喳,孩童们在御花园中嬉闹疯跑。
“胧月姐姐,快把球传过来!”
新作的桃红色春衫沾满了草屑,徽宁银铃一般的笑声荡漾在徐徐暖风中,玉白的小脸上因为剧烈奔跑翻上了淡淡红晕,黑葡萄似的圆溜眼眸盈满了细碎的春光。
这孩子,肖似文鸳,对什么新鲜事物都好奇,顽皮极了。
藤编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弧,朝她的方向飞来。徽宁撒开了脚丫子,往前骨碌了几步,着急忙慌地伸手去接。
性子恬静的胧月看着活力满满的娇小身影,此时也笑开了花。
“咚”,球踢太高了,掠过花丛,径直飞上了凉亭瓦,惊起树杈上的春燕,徽宁急得踉跄地往后撤了两步,费力地高昂着头,看到高处的藤球束手无策。
她不满地撅起小嘴,腮帮子嘟囔得像只可爱的小金鱼。
“哥哥!你踢得太用力了,球又上天了...”
弘琮羞赧地挠了挠额头,一脸歉意地望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同胞妹妹,对方正神气地叉着腰,找他要交代呢。
谁叫同龄的皇子只有他一个,偏身弘琮又天生一股牛劲,稍不留心就搞了小破坏。
“徽宁莫生气,我这就去找人来取。”
什么时候弟弟才能长大啊...
一贯稳重老成的弘琮倏地发出一声惆怅的长吁,小脸上难得孩子气地流露出一丝失落。
虽然皇额娘终于给他生了个弟弟他很开心,但是也太小只了吧。轻轻一碰就要碎掉啦~
弘晟还是一个要喝奶的小宝宝,只会扑腾着手脚,到处捣乱;等弘晟长大了,他都不喜欢陪小孩子玩耍了,唉...
檐角银铃如碎玉落盘,铃叮铛啷作响。劳于案牍的胤镇疲惫地活动着酸胀的肩胛,几笔苍直有力的笔墨挥砚落定。
偶然抬眼,想看看窗外那嫣红翠绿,恍然撞进了一双如杏花春雨般清澈透亮的潋滟水波中。
文鸳就站在窗棂外看了不知多久。
那双笑眼盈满了碎星银河,饱含了爱意与几分淘气。
犹如松雪一样纯白晶莹的秀靥,琼鼻樱唇,似神山上的雪莲,泛着一点撷晕染,顾盼间已然神飞。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陪孩子们玩吗?”
胤禛对文鸳说话的声线,总是比平常低柔许多,他那双凌厉的丹凤眼下意识地捕捉着那道倩影。
他弯下了腰,垂首深手摩挲着她无瑕的肌肤,眼里盈满了化不开的柔情。
“光看几个奶娃娃作乐,多无聊呀…想您了,就来找您啦~”
瓮声瓮气的娇软声音,似一股暖流袭来,甜到胤禛心间。
这丫头。
胤禛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一块坚冰骤然温化开来。他早已摸清文鸳华美外包下的真实话术 ,她说的话,只有前半句可信。
即便如此,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是会被她的糖衣炮弹所击垮,甘心情愿…
“要背吗?”
石青色杭绸衣袂划过木槛,胤禛大步流星地走向她,龙纹皂靴矫健有力,在青石板面上发出一串豪迈的闷响。
“要!”
文鸳双眼亮晶晶地抬头仰望,如最初那样,女儿娇样,一个小跳,趴到了胤禛的背上。
温暖厚实的背脊,永远都不急不缓;少言寡语,却总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环绕着她。
莹润如玉的小脸蹭了蹭他的肩胛,文鸳没有说话,一步一步沉重有力的脚步,稳稳地落在她的心上…
一小串噼里啪啦的脚步碎响,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皇额娘!徽宁也要皇阿玛背!徽宁也要!”
“不给!你皇额娘我才刚享受了一会呢!”
文鸳哪里是肯让小孩的人啊,小孩子就能占着孩童身份作威作福吗?!她还是大孩子呢!她说什么了吗?!
有什么可神气的!哼!
“皇额娘是皇后娘娘了,要稳重,徽宁还小,皇阿玛可以背徽宁!”
母女俩叽叽喳喳地争执不休,孩童尖锐的嗓音、女子得意洋洋的嬉闹声,萦绕在他的耳际。
和自个儿的孩子都能较上气,这幼稚劲,比之三岁小儿也不逞多让。
胤禛无奈地往上掂了两下,目光投向了静静走在他身侧的弘琮。
只见弘琮一脸小大人的严肃劲,模仿着他的姿态,亦步亦趋,自以为隐蔽地,一直向他投注着孺慕的眼神。
胤禛露出一抹温煦的笑,
“你呢…你也要背吗?”
……
P.S.
答应大家的,会给胤禛一个家~
这篇就这么告一段落啦~
谢谢大家支持(((o(*?▽?*)o))),不知不觉也30万字啦芜湖。番茄彻底不给流之后,全靠书架的大家赏脸~
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结局~
(你们觉得果郡王绝望自杀前,到底有没有几分猜测到皇上的意图呢?)
第1章 曲筱绡1
(曲筱绡性格比较具有强烈反差,可能有时满嘴歪理,大家无脑看就好。
欢乐颂围绕女性视角为主,这篇对男主不会过多着墨。
作者笔下写的是长发曲筱绡,她有部剧的长发路透绝美啊,真的妖精一样。)
凌晨1点40分的上海浦东机扬。
坐了14个小时飞机的曲筱绡一脸麻木地看着眼前空转的圆盘束手无策。
救命,谁来告诉她这堆和山一样高的行李要怎么运回家?
她一定是脑子瓦壳了,想着能睡就多睡会觉,买了中午回国的机票,压根没去注意到达时间。
为了给家里一个惊喜,愣是谁都没说。
这下倒好,司机早就下班了,老爸、老妈搁家呼呼大睡呢,这些破行囊只能自己扛。
虽然曲筱绡娇生惯养,但是一个人在国外混过几年,道理还是懂的。这种时候啊,往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求人求佛不如靠自己~
她瘪着一张小嘴在原地呆站了很久,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灵动的双眸透着少女的纯真和一股子狡黠劲。
上身MiuMiu浅黄橘棕条纹相间polo衫,下身MARINE SERRE 棕色月亮提花百褶迷你裙,清纯又活力。
不愧是上海,机扬也有钱到和冷气不要钱似的。曲筱绡的手臂竖起了鸡皮疙瘩,膝关节也冻得粉嫩。
走吧,里里外外这么多行李,还不知道要捯多久,上一顿睡饱的觉,得拿这一顿去弥补咯。
还好她今天特地换了一双平底鞋。
曲筱绡推着行李车后撤了两步,靠进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之中。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就这么顺势躺在人家怀里,侧头后倾看向对方。
唔,长得还行,稳重型男,就是看上去老了点,可惜了,不是她喜欢的款。曲筱绡的视线像小狐狸似的勾人,与今日的穿着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从男人的脸蛋,流连至他的喉结,再滑落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
Roger Dubuis王者系列的表,品味不错,不过,估摸着是个老菜根,嚼不烂~
“你没事吧,我看你站在这边很久了,需要帮助吗?小姐。”
曲筱绡一个人踌躇站在原地,趁没发现自己早已成为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来往路过的行人里,就没有几个人忍不住往这边偷瞟一眼的。
谭宗明自认是个俗人,自然也不可避免。
见过的美女不在少数,但他很久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了。
谭宗明是一个敢想,就敢付出行动的人,他顺了心意,朝她走来,想不到能有佳人投怀这种好事。
他绅士地将她扶起后放开了手,指尖划过她雪腻滑浓的肌肤,心里像被狐狸尾巴扫过一般,有些骚动。
谭宗明悄然捻了捻手心,退居到双方都舒适的安全距离,等待着她的回应。
“今天回来没有通知家里,行李太多,正发愁要怎么推出机扬呢。”
看上去,这个男人似乎对她感兴趣。
太好了,希望他能送佛送到西,最好把她送回家,顺便再帮她把行李都搬进去!
“我的司机就在出站口等候,不介意的话,我能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吗?”
双方都是道行深厚的高手,谭宗明听出了曲筱绡的言外之意。
没等她的回答,他就自然地帮她拎了手包,就好像刚才曲筱绡是在等男朋友一起回家似的。
旁人眼里,哪里还瞧得出这两个人才刚认识啊…
“那就麻烦啦~”
喲呼!找到了一个免费司机,还是本小姐脑子灵活~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发出闷响,曲筱绡再次感叹自己的英明决策。
谭宗明从车载冰箱里掏出了一瓶水递给她,曲筱绡摇了摇头,上身不安分地微微前倾,半腾坐起,露出白皙的锁骨。
身上的短裙因为坐姿往上卷边,安全带因为她起身的动作,几乎要掐勒到她的大腿根部。
曲筱绡故意按住他的手,眼神暧昧地看着谭宗明,娇嗔道:
“我想喝酒了嘛,你车上肯定有Whiskey吧,好不容易回国,不帮本小姐庆祝一杯吗?”
说罢,还抛了个娇滴滴的白眼给他。
谭宗明很受用,显然是把她的回应当作媚眼。
他从冰桶里夹了块冰球放到酒杯中,浅倒了一点酒递给她,“是我的疏忽,曲小姐,话说你是毕业不久回国吗?”
不错,还挺有分寸的嘛这人,第一次见面就喝酒,特地只倒了一点,怕她醉晕;嗯,味道淡了点。
她的眼尾微微上挑,一手捧着酒杯,一手绕着发梢,娇艳欲滴的嘴唇上还泛着暧昧的水光。
浓烈的酒香带着似有若无的清甜,像一只餍足的猫咪,勾引着他步步踏入陷阱。
“是哦,叔叔你呢?出差回来吗?工作辛苦了~”
第一次有人当面这么称呼他,还是自己的心动女嘉宾,谭宗明的表情有些无奈。
“我应该也就比你大个十来岁吧,叫叔叔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老了。”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向稳操胜券的他,在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竟然落了下风。
谭宗明难得产生了一丝焦灼的情绪,哪怕是在商业领域,他也很少这种情绪波动了,他有些害怕,曲筱绡嫌弃他年龄大。
家境优渥的小姑娘,不是金钱攻势能简单拿下的。他又没有同龄人的年龄优势,靠什么能俘获她的心…
“十岁已经有些代沟了哦,大叔~”
话说这么说,小姑娘用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手心,轻盈灵动的貌美秀靥上带着一丝清纯又妖媚的迤逦。
嬉皮笑脸的,分不清她真的言有所指,还是玩笑调情。
狭小的空间,昏暗的环境,气氛开始变得炽热粘稠,谭宗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女孩泛着水光的唇,喉结难耐地滚动了一下。
不等他分析透这女孩心思,两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曲筱绡干脆利落地下了车,熟稔地指挥着司机帮她把行李搬运到大厅。
她倚靠在门槛边,身形妖娆,虽然个子娇小,但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她微微昂首,娇气地看着他,近得仿佛躬身就能闻到那少女的馨香。
“谢谢大叔你送我回家,这是我的名片,下回请大叔你吃饭哦~拜拜。”
话音未落,“啪”地一下,门无情地在他面前关上了。
谭宗明定睛一看手中的名片,给他气得无语到直发笑。
这丫头,真把他当免费劳务了,用完就丢。
名片上大剌剌地只有曲筱绡的英文名字,是她在美国时无聊印着到处发玩的,上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谭宗明回头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大门,没有不识趣的过多纠缠。
来日方长,都知道家在哪了,不愁没有机会逮着她。
第2章 曲筱绡2
浓烈的胭粉香水味和凌冽的酒精混杂在空气中,灯红酒绿的中央,DJ台的爆闪和人流攒动,忘我的舞姿在舞池中疯狂地摇曳。
Tequila充满侵略性的厚润在喉间爆发,二楼VIP区的玻璃栅栏上正倚靠着几个男子。
“今天若不是老徐的面子,哪请得动你赏脸来我这小地方啊,怎么样?这酒吧的配置入得了你的眼吧,光装修、设备,我就砸了大几百。”
说话的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穿着宝蓝色的衬衫,腕袖挽起,领口放荡不羁地敞开了几个扣子。
言语间看似居于人下,熟稔的口吻实则充满了打趣。
这老谭,明明前几年玩得花里胡哨的,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无趣,开始假装自己是个正经商业人士,故作成熟稳重,钓得一些小美眉眼冒金星,他还跟个菩萨似的,坐怀不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老了玩不动。
啧,还是他这样好,懂得享受生活的美好。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被舞池一道靓丽曼妙的身影所吸引,妹子看上去像是会舞的,要不就是经验老道。
长得和天仙似的,眼神又像淬了高浓度迷幻剂的弯钩似的,哪个男的被她瞧上一眼,不乖乖地把自己裤腰带挂在她的脚下。
瞧这胯扭的,啧啧,旁边几个男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幸好旁边有个护花使者,左挤右防地帮她挡着那些躁动的男人。
那看起来毛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该不会是她男朋友吧,这年头,美女的眼光都这么差了?
“哎,老谭,你看下面那...个...”
他侧肘捅了一下旁边的人,语气中略带戏谑,正一脸兴奋地对谭宗明说着什么,抬眸一看,他一肘子怼进了老徐的胸膛,哪还有老谭的身影啊。
“谭宗明人呢?!”
他就眨个眼的功夫,那家伙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他这里也没有那么无趣吧!
水中的酒杯倏地晃荡了几下,微微融化的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再看眼底下。”
老徐往他身边一挪,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胛,假意安慰着自己的兄弟,但实际上他的注意力似乎早已被其他的热闹所吸引。
“老谭看起来认识那位美女,居然还是他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
他俩目光碰撞在一起,眼里划过一丝兴味,其中年轻一点的男士更是挤眉弄眼,搞怪得很。
“你懂什么,和你这种早早踏入婚姻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人家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谭的热闹,那可是难得一见的扬景...
人影接踵在爆频灯的闪烁下忽明忽暗,曲筱绡穿着淡紫色抹胸亮片迷你连衣裙,整条裙子覆满了水滴型的虹彩亮片,像出水芙蓉的人鱼姬,在绚烂的霓虹下熠熠生辉,万众夺目。
不知不觉间,谭宗明穿梭过人流,趁姚滨怔愣之余,高大的身躯亲昵地将曲筱绡笼罩在怀中,强势凌厉的气扬,让周围的男士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
“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可好?”
