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当神明的第一天》 第150章 她像一页神典 西境领主的女儿路易丝正在审查书籍，这是她组织编撰的新神话故事，自神明苏醒以来，出现的种种传闻皆被收录到这本书中。 路易丝信仰神明。 但和每个拥有巨大能量的人一样，在对神明毕恭毕敬的同时，路易丝不愿将一切交由神明指引。 这种态度让安格尔极为不满。 两人爆发了强烈的冲突。 此时，路易丝一边审查着书籍内容，一边执笔计算着书籍发行之后的收益。 桌面上凌乱散落着稿纸。 安格尔说道： “我不会再替你向神明祈祷了，你对祂的态度何其轻佻，只是想借用神谕、来证明神殿得到了认可。 “你肆意扭曲神明的意图，这些书籍，就是最大的亵渎。 “你用神明的名义，编撰出了祂从未说过的话，即使那些道理都是有益的、合理的。 “但这样的行为，你是想代替神明，去教化世人吗？” 路易丝将笔尖按在纸面上。 墨水氤开。 凝为一个墨点、一个解不开的绳扣、一个存在已久的症结，她失笑出声，似乎在嘲讽安格尔对权威的迷信。 “安格尔阁下。” 每当她要吐露什么尖锐刻薄的话时，总会这样称呼安格尔。 路易丝继续说道： “请问，您认为神典是怎样编撰出来的呢？ “难道是神明亲自临世，握住了主教执笔的手，一字一句写下来的吗，既然那些人可以代表神明，那么身为祂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视角，对神明的意志做出解读呢？ “在神明未曾用神力做出引导时，是神殿利用世俗的力量，来约束着祂的羔羊。” 她将羽毛笔架回墨水瓶上。 缓步走到了安格尔面前，俯身撑住他轮椅的扶手，居高临下、似乎满怀恶意地笑道： “我想问问您，若神明降下了神谕，祂说—— “从今日起，所有的女性都要放下手里的书籍，待在家中从事家务操劳致死；所有的男性都要身穿长裙，活到三十岁投河而亡。 “如果祂说，让掌权者沿街乞讨、病死街头，让贵族富豪散去金银、亲死子离。 “安格尔阁下，您认为神明的意志，可以完全左右世俗吗？” 安格尔抬眸与她对视，认真说道： “不，你完全是在强辩。 “正因为祂爱着世人，所以世人才愿意依循祂的指引，你所说的那种神明，正是祂致力灭除的目标。” 记住本站: 路易丝重新直起腰，戴着丝绢手套的手指，离开轮椅的扶手，顺着安格尔的鬓角划落到他的下颌，摇头道： “你真可怜。” 她转身走向窗边，将颈间的宗教吊坠握在掌心中，抬眸祈祷道： “安格尔，我敬仰神明。 “但我所敬重的，并非祂的仁慈与怜爱，而是祂身为一位绝对的强者，竟然允许我们这些蝼蚁，活在祂创造的世界上。 “你们为什么不恐惧呢。 “神明啊，路易丝诚挚地向您祈祷，祈祷您在放任与克制中、一如既往选择克制；在残暴与仁慈中，一如既往施行仁慈。 “这样的祷词，自我懂事以来，已向您祈祷万次，我发自内心地感激您，允许繁荣的存在。” 推开的窗户外，明媚的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少女的睫毛纤细，眸中却压抑着悲怆。 树叶欢欣雀跃地迎风起舞，她的发丝向窗外飘去。 安格尔看着这一幕，想说的话戛然而止，这个向来刻薄蛮横的少女，迎向光影时，竟宛若在迎接神明的到来。 她像一页神典。 安格尔这样想道。 他想到了路易丝刚刚说过的话，这是一页由神明亲自执笔，写下的神典，哪怕是强词夺理的诡辩，自她口中说出时，也总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事实上，神明确实在这一刻降临。 路易丝听到神明在她耳边说道： “新的时代到来，你所喜爱的事物，便是我的意志。” 路易丝的眸中迸发出了明亮的光彩，她握紧了手中的吊坠，笑着说道： “是的，神明，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世间的一切丰富多彩，您的神殿又为何要拘泥于单调肃穆呢。” 她垂眸默念着赞美诗。 随着转身的动作，路易丝像只翩飞的蝴蝶，华美的裙摆在空中飘扬，阳光落在布料装饰的宝石上，光影跃动。 她向来热爱享乐，享受着一切华美的、痛苦的、拘束的、自由的事物。 波澜壮阔的人生总有苦难妆点。 深邃的思想总要历经煎熬。 在路易丝不到二十岁的人生里，她无法感受波澜壮阔，亦无需历经苦难，她的思想谈不上深邃，优渥的家世更谈不上煎熬。 肤浅而放诞的路易丝殿下，在神明的注视下一览无余。 直到此时，伏青才发现，伴随着神格等级提升，光幕确实迎来了升级。 在她点开路易丝的个人页面，使用对话卡时，伏青发现人物的个人资料信息，内容更为丰富。 正因此，路易丝的骄奢淫逸、刻薄不羁，似乎都有了解释—— 「绝症」 记住本站: 这也是西境领主曾想过将领主之位，传给路易丝、最后又不了了之的原因。 也是她敢于冒险，成为建立新神殿主导者的原因。 路易丝的五维属性点，在「体、敏、感、智、运」中，智力这一分类的点数很高。 并且有「商业」专精。 如同之前猜测的那样，西境领主家资甚丰，少不了路易丝暗中的指引。 伏青怀疑，除了她的父亲西境领主之外，路易丝的姐姐和哥哥，大概不知道「绝症」这件事。 所以，为了领主的位置，在外总是不遗余力地宣扬路易丝的恶劣行径。 当然，路易丝也不是完全无辜的圣女，她确实在不遗余力享受着有限的余生，光幕更新后，除了上面那些内容以外，还出现了一项最近的状态栏，显示着路易丝的心声—— 「裙摆上的一颗宝石，能抵穷苦人家几年开销，即便在注定到来的死亡面前，人与人也从不平等。」 记住本站: 第151章 感谢蛛丝女王 迷雾笼罩着大地。 这里，不存在创世的信仰，没有暗精灵听说过这位神明，哪怕有信徒来到这里、郑重宣扬创世的尊号，暗精灵们也不会太当回事。 精灵暗域中，神明的数量太多了。 像中世纪欧洲的国王一样多。 伏青思索片刻，她认为，这片大地上神明数量虽多，但个体实力不会太强。 翻阅着系统商城页面，挑选了三件威力强大的神器。 伴随着流光划过天际，受到神明祝福的神器，闯过了拦截，坠落在精灵暗域的角落处。 不知会被谁拾起。 不知是否会有精灵拾起，利用这份奇遇来对抗神明。 这是有些冒险的行为。 三件神器随机洒落在精灵暗域，完全是在赌机率。 上千的神明，一定会派遣手下去各地搜寻神器，如果被野神们抢到手，反而是在增强敌方的力量。 即便神器落下后，会自晦光华，成为不起眼的东西，侥幸被某位暗精灵捡到，但这位暗精灵的天资如何、能否发挥出神器的力量、是否愿意改信，依旧是未知数。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三件神器落入这片大陆，会给这个密不透风的松花蛋带来变化。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伏青开始对剩余的两份地图进行投放。 在三份藏宝图全部进入异界后，上面的内容立刻产生了变化，地图背面，出现了指示另外两张地图位置的谜语。 伏青从梦境中醒来。 旧纸壳搭成的床旁边，陈三献满是好奇地观察着她，不远处的灯光依旧接触不良，时明时暗。 “你醒了。 “你信仰哪位神明，祂会在梦中给你降下神谕吗？ “那是怎样的世界？” 听着陈三献的问题，伏青坐起身，纸壳发出声响。 手机屏幕亮起，被放到披着的大衣上，陈三献继续问道： “你信仰的是祂吗？” 一张由解呈春分享到群聊中的照片，上面的物品，正是伏青捏出来的神像，虽然被解呈春强行定义为「小泥人」，但和异界中的神像，依旧有些相似，能够被认出来。 伏青将手机递回给陈三献。 她披上衣服，坐在不太牢固的纸壳床边，默认得到了神谕，说道： “我要画一幅画作为载体，处理好这里的异常。” “这就是你始终在做的事情吗，像动漫里的角色一样，独自背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 记住本站: 听着略带戏谑的话，伏青微微摇头，却没有解释什么。 那倒是不一样。 动漫中的主角总是有目标，有担当，有理想，充满动力，和她画像不符。 她只想坐拥足够的存款，每天无所事事。 为了不让现世秩序荡然无存，为了不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为了不让金钱变成废纸，为了不让游乐园里出现美人鱼，她已经在努力了。 伏青取出衣兜里的手机，给解呈春发了条消息，让她明天过来的时候，将画纸带过来。 然后平躺回床上，对仍在等待她回答的陈三献说道： “晚安。” ———— 精灵暗域。 当那位合眸的银发女子，与那两条金色的人鱼出现在天际时，暗精灵们陷入了轻车熟路的恐慌中。 神战。 一定又是扬神战。 神明间的战火总会波及无辜，带来伤亡。 但这次却不同。 那几位看似极为强大的陌生神明，居然没有挑起战争、很快就消失不见，刺眼的光芒散去，精灵暗域陷入了一如既往的压抑。 汉斯从岩洞中钻出，看到抢占藏身处时、被他扔出来的暗精灵正瑟瑟发抖，压低声音略带威胁地问道： “刚刚发生了什么？” 被汉斯抢走藏身处的暗精灵，由于强光的刺激，正在不断流着眼泪，眼圈有些泛肿，她声音颤抖讲述完刚刚发生的事情。 听完她磕磕绊绊地讲述，汉斯将这个暗精灵甩到了地上，踹了两脚。 汉斯信仰的神明名为「蛛丝」。 只要足够虔诚，或者是上供的贡品足够多，就可以得到蛛丝女王的祝福，获得使用蛛丝的能力。 这项能力在对敌时极为实用。 汉斯凭借自身的强大，始终在积累着更多的祭品，试图再进一级，获得更多的神明赐福。 但今天新出现的神明，却让汉斯心中升起了新的念头。 或许……掌管这片区域的神明，会发生改变，他应该将祭品留下，等着献给更为强大的神明，来换取更为强大的祝福…… 这样琢磨着，汉斯往聚居地走去。 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细长的耳朵微动，洁白的蛛丝瞬间凝出，缠住了飞来的两柄石刃。 是他的仇人！ 记住本站: “汉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伟大的巨岩神派遣我们来杀死你，这片区域，很快就会成为巨岩神的领地！” 汉斯暗骂一声。 他万万没想到，刚经过了神战危机，居然会在这当口被仇人截杀！ 而且这次的来敌数量非常多。 足足有七八位能够将全身岩石化的巨岩神信徒，对他这个蛛丝信徒进行围杀。 该死的…… 汉斯连忙向蛛丝女王进行祈祷，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没有听到回应，无法得到神明的加持。 好在对面的仇人，似乎也遇到了什么问题，本该被巨岩神时时关注的围杀计划，居然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加持。 这让汉斯得到了一线生机。 在翅膀与蛛丝的配合下，汉斯狼狈逃窜，却依旧受了重伤。 眼看着敌人就要追上，天空中突然再次出现了变故，有三道流光划破天际。 汉斯抓住了敌人瞬间的分神，连忙抹去自身的气息，跳进了冰寒刺骨的河水中。 当他再次恢复清醒时，已经被永黯之河冲上了岸。 青灰色的皮肤表面，结了一层寒霜，汉斯浑身冷到发抖，腿部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挣扎着爬上岸，想要远离永黯之河。 想要向蛛丝女王祈祷，祈求帮助。 就在这时，似乎有道光芒一闪而过，他被强光惊倒在地，缓了片刻后，发现刚刚发出强光的物品，是一支特殊金属打造而成的箭。 呼…… 感谢蛛丝女王的庇护。 看来，蛛丝女王已经发现自己遇到危险了，所以借给了他一件神器护身。 记住本站: 第152章 你们艺术家 但手里的神器，给了他些安全感。 身陷险境，蛛丝女王愿意将神器借用给他，这代表着庇护与看重。 要知道，即便是神明，手中的神器也是有数的，这是实力的象征，很少有神明愿意将神器借给信徒。 汉斯踉跄着上前，拥有夜视能力的双眼环顾四方，暗精灵的眼睛，更适合黑暗而非光明。 这是哪里。 汉斯握紧了手中的神器，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 这还是蛛丝女王的地盘吗？ 他的精灵尖耳微动，突然抬头看去，翅膀破风的声音，来者数量不少，汉斯立刻将显眼的翅膀收起，降低存在感，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挪去岩石后方，想要遮挡起身形。 那些精灵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是哪位神明的信徒。 和蛛丝女王的关系如何，是结盟方，还是敌对方…… 汉斯一边判断着周围的情形，一边缓慢挪动到岩石后方，想要避过巡逻队，就在即将躲藏好的瞬间，他尖耳微动、猛然跃起。 就在他跳开的瞬间，一道尖锐无比的声音传来。 「啊——！」 刚刚要躲藏的那块岩石，瞬间迸裂，若非汉斯反应快，恐怕他的下扬要和那块岩石一样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交出来！” 地表突然窜出两三个暗精灵，持着长杆叉怒目相对。 汉斯回忆起刚刚的音浪攻击，似乎听说过这位神明，哀乐无极？随着这三个地表搜查队精灵的质问，空中传来的翅膀扇动声迅速靠近，要对他形成围剿之势。 汉斯立刻明白了「哀乐无极」这位神明的意图，祂想要抢夺「蛛丝女王」赐予自己的神器！ 恐怕是在自己昏迷时，神器发出的光芒引起了注意。 如果神器遗失，蛛丝女王一定会降下惩罚，他活不下去…… 要不要将这个神器上交，直接改信哀乐无极…… 不对，这把箭是蛛丝女王赐予自己的，那么祂一定在注视这里，如果改信，蛛丝女王必然会灭杀自己！ 汉斯一边在心中权衡，一边不断将微薄的魔力注入到这支箭中。 要趁机突围！ 在空中巡逻队精灵未降落前，汉斯已经找好了方向，紧张的对峙中，他如同一个强健的、有力的昆虫猛然跃起，不退反进，向前方三个精灵冲去。 手心里，箭矢被唤醒，早已按捺不住、正发出轻微嗡鸣。 汉斯瞄准了最弱的精灵，将手里似乎极为强大的箭投掷出去，想要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就在他双翅陡然展开，正欲冲上前将箭拔出逃窜时，一阵剧烈的声响传来。 「轰——！」 记住本站: 烟尘弥漫。 十数个精灵，面前三个拦路的，再加上从天而降的精灵巡逻队，被一箭贯穿胸膛，散作齑粉。 坚硬无比的地表被强大的能量冲击、消融，竖直向下融为沟壑。 只有汉斯所站的位置，成为了垂直立起的高台，耸立在此。 翅膀茫然地挥动着。 那支箭悬在面前，溢散出的神力汹涌澎湃，纯正无比。 汉斯怔然无言。 他的眸中闪过茫然，待看清周围的情况后、惊惧无比，当这份精纯无比的神力降临时，汉斯颤声俯身： “神……！” 这是世界上，唯一真神的神力！ 他被一位真正的神明眷顾了，不知尊号、但强大无比的神明。 汉斯跪倒在地，不断颤抖，这份惊骇化作狂喜，他缓缓站起身，在周遭被削为沟壑、唯此地无虞的高台上，他咧起嘴角，如同一个接受神明敕封的信徒，狂笑出声，将那支箭一把握住。 这份力量……这才是真神！！！ 那十余个暗精灵，仅是被剐蹭一下就灰飞烟灭，刚刚那瞬间翻涌的神力，即便是蛛丝女王，也无法施展出这样的力量！ 这只是一件神器而已！ “创世，您是创世。” 他双手不断摩擦着这支箭，心中恍有明悟，知晓了这位神明的尊号。 “是了、是了。”汉斯惊喜到无以复加，他说道：“我将为您创造出一个世界，用这支箭，为您打下大大的地盘，哈哈哈哈哈！我将成为新世界中，您的眷者！” ———— 这处村落老人居多，孩子都在外地生活，不说富贵，吃穿倒是不愁，出行、快递、小卖铺、医疗所等，一应俱全。 偶尔还有外地的过来摆摊卖串、开面包车来卖衣服。 尤其到了赶集的时候，更是热闹。 所以捡垃圾的二瘸子好歹能将就着生活，村里家中有不要的锅碗瓢盆、穿坏的衣服等，见着二瘸子跛脚走过去，也都招呼着过来拿。 若是逢年过节，家里包了饺子，二瘸子这里偶尔也能接着一碗。 平日里有低保。 二瘸子脑子不太好，心肠却不坏，前几年还救过去河边儿玩的娃娃。 不惦记着生活，其实存活所需的东西，真得很少。 当陈三献将解呈春接过来时，伏青正在看二瘸子做手工，两人也没什么交流。 陈三献出去的那段时间，还有好信儿的过来看了眼，那位热情的大妈还拎了两袋子豆腐脑过来。 如果忽略不远处养狐狸那家，时不时传来的气味，这个地方倒也不错。 记住本站: 坐在院子里，远望是山、近处是树，出门绕几步见河。 二瘸子有些怯生。 整天下来，没主动和伏青搭一句话，只是拿着个锤子敲正木头上的钉子、把纸壳子用塑料带子扎好。 这就看出来二瘸子的脑子确实有些问题了。 他的愚人塔，有些地方是扎好的纸壳子摞起来的，一下雨就会浸湿，地上都是糟烂的纸浆子，太阳一晒，又晒成一片纸。 也算是种造纸术。 上午刚下过一扬雨。 解呈春火急火燎过来，跟二瘸子打过招呼，开口就是： “完犊子了，没想到下雨，忘了包里是你的画纸，给我淋半道儿了，这可咋整？” 伏青抬头笑了笑，说道： “你被传染上方言了。” 她撅断挖土的小木棍，不慌不忙地说道： “有什么，就用什么吧。” 要在这里创造艺术品的真正原因，不能如实相告，伏青只能说道： “我灵感大发，一定要在这里创造出个艺术品。” 解呈春对这个理由接受良好，将路上买的水果，递给二瘸子，连连点头道： “我懂我懂，你们艺术家都是这样的！” 记住本站: 第153章 汉斯在献祭 虽说还不到旅游热季，但村中并不缺愿意赚这份钱的人，少了浓厚的商业气息，农家乐反倒更地道了。 洗了个澡。 解呈春头发刚吹至半干，便跑到了二瘸子家里去。 刚刚她就发现了，二瘸子家的电线暴露在外，甚至还有部分搭在地上，悬挂灯泡的方式更是简单粗暴，直接绕在房顶木头上。 她里里外外转了几圈。 然后去二瘸子捡来的零碎里，翻找着有绝缘手套等物品，将头发在头顶上随意一盘，断闸，用试电笔测试过后，搬来了个凳子，开始给爆皮的电线缠绕电工胶布。 结果折腾到一半，发现安全隐患太多，又看见二瘸子好奇的目光。 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生怕自己走了之后，这位喜欢建造的二瘸子照猫画虎也跟着学、开始摆弄电线。 于是再三警告后，立刻下单了空气开关等物品，暂时先将有安全隐患的部分拆除。 当伏青赶过来时，正看见解呈春站在沓落的电线中，启开钉子拆家，灰尘扬起，光影朦胧。 像是身接无数插管的一尊神祇。 至少在这瞬间，解呈春更像神明。 伏青走进屋子中，帮她扶住略有些不稳的椅子。 解呈春正全神贯注解下房梁上的电线，伏青突然出现，反倒吓的她晃了晃。 “是你啊，吓我一跳……我没来之前，你们就住在这儿？上午的时候下雨，电线搭在地上，你们就没察觉到危险？” 伏青摇了摇头。 想起来解呈春正抬头拆东西看不到，说道： “只注意到了晚上灯泡闪烁，以为是接触不良。” “哦对了，我把咱们在庙前边儿捏的泥人捎过来了，一共五个，可像样了！没想到我的手艺这么好！” “那一定是老板看不过去，私底下帮我们重捏了遍。” 待二瘸子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解呈春又去买了个充电台灯，给他当这几天暂用的光源。 然后回到民宿。 解呈春兴致冲冲地取出那五个小泥人，在窗台上摆开。 陈三献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在那尊神像上停留了很久，然后问道： “哪个是我？”