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另娶,我嫁将军你悔什么》 第433章 自提亲事 她会筛选一下,选择性地参加。 所以她们家,也并没有和其他人家不来往。 大丫进退有度,赢得了很多人的夸赞。 虽然也有人扒出来了她和崔家的关系,知道她有个和人私奔的生母,但是大家没有深仇大恨,社交礼仪内,都会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而且当年,她的生母,也是让人喜欢和佩服的性格,所以大部分故人见了大丫,更多的是感慨。 二丫就跟在大丫身边,不错过任何一个出门的机会。 ——她是要赚钱的。 她接近的,是那些夫人们吗? 她接近的,是银子啊! 赚钱不磕碜。 就算被人嘲笑铜臭气又如何? 没钱花的时候,这些人又不会给她一文钱。 陆弃娘觉得这样很好。 她见识少,但是希望女儿们多见识见识,以后去什么扬合都不露怯。 所以她让大丫和二丫,把三丫也一起带着。 三丫对这种扬合却一点儿不感冒,甚至很烦。 “娘,我真的不想去。” 琴棋书画,哪一样她都不擅长。 大家并不熟悉,坐在一起,相互恭维,简直无聊透顶。 “去学个眉高眼低也好。”陆弃娘瞪她,“你还能一辈子做个假小子啊!” “那等我长大了,做个真小子算了。”三丫一边吃着桃子一边道,“娘,这桃子真甜啊。” 这桃子,是贡品,能不好吃吗! 皇上从滕文甫口中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之后,也会时不时让人送些新鲜的东西来给她。 陆弃娘:“桃子甜,你娘心里苦。” “您苦什么?您吃黄连了?”三丫笑嘻嘻,咔嚓咔嚓啃桃子。 她吃硬不吃软,就喜欢吃这种脆桃。 陆弃娘气得要打她。 “您别抻着,”三丫不躲,反而过来扶着她,“逗您玩呢!娘,我知道您想说,日后总要嫁人,要学个眉高眼低。但是娘,我想,女人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走的。” 不嫁人,死不了。 “我不想看人脸色,我就想痛痛快快活自己的。”三丫道,“我不想迁就别人,也不用别人包容我。我长大以后,一个人过就行啦!” 记住本站: 她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不想起来就睡到自然醒。 她也没有多少物欲,有口饭吃,粗茶淡饭也吃得香。 只要她不嫁人,不被男人孩子拖累,她的嫁妆,都能吃一辈子了。 她在意的是自由。 她喜欢无拘无束,心无牵挂的日子。 “等你老了怎么办?”陆弃娘道,“别人都有孩子,你没有,你不难受?” “我不难受啊。”三丫道,“这就得谢谢您了,您让我有大姐二姐,以后她们都给我生外甥。” 虽说外甥终究不比亲生儿女,但是有肯定比没有好。 “外甥们小时候,我带他们玩;等我老了,他们也不会不管我的。” 如果没有爹这个插曲,娘这一生,不也就是她说的这样过吗? 多好啊。 不过爹还行,和之前家里断绝了关系,所以没有那么多事情。 大姐其实都没有那么自由。 她还得顾及方方面面,替蒋家考虑。 虽然大姐夫人好,但是因为他好,就得管他那一大家子,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烦。 三丫如果可以选,宁愿不要好男人,也不想管那么多事。 陆弃娘默默自我安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现在不出去就算了,省得闯祸。 二丫大概因为现在生意做大了,加上跟着姐姐出门走动,见了世面,待人接物,都圆滑周到了许多,让人喜欢。 ——钱这东西,果然养人。 但是也因此,有不少人托人来打听她的婚事。 陆弃娘认真问过二丫。 二丫说,“娘,您都回绝了就行,我一个也不嫁。” 从前日子穷,没什么见识,总觉得想嫁个好男人逆天改命。 现在长大了,见了人情冷暖,才明白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不是嫁个好男人就能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男人心里也有一杆秤,很会计较得失的。 “我就和大姐一样,招赘。我也做不到大姐那样面面俱到,所以我也不求什么官宦人家。我先看看常辉。若是能成,那最好;成不了,再慢慢找,不着急的。” 说完,她还眨巴眨巴眼睛。 “我觉得常辉,差不多了。” 记住本站: “咋,”陆弃娘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不过他这会儿,对我没有那么多客套了。而且常掌柜也喜欢我,我觉得我们俩这样拖着拖着,能成,他跑不了。” 婚姻不是一件可以占便宜的事情。 她宁愿低嫁,换来婚姻之中更舒服的位置。 总之,她看常辉,就觉得很合适。 等到了七月常辉生辰的时候,二丫干脆壮着胆子跟他把话挑明了。 “常辉,你觉得我怎么样?” 常辉脸红,低声道:“二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我也觉得自己不错。”二丫也没有说那么多虚的,“我爹是当朝二品,我自己有钱,而且我家人你也全都见过,没有一个看不起人的。” 常辉点点头。 “我想招个赘婿,你考虑吗?”二丫道,“我家也不会区别对待。我大姐生的孩子,随大姐夫姓;日后咱们俩要是成了,孩子也能随你姓,这个我不争。” 舍弃一些自己不在意的利益,才能换来更多自己在意的东西。 常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他心里是有数的。 二丫说的都是实话。 不管是她的家庭,还是她自己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关于这件事,常掌柜在上个月就和他提过。 他和常辉说,“虽然爹有心偏向你,但是毕竟上面还有族长,爹也不能随心所欲。爹能给你一点安身立命的产业,给你娶个媳妇,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你若是能攀上二姑娘,那也算改换门庭了。” 毕竟商人地位,还是太低了。 他们和官宦人家之间,近乎有着壁垒。 就是巨贾之家的嫡女,带着丰厚的嫁妆,想嫁进二品大员之家,大概率也只能做妾。 所以常辉倘若能入赘,常掌柜觉得儿子这辈子就不用操心了。 现在二丫又说,孩子还可以姓常,倘如常掌柜知道,那会高兴得直接把常辉送上门。 记住本站: 第434章 云庭遇意外 两人都心明眼亮,不会为了感情耽误挣钱。 “二姑娘,我……有个问题。” “你说。” 有问题才好呢。只要不是一口回绝,就还有得谈。 “二姑娘,为啥……选我?”常辉红着脸问。 “因为你合适呀。”二丫干脆地说,“你不会给我脸色看,能跟我一块儿挣钱。我嫁给你,也受不了委屈。” 自己手里有钱,就不用想着攀附谁,只想找个人,让日子过得舒心。 二丫觉得,想法变了也没什么。 从前她想嫁进豪门,如今她想自己成为豪门。男人对她来说,从倚靠变成了伙伴。 “你要没本事,我也不会选你。常辉,我信你。再说你的出身,也有你的难处。我呢,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 他俩都懂生活的艰辛,也明白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更懂得珍惜。 “而且我很欣赏你,没因为出身就自暴自弃;如今有了点小成就,也没四处张扬。还有一点——” “二姑娘请讲。” “我话多呀。”二丫笑道,“你不嫌我聒噪。” “没有,二姑娘没有……”常辉脸更红了。 二丫就爱看他这副模样。 “回去跟你爹商量吧,商量好了再给我回信儿。” 常辉却犹豫道:“只怕……东家和萧大人那边,不会同意。” “放心,”二丫语气笃定,“我爹娘那儿,我心里有数。我既然能跟你开这个口,就说明我能替自己做这个主。” 很多年之后,当二丫再回忆起现在的自己,依然觉得,这是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候。 意气风发,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好。”常辉咬唇答应。 他心思细腻,考虑得比别人多。 他没有立刻和常掌柜说,因为他知道常掌柜的答案。 他更需要的是自己想明白。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 实际上,常辉也并没有想这么早成亲。 他想先立业,后成家。 他心气很高,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就将就。 但是即便是他畅想美好未来时,也没敢想过,能攀上二品大员的女儿。 记住本站: 而且,对方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让他挑不出毛病来。 ——二丫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选择。 只是他在问自己,他配吗? 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婚姻这件事,想要长久幸福,总要势均力敌。 一些方面的缺失,总要用别的方面长处来弥补。 所以常辉在问自己,他日后能拿出来,和二丫匹配的东西来维系婚姻吗? 他认真考虑。 过了几天,萧宴回家的时候,先和陆弃娘说,“你不用担心,云庭现在没事。” 陆弃娘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说云庭有事了?他不是在永济县当他的县太爷吗?能有什么事?” 那就是土皇帝,在县里说一不二。 “前天晚上县衙走水了。”萧宴沉声道。 “哎呀,走水了啊!人没事就好。”陆弃娘心有余悸地道,“那其他人也没事吧。” “没有出人命。”萧宴说得含蓄。 有意忽略了两个侍卫,为了救云庭被烧伤。 现在人已经被送回来了,胡神医在给两人治疗。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一个烧伤了几乎整个后背,另一个烧伤了一条胳膊。 萧宴刚刚去看过,伤口也是让人心惊肉跳。 二丫放下筷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让人报复了?” “现在还在调查,但是怀疑是这么回事。” “穷山恶水出刁民。”二丫恨声道,“就是云庭太好说话了。好在他没事,否则国公府,还不得把永济县给闹个天翻地覆。爹,您劝劝云庭,让他回来吧。” 功名利禄固然重要,但是什么也没有性命重要。 云庭还是过于单纯,不知道人性之恶。 他去永济县当县令这件事,二丫一直觉得不妥。 ——他在京城,有家人照顾,成长得慢一些,也不要紧,毕竟人生那么长呢。 这一步,走得还是太冒失了。 “那不好吧。”陆弃娘道,“不好半途而废。而且总得把那些坏人揪出来,否则以后他们还得作恶不是?” 她觉得应该安慰一下云庭,鼓励他愈挫愈勇。 萧宴道:“我原本打算亲自去看看他。但是他可能猜到了,说不让我们去。等五公子和姜仪成亲的时候,他会回来一趟。” “走的时候想得好,说是隔三岔五,有空就回来。结果自正月走了,到现在都几个月了,一次都没能回来。”二丫撇撇嘴,“依我看,还不如去做皇上之前说的那个盐官呢!不至于这么忙碌,不赚钱,还贴钱。” 记住本站: “话不能这么说。”大丫接口,“云庭愿意去当县令,直接接触百姓,对他日后的成长大有裨益。” 有危险,说明有利益冲突,说明云庭去了之后并不是躺在那里不干活。 “我还是觉得他没必要吃这个苦,让人操心。”二丫嘟囔。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让他自己定吧。”大丫笑笑。 她期待云庭的进步。 “那好吧。”二丫忽然话锋一转,偷偷看了看萧宴,“要是常辉给我回信,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还能参加我和常辉的定亲宴。” 她知道陆弃娘不反对。 虽然和常辉说的时候她斩钉截铁,说自己父母自己搞定。 但是事到临前,她还是有点慌。 她怕萧宴不同意。 “定亲?”萧宴果然皱眉。 云庭要是知道了,那打击,可就大了。 说不定,他真的不想回去了。 二丫看向陆弃娘,想让她帮自己说话。 陆弃娘也不负她期望,“怎么,常辉被你磨得同意了?” “什么磨得同意了?娘,您这么说可不对,好像我求着他似的。”二丫不服气地道,“他也挺喜欢我的。要说有什么顾虑,肯定就是门第悬殊,怕以后受气。我不是那种人。” 她这个人,做人做事都公道着呢! 萧宴道:“再等等。” “等什么?”二丫脱口而出,“爹,您该不会反对吧。” “我不反对。”萧宴道,“只是你们认识的时间还短,日久见人心,再等等看。倘若——” 记住本站: 第435章 萧宴拖延亲事 “娘也觉得常辉好,但是你爹说的也没毛病。你们俩太小,而且相处时间也不长。咱们就等等呗,等到明年年底,也没有多远。这事情你交给娘,娘去和常掌柜说。” “那娘,您打算怎么说?” “就说你们两个都对彼此有意。若是可以,咱们这一年半里,都不说亲,等到明年年底,你们还是这个心思不变的话,就正式做亲。这也说得过去,你觉得呢?” “行,我听爹娘的。” 这其实也相当于定了下来,只是没有过明路,不怕常辉跑了。 “还有就是,这件事,仅限咱们家里人知道,和谁都别提,云庭也不行。免得日后有个变化,影响你名声。”萧宴又道。 “爹,您这还把云庭当外人呢!亏云庭身上都刻着您名字,啧啧。”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到日后云庭成亲,他的娘子看到他腿上的刻字,还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 真是巨大的“惊喜”。 “云庭嘴不严,会给你张扬出去。” “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他在大事上挺靠谱的。不过算了,还是不告诉他了,省得他嘲笑我。” 反正定亲都还早着,成亲更远了,有时间让他准备贺礼。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宴怕陆弃娘热,侧卧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替她扇风驱蚊。 “萧宴啊——”陆弃娘觉得她好像怀孕之后,虽然偶尔也迷糊,但是总体来说,感受到了智商的提高。 大概是,沾了孩子的光? “嗯。