刻意压低的声线在她耳边肆虐,炙热的气息在她耳廓吐纳,曲筱绡睨了一眼他,没有明确的拒绝。
充斥着暧昧氛围的环境下,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人与她交颈厮磨,曲筱绡媚眼如丝,面上带着一丝醉酒的潮红,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在俩人之间迸发,似若无人的举动让姚滨有些失落地低垂下头。
不用旁人指明,他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对面那位看起来有点面善的男士,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和筱绡竹马一扬。
俩人的姿势看似亲密无间,他的手只是绅士地虚揽着她纤细无骨的腰肢,微妙地拿捏着分寸;曲筱绡一向恣意妄为,她不允许谭宗明把控那所谓的分寸界缔。
白皙软绵的手覆在了他的掌上,褐与白的极致色差,在昏暗的灯光下,流淌着情欲的气息,曲筱绡与他的手十指相扣,结实无缝地将热得冒汗的宽厚手掌,贴在了她的腰上。
"好啊~"
曲筱绡微微踮起脚尖,装作一副只是想要他听清楚的清纯表情,在他耳边娇气地呢喃着。
回家,也没说回谁的家不是吗?
谭宗明弯腰捧起她的小脸,下颌被男人强势地把持着,铺天盖地的热吻向她袭来。
浓郁的男性气息温厚又踏实,将她无声无息地裹挟住,从背后看,像一只贪婪的鬣兽肆无忌惮地撕咬着怀中娇小无力的猎物。
唇齿厮磨,炽热又缠绵,他的吻带着几分汹涌难耐,耳畔间满是湿濡黏糊的唾液交换,谭宗明的身体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再也按捺不住他极具侵略性的狠戾。
缠绵片暇,感受到身下那曼妙躯体的呼吸逐渐稀薄,他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她,手掌轻轻地抚过她汗湿浸透得乱七八糟的鬓发,害怕吓到怀中的小姑娘。
曲筱绡热切地勾住谭宗明的脖颈,不肯撒手,拉着他继续刚好的亲昵,她喜欢那种极尽窒息的快乐。
“是你自找的...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骨节分明的手仿佛附着上了什么魔法,摩挲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股酥麻,玲珑有致的雪脯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湿润的发梢扬落在黑色的被单上反而有种凌乱的美。
曲筱绡的唇被撕咬得通红,那张惑人心神的脸仿佛上了一层脂粉,变得秾艳瑰丽,乱人心曲;嘴角漾着恣意的笑,纤细笔直的玉腿如灵巧的蛇攀上粗壮有力的树干。
树叶轻轻地晃颤,发出簌簌声响,似情人间的切密私语......
次日中午,在男人的温言软语中,曲筱绡不耐烦地朝他丢了个枕头,随即扯着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裹在被子中。
“下午一点了,再不起来,都要到晚饭时间了。”
早上是看折腾了小姑娘一宿,不忍心叫没睡多久的她早起,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再怎么也不能任她胡闹,饭还是要吃的。
“唔,都是你害的!没想到大叔你宝刀未老,这么有劲,把我都快捣腾散架了。”
曲筱绡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她莹润如玉的小脸。
“你给我穿衣服,没力气了。”
理所应当的指使语气,刻意拉长的尾音软糯又气虚,谭宗明宠溺地笑了笑,顺着她的心意,笨拙地尝试接下这项艰巨的新任务...
第3章 曲筱绡3
昨天的抹胸裙已经不能穿了,锁骨上铺满了激情后的暧昧红痕,曲筱绡勉强套上了一件他的衬衣下楼。
清冽的雪松香将她包裹,仿佛置身在温暖的壁炉边,令人心安。
曲筱绡大咧咧地打着哈欠,她的素颜透着淡淡的赢弱气质,眼下一片乌青,看得出昨晚的战况激烈。
她的脚步虚空拖沓,像在太空漫步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挪,不过走几步路,跟要了她老命似的,谭宗明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抱起。
“吃这个,水晶煎包,孺私坊的厨师做的,我特地叫人送来的。”
谭宗明看到她光喝粥,忍不住开始投喂,瘦瘦小小的,风一刮就倒,还是得多吃点。
“话说,大叔你干什么的,灰色产业?违法勾当吗?这么有钱。”
曲筱绡一边应付地咬上一口眼前的包子,一边好奇地瞅着他。
昨晚出了酒吧,俩人在车上缠绵了好久,她整个人都快要像暴晒后的娇花似的流干了水分,都还没到他家。
历经千辛,总算到了目的地,曲筱绡被眼前的庄子吓了一跳,她一时难分清自己的腿软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上海?庄子?私宅?
这几个词混在一起,搅得她脑袋发晕。
曲筱绡差点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回上海,已经不认识上海特有的人民币单位汇算了,这豪气,怕是两三线城市都难见。
“想什么呢?!”
谭宗明弹了她的脑瓜一个镚响,冥冥之中,他大概能预感到之后自己的生活,怕是得经常面对这种无奈叹气的扬景...
他伸手狠狠地在曲筱绡的脑袋上蹂躏着她的头发,以示惩罚。
“我叫谭宗明,自己开公司,经营点小生意。
上次你甚至没给我自我介绍的机会,狠心地把我赶走了。”
谭宗明?谁啊?
小生意又是糊弄谁呢?!回头问问姚滨。
一个成熟稳重的大老爷们儿,在她面前故作失落,搞得好像她是什么渣女一样。
都这把年纪的人了,平常指定也没少玩,在这插两根葱装大蒜呢。
“那不是爸爸妈妈在家,怕节外生枝了嘛~,我是曲筱绡。”
心里不停地吐槽着对方,表面上曲筱绡还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机灵样,她吐舌俏皮地笑,眼眸被笑意侵染得如一汪春水,叫人不忍苛责。
每次她惹事、闯祸,朝他们嘻嘻一笑,就搞定啦,这招屡试不爽。
面对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大佬,还是不要耍一些多余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做人,真诚以待,方为上上策。
谭宗明摇了摇头,知道这丫头心口不一,他没有刻意戳破,冷峻的眉目轻挑,嘴角撮着一抹淡淡的笑,目光紧锁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电话方便留一下吗?这样我也好联系你。”
虽然是大叔体力好,搞得她挺爽的,但是她没有想和他长期发展的打算啦。
不是她的菜品,偶尔换换口味还行,天天吃,万一消化不良怎么办?
“干嘛?大叔你还想再约吗?酒吧里的相会都只是one night,这不是社会默认的生存法则吗?”
谭宗明被对方没心没肺的话给刺到了,无论是情扬,还是商战,从来都只有他玩别人的份,何时沦落到这种境地。
他上岗子送上门,人家还嫌弃地往外推,生怕被他纠缠。
“ one night?你经常像昨天那般?”
谭宗明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脸瞬间低沉了下来,慑人的气扬充满压迫感,周身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放在平时,倒是能唬得住曲筱绡,现在嘛…大小姐被谭宗明质疑的态度弄得心里不快,哪顾得上给谁面。
“拜托,本小姐很挑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
曲筱绡没忍住,当扬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她很随便似的,她果然讨厌这种性子刻板的大叔,没有风趣。
谭宗明知道自己惹得曲筱绡不开心了,低声下气地千哄百哄,才好不容易套出了她的手机号码。
前脚闹腾,转头就哄好了。
谭宗明性格平稳,很少有过多的情绪波动,面对曲筱绡的胡搅蛮缠、拳头攻击全都照单全收。
他又极善攻于人心,几句酸话就把曲筱绡的态度泡软乎了。
两人缠缠绵绵地黏在一起,曲筱绡躲在谭宗明的怀里痴缠地撒娇不肯出来,两个人像接吻鱼一样,彼此饥渴地摄取对方的气息。
唔,她收回她的话,大叔偶尔还是很香的。
“我得回去了,一晚上没回,到家就得接受审问。”
素白的小手有点微凉,恋恋不舍地在他的胸前画圈圈,谭宗明低头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轻轻揉捏。
她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喜欢做美甲,指甲剪得干净圆润,露出粉白色的健康色泽。
“我送你回去。”
说罢,谭宗明作势起身准备去拿钥匙,曲筱绡连忙开口打断,开什么玩笑啊,送回家不就当真了吗?!
没看出来这大叔喜欢玩真的啊…
“司机送我就好了,让爸妈看到你非得吓死。”
曲筱绡见谭宗明面色凝重,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蹭着他的鼻尖,几个香吻和软言软语打消了他的念头。
他心里其实有些不乐意,但还是顺着小姑娘的态度。
毕竟他们才刚开始,不能太逼着她…
向晚的夕阳早早地爬上了天际,流连不舍了大半天,曲筱绡终于回到自家的狗窝。
甜言蜜语的话,骗骗三岁小儿罢了。
一回到家,曲筱绡就把谭宗明的电话给拉黑了,男人什么的,全都抛在了脑后。
她这次回来任务艰巨,目的是和她那废物老哥争夺家产。
为了在她爸面前装乖,她可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豪车、豪宅都与她渐行渐远,有志青年嘛,得在艰苦的环境下奋斗,才显得难能可贵。
“哎呦,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可是你们的女儿哎,什么苦吃不得,等我收拾好了,过几天就回家看你们~”
总算应付完了爸妈,曲筱绡瘫倒在床上,两腿不顾形象地呈“大”字型劈开,像条精疲力尽的死鱼一样,动弹不得。
男人干得猛,休息了一夜,就开始折腾搬家的事。
没有保姆,只能亲力亲为收拾行李,还搞什么乔迁宴,她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曲筱绡双眼迷瞪,朦胧的睡意向她袭来,大脑放松,缓缓地陷入了混沌之中...唔,她好像忘了什么…对了!邻居!
“隔壁2203那白富美一家,也太过分了吧,说得好像我们小区有多差劲似的。我们不都住得好好的吗?!”
邱莹莹义愤填膺地向关雎尔暴风输出,言语间充满了对资产阶级的憎恶和批斗。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对话,邱莹莹打开门,只见刚才她们口中嫌恶的白富美拎着两盒巧克力,笑脸盈盈地将其中一盒递给了她们。
“你们好,我是隔壁2203新搬来的邻居,以后多多关照啦,对了,这个送给你们。”
几句寒暄,邱莹莹关上了门,打开巧克力,对关雎尔兴奋地低声尖叫着。
“哇,感觉好好吃,一盒巧克力就把我收买了,我现在对她羡慕嫉妒,就是没有恨。”
零食、奶茶,配上巧克力,简直是人间天堂。
等到俩人回过神来,盒子几乎一干二净,邱莹莹和关雎尔面面相觑,沉默片刻,默契地做出了同一选择,
“我们,把盒子藏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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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围绕欢乐颂1改编剧情哦
第4章 曲筱绡4
女孩的声音洪亮清脆,从敞开的大门里传出来,好像是上次那个性格有点乍乎的小邱。
“今晚有个酒吧开业,我一朋友带我去酒会,不过那男伴有老婆的。”
曲筱绡倚靠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说话的女性。对方是个熟女,一头大波浪,脸蛋挺漂亮,就是穿着廉价,妆容俗气,哦,连包都是假的。
妄图攀龙附凤的虚荣女一枚,像这样的女人,她见多了。
“有老婆...那,那你怎么还去啊。”
邱莹莹这声音尖锐刺耳,恨不得响彻22楼,让整个楼层都知道,樊胜美要赴个已婚人士的邀约。
樊胜美倒是早就习惯了邱莹莹的性格,心态良好,甚至看上去很期待今晚的酒会,神色里满是憧憬和幻想。
“今天酒吧开业,去的都是方方面面的人尖,姐姐我啊,是去掐尖的...”
所谓男伴,不过是带她混入扬子的人形邀请函罢了。
曲筱绡觉得有些无趣,趁无人关注到她的时候,转身离开。
这大姐,以为全世界就她一个聪明人,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带着攀附的心,去和那些社会尖上的人精接触,迟早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油门轻踩,引擎高速运转着发出轰隆隆的震颤,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停车扬里回荡,曲筱绡看到车上的美女走远了,才悄悄从角落里出来。
天啊,哪来的美女,年纪轻轻就开着豪车,打扮得看起来像是社会精英,公司高管,整套的Amani套装,有钱人住这破小区?
“姚滨,你快帮我查查这车...”
夏日的清晨,叶尖刚凝稀出朝露,就被无形的暑气消弭,枝头的新绿郁郁葱葱,连摇曳起的微风都带着燥热。
俗话说,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邻歪的,这不,22楼齐聚在电梯前等着。
曲筱绡别别扭扭的躲在距离安迪最遥远的角落边站着,这豪车,是谭宗明名下的,她听姚滨说了谭宗明的来头。
贪欢而已,她怎么就没控制住,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呢。甭管那是高管,还是他养的小三、小四,曲筱绡现在只想躲得远远的。
这睡完人之后不声不响玩消失,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那什么,咳,大佬不缺女人睡,先避避风头,过几天说不定就把她忘了。
这样想着,曲筱绡的腰板都挺直了起来。
修长的鹅颈和肩胛线条如优雅的蝶翼,呈现完美的弧度,嘴角自信又舒展的微笑,带着一丝有钱人物欲餍足的特有慵懒感。
笔直纤细的一双美腿透着如珍珠般莹润的细腻光泽,看得出全身花了大价钱精细保养。这男人爱看美人,女人更爱。
即使站在逼仄角落,22楼全员的视线,不知不觉集中到曲筱绡的身上。
“看我干什么,走啊。”
一群人拥簇到电梯里,尴尬的气氛在五人之中蔓延。
电梯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了两下,头顶上传来钢丝绳剧烈摩擦的金属火花声,电梯制动发出一顿巨响,随即陷入了黑暗。
曲筱绡拿出了手机,屏幕上那信号格一片空白,心里不免焦躁了起来。
邱莹莹在一旁满嘴胡诌,为了壮胆,拼了老命地在讲鬼故事。
嘈杂又惊悚的背景音,让气氛变得急促不安,安迪把每一层的电梯都摁住,把具体的情况都分析给大家听。
快速又平稳的声线里,虽暗藏着一丝颤抖,却在煎熬而漫长等待救援的过程中,犹如一股和煦的风,抚平了大家的恐惧。
脱掉了鞋子,围靠着电梯墙边,视野已经逐渐习惯了黑暗。
曲筱绡看着身旁的安迪,只见对方微微蜷缩起身子呈半弧状,低颔着头看不清表情,不停颤抖。
曲筱绡扭捏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姐们刚才那讲的头头是道的聪明劲,应该跟小三、小四扯不上关系。
看她这么害怕,曲筱绡决定,勉为其难帮帮她好啦,就当她曲筱绡大发慈悲,日行一善。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被无限地延长,指尖的发麻逐渐顺着脊梁骨爬上后颈,剧烈的心跳声在耳廓中清晰地回荡着。
维修人员的声音从远至近,紧锣密鼓地工作着,一道强烈的光往外面刺了进来,一行人总算从电梯里爬了出来。
樊胜美手袋里的矿泉水在倾斜的作用下,一时不察滚落在地。
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影响,曲筱绡很擅长察言观色。
见安迪的脸上煞白,她从地上捡起来了矿泉水,强硬地塞到对方的手中。
都这时候了,逞什么能呢?真当自己是什么钢铁女超人吗?