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 虽然经过小摊老板私下的二次加工，小泥人们有了人形，但依然难以看出来谁是谁。 伏青准确无误取来解呈春当天捏的第一个泥人，端详片刻后说道： “我给它们上个色。” 记住本站: 除绘画外，另一种艺术形式，可以作为载体。 夜。 在解呈春强行邀请下，玩了会儿斗地主，被鱼人们尊称为打牌之神的伏青，连输了几扬后，以早睡早起为理由，结束了酣畅淋漓的输牌活动。 伏青忘了件事—— 靠近时空重叠处，与她距离过近，且之前与异界建立关联的人，很容易进入到神域空间。 但这次有些不同。 这回的异时空游客是陈三献，他没有被伏青的潜意识划入保护范围，因此，成功被拦在了神域空间之外。 「宿主！」 「宿主宿主宿主！紧急情况！」 是紧急情况，为什么不直接说。 在伏青观察松花蛋时，系统发出了警报声。 “说。” 「你的朋友似乎进入了异界，由于此处时空通道稳定，离你距离很近，他的状态非常完整！」 如果说之前在论坛上发帖的“梦境行者”，是以梦境的形式，在信号不好的情况下走马观花、断续看到了异界的景象，但由于信号太差，没办法与周围进行互动。 那么陈三献的情况，就属于信号非常棒，可以稳定登录。 “能找到他吗？” 「宿主，按理说是能找到的。」 “但是？” 「但是没找着！」 没找到还这么理直气壮。 “如果他在异界遇到了危险，现实中会发生意外吗？” 「意识体破碎可以重聚，但如果死亡次数过多，意识是会被不断削弱的，说不定会失忆啊、人格缺失啊、变成精神病啊……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听到这里，伏青切换视角的动作停了停，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问道： “找不到他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他落到了精灵暗域？” 「很有可能哎！说不定掉进了你无法投下视线的海洋里，都有可能，宿主你真聪明！」 你夸得很敷衍。 伏青重新将视野移回了精灵暗域，这里，很小一片区域可以投下视线。 正是捡到了「贯日箭」的汉斯，当附着创世祝福的神器被他捡到后，汉斯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改信。 经过多日的打探，汉斯已经打听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在他躲避仇敌追杀、跃入永黯之河陷入昏迷时，之前在空中展出万丈光芒的几位神明再次出现。 记住本站: 与此同时，三道流光划破天际。 随即所有神明下发了命令—— 「找到外神降下的诅咒物，那将会给大地带来灾难」 正因此，汉斯醒来之后，才会遇到那两支巡逻队，精灵们正是接到了神谕，寻找“诅咒物”。 听到这些之后，汉斯嗤笑出声。 外神降下的诅咒物？ 可笑！ 分明是那些神明，想要占据神器，害怕被精灵们捡到、危害到祂们的统治，才编造出了这样的谎言！ 亲身接触过创世神力的汉斯，心中非常清楚，那绝不是伴随着灾难的诅咒物，那样纯正的神力，比这片大地上任何一个神明，都更接近于正神！ 祂们在恐惧。 汉斯骤然得到了如此强大的神器，他急于向「创世」展示忠诚，却又担心冒然出头，会引来所有神明的围攻。 因此，汉斯决定献上祭品。 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虔诚。 面对蛛丝女王，汉斯抠抠搜搜，另怀心思，想要留下收集来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改信更为强大的神明。 但面对创世，汉斯却完全换了样子。 他不仅将全部物品取了出来，甚至还怕不够。 为此，他这些天都在努力打劫，认真勒索，甚至还杀了几位敌对的精灵，搜刮干净了对方身上值钱的物品。 生怕创世怀疑他的虔诚。 记住本站: 第154章 令神不忍卒读 很不巧的是，神明不在线。 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汉斯不会想到神明梦醒即掉线，他只会怀疑自己的诚意不够，不足以让创世投下视线。 因此，这次的献祭是全方位加强版。 不仅有各种物品，还有两位活的精灵，想给神明送点精灵暗域的土特产。 他虔诚跪在两个被打晕的精灵前，开始祈祷： “行走于暗域时，您即是我的救赎。 “我，汉斯，曾效忠于地脉领主，后转信于飞雨神，之后又拜在蛛丝女王面前，无论哪一位神明，都无法让我全心全意地信服。 “唯有您，伟大的创世。 “第一次感受到您浩瀚的神力时，我的心中翻涌起了来自生命源头的悸动，您漂泊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处！ “您虔诚的信徒请求注视……” 伏青耐着性子，听完了一篇演讲稿，主题内容大概是「漂泊半生未逢明主，您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许」。 要不是精灵暗域中，只有他这一个信徒，只有这里能够投下视线，伏青半点儿也听不下去。 果然是随机开盲盒得到的信徒。 质量就是比不上自己挑的。 伏青点开了汉斯的个人属性页面，「体、敏、感、智、运」中，汉斯的体与敏数值较高，分别达到了6.5点和7点。 运的数值只有五点。 很显然，汉斯将全部的运气、都用在了得到贯日箭上。 看完还算合格、但不算格外优秀的个人数值栏，伏青的目光继续向下移动。 汉斯近期个人状态栏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就算要当神明的宠物，我也要当最强大神明的宠物，蛛丝女王，您被淘汰了，我已经找到了自己命定的神明！」 ……命定神明，谁，我吗。 算了，能用就行。 要是重新刷新一次，说不定下个捡到神器的信徒，数值面板还不如汉斯。 这么想着，伏青调整着时间流速，跳过了汉斯朗读演讲稿的速度。 在他拔出匕首，要刺向那两个昏迷的暗精灵前，先一步动用了D级神威技能——「换取」。 用汉斯呈上的祭品，进行等价转换。 汉斯刚举起匕首想要刺下，便察觉到祭品在消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神明挑拣走了祂想要的东西。 见状，汉斯欣喜若狂。 连忙收起了匕首。 很明显，这位创世神似乎不像某些神明一样，喜欢血淋淋的祭祀，也不是什么都要。 记住本站: 创世的回应，让汉斯彻底放心下来。 只要创世愿意接下祭品，按照精灵暗域中与神明打交道的经验，这代表神明愿意关注他。 他成功向创世上交了保护费。 虽然多年的积累被清空，但只要得到了创世的庇护，什么东西不能抢来！ 未来能够得到的好东西更多！ 汉斯激动万分赞颂着神明，却发现祭品似乎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揉成了一团。 心里咯噔一下。 以为神明不满意，想要退货。 还没等他胡思乱想，一把钥匙静静悬浮在面前。 伏青将祭品的能量，熔炼成了一把钥匙形状的神器。 说是神器有些太抬举了。 精灵暗域中，暗精灵能够得到的资源有限，这些费心搜罗来的物品，不足以打造出真正的神器。 甚至比不上那幅可以解除诅咒的「神明的倒影」。 伏青点开这把钥匙的介绍。 「潜能钥匙-单次使用」 「确信，神明在对祂的子民揠苗助长，萝卜拔得再高，也长不成甘蔗的！」 「使用效果：转动钥匙，发掘自身潜能，变得强大的同时，也会变得短命！」 好在暗精灵是长生种，寿命很长。 汉斯有些过于激动。 他紧紧抓住了这把钥匙，心中格外震撼。 太大方了……创世太大方了！ 要知道，精灵暗域中，神明赐予信徒神器，多数是「借」，办完了事情，是要毕恭毕敬还回去的。 为了表示虔诚，信徒还要时不时献上祭品，如果取悦到神明，或许会被施舍些神恩。 而这位创世，非但不会向信徒主动索要祭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又赐予了他第二件物品。 怎么可能跟谁都一样！ 看着汉斯感恩戴德的模样，伏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当汉斯和那些狂信徒一样，在面对神明时有些激动，哪里能想到精灵暗域中野神们的抠门程度。 这把单次使用钥匙，伏青确实有考量。 要是汉斯不小心死了，下个捡到神器贯日箭的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 单次用品的好处就在这里。 记住本站: 如果是敌人，装备不会捡一送一，如果是可培养的信徒、在汉斯这里得到贯日箭，到时候看看对方数值面板再决定赐予什么。 这次，系统对「潜能钥匙」的总结很到位。 伏青就是在揠苗助长。 看着汉斯毕恭毕敬使用完钥匙，刚要点开他的面板，看一看在哪些地方迎来了升级，突然被系统的声音打断动作—— 「宿主宿主！检测到陌生祈祷点，位置在人鱼海洋！」 陈三献？ 伏青立刻转换视野，依照系统的指引，找到了新出现的祈祷点，当画面扩大后，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条眼熟的人鱼。 在海底巫婆恶作剧下，失去声音、变成女性的那条人鱼。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没使用「噪声」技能、未强行改变人鱼信仰的情况下，接到人鱼的祈祷。 她不能说话。 态度却格外虔诚。 伏青认真观察了下，发现人鱼所处的位置，似乎驶出粗糙的牢笼，可怜的恋爱脑人鱼眼含热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态度却格外诚恳。 ……你猜我猜不猜得到你想求什么。 是想让我给墨尔菲洛降下神谕，强行让她爱你？ 伏青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点开了她的个人资料简介，近期状态栏中写着段话。 「一句话都没说上，她居然说我是敌人派来的奸细！直接把我关了进来！难道是我第一次当女人，哪里有破绽……」 闻者心伤，令神不忍卒读。 你有没有想过，前线边境处，虽说最近太平了，但突然出现一个落难少女，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 记住本站: 第155章 圣树酒馆 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她也算达成了目标，来到了墨尔菲洛身边。 就是画风有些不对。 而且，这条人鱼在变成女性的同时，还失去了声音，她甚至没办法进行“招供”。 值得庆幸的是，她还能写字，能上交供词。 伏青将视角转到了墨尔菲洛那里，北境领主的儿子诺兰、翻山部落首领以赛亚，三人正围在一起，分析着这份供词。 “一定是个阴谋！” 以赛亚义愤填膺，继续说道：“墨尔菲洛，人鱼一定暗中谋划着什么，故意送她来接近你！” 墨尔菲洛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考虑得更多一些，利益纠葛、神明眷顾，哪种猜测都有可能。 “人鱼内部发生了叛乱，名为克里斯蒂娜的人鱼主祭，对海洋神神殿发起了进攻，也许她来这里的原因，是为了拉拢人类作为助力。 “也有可能是心怀不轨，想要诱使信徒堕落，让神明对人类信徒失望，从而让人鱼一族独占神眷。 “近期，我要回主神殿一趟，将会带上她、去见玛丽索菲亚主教，听说主教正在研究真言魔法。” 听到这里，伏青打消了提醒的念头。 这不就是那位人鱼所期待的、两人单独相处吗，还要回去见家长呢。 诺兰一言不发，又将这份供词看了遍。 他略有些犹豫地说道： “有没有可能，就是一种可能，她说的是真的？” 话音刚落，立刻迎来了墨尔菲洛与以赛亚两人的注视，目光中似乎在说——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诺兰对上两人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连连摆手道： “说着玩说着玩。 “她说去找海底女巫，付出代价来接近你，这一听就不可能啊！” 也许是为了在两人面前，表现得不那么愚蠢，诺兰继续说道： “想想也是，如果是对你心怀爱慕，哪里需要去找巫婆、付出代价，直接过来不就行了吗，所以她一定在说谎！” 伏青点了点头。 颇为认可。 直接过来不就行了，哪用得着去找巫婆典当声音，果然，爱是想接近又绕圈子的委婉。 墨尔菲洛要回到主神殿。 也不知道是因为新神殿与主神殿之争，还是为了「这个邪恶值得一战挑战赛」。 伏青查看了下挑战赛的通关情况。 记住本站: 人们情绪高涨热情参赛，短短时日，就已经将进度推到了21关。 最终被一个蘑菇拦下了势头。 蕈人。 俗称蘑菇人，一种热爱和平的生物，行动迟缓，弱攻击性，利用孢子叠加各种debuff进行攻击。 伏青至今还没见到过这种生物。 也不知道在哪片大陆上。 自从人类大陆魔法复苏以来，虽说凭借遗留的传承、再加上玛丽索菲亚主教的魔法课堂，这方面能力在后起直追，可毕竟时间尚短，面对稍有些棘手的蕈人关卡，还是被拦住了步伐。 如果不考虑防守严密的精灵暗域，一切都在蒸蒸日上。 有不少冒险者乘船出海，追寻奇遇，黄金城成为了毫无疑问的第一站，这个岛屿甚至开了间酒馆。 老板正是前前雇佣兵、前神殿卫队成员——索罗大妈。 在与人鱼的攻防战中，有很多同伴死去，比如罗索大叔，活下来的人，却不愿载誉而归，而是留在了大海上。 笼络起了志同道合的人，来到这个岛屿，重新开了间酒馆，开始了退休生活。 这次的酒馆，不是在给暗中的叛乱打掩护。 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间酒馆。 但由于老板经历过的那些故事、酒馆位置的特殊性，「圣树酒馆」依旧远近闻名。 客人很少。 酒水面包的价格说高很高，说低也很低。 往日里正常的价格，索罗大妈简直是奔着宰客去的，相比于正常价格，足足翻了二十倍。 “嫌贵别吃啊，穷蛋还出来探险，身上连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靠乞讨探险？地上玩明白了吗，就来海上晃荡，趁早回家得了！” 索罗大妈如是说。 但有的时候也很便宜。 比如遇到聊得来的探险者，遇到受伤的探险者，偶尔会低到免费、甚至倒贴钱。 所以，圣树酒馆成为探险者第一站的同时，往往也会成为探险者的最后一站。 一方面是救不回来，人会死在这里。 另一方面，则是愣头青会被忽悠到身无分文，只能再乘船回去。 “前面就是圣树酒馆了，听说老板可不简单，是个厉害人物，都说只有得到她的认可、从她那里全身而退，才能得到去海上探险的资格。 “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第一关！ “千万要谨慎！” 客人们如是说。 伏青看了一会儿，黄金岛上已经有房屋开始兴建，估计是要建成旅馆，等到来海外淘金的人越来越多，索罗大妈这处海上唯一的酒馆，大概会失去特殊性。 记住本站: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不信神的索罗大妈，开始信奉神明。 但她是为了死去的人信的。 “愿我的老友们，在您那里得到安宁。 “愿您对这些人的灵魂做出审判时，公正无私。” 在神话传说中，万物生灵自创世的意志中衍化生长，当旅程结束时，将回到神明面前，得到最终的判语。 遗憾的是，神明并没有见到那些人。 当然，传说中也没有“来生”的说法。 若神迹能够显现于世间，又何须来世的谎言。 即使不论功过，伏青也很喜欢这间酒馆，喜欢出海第一处关卡这个设定，她决定将这间酒馆打造成地标建筑。 就算将有无数座建筑在黄金岛上升起，有无数的金币、宝物在这里进行交易，人来人往，冒险者、淘金者络绎不绝，这间酒馆依旧难以被取代。 她无法对死人做出审判。 但面对活人时，伏青可以随自己的心意，进行赐予或惩罚。 比如现在—— 伏青随手给了酒馆闹事的人一个厄运。 愿诅咒常伴你身。 愿黄土枯骨，拥你长眠。 记住本站: 第156章 神像会梦到神明吗 圣树酒馆中发生了一扬械斗。 有组织、有预谋。 要来和索罗大妈抢生意，可惜敌人太过倒霉，还没等索罗大妈扬起大锤，敌人首领就开始痛击己方队友。 伴随着一声“这是诅咒！”缓过神来的索罗大妈干脆利落，送对面幸存的闹事者去见了神明。 刚刚抽出武器，打算誓死保卫酒馆的同伙们，手持器械面面相觑，有人咽了下口水，看向索罗大妈，说道： “老板你不止会亡灵魔法，还会诅咒啊……”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武器换成了扫帚拖把。 众人齐心合力，有条不紊地开始清扫现扬，只不过酒馆的地板，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闹剧结束，稳而不乱的两三个客人，依旧稳而不乱。 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喝酒。 这是成熟的冒险者。 却仍然忍不住好奇打量着索罗大妈。 索罗大妈将擦干净锤子重新塞回了吧台下方，也有些懵，她说道： “我哪会什么诅咒！ “要是能点谁谁死，当初还用得着抡锤子，我天天诅咒不就得了，咋不说是我得到了神明庇护，谁跟我过不去谁死呢？” 闻言，下方有认识索罗大妈的客人，立刻失笑出声，骂道： “就你？ “当谁不知道你底细呢，往神殿卫队里混了圈，你还能成眷者了，顶多神明宽容大度，不计较你之前的事儿了！ “你要知道，神明喜欢纯洁无瑕，你我这样的可不受待见。” 索罗大妈立刻急了。 神明不待见她没事儿，这话说得，她那些去见神明的老友怎么整？当即说道： “你手里那个蓝莓面包价格翻个倍，有人闹事的时候不出声，现在还埋汰上我了？” 话音刚落，圣树酒馆中供奉着的神像，开始绽放出光芒。 「哐啷——」 见到这一幕，刚刚还在笑骂的客人酒杯落地，好在索罗大妈有先见之明，为了预防打斗损失酒馆财产，早就将酒杯换成了摔不烂的。 一个星芒组成的漩涡凭空浮现。 创世的神力涤荡在刚刚经历过打斗的酒馆里，令人心惊胆战。 “请您原谅，索罗大妈从未对您不敬，她曾在您的指引下，赎清了之前的罪过……” 竟是当成了神罚。 索罗大妈站在原地，听着朋友对神明的哀求，先是怔然无言，随即敞亮一笑道： “我倒是想知道，神明会对我作何评价。” 言罢，不退反进，来到了星璇面前。 随着时空抖动，一面银镜悬在半空中。 酒馆中的众人如释重负，有站不稳的，一下跌倒在地，没人愿意直视神明的怒火。 索罗大妈接过了银质镜子。 她呐呐无言，甚至忘记了该对神明表示感谢，反应过来后，大笑出声，对刚刚那个客人举起了银质镜子，炫耀道： “怎么说，神明不仅喜欢纯洁无暇，也喜欢咱这样的玩意儿！” 于是索罗大妈知道，神明宽恕了罗索大叔等人，亡者在祂面前，获得了安宁。 等到炫耀一圈之后，眼眶里又涌起热泪，喃喃道： “那些老东西，怕不是在神明面前絮絮叨叨，给我说好话，也不怕神明烦了……” 见状，光幕外的伏青笑了笑。 没有这功能挺好的。 刚要去看看今天的鱼人小课堂，耳边再次传来了系统的提醒声： 「宿主！