风大点还是小点?” “你别扇了。”陆弃娘道,“没到热时候呢。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同意二丫跟着常辉。你跟我可别来那些虚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打心底里,不同意这门亲事?” “是。” 陆弃娘:果然变聪明了。 “我心里就觉得,你是不乐意的,所以才拖着,希望拖黄了。” 二丫再聪明,也吃亏在年纪小,而且对萧宴过分信赖,不会怀疑。 “是那么想的。”萧宴坦然道。 “为什么呀?”陆弃娘不解,“你觉得常辉不好吗?” “没有觉得常辉不好,只是觉得,云庭可能更适合。” 陆弃娘睁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萧宴笑道,“看不上云庭?” “那倒没有。再说,人家将来是国公爷,咱们凭什么看不起他?但是你别就觉得自己闺女好,咱们得公道地来看,你觉得,二丫和云庭,相配吗?” “相配。” 陆弃娘,“说公道话。” 记住本站: “那云庭多少有点配不上二丫。但是我觉得这小子,有股往上走的心气,以后未必就不行。” 男人看男人,更准。 陆弃娘无语。 “弃娘,一辈子太长了。要经历很多波折,富贵时候自然你好我好,但是我替女儿挑选相公的标准,有一条很重要的就是——不离不弃。” “咋,你觉得常辉会抛弃二丫?我倒是觉得,他自己从小那种经历,吃了很多苦,不会再乱来,让他的儿女们也吃自己吃过的苦。你觉得呢?” 陆弃娘打心底里觉得常辉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可以同甘,但是未必能共苦。”萧宴道。 常辉是个很现实的人。 因为苦过,所以不想再苦了。 “要照你们这么说,云庭还没吃过苦呢。他不是更不靠谱?” “云庭什么富贵都见过,也能吃苦。你看他天天写信抱怨蜘蛛抱怨蜈蚣,但是真的生死大事,他反而轻描淡写。” 云庭之所以写信给他,托他帮忙照顾受伤的下属,托他帮忙保密,就是不想让国公府的人知道。 他担得起大事。 越是遇到事情,越能冷静处置,这种韧性,让人刮目相看。 “这小子,真是长大了。”陆弃娘惊叹,“不过云庭是不错,但是他对二丫——哦,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他喜欢二丫?” “嗯。”萧宴笑着点头,直接承认了。 陆弃娘:“……我之前也怀疑过,但是皇上都给他和卢欢赐婚了。二丫也惦记上了常辉。萧宴,我不赞成的。” “嗯?” “皇上赐婚,那是圣旨,不能讨价还价。虽然我想着,云庭和二丫在一处不错,但是卢欢也很好,云庭和她门当户对。我想,皇上给他们两个人赐婚,也有自己的考虑。” 可能对于他们双方而言,姻亲能够给彼此更多的保障。 既然都已经各有安排,没必要非拆散两对。 顺水推舟,比逆水行舟容易多了。 陆弃娘从来没有指望女儿靠着婚姻逆天改命。 她觉得,只要人靠谱,那跟谁过,没多大区别。 日子,还得是自己过出来的,不能指望男人。 “我不和二丫说,你也不要和她说,我也没有承诺过云庭更多,”萧宴道,“就算没有云庭,我也希望能有更多时间来观察一下常辉。所以,这件事,就还是按照我说的办吧。” 陆弃娘想了想后道,“也行。那常掌柜那边——” “我去说,你放心。你现在别那么操心,顾好自己就够了。”萧宴看着她笑,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额头。 “萧宴,你想不想——”陆弃娘色迷迷地看着他。 “不想,你也不想,乖,该睡觉了。” 记住本站: 陆弃娘委屈地嘟囔,“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要不找老胡看看?” 男人真的过了二十五就不行了? 花期也忒短了点。 要真那样,感觉,感觉应该一妻多夫才对。 还是古人有智慧啊,萧宴不是说过吗,最古时候,都是认母不认父的,一个女人好多个男人呢! 她有好几个男人,那萧宴不得醋死?哈哈哈。 陆弃娘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大笑起来。 萧宴磨牙看着她,幽幽地道:“弃娘——” 记住本站: 第436章 云庭归来 陆弃娘乐不可支。 萧宴有点慌了,“你别笑了,别笑了。” 笑成这样,真怕她把孩子给挤出来。 陆弃娘趁机伸手摸了他一把。 咦? 好像不用麻烦老胡了。 萧宴看着她的目光,火速尿遁。 他不行,就当他不行吧。 反正陆弃娘怀孕期间,他是绝不会乱来的。 萧宴在茅厕待了太长时间,以至于陆弃娘都想明白了。 ——他在茅厕,这是没干好事啊! 她要笑死了。 萧宴怎么那么好玩。 不过牛不喝水,强来也不行,她也就不撩拨他了。 毕竟,他憋得应该更难受。 过了几天,常辉找二丫说了愿意。 然后萧宴就去找常掌柜谈了,说是等明年年底,二丫及笄之后就议亲。 常掌柜自然答应,而且恨不能昭告天下。 不过萧宴说了,要低调,他也不敢乱来,只是走路腰杆都更直了。 他这个儿子,以后是要发达的。 过了几日,眼看着到了五公子和姜仪成亲的日子。 云庭回来了。 云庭进门,那叫一个浩浩荡荡。 陆弃娘眼睁睁地看着,院子里瞬时被他带回来的东西摆满。 “慢点,放这里,都放这里——”云庭身上穿着崭新的崭新的七品鸂鶒补子官袍,神气活现地和陆弃娘打招呼,“好久不见!” “你这是刚刚回京?快别让人往下搬东西了,你先回家,见过你祖母、你爹,还得进宫见太后她老人家。”陆弃娘道。 哪里有先来她这里的道理? “去了,都去了。” 云庭亲自看着人,一趟趟从马车上搬东西下来。 “秘法酱鸭!用的都是吃河虾长大的麻鸭,老卤子都是吊了十几年的,香飘十里地,我特意让人给我挑了最肥的,这是十二只,天气热,放不住,桑姑姑你快看看,该给哪些相熟的人家分一分,自己留两只也就差不多了。” 记住本站: “看这个。深山里的好东西,虎掌菇。之前没见过吧,只有永济县那一座山上有。你们看看这肉,多厚实!昨儿早上天没亮,我亲自盯着山民从老樟木林子里采来的,带着露水就装篓,用来炖汤,特鲜。” “……” 云庭几乎没停下,一口气把他带来的各种土特产都介绍了一遍。 陆弃娘哭笑不得,“你这是要把永济县给搬回京城啊!” “好久没回来了,惦记着你们。加上咱们家人情来往多,给人都分分,尝尝鲜。” “长大了,想的也多了。”陆弃娘夸他道,“快进来凉快凉快,屋里有冰呢!” 云庭的额头鼻尖上全是汗,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欢喜。 “不用,我不热。”他说,“灼灼呢?哦,还有皎皎。”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单独问二丫好像不好,所以又把三丫带上。 “二丫在铺子里忙呢,你不用去。桑姑姑,你让人把她喊回来。云庭,你进来说话。” 陆弃娘知道三丫就是个陪衬,所以根本没提,那小东西去城外跑马了。 是的,宫里也关不住她。 她时不时就得请假出去放放风。 萧宴每次都派两个护卫陪着她,倒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只是她骑得太快,经常让侍卫追得满头大汗。 “不用,我去找她。她忙着呢,不舍得耽误时间。”