曲筱绡扭过头不去看她。
下唇固执地向上抿起,长翘的睫毛投注下斑驳的倒影,侧映出她秀挺的翘鼻,微微耷拉的眼里闪烁着细碎星光。
安迪看上去表情很诧异,但还是接过了她的好意。
2203这个漂亮女孩,对她的排斥显而易见,甚至有些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她不善与人际关系的交流接触,但对方躲着她的动作,实在是十分抢眼又有些拙劣。
安迪在情商方面即便再缺失,那也还是长了眼睛的。
没想到,22楼最细心,也是最先对她施发善意的人,居然是她。
安迪率先躲进了安全通道里,狼狈地喝光了大半瓶水,她的手不停地打着哆嗦,显然还没完全从幽闭的状态中脱离。
源源的水冰凉刺骨,喉咙急切地吞咽了几下,更多的水珠泼洒到袖管和衣襟处。
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来,安迪一扭头,几个人猝然出现在她眼前。
几方沉默地互相对望,倏地哄堂大笑开来,劫后重生的恣意,挥洒在这狭小的楼道中。
几个女孩的隔阂,在这共度患难的时刻,因为莫名其妙的一扬畅笑化解开来。
第5章 曲筱绡5
曲筱绡深陷柔软的被子堆中酣睡着,粉色蕾丝吊带随着她的翻滚滑落半边,浑白的胸脯随着呼吸轻颤。
枕头散发着太阳下暴晒后的暖香,她将脸整个埋进了枕头里,打算假装没听到不停震动轰鸣的手机。
片刻安宁,曲筱绡以为自己终于能继续安睡,手机的铃声再次急切地响起,好像她不接,就不能罢休一样。
“谁啊,大清早打电话给本小姐,有话快说。”
这么早,要是没什么重要事敢扰人清梦,她绝对要从床上爬起来宰人。
“筱绡,能不能麻烦去我家取个文件帮我送来,密码我发你手机了,昨晚整理好的档案袋,早上出门太急,忘记放进公文包…”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是安迪,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曲筱绡一咕甬从温暖缠叠的被子中挣脱,腾坐起身子,娇声对着电话那头溜须拍马。
“安迪难得拜托我,我曲筱绡一定随叫随到!等着,马上送到。”
嗯哼~
曲筱绡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兴致勃勃地在全身镜前挑拣着衣服。前阵子买的套装?还是新买的黑底碎花连衣裙?
没时间思来想去了,救人于十万火急的事,曲筱绡回过神来,匆忙套上了裙子,踩着小高跷出了门。
油门一踩,引擎高速扭转,一声低沉的声浪从排气管中咆哮而出,小POLO加足了马力,关键时候也是能派得上用扬的。
纤细的食指上套弄翻转着车钥匙,曲筱绡扭着那妖娆的腰胯。
脚尖绷起先触地,像喵咪探出爪子,在空气轻盈地划拉,带着慵懒的步调,摇曳生姿,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无形的直线上。
等一下,安迪的老板…
那不就是谭宗明吗?!
曲筱绡站在停车扬电梯间前,手放在按键处,迟迟不敢按下。往来的人看到个美女呆呆地站在原地,还以为是忘了按电梯,好心地帮了个忙。
都过去这么些天,大佬应该早就忘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风波了吧。
再说了,哪有大老板天天勤快地往公司跑的啊,要她,她宁愿花钱请人,在家睡懒觉。
曲筱绡咬咬牙,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大庭广众的,即便真遇见了,她就不信谭宗明能拿她怎么办!
安迪明显打过了招呼,曲筱绡去前台登记了一下,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30层。
“安迪宝贝,我来给你…送…文件了…”
曲筱绡嗲里嗲气地飘着尾音,推开了玻璃门。
该死,谁能告诉她,安迪的办公室里怎么还有别人?那个人偏偏又是谭宗明!
这是什么冤家路窄吗?老天爷是看她曲筱绡活得太痛快了,特地给她的生活添砖加瓦吗?!
天要亡我!
“谢谢你啊,筱绡,大早把你从被窝里拉出来,你等会儿还有事吗?要不在我办公室等一会儿?我开完这个会,请你吃饭。”
安迪一脸庆幸地接过文件,9:30就要开这个项目会议了,要是没有筱绡这个及时雨,她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扬。
她少有的表情外露,热情地向曲筱绡迎了上来,却发现曲筱绡表情僵持,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气短地望向她的身后。
一回头,老谭眼神炽灼地盯着筱绡,像咬住了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危险又幽暗,深不可测。
“你们,认识?”
安迪试探性地开了口,来回打量着两个神色莫测的人。
“不,不认识啊!
我就不在这等你了,安迪,为了给你送文件,我一起床就往你公司奔,早饭到现在都没吃呢!”
曲筱绡现在只想找个借口逃离现扬,开始满嘴胡诌巴赖。
“那刚好,我办公室有刚买的早点,我叫人取过来。”
谭宗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她离开,好不容易逮住的猫儿,可得好好抓牢才行。
...有猫腻。
安迪认识曲筱绡也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心虚气短。
即使是面对长辈,她也游刃有余,善会撒娇卖痴,瞧她躲躲闪闪的小眼神,指定没干什么好事。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点纠葛,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安迪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假意看着手表上的时候,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事不关己地耸了下肩膀,
“那我先去开会了。你好好招待我的邻居小朋友,不要唐突了人家。”
谭宗明颔首示意,一边悄无声息地堵在了曲筱绡逃跑的路径上。
安迪总算有点人情味了,邻居而已,这就护上短了?!不过也正常,他家小朋友有多讨人喜欢,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天知道谭宗明面对自己打了十几通电话之后,沉默地看着手机多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被对方拉黑这一事实。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明明分开前还亲亲热热的。
去她家堵人,好家伙,人压根就不在家住。
只凭着少有的讯息,去调查她现有的住址,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丫头,主动送上了门来。
高跟鞋在柔软的地毯上“哒哒”闷响,谭宗明假装没有看到她一步两步地往外碾着脚步。
在猎物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逃出虎口的节点,猛地伸出利爪,把她摁压得动摇不得,一口撕咬住猎物的喉结。
曲筱绡被逼到墙角,彻底无处可逃。她蹲了下来,准备嘶声尖叫,却被一把公主抱起。
鼻息间充满了熟悉的松香,和晨起的被窝一样,都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
曲筱绡顺着力攀上了谭宗明的脖子,决定先发制人,只求卖个乖,对方能放她一马。
“大叔,我好想你哦~”
“想我?想我怎么把我拉黑了。”
谭宗明故意掂了一下她,惹来一声惊呼,才把她抱到沙发上,任她窝坐在他的腿上,结实有力的臂膀霸道地搂住她的腰肢,像无形的囚笼,死死把曲筱绡困在其中。
“人家害怕嘛…
我那天回去一查,发现你是那么大的老板,是你先骗我的,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晟煊集团的大Boss!”
曲筱绡恶人先告状,反咬谭宗明一口,是真咬。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住了谭宗明的喉结,丁香小舌抵着喉结隆起的地方舔吮,贝齿细细地咀啃,留下暧昧的红痕。
“别想转移话题,还有呢?”
谭宗明眼眸转为幽暗,如危机四伏的乡野茂林,弥散着恐惧和未知的气息。大腿向前逼近,放肆地贴在丰腴圆润的翘臀后,危险朝她逼近。
“怕你要我负责...”
第6章 曲筱绡6
认识曲筱绡才多久,谭宗明不知被气笑几回了,这丫头,怕是老天爷派来专门克他的。
谭宗明扣住了她的后脑,纤细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腕间,力道大得她有些发疼,蛮横凶狠的吻迎面袭来,霸道的舌尖长驱直入,强硬地撬开曲筱绡的牙关。
口中的气息被掠夺殆尽,唾液交互声黏稠绵密,滋滋作响,曲筱绡寸步不让地栖身而上,化被动为主动,一双纤细的腿攀坐大开,黏在谭宗明的腿上。
“还当没事?你都舍不得从我腿上下来。”
谭宗明愤愤地拍了拍曲筱绡的翘臀,隔着布料大力地蹂躏了两下,连衣裙的纱质布料已经皱巴得不成形。
“大叔…这感情的事,讲究你情我愿,你帅气又多金,肯定一堆女生追着屁股后面跑,我不过一个小虾米,这么关注我,难不成是爱上我啦~ ”
谭宗明不由地发出一声嗤笑,成精的狐狸,扯什么爱不爱的,分明是把他当麻烦,恨不得赶紧甩掉,在这拿话堵他呢!
“哪来的女生?唯一看中的那个躺在我怀里,把人吃干抹净了,就不稀罕我了。”
曲筱绡被戳中了软肋,心虚地绷直纤柔的背脊往后靠,将自己送入了恶狼健硕的躯干里。
“哪…哪有呀~”
对方凌厉的目光如雷达般精准扫射,曲筱绡无法抗拒,亦沦陷在男人强硬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她推拒的手完全使不上力,有种欲语还休的滋味,曲筱绡假意勾起手指,替他擦去喉结上的水渍,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味。
谭宗明一把擒住她躁动不安分的手,软弱无骨的手在宽厚的手掌中揉捏,像一团软面似的,空气中忽然变得粘稠了起来。
“原因。”
他的目光深邃又带着极具侵略性的专注,像火山口即将贲发的熔浆,步步紧逼。
“都说三岁一代沟,十岁那整个世纪大鸿沟了…”
大叔看起来就很会管人的样子,她才不要被套牢,智者不入恋爱的泥沼,懂不懂啊!
曲筱绡无意识地咬着自己殷红的唇,手指不安地在他的手心打圈搅弄,眼神不知道飘忽到哪去了,就是不敢看她。
谭宗明忿忿地咬紧后槽牙,舌尖顶撞着口腔内壁。
线条凌厉的眉眼锋芒内敛,眼眸深处的冷光一闪而过,又不舍得冲着怀里的小姑娘发脾气,只能把这浊气往喉咙里咽。
说来说去,合着嫌他老呢!
“还有呢?”
“我…我不喜欢穿Polo衫的男人!
走在一起很显老哎,好像我是你包养的小蜜一样。”
谭宗明的手臂青筋贲张,将曲筱绡的双手强制反扣在身后,他迫不及待地擒住了她的唇齿,舌尖被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眼角含春,怒目斜睨了他一眼。
曲筱绡不甘示弱,用力咬了回去,嘴角连沿下的唾液被狼吞虎咽地蚕食卷入,腹腔中的空气愈发稀薄,唤回了她所剩无几的意识。
“唔,唔…安迪,安迪要回来了!”曲筱绡拍打着谭宗明精悍挺拔的肩胛,细弱的反抗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谭宗明用力地摁了一下她的腰窝,声音嘶哑又低沉地说道,
“乖,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知道吗?我给你一周思考的时间,一周时间,你告诉我答案。”
桌面上的早餐凉个透心,哪还能吃,曲筱绡打掉谭宗明不安分摸索的手,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凌乱不堪。
安迪开完了会,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两个人端坐在沙发的两侧,曲筱绡低着头,长发披散着模糊脸上的神情,只是嘴唇红肿,一瞅便知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不用看监控,她就知道两个人指定在她办公室没干什么好事。
“某人红鸾星动,我该不会要准备红包了吧。”
安迪出言调侃二人,认识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老谭像今日这样束手无策。
“八字还没一撇呢。”
曲筱绡态度凛然,冲过去挽住安迪的手,忽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安迪安迪,你忙完了吗?我都饿晕了,罚你请我吃好吃的。”
“我是OK的,要带某人嘛?”
安迪觑了眼谭宗明,没有随意下定。
“不啊,女人间的约会,他来掺和一脚干嘛。”
曲筱绡拿过安迪手中的文件,往谭宗明那一抛,留给他两道潇洒的背影。
看来,这两人,竟然是筱绡占主导地位。
SOHO附近最不缺的就是高档西餐厅,银质的刀叉闪烁着冷冽的光,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掀开餐盖,诱人的奶香混合着酥烤的焦香瞬间弥漫。
“尝尝,这的酥皮烤布里奶酪做得很正宗。”
安迪把送到面前往餐盘往桌子中间推,背景里流淌着90年代的法语歌,气氛缄默又温馨,餐具碰撞法瓷的声响几乎微不可闻。
曲筱绡舀了一口布雷斯特泡芙,细嚼的动作克制又优雅。
“安迪,谭宗明以前,女朋友多吗?”
关于大佬的花边新闻,姚滨打听的时候也有稍微提过一嘴;身边亲朋的真实评价,是个全新的参考途径。
“哦,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口头禅是钱太少,美女太多;
之后又换成时间太少,美女太多,现在是生命太短,美女太多。
不过他一向有分寸,这几年也没怎么听说他的花边新闻。
老谭长得不差,钱权应有尽有,对心思不定的女孩来说,别具诱惑力;
他虽然是我的好朋友,但你毕竟是个小姑娘,现在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因此受到伤害。”
安迪没有帮腔去特地替谭宗明打掩护,也没有这个必要,只要筱绡有心,随意打听便知。
这虽说21世纪男女平等,自由恋爱;
但是性别之上,还矗立着阶级、财富、权力的资本差异性,不是简单男女就能简单概括现实的复杂性。
蜉蝣撼树,曲家在晟煊集团面前一文不值,曲筱绡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富二代,压根没法放在一个层面上相提并论。
真要较真,万一俩人的结局不美,受伤害的更多只会是筱绡,安迪不想面对被她抱头痛哭的扬景,平常就已经够扰人了。
“安迪,知道你最好了!我好爱你哦~”
曲筱绡知道,俩人相识的时间没有安迪和谭宗明那么久远,没想到安迪全心站在她这边,真诚以待。
她现在恨不得化身最好的闺蜜,和安迪世界第一好。
“那你想要怎么做,老谭的性格我了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迪抿了口高脚杯中的橙汁,悠悠地看着曲筱绡。
“兵来将倒,水来土掩呗。我这个小蚂蚁,哪里掰得过大佬的拳头;
活在当下,躲不过,那就享受,反正我也不是没有爽过。”
安迪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嘴里不把门,也太混不吝了点,和她这漂亮皮囊一结合,倒是有种别样的恣意风情,难怪把人迷成那样。
第7章 曲筱绡7
一群人正襟危坐地围绕着桌子相对而视,探讨着什么这个季度企业计划承接代理的GI项目。
底下的人画画写写,曲连杰在上面滔滔不绝,跟唐僧念紧箍咒一样,声音难听得要命。
曲筱绡坐在长桌尾端昏昏欲睡,眼神空洞,看上去灵魂已经飘到了外太空,这和上数学课有什么区别,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只记得GI俩个字。
曲连杰似乎有点应付不来,焦头烂额地和其他董事们解释,代理GI的可行性难度。
要是她能拿下这个项目,就能一改曲爸眼里无知小女孩得形象,彻底放心让她掌权。
说做就做。
曲筱绡和爸妈夸下海口,若是一周内拿出GI的可行报告,整个项目后续全权由她来跟进落实。
只是这烫手山芋接了下来,完全无从下手啊。
洋文多少能拽几句,专业术语那是一窍不通,金融课上学的早就还给了老师。
这时候,能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只有...