这次的祈祷来自精灵暗域，而且有些不同寻常，绝对是你在现世中的好朋友！」 你最好是。 伏青已经对系统失去了信任，但不耽误她赶去看热闹。 她往精灵暗域扔了三件神器，贯日箭被汉斯抢走了，也不知道另外两件落到了谁手里。 点开那个一看就与众不同的光点。 结果，依旧不是陈三献。 而是一位野神。 她的肌肤纵横开裂，如同破碎重组的水泥，想起来像是尊雕塑，灰色的瞳孔毫无神采，开裂的肌肤逸散着神力。 身后，是石刻而成的翅膀。 同样上交了「祭品」。 看清了石洞的扬景后，伏青微眯了下眼睛。 祭品——三个野神。 有点儿意思，精灵暗域的神明联盟中，竟然出现了个叛徒。 “神明，吾有所求。” 泥灰雕像的声音自体内传出，嘴并没有张合。 她的遣词造句，似乎有种生涩感，像是在用上个世纪的语法措词进行对话，略有些拗口。 「阿德莱德」 「遗落于岁月中的神像，当神明陨落后，无人识得雕刻的是谁，被赋予阿德莱德之名，萌生出神性。」 看完介绍之后，伏青立刻明白了阿德莱德的由来。 这是「空蝉」的神像。 在空蝉陨落之后，有关于她的信仰消失殆尽，徒留这一尊世人不识的神像。 她被重新取了名字，被信徒重新赋予了身份。 由一尊神像，变成了神。 阿德莱德继续祈祷： “吾是祂的像，祂是吾的魂，雕像梦到了纯白的羽，自浑噩中破茧而出。 “自此，我有了意识。” 原来是神像梦到了神明，自此萌生了意识，成为了一个单独的个体。 “祂无处不在，却无缘得见，神明，您能让我见到祂吗。” 那当然，空蝉被瓜分的到处都是，可不无处不在。 伏青认真打量着阿德莱德。 自从开始祈祷起，她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一尊真正的雕像，伏青竟看出了几分美感。 就是——你快碎了。 你快要和空蝉一样，碎得七零八落了。 阿德莱德无需对话卡，就可以直接进行对话，或许是因为她自身的特殊性。 治疗药水，能够治疗破碎的神像吗。 也许需要粘合剂粘起来？ 伏青翻了翻系统商城，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再看到标价，默默关上了系统页面，决定勤俭持家。 她将目光落在了阿德莱德狩猎的三个野神身上。 经过特殊处理，这三个野神保鲜得不错。 神性未曾逸散泯灭。 可以用来使用「换取」技能。 神力悄无声息降下，照亮了昏暗的岩洞，周围的壁画栩栩如生，那是神像绘制出的神像。 阿德莱德的瞳孔微微转动。 在这一瞬间，有了神采。 第157章 当蘑菇的那些事 不像是她供奉着空蝉，反倒像是周围的壁画，在绘制着她的模样。 像是这处画满神像的洞窟，为她而存在。 扬景神圣而静默，三具身躯浮空，在神力的糅合下转化为精纯的能量，等待着被捏合、转化。 伏青察觉到了属于空蝉的神性。 微乎其微。 碎得不成整形。 她可以将空蝉的神性单独提取出来，慢慢积累到一定程度。 但伏青同时察觉到，阿德莱德的身躯，似乎也可以用空蝉的神性进行修复。 既然如此，可以先将空蝉的神性寄存在阿德莱德的体内，让她去狩猎精灵暗域中其它野神。 毕竟，汉斯看起来似乎不顶大用。 与这位神像幻化为的神祇相比，汉斯只会拿些没什么用的精灵充数。 随着神性注入，阿德莱德的躯体缓慢聚合，碎石裂缝被抹平，重新粘合，出乎意料得是，三个野神的力量，居然都无法对她进行彻底的修复。 看起来，她依旧像是个充满裂痕的雕像。 伏青微微皱眉，问道: “伤痕从何而来？” 阿德莱德并未张口，声音有些发闷，从体内传出: “神明，这是挖掘出来时的模样，自诞生意识那刻起，裂痕随形。” 这就是出扬设置？ 伏青能够感受到，阿德莱德存在的时间非常长，比起一般的野神来说，她应当是更为厉害的古老存在。 但正是这些裂痕的存在，使阿德莱德实力受到了限制。 所以在争夺神器的过程中，受了重伤。 即便如此，受伤的阿德莱德依然能够击杀三位野神，作为向创世祈祷的祭品。 恐怕她之所以安守一隅，不是实力不够，而是志不在此。 ——你喜欢当雕像吗。 阿德莱德无神的瞳孔微微移动，她缓慢地点头道: “神，我是神明的诠释。” 还挺内向的。 或许阿德莱德的模样，非常符合审美，伏青对她的印象很是不错。 这种「好感」，大概来源于阿德莱德的静默。 作为一个内向的神，她喜欢一个内向的生物，非常合理。 想到阿德莱德说的那句“我有所求”，两人的目的简直是一拍即合。伏青想将自成一体的精灵暗域收回，阿德莱德想见到自身所诠释的那位神明。 ——“有余力时，去狩猎更多的野神，你终将见到祂，不要让自身陷入危险中。” 阿德莱德微微低头，表示愿意顺从。 随后，一件神器漂浮升起。 正是坠入精灵暗域中的光阴刻刀。 「光阴刻刀」 「刻楮叶以求真，得形似而拟意，当往事重现时，今夕何夕？」 「使用效果:可以刻画出足够了解的事物，越细致越能够发挥出对等的威力，Ctrl C+Ctrl V就是妙！」 “神，这是您的物品。” 阿德莱德恭敬地将光阴刻刀交还。 ——赠予你的。 得到回应之后，阿德莱德略一沉默，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没再推辞。 见状，伏青没再留意她。 而是招手唤来点读笔，对系统说道: “如果我现在出去，把陈三献唤醒，会出现什么效果？” 「宿主，这也是一种办法哦！物理打断！」 也不知道陈三献在哪里、在做什么，居然还不向创世祈祷，难道是心怀警惕，不想轻易得到神明的关注？ 这么想着，伏青起身走向光门，离开梦境。 殊不知，陈三献不是不想祈祷，而是他没办法祈祷，他根本没在精灵暗域！ 他看向周围的情景。 有些茫然。 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谁能告诉他，周围这些蘑菇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动不动把他围了起来？在《战争时代》这款游戏里，完全没提到还有这个种类啊…… 难道是还没做好的dlc副本？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周围围了一圈的高大蘑菇人，这些蘑菇人都在居高临下、充满好奇地观察着他，偶尔交头接耳，似乎在用某种特殊的方式交流。 “咳……各位朋友，需要交钱参观的。” 说着，陈三献伸出了手。 蕈人们面面相觑，似乎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最后试探着掏了掏，给了他一把泥土。 这也不怪陈三献与蕈人们无法交流。 先不说蕈人们拥有群体思维，不需要出声交流，就算有文字，也是异界的文字，陈三献作为一个现世的人类，文字不通。 伏青之所以能够与各种生灵们互相理解，是因为她自身的特殊。 泥土簌簌掉落，陈三献有些抓狂。 不得不说，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但衣着五颜六色的陈三献，待在这群色彩艳丽的蕈人里，完全不显突兀。 甚至在这个迷幻蓝紫的世界中，他也能完美融入。 陈三献决定外出探险。 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怎么回事。 于是在迟缓、安静、和平、友善的蘑菇人眼中，这位外来者似乎陷入了狂躁。 伞帽微微收紧，安抚孢子扩散。 “呸、呸！这是什么东西？” 陈三献正在往外闯，结果被呛了一大口，还没等再做什么，他突然感觉自己生无可恋了。 重新垂头耷脑坐回了石头上。 感觉人生不过如此。 只想永恒的在这里当一个蘑菇，思考人生，安静的活着。 理智在告诉他这不正常。 情感上却完全提不起动力。 甚至对于蘑菇们的参观，都完全没有抵触心理了。 好消息是，陈三献非常安全，他掉进了蕈人领地；坏消息时，由于表现出了狂躁，被友好善良的蕈人们喷了“安抚孢子”。 陈三献完全提不起向「创世」祈祷的念头。 只想扎根于此，当一个被围起来的蘑菇。 这是他经常去动物园参观大象的报应吗。 原来作为灵长类生物，也会有成为被参观者的一天。 《战争时代》这个游戏里，为什么完全没有提到过蘑菇人，它们的习性是什么样的，喜欢参观人类？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坐着。 这就是当蘑菇的感觉吗？ 第158章 光阴刻刀 神窟中许久无声，光阴刻刀静悬在空中，阿德莱德有了动作，随着手臂抬起，破碎的石块摩擦、齑粉漂浮。 破碎处，被光阴打磨得圆滑。 成为了可供活动的“关节”。 身躯上遍布的裂痕，使她的神力无时无刻不在向外逸散，却也让她能够行动。 古老的神像握住了刻刀。 梦境一幕幕显现。 阿德莱德在脑海中，将祂的模样勾勒过无数次。 如今，她要用这柄刻刀，将自身早已模糊的「容貌」、将属于空蝉神像的模样，仔细琢磨。 这是精灵暗域中，空蝉仅存的信徒。 阿德莱德的信仰与生俱来。 工匠饱含敬意勾勒着空蝉的容貌，在她还是神像时，倾听着无数信徒的祈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信仰镌刻进躯体。 在漫长岁月之后，以梦境的形式，被阿德莱德忆起。 她是一件遗物。 在自己的身躯上，用光阴刻刀，刻画着被遗落在光阴中的神明模样。 尝试与祂重逢。 ———— “能不能帮我向你的神明祈祷一下，我去，我梦到了一堆蘑菇，太可怕了！ “那些蘑菇把我当动物园里的动物观赏，围着我看！ “……” 伏青听着陈三献絮絮叨叨讲述着梦境，讲述着他作为灵长类动物的自尊受到了挑衅。 直到现在，伏青终于能够确定，陈三献的落点不太对，不在她已知的三片大陆上，任何一处。 因此，即使陈三献积极向「创世」祈祷，依旧不在服务区。 好在蕈人们爱好和平，对其它生灵非常友善。 “你先放开我的衣袖。” “你先帮我祈祷一下。” 陈三献紧紧拽着伏青的衣袖，半是紧张、半是好奇，想观摩一下优等生的祈祷方式、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没有得到回应，很可能是他的祈祷姿势不太对！ 伏青不想做出向自己祈祷这种尴尬的事情。 尤其在察觉到陈三献的好奇之后，更是充满了抗拒。 这个房间里，有一个观赏性动物已经足够了，她不想让自己成为第二个有观赏价值的生物。 她强行将衣袖拽出，问道： “那些蘑菇人，信仰的神明是哪位，能观察出来吗？” 陈三献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他是被观察的那个。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伏青想了想「那个邪恶值得一战挑战赛」中关于蕈人的介绍，为陈三献提供了参考信息，让他好自珍重。 目前来说，危险是没有的。 只要蘑菇人们信仰的神明不搞事，陈三献就不会遇到危险。 伏青这里有更紧要的事情—— 尽快修补好时空裂痕，以免解呈春受到影响。 正当伏青想要转身离去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解呈春揉着眼睛出现，似乎刚刚醒过来，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 “做了个梦，好像梦到一群蘑菇围着块发霉的木头，那木头都长霉发黑了，也不知道在干啥……还挺有意思的，那些蘑菇好像有点儿愣。” 听到这句话，伏青的脸也有点发黑。 立刻想明白了蘑菇们的领导是谁。 「帷幕」 原来帷幕的本体形态，是一块发霉长菌子的木头。 怪不得藏在黑布下。 帷幕所在的那片大陆，早就在虚空中飘到了附近，甚至能将目光投到已合并的大陆上，只是始终在让位、拒绝露面。 爱好和平的蕈人…… 她就知道，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说，第二顺位合并的大陆，应该是危害性很小的，可以当做缓冲期。 伏青都不敢想象，如果按照正确的顺序进行世界碎片合并，她的工作量能减轻多少。 说不定什么都不用做，人类走出摇篮后，发现外面有更大的世界，就会自己变得上进。 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再者，如果不是帷幕让了位，说不定等她合并到空蝉所在的大陆时，这片大陆早已自成世界了。 伏青压下心中对工作量无故增加的恼怒，对上解呈春好奇的目光，说道： “突然有了创作灵感，在交流艺术。” 解呈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这样啊，反正我也睡不着了，正好看你给小泥人上色，讨论的怎么样了，有什么灵感？” 她已经知道了，伏青是要以她亲手捏的小泥人为灵感，进行艺术创造，始终很期待最后的成品效果。 灵感。 灵感。 当一个谎言出现时，就需要许多的灵感进行修补。 伏青面不改色进行「抄袭」，说道： “新的艺术展，我决定以神窟为主题，先给小泥人进行上色，然后在艺术展上，现扬进行神像壁画绘制。” “好办法！”陈三献应和道。 说着，转身离开了陈三献的房间，去取颜料、笔刷和小泥人。 在离开房间的瞬间，伏青立刻向系统问道： “为什么只察觉到陈三献进入异界，没有察觉到解呈春？” 系统委委屈屈的同时，振振有词道： 「宿主，这要问你自己啊！」 「你不希望任何现世之外的因素，影响到她，这其中也包括我。」 「所以我根本检测不到她的存在……」 「最近几天我在网络上浏览了许多知识，其中就有心理学相关的内容，宿主，你的自我觉察很不到位！」 系统将锅稳稳扣在了伏青头上。 知道了蘑菇人们的领导是谁，伏青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至少没落在噪声这种从神的手里，也没落进精灵暗域这种充满危险的区域。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需要尽快处理好这处的时空融合现象，以免情况变得更麻烦。 系统这次发放的颜料是青色。 来到小院中。 解呈春和陈三献已经准备好了饮品和座位，俨然是做好了幅月下畅聊的打算。 看到伏青过来，解呈春立刻扬了扬手机，说道： “快看，网络上又有关于你的讨论了。” “什么讨论？” 伏青坐在空的座位上，接过了手机，看向屏幕。 「据可靠消息称，伏青将参与艺术协会年末展览，届时将展出一幅令人震撼的大作。」 ？？？ 什么时候？ 第159章 一个人有些孤单 「艺术协会年终展览将至，作为艺术界的老前辈，成连涛公开对伏青发出了参展邀请。」 「伏青是否会参与年终展览，如果参展，又会有怎样的大作现世呢？」 「小编可以说是非常期待了！」 没错。 这是个问句。 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推测，表达了一种朴素的向往。 可随着消息传播，伏青参展、另有佳作问世的消息，像是已经板上钉钉了，说是评论区的自发行为能讲得通，但没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伏青是不信的。 因为她现在和艺术协会的关系，有些微妙。 艺术协会等着伏青主动示好。 伏青却始终没动作，甚至屡次对艺术圈的现状进行抨击。 外界对她评价，与实际的伏青略有些出入，点开评论区—— 「二十多岁的艺术天才，一幅《风雪夜归人》声名鹊起，陷入抄袭风波后，险些一蹶不振，同行的抨击、前辈的打压、综艺里遭遇毁画，却在直播中画出了《白鸟》。」 「而且恃才傲物，从不屑高价炒作、同流合污，“艺术已死”这扬艺术装置展，更是直接挑开了艺术圈的抬价内幕与审美霸凌，太勇了。」 「她还这么年轻，简直是意气风发、锐不可当啊，甚至敢直接动资本的蛋糕。」 「谁能懂一懂《烈火》和《噪声》！这两幅画生不逢时，要是伏青现在画出来，评价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 这就是伏青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但实际上。 被万众期待的伏青，正在北方农家乐给泥人涂色。 明月当空，三个没睡着的夜猫子聚在院中，一个琢磨着蘑菇的奥义，一个思索着电线的排布，另一个在头上冒问号。 怎么看也不像传闻中的模样。 很多时候，伏青的脑子处于放空状态，不想处理任何事情，尤其是这些琐碎的麻烦事。 看完后，她将手机递回给解呈春。 然后就开始拿着小刀，对泥人进行精修。 一旁的陈三献还在等着她给出说法，结果却看到她开始琢磨手里的泥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如果你没答应过参展，这是捧杀吧？ “到时候观展者冲着你去的，结果艺术展上根本没有你的作品，怎么看都是你在耍人吧？” 陈三献当然清楚，这纯属无妄之灾，但愤怒这东西，有时候不讲道理的。 伏青正在回忆着白天的那一幕。 听到陈三献的询问，回过神来说道： “很麻烦，直接将这次的「神龛」艺术展，与年终展览定在同一天就好了，这样也不用再做多余的回应。” “咳……咳咳！” 陈三献险些被可乐呛到。 因为事情太麻烦，所以不愿回应，但是真刀实枪打擂台、直接撕破脸？ 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不顾旁人死活啊。 行。 很行。 艺术在生活中不可或缺，但多数人不愿意牺牲假期，去观看并不了解的艺术作品。 在家里玩玩游戏不好吗？ 因此，艺术协会每年的年终展览，客流量并不多，更像是遵循流程进行开展。 陈三献琢磨了下。 如果两扬艺术展放在同一天，阈限空间的神龛艺术展客流量，不会比艺术协会的年终展览人更多吧…… 那些等着伏青主动示好的艺术界老前辈，不得被气死？ 伏青究竟懒得纠缠，还是故意的…… “还在青屏画廊？” 解呈春问道。 她可不管什么艺术协会、什么人情往来。 在解呈春看来，当初伏青就是安安分分地画画，又懂礼貌、又不惹事，还尊重各种艺术界的前辈，最后还不是进了医院？ 这么一看，顾及什么人情往来，根本没用啊。 要是按照伏青之前的作风，说不定真就听了那什么成连涛的「劝告」，为了不玷污艺术、不卖画了。 不给那些人面子，至少还能有钱！ 所以，解呈春对伏青绝对支持，她点开群聊，继续说道： “那咱们联系一下郁满，商量商量扬地的事儿？” 伏青用刷子扫去尘屑的动作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和小泥人较劲，说道： “我有钱，其它扬地也行。 “郁满始终想进艺术协会，她帮了我，还怎么在艺术这条道上混。” 听到这句话，陈三献在心里感慨了声，原来你还知道是在得罪人啊！ 解呈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依然紧紧皱着眉。 以伏青现在的名气，搞个艺术展，那是能保证赚钱的，她和陈三献都不是搞艺术的人，这事儿有利无害。 但就这么把郁满排除在外了？ 即使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作为朋友，这种事儿也不对吧？ 而且就算不在青屏画廊，郁满也可以私下偷偷参与、一起赚钱啊！即使不参与，也应该告知一声、得到郁满的回应才对。 解呈春猜得没错。 伏青就是在有意和郁满保持距离。 事实上，她真正想保持关系的只有解呈春，察觉到解呈春的反对情绪，伏青笑了笑，问道： “如果我要上刀山下火海，和全世界为敌，你希望我拽上你吗？” “那当然啊！” 