云庭笑道,“我一会儿跟她一起回家吃饭。” “行,去吧,一会儿我让大丫早点回来,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不用折腾,我什么都爱吃,走了走了。”云庭兴冲冲地离开。 陆弃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 少年的喜欢和欢喜,都那么纯粹。 可是人这辈子,哪来那么多称心如意。 二丫见云庭回来也很高兴。 不过对他也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他有没有回家和进宫。 “都去过了。” 他立在柜台外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她沾着胭脂粉的手指上,心里却翻涌着别的念头:他若是不管不顾,连家门宫门都不踏,径直奔来她这胭脂铺子,那才是真真害了她。 莽撞的热情,在这京城里,能顷刻间烧成催命的火。 心里其实藏了很多话要对她说。 但是萧宴说的对。 他身上还背负着赐婚,没有解决之前,不应该把二丫拉下水。 他可以等。 记住本站: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脂粉特有的甜暖香气,却压不住他心头的沉重。他不能。他可以等。等到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的那一日。 二丫不再问,只将那些小巧的胭脂盒在柜台上排得整整齐齐。 她侧过身去取货架高处的茉莉香粉,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阳光透过铺面的雕花窗棂,在她发间跳跃。 云庭便不再言语,只静静立在一旁,目光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看她用绒布擦拭瓷瓶,看她小心地称量香料,看她偶尔抬手,将一缕滑落的鬓发抿到耳后。 铺子里氤氲的香氛包裹着他,他眼中便只剩下这一个人,仿佛时光在此刻也放慢了脚步,他就这么看着,守着这份短暂的、无声的靠近,心中百转千回,却也奇异地安宁下来。 “二姑娘——”常辉常辉掀开铺子门口悬着的细竹帘,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暑气踏了进来。 意外看到了云庭,他怔愣一下,随后拱手行礼,“见过世子。” “常辉,你来了。”二丫已经笑着开口,“快来快来,我这个月的账,对不上了,过来替我看看。” 她走到柜台前,顺手将摊开的账本往旁边推了推,空出位置,那姿态是熟稔到骨子里的自然。 常辉笑着点头上前。 二丫甚至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两人并肩站在那账本前,头几乎要凑到一起。 常辉低声询问着什么,二丫皱着秀气的眉,指尖点着账页解释着,那画面……刺眼得很。 云庭站在原地,仿佛成了这满室馨香里一尊突兀的摆设。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猝不及防地从心底翻涌上来,堵在喉咙口,又闷又涩。 二丫她不是和自己最好的吗? 现在好像,有人占了他的位置了。 记住本站: 第437章 自己哄自己 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等着。 虽然心情复杂,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分毫。 直到最后两人对上了账目。 “常辉,还得是你啊!”二丫的笑声银铃一般,“要不是你,我不知道得对到猴年马月。” “应该的。”常辉笑得含蓄,“二姑娘,你这里既然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不着急,喝杯茶再走。云庭也不是外人。”二丫笑道。 云庭心里闷闷的难受。 他不是外人,那言外之意,还不是说,她和常辉是一派的,最多把自己也划归到了“内人”行列? 呵呵,他们三个过日子? 常辉却道:“我得去盯着点铺子。刚来的这几个伙计,我不放心。” “行,那你快去吧。” 二丫目送常辉出去。 云庭终于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别看了,人都走了。” 他就站在面前,还是那么长时间没见,也没见到二丫对他热情一点。 二丫笑嘻嘻地道:“你要是帮我理账,我也看你。” 说笑归说笑,她把账册收起来,又问云庭,“卢家那边你去了吗?你是不是也该去拜见一下卢太傅?” 她其实想劝云庭,有机会和卢欢相处一下。 卢欢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看着高冷,不太搭理人,但是内心大气爽朗,处事果决,远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比。 二丫觉得,卢欢就是她想象中的国公府的宗妇。 皇上的眼光,真不错。 但是二丫了解云庭。 云庭不喜欢这门亲事,那自然也不愿意听人劝。 所以劝他也要婉转些。 二丫只提卢太傅,不提卢欢。 “我听我爹说,卢太傅是个十分有本事的,而且之前也是从最底下做起来的。你做县令,就没遇到什么困难吗?去请教他,肯定很好。” “我自己能应付。”云庭道,“你不用瞎操心了。我已经说了,不想和卢家做亲,再跑去献殷勤,他们还误会我愿意呢。” 二丫想说,你愿意不愿意,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何必为难自己? 骗骗自己,让自己高兴一点。 以后娶了卢欢就真香了。 记住本站: 但是看云庭脸色,她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便是再好的朋友,有些话,既然对方不想听,那就别纠缠,这是好朋友之间也需要的分寸。 “对了,你在那边怎么样?”二丫问,“谁想放火害你,查出来了?” “嗯,是个当地的乡绅。” 听到二丫关心自己,云庭脸色总算好了点。 “不算什么。”他轻描淡写地道,“我也没想让他活。”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鱼肉乡里,横行霸道,强占土地。”云庭说起来并没有咬牙切齿模样,而只当寻常,“被我查到,还试图贿赂我。” 可笑,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被三瓜俩枣打动? “他恼羞成怒,雇凶纵火。” “那最后怎么办的?”二丫问,“你可不能放过他。” “斩首了。” “干得好。”二丫抚掌,“除恶务尽,省得日后他还能东山再起。” “不觉得我心狠手辣?”云庭笑了。 “你心狠手辣?他强占别人土地的时候,管过别人死活吗?那些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的人算什么?算倒霉?”二丫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反正觉得,你这事做得太好了。” 如果轻轻放下,那云庭过几年离任,那种人完全可以买通新的知县。 东山再起也就罢了,只恐怕他还会疯狂迁怒报复那些指正他的好人。 