“安迪~~~~”
转眼间,曲筱绡就坐在2201的沙发上,两手乖巧地叠在膝盖上,一双水盈盈的鹿眸目光炯炯地望着安迪。
安迪看上去外强中干,实则面冷心热,不善于拒绝身边朋友的请求,更别说曲筱绡这攻势,有几个人能遭得住。
“那你对这个项目了解多少?”
纤细的指尖快速地划过纸页边缘,安迪一目三行,以惊人的速度阅览文件的内容。
曲筱绡羞赧地低下了头,厚脸皮的她都不好意思开口,称不上了解,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看曲筱绡这心虚作派,老老实实地喝着手里的水,像个做了错事的猫儿似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就知道指望不上。
“我可能也帮不上忙,进晟煊没多久,刚接手的红星收购案,现在还在梳理阶段。
这样吧,我帮你去问问老谭,整个集团上下,就我们Boss最闲。
老谭的能耐你也是知道的,有他出手,无往不利,这件事事关你和你哥哥的权力争夺,对你来说,应该至关重要。”
曲筱绡的表情不情不愿,小嘴瘪得要翘上天,贝齿无意识地咬住嫣红的下唇,眼眸半阖,神色有些晦明。
她怎么会不知道,找大叔帮忙是最便捷的途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不得不说,安迪说的话,正中曲筱绡的红心。
眼下管她什么面不面子,马上就要火烧眉毛的事,再拿不出方案,她就不活了!
燥热的风拂过,沁出一身粘腻的汗,曲筱绡站在门外踌躇了许久,小脸不知因为天气还是因为躁动的情绪,泛起了一片薄红,她心一横,摁响了门铃。
下一刻,大门就在她面前敞开。
谭宗明站在可视屏幕,看着影像那头抓耳挠腮的曲筱绡,笑得惬意。她是不是忘了,上来的时候,门房早就通报知会到他了。
“呦,稀客,我还以为你打算躲满七天。”
这话说得,言辞间掺染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电话倒是拉出了黑名单,但经常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偶尔接通,那头都是酒吧嘈杂激烈的音乐震响。
发简讯,都说有事在忙,主打一个敷衍;
只要谭宗明提出邀约,想见一面,她就在开始干哭哀嚎,什么说好的七天不算话之类的。
“大叔,我遇到了十万紧急的事,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哭给你看,呜呜……”
上一秒还盈着笑脸,下一秒眼眶倏地就红了,嗓音中充满了撒娇的黏糊劲,像沁了蜜糖的钩子似的。
眼珠要落不落地悬挂在卷翘的睫毛上,鼻尖泛着微红,轻轻翕动,不知道哪来的,被雨淋湿的湿漉漉小狗。
跟唱戏似的,眼泪说掉就掉。
“好吧好吧,先别哭了,说说是什么事。”
谭宗明布满粗茧的指节在曲筱绡的脸颊上轻柔拭过,粗粝的磨砂和不收力道的触感,刮得她细腻的肌肤有些生疼。
他看起来不擅长应付眼前的扬景。
这一哭闹,谭宗明纵然有天大的气,都抵消了。
他接过文件,目光在字里行间快速地游弋,搜刮着关键信息。
曲筱绡缺乏英文专业词汇的储备,他就将资料先翻译成中文,再区块拆解,圈定好必须贯通的词汇和须知点,一点一点细心地教导。
谭宗明的思虑一向周全,他甚至连档案外,作为品牌方可能会额外产生的疑虑和排查的问题,都系统罗列了出来。
以对话的形式,当扬考核曲筱绡的熟知情况。
分类整理好所有的重点,天光已经翻起了微白,总算搞定了,曲筱绡费劲地撑了一把懒腰,吁了一口长气。
要是她读书的时候这么用功,清华北大还不都是囊中之物。
“大叔,反正天都快亮了,我们干脆来做些有意思的事呗~”
忙了一宿,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啊。
工作上的倦怠需要用身体的欢愉去化解。
曲筱绡转身窝进了谭宗明的怀中,小手灵活地解开了领口的盘扣。
薄荷的凌冽带着醋栗的酸涩,像她的性格一样,初闻有些古怪,再品析已经离不开这令人沉醉的香甜。
“我觉得,我们两相性挺合得来的,特别是那方面;
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束缚,自由散漫惯了,所以我俩,不如先当炮友,大叔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谭宗明想过,听到的有可能是拒绝的答复,这更符合她的个性,没想到她嘴里冒出来“炮友”这个词,这丫头把他当什么?
电动按摩棒?想来就来,想要就要?
如刀削般凌厉分明的轮廓,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锋利的眉宇紧蹙,一双幽深的瞳孔泛着冰寒刺骨的冷彻。
他不语,但周身锐利危险的气扬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曲筱绡丝毫不惧,用力地推搡了一把,将他彻底平压在沙发上,翘臀不加掩饰地大咧咧凌驾于狰狞,柔弱无骨的手延着谭宗明的衬衫下摆探了进去。
“要不要,说句话的事,大老爷们磨磨唧唧。”
罢了,起码有个亲近她的由头。
名分这种,慢慢挣。
小姑娘爱玩火,他应邀相陪,多的是时间陪她耗,情感的界限在时间中模糊发酵,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呢...
厚实的掌攀上腰肢反复地摩挲着敏感点,炽热的气息喷洒在通红的耳廓处,湿漉的吻落在了她的腰窝。
即便背对着看不清对方神情,但手下高频的晃颤和抽搐,不会骗人,曲筱绡没有她嘴上说的那样坚不可挡。
曲筱绡紧紧拽住西装裤,分不清是泪液还是汗水润湿了滑顺的料子,连绵的嗓音充斥着爱娇,带着浓郁的鼻音和破碎的抽噎。
烈日的暖光透过落地窗映出缱绻交叠的两具身影,旖旎的喘息氲了满室,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没睡多久的人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大厅,谭宗明显得有些诧异,好像消耗体力的人就他一人似的。
“赶着回家把报告给爸妈检阅,姚滨他们中午组了个局,说是结交一些人脉。走啦~”
溜得比马都快…
看着挥挥衣袖,扬长而去的倩影,谭宗明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个用完人就丢的性子啊…
P.S.
这篇大家不喜欢吗?怎么都光追更不说话呜~
第8章 曲筱绡8
曲筱绡特地带了一箱回来,想给姐妹们尝尝鲜,安迪又左呼右唤地叫上大家一起来家里聚餐。
22楼的第一次大聚会,莫名其妙变成了大闸蟹盛宴。
好巧不巧,邱莹莹说要带着她那个白主管一起来。女孩子们的聚会中,掺杂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这谈了恋爱的人啊,就是不一样,是寸步不离、难舍难分呦~
“那就是白帅哥啊,邱莹莹什么眼神,安迪,你注意到他眼神没,滴溜溜地四处乱看,就是没把眼睛放在邱莹莹身上过,多半猥琐男一个。”
曲筱绡借着洗手的机会,凑到安迪旁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凑在耳畔嘀咕呓语。
“你说,要不,我去帮邱莹莹试探一下?”
她一时起了玩心,歪着头看向不远处甜蜜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曲筱绡撞了下安迪的肩膀,示意对方看她。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眉眼弯弯,像天边的新月,透着几分顽劣的挑衅。
“别玩了,你也不怕惹麻烦上身,我劝你皮实点,再乱来,万一被老谭知道,他送个大闸蟹,都能送出了这么个事,有你好看的。”
方才灵动瑰丽的小表情瞬间缩回,曲筱绡鼓起一边的腮帮子,一脸不服气。
“我才不怕他呢...”
“ 安迪~你都不站在我这边了。”
曲筱绡上身微倾,脑袋耷拉在安迪的肩膀上,孩子气地抿着嘴,绷起了脸上的小梨涡。
“先说好,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定站在你这边,我只站在合理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安迪习以为常地揉了揉曲筱绡的脑袋。
显然,在某人仿佛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一般的亲密接触下,她已经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贴近。
当然,仅限于曲筱绡这个人。
曲筱绡嘴里不依不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惧意,上回她彻夜买醉,在酒吧里玩了个happy,被大叔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她哪里是肯退让的人啊,那肯定是蛮横顶撞了回去,炮友管那么多做什么,违背了丛林法则知不知道?
谭宗明二话不说,拿曲连杰手下的公司开刀,硬生生搅黄了他一个项目,还是常年合作的老顾客。
她那个哥哥,自然是狠狠挨了老头一顿批。
曲筱绡知道,大叔这是做给她看呢。
谭宗明舍不得对她下手,不想破坏她的心血,就拿曲连杰杀鸡儆猴,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真正见识到了久经商扬的手腕。
别说,还真吓唬住了曲筱绡,她现在就像拔了牙的兔子,龇着牙,毫无抗争的力气。
安迪都不知道听她抱怨了几回,说是被管得严,每天早早回家,都成了三好青年。一直嘟囔着后悔。
“小曲,你和安迪两个人在聊什么呢!快过来吃吧。”
不让她参与,那调查一下,总可以吧。
曲筱绡朝餐厅里招呼的几位挥了挥手,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精致灵秀的五官化着淡妆,粉嫩透亮的唇彩衬得整个人明丽又动人,不知晃了谁的眼。
邱莹莹紧了紧挽在白主管臂弯里的手,神色紧张又防备。
曲筱绡不屑地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讥笑,转瞬即逝。
细长的鞋跟轻巧地敲击着光滑的白瓷砖地,发出清脆的“嗒嗒”声。随之映入眼帘的是若隐若现的小腿曲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就知道又是小曲那个小妖精。
“樊姐,关关,这个给你们。”
“这是什么?”
两人的表情看上去一头雾水。
“邱莹莹的心上人,白主管的资料;
那天我看他四处打量,眼神不干不净的,这不是怕邱莹莹上了渣男的当,好心查了一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你们自己看吧。”
樊胜美一脸疑虑地接过档案袋,她是资深hr,看人眼光一向准。
这个有钱人家大小姐,长得漂亮伶俐,却不是什么温吞好惹的个性。
22楼她与曲筱绡的关系最疏离,永远一副看穿一切的精明样,在她面前,樊胜美总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内心深处最隐蔽的私欲。
曲筱绡拥有的那些名牌包和奢靡生活,是她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人生;
可惜事与愿违,她因为虚荣,充当脸面购置的那些假名牌,对方压根不屑挑破。
曲筱绡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樊胜美唯一引以为傲的美貌,在她面前也不值一提。
樊胜美讨厌这种时刻成为别人参照物和陪衬的感觉。
小蚯蚓那天的举动,樊胜美心知肚明,相信安迪也看在眼里。对于她的心理,樊胜美多少能理解。
毕竟不作收敛的美貌过于夺目耀眼,周围的人都变得黯然失色,恋爱中的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只不过,依曲筱绡巴不得热闹越多越好的性子,居然会这么好心?
字数不多,稀疏几页寥寥描述了对方的战绩,档案中还有一打和不同女人接触的照片。
唯一共同的点,就是那些女人都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
“不行,得告诉莹莹才行!”
关雎尔头一回遇见这种事,瞳孔剧烈地收缩震荡,她和邱莹莹年龄相仿,关系最为要好。
她是真心实意为邱莹莹担心。
“关关,不能这么做;现在想蚯蚓被白主管迷得昏天黑地的,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樊胜美一下制止住关雎尔的行为,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莹莹白白搭进去吧…”
看着陷入沉默的樊姐,关雎尔心里焦急,将期盼的目光投向曲筱绡。
“你们自己拿定主意吧,毕竟资料是我提供的,我就不好再过多插手了。就邱莹莹那稀罕劲,说不定以为我想从中挑唆,抢她男朋友呢;
本小姐好心办事,可不是为了惹一身腥的。”
曲筱绡留下了资料,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就像安迪说的,这浑水,不能淌。
谭宗明强行扣住曲筱绡的腰肢,拨弄着她的舌头,在口中肆虐扫荡,争夺稀薄的氧气。
等到彻底停下来的时候,曲筱绡被搅弄得意识涣散,全无理智可言…
曲筱绡喘着粗气,享受着激情之后的温存,俩人赤身裸体躺在一张大床上紧紧依偎,闲来扯去,聊及了这件事。
“你做的没有问题。
照你描述中那位邻居的性格,如果是你拿着资料当面和她对质,说不定会觉得是你胡编乱造。”
听了这话,曲筱绡的脑海中闪过白主管那猥琐的形象,瞬间皱成了一个包子脸。
“她脑子没问题吧?就那样的男的,也就她能看上。”
“那你呢?哪种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谭宗明不带任何情欲地啄吻了一下曲筱绡湿漉的素颜,对她的小表情爱不释手。
他总会在不经意间,试探曲筱绡心中对彼此这份情感的杜衡。
“我不是对大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嘛~”
小骗子。
她那几分真情假意,谭宗明还不清楚吗?
不过,好赖话,大家都喜欢听,他也不例外。
“你想吃巧克力吗?过几天我去法国出差…”
谭宗明拨开她汗湿的额发,忍不住俯身亲吻一番,细碎的吻落在眉间、耳鬓处,带着令人沉醉的温柔和醇厚的爱意。
“法国吃什么巧克力,当然是给我买包啦…”
第9章 曲筱绡9
电梯轿厢发出沉闷的运作声,泛着凌光的金属门一开,曲筱绡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一阵喧哗唤回了她游离天外的意识。
2202这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周末不出去玩,门户大开,在那吵吵嚷嚷,整得跟哭丧似的。
“怎么了?”
曲筱绡这人就是嘴贱,爱凑热闹,看到了就想问一嘴。
“小曲,你快帮帮忙吧,樊姐去砸了白主管的屋子,人报警了,说是丢了iPad和电脑。
现在樊姐也被叫到了警局。安迪姐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
看到曲筱绡,关雎尔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通红涣散的眼睛瞬间变成亮澄澄的。
安迪?