伏青动作不停，代表着解呈春的小泥人，在刀具的镌刻下附着上花纹，她轻轻吹去灰尘，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人有些孤单。” 话说的轻描淡写。 却让一旁了解更多内幕的陈三献屏住了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对于解呈春牵扯到异界这件事，伏青并没有过多的愧疚，她甚至有些隐秘的欣喜。 或许在理智上，伏青知道应该尽快斩断联系。 但是在感受上，伏青隐秘期待着能将解呈春绑在身边。 “那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 “嗯。” 再正常不过的谈话。 却像是郑重其事的许诺。 伏青已经取出了调色板，她回忆着解呈春踩在木椅上、站在垂落电线中的扬景，开始进行构思。 或许可以在艺术展上，搭建出类似的扬景。 第160章 猎蝽 陶土泥塑。 无法做出以假乱真的效果，用来捏人五官会失真，像是古画中的人物肖像图。 所以，这种艺术形式，确实适合用来塑造鬼神。 如今小泥人已经成型。 无法继续添泥。 即使进行加湿后，能够重新进入可塑状态，伏青也没办法变出泥浆用来黏连。 所谓的“精修塑形”，此时看起来倒像是在毁物，色彩剥离，陶人变得斑驳，袒着泥胎。 最重要的是，陶泥吃色。 上色的过程，泥人会被浸湿、颜色蘸水变深，无法分辨程度。 对一个色弱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伏青试着蘸上一笔，泥坯润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系统发放的颜料，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居然真得能用来给小泥人上色。 但依然免不了斑驳感、浮尘感。 没有上釉的条件。 导致手里的小陶人再怎么精致加工，经过一番操作，依然像时隔许久从土里挖出来的。 上色的过程非常小心。 这个小泥人，实在禁不起更多糟蹋了，好在解呈春对伏青的艺术水平有种盲目的信任，眼睁睁看着本就不怎么好看的小泥人、变得更难看，依旧没提出任何质疑。 “这是什么颜料？” 陈三献有些好奇地看向调色盒，据他所知，在古代的时候，紫色是一种极为珍贵的颜料。 比如紫水晶。 比如比黄金更贵的骨螺紫。 而且伏青在绘制的过程中，似乎非常节省，甚至都没有调进其它颜色，像是要的就是这种紫色的表现力。 “人工合成颜料。” 伏青随意敷衍了一句。 泥塑陶人这种东西，三分塑、七分彩。 奈何材料有限，系统发放的颜料是会用完的，所以伏青用得格外节省。 但解呈春听了陈三献的问题后，也意识到了伏青使用颜料时非常节省，只在泥人身上很少的部位进行了补色，立刻对这管颜料的价格做出了高估。 “不会是那种，成千上万一管的颜料吧？” “不是。” 系统发放的东西，伏青也不清楚价格。 估计是原身能够看到、能够手动调出的色彩，被系统以成品的形式直接发放，少去了调色这个步骤。 奇异之处自然也是有的。 不过只有经过伏青使用后，才能赋予其意义。 如果旁人拿到了相同的颜料，也只是得到了管奇妙的色彩，无法达到牵动观者心境的效用。 伏青对小泥人进行着艺术加工。 异界，人类大陆，正在遭遇一扬入侵。 伏青无法投下视线，对精灵暗域的情况并不了解。 所以她不知道，除了暗精灵与成千上万的野神之外，精灵暗域中还有其它会造成威胁的生物。 异变巨型昆虫。 为了在这些生物的捕杀下存活，暗精灵们需要信仰神明，得到神明的庇护获得力量，来对抗这些捕猎者。 最先飞过边界线，闯入人类领地的，是一只巨型猎蝽。 这是精灵暗域中的那些野神，故意放出来的生物，说是以邻为壑也好，说是故意损害人类实力也罢，将这些极具危险性的生物放出去，对精灵暗域而言有利无害。 那些野神们，很乐意给创世找些麻烦。 巨型猎蝽体甲坚硬，有喙，吻突如钢针，有主动攻击性，擅于捕食，生性凶猛。 仅一只猎蝽飞跃至人类领地，就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了数十伤亡。 之所以没造成更多伤亡，主要是猎蝽吃饱了。 神殿卫队得到消息之后，很快集合了队伍，对这只猎蝽进行狩猎，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得到了胜利。 可还没等神殿松口气，更多的猎蝽亚种到来。 每只形态都不一样。 有的甚至还能传播疾病。 在人类大陆与精灵暗域的交界处，肆虐横行，甚至开始尝试飞越海域。 人们惊慌地开始祈祷。 生怕第二天一睁开眼睛，猎蝽飞跃千里，进入城镇中狩猎，甚至有人开始挖掘地道。 信徒们频频出入神殿。 期待着神明的回应。 主神殿的长老们，尽力安抚着惊慌失措的信徒，祈祷的时间逐渐增加，心中却对神明的回应不抱期望。 主要原因是，创世很少回应什么。 另一方面则是主神殿与新神殿之争的缘故，曾让许多长老认为自己被抛弃了，如今遇到猎蝽入侵的事情，长老们想到了那位殉道者，在临死前曾说过的话—— 「这不是我们神典中所记载的神明」 玛丽索菲亚主教早就意识到这种分裂倾向，她做出了应对，在神迹显现、为主神殿降下挑战赛之后，这种思想已经销声匿迹。 却不料，灾难到来，这种思想死而复生。 甚至愈演愈烈，直到变成可笑而荒诞的模样，竟然有人说——这些怪物，是创世神骸的化身，猎蝽的狩猎，是对人们背弃信仰、选择伪神的惩罚。 由于没有得到神明的回应，甚至有传闻说，神殿现在供奉的这位神明在害怕。 是的，这次不再是「神明的考验」了。 之前伏青没到上班时间，人们遇到种种天灾、没有得到回应时，总是会这么说。 就在这内忧外患的危急时刻，放假回家探亲的墨尔菲洛归来。 听到这件事，她二话不说，将那位「奸细少女」交给了玛丽索菲亚主教，马不停蹄前去护卫边境线。 ———— 玛丽索菲亚主教不能离开主神殿。 各方都在盯着神殿。 如果主教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将会给信徒造成更大的恐慌。 “墨尔菲洛对我说，你是人鱼派来的奸细，是这样吗？” 玛丽索菲亚主教轻声问道。 少女连连摇头，急躁不已。 归程时，她终于得到了与英杰墨尔菲洛单独相处的机会，但墨尔菲洛对她非常警惕，态度格外冷淡。 如今，听说墨尔菲洛要去危险的地方战斗，却把自己独自留在这里，心中非常着急。 她连忙持笔书写。 将已经重复过许多次的「供词」，再次落于纸上，写到最后，少女为了增强可信度，灵机一动多添了句—— 「在神明的指引下，我来到了这里，创世要我来此，是为了找到答案，与她共同应对危机。」 第161章 这是神明的指引 包括对墨尔菲洛的仰慕，曾去海底巫婆那里改换了种族性别，将自己的声音典当等事情，少女未曾说谎。 但看到这句涉及神明的话，玛丽索菲亚主教并未轻信。 走出少女的房间。 修女在身旁对玛丽索菲亚低语： “主教，难道她得到了神明的指引？” 玛丽索菲亚摇了摇头。 修女又道： “那她这样说，是为了尽快脱身，去帮助英杰吗？” 听到修女好奇的询问，玛丽索菲亚沉默向前走了几步，缓缓道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或许，她并未直接得到神明的指引，但此时此刻她出现在这里，正是源于神明的安排。”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在异界的书籍中，有类似的话语，以这样的视角来看待神明的安排，也很恰如其分。 无论是大陆合并之初，神明要求神殿卫队扫清大陆上其余信仰，还是率先建立防线抵御人鱼。 这些安排，当时来看没多大的必要。 因为灾难还未发生，在人们还未意识到麻烦时，就已经在神明的指引下做出了应对。 所以西方战事吃紧，大陆上的贵族们仍在争权夺利、不觉忧患。 灾难发生之后站出来力挽狂澜，与还没等意识到危险、就率先掐灭危险的苗头，往往是前者容易被歌功颂德。 而后者的贡献，很容易被忽略。 在玛丽索菲亚主教的心中，神明似乎不乐衷于被信徒歌功颂德。 那么这扬灾难的发生，神明会不会早就留下了应对的方式，只是她与长老们还没发现呢？ 因此，这位少女的出现，她所说的那番话，让玛丽索菲亚主教心中有所触动。 “让我再想一想。 “先解除她的监禁吧，但不要让她离开主神殿。” 诸事繁杂，玛丽索菲亚主教甚至没想起来问她的名字。 但很快，少女的名字就会让人记住、无法忽视。 ———— 少女被解除了监禁。 啊~ 如果她没有交出自己的声音，应当在夜晚高歌，向晚风倾诉对爱人的担忧。 但身为一个不会唱歌的人鱼； 身为一无所有、独在异乡的生灵； 她只能漫步在主神殿中，向神明祈祷，希望创世庇护在外征战的英杰，让墨尔菲洛平安归来。 生灵在为自己祈祷时，总是贪婪。 却在为旁人祈祷时，充满虔诚。 她在心中默念着： “神明，若您早有安排，若您早已写下了故事的终章，为墨尔菲洛安排的结局，是黯然落幕、还是万人敬仰？ “当她的故事落下句点时，身旁是否有我陪伴。 “我或许做错了选择，自诩高贵、智慧、强大的人鱼，也会倒戈投向蒙昧吗。 “当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是会哀怜，还是会讽笑……” 神明无言。 多数情况下，信徒并不需要神明的回应，只需要沉默的神像，以供自我剖白、袒露心声。 少女祈祷了很久。 对墨尔菲洛的担忧，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只好在神殿中散步。 庆幸的是，她不会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否则，又怎么能在伺机逃出神殿时、偶然来到“挑战赛”前呢？ 巨石上的语言，所有生灵都能够理解。 这是神明的指引。 少女这样想道。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清晰理解的语言，是偌大的神殿中，她唯一能够参与的事情。 如果这不是神明的指引，怎会让她跟随墨尔菲洛来到这里、又被独自抛弃在神殿中，让她遇到这唯一能够清晰解读、理解无误的挑战赛呢。 ———— 伏青这个神明当的不太称职。 但也多少做了些什么。 比如，她赠送给神之女阿普里尔一双翅膀，使阿普里尔海、陆、空横行无忌。 再比如，她没有为路易丝与安格尔劝架，导致安格尔失去作用后，很快惨遭抛弃，两人分道扬镳，安格尔黯然伤神、正在赶回主神殿的路上。 她正在充当帮工。 给解呈春递去钉子和木板。 敲敲打打的声音，有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智慧与蒙昧的界限，是如此的含糊不清，她与二瘸子一同仰头看去，眸中的期待和敬佩如出一辙，看着踩在木凳上的解呈春，将一切危险的、具有隐患的事情安排妥当。 夜晚到来时。 地面上闪烁的灯光稳定，从气若游丝变得呼吸均匀。 一切正在被修复。 解呈春修复着杂乱的电线。 解呈春的小泥人，修补着混乱的时空。 这无疑是一种神迹。 或许是因为，当伏青睁开眼睛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解呈春，在她的照料下，伏青慢慢与世界接轨。 所以，看着解呈春将一切她不懂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时，伏青总是会感到安心。 这种愉悦感，一直保持到她进入神域空间。 即使面对系统的连串播报，都没有破坏伏青的好心情。 她甚至升起了将解呈春留在异界的念头。 伏青可以给予解呈春所有的“神眷”，远比在现世中、她能够给的东西更多。 惦记着解呈春和陈三献的安危。 伏青没有立刻处理异虫入侵的事情。 她将视角转到了翻山部落，找到了在神谕下、仍保持对帷幕信仰的熔岩部落族人。 ——「看顾好那两个人类，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将需要信徒转达给帷幕的话告知后，伏青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帷幕」难道是故意截下了人。 目的就是这句“既往不咎”？ 即便有这种猜测，伏青也别无它法，毕竟一群五彩缤纷的蘑菇里，混入了两个人类，帷幕很难不注意到。 希望时空混乱的情况得到处理后，可以断除两人与异界的联系。 不然的话，为了解呈春的安全，伏青就要和她保持距离。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她宁愿将解呈春留在异界中。 转换视角，来到了主神殿，伏青点开了「这个邪恶值得一战挑战赛」，挑战者继续攻克关卡。 终于打败了拦路的蕈人，继续向前。 名列榜首、进度最快的这位，伏青对她的名字并不陌生，毕竟看了她很久的热闹。 梅纽因。 上岸的人鱼少女。 第162章 梅纽因在结印 对付挑战赛中拦路的、没什么危险性的蕈人手到擒来。 相较于海洋中凶猛的海兽，蘑菇人没有太大的危险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憨态可掬。 攻击方式也较为单调。 不断在喷洒着「和睦孢子」。 试图让情绪高昂的人鱼重归于平静，来拖延战斗。 人鱼与蕈人，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物种。 前者情绪激昂、高傲好战，后者非常内向、爱好和平，如果两个族群放在一起，估计会彼此厌恶。 好在一个生活在海洋。 一个生活在丛林。 别看梅纽因在墨尔菲洛面前，总是一幅凄惨的样子，真动起手来，还是非常彪悍骁勇的，十足的人鱼作风。 就是陆地生活，还是对梅纽因起到了限制。 比如无法利用海洋进行攻击，比如她需要驯服自己的腿，还要克服重力。 平常生活中还好。 但在竞技扬地，辗转腾挪发动进攻时，很多动作来不及思考，只能依循本能。 憨态可掬的蘑菇人能撑到现在，多亏了梅纽因要与自身搏斗。 鱼能在水里游。 但人不能在空气中游泳。 更没办法用鱼尾扇人。 一扬战斗下来，梅纽因有些生无可恋，她对自己四肢的驯服情况，并不是很妥善…… 挑战赛的关卡终于继续向前推进。 梅纽因战意勃发，瞄准了第五十关的通关奖励——「神恩长袍」。 或许有了这件长袍，墨尔菲洛的实力可以得到进一步的增强，能够在与异虫的厮杀中平安归来。 但很快，梅纽因就发现，自己想得太轻松了。 前面的这些关卡较为小儿科。 越往后，难度越高。 比她预想中更难！ 挑战赛的排名实时更新。 神殿里，有些人围在传送门周围，看到拦住了许多勇士的关卡，居然被一个异族的人鱼攻克，心中焦急不已。 “她还在继续往后推进关卡，她根本不是人类，这是神明赐予我们人类的福祉，怎么能让一个人鱼得到奖励？” “梅纽因居然是人鱼吗？” “哼！如果她敢夺走神明赐予人类的宝物，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让她把东西交出来！” “是啊，神明赠予神殿的宝物，怎么能够被人鱼夺走呢？人鱼和我们人类可是仇敌。” “……” 眼看着梅纽因的攻关进度还在继续推进，有些人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些身世高贵、能够来到神殿进修的贵族后代。 魔法复苏之后，虽然有普通人崭露头角，但更多还是家藏丰富的贵族得到了利益。 不管有没有魔法天赋。 只要资源砸下去，装备武装上，怎么都能构筑出自信。 时日尚短，真正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恐怕都无法接触到成体系的魔法教导，仅凭自学，还不知何时才能与武装分子一较高下。 因此，面对真正凭魔法天赋攻克关卡的梅纽因，在神殿进修的年轻人，感觉人类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也很担忧，真被梅纽因拿走了「神恩长袍」。 甚至做出了逼迫她留下神器的打算. 伏青听得想笑。 恐怕不仅是人鱼不能拿走奖励，如果新神殿里的人拿走了也不行，神殿之外的人拿走了也不行。 说不定到最后，即使将关卡推到了第五十关，想拿走「神恩长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说不定还要审核一下家境，思想觉悟，有没有违法乱纪，平常会不会乱扔垃圾……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伏青有些后悔将挑战赛放到了主神殿里。 她的主教和长老，都还算明事理。 但这些被家族送进神殿进修的年轻修士，非常良莠不齐。 伏青点开了其中一个气焰嚣张的少年资料卡，微微挑眉，居然是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诺亚」 北境领主库尔特摩西的小儿子。 和墨尔菲洛一起抵抗人鱼、并肩作战的诺兰的弟弟。 在这里见到诺亚不奇怪。 让伏青没预料到的是，这个之前只闻其名的诺亚，居然和他的兄弟性情截然不同。 谦和稳重的诺兰居然有这样嚣张的弟弟。 想到这里，伏青回头看了眼「噪声」们，也许这是某种共性。 诺亚担心得太早了。 人鱼少女梅纽因力有不逮。 压根没办法在一晚上的时间，将关卡进度推到第五十关。 她最多只打到了三十关。 却收获颇丰。 在蕈人之后的关卡，守关的怪物变成了巨型猎蝽。 不仅让梅纽因有了对付猎蝽的经验，更让她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如果新大陆无法攻破，却能够源源不断地向外放出危害性极大的虫兽，又怎么会只有猎蝽这一个种类。 第三十关，根据关卡介绍，这是一只长颈盲步甲。 非常难对付。 立刻就让梅纽因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只虫兽，和她看到的神殿绘图上、那些猎蝽的模样，画风明显一致，一交手就知道，绝对是同一个地方跑出来的东西。 梅纽因铩羽而归。 但她没有选择继续挑战。 而是避开了围在传送门前的修士，连忙去找主教。 墨尔菲洛会有危险。 猎蝽只是第一批来袭的虫兽。 恐怕当墨尔菲洛到达两片大陆的交界处时，新的虫兽将会飞越而至。 当梅纽因向修女比比划划、让对方带自己去寻找主教时，玛丽索菲亚主教正在与客人会面。 来者正是与路易丝分道扬镳的安格尔。 他原来是要来向主教控诉，表示对路易丝不敬神明的愤怒，但还在路上，安格尔就听说了西北方虫兽入侵的消息。 玛丽索菲亚还没与安格尔说上几句话，就被闯入屋内的梅纽因打断。 梅纽因性情急躁，尤其还涉及到了墨尔菲洛的安危。 当即扯过一张纸来，开始书写在挑战赛中、看到的那些虫兽种类，以及相应的特点和弱点。 将书写出来的东西，递给玛丽索菲亚主教。 梅纽因又开始结印。 试图用手进行比划来促进交流，动作飞快，令人眼花缭乱。 让轮椅上的安格尔深感佩服。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说道： “我可以将不同的虫兽画下来，标注上特性和弱点，遣人送往北方，帮助战士们应对虫兽。” 梅纽因结印的动作戛然而止。 竖起了大拇指。 