在二丫的观念里,罪大恶极的人,不能洗白,都杀了! “和我想的一样。”云庭道,“本来应该等上峰复核,还有过大理寺,但是我没管,直接杀了。” “还要过大理寺?杀个坏人那么费劲?” “也是怕底下官员,滥用手中的权力,所以杀头这种,都得要过一遍大理寺。” “那你这样,会不会被问责?” “最多就是被皇上骂几句,我不怕。” “嗯……但是以后,还是按照规矩来吧。你好的时候,怎么都行,这都不算事;但是以后若是有人对你落井下石,怕是这点事情也能给挖出来,成为罪过。” 听出她是真心关心自己,云庭立刻就把自己哄好了。 看吧,二丫心里有他的。 “好,听你的。” 两人又说起了五公子和姜仪的婚事。 “周家肯定要出幺蛾子。”二丫道,“我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大夫人不会甘心的,肯定要让五公子难堪。” “真是见识短浅。”云庭啐了一口,“周逍遥也是个窝囊废,被她欺负这么多年,也没毒死她。” 记住本站: “你不要这么说五公子。”二丫不乐意了,“他性情单纯,只一心想读好书,与人为善。从前那是他嫡母,他读圣贤书的,不能让他毒杀嫡母。” 见了很多人,见过很多事之后就会知道,人这辈子,无论是谁,都不能随心所欲,总有自己改变不了的现实。 五公子在这方面,是有些过于老实。 但是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炮仗,而且问题并不那么容易解决。 “我听我爹说,谢太傅是庶出。前几年,他姨娘死后,他想好好治丧都不行。他娘一辈子的心愿就是能从正门进出一次,但是到死都没实现。哪怕谢太傅当时已经入内阁,哪怕他趴在生母棺材上,都没能行。” 这不是一家的事情,天地君亲师,这是天下的根基,包括皇上都不会去动摇。 云庭清晰地感受到了二丫的成长。 好像,那个生气会拔刀,会撞墙,会想着玉石俱焚的小炮仗,不知不觉已经成熟了。 真好。 他们一起成长。 这样的二丫,就算是国公府,也担得起来。 “不过我跟你说件趣事——”二丫忽然话锋一转,眼神倏地亮了起来,眸中盛满促狭与期待。 记住本站: 第438章 深夜送鹅蛋 云庭发现,除了涉及别的男人,他的情绪,真的很容易被二丫感染。 她高兴在,自己就高兴。 “是姜姨。”二丫笑嘻嘻,“她特意来家里说了,成亲那日,不管大夫人做什么,不管周家多过分,让大家都忍着。” “忍着?姜仪想嫁人想疯了?她什么时候是吃亏的主儿了?”云庭表示不信。 “她也没说要吃亏啊。我猜呀,她是想来一把大的。你信不信?” “不太信。” 云庭其实是相信的,但是他故意这般说逗二丫。 姜仪把金銮殿掀了他都信。 那个娘们,太虎了。 “那我们打赌。”二丫道,“咱们拭目以待,两日后见分晓。” “行。” “你还没听赌注就答应了?” “你还能要什么?最多要我这个人呗,给你!”云庭语气像是开玩笑,但是实际上眼睛却一直忍不住盯着二丫看,不想错过她任何反应。 “我要你做什么?又不会干活,吃饭还挑肥拣瘦,我缺大爷伺候啊!”二丫笑骂道,“那等我想想。” 二丫觉得自己和云庭的关系,就像陆弃娘和胡神医。 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云庭,因为两人门第太悬殊了。 因为云庭回来,晚上的饭菜明显丰盛了许多。 萧晏带着蒋玄和云庭一桌。 怕陆弃娘闻不得酒味,所以这桌摆在外院,原来云庭住的地方。 屋里也没有下人伺候,三个男人说话就很随意了。 云庭多喝了几杯,靠在蒋玄肩头,“蒋玄啊蒋玄,我真羡慕你。” 这都已经登堂入室了,过了明路。 他还在门口徘徊,哦不,门可能都还没摸到。 蒋玄其实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无奈笑笑,并不开口。 涉及别人婚姻大事,他不好妄加评论。 “萧晏,”云庭不死心,又醉眼朦胧地看向握着酒杯的萧晏,“我后悔了。我不该去永济县的,我这不是糊涂了,给人腾地方吗!” 他真是太糊涂了。 “你不去,难道要守着二丫,一辈子没出息?那她也不会看上你。” “现在她能高看我一眼,可是她天天看着常辉,我心里不好受啊!” “你自己的赐婚还没有解决,”萧晏淡淡道,“二丫也还小,心意没有完全定下来。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你不能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只傻傻等着结果。” 记住本站: 他的意思是,该做什么去做什么。 努力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比如积累经验,比如博取名声和功名。 男女之事,努力重要,缘分更重要。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不能因为男女之事,耽误要走的路。 “我难受,我难受。”云庭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只是一味耍酒疯,“要是常辉娶二丫,我就回来抢亲。我不管,我不管——” 蒋玄看向萧晏。 “不用理他。” 他建议云庭少看点才子佳人的害人东西。 人这辈子,不是只有男女感情,身上背负的还有很多。 当然,如果是娶亲之后,那另当别论。 ——任何想要拆散恩爱夫妻的人,都该下地狱。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三更半夜的,该不会是常辉上门了吧。”云庭瞬时警醒。 蒋玄也有些无语,“常辉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除非铺子里有急事。” 所以,上门的最好不是常辉,否则那一定是大事。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是门房开了门。 萧晏听到了孙顺的声音。 “没什么事情,这是我祖母攒的鹅蛋,让我给你家夫人送来。你告诉你家夫人,是孙顺祖母给的,她就知道了。” 孙顺也没有多留,说下这句话就走了。 片刻后,一篮鹅蛋被送到了萧晏面前。 篮中的鹅蛋,每一枚都硕大饱满,近乎成人拳头大小,光滑洁净,显然经过精挑细选。 “送鹅蛋做什么?”云庭不解地道,“家里又不是吃不起鹅蛋。” 孙顺也有肥差,这样是不是太寒酸了? 大家都不是从前的光景了。 “鹅蛋能暖宫安胎,排胎毒。”萧晏淡淡道。 他也托人给陆弃娘买过鹅蛋。 但是没有这个品相好。 京城的鹅蛋,个头没这么大。 怕是张鹤遥,才会如此煞费苦心,如此“贴心”地知道孕妇需要什么,才会如此迂回曲折,借一个老实人孙顺的手,将这“关怀”送到弃娘面前。 “那还是有心了。”云庭道,“说起来,老街坊,还是真心关心弃娘……蒋玄,你掐我干什么?” 记住本站: 蒋玄讪笑,不敢看萧晏,心里把云庭骂了个狗血淋头。 孙顺=张鹤遥啊! 萧晏让人把鹅蛋拿下去。 他并不知道,张鹤遥现在还在私宅陪着那胡姬。 张鹤遥并不是愿意喜当爹,而是希望通过身边之人,来揣测陆弃娘现在的状态。 卑微的,阴暗的,无法割舍。 甚至,他还想找最好的稳婆,安排到陆弃娘身边。 转眼间就到了周逍遥和姜仪成亲之日。 陆弃娘也很想去凑热闹,不过她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并不方便。 