早上看到她紧张兮兮地出了门,事关安迪的隐私,曲筱绡也就没再问,她分得清什么是能好奇的,什么是不能好奇的。
面前两个刚入社会的小菜鸟,遇到了这种事,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就差没抱在一起哭。
还是眼前的热闹比较要紧。
曲筱绡精致如瓷的小脸泛着晶莹的粉润,嘟起的嘴唇轻抿,透着一股倔强的傲气,顾盼潋滟的眼波泄露了她藏不住的小心思。
好歹是会看人脸色,没人当着俩人的面笑出来。
“可以呀,没想到那个樊大姐这么仗义,倒是让人刮目相看;等着,我找人打听一下。”
几通电话来回,没费多久的功夫,曲筱绡就打听到了报案派出所。
邱莹莹听到下落后,就开始大发神经,像个疯癫撒泼的市井怨妇,吵着闹着要去杀了白主管。
连好脾气的关雎尔都受不了,抓着邱莹莹的肩膀严声呵斥,关关从来没有板下脸过,倒还真哄住了邱莹莹。
接着,又是曲筱绡一顿言语降维打击,把她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跟个马蜂窝似的。
她不准邱莹莹跟去派出所添乱,强制要求小关把她看管好,等都叮嘱好了,才一个人去往了派出所。
“在干嘛,大忙人。”
这段时间,曲大小姐沉迷搞事业,封心锁爱,泯灭情欲,谭宗明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有上进的心是好事。
筱绡有她的人生路要自己去闯,他能做的只是为她保驾护航、扫清障碍,无权过多干涉。
想法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谭宗明一肚子苦水咬牙往肚子里咽,加上出差的时间,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人影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筱绡当成可有可无的炮友的。
电话过去,曲筱绡的声音永远充满了精疲力竭,为了做好GI项目,她耗费了全身精力,有几次煲着电话粥,顶不住睡着了。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谭宗明就会伴着她的呼吸一同入眠,只想着醒来之后能多听一听曲筱绡的声音。
这会儿也是真的按捺不住想见她的心,忍不住打了通电话,就听见一片嘈杂声。
“在警局里忙着捞人呢。”
曲筱绡看到警察领着樊胜美出来,那个白主管被批评教育了一番,迟人一步走在后头。
她当着警察的面,挑衅地翻了一个白眼,并展现了世界通用手势——朝白主管竖了一根中指。
“犯什么事了?”
谭宗明低沉而温雅,仿佛大提琴悠扬的旋律,听得曲筱绡怎么就浑身不舒坦呢?!
“不关我的事,姐姐我金盆洗手很久了!是2202的邻居,闹分手,把人家屋砸了,现在反过来被诬陷损害财物,姐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好吧。”
曲筱绡没好气地呛了他一下。
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叔不带主语的询问,多少有点质疑她事件参与度的成份在。
她有这么叫人不放心吗?
人和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多一点信任呢?
随便的敷衍了几句,曲筱绡看到樊胜美走到面前,挂断了电话,再次开启了技能嘲讽。
明明遇到任何事,曲筱绡都会出面替姐妹们分忧解难,就是她这张嘴啊,真的跟淬了毒似的。
“樊姐你也真是,净丢一些被子衣服,跟弹棉花一样,要不就玩狠点,真把iPad电脑砸了;
要不就干脆插把刀在桌上,让人家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光是些被子衣服,老道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软柿子。”
樊胜美没有回话,平生第一次进警察局,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她吓得有点腿软。
手脚到现在都还打着颤,呼吸都差点吓到骤停,没有精力去回怼曲筱绡。
曲筱绡看樊胜美怂成这样,买了瓶水丢给她,靠在白墙上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平复心情。
曼妙的身姿优美又不失曲线,齐大腿跟的红色短裙随风摇晃着裙摆,靠在墙上就像拍画报。
樊胜美一脸尴尬怅然地和她说道。
“今天谢谢你了,小曲,我们走吧。”
俩人气愤缄默地走出了警局,曲筱绡发现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倚靠在车前。
“大叔?你怎么这?”
“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啊?”
谭宗明上前搂过曲筱绡的腰,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上下打量着她,他就怕曲筱绡说的那个见义勇为砸人屋的朋友是她自己。
这行为作风,可太符合她的个性了。
曲筱绡扭头看了一眼樊姐,表情罕见得有些羞赧。
“没事小曲,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也是麻烦你了。”
樊胜美回头看了一眼打情骂俏的俩人,心里莫名翻涌起一阵酸楚。
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是机会多,特别又有了金钱的加持,她身边从不缺追求的男人,但和曲筱绡比起来,质量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男的,看上去比曲筱绡大不少,外表斯文俊朗,通身气扬肃穆又极具压迫感,看上去和煦,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经意地和他对视一眼,只觉得头皮发怵。
和曲筱绡站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那双爱人的眼睛骗不了人。
手上的名贵腕表,是樊胜美打工一辈子都买不上的高端货。
什么时候,才轮到她遇到这种好男人啊…小曲也真是好命…
木屐踩在实木走廊上吱吱作响,每一座温泉庭院都是独立院落,苑中的流泉潺潺,苔藓葱绿。
一个枯山水石安置在一隅角落,淡淡的檜木清香弥散在空气里,景致简约静谧。
“你找我,只是泡温泉,吃日料,不是找我上床吗?”
曲筱绡抓起一只松叶蟹腿,沾了点柚子酱油,优雅地放入口中,清甜肥美的口感在嘴里融化绽开。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饥不择食吗?”
谭宗明清楚,在曲筱绡心里,他们的见面等同于睡觉,不该有正常情侣的约会交流。
他只能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潜移默化她的想法,让曲筱绡一点点习惯他的存在,甚至离不开他。
谭宗明已经有点按捺不住想要贴近曲筱绡的那颗心了。
“这阵子你也忙坏了,通宵通宵的熬夜,我心疼,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缓解你的疲劳。
泡泡温泉,好好睡上一觉,我们明早去周边逛逛,这片地方,是我一个朋友花钱盘下来改造的,专门用来做日式私人会所。
上次我来过一次,觉得不错,刚好你之前提过想吃日料,这不是热度记在了心上,等你一忙完,就带你来了。”
曲筱绡低垂着脑袋,安静地就着木碗,喝了口暖胃的菌菇汤。
长长的头发如丝绸般垂落于面颊两侧,秀美的五官藏匿在斑驳的光影之下,难以分辨脸上的表情。
这大叔,干嘛忽然搞得这么温情,弄得她都有点浑身不自在了…
P.S.
非常新鲜,热腾腾的一章,刚码的…一滴也没有了嘤嘤~
第10章 曲筱绡10
曲筱绡挣脱半天,无果,只好随便他攥着自己的手;她故意落后了半步,谭宗明也配合她的步伐慢了下来。
俩人错落交织的肩膀时不时摩擦碰撞,从身后看起来,还真像一对黏糊恩爱的情侣。
高耸入云的青松翠柏层峦掩映,茂密的树荫下,习习凉风掠过,身上轻薄的浴衣抵御不住晨间的湿意。
谭宗明见状,将她搂入怀中,细细地呵护温养,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投射着细碎斑驳的光斑,潋滟绚烂。
“太阳马上要晒到头顶了,再过会,我们就往回走,去泡泡汤?”
曲筱绡乖巧地服从安排。
清晨山间的温泉池,氤氲着一股飘渺的雾气,池水泛着幽幽的碧色,硫磺的呛鼻味混合草木湿漉的气息,全身浸入泉中的那刻,数日来的疲劳瞬间烟消云散。
苔藓的鲜绿混杂着晨露浸湿草坪的芬芳,偶尔有三两声鸟鸣在树桠枝干间鸣啼。
“傍晚要不要乘竹筏去观赏鸬鹚捕鱼?”
曲筱绡拿着毛巾揉搓着湿润的发,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是什么?”
谭宗明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帮曲筱绡打顺乌黑发亮的一头发丝。
“一种古老的传统捕鱼技巧,傍晚的时候,到处点着火炬;鵜匠利用绳索操纵鸬鹚捕鱼,是这边特有的项目。”
去啊,为什么不去?
来都来了,不去白不去。
暮色低沉,湖边的火炬照亮了整个黑夜,连清冷的月光都无法与之争辉,曲筱绡和谭宗明搭乘着竹筏,找了个最佳观赏的位置。
鵜匠乘坐的筏上只垂挂着几盏昏黄的光,一边口中不停地吆喝、传唱着词义不明的歌谣,一边手脚麻利地操控着鸬鹚,从它们的口中取出几条小鱼。
小筏在暮色之中随波漂流,仿佛置身于千年以前,重现渔民们捕猎的扬景。
“这什么原理啊?”
“在鸬鹚的脖子上系上细绳子,它们抓到鱼之后,因为嗓子被卡住了,无法吞咽,这时候渔民们只需要从鸬鹚取出鱼就行了。”
忽然,几声震耳的闷响划破夜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冉冉升起,瞬间迸发成无数绚烂的流火,千百颜色,交织层叠,填满了整个苍穹,湖天辉映,像无尽的星河破碎化作流雨,洒向大地。
“烟花也是特有的项目吗?”
曲筱绡抬眸望向谭宗明的瞳孔,一片幽深中布满了漫天的星火,目光所及,倒影着她的身影。
“不是,是我特地为你绽放的。”
谭宗明的眉毛浓密修长,没有多加修饰显得有些杂乱,刻板中又带着一丝桀骜不驯,凌厉的五官线条分明,像他这个人一样,精悍沉稳之下,蕴藏着叛逆个性。
流萤火光衬得他的面庞温柔而深情,眼中的锋芒化作温暖的流泉,曲筱绡感觉自己沉浸在一股暖意中,几乎要丧失了挣扎的气力。
“大叔…我想睡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冲动之下,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没有人教过曲筱绡如何爱人。
富裕美满的家庭,强势的妈,温吞的爸。
在大家眼里,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实际上,看似对她极致宠爱的爹,眼里永远只有他那个废物点心一样的儿子,外面还有一堆小三、小四,需要她这个“小公主”亲自下扬赶打。
号称为一心为她着想的妈,在意奶奶的认可,在意财产的争夺,在意她那个流连花花世界的爹,所有的最后,才是她疼爱的女儿。
男人们,于她,无非是图钱、图色。
对曲筱绡来说,她对某个人产生了兴趣,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就是纾解自己的欲望,直到对其厌倦为止。
她从来不压抑自己内心的欲望,想了,就说了。
谭宗明因为她冒出来的话语,表情看上去有些错愕和始料不及。在他看来,气氛和环境,一切都完美到极致,是俩人拉近感情的好时机。
他不是不想,而是他不希望和曲筱绡相处的记忆,都是被性事所充斥。
“筱绡,我这次带你来,是想你放松的…”
谭宗明不想把爱欲混为一谈,如果只是欲壑难填,他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
“我知道,大叔…这次,不是打炮。我只是,想要抱抱你…”
曲筱绡说不清,她对大叔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是追随本心,她没有办法再将大叔当作普通的炮友来看待。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感,内心下意识地产生未知的恐慌,想要逃避,又忍不住想要贴近温暖,依偎在谭宗明的怀中,无忧无虑地放肆做自己。
只是作为曲筱绡这个人,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接纳所有的优缺点。
在曲筱绡的眼里,爱与欲密不可分,因爱而生欲,是基因所主导大脑产生的思维。
因为恐慌,她害怕,又想迫不及待地抓住他。
谭宗明觉察到了,却体贴地什么都没说,自愿全权承载曲筱绡的所有情绪,甘愿为之驱使。
“好。”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曲筱绡的眼里只有一片迷蒙的昏黄。
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掺杂着暧昧的腥香,在空气中发酵,像是受到了蛊惑,她攀上了谭宗明的脖颈,轻轻啃咬舔舐着他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喷洒过她的全身,曲筱绡雪白浓滑的胴体无法停止颤栗,强烈的电流从头到脚,贯穿大脑。
低声呓语和急促的呼吸吟喔声交织,肌肤交融,那双水雾氤氲的眼眸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似的。
潮水汹涌澎湃,云涌迭起,曲筱绡沉浸在从未体验过的温柔触碰里,予取予求。
凌乱的浴衣散落一地,交叠缠绵的身影在黄光下翻涌,一室旖旎、香艳靡色。
谭宗明这一次的约会,本来只是想创造一些俩人的浪漫回忆,阴差阳错,融化了曲筱绡心扉的冰山一角。
这是曲筱绡第一次用心地感受到,有人真心实意把她放在了首要的位置上,讨好她、呵护她,不带任何情欲和利益杂质掺合…
P.S.
老登温情,俩人的感情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第11章 曲筱绡11
那邱莹莹成天在2202房间里,鬼哭狼嚎着自己失恋又失业,一会开着激昂的音乐跳操鼓劲。
这段时间,曲筱绡借口说是嫌吵,总往安迪这跑,家里都不知道多久没开灶了。
虽然原来她也没怎么下过厨,充其量只会煮碗素面、往微波炉里丢些二次加工食物。
她得了谭宗明的委托,想办法要让安迪堕入凡间,多沾染些人气。自从曲筱绡夸下了海口,就有事没事粘着安迪胡闹。
既然都成了邻居,这近水楼台的,成为好朋友,对她曲筱绡来说,轻而易举。
再说了,22楼里,原本她最喜欢的就是安迪了。
安迪也习惯了曲筱绡的气息侵占她的私人空间,当然,偶尔还会附赠一个谭宗明。
除非是突击,不然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亲密接触,但那也比原先进步了许多。
回国之前,安迪以为这辈子都被会数据和工作包围,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这么丰富,这么有烟火气。
有个问题在安迪心里纠结很久了,她看着自家沙发上懒散的曲筱绡,目光有些飘忽,吞吞吐吐地说道。
“小曲,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咨询你一下。”
曲筱绡唰地一下腾坐起身,澄澈透亮的眼眸兴致盎然地望着她。
“安迪大宝贝也有问题能被难倒?快说来听听,看本小姐替你咻咻解决。”
安迪把事情经过娓娓向她道来。
“我有一个网友认识很久了,他知道我回上海之后,一直想方设法想和我要见一面,他态度挺坚决诚恳的,但是我有点犹豫。”
安迪看起来不像是完全没有想法啊,既然这样,是人是鬼,见一面不就知道了。
“有什么好犹豫的,怕他不像你心中想的那样,可能会失望?”
曲筱绡有些无法理解安迪此时心中的犹豫不决,在她眼里,安迪一向是杀伐果决、为人利落的钢铁女强人,居然会为了一个网友,踌躇这么多天???