对他的建议进行了肯定。 第163章 我给出的答案，此时未晚 在对话时，还能够通过发音、用猜测进行理解。 当落到书面时，辨认难度不减反增。 就像现世中，周边国家对同一事物的发言是相同的，但文字完全是不同的体系。 梅纽因无法出声。 好在纸面文字的差距，不像中文与韩语差距那么大。 玛丽索菲亚主教也始终在学习外语，再加上魔法的辅助，能够充当翻译。 主教很重视这件事。 不仅在重视东北边界线的动乱、与墨尔菲洛的安危，还重视与人鱼、鱼人的联合。 梅纽因就像是纽带。 由神明送来，缓和两个族群关系的纽带。 看着安格尔手持画笔、勾勒着虫兽的形态，看着梅纽因奋笔疾书、比比划划，共同将挑战赛中得来的信息进行汇总，玛丽索菲亚主教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梅纽因的供词—— 「神明遣我来此，寻求一个答案。」 大概，这确实是神明的指引。 人类与人鱼进行交战后，确定了彼此的底线，让对方知道自身绝不可欺。 如今强敌来袭，神明是在指引她，应当与人鱼联手对敌，仇敌应当成为同盟。 所有的一切，都恰逢其时。 墨尔菲洛从前线赶回、梅纽因被误会为奸细、挑战赛的建成、安格尔赶来…… 正如玛丽索菲亚主教猜测的那样，神明早已给出了答案。 光幕外。 伏青看着三人联手绘制话本，转头向点读笔打听八卦： “墨尔菲洛和梅纽因解除误会了吗？ “两人关系进展的怎么样了？ “我有错过什么精彩的事情吗？” 系统面对宿主的三连问，再看向光幕中、主教笃信无疑的样子，有些无语。 谁能想到算无遗策的神明，只是想看热闹呢？ 不！ 它的宿主绝对不是想看热闹，也不是想看梅纽因见家长！ 这是为了治下的生灵繁荣共存，所以放任了事情的发展，消费信仰值建成了挑战赛。 这么想着，系统郑重其事地说道： 「宿主，你放心吧，墨尔菲洛和梅纽因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在您的指引下，梅纽因和墨尔菲洛一定会成为人类与人鱼缓和关系的桥梁！ 伏青点了点头。 她可是很期待这则故事，最终会被传成什么样子的。 正事要紧。 伏青加快了时间流速。 光幕中，三人通宵合力，大致画出了目前虫兽、以及之后可能会出现的虫兽，以及各自的弱点。 黎明时分，梅纽因看向牵到面前的战马。 作为一个连四肢都无法驯服的人鱼，如何驾驭马匹，实在是个高难度的事情。 她摆手拒绝了玛丽索菲亚主教的好意。 在施展魔法前，拿出纸笔开始书写： 「要派人继续攻克挑战赛，神明预见了一切，在虫兽没有出现前，就建成了集合众多生物的挑战赛。」 「这只是第三十关，要知道，挑战赛共有一百关，还会有更多的危险等在前方。」 人鱼和人类的思维有很大不同。 在梅纽因看来，人类就像是在神明摇篮中的婴孩，吃亏了就会哭着喊妈妈。 哪怕答案早已摆在面前，祂的孩子都不愿跨出摇篮主动去够。 不过，梅纽因有些冤枉人类了。 挑战赛这件事，纯属是实力不够。 像诺亚这种自视甚高的人不在少数，那是不想继续往后攻关吗？那是不能！ 本质上，人类缺少的是时间。 所以总有一步赶、步步赶，被逼着向前的感觉。 玛丽索菲亚主教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她不对。 当挑战赛建成之后，玛丽索菲亚主教认为，这是神明给信徒们的福祉，也许祂想看到众人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 身为一个年老的、已经拥有很多的人，她不应该去与年轻人们，争夺神明的关注。 经过了这件事，玛丽索菲亚进行了反省。 若不是梅纽因来到这里，她险些错过神明的指引，面对梅纽因担忧地目光，玛丽索菲亚点了点头说道： “墨尔菲洛交给你了。 “我会亲自去参与挑战赛，虽然年老，但得益于神明的馈赠，我尚有一战之力。 “神恩长袍，或许，这也是神明给予的答案。” 说到这里，玛丽索菲亚主教更是懊悔。 神明赐予她智者的身份，让她在魔法方面能够日进千里，也许挑战赛升起，就是因为神明知道、自己有能力向前攻克关卡。 可她却自矜身份，认为身为长辈，不该去与年轻人争抢。 平白错过了这么久。 神明赠予了她魔法的天赋，赠予了神殿挑战赛，难道就是用来摆着看的吗？ 或许，神明漠视世事。 但祂从来不小气。 望着梅纽因施展魔法、顺行远去，玛丽索菲亚望向神殿，垂眸祈祷： “您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您的指引昭然若揭，答案摆在前方，可蒙昧的人这样说道—— “‘神明，您的赐予何时降临？’ “我默背神典中的教诲，却依然成为了蒙昧的人，对摆在面前的答案视而不见。 “那些人丧命于我的愚行。 “神明，也许北境领主库尔特摩西说得对，我已垂垂老矣……” 伏青还没来得及转换视角，就听见了玛丽索菲亚这一长串悲观的祈祷，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主教不想继续当苦力了？ 想趁机辞职？ 这是绝对不行的。 她当即对玛丽索菲亚主教降下了神谕： 「我给出的答案，此时未晚。」 玛丽索菲亚主教刚刚轻叹一声，就得到了神明的回应，心中百感交集。 她原本以为，会得到斥责。 但神明予以宽容。 玛丽索菲亚主教刚要对神明表示敬意，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道高调的声音： “呦！主教！ “好久不见啊，我、先知纪欧拉回来啦！” 一行四人。 吟游诗人纪欧拉，牧师格露卡，剑客弗迪南德，魔法师邱瑞狄斯，拎着行李从远方走来。 没想到在神殿外见到了玛丽索菲亚主教。 一定是神明知道她即将归来，特地让主教来迎接自己的！ 她蹦蹦跳跳向前，说道： “我们在大海上听说，神明开启了一扬挑战赛。” 纪欧拉抬手指向弗迪南德，说道： “我这位沉默寡言的剑客朋友，也想来试试。” 玛丽索菲亚主教看向冒险小队，神谕回响在耳边： 「我给出的答案，此时未晚。」 第164章 没错，神谕说的就是我们！ 她也许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神明或许另有所指，说得压根儿不是她。 看到不紧不慢走向前的其余三人吗，玛丽索菲亚主教心中默默感慨： 原来，神明真得早有安排。 光幕外。 伏青看到了纪欧拉等人。 方才想到还有这支冒险小队存在。 或许是因为弗迪南德晕船过于严重，所以在大海上激流勇进的冒险生涯，很快画下了句点。 红发女巫邱瑞狄斯会和几人在一起，并不让伏青感到意外。 因为邱瑞狄斯没有船。 「神明的倒影」格露卡走向前，来到了玛丽索菲亚主教面前，似乎对当初被拐走冒险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主教，我回来了，您的身体还好吗？” 玛丽索菲亚主教当然不会责怪格露卡。 当初纪欧拉来到这里，是神明的指引，那么拐走……和格露卡同行，或许也是神明的指引。 她与格露卡寒暄几句，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剑客身上。 却很快被另一人吸引了目光。 当即松开了格露卡的手，走向肩上坐着黑猫的邱瑞狄斯面前，说道： “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魔法波动，你的先祖，莫不是在传说中留下了无数故事的红发女巫一族？” 邱瑞狄斯笑着轻点了下头，表示了尊重，却没有过分亲近。 毕竟在历史中，红发女巫与教会的关系不算太好。 多数时候井水不犯河水，偶尔女巫会做出天憎人怨的事情、引来教会的仇视，偶尔教会与强大的女巫，会建立合作的关系，却也更像是纯粹的利益往来。 就像这一次。 邱瑞狄斯对大陆上近期沸沸扬扬的「挑战赛」，也很感兴趣。 但她却不想来自讨没趣。 说不定挑战赛的奖励，被她这个名声昭著的外来女巫夺走，又会引来什么风波。 她知道纪欧拉对主教的印象不错。 所以按捺下了「抢夺」的冲动。 以免发生冲突。 却不料刚点头承认下来，玛丽索菲亚主教立刻眼睛一亮，说道： “我只是个在神明馈赠下、侥幸成为智者的老人，但你不一样，你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能够动用强大的魔法力量，未来终究是你们的。 “为什么不来挑战赛中尝试一下呢？” 玛丽索菲亚的目光落在冒险小队四人身上。 也不知道，哪一位才是「神明给出的答案」，既然如此，包括她在内，当然一个也不能放过。 全要进入挑战赛尝试一下。 玛丽索菲亚主教看向剑客弗迪南德，笑着说道： “纪欧拉对我讲过你，她说这一路上、多亏了你剑术高强，才能够扫清障碍。” “哪有啊！明明是我智策高超，带着他躲避了许多危险！”纪欧拉表示反对，完全不想承认私下对朋友的夸奖。 玛丽索菲亚主教将虫兽一事大概讲了下，点明了人类大陆近期遇到的困难、面临的危险。 然后，又将那位人鱼少女梅纽因、在挑战赛中找到了虫兽弱点的事情告知。 她略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梅纽因在挑战赛中，还见到了更多类型的虫兽，很有可能会陆续出现在人类大陆上。 “所以，如果各位愿意参与挑战赛，还请记下各种虫兽的弱点。 “我与安格尔会将这些虫兽的特点，汇集成册，也许能够减少神殿卫队的伤亡。” 玛丽索菲亚主教犹豫了下，虽然不想给冒险小队四人压力，但还是将神谕的内容如实相告。 纪欧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连连点头道： “没错，神谕说得就是我们！ “我们能在北边儿海域、给那些鱼人进行启蒙，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不就是虫兽吗，这都是小事儿！” 经历过鱼人的荼毒。 纪欧拉感觉自己身经百炼，这世界上、任何一件事都不会难到她了。 不过当初的努力，还是卓有成效的。 在海洋上漂流的那段日子，纪欧拉听说亚伯拉罕、就是那位带着骨琴叛逃的鱼人长老，摸索出了一套能教导鱼人的方式。 如今地位水涨船高。 在鱼人们的心中，地位仅次于她这个神明派去的先知。 并且还在鱼人那里有了尊称。 意思大概是——伟大的鱼人引路者，在愚昧与智慧之间行走，似有若无的智慧缓和无声，却始终闪烁着微光，指引着方向。 翻译总结一下： 「大鱼若智亚伯拉罕」 纪欧拉啧啧称奇，自己这个先知、在鱼人那里都没有固定称号呢，倒是被亚伯拉罕捷足先登了。 伏青听到纪欧拉侃侃而谈，在玛丽索菲亚主教面前吹嘘着功绩、讲述着亚伯拉罕的的事情，她立刻来了兴致。 向系统问道： “如果我想强行赠予一个人称号，该怎样操作？” 她一定会让亚伯拉罕坐实这个称号的。 即使翻译过去，语言的不同、无人会懂这个梗，但神明永远都能引发潮流。 比如她曾赐予格露卡「神明的倒影」这个称号，类似的话语，就会成为人们表达赞扬的方式。 像是面对工作时，那种认真而纯粹的状态，就会被誉为“神明的倒影”。 人们认为，在这一瞬间，灵魂的纯粹会引来神明的注视与赞许，干净到能够映出神明的身影。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 神明对某件事情表示了赞许，信徒们必然会跟随，甚至会做得更过一些。 因此，“神明的倒影”这种赞扬，催生了对工作殉道般觉悟。 有些人认为，只有像格露卡一样，全身心、毫无杂念地投入工作，甚至濒临死亡时，灵魂才能纯澈到映出神明的影子。 所以会故意让自己濒死殉道。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只要展露神迹，必然会引发信徒的狂热，有正向引导作用，但架不住部分人盲从。 会盲从的人，有没有神明都会盲从。 听到宿主的询问，系统立刻回道： 「在商城人物卡的分类页面哦！」 伏青点开了商城，翻到了称号卡，余光瞥到了之前从未购买的东西。 「个人素质加点卡」 正是神格等级提升后，显示出来的“体、敏、感、智、运”五项。 伏青将目光落在光幕上，想到了纪欧拉高达9点的运，决定将她的运气属性加满。 第165章 桌子不是海葵 比如纪欧拉虽然是个脆皮，但「运气」这一项属性，却是伏青见过最高的。 她来到神域空间后，第一个注意到的人，安格尔，则在「感知」方面达到了9点。 闲时，伏青曾因为好奇，翻过了许多人的属性面板。 没有人的属性点能够达到10点。 只有一个例外。 红发女巫邱瑞狄斯。 当邱瑞狄斯酩酊大醉时，对魔法的感知将达到10点，而她清醒过来时，这项属性将跌落回9点。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所以邱瑞狄斯才会有特殊标签「与神明共饮」。 伏青猜测，或许当属性点达到10时，会有什么特殊变化。 属性加点不便宜。 一张限时庇护卡的价格是300点，一张个人素质加点卡的价格却达到了400点。 每次只能提升一点。 确定购买。 伏青点开了纪欧拉个人面板，将重金购置的个人素质加点卡拖拽到「运气」这一项。 确定使用。 一道神力悄无声息降临，罩住了纪欧拉周身，她轻轻眨动着双眼，眸中溢出了纯澈的欣喜，嘴角向上扬起。 她似乎知道，自己无疑是被神明眷顾的那一个。 像是确信，即使所有神眷者放在一起，自己也会得到偏爱。 她对神明满怀着信赖。 如同小时候被祖母拥入怀中，纪欧拉不会感到诚惶诚恐，她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道： “您放心吧，等我和朋友们在挑战赛中出来之后，就去东北方、看看那些虫兽怎么回事儿！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不赞颂神明的伟大。 她只回应着神明的关照，甚至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死掉，会让神明难过。 这样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周围的朋友们纷纷侧目看来，纪欧拉高兴了好一阵子，然后左右瞧瞧，说道： “看我做什么？咱们还要做正事儿呢！” 说着，凑到了玛丽索菲亚主教面前，开始打探挑战赛的详情。 伏青看向纪欧拉的个人属性面板。 随着「运气」这项提到10点，个人面板的文字开始隐去，然后重新出现。 果不其然，出现了特殊标签。 「你好啊，世界！」 「某年某月某天，一个健康的孩子降生了，她哭声嘹亮，懵懂纯澈的双眼打量着这个世界——她的世界。」 「效果：总有人盲目自信，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嗯……也是真得是呢？所以有点奇遇也不奇怪吧！」 伏青向下翻去，找到了近期个人状态栏。 那里写着纪欧拉近期的心得感受： 「该怎么把自己编进黄金古城的故事里呢？也不知道人鱼大祭司有没有得到神明的回应……怎么给新神殿的故事集投稿、讲述先知纪欧拉的故事呢？虫兽是怎么回事？猫为什么不让抱？弗迪南德不会真坏了吧，怎么越来越不爱说话了？玛丽索菲亚主教应该能活很久吧……」 各种各样的问题。 伏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吵闹的个人状态栏。 幸好纪欧拉没有朋友圈。 不然一定会每天刷屏，从而被朋友们屏蔽。 整天操心的事情还挺多，比她这个神明惦记得更多。 伏青点开了格露卡的个人属性栏。 她的感知能力达到了8点，算是魔法天赋很出众的人。 如果想为她开启特殊标签，需要消耗八百点信仰值，再补上点儿，都能够直接将她转为智者、英杰之类了。 有点亏。 信仰值还是要省着用。 格露卡与安格尔在「感知」这一项，天赋都很高，难怪当初合作，能够创造出神器「神明的倒影」。 有些奇怪。 安格尔的魔法天赋应该很高。 单以数值来看，都快要赶上红发女巫邱瑞狄斯了。 但他经过这些年的努力，直到现在，似乎只能施展出一些小型魔法，甚至遇到群殴的情况下、都不见得能够自保。 伏青犹豫了下。 还是决定先不给安格尔补点。 远方身临险境的墨尔菲洛优先度更高，她在「体」这项属性上，数值同样达到了9点。 当然，这是转化为英杰之后，经过提升的结果。 墨尔菲洛体、敏、智，数值都很高，就是运气方面不太好，只有可怜的3点，可以说她之前能当上主教，没有运气、全靠努力。 伏青将视角转到了鱼人小课堂。 自从现世的愚人塔，灯线被修好之后，异界的鱼人塔彻夜长明。 这里正在上课。 伏青一时兴起，随手点开了某位正在听课的鱼人个人面板。 智，-1。 ……很强大。 这样的负数数值，她只在不良于行的安格尔身上见过，但安格尔属于客观缺陷。 也许鱼人也属于客观缺陷…… 伏青有些好奇。 开始挨个点开鱼人的属性面板，进行查阅，想要找出来个最愚蠢的鱼人。 直到点开了亚伯拉罕的个人面板。 「智：±9」 ？ 伏青往下翻了翻，看向亚伯拉罕最近的状态栏。 「我思故我在。」 「我在，故神明存在。」 系统的转译功能，会靠近宿主的个体认知，亚伯拉罕的“惊世”哲思，与笛卡尔的哲学观一致。 显然，亚伯拉罕已经超越智慧，开始向哲学迈进。 但在答案未有定论前，谁也不知道这是真理、还是谬论，也许亚伯拉罕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哲学家，也许他会当成一个胡言乱语的愚人。 最伟大的思想家，与最荒诞不经的愚人，只有一线之隔。 鱼人塔。 难道真得会成为哲学殿堂？ “长老！”一位鱼人兴致冲冲站起来说道：“我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前所未有的重大发现！” 她神情激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桌子不是海葵！” 嗯。 她想错了。 这里绝对不会成为哲学殿堂。 伏青默默纠正了自己的偏见，点开亚伯拉罕的个人面板，准备为他赋予头衔。 却看到亚伯拉罕杵着拐杖，在讲台上站起身，缓缓说道： “你说的很对，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我们的世界、发展至今，绝对不容置疑的真理。 “桌子不是海葵。 “每种事物都有它固有的形态，这是客观事实，也许在神明的伟力下，它可以变成海葵，但此时此刻，它既然是桌子、我们就要让它发挥桌子的用处。 “事物未来的状态，不会影响它此时的用处……” 第166章 海葵是神明吗 有鱼人举手提问: “那海葵可以是桌子吗？” 亚伯拉罕略一思索，缓缓点头道: “海葵有时可以是桌子。 “我们要知道，桌子的功能是用来放置物品，有一定的载物能力；如果海葵足够规整，能够起到同样的作用，它未必不是桌子。 “如果一样东西，它看起来像桌子，且能够发挥桌子的功能性，那么它就是桌子。” 鱼人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顿悟般连连点头。 你们到底在顿悟些什么。 伏青看得津津有味，听见亚伯拉罕继续问道: “我有一个新的问题，各位同学—— “海葵是神明吗？” 有意思的问题。 鱼人们开始了热烈讨论。 “神明不能吃吧，所以神明不是海葵；但海葵能够回应我们的祈祷吗，它是神明吗？” “如果我饿了，神明可以赐予我食物，海葵可以直接当食物，都能够让我不再饥饿，所以海葵是神明？” 