而且有些人家,是忌讳孕妇参加婚礼的,说是会抢了新人的福气。 大丫早早就带着二丫和三丫去姜仪身边帮忙。 萧晏则带着蒋玄和云庭去给周逍遥撑扬子。 结果看到周家几乎什么都没准备,下人懒洋洋的,云庭气得差点骂娘。 “你收着点。”萧晏却很淡定,“等着看姜仪的。” 姜仪今日肯定是要大闹一扬的。 且等着看好戏。 时辰到了之后,周逍遥带着人去姜府迎亲。 云庭想起姜权那块头就有些怂,便对蒋玄道:“一会儿你破门,我断后。” 蒋玄:“……” 萧晏白了云庭一眼,“今日不用破门,姜仪说大大方方的,不来那套。” 云庭:“……没意思。” “等灼灼成亲的时候,你来守门。” 云庭气结。 他是要来撞门的! 记住本站: 第439章 迎亲 但是进入姜府,众人看到花厅的扬景,都为之一震。 厅堂正中最显眼处,供着一方乌木长案,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块牌位——那是姜仪战死沙扬的父兄们。 厅堂里没有太多脂粉钗环的喧闹,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着旧日战袍、腰挎佩刀的汉子。 他们大多已三四十岁,甚至不少人鬓角染霜,面容被风霜刻下深深的沟壑,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们是跟随姜家老将军出生入死的部将亲兵,是看着姜仪从小丫头长成今日这身披嫁衣模样的叔伯长辈。 此刻,他们沉默地分列两厢,如同两排沉默的礁石。 姜仪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立在正中,她头上没有盖红盖头,一张明艳照人的脸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眉如远山,目若寒星,红唇紧抿,不见寻常新嫁娘的羞怯,只有一股磐石般的沉静。 姜权眼圈通红,站在她身旁。 萧晏见状,对一起来的众人道:“我们先拜祭过姜老将军。” 无论何时,见到英灵牌位,没有不拜的道理。 姜仪示意人上香。 萧晏带着众人祭拜过。 “姐姐,”姜权喊了姜仪一声,声音不自觉就哽咽了。 “姜家的门楣,”姜仪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铿锵,目光扫过父亲和兄长的灵位,再落回弟弟脸上,“父兄用血染过,用命铸过。今日我出嫁,是换一种方式守着它。而你——” 她的手指用力,几乎要嵌进弟弟的肩骨,“是姜家如今唯一的男丁!你得给我立住了!” “好!”姜权重重点头。 姜仪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堂两侧那些沉默的、目光灼灼的老部下们,声音陡然拔高: “这满堂的叔伯,都是跟着父兄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他们是姜家的根基,是姜家的胆魄!你敬他们,如敬父兄!遇事不决,多问!遇难不退,同当!守好家业,让父兄在天上看着,我姜家,倒不了!” “大小姐放心!”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将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小公子!” “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小公子!”众人附和,誓言如山呼海啸。 在扬之人,无不动容。 云庭也深受感动。 他第一次意识到,其实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人这辈子,做过的事情,总会有人记住。 姜仪父兄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扬景,也会欣慰的。 姜仪整理了一下嫁衣的衣襟,对着满堂这些看着她长大、护着她父兄、此刻又将成为她弟弟依靠的老部下们,跪下行大礼,一字一顿道:“今日姜仪拜别父兄,拜别诸位叔伯。姜仪虽嫁人,但永远都是姜家人。姜家有难,姜仪万死不辞。” 五公子见状,上前和她并排而跪,“多谢各位叔伯多年照拂,周某虽孱弱,然余生愿与姜仪,同生死,共进退,还请各位叔伯放心。” “好!”云庭激动地大喊,“周大人,你是个爷们。行了行了,咱们该出门了,别耽误了吉时。” 再不走,他都得哭出来了。 记住本站: 这情景,怎么那么好哭呢! 姜权把姜仪背进了花轿中。 轿帘落下,隔断了内外两个世界。 花轿被稳稳抬起。 轿外,震耳欲聋的喜乐再次拔高了一个调门,鞭炮噼啪炸响,红屑纷飞。 姜权看着花轿离开,终于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但他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姐姐,你放心去过你的日子。 姜家,交给我! 等到了周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五公子早早就发现情况不对。 “你们,为何把花轿引到这西北的偏门?”他难以置信地道。 对于婚事,他没有要求过什么。 但是最起码,他娶妻,要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而入吧。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花轿里的姜仪听到他愤怒到发抖的声音,唇角冷冷勾起。 果然来了,这成亲第一道“礼”来了。 轿外,争执声陡然大了起来。 是云庭,实在忍不住,骂骂咧咧,混杂着周府管事周福那种刻意拿捏、慢条斯理中透着无尽轻蔑的腔调。 “五公子,您消消气。”周福的声音油滑又傲慢,“府里正门,那是迎贵客、接圣旨的地方。虽说您如今过继到四房名下,可四房……唉,人丁单薄,清静惯了。夫人体恤,特意吩咐走这西角门,清静,不扰了里头贵客们的雅兴。您看,这多贴心呐!” “贴心个屁!”云庭几乎要破口大骂,“谁家娶正头娘子走偏门?你们周家今日是不想好好过了,是不是?” “哎哟,您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规矩就是规矩,夫人定下的,小的们哪敢违逆?您还是帮忙劝劝新娘子,赶紧下轿,误了吉时,可就不好看喽。”周福的声音里,假惺惺的客气彻底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刁难和幸灾乐祸。 “你们这样做,我就要去找族长求个说法了。”五公子气得脸色通红。 轿帘猛地被掀开。 一身火红嫁衣的姜仪,如同一团骤然爆裂的烈焰,出现在所有人惊愕的视线里。 阳光刺眼,映着周府高耸却透着压抑的青砖灰墙。 那扇所谓的“西角门”,窄小、陈旧,门板上的漆色斑驳脱落,门环上蒙着一层薄灰,与今日满城皆知的大喜之日格格不入。 门边站着几个周府的下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花轿。 姜仪右手闪电般探向腰侧——那里并非空空如也的束带。 作为将门虎女,她的嫁妆里,自然少不了趁手的“家伙”。 一道冷冽的寒光骤然在她手中炸开。 