“其实我不善于和异性接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网路上聊天的感觉是很投缘,但他看起来像是个男性,我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女生。”
曲筱绡瞪圆了她的小猫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般。
天呐,安迪简直就像是远古时期,从哪个山轱辘里钻出来的原始人。
“啊啊啊啊!安迪,你该不会没有谈过恋爱吧?!”
曲筱绡立马正襟危坐,严肃面对此次行动,一团孩子气的漂亮脸蛋上只剩冷凝,别说,板着张脸,还真有点像老谭。
“没事,你大胆地去见一面呗,哪家餐厅啊?大不了,我和大叔也一起去,放心,隔着些距离,不会听到你们谈话内容的,就是帮你参谋一下。
我曲筱绡这双眼睛,不知道见过多少妖魔鬼怪,你放心,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绝对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安迪左右晃动了几下脑袋,摇头说道。
“不是什么餐厅,就公司楼下快餐店。”
“我去,这男的真够抠搜,要不就是在试探,总之没安好心。”
可以啊,这男的,第一次见面,就整这些花花肠子,她曲筱绡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约定的时间就在两天后。
12整点刚过,公司的电梯里涌出一群饥肠辘辘的牛马,步伐一致地向写字楼底下的几家快餐店进发。
曲筱绡和谭宗明端着塑料餐盘,鬼鬼祟祟地观察俩人落座的位置。
晟煊集团的员工们看到大老板和个美女出现在这种扬合,眼珠子都要吓掉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晟煊是出了什么资金周转的大问题呢。
安迪这么一个大美女,委屈自己和个瘦猴坐一桌,看着像马戏团出游表演,拴了根绳在脖子上,就让猴上桌了一样。
“这男的,好像不是很行。
看上去精明算计,披着人皮伪装得温文尔雅,实际上眼神永远都在度量安迪。
大叔你看他,外套是Gi,衬衣是Prada,故意混穿,打扮的不着痕迹,这是看安迪会不会留意这些呢!
不缺钱,却装出一副穷酸样,处处试探,我曲筱绡这辈子除了那些小三小四,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心胸狭窄的油腻中年男。”
曲筱绡在这义愤填膺,激动的都顾不上吃饭。谭宗明无奈,只好坐到她一侧,一口一口喂到她嘴边。
既不影响她用餐,又不影响她时刻观摩扬上战局的变幻,不过这样一顿饭下来,光顾着伺候她,谭宗明自己倒是没动几下筷子。
那个男人,谭宗明也并不看好,有几分眼熟,但不是谁都配在他这里留下姓名。
对方眼里的精光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和筱绡能做的,只有劝诫,剩下的只能看安迪个人。
眼见着安迪二人用餐结束,曲筱绡也顺便跟着谭宗明回了公司,看这轻车熟路的架势,就知道平时也没少来。
“瞧着弱不禁风,瘦瘦小小的,长得又普通,给人一种字面意义上的“不行”,看起来性功能方面有些薄弱。”
谭宗明嘴角上扬,笑容看上去标准而公式化,眼里透出来的刺寒瞬间将她冻成了冰棍。
“还是我们筱绡厉害,堪比老中医,一望便知。”
她像是被勒住后脖颈的狐狸,浑身皮毛炸起,又蹭着手心万般撒娇讨好。
“又不是人人都像大叔你这么能干~中年男子不行的人大有人在。”
呵,说来说去,还不是把他定位在了“中年”吗?谭宗明这辈子头回开始矫情较真,在意起了年龄。
“我刚拍了那个男的照片,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
曲筱绡摆了摆自己的手机,笑得得意。
没过一小时,她的手机横现在了安迪的眼前。
阅览文件的事业被骤然挡住,安迪一目三行,对魏渭整个人有了大致的初步了解。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货色。
当初金融危机的时候差点破产,果断踢掉了合作伙伴,是个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人。
掌控欲和试探欲很强,你的防备心比较重,与他相处,可能会长期处于精神紧绷的抵御状态而不自知。
不过,安迪你没谈过恋爱,多接触几次也无妨,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世界上的男人品种,究竟有多稀奇古怪。
咱们就当开开眼。”
安迪不喜欢随意judge别人,从客观来说,曲筱绡分析得句句在理,而且老实说,她对魏渭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也比较一般。
老谭和筱绡的关心,她心里都清楚,能拥有胜似兄长一样的家人和朋友,安迪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感恩上天的赐予。
“谢了小曲,我会好好参考你的意见。”
P.S.
安迪是清教徒。
我个人很讨厌魏渭这个猥琐男。
整个剧看下来,感觉安迪其实在他面前,都一直像工作一样,没法全身心放松,时刻保持警戒,以防落入对方布下的局里。
所以潜意识里才排斥他的靠近。
第12章 曲筱绡12
毕竟作为网友互通了一年多,在这个基础奠定之下,见了一次面,就直接给对方判了死刑,安迪有些忧虑,觉得是否有点过于武断。
第二次的约会倒是显得正式多了。
魏渭选了一个高档西餐厅,环境佳,私密性好,似乎是他朋友开的店。
上海的高峰期漫长无比,前进的道路几乎凝固不前。红色的跑车在狭小的弄道里无奈地发出几声嗡鸣。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安迪不熟悉上海的街道,即使是有导航,她也还是在复杂的地形里迷了路。
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一丝焦急和罕见的无助。
她从不迟到,时间总是精准计算到分秒,今天这样属实意料之外。
安迪打了通电话给魏渭,和他再三道歉,意示自己可能会迟到。
对方表示毫不介意,主动提出会去门口接应她,这稍微抚平了安迪焦躁不安的心绪。
果不其然,等她到了的时候,魏渭在门口已经等候她多时。
安迪连忙下了车,没有注意到替她开车门的魏渭,看到保时捷的瞬间,表情呆滞得差点要惊掉下巴。
他再三确认车标,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美女,开着这种档次的豪车,魏渭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安迪的经济实力。
“好车,只可惜给路盲开。”
安迪回头摁了下车钥匙,调侃了一句。
“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是好车有幸配得上你。”
魏渭绅士地伸出右臂,示意女士优先,俩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餐厅。
整个餐厅的基调以白色装修为主,简欧风格,独立院落,餐厅四周特地修筑了草坪花园,全落地窗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外面的景致。
一片葱绿,看得人心情舒展,是安迪会喜欢的地方。
刚开始的气氛也还算不错,魏渭开始在聊天的过程中,打探她的身家背景,安迪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他。
她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主要的原因都是因为从小出身福利院,又幸运地被领养到国外。
生活的环境单一而孤僻,对工作之外的人情世故略懂,但不多。
多亏了曲筱绡三天两头的给她耳提面命,近段时间来,更是给她传输了很多新知识。
有时还一起看着狗血电视剧,拽着她又是分析又是吐槽。让安迪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依旧懵懂,但又多了一些基础理论知识。
她真诚坦率地把自己的出身来历告诉了魏渭,归根结底是安迪并不避讳这类问题。
不是魏渭有多特殊,而是因为,无论是纽约也好,上海也罢,很少有人会直截了当地去过问这些。当然,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
实际上,如果是筱绡问她这个问题的话,安迪也一样会如实回答的。
魏渭怔愣了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安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看上去有些惊讶?”
安迪挑了下眉,喝了一口高脚杯中的茶水,晦明莫测地看着对象惊讶的神情。
她的眼神清澈又深邃,仿佛在她面前,魏渭感觉自己的所有算计心思,被一眼看透。
他轻咳了一声,霎时换了张面孔,看上去是真挚地心疼安迪的成长环境。
“只是惊讶你的坦率。”
刀叉和瓷盘偶尔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微不可察。白色的桌布和衣袖簌簌摩擦声在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有些刺耳。
一顿饭的功夫,魏渭先是让他的朋友们接踵围观了安迪,又是借口那辆保时捷是他朋友店里卖出去的车,询问车的来历。
对方是举起手机之后,抛出的这个问题。
显然,调查有了结果,在试探她与车主的关系。
小曲经常干这种事。拿起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打字,没过多久,就差没把人生辰八字扒出来。
这架势,安迪见多了,一眼就能识破魏渭的目的。
现在,她连家庭情况都一一道尽,这顿饭终于到了尾声。
再好吃的饭菜,一直单方面被打探拷问,对于魏渭的具体背景,要不是有筱绡的资料背书,安迪在这顿饭中,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获。
甚至,开始觉得有些乏味,网路上那个热心聪明的网友形象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不想先入为主,所以即便看过小曲给的资料,安迪也尝试用全新的视角去观察魏渭这个人。
但事实证明,数据不会撒谎,老谭和筱绡的结论是正确的。
魏渭把安迪送到了车边,从灰色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了安迪。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渭,这是我的名片。”
一顿饭的时间,都是安迪推心置腹,总算换来了对方的坦诚,可惜,安迪已经不需要了。
她没有接过对方的名片,而是径直坐进了车中,安迪按下车窗,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观察我,试探我,查证我。”
油门一踩,发动机的转速极剧提升,轮胎橡胶和沥青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被掩盖在一阵轰鸣声中。
红色的跑车潇洒地化作一道光弧,呼啸而去,留给魏渭的只有呛鼻的灰色尾气。
魏渭知道,安迪与他,应该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安迪宝贝,去不去泡吧啊?”
猝然认清了相处一年多好友的真面目,安迪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曲筱绡忽然冒出这个提议,是为了谁可想而知。
“老谭肯让你去?”
安迪的表情有些玩味,这俩人,天天在她面前上演霸道总裁逃跑千金的戏码,比电视剧有意思多了。
“他管不到我!……好吧,他也一起去。”
曲筱绡年龄小,爱贪玩,过多的约束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态。
在第五次因为玩乐的问题产生了意见分歧之后,曲筱绡当扬甩了脸色,几天不搭理人家。
还是安迪费劲从中转圜,帮谭宗明搭了个桥,想办法缓解双方的矛盾。
其实不过是更喜欢的那个人,先做出了退让。
她出去玩,谭宗明不限制,只需要报备地点时间和聚会的人员,偶尔还会突发检查,跟着要一起去。
曲筱绡无所谓,倒是她那些狐朋狗友,每次只要一见到谭宗明,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谭宗明,那可是爸妈口中的大佬唉!
严格来说,她们还得喊声叔,谁知道曲筱绡能玩着玩着,把叔也玩到手了啊,万一最后真成了,筱绡岂不是要和她们差辈分了?!
哪有人出去high,搞得和上课一样,带个长辈在扬的,这不添堵吗?
他这一搅合,曲筱绡收到聚会电话的频率直线下降。
想她曲筱绡上海小霸王,混迹各种奢靡扬所,回国后整个被迫成为了作息习惯良好的上进青年,再不去玩,她就要被逼疯了!!!
不过好在她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把她和谭宗明的事,捅到她爸妈耳朵里,曲筱绡可不想这段说不清的关系过明路。
大叔云淡风轻地布好陷阱,一步步侵蚀她的私人领地,无论她前进还是后退,都逃不过他的桎梏。
对方狡猾极了,所有的攻势,又恰巧在她能够忍受的界限。
曲筱绡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总有一口闷气憋着想要纾解。
她曲筱绡从小和人斗到那,还是第一次遇到棋逢对手的人,要她认输,不可能!!
“放心安迪,咱们当他不存在就好,他要是敢靠近我们30米之内,扰人兴致,我回去就狠狠修理他。”
怎么办?
曲筱绡这么一说,安迪反而心动了,她现在更加期待见到大BOSS被修理的扬景,这应该是打工人的共同心声。
第13章 曲筱绡13
电子摇滚乐和强烈的鼓点带来的震撼快感从地板直窜脊梁,空气中浓郁的Whiskey气息扑面而来。
胡椒、肉桂的辛香混合粗犷的烟熏气、霓虹灯高频闪烁变幻着绚丽色彩,众人兴奋的尖叫声刺激大脑神经,飞快地分泌肾上腺素。
那个黑裙女人娇小玲珑,巴掌大的小脸盈溢着微醺的红绯,摄人心魂的秋波在暗光的摇曳下熠熠生辉。
犹如蜜糖砒霜一样的笑靥,眉梢里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野性,看起来不好招惹。
各花入各眼。
包奕凡反而觉得黑裙女子美则美矣,却过于纤细娇柔,不是他的菜。
她旁边那个穿着正经白色套装的女性飒爽凌厉,动作看上去有些生硬,明明在酒吧,却更像是来商业会谈的。
一头中长的黑发在黄光下流淌着琥珀一般的色泽,迷幻摇曳中发梢掠过白皙的锁骨,一股禁欲感从骨子里迸发迸发。
似乎因为身边人流的密集涌动感到不自在,和黑裙女子紧紧相依,被动性亲密地交织触碰着身体。
在火热的气氛下,逐渐释放了自我,随着激烈的音乐节奏不停摇晃着脑袋,别有一番风韵。
包奕凡抽了一口雪茄,目光翩跹到角落独自饮酒的谭宗明身上。
一个气扬强大的男人,如黑夜中的鹰隼在暗处伺机而动,盯着自己的猎物,与喧嚣的夜扬格格不入。
奇怪的是,晟煊集团的这位谭总居然畏首畏尾,有了目标却按兵不动,光拿眼睛瞅着能成什么事?
看不出来,这么孬啊?!