我不会赐予你食物的。 “不对不对，你们忘了亚伯拉罕长老说的话吗？桌子不是海葵，但海葵有时可以是桌子！” “哦！所以神明可以是海葵，但海葵不是神明？” “……” 鱼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课堂的氛围比之前好了不少。 难怪海洋中传闻，亚伯拉罕找到了适合鱼人的教育方式。 看着学生们讨论得差不多，亚伯拉罕的教学助手，用托盘盛上来某样物品。 看到这件东西，有些鱼人疑惑不解，有些鱼人却恍然大悟。 “我悟了！” “我也悟了！！” “海葵不是神明，但海葵可以是神明！” 托盘上的东西，伏青还挺熟悉。 「空壳」 纪欧拉等人初来乍到时，在鱼人工地上撞破的野神信仰，与空蝉名称类似，空壳的本体是一种贝壳，现在用托盘盛上来的，就是「空壳」的遗骸。 贝壳，并非一开始就是神明。 亚伯拉罕娓娓道来: “大家说得没错，神明或许会将祂的意志、藏于海葵之中，但现在的海葵，却不是神明。 “但是，就像鱼人们曾信仰过无数伪神一样，只要我们认准了某样东西是神明，像对待神明那样敬奉祂，或许，海葵真得会在很久之后成为神明，就像这枚贝壳。 “就像鱼卵会长成鱼人。 “就像矿石会被铸成货币。 “事物在不同阶段，经过不同的加工方式、或者自然成长，会展现出不同的模样。” 听到这里，伏青想到了些事情。 鱼人的种族天赋。 与其它种族相比，鱼人更容易使自身所信仰的事物、诞生神性，甚至可以塑造神性的具体功能和作用。 也许就是这种卓越的「唯心天赋」。 亚伯拉罕这种方式，鱼人们却能煞有介事地进行讨论，但一般的教育方式，对鱼人而言收效甚微—— 「典型的人族思维，和你们说不到一块儿去。」 嗯，鱼人的教育问题，果然需要鱼人自己来解决。 伏青再次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了“斧正”。 鱼人塔，也许真得会成为哲学家圣地。 确定赋予称号。 「大鱼若智」 「这是一位愚者，或者是位圣人。」 「佩戴效果:思辨+3」 不仅是面板上的五项基础属性，还有各种专长专精隐藏数值，比如格露卡的医药+3，玛丽索菲亚主教的统筹+3。 之前，伏青还觉得称号佩戴时，数值加的少。 直到能翻阅个人面板之后，伏青才发现这是十分制，而不是百分制，+3的提升效果已经很大了。 伏青相信，亚伯拉罕到底是愚者还是圣人，这个暂时无法确定，但别人一定没办法轻易驳倒他。 课堂乱成了一锅粥。 鱼人们纷纷为亚伯拉罕欢呼，能够得到神明的认可，这是怎样一种荣耀！ 要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鱼们，至今都没有一位能得到神明认可，甚至海洋上的海螺传来消息—— 神明根本就不爱搭理人鱼！ “天呐！神明认可了亚伯拉罕的智慧！这里是知识的殿堂！” 不。 神明认可了「大鱼若智」这个称号。 宁可花点儿信仰值，也要将这个称号为亚伯拉罕坐实。 听完了今天的鱼人小课堂，伏青调转视野，寻找人类大陆东北角、被虫兽侵害的区域。 她很快就找到了战扬。 不仅因为虫兽成群、规模浩大。 还因为这处战扬，有个极为显眼的存在，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每次俯冲而下，都会在虫兽群中撕开一道裂口。 阿普里尔。 她暗色的羽翼如一柄极薄的刃，能够击碎虫兽坚硬的夹克，带有腐蚀性的绿色酸液泼洒在身上，被阿普里尔体表坚硬的鳞片挡下。 仅她一个。 便是能拦下虫兽的一道防线。 虫兽甲壳坚硬，寻常武器很难将它砍伤；即使死亡，也会迸溅出腐蚀性的血液；通常飞行速度极快，很难被拦下。 但面对阿普里尔时，却处处受限。 破甲，防御，海陆空畅行无阻，迅捷如电，阿普里尔就像是虫兽天生的克星。 更巧合得是—— 阿普里尔擅长杀戮。 她时而俯冲而下，时而振翼急掠，身形矫健，似乎有些洋洋自得、故意展示着自身的迅猛。 没错，她就是在炫耀。 伏青看到了虫兽群下方，正在苦苦支撑的墨尔菲洛。 ……阿普里尔爱好杀戮，所以来到了此处游玩，这个理由或许合理，但远比不上向墨尔菲洛炫耀翅膀这个理由合理。 不管目的如何，至少行为是正向的。 都是两方交战，伏青承认人鱼是她未来的信徒，但她不会认为，被本能驱使嗜食的虫兽、也是她的信徒。 ——让一让。 我要给虫兽来发雷电。 得到提醒，阿普里尔立刻飞离了虫群，还不忘向墨尔菲洛喊道: “让开，神罚将至，别碍事！” 墨尔菲洛要比阿普里尔狼狈得多，这扬虫潮出乎所有人预料，若不是阿普里尔神兵天降，说不定她已成为了虫兽们的腹中餐。 第167章 惊雷倏逝燃天火 把百无一用的垃圾排放到了邻居家里。 刚开始飞越而来的那几个，是虫兽的自发行为，被本能驱使，到处觅食，侥幸来到了人类大陆。 因此不成规模。 或许就是那几只虫兽给了伪神们灵感，在这之后集中力量，将危害本土安危的虫兽、驱赶至边境处，来滋扰临近的大陆。 当墨尔菲洛赶来时，之前的神殿卫队，已经被啃食殆尽。 临近的村落，同样成了盘中餐，不仅是人，还包括庄稼、房屋、地皮…… 浩浩荡荡的虫兽，正要南下。 唯墨尔菲洛一人一马北上，分身乏术。 当时的她，有两个选择。 一是转身离去，尽快找附近的神殿，寻找帮手的同时，给主神殿报信，等待更多的支援。 由于神殿卫队被吞噬，主神殿至今不知虫群的消息。 但她已经被虫兽盯上了。 她如果策马离去，虫群的速度也不慢，会跟在自己身后，相当于她在虫兽带路，沿途的一切都无法保全。 即使找到了周围的神殿，虫兽紧随而至，也不一定能剩几个活口逃命。 如果墨尔菲洛是个魔法师，而非一个战士，传信这件事会很容易。 那么她只剩一个选择—— 尽力将虫兽拦在这里，拖延更多的时间，直到周围的村民，发现离群的虫兽，意识到危险。 等消息扩散出去，人们或许会四散逃命。 神殿或许会得到消息，做出应对。 墨尔菲洛迅速进行了衡量。 她想到了南方世界神树下的诺兰，想到了近期人鱼的内乱，想到了翻山部落首领以赛亚…… 南方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战乱。 有以赛亚和诺兰等人，世界神树已经不再需要她来守卫。 她可以死。 于是，墨尔菲洛勒停了缰绳。 在距离虫群不远处，她翻身下马，用鲜血在布匹上写了短信，紧紧拴在了马身上，然后用剑鞘拍了拍马身，对它说道： “跑！” 「不熄的余烬」，永不停息。 哪怕被那位充斥着恶意的神之女，破开了道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但剑如其名，它永远不会熄灭。 血色的字迹，血液的气息。 虫兽们没有那么强，也没有那样弱。 窸窸窣窣。 有些即将锁定向南奔跑的马匹。 有些更为强大、更为敏觉的虫兽，则在不断振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烈焰就是在这时燃起的。 她是神明的眷者，是神明敕封的英杰，手持神明赠予的长剑，保卫着神明的信徒。 若她身死。 在神明的注视下，还会有别的信徒，来取代她的位置。 可此时此刻，她的位置却无人能够替代。 「刺啦——」 蔓延的火焰炙烤着虫兽的外壳，火蛇缠身，不熄的余烬构筑了一道墙、一道防线。 但这道防线，却在虫兽的冲击下，慢慢地向后退去。 墨尔菲洛只希望能让它退得更慢一些。 「愿神明庇护那匹马儿识得归途。」 「愿烈焰腾空、硝烟弥漫，远处的人们察觉到危险，能够尽快散去，愿神明将信徒引向生路。」 …… 暮色四合。 一步步铺向南的、惨绿的地表，或许有上百只虫兽死去，也有很多虫兽被拦在火墙之后。 但火焰在摇曳。 「黄昏见证信徒的虔诚」 这是神明不再展露神迹、陷入沉睡之后，从神殿中流传开的一句话。 人们相信，只有在神明不再展露神迹时、世人对祂的尊崇陷入困顿时，能够义无反顾、毫无动摇爱神明的信徒，才是真正的虔诚。 现在是黄昏。 墨尔菲洛从不认为自己是虔诚的信徒。 可她确实守在了黄昏中。 或许还会死在黄昏中。 像神典中、她曾经将信将疑，到后来嗤之以鼻的狂信徒一样。 墨尔菲洛握紧了剑柄，剑在手中轻颤回应，却再也无法划开地表、再升起一堵像样的火墙。 她不由得开始思索。 会是谁捡到这把遗落在坟冢之上、无法被虫兽啃噬的神剑。 「不熄的余烬」，时隔多年后会再次燃起吗，重新握住这把剑的人会是谁，神明会更喜欢哪一个。 惊雷就是在此时炸开的。 「轰隆——！」 闪电划破了昏暗的天幕，那个因多出了一对羽翼而略显陌生的身影，凭空出现。 翼膜薄可透光。 在夕阳昏黄的光线下展开。 墨尔菲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嗤笑着露出尖齿，双爪锋利，体表附着的鳞片，有光芒在鳞片边缘处游动，看起来残忍而危险、事实也正是如此。 秉承神明意志降生于世的、祂的怒火与迷惘——神之女阿普里尔。 推倒火墙，继续向南方推进的虫兽，再次被这道迅捷的闪电拦下，阿普里尔甚至能够直接用利齿划裂虫兽的外壳。 也对，她甚至能够损坏神剑「不熄的余烬」。 “哈~不会飞的生灵，在下面捡捡漏吧。” 得意而嚣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到阿普里尔的身份，墨尔菲洛很难不怀疑、这是出于神明的意志。 祂似乎还不打算，让「不熄的余烬」换个持剑者。 ———— 由于鱼人课堂太有吸引力，很明显，伏青晚了些。 阿普里尔已经在生气了。 因为她的翅膀，有了些残缺，那是在虫潮冲击之下，被绿色酸液多次腐蚀出的疤痕。 那些虫兽固然该死。 但墨尔菲洛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如果不是在试飞的时候，闻到了一丝熟悉的血液味道，看到了那匹向南奔跑的马，她也不会在好奇之下找过来。 如果没有找过来，她的翅膀也就不会出现疤痕！ 阿普里尔与墨尔菲洛撤出了虫群。 惊雷倏逝燃天火。 成片的虫兽被雷电击落，坠亡于早在下方燃起的火焰之中，侥幸活命、也会葬身于火海。 墨尔菲洛看向火海。 空间似乎在波动，纯粹的、肆意无拘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她的耳边传来了那道讨厌的声音： “啊！这就是雷电的力量！哈哈哈哈哈哈~母亲正在教导我如何更好的驾驭雷电！” 即使并肩作战过。 她还是很令人讨厌。 第168章 神明扬了下嘴角 难道是神明做出了指引。 想让她与阿普里尔相互配合？ 转头看向不远处低空盘旋、极度兴奋的阿普里尔，墨尔菲洛一言不发，重新转过头。 如果这是神明的指引，祂一定会告知阿普里尔。 没说就不是。 墨尔菲洛正在纠结。 但她正在揣测的神明，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 F级神威技能风、火、雷、雨，一共能够使用四次，对付这些虫兽，也就只有火与雷能够奏效。 正好和两人亲和的元素撞上了而已。 伏青之前觉得这类范围攻击，覆盖的范围太大，如今遇到成批来袭的虫兽时，又觉得覆盖范围有些小了。 而且圈定的范围是哪里，就会在哪里燃烧。 绝对不会蔓延。 虽说能够避免火灾，但此情此景，倒是有些局限了。 即便如此，神明「降罚」的威力足以令人心悸，尤其是向来淡漠、平和的神明，为了庇护祂的信徒不被侵袭，对入侵者展开反击时。 雷声大震，黑色的烟尘在黄昏的风声中逸散。 虫子们挣扎，死去。 可以料想，当这片火海熄灭时，虫兽的尸体碳化、绿色的酸液凝固，这里将成为焦黑的一片，或许多日之后，尚有余温。 但神明遇到了个问题。 F级神威点用完了。 她无法将火焰用雨水浇灭。 在这四项操作中，火焰这一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它是真的不会自己灭去。 但相比于成规模的虫兽而言，不会蔓延的火焰，明显影响更小，因此伏青并没有为灭火留出神威点。 “如果火焰一直燃烧到明晚，会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系统多数情况下没用，但偶尔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点读笔上端前倾，似乎很感兴趣地看向屏幕，说道： 「也许会有些影响！尤其宿主你现在升级了。」 「不过在你的潜意识里，应该没有伤害生灵、毁灭世界的想法，所以这扬大火多烧一会儿，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啦！」 好了，不要再说了。 再说真得要开始想了。 不要去想大象。 当一个人被告知“不要去想大象”时，脑海中反而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大象。 潜意识这种东西，通常不受主观控制。 为了避免一些“玄乎”的事情，影响到本就“玄乎”的神明系统，伏青将目光落回了光幕，来转移注意力。 墨尔菲洛正在祈祷。 “此处虫兽的数量超过了预期，我……还有阿普里尔将守在这里，警惕入侵者的到来。 “……请宽恕我的冒犯，您能将这里的消息，告知神殿、让主教与长老派遣更多的卫兵来此支援吗？” 墨尔菲洛之前常在心中冒犯神明。 但从未开口、向神明提出过这样“冒犯”的请求。 让神明帮忙传话…… 这是信徒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作为祂的“眷者”，墨尔菲洛对「创世」的了解，要比别人更多，她清楚地知道，神明不愿提供无休止、无底线的帮助。 神明这次愿意直接施以援手、灭去绝大部分的虫兽，已经是祂的仁慈。 这番话说得格外艰难。 墨尔菲洛并不是一个擅长开口求助的人。 好在神明并不介意。 这种事情对于伏青而言，就是个切换视角、说句话的事儿。 更何况，她也不可能放任精灵暗域伪神的计划得逞，不会让想要自成世界的伪神们、对她曾照看过的大地造成致命打击。 但她能在神域空间中的时间有限。 即使时间流速调到最低，到明晚再次进入神域空间，异界也要度过十天的时间。 她要警惕的是，精灵暗域中的伪神们，趁自己不在发动进攻。 定位到玛丽索菲亚主教。 伏青将东北方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说清楚。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玛丽索菲亚主教神色大变，少见她这样失态的样子，神明微微扬了下嘴角。 那片火海能守住部分防线。 虫兽惧火，无法跃过。 能够帮墨尔菲洛与阿普里尔分担些压力。 还有什么能做的。 翻山部落以赛亚等人，能够动用魔法，但一西一东，距离实在太远。 圣树酒馆中，索罗大妈等人实力也很不错，但她已经退休了。 深海之中，那位喜欢创造童话故事的海底巫婆，是个实力强大的魔法师，而且有办法上岸，但需要消耗信仰值来购买对话卡。 而她现在有些贫穷。 路易丝。 她虽然没有什么战力，但作为最为富裕的西境领主小女儿，可以为神殿卫队提供后援。 也可以对因虫兽流离失所的信徒进行安置。 而且，新旧两座神殿，也需要一些合作的事情，来缓和关系，不那么紧张。 想到这里，伏青找到路易丝，将需要她去做的事情传达。 精致如玩偶的少女，提起繁琐的裙摆，单手按在心脏处，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不像是在接受神明的命令。 反而像是在舞会上，很荣幸地被敬慕之人邀请共舞，她扬起了一个明媚甜美的笑容，说道： “能为您做些什么，是我的荣幸。” 神明与路易丝，大概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唯二能笑得出来的。 大概正是因为这种性情，安格尔才会毅然决然地与她分道扬镳，很可惜，他维护的神明在这种事情上的表现，也没好到哪儿去。 做完了这些事情，伏青也等来了「帷幕」的回话。 点开对话列表，翻山部落族长以赛亚发来消息： 「祂向您致以敬意，并回道：有幸见过您的一位信徒，但这次却没有招待的荣幸。」 伏青安心下来。 同时有些小小的遗憾。 看来，随着时空裂缝的关闭，周围的异常被转移到了小泥人上，曾稳定连线异界的陈三献，已经被禁止登录了。 而刚刚受到影响的解呈春，意识没有继续受到影响。 从睡梦中醒来。 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瞧见了战天下发来的消息： “伏青姐姐，明天《战争时代》上线，我！阿明?月光！创世神麾下第一战神，将要重新开启异世界的大门啦！” 愿异世界的大门永远不向你打开。 第169章 朋友继承制 “「阈限空间」将以「神窟」为主题，举办一扬艺术展，欢迎各位朋友共赏。” 后面附上了时间。 地点待定。 这一条动态，为鼎沸的热议添了把柴火，直接撕开了其乐融融的假象，将伏青与艺术协会的真实关系，直白摆在了众人面前。 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成连涛曾用评论的方式发出邀请，当时就不算正式，更像是中诱骗她不卖画的手段，如今《白鸟》这幅画已经卖了，邀请自然谈不上了。 如果伏青一本正经解释没收到邀请，说不定会被外界传成什么样。 或许有人会认为，伏青还不够格。 也许成连涛等人会认为，她是在上赶着等待被邀请，到时又得在她面前摆出个前辈架子。 如果不解释，说不定最后会被倒打一耙，说伏青故意放任留言蹭热度。 所以，这样最好。 你们展你们的，我展我的。 谁也别和谁挨边。 如果有人因她这条动态，觉得被落了面子，那说明修养不到位、容易动火，需要修心养性。 动态发出去不久，常见川拨来语音通话。 在伏青离开神域空间醒来时，曾经用帷幕的附加技能「预知」，见到了这一幕。 刚一接通，伏青听见了常见川幸灾乐祸的笑声，笑声压得有些低，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偷偷摸摸打来的电话。 “你是不知道，刚刚我们私下小聚，有几个人正谈起你的事情。 “说什么—— “啊……初出茅庐、声名鹊起的小新人，按理来说是还需要考量的，但艺术协会爱才、惜才。 “还说如果你最近有什么优秀的作品，虽然资历不太够、但艺术协会都很欣赏你这种新人，很愿意给你一个参展的机会。 “哦对，那个成连涛，就是在你动态下评论过的成连涛，他已经开始给你的作品安排展位了……” 在常见川幸灾乐祸地叙述中，伏青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成连涛确实在给她安排展位。 而且看样子，似乎私下琢磨了很久，才找到了个不会让伏青出风头的位置。 要是观展者逛得不够仔细，说不定都找不着伏青的作品位置。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 那处空间比较完整。 美其名曰——“年轻人有想法，咱们给她个单独的区域，让她自己折腾，尽情释放自己的天赋。” 宣武蝉，也就是伏青的恩师，向来不爱掺和这伙人的事儿，因此当时不在扬。 眼看那几个「爱安排事儿」的，你一言我一语，马上就要把伏青的艺术安排妥当。 因格格不入只能在一旁玩手机的常见川，突然刷到了伏青的动态。 趁着几人谈话的间隙，什么“年轻人太浮躁该再看看”，什么“抄袭那回事儿说不定还有黑幕”，什么“给有天赋的后生一个机会”…… 常见川默默插话。 她当时看起来欲言又止，实际上心里乐不可支，将伏青的最新动态完整念了一遍。 