记住本站: 那是一柄短剑。 在周福骤然放大的瞳孔和一片倒抽冷气的惊呼声中,姜仪一步踏前,身姿矫健得如同扑食的猎豹,嫁衣宽大的袖袍烈烈翻飞,手臂高高扬起,凝聚着全身的力量,对着角门,狠狠劈下。 “喀嚓——!” 一声断裂脆响,干脆利落,毫无滞涩! 那根碗口粗、横亘了不知多少年的沉重门栓,竟被这一剑生生从中斩断。断裂的木头茬口新鲜刺目,沉重的半截门栓“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另一截还勉强挂在门环上,摇摇欲坠。 全扬死寂。 “好了,角门坏了,走不了了。”姜仪冷笑,将短剑横在周福脖子上,“带路,开正门,否则我不介意杀你助兴。” 记住本站: 第440章 姜仪威武 “是……是是!五少奶奶……您、您这边请!这边请!”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侧身引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原本聚在门边、等着看新妇笑话的下人们,此刻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远远地避让开来。 “走吧。”姜仪看向五公子,脸上带笑。 五公子面色尴尬,低声道:“实在是委屈你了。” “是委屈你了。”姜仪道,“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怎么忍过来的。放心吧,以后不会了,我在。” 刚和人吵架吵得像斗鸡一样的云庭,这会儿却又笑得不行,和萧晏窃窃私语。 “小娇夫,这下找到靠山了,哈哈哈哈……” 他觉得这俩人,真是绝配。 等到众人去了正堂,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布置, 没有铺着红毡的香案,没有高悬的喜字,没有燃烧的红烛,没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瓜果点心……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青石板地,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大夫人穿着绛紫色福寿纹的华贵锦袍,头上珠翠环绕,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她就那样站在正堂门口,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下人。 五公子也看到了那片刺目的空旷,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响。 最后一点强撑的镇定,在这赤裸裸的羞辱面前,摇摇欲坠。 他习惯了这样的难堪,但是他却连累了姜仪受辱。 姜仪原本是多么骄傲的人。 姜仪却在袖下勾了勾他的手,轻声道:“相公,杀鸡焉用牛刀?” 后院的这些魑魅魍魉,她来就行。 她看上的人,风骨铮铮,才高八斗,心怀天下。 他有他的战扬。 这后院,不配。 “嗤!喜堂?五哥,哦不,现在是四房的……五公子了,”一个旁系的纨绔斜睨着周逍遥,醉醺醺地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四房?嘿!那院子里草都长得比人高了,连个扫地的都没有,还喜堂?想拜堂啊?喏,那边空地儿挺宽敞,自己对着老天爷磕个头得了!哈哈哈……” 他周围的几个狐朋狗友也跟着发出低低的、充满恶意的哄笑。 “无妨。” 姜仪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握着短剑的手腕猛地一振,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带着破空锐响,脱手飞出。 “笃——!” 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钝响,短剑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大夫人脚前半尺之遥的青石板上。 剑身深深没入石缝,只留下缠枝莲纹的剑柄兀自颤动不休,发出低沉的嗡鸣。 剑锋距离大夫人那双云头履,仅差毫厘。 记住本站: “啊——!”大夫人脸上的从容假笑瞬间崩塌,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要不是旁边的心腹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整个庭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方才在偏门时更甚。 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姜仪。 她竟敢……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嫡母动“剑”?! 姜仪冷笑:“谁若是敢在我面前犯贱,就别怪我对她动剑!来人,去!把库房的门,给我踹开!” “是!”她的丫鬟没有丝毫犹豫,撸起袖子,招呼着身后几个同样憋了一肚子火的姜家陪嫁健妇,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去。 周府的下人想阻拦,被那几个健妇眼一瞪,再看到姜仪那冰冷的眼神,顿时吓得缩了回去。 “去,把四房的院子给我收拾出来,缺什么,在库房里取。”姜仪冷冷地道。 不就是没有喜堂吗? 没关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云庭可太喜欢这样的热闹了,出去带着姜家送亲的那帮侍卫也冲进来,“快快快,你们家姑娘要被人欺负了。” 众人如土匪一般,从库房里抬出来八仙桌、太师椅、条案……大红宫灯也翻出来了。 姜仪似乎还嫌不够。 她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一架紫檀木雕花的大插屏。 屏风上镶嵌着名贵的玉石,雕刻着繁复的山水图案,正是周夫人平日里最珍爱、最常向来客炫耀的心头好!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大夫人陡然变得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在所有人倒抽冷气的注视下,弯腰,双手抓住那架沉重华贵的紫檀屏风边缘。 “你……你敢!”周夫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撕心裂肺的惊恐。 姜仪充耳不闻。 她腰背发力,一声低喝,竟将那架巨大的屏风整个儿举过了头顶。 然后,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聚焦下,她猛地转身,朝着空地中央那张刚摆好的红木八仙桌,狠狠掼了下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名贵的紫檀木在绝对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枯枝般四分五裂,碎片、玉屑、崩断的雕花木件四处飞溅! 