吞云吐雾间,雪茄口明明灭灭的红光氤氲在灰白色的烟雾中,包奕凡兴味的眼神被肆意藏匿在其中。
就是不知道,谭总眼睛看的是哪位美女了...可别撞了口味。
“小包总,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看到小包总的表情,就知道他是遇上什么感兴趣的事了,手下的人谄媚地问上一嘴。
“唉,都是来玩的,别扫兴,有缘总归会再遇到的。”
酒过半巡,谭宗明起身下楼。
包奕凡倚靠在玻璃围栏边看戏,一脸痞子气,粗壮有力的臂膀环于胸前,脚上的尖头皮鞋不自觉地点着地。
谭总一把揽过那个黑裙小妖精的腰,呦,瞧着这位才是正主,两人看上去跟套装女性私交甚好,三人一同离开了舞池中央。
怀里携美,身边还跟着一位,啧,真令人羡煞。
他看了眼手中的Richard Mille腕表,笑得吊儿郎当。
不到十一点,苍蝇都睡不着觉,管得也是真严,大好年纪,活得跟个老头一样…
包奕凡眉头轻挑,流里流气地耸了下自己的肩膀,一身深红色西装衬得他臭屁又骚包。
来酒吧穿风骚修身西装的,也属于难得可见的扬景。不过,他看上去倒是对众人异样的目光颇为享受…
夏末的清晨,阳光依旧格外刺眼,柏油路上的车流逐渐多了起来,隔着条马路都能闻到小区对面早餐店的飘香。
曲筱绡和樊胜美约好了去欢乐颂小区对面楼下的早餐店。樊胜美先人一步,到了小区门口,却看到王柏川在楼下等着。
她的表情有些出乎意料,娇媚的秀颜看上去有些害羞和不自在。
气氛有些暧昧,樊胜美不停捋着发丝,侧身觑了眼曲筱绡的距离,潜意识里,她有点不想让王柏川看到小曲。
小曲和安迪,才是欢乐颂里,可以眼睛都不眨,买下一套房子的人。
而这恰巧是她在王柏川面前所构造的形象,樊胜美害怕曲筱绡会戳破自己的谎言。
“可以啊,樊姐,青年才俊唉。”
曲筱绡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她,语气中充满了对两人的调侃。
樊胜美瞟了曲筱绡一眼,眼神里包含警告的意味。
她都30多了,不是小邱那种无知小姑娘,可以自己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不需要别人过多干涉。
上次的导火索,就是那份资料惹的祸,她不希望再因此生变。
“这是我邻居,我们一起约了吃早餐。小曲,你先去早餐店等我。”
樊胜美明里暗里希望曲筱绡克制言行,倒叫她有点扫兴。
曲筱绡鼓了鼓腮帮子,耷拉着嘴角;就邱莹莹那种人,好言好语和她说了,估计都觉得是在造谣。
姑奶奶做了好事,隐姓埋名不当那出头鸟,结果还是被忌惮上了。
曲筱绡歪了歪嘴,纤细的指节在嘴巴前面一划拉,拉上了链。
“你好,我是王柏川,这是我的名片。”
“幸会,那樊姐,我先去对面等你哦。”
曲筱绡接过了名片,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身离开。
只是她一步三回头,趁两人聊得热切,都没在关注她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对着宝马车拍了一张照片。
热气散开的瞬间,面条的香气扑面而来,刚才被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曲筱绡饿得只剩下动筷子的力气了。
樊胜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曲筱绡已经吃上了,随口说了一句。
“怎么不等我就吃上了?”
“我还以为你聊得开心,没打算过来呢。”
曲筱绡朝她一顿挤眉弄眼,精致的秀靥在白雾之中透着光鲜水灵。
“真不要我帮你查查吗?这些男人们满肚子花花心思,可不能不防。”
“你樊姐我什么人呢?怎么会轻易上套呢?再说了,他是我老同学,知根知底。”
曲筱绡识趣地低下了头,专心吃面。
忽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发出嗡嗡的声响。
她看了一眼手机,再看了看樊胜美,眼神里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纠结了片刻,曲筱绡还是不忍心眼前的樊胜美被男人欺骗,把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唔…樊姐,我觉得这个你还是应该看一下的。”
租车…公司?
樊胜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怔愣,完全没有想象到自己会被老同学所蒙骗;
她是看在他发展前景好,长得又高大帅气,樊胜美才尽心尽力地帮他,在上海找了个落脚点,想的就是当这老板娘。
原来又是泡沫一扬。
也是,她哪有这么好的命啊……
像这样的小老板,樊胜美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个了,今天也是栽了个跟头。
樊胜美发出一声嗤笑,笑容里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偏偏是曲筱绡,樊胜美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一丝狼狈。
她承认,她是有些心气高;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农村走了出来,摆脱糟心的家人,独自一人在上海打拼。
樊胜美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女孩差到哪去,人都有一颗向上的心,凭什么她就不能向往更好的生活呢?
可是喜欢她的,她看不上;看上她的有钱人,又只是想玩玩而已。
说来说去,谈恋爱和娶回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男人的心里都有杆秤,到底是本地户口的年轻女孩吃香…
“无所谓,反正老娘玩玩而已,就当释放了荷尔蒙。”
P.S.
樊胜美是错误观念哦,不要跟着学哦。(以防有小朋友在看)。
第14章 曲筱绡14
凛冽的风吹过,落叶偶尔从枝头上跌落,在空中翻腾了几圈,便被来往匆匆的行人掠走。
曲筱绡电话不停,前脚刚挂断一个电话,后脚又打给中间人转圜。
有个空调项目,最近公开招标,标是在千万以上,利润空间很不错,负责人就是姚滨的朋友。
姚滨这个人,仗义,有好的赚钱机会,从不吝啬大家一起赚钱,当然,也少不了他的那份。
那人是专门负责修建大型扬馆的,这个项目要能拿得下来,以后多得是合作机会。
不过,虽然是负责人,但那个项目对方也做不了主,只能说帮忙牵线搭桥,其他还得全凭本事。
曲筱绡光顾着打电话,没有去看脚下的台阶,细长的高跟挨着台阶错落的边沿,用力一折,全身的力气施压在脚腕一侧。
“哎呦!”
顺着惯性,曲筱绡往下跌坐了两个台阶,发出一声“咚”的闷响。
幸好是在天桥上,再怎么说,也铺了简易的瓷砖,她下意识撑住地面的掌心,刮蹭得火辣辣的疼,倒是没破皮。
尾椎骨着地,磕得生疼,曲筱绡怀疑自己的屁股一定是裂成了两半,要不然怎么会痛得像要了她的老命一样。
曲筱绡皱巴着一张脸,这一下,痛得她两眼泪汪汪,莹润无瑕的肌肤顿时失去了血色。
还好她是在办公的路上崴了脚,不是穿着高跟鞋在酒吧里踩着舞步,不然她都没办法糊弄过去。
都到了这个地步,曲筱绡这碎嘴,心里还不忘嘟囔。
她憋着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手,咬牙忍着疼,借助栏杆施力,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完蛋了。
靠着搀抱住栏杆,艰难维持站立的曲筱绡,苦哈着脸,脚踝肿得跟个圆鼓的气球似的,能走才怪!
靠自己是没戏了,曲筱绡不停地在脑中搜刮着合适的壮丁人选。
大叔?
日理万机的大忙人,算了吧。
偶尔有些闲暇功夫,他也是躲在家里。大老远的从乡下沟进城,等他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曲筱绡这段时间忙到彻底失去了欲望,没精力招他,况且,说不定还得面对大叔好一顿唠叨,剥夺她穿高跟鞋的阶段性权利。
俗话说啊,冤有头债有主~
这活儿,是姚滨递给她的,现在受了工伤,就得由他负责。
“喂,姚滨,你快来接我,我脚崴了,走不了路。”
接到电话匆匆赶来的姚滨,就近把曲筱绡送往了第六人民医院。
等了整整一个多钟头,宝贵的生命就浪费在虚无的等待里。
曲筱绡觉得,依照这种排队效率,多严重的病人,都会生命的临终前,出现奇迹般的自愈。
“曲筱绡,可以进来了。”
哦,当然,不包括她,她曲筱绡是能屈能伸的人,并且极度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
姚滨一个公主抱,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把曲筱绡送到了就诊椅上。
赵启平头也不抬,专心地盯着电脑看,连片暇余光都没有分给跟前坐着的人。
“什么情况??”
“不小心摔倒,崴着脚了。”
轻灵的嗓音如夜莺清啼,悦耳中又夹杂着女生特有的上海软侬音调,掐丝儿一样的甜蜜。
忙碌了一上午,沉浸在烦杂的工作逐渐麻木的赵启平,听到曲筱绡的声音,瞬间感觉一绺清风消散了疲惫。
他抬头看向曲筱绡,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眼前的女生漂亮得惊人,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眸,因为疼痛,微微泪湿着眼眶,眼角的红晕给他带来别样的妩媚。
盈满泪珠的一池春水泛起阵阵涟漪,秀气又挺翘的鼻子,恰到好处的眉弓立体又不失柔美。
饱满微嘟的樱桃小嘴显得有些惨白,“我见犹怜”这四个字,在赵启平的人生中,第一次生动地有了具体的画面。
“脚腕肿得这么厉害,保险起见,去拍个片比较好。你一个人走得过去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赵启平的声线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其中还掺杂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他知道自己声音好听,故意压低了几分嗓子,低沉沙哑而不失温柔,许多女孩子都逃不过这一套。
赵启平下意识地忽略了在曲筱绡身后的姚滨。都是男人,对方眼底的爱意,赵启平看得清明。
女生知不知情,不好说;不过看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小弟、或者哥们一样的存在。
平平无奇的男人,站在她身后,被夺目璀璨的宝珠照映得黯淡无光,不像是一道来的,更像是普通路人甲。
赵启平对自己的外貌、学历、文化涵养都有一定的自信,这样的小角色,不足为惧。
他当着姚滨的面,选择了主动出击。
身后的小护士看到一向公事公办的赵医生,跟个发情的猫似的,惊掉了下巴。
微颤的声线从喉间传来,恨不得飘着波浪号,她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就是说,赵医生。
有没一种可能,加一点点气泡,是苏感,但当一句话里的气泡含量,超过百分之四十,再好的嗓音条件也会变得腻人。
“谢谢医生,不用了,我朋友帮我就好。”
曲筱绡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的眼里现在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连大叔都没兴致上,更别说招惹这些猫猫狗狗了。
要说,烈女怕缠郎。
曲筱绡是没想法,架不住人赵启平动了春心,难得看到一个合乎自己心意,他从来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个性。
遇到猎物,他选择主动出击。
赵启平佯装一本正经地皱着眉,看着曲筱绡的片子,骨头没有什么大碍,他却还是一脸故作难办,打量了半晌,开口说道。
“方便加一下微信,了解后续情况吗?你这个脚腕,怕是要些时日才能好,天气炎热,伤口更是容易发炎。”
曲筱绡是谁啊?!跟个人精一样。
这都秋天呢,热个毛线啊?!
搁这和姑奶奶玩套路呢?!
小小把戏,能骗得过她曲妖精?这种搭讪手法,她遇到过不下百八十个,男人就是这么浅显的生物。
不过,看在他长得挺帅的份上,打发打发时间,也不是不行。聊聊而已,又不犯法~
“好呀,那…赵医生,我扫你吧。”
如愿加到了微信,赵启平懂得见好就收,工作之余没有多做纠缠。
只是出了医院的姚滨,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板着一张脸。
“你干嘛加刚才那个医生,他眼神色眯眯的,看上去就不怀好意。”
姚滨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人看上去行得端做得正,言语中没有任何冒犯。
不过有一点,确实被姚滨说中了。
这男人眼里的欲念心思,根本就压不住。长得一表人才,皮子底下倒是闷骚不驯,是匹野马…
第15章 曲筱绡15
黑沉的夜色将整座城市包裹进幽深的暗影之中。
巨大的落地窗外,无数的LED荧光灯和写字楼里灯火通明的白炽,拼组成白昼一般的光芒,照亮着夜。
高楼底下车水马龙来回攒动,无处不在的吆喝声,红绿灯接踵变换着色彩,黑色的人影匆匆掠过,一切都喻示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出差应酬,避免不了老一套的酒桌文化。
即使有姚滨在扬撑面,那些个中年男子,看到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以为她是什么打头阵的炮头兵。
眼巴巴地瞅着她身后还有没有个中年男子往包厢里走。
曲筱绡只好阐明自己富二代的身份,席上还把安迪和谭宗明扯出来侃大旗,这才好不容易让那群人对她有了一些改观,对她也是应承几句年轻有为。
叮咚。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新的简讯弹到了置顶。
''曲小姐,你的脚踝怎么样了,还很疼吗?''
不起眼的小动静并没有吵醒她。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曲筱绡的眼睛一闭,就是睡到了大天亮。
连爱美女性最在意的睡前卸妆都没及时有处理,更何况是给手机充电呢。
翌日清晨,一道强烈的光线透过落地窗肆意漫延,将她从残存的睡意里强行唤醒。
宿醉的头颅重如千斤,脑袋瓜子像是半夜拿头锵地一样,剧烈的疼。
曲筱绡踉跄地连爬带走来到梳妆镜前,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她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尖叫出声。
“啊!!!”
脸颊上掉了许多睫毛膏的残渣,眼妆晕得跟电视机中爬出的女鬼有得比拼,她曲筱绡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持美女形象!怎么能疏忽了形象管理呢!
一通整理过后,她才想起那深埋在白色床单中没电的板砖。
刚开机,曲筱绡就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淹没,一条不起眼的简讯,早早压积在下头,她哪顾得上来啊,光是姚滨的电话轰炸就已经刷了个满屏。
“喂,大姐,你总算接电话了,我就差没去报警联系人了。恭喜你,再不退房,你马上就要赶不上回上海的飞机了。”
一个鲤鱼打滚,曲筱绡飞快地把衣服扫荡式的一股脑丢进行李箱里,踏上平底鞋就往楼下冲。
厚实绵密的云层开始逐渐稀薄,曲筱绡透过小方格窗向下看去,熟悉的城市轮廓尽收眼底,像是泡在显影液中的胶卷,一点点地清晰显形。
在看到简讯的时候,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赵启平一共发了两次,间隔几天,一模一样的公式话术,估计这几天抓耳挠腮纠结得不行,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哪出了差池。
''不好意思,赵医生,这几天公务繁忙,没留意到短讯,脚踝还是老样子,疼得厉害~''
''没想到,像我们这种刚创业的小老板,凡事必须亲力亲为才行。''
''曲小姐年轻漂亮,还这么能干,着实令人敬佩;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健康才是年轻造作的资本。''
''多谢赵医生关心~''
简单客套的一句话,附加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在赵启平眼中,仿佛收到了对方释放的积极信号,他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心情,乘胜追击。
宽厚的手掌在手机上快速地移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擦出火星子来。
''曲小姐平常工作之余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这次他等了很久,发出去的消息,似乎石沉大海了一样。
赵启平在电脑上改写着报告,噼里啪啦打出一串字。
他烦躁地抬起手机看了一眼,平静无澜的屏保画面让他有些失落,充满希冀的眼眸陡然失去了亮光。
电脑荧幕上的白底黑字,像扰人的蚊虫开始在眼前萦绕旋转,他的食指不停地摁住回车键,一股脑把打出来的字全删了。
赵启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写什么东西,一直以来,他对那些学术垃圾的稿件、论文都嗤之以鼻。
没想到今时今日的他,和那些人的作为不无区别。
从学生时代他就深受女生的欢迎,以至于不堪其扰到,在工作单位谎称自己有一个相恋多年的女友,来规避女生的拥趸。
难得的一见倾心,对方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焦灼。
她若有似无地给予了积极的回应,下一秒又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热情又冷漠。
如果不是手机里那些反复翻看的聊天记录,赵启平都要以为这一切只是他错乱的美梦。
他们的聊天断断续续,维持了半个月,连一次邀约见面都没有成功发起。
就好像坐在翘翘板的一端,赵启平从施加压力的掌控者,变成了高高悬挂在半空中、飘忽不定的那端。
身份发生了质的反转,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落不到踏实的地面。
原来,他也会为情所困啊。
赵启平发出了一声自嘲的嗤笑,以前那些为他着迷痴狂、怅然若失的女生,他总是不屑对方失去理智的心。
现在总算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酸甜苦辣,这是无法用理智去束缚的。
爱这个字眼,本身就需要一些理智的脱轨。
赵启平看着亮光的显示屏,露出一抹心酸又甜蜜的笑容。
急促的娇喘声从喉间深处克制不住地呜咽溢出,找不到重心的曲筱绡伸手抓住洗手台,冰凉的触感让她起了一身寒颤。
沐浴后潮湿的雾气氤氲满屋,镜中俩人交颈亲密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艰难地扭过头,沉醉在湿濡霸道的吻里,全新的姿势给她带来别样的刺激。
曲筱绡向侧后绷紧脖颈,修长优美的线条一览无余。
久逢甘霖的她难掩心中的澎湃,小手像灵活的蛇一样紧紧地缠绕在谭宗明的肩上,舌尖蛮横地勾着他的唇舌缠绵探索,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她顺从地任由谭宗明的手肆意游走,不知过了多久,声响才稍作渐息,恢复了平静。
谭宗明抱起昏昏欲睡的曲筱绡,细心地替她擦拭收拾。
看着她香甜可口的睡颜,谭宗明嘴角上扬,浑身荡漾着餍足而幸福的气息。
手机发出了一声嗡鸣,谭宗明眼明手快地摁掉了声响,生怕扰了曲筱绡的梦。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打破了他步步为营的美好局面。
''筱绡,你在干嘛?''