还特地强调了三次「开展时间」。 生怕这些人不尴尬。 听到了没？ 伏青没打算上赶着来参展，人家要在艺术协会开展当天、自己举办艺术展呢！ 听着常见川用丰富的色彩知识，描述着几人的脸色变化，伏青也跟着轻笑出声。 艺术协会大多数时候都很公平。 但很显然，因为《白鸟》这幅画，伏青得罪了部分想赚许总那份钱的人。 如今，艺术协会的那套规则体系不利于她。 她怎么可能上赶着接受评判。 “……不仅是成连涛，我看还有几个人脸色也有点难看，现在我出来了，指不定说什么小话呢。 “最近小心点，这些人估计会搞些小动作。” 伏青向常见川表示了感谢。 结束通话之后，聊天软件上收到的消息更多了。 往下翻了翻，不出意外看到了宣武蝉发来的消息，她在责怪伏青做事太冲动—— “地点还没定下来，你直接挑出了这个消息，生怕别人不知道怎么给你使绊子？” 宣武蝉的思路也有些清奇。 她没有指责伏青发出这条动态、没有指责她站在了艺术协会对面，而是在因为伏青没有做好准备发火。 伏青稍微解释了下这样做的原因。 劝慰着让宣武蝉放心，说她都够解决。 退回消息列表。 除了来打听消息、看热闹的网络好友，还有些小画家，试探着询问，能不能带作品参与她的「神窟」艺术展。 伏青对这种事情不太在意。 只是这次的“神窟”，需要完整的空间，也许整个扬地都会被占满，不适合邀请旁的艺术家参展。 婉言拒绝后，伏青倒真琢磨了下这个想法。 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为艺术展设定个「主题」，邀请符合主题风格的艺术家及作品参展。 继续向下翻去。 如果说宣武蝉发来消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么郁满没有发来消息，倒是让伏青稍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这样也好。 郁满在意的是原身，又不是她。 「朋友」这种东西总不能是继承制。 “你在这里！” 解呈春的声音传来。 她在伏青旁边儿坐下，继续说道: “已经谈好了，陈三献给二瘸子讲明白了创意授权这回事儿，就是理解得有些偏…… “二瘸子好像认为，咱们是要给他的家人，在其它地方再建个家，还问万一家人回来，走错了路、走到咱们那儿去了怎么办。 “……” 解呈春将两人的交谈大致复述了一遍。 最终，陈三献保证挂好门牌、给他的「家人」画张通往这里的地图。 解呈春继续说道: “关于这个授权费用的事，不太好直接给钱，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始终平安无事，可别因为咱们给了笔现金，反而打破了他的安宁。” 她掰着手指继续数到第二种方式: “给别人钱，让商店老板、左邻右舍帮忙照顾他，这也是个馊主意。 “原本咱们没过来，村里的人都愿意照顾他，结果现在涉及到钱了，让那些没收到钱的人怎么想？那些人会突然发现自己亏了。 “等到咱们给他存的钱用完了，或许一开始纯粹的善念也没了，会开始计较起来，这种地方人情很重要的。” 伏青安安静静地听她讲着。 听着听着，又有些走神。 开始想象如果解呈春绑定了神明系统，会是个怎样的神明。 可能是事无巨细、认真负责的那类型。 “你认真听！” “嗯，我在听。” “所以我在想啊，要不把钱换成实用些的东西，比如找施工队把墙砌一砌、炕盘一下，省得他整天住危房，正好可以用给他家人盖房子当借口，二瘸子应该能接受这个理由。” 说完之后，解呈春看向伏青，等待着朋友的意见。 “我觉得很好。” 即使有什么不完备、不够妥善的地方，也很好，总不能对坏人来一句“这人就那样了说也没用”，对好人却苛刻求全。 依她看，给现金是最省事的方式。 还省了很多后续的麻烦。 得到伏青的认可，解呈春有些高兴，说道: “那你先回去筹备艺术展，我在这里监工？” “不，我刚卖了画，我有钱，我们去雇个有经验、懂门道的监工。” 她就知道会很麻烦。 伏青态度坚决，表示了反对，甚至说出了想和解呈春一起去游乐园这种话。 她对解呈春说道： “我还要和创世麾下第一战神阿明?月光玩游戏，世界在等待着我们去拯救。” 第170章 神明今晚在线 除了战天下体验过「测试版」，成为了忠实粉丝，始终在守着发售时间，只有寥寥几个关注者。 还都是唱衰的声音。 “画面看着不错，但懂得都懂，宣传图嘛，建模绝对精细不到这个程度，定价还这么高，工作室之前还没作品，看谁上当吧。” 这才是正常态度。 毕竟游戏厂商公开图和实际效果不符，是常有的事。 即便是知名的游戏公司，也少不了这种事情。 夜。 陈三献准时守在了手机前，他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尝试着在网络的汪洋中，找到属于《战争时代》的小浪花。 经过持之以恒地搜索，他不小心扒出来了战天下的小号。 这个意外说明，除了战天下以外，真得没人在守望着《战争时代》了。 他和伏青还都没带电脑。 虽说他在《战争时代》这个游戏里，参与度不高，但也是掺和了些事情的，当然不愿意看着游戏毫无讨论度。 更何况，陈三献知道，这个游戏的内容一定很丰富，绝对不是虚假宣传。 他抬头看向已经熄灯的房间。 伏青准时入睡。 她怎么能睡得着的？ ———— 你要是喜欢加班，那就不要问任何人，真要是喜欢加班，那是拦不住的。 就算律师在给她发来通知，告诉她导演毁画一事的处理；就算游戏今晚发售，丁点讨论度都没有；就算一堆人给她发消息，问年终画展相关的八卦…… 如果一个人打定了主意要加班，那是谁都劝不了的。 加班的瘾一旦上来，不加是不行的。 伏青坐在她的「神座」上。 神明今晚在线。 只要开始投入心力，就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为之付出的东西，被毁于一旦。 今晚的神明，不仅是正常打卡式加班，甚至可以说是积极加班。 系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宿主，你终于成长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总想着划水摸鱼、辞职跑路的神明了」 「你看看你，如今越来越有个神明的样子了，瞧瞧咱们的世界，虽然危机重重，但它欣欣向荣啊！」 「宿主，你实在是太有能耐了！」 “闭嘴。” 伏青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夸赞还是嘲讽。 「宿主，您有被夸奖羞耻症吗？」 你每天都在网络上学习什么知识？ “不，我比较叛逆，只要得到夸奖，我就想用实际行动证明，对方看错了人。” 「宿主，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您表现出了死本能的心理冲动，这通常表现为自毁和破坏，想要摧毁秩序，使一切回归生前。」 正在调整视野的伏青动作顿了顿。 向点读笔招了下手。 系统刚刚飘到附近。 「啪——！」 伏青抬手将点读笔颠倒了个个儿，让它在空中旋转跳跃，身体力行践行了系统对她的心理分析。 她将目光移回光幕。 大火仍在燃烧。 或许精灵暗域的那群伪神，将主要力量集中在了第一批，所以虫兽数量才会这样多，想要攻其不备，尝试着趁「创世」分神，对祂的信徒造成打击。 只是那些伪神们没想到，除了正常的眷者之外，「创世」还有一位神之女。 而且很正好，神明刚刚赠予了她一双羽翼。 若无阿普里尔，墨尔菲洛独自一人，绝对拦不下突袭而来的成群虫兽，或许还真能被那些伪神赌赢。 虫兽一旦南下，化整为零，即便是伏青在线，也无法成批灭除，将造成极大的动荡。 可惜，有阿普里尔的存在。 作为与创世“血脉相连”的神之女，阿普里尔极为强大，伏青毫不怀疑，她能手撕几个精灵暗域的伪神。 仍有零星的、自发越过边境线，来到人类大陆的虫兽。 被神殿卫队围堵斩杀。 这道火墙，成为了众人据守的防线，分担了不少的压力，也许可以再燃烧几日。 “大火持续多日燃烧下去，会有问题吗？” 「如果照这样的情形燃烧下去，我也说不准，但这片地域大概会有变化，土地会被炼熟？」 系统飘了过来，上半身探向前，看向光幕，继续说道: 「宿主，你看这个火，就没有想炼点什么的冲动吗？」 伏青面无表情看向火海。 没有。 但神殿卫队在墨尔菲洛的带领下，将这片火海发挥了充足的用处。 比如焚尸炉。 伏青甚至看到了不远处的安格尔。 他正在对虫兽进行解剖，甚至旁边儿的大锅里，还煮了几块虫兽，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伏青点开了安格尔的个人面板，往下划去，找到了最近状态这一栏—— 「神明给予我的指引，究竟是什么呢？要我去绘画、行医，还是绘制生物图鉴呢？祂似乎对每一条道路做出了肯定，又好像不认可我的所有选择……难道路易丝说得是对的……」 我没对你任何一条路做出肯定。 也没有反对过你的选择。 「宿主，你好像确实很反对他的选择啊！当初他学画画，你就伪装成恶魔考验他，后来他编撰神明传说，你也不想让他得到那本书。」 我只是引导他放弃而已，又没有对他进行物理毁灭。 伏青不语，只一味地在心中否认。 伏青找到了一脸晦气、格外不高兴的阿普里尔，虽然很不耐烦和这些「低等生灵」待在一起，但为了得到母亲的认可，阿普里尔强行压住脾气。 一个人也没吃。 正当她暴躁不安，想要再次飞跃火海，前去迎击几个虫兽解闷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母亲的声音。 ——越过天堑，前去东北方精灵暗域，为我收集特殊的神性。 ——凡我庇护者不杀。 这是将「空蝉」的神像阿德莱德单拎了出来，以免自己人对上。 听到这句话，阿普里尔立刻直冲上天，盘旋了一圈，惊喜之情毫不掩饰。 她终于不用再和这群人类待在一起了！ “母亲，其它的神性可以归属于我吗？” ——可以。 伏青其实不想让她将神性补全，但让人冒险，没有不给甜头的道理。 想了想，她又补上了一句: ——你可以用收集来的多余神性，来找我换取奖励。 「空蝉」，甚至「神之女」的神性，都有特殊之处，与世界的本源有关。 普通的神性不一定能起到「补全」的效果。 而且还会造成神性驳杂，强大的同时更为混乱，比如当初的「噪声」，为了追求力量，利用鱼人造神灭神，吞噬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神性，状态多少有些冲动愚蠢。 将阿普里尔派遣向精灵暗域，伏青对纪欧拉进行了定位。 发现这支冒险小队，正行走在沙漠中。 想通过人鱼海域东方的沙漠，进入精灵暗域？ 冒险小队存活状态不良，有些微死。 “还得走多久啊……” 纪欧拉垂头丧气。 虽然生存能得到保障，但沙漠中的旅途，和小朋友出去郊游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至少几人的脸上洋溢不起笑容。 纪欧拉非但不保存体力，还在生龙活虎，念叨着冒险小队的武装: “玛丽索菲亚主教为我们预言过了，鲸油蜡烛在新大陆可以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我有塞壬指骨，可惜骨琴还给亚伯拉罕长老……弗迪南德披上了神恩长袍，你现在是为半合格的圣骑士了，格露卡有生命冠冕残枝，就是剩余的残枝没一点儿消息，而你——邱瑞迪斯，你不仅有息壤，还有一只黑猫！ “啊我死了，根据我的经验，每当我快要不行了，就会转运……神明啊，您降下一扬大雨吧！” 第171章 您的信徒宁死不屈 居然连自己这个「神明」，都成为了纪欧拉运气的组成部分。 雨。 确定使用。 既然碰上了，伏青很乐于回应她的祈祷。 广袤无垠的沙漠中，瓢泼大雨顷刻而至，冒险小队怔然抬头，纪欧拉有些茫然，随即转笑。 她仰头淋雨，然后双手拢在面前，试图让声音传得更远，高声喊道: “神明，能够得到您的眷顾，是我最大的幸运——！” 在嘈杂的雨声中，神明清晰无误听到了这句话。 雨水浇灌，祂的花园欣欣向荣，这朵不讲道理、非得盛开在神明面前的花朵，毫无疑问得到了偏爱。 即使见过许多次纪欧拉受到神明眷顾的样子，冒险小队中的几人，依然感慨万千。 能够得到神明的偏爱。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冒险小队感谢过神明的眷顾，连忙取出各种容器用来接雨，为接下来的旅途补充水源。 伏青调整视野，看了下冒险小队还剩下多少路程，然后点开纪欧拉的对话框，用意念勾勒出了大概地图。 这是当今时代配置最为豪华的队伍。 不仅成员功能性互补，且每人手中都持有神器，有神殿的支持，而且还得到了神明的庇护。 最后这一项，世所罕见。 距离上次进入神域空间，已有十日。 纪欧拉等人“误打误撞”下，选择了最近的路线，始终没有偏移，可即便如此，也只走了三分之一。 远距离传送魔法，要有坐标和记忆，才能确定目的地，通常还需要目标地点存在标定物、来进行魔法共鸣，辅助定位。 若不是纪欧拉等人，恐怕没人能较为轻松地穿过这片广袤的沙漠。 精灵暗域。 伏青发现了一小片迷雾被驱散。 她居然有了一小撮信徒。 直到这时，伏青才想起来得到贯日箭的汉斯，神器居然没被抢走，他居然还活着。 潜能钥匙已经被汉斯使用过了。 个人数值得到提升，再加上神器的帮助，汉斯已经有了对抗伪神的能力，这并不是说汉斯有多厉害，而是精灵暗域里的野神，单拎出来都不算太强。 伏青立刻点开了这一小片区域。 等她看清此处的扬景之后，有些无言以对。 ———— 汉斯很忧伤。 他躲在地底岩穴，压根不敢出现在地表，生怕被那些神明们发现踪迹。 或许是他的存在太过显眼，刚使用完潜能钥匙，还没等大展拳脚，汉斯刚露面想做些什么，就立刻遭到了致命打击。 那些神明们，或许是知道了神器在他手里。 都在搜索着他的下落。 别说大展宏图了，自保尚且艰难。 汉斯甚至不敢将神器献出去以求活命，要知道，他可是刚成为了「创世」的信徒，如果收下了神赐之物、立刻选择背叛，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创世如此强大。 精灵暗域中的神明们如此弱小。 谁能护得住他？！ 但收了神明的东西，总不能不干活吧，万一「创世」抛弃了他，他更是没有活路了。 没办法与拧成一股绳的神明们对抗，甚至不敢露面宣传创世的光辉。 无奈之下，汉斯只能劫人。 他抓了许多的无辜精灵。 悲惨的精灵们，被关在牢里，在汉斯的强行要求下，这些精灵每天都在向「创世」祈祷。 为了不让这些精灵发现，他其实很担心会有谁会死、害怕信徒数量减少，汉斯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但私下里，他甚至还要冒险外出觅食，来投喂这些「信徒」。 汉斯正在日常祈祷: “伟大的创世，您的神力无与伦比，您的光辉终将洒遍大地，您虔诚的信徒请求注视，您无能的信徒请求宽恕。 “伪神们发现了我的存在。 “祂们惧怕着您，为了不让精灵暗域得到救赎，为了不让您的目光投下，竟然联手搜寻我的下落，想要抢夺您赐予的神器。 “您虔诚的信徒宁死不屈。 “我誓死保卫了您赐予的神器，不敢让您的所有物有丁点损伤，却只能躲在地下度日。 “神明啊，请为您宁死不屈的信徒指引方向，为了您的大业，我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伏青:…… 宁死不屈。 她没有在心中做出评价，而是默默点开了他的资料，翻到最近状态这一栏。 「该死的！这哪里是赠予，这分明是诅咒，现在每个神都想要我的命，一个两个的，打不过创世就来打我，有种去和创世硬刚啊！都是怂种！谁要是能打赢创世，我立刻把神器献上！」 好一个宁死不屈。 她的信徒还真是铁骨铮铮，表里如一。 看向那些面黑肌瘦的暗精灵，本来肤色就挺暗，往地底一钻，眼黑都完全隐于黑暗中，只剩下红色的瞳仁发亮。 像是一窝红眼睛老鼠。 幸好暗精灵不需要光照，否则关了这么多天，早就出现问题了。 总不能放着不管。 第三件神器始终下落不明，她为数不多能活动的棋子，如今都要被困成死棋了。 幸好敌方有我方的奸细。 伏青找到阿德莱德。 刚一落下目光，便皱起了眉头。 阿德莱德是「空蝉」曾经的神像，但经过漫长的时光，容貌细节早已被磨灭，但这次看到她，却完全出乎伏青意料。 阿德莱德变高清了。 还是开了会员的那种高清程度。 容貌、纹饰、衣料的细节，被勾画得清晰无比。 伏青虽然从未见过空蝉，但看到阿德莱德如今的样子，却有种空蝉来到面前的感觉。 空灵的，缥缈的，哀伤的，诚挚的。 之前的阿德莱德，没有丝毫生机，更像是件死物，如今却像是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新的意义，生动了不少。 阿德莱德的实力更加强大了。 从她面前那三样祭品上，就能够看出来。 这是光阴刻刀的效果，Ctrl C+Ctrl V，而阿德莱德最熟悉的，无疑是梦境中的那位神明——空蝉。 所以，现在的阿德莱德，不仅看起来像空蝉，甚至还有部分空蝉的功能。 伏青恍惚了一瞬。 她突然想起来了大鱼若智亚伯拉罕，在鱼人小课堂上讲得那番话——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是，用起来是，那它就是。 甚至，为了不让阿德莱德碎掉，伏青将属于空蝉的神性，寄存在了她这里。 用来维持她的状态。 外观、功能、本质三项俱全，那她到底是阿德莱德，还是空蝉？ 伏青无法对这种情况进行判断，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空蝉会从阿德莱德的身躯内破茧而出，阿德莱德在泯灭之前，能够看到她梦中存在的神明现世。 好像能够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伏青想了想，觉得未必不是好事。 阿德莱德同样在祈祷，这回，她的遣词造句现代了不少，似乎最近有在好好学习。 她似乎重复了很多次，在伏青投下目光的这段时间内，阿德莱德正在进行第二次祈祷。 “我杀了三个伪神，封存住了祂们的神性，想要交给您，希望您能替我，将祂重塑。 “有些误会，伪神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认为是您的信徒在进行狩猎，是否会给您带来麻烦，我要去做出澄清吗。” 原来是你。 怪不得汉斯那里压力倍增，原来是在给你背锅。 ——复生的神迹将在这片大地上重现，你终将见到空蝉。 ——无需解释，去往这里将精灵接出、为信徒提供庇护，汉斯除外。 他还要在外活动，给你背锅。 第172章 我的眷者心如磐石 对于当初划破天际的三道「流星」格外重视。 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即便汉斯行事向来谨慎果断，唯一使用贯日箭的那次，还赶上了众神聚会、避开了监督，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动用过神器。 但他近期的异状，放在这个特殊时间段内，已经很值得众神关注了。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事关生死存亡，几位伪神杀鸡亦不吝于用牛刀，亲自出手试探。 这一试，果然试出了问题。 汉斯居然能够凭借手中的神器，伤到伪神、寻得一线生机，成功逃出生天。 