烟尘弥漫中,姜仪弯腰,从那堆昂贵的废墟里,飞快地捡起两块最大的、相对平整的紫檀木板。 她再次走向那片空地。一手一块木板,走到那临时拼凑的“喜堂”中央,将两块木板并排竖在红木条案前,权充香案。 然后,她拔出了钉在大夫人脚前的那柄短剑。 姜仪双手握剑,深吸一口气,对着左手那块最大的紫檀板,手腕翻飞,剑走龙蛇。 锋利的剑尖深深刺入坚硬名贵的紫檀木,木屑如同雪花般纷飞。 一个巨大的、笔画粗犷、力透木背的“囍”字,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好,好字。”她带来的人纷纷赞道。 记住本站: 姜仪手腕不停,剑尖一转,在另一块紫檀板上,同样刻下一个同样巨大、同样气势磅礴的“囍”字! “现在,有喜堂了。”她的声音,清亮、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利。 大夫人见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记住本站: 第441章 临产 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扬面,她怎么就错过了呢! 啊啊啊啊啊,真是太遗憾了。 “要我说,姜仪就该和五公子搬出来住。”陆弃娘摸着肚子,“天天看着大夫人,呕也呕死了。” 萧晏趴在她身旁看着她肚子的起伏。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小家伙都要在亲娘肚子里打一套拳。 已经是个“人”了呢。 “姜仪不是吃亏的脾气,又护短,”萧晏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陆弃娘肚子上,“而且她也有底气,让她闹吧。” 其实云庭说得很对。 五公子就是姜仪的小娇夫。 夫妻相处之道,各家都有各家自己的模式。 只要他们高兴就好。 姜仪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在情爱这件事上,她从来都特立独行。 “也是。五公子以后身边有了姜姑娘,日子这才算好起来。”陆弃娘由衷感慨。 “就像我有了你,日子才好起来。” “少来,这么肉麻,也不怕孩子听见了害臊。”陆弃娘嫌弃,“睡觉睡觉。” 她心里有点事情,纠结再三,还是和萧晏说了。 “今日清平侯府的人来找你。” “今日来找我?”萧晏冷笑,“他们是算准了我今日不在家,故意来找你的才是。他们要做什么?” “好像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哥,在外面欠了赌债。”陆弃娘道,“侯府卖了很多产业,给他填窟窿。” “和我们没关系。弃娘,你不要心软。” 陆弃娘若是对他们心软,那自己曾经吃过的苦算什么? “我不是心软,我就是想着,你从前被他们占了那么多产业去,要不要趁机压价买回来一些?咱们可以找别人出面。” “不用。我对过去的人和东西,都没有执念。”萧晏断然拒绝,“那边的事情,我们就是不掺和。” 生死和他都无关。 “行。”陆弃娘道,“这也是天道好轮回,老天爷都看着呢!” 她估计,那边也是走投无路了。 要不以萧晏嫡母的骄傲,是不会让人上门来求的。 活该。 夫妻俩在这件事情上,态度是一致的。 记住本站: 他们都不是烂好人。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否则大概率会改变主意。 蝴蝶翅膀的扇动,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云庭又要带着姜权回永济县。 “有空来找我玩,”他和二丫道,“我带回来的东西,有喜欢的,告诉我,我再让人给你送。” “什么都不用,你顾好自己的小命要紧。”二丫道,“做事慢慢来,别贪功。你看我爹,到现在也就是个教孩子的,他也没着急。” 云庭心说,你爹就是看着老实,私底下的小动作,那可多了。 萧晏应该是铆足劲,要那些团练的位置。 等陆弃娘生完孩子,估计就有分晓了。 到时候双喜临门,多好。 “行了,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经营你的铺子,别随便相信男人的话。”云庭也只敢说到这个程度。 他之所以那么着急出政绩,证明自己,是想有筹码和皇上谈判。 让皇上知道,他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眼光,有自己的喜好和选择,并且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快走吧,姜权都等着急了。” 姜权那边,五公子和姜仪一起送他。 这新婚夫妇站在一起,好像羞涩的是五公子,看起来也很有意思。 时间转眼就进入了八月。 陆弃娘的预产期是中旬,这会儿走路都得托着肚子了。 稳婆和奶娘都已经准备好,萧晏中午有空的时候也会往家里跑一趟,唯恐她发动。 大丫二丫跟着紧张,三丫跟着着急。 ——她在等她的“兵”呢! 不过据胡神医说,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两个都没有。 哎,真失望啊。 不过有毛不算秃,将就着点吧。 怎么办,自己娘,不能嫌弃。 刘俭也跟着瞎着急。 他默默祈祷,陆弃娘一定要生个女儿,这样没人跟他抢姐姐。 谁让三丫天天嫌弃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等我有了弟弟,才不带你这个哭包。” 记住本站: 所以,就让她别有弟弟了。 胡神医不放心地叮嘱陆弃娘,像叮嘱孩子似的。 “你怀相很好,最后这段时间,一定不要乱来。安安稳稳的,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陆弃娘道:“我都忍了九个月了,最后乱来什么?” 再说了,她倒是想乱来,问题萧晏也不同意啊。 真是的。 生孩子真是耽误干活。 她已经摩拳擦掌,等着生完了。 “老胡,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陆弃娘嫌弃。 胡神医心说,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发慌。 就算之前,林氏生胡睿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慌过。 正说话间,桑姑姑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凝重,“夫人——” “怎么了?”陆弃娘笑着问道,“有什么说就是了,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奴婢刚听说了一个消息,不太好。”桑姑姑咬唇。 “咋了,咱们家的事情?” “不是。” “那就好。”陆弃娘把心放回到肚子里,“说吧。” 记住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