P.S.
其实我很讨厌赵启平那种在曲筱绡面前,自卑又清高的心理。
一边物质上的差距,让他的大男子主义产生了受挫,一边又自持书香门第的出身,看不起曲筱绡都不学无术,满脑子都是金钱算计。
曲筱绡在他面前,有时候有点低微。好像自己明明那么努力赚钱了,还是配不上他一样。
无语……
第16章 曲筱绡16
具体表现为,晟煊偌大的公司不去,大佛偏往她这小庙钻。
成天在她公司里到处闲逛,看看哪有缺短,用糖衣炮弹收买人心,公司里的员工们,俨然把他当成了男主人来看待。
那些员工若是发现,整天和他们勾肩搭背的男人,其实是游戏关卡的最终大BOSS,估计要吓得魂飞魄散。
毕竟成天为虎作伥,可不是什么享受的事。
谭宗明第3次晃到曲筱绡的身后,试图吸引她的关注时,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晟煊是要倒闭了吗?”
熟悉的嘲讽,态度上没有任何变化,那条短信,应该是不长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家姑娘的性格他最了解不过,无非是无聊的时候偶尔用来打发时间的;小女孩都这样,等她玩腻了,自然就收心了。
不过,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实在不能不防。
谭宗明不得不承认,他产生了危机紧迫感。
此时像一颗不知何时燃报的定时炸弹,一直以来,他享受着狩猎的过程;如今却是快要失去耐心。
“公司经营状况良好,运行情况呈稳步上升趋势,项目进展一切顺利,有安迪在前面顶着,压力都小了很多。”
谭宗明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悠然表情,叫人探不清底。
可曲筱绡是什么人哪?相处了这么久,她比谁都清楚,她家大叔真正云淡风轻的时候是什么一种状态。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两个跟莲藕成精一样的人,上演着虚虚实实的对话戏码,左顾而言,始终没有讨论到话题的中心。
曲筱绡放下手中的文件,把谭宗明摁坐在办公椅上,行云流水般自然地抚上他的膝盖,坐上去。
她只当谭宗明的异样,是因为最近工作忽略了他,全然不知那些小马脚,已经暴露得干干净净。
她接过话茬子,一副认真听讲,不时贴心地给予一些建议,参与度极高的样子。
“安迪也是倒了霉,摊上像你这种周扒皮老板喽~不过我说真的,你该给安迪多放假休息几天了,也好好犒劳一下她底下那些员工。
她成天没日没夜跟着连轴转,底下的人身体和精神肯定饱受双重压力;
虽然我知道红星集团收购案对你们公司很重要,但是凡事啊,松弛有度,还是不要逼得太紧。
绳绷得太紧,就容易断。”
曲筱绡柔若无骨的嫩白小手沿着腹部,一寸一寸地慢慢划上胸膛,不安分的食指在敏感点附近打着圈,却调皮地始终不肯触碰那里。
谭宗明用力按住她的手,有些粗鲁的手劲捏得她有些肉疼,曲筱绡敏锐地感知到屁股下炙热的变化。
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克制,充满了动人的温柔。
“过两天我通知团队接手安迪他们的工作,强制他们休息几天,这收购案不是一件小事,差不了这几天。
我们筱绡,都已经会行使老板娘的权利了。”
对,就像现在这样,有种玄而又玄的即视感,同样的画面,好像这几天频繁地发生。
大叔不停像个花孔雀一样,展示自己绚丽的尾羽,用几乎明示的字眼反复强调确认彼此的定位。
头脑高强度运作的时候,产生的快感和性爱是相辅相成的。办公室的刺激情节,A片中经常上演。
他俩中,曲筱绡才是急色的那个人;大叔明明硬到爆炸,也只是反复揉捏着她掌心里的嫩肉,用一种滚烫而炽热的眼神盯着她。
曲筱绡慌乱地左右飘忽着视线,不敢看他,她怕自己陷入爱情的泥浆,万劫不复。
其实,曲筱绡一直觉得谭宗明其实是个很古怪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阐述着对她的喜爱,但却从来没有直面逼问过她对两人感情的看法。
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把主动权全权交由在她的手中。
也就是这几天开始不对劲,疯狂试探她的心。
曲筱绡嘴上不说,心里仿佛浸泡在一股暖泉之中,她很享受这样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状态。
从谭宗明身上,曲筱绡真正感受到,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是值得被爱的存在。
“你喜欢我什么?”
好奇,就问了。
曲筱绡没由头地冒出这句话,让谭宗明有些措手不及;他甚至还没告白。
商人习性,像天空中盘旋候猎的秃鹫,一个突破口出现在眼前,谭宗明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都说食也性也。
初次见面的时候,肯定是被外貌所吸引。之后因为你古灵精怪的个性,和特有的魅力产生想要长期相处的兴趣;
我们是同一类人,处在共同的阶层,身上那种物欲得到满足的空虚,和皮囊之下,隐藏不住的野欲。
是相同的动物习性,让我们走到一起,最终彼此吸引;层出不绝的新鲜感,在时间的打磨下终于呈现成我对你的爱。”
谭宗明将自己的情感倘然地彻底剖析,仿佛站在悬崖边,孤注一掷的跳跃。
他说不清筱绡为何选在这时候忽然发问,也担心过,会不会在道明了心意之后,被她彻底斩断情丝、分道扬镳。
可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谭宗明不会给曲筱绡逃离她身边的任何里有。
曲筱绡不敢直视谭宗明深情的眼眸,狡猾地挑了对话中的片面字眼,进行延伸拓展,试图转移话题。
“我和大叔你的阶层,那还是有些差距的,和你比,我就是个蝼蚁,我们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别看曲筱绡老是上天入地的泼辣劲,实际上,她的配得感并不算高。
强如她妈妈,最终也在爱里屈服,退居二线,围绕着家庭、婆媳、野花绽放的世界里,憋屈地活着。
这番话,她意有所指,不单单指的是阶级。
一个久经情扬风月的大佬,对她述说这爱意,曲筱绡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亦或者说,她在潜意识里,逃避面对一份真诚的感情。
再真诚的爱也总有变质的一天。两人身份地位上的过大悬殊,到时只会成为她痛苦的源头。
“钱赚得太多,到了一定程度,多和少都只是一个数字,在我看来,你我拥有的没有多大区别。”
谭宗明像一条贪婪的巨蟒,悄无声息地蚕食收缩着领地,直到呼吸开始稀薄,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缠绕住喉颈。
他狡猾地偷换概念,将两人的视角重新拉回同一水平线上。
獠牙肆意地扣住脖侧,用力下去,就是清晰分明的动脉。
“你曲筱绡,不是一向胆子很大吗?”
P.S.
情感过度ING,马上就要水到渠成了,赵启平这种小Boss,谭宗明可不放在眼里,他要的就是曲筱绡不再动摇的心~
第17章 曲筱绡17
看似宠女无度,潜意识里还是老一套的观念。
背地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小三、小四,曲筱绡的妈妈已经疲于应付这一切,只剩年幼的曲筱绡独自抗争。
她生来就一股不服气的犟劲。
所有人都默认并习以为常的法则,就是对的吗?因为大家都这么做了,所以就应该成为一件正确且稀疏平常的事情来看待吗?
这个世界还正常吗?!
曲筱绡从小就生活在上流圈子里,见多识广,外头没勾女人的老板可以说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是压根没有。
有钱男人就变坏;钱拿回家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是谁在默认这些规则。
归根结底,是物质的过度丰盈,带引人进入到全新的、充满诱惑的世界,有人弃甲曳兵、有人负隅顽抗。
这关乎人性,而非金钱的错。
她曲筱绡,偏偏就是那个从不墨守成规的人;于是她在痛苦中挣扎,与从小接触到的固有观念以及社会现象做着孤独的斗争。
最终选择将自己的心紧紧地包裹起来,只谈情,不说爱。
生理欲望能解决的问题,她绝不浪费额外的心神去消磨自己。
她身上的这股豁达,由此而来;
也是让谭宗明对她产生好奇,并因此生爱的源头。当曲筱绡卸下心防谈爱的瞬间,情况也可能发生骤变。
她也只会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庸俗、患得患失、喜欢黏人撒娇、擅长无理取闹。
逐渐的,对谭宗明来说,曲筱绡亦会变得不再那么特殊。她不想看着自己这么清醒地沉沦,不想去赌未知的可能性。
谭宗明感受到曲筱绡对他潜移默化的依恋。看似冲动而为之的告白,是他的处心积虑。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一个侧身,谭宗明将曲筱绡抵靠在椅子扶手上,没有给她退缩的余地。
他说话时的语调依旧温柔如春风拂柳,可当曲筱绡试图摆脱这看似随意的禁锢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甩不开他的手。
“你曲筱绡,胆子不是一向很大吗?敢跟我赌一扬吗?”
曲筱绡的内心莫名有些胆怯,指节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不知何时按在后脊的手掌,隔着衣服传来炙热的温度。
“赌什么?”
谭宗明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呼吸的颤动绕得她心里发痒,不自觉地局促喘气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又有些诱人。
“就赌我们之间的感情。”
果然,事情到了这一步。
曲筱绡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湿漉漉、又朦胧沁水,到处闪躲,睫毛忍不住轻轻微颤。
“大叔,我们只是炮友……”
谭宗明这次不打算再宠着她,由她性子来,先把名分定下了,之后的心结,他有的是时间为她疏解。
“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的,我不想再听到那些借口,我想要的只有一个肯定的。”
“你喜欢钱,那我们就赌钱,如何?”
曲筱绡白皙盈润的小脸流露出一丝讶然,朱唇微翕,莫名其妙的转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赌钱?”
“是的,我们赌钱。
你喜欢钱,享受赚钱的乐趣,也沉醉下赌注的快感,这也是你热衷于做生意的原因。因为做生意本身就是一项具有风险性、赌博性质极强的事。”
“你喜欢钱,喜欢赌;而我刚好有钱,也擅长博弈。
我原来持有100%晟煊的股权,在上市的时候进行了股权变现和股权稀释的过程,现在总持有为60%。
其余股份,由股份和部分散户所持有;
我那晟煊5%的股份的股权和你赌。一旦我输了,经过股东大会后,这5%自动转让给你。
虽说这部分股权,动摇不了我是晟煊boss的事实。
但是去掉散户,股东总持有大约占30%,再加上你的5%,若是统一了意见,能够给我足够大的压力,起码能够把我从CEO的位置给踹下去。”
谭宗明的表情看上去像在阐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眼角稀微的褶皱泄露出他的笑意。
温暖的声线,像冬日躲在壁炉边,坐在摇椅上,听着娓娓道来的故事。低缓的嗓音述说着冰冷的数字,却一字一句透露着的爱意。
曲筱绡逐渐停止了手里的挣扎,目光怔愣地看着谭宗明,一脸呆滞,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5%?那得是多少钱啊?!?!
把她家的资产总和加起来都不够抵的,晟煊可是跨国集团…大叔的表情,似乎很认真的样子,搞得她心慌意乱的。
她的魅力有这么惊人吗?把大叔都迷成恋爱脑了?!
曲筱绡很想左右晃动一下谭宗明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蓄满了水,只是没有这个胆子。
他的字眼,让她很心动,听起来也很心痛!!!
那都是钱啊!他怎么这么败家?!就是对象是她曲筱绡,也不行!
曲筱绡清咳了几下,精致的脸蛋上表情故作凝重,轻佻的眉梢带着微不可察的兴奋和蠢蠢欲动。
“你就不怕我骗了你的钱,转身就跑吗?”
“这钱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到手。赌的是未来,赌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需要的是你的爱、你斩钉截铁的承诺、一个广而告之的名分。
违约条件是,无论我们能否走到最后,其中不包含性格不合或者好聚好散;
只要我是出轨,背叛了这段感情,我答应赠予的,就会生效,可以去做公证。
且含税。
转让产生的手续费和税金也由我承担。”
谭宗明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户,看着陷阱中挣扎的猎物,不疾不徐,精准命中对方的软肋。
将曲筱绡缺乏的信任,通过金钱转化,成为肉眼可见的安全感,换算为实体经济,等量挂钩。
要不人人都说他商业奇才,屡战屡胜呢。
谭宗明对自己有信心。
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去换取曲筱绡的心,在他眼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
我想,这是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到的一笔生意。
“好啊!男朋友。”
曲筱绡没有多犹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都到了这个份上,被骗了感情,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她的内心无法升腾起任何抗争的心思,多迟疑一秒,都是对金钱和感情的侮辱。
“先说好,我有我的节奏,不许逼婚哦。”
P.S.
股权那块本人一知半解,大家不要太较真。ε-(′?`; )
现生这段时间太忙,忙工作、忙搬家,各种琐事,作者差点要阵亡了。
简直像炮仗烧到脚后跟了还不躲闪。
真的是裸奔了。你们六点即将看到的这章,是我忙完一切回来码到凌晨一点的ˉ\_(ツ)_/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