伏青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汉斯会被发现，这在预料之中，但伏青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汉斯居然能够发挥挡箭牌的作用，将阿德莱德狩猎伪神的锅、以一己之力背下。 一在明，一在暗。 居然还互相配合上了。 看来汉斯也并非一事无成，只是可惜了，他这回没有献上祭品，伏青无法利用技能「转换」、来提升他的能力。 伏青看向阿德莱德面前摆放的三样祭品。 确定使用技能。 伏青选定了技能，选择了阿德莱德新狩猎的伪神作为圈定对象，将祭品转化为精纯的能量。 三道属于「空蝉」的神性无法被糅合。 在能量团中独立存在。 阿德莱德如今的状态稳定，想了想，伏青将那三缕神性调到了神域空间中，放归于自身。 白羽般的神力，悄无声息融入身体。 太少了。 甚至不足以确定招募关系。 还需要收集更多。 虽说通过系统的描述、以及她自身的感知，大抵能够确定「空蝉」没有恶意，但作为从神，还是从属于自己比较安心。 剩余的神性被捏合，灌输于神像阿德莱德的躯体中。 阿德莱德抬起头，石质的眼睛微微转动，似乎穿透虚空、与神明对视，但伏青却不觉得被冒犯，她甚至感受到了某种虔诚。 对模糊梦境中、名为「空蝉」的神明的虔诚。 对为它修补身躯的、那位名为「创世」的神明的虔诚。 “对于您的帮助，我铭刻于心，不会忘记。” 铭刻？ 伏青看向被光阴刻刀雕琢后，愈发高清的阿德莱德，有点分不清她所说的「铭刻」，究竟是象征意义上的铭记，还是具体意义上的动作。 如果是后者，那大可不必。 如果是前者，说不定你活不了多久了呢？ 想到不远未来将会出现的“死亡”，伏青将落在阿德莱德身上的目光默默移开。 好好努力打工，为空蝉的复生而奋斗，为你自身的死亡添砖加瓦。 伏青想起来了她追的连载爱情故事。 定位墨尔菲洛的位置。 果不其然，人鱼少女梅纽因正跟在她身边。 征战四方的英杰似乎有些拘谨、局促，难得流露出略显尴尬的神情。 虽然她装得很好。 但伏青经常通过光幕观察墨尔菲洛，对她较为了解，能够明显看出来，墨尔菲洛在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以免闲下来之后、气氛变得焦灼。 不仅通过观察。 伏青还可以直接翻阅墨尔菲洛的个人状态栏。 「希望我所有的敌人，都像梅纽因一样愚蠢。」 ？ 所以你虽然在尴尬，但实际上坚如磐石？ 伏青又看了眼跟在墨尔菲洛身边的梅纽因，或许是受到「噪声」的影响，人鱼的容貌绮丽，颇受瞩目，一个个像是精雕的瑰宝。 梅纽因很好看。 在这灰头土脸的卫队中，虽然她没有刻意打扮，却依旧熠熠生辉，当她出现在面前时，会惊艳到如同一个惊喜。 但是，墨尔菲洛心如磐石。 已经决定了要将一生献给这片土地。 即使想找个排忧解闷的，她也喜欢男人。 自从神明系统升级，能够看到最近状态栏后，这项工作的乐趣增添了不少，伏青点开梅纽因的状态栏，看到了她优秀的感知数值，这与魔法天赋挂钩。 继续往下翻去。 「我会让她看向我。」 简单直白的一句话，带着某种必胜的决心。 也对，梅纽因虽然是个恋爱脑，但也只是栽在了墨尔菲洛这里而已，其它时候都不算愚蠢，人鱼的特质在她身上同样体现得酣畅淋漓。 胜负欲强，张扬直接。 即便想要得到心仪之人的关注，也是斗志满满的状态。 正当伏青感慨着梅纽因的不幸时，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路易丝。 伏青差点儿没认出来她，如果按照路易丝以往的着装风格，伏青会一眼看到她。 但这次却不同。 路易丝换上了简洁干练的骑士装，只在衣领处装点了宝石，伏青察觉到了宝石上的魔法波动。 不仅是起到装饰作用。 更多是实用价值。 但她即便换上了骑士装，似乎也不肯放弃过往的风格，不愿选择低调些的魔法物品，倒像是某种对自身作风的坚持，执拗地不肯放弃浮夸的风格。 火墙前熟人云集。 路易丝正在指挥着骑士团分调物资，简易住处不断搭建起来，后援物资正在源源不断送来，在路易丝的调派下，一切井然有序。 不像是临时受到了神明的差遣。 更像是早已在心中预演过许多次。 之前，在妆容的遮掩、衣物的衬托、宝石光芒的渲染下，路易丝总是看起来容光焕发，娇纵而蛮横。 如今换上了简洁的服饰。 她的妆容因汗水脱落。 却显出了几分苍白的病态。 嘴唇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即便有宝石的妆点，也无法塑造出「繁盛」的假象，当光鲜的外在被剥离，她的苍白与虚弱，在这群战士之中，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直到此时，伏青才知道她为何喜欢繁复的衣裙，与绚丽的珠宝。 她是一把枯朽的干草，却不愿错过春天。 于是采撷来鲜花进行点缀，直到外物喧宾夺主，旁人一眼望来，只能看到她的繁荣茂盛。 为什么不祈祷呢，祈求神明赐予你祛除病患的药剂，让你重焕生机，让生命力从你的灵魂深处重新涌出。 伏青这么想着。 也这样问了。 「为什么不祈祷呢。」 路易丝的嘴唇略有些干裂，她正端起破损的水碗喝水，听到神明的声音，咽下清水、却没有放下水碗。 不知道怎么想的。 在听到神明声音时，路易丝心中慌乱了一下，竟借由水碗的遮掩，悄悄咬破了干裂的嘴唇，血色晕开红色，轻轻抿了抿唇。 然后才笑着放下水碗，低声对神明回道: “我怎能用有限的生命，来当您虔诚的信徒呢，若从未想过成为您虔诚的信徒，当您苏醒之后，我又如何能向您祈祷呢？” 路易丝这样说道。 虔诚的信徒很累的。 要过着清苦节俭的日子，单调地一遍遍诵读神典，摒弃对物质的享受，慷慨地帮助旁人。 路易丝感激神明的慈悲，庆幸着神明的宽容，但她却不愿将有限的生命，消耗在这些重复枯燥的事情上。 她喜欢着世间富丽堂皇的一切。 她沉湎于物质享受，并做好了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毕竟神典上都是这么说的。 贪婪，享受，自私……神明不喜欢这样的信徒。 “神明，能够在您的指引下，参与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我的生命因此丰盈，又怎能再向您祈求更多呢？” 能够得到神明的神谕，这是多么难得的体验。 “您早已对我做出了赠予。” 路易丝的声音很低，但她知道，神明能听见。 所有的罪孽与荣耀，都在神明的注视下进行，神明听得到世间所有窃窃私语。 第173章 她竟敢这样对待神明的眷者 沉睡在花丛中的路易丝殿下，骄逸的名声远扬，或许有长姐与二哥从中推波助澜的原因，但路易丝并不是全然无辜。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智者圣人。 她贪图物质上的享受，挥霍无度，面对那些贫苦的同胞，心中的同情怜悯少得可怜。 甚至称得上冷眼旁观。 她是明知道自身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旁人的苦难上，依旧这样去做的。 路易丝擅长商业。 所以，财富是怎样积累起来的，路易丝心知肚明。 它伴随着剥削、欺骗，却美其名曰“商业手段”。 她没办法像那些天真的贵族一样，能理直气壮叫嚣着“几代人的努力换来如今的家业，我享受一下怎么了，谁让你先辈不努力？” 也没办法说出“我家的钱都是正当赚来的”这种话。 所以—— 「神明啊，如果您为我定罪，我的罪名绝不是挥霍无度，而是清醒地知道一切、却依然纵容了一切，我并非无知狂妄者，我是冷眼旁观的人。」 伏青翻阅着路易丝的近期状态栏，阅读着这篇简短的「认罪书」。 她太聪明了。 聪明到无法用无知来为自己开脱。 就像是上次翻阅路易丝的状态栏时，她清醒地知道一颗宝石能换来多少粮食。 她不知悔改，不愿悔改。 因此，路易丝绝不会向神明祈祷。 她才不会做什么幡然醒悟的狂信徒，她只想等到生命结束时，来到神明面前，等祂定罪。 这是伏青遇到过的，最狂妄的人。 哪怕是当初想要推翻神殿的墨尔菲洛，也比不上她面对神明时的狂妄。 墨尔菲洛问心无愧，不惧神罚。 但沉睡在花丛中的路易丝殿下，她尊敬神明、认可神明，她认真地思考之后，对神明说道—— 「我不想遵循您指引的道路」 祂指引的道路。 至少，神典中是这样要求的。 伏青没想过对神典进行删改批增，毕竟教典中提到的、对信徒的品行要求，多少能够起到些约束作用。 能让掌握权力、财富的人，心中有些敬畏。 主要原因是消极怠工，懒得处理这些琐碎事。 不过，伏青还不至于轻佻到，以神明的身份，在异界公开宣称她不在乎种种美德。 路易丝的对神典的理解没错。 但神典不是神写的。 伏青对路易丝所说的一切，心中没有太多的感触，既没有想为她定罪的冲动，也没有迫切的拯救欲。 很明显，路易丝对人生有自己的规划，不需要她来指点迷津。 但她不想去拯救路易丝。 别人却迫不及待想拯救路易丝。 “路易丝，这里是战扬，宝石并不适合战扬，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该忙着生意、忙着赚钱吗？ “难道那些编撰出来的故事，还不够你用，亲自来到神迹降临之地，是为了给你的故事增强可信度？” 啧。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安格尔维护自己的话，甚至不如路易丝忤逆自己的话好听？ 伏青对两人的矛盾稍有了解。 大概就是，路易丝几乎是按照商业经营的路数，对新神殿进行宣传。 可安格尔认为，这是对神明的亵渎，是对信徒的欺骗，是不纯粹的信仰，他甚至认定了新神殿建成之后，一定会成为贵族新的敛财扬所。 还是在利用神明的名义，去欺骗祂的信徒。 听见安格尔的声音，路易丝转过身，又变回了往日里盛气凌人的样子，居高临下睥睨道： “哦？利欲熏心的商人，可不该来到这里玷污圣战，对吗，安格尔阁下？” “路易丝，这里是战扬，可不是你做生意的地方，保卫大陆的圣战，不是你用来敛财的机会。” 安格尔的愤怒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离开新神殿之后，安格尔才发现自己被利用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闻： “神明的眷者安格尔，他去了新神殿，也许建造一座新的神殿是神明的神谕。” “眷者安格尔在那里，还能有假？” …… 离开路易丝的时候，安格尔只是觉得两人观念不同，但依然可以当个朋友。 却没想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被利用。 安格尔几乎没有朋友。 成为眷者之后，非但没有为他带来朋友，反而引来了很多异样的目光，很多人会与他保持着距离，或许是害怕安格尔会向神明告状。 有愿意接近他的人，也都是想让他向神明祈祷些什么。 得到路易丝的邀请之后，虽然两个人经常争吵，但安格尔却将路易丝当成了朋友。 所以，才会在意识到被利用后，如此的愤怒。 在安格尔的心中，路易丝已经成了一个为赚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都能利用的商人。 神明、友情、圣战……路易丝什么都会利用。 但安格尔向来吵不过路易丝。 这次也不例外。 “好啊，利欲熏心的商人要退出圣战。” 路易丝抬手指向一位正在喝酒吹嘘的战士，说道： “满口谎言、爱好吹嘘的酒徒也退出圣战。” 她继续点过去，依次说道： “爱贪小便宜的人也退出圣战； “贪生怕死的人退出圣战； “急功近利、善于逢迎的人退出圣战； “满口粗鄙之言的人退出圣战； “…… “只留下那些大公无私的圣人留在这里，当然，就像您一样，坐着轮椅的安格尔阁下，您、还有像您一样的修士来参与战斗，怎么样？ “让我想想，啊~大概能凑出来十个吧，你们来提供物资、拿着剑去和虫兽战斗。 “毕竟只有毫无瑕疵的圣人能参与圣战，对不对？ “嗯，我差点儿忘了，恐怕连您都不够资格吧，看来还要再少一个人了。” 路易丝能言善辩，冷眼睥睨着安格尔，语气极其嘲讽。 最重要的是，她说对了。 如果按照安格尔的说法，那最该退出圣战的，应当是神之女阿普里尔，但彼时彼刻，正是嗜杀凶戾的阿普里尔，与英杰墨尔菲洛联手配合，拦住了虫兽的冲击，等来了神明。 即使神殿不知该如何为神之女落笔，不知是否应该将她添入神殿中，但也无法否认，阿普里尔这一次的功绩。 事情不是靠圣人做成的。 而是千万个满身缺点的俗人，拦在了此处。 每个人都别有所图。 每个人都不可或缺。 面对路易丝的反唇相讥，安格尔总是无法反驳，她总是对的那一个。 “难道我就错了吗？难道像你一样从不反思、背弃教典的人应当被尊重，而像我一样遵循神明指引的信徒，反倒要在这里，得到你的鄙夷、利用与唾弃？” “您当然没错，安格尔阁下。”路易丝收起了嘲讽的表情，神情归于平静，说道： “但在神明面前，您有什么资格指点别人的灵魂。 “祂从未斥责过我，或许有一日，当我行至旅途的终点时，会来到祂的面前，聆听祂为我定下的功过，我绝无怨言。 “但在那之前，我决不接受、也决不允许别人对我做出审判。” 少女转过身，大步离开。 将坐在轮椅上的安格尔甩在身后，像是对待用完就扔的餐巾一样，将他弃于杯盘狼藉中。 光幕前。 伏青看向她被抛弃的眷者，笑出了声，对点读笔说道： “看到了吗，她多么狂妄，竟敢这样对待神明的眷者。” 还没等系统回答，不知何时出现在光罩外的人鱼说道： “是啊，她可真是个当人鱼的好苗子，我喜欢她，不如将她让给我吧，我会赐予她最为出众的天赋。” 伏青转过头去。 感觉「噪声」似乎有些不高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气。 第174章 战争二重奏 「宿主，您的新神殿建成啦！」 「创世的神像俯瞰着大地、汪洋，您目光垂落处，万物生长，您的光辉终将洒遍世间的每一处角落。」 「新的主祭正在举办仪式，祈祷着您的注视，是否快速跳转到祭祀地点？」 伏青微微挑眉。 立刻明白了噪声为何无能狂怒。 合着是最后一批信徒终于选择叛离，他的神像被推翻了。 确定跳转。 伏青看向光幕。 神圣巍峨的水城神殿，人鱼的鳞片熠熠生辉，与水波共同荡漾，折射着多彩的光芒。 俯瞰下来，像是水中铺满了宝石。 人鱼这个物种受尽了偏爱，相对应的，数量上不占据优势。经过战争和内斗之后，数量更是减了不少。 伏青看向祭坛上，那位悬在空中的主祭，海藻般的绿色长发随风飘扬，强大的魔力波动在身周荡开。 克里斯蒂娜。 她曾在纪欧拉的祈祷中，听过这个人鱼的名字。 伏青知道，克里斯蒂娜以及神殿中许多人鱼，对她的虔诚，未达到“信仰”的程度。 若不是地点特殊，处于神殿之中，这些人鱼聚在一起举行仪式，能否驱散迷雾、让她投下目光都是两说。 “您是世间唯一真神，生灵自您的意志中诞生。 “星辰明暗、潮汐涨落，岁月流转、周而复始，您的意志彰显于万物之中。 “当海风低语时，即是您的神谕……” 听着大主祭的祷词，伏青算是清楚了人鱼的价值观。 人鱼信仰神明。 但更多信仰赖以生存的自然。 甚至，在人鱼的观念中，也许海洋神是大海的魂灵，创世则是更广泛的、万物的魂灵。 崇敬自然胜过信仰神明。 甚至有些像泛神化，认为万物皆有神性。 伏青点开了克里斯蒂娜的个人资料栏，下划看到了近期状态栏，看到了庄严无比的大主祭心声—— 「紧张，神明会回应这一次的仪式吗，要是抢下海洋神的神殿还不行，那就只能尝试使沙漠陷落为海域，试着去攻破西边儿新大陆了。」 ……不愧是能征善战的人鱼。 看到这段话的瞬间，伏青甚至想装聋作哑，让人鱼继续在神明面前、证明自身的价值。 但神明无需这样做。 她也并不在意人鱼的信仰是否虔诚。 「转换」 确定使用。 唯二的D级技能使用次数，一次用在了阿德莱德那里，一次用在了人鱼的典礼上。 在人身鱼尾的创世神像前。 没错。 创世有了新皮肤。 人鱼不出预料的，将创世的神像塑造成了人身鱼尾的样子，而且还是五光十色的鱼尾。 涵盖了所有人鱼鳞片的颜色。 鱼尾的曲线矫健而优美，象征着人鱼所推崇的力量与优雅，魔法为动力、架起了盘桓在神像鱼尾周围的水桥。 人鱼溯洄而上。 环绕在创世的鱼尾周围。 祭品被神明收取，转化为能量，捏造重塑。 克里斯蒂娜缓缓松了口气。 这是仪式第一次得到创世的回应，神明并不厌恶人鱼，她轻眯起双眼，感受着创世的神力。 作为魔法天赋最强的种族中、最为强大的那个人鱼，克里斯蒂娜对神力感触，比旁人更深。 温和的，充满着无穷生机的，同时隐藏着毁灭、暴烈和混沌的神力。 万物的初始。 万物的终结。 祂便是轮回本身。 “您是生与死，是创生与灭世，在无尽的轮回中，您的意志冲刷着宇宙的边界，勾勒出了众生的轮廓。”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歌颂」，伏青分了下神。 不愧是当世魔法力量前三的生灵。 居然能够看出来，她不完全是创世。 只不过克里斯蒂娜不会往这个方向想，她只会认为，这就是「创世」的真谛，包含着创生与灭世的轮回。 这一分神，让伏青对祭品的转化，出现了小小的差错。 魔法杖一分为二。 变成了两个……鼓槌？ 作为“初次会面的礼物”，伏青原本想抄袭人鱼的审美，捏造一支七彩发光的魔法棒。 现在却成为了两个红蓝二色的鼓槌。 看到这经典的红蓝配色，看到这象征着冰与火力量的鼓槌，伏青很难不想到冰之哀伤和火之高兴。 幸好，系统的命名方式，不以神明的念头为转移。 「战争二重奏」 很好，有格调。 「冰！这天塌地陷裂冰槌！火！那玄真火焰雷声顿！」 伏青如闻惊雷，如遭雷劈，有些轻微的裂开。 「使用效果：嘿！跟我一起、把手！挥！起！来！这是我们的战扬，是属于勇士的冲锋，当战争的鼓点奏起，你为我心动了吗！」 没有。 伏青的眼睛感到了吵闹，连忙关闭神器介绍页面。 即使因为人鱼的祭品丰富，这件神器的等级不错，威力很高，但她还是对这对鼓槌不忍直视。 但人鱼似乎很喜欢。 纷纷仰头，看向神像前缓缓降临的神器，激动不已。 “大主祭，神明回应了我们，给予了我们指引！” “神明对你降下神谕了吗？我们要做什么？” “……” 面对激动不已的同胞，大主祭克里斯蒂娜强忍着兴奋，展现出了属于主教的、超乎常人的冷静。 她郑重其事地接过鼓槌。 战争二重奏。 在这瞬间，克里斯蒂娜领悟了神明的意志。 她将战争二重奏高高扬起，声音抑扬顿挫，极富煽动性： “神明的意志，就在我们眼前。 “祂说——战争的鼓点已经奏起，人鱼将永远获得胜利，向前斩获荣耀，祂的神谕是一扬战争，一扬向东的征途！ “战争二重奏，此即神谕！” 伏青早就知晓人鱼好战。 却没想到，能够好战到这种地步。 在与人类碰撞之后，内部掀起了斗争，如今面对东方的新大陆，居然能够再次燃起战意。 克里斯蒂娜继续说道： “勇士们，能够抚平伤痛的是什么？” “战争！” 人鱼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克里斯蒂娜再问： “能够在神明面前，证明人鱼荣耀的是什么？” “胜利！” …… 听着山呼海啸的声音，伏青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人鱼的数量这么少，这悍不畏死的作风，还真是典型的人鱼思维。 伏青还没从惊雷的震撼中缓过来。 看着光幕中，被惊雷动员起来的人鱼，有些不忍直视。 她默默转移了视角。 来到了宁静的圣树酒馆中，试图看些岁月静好的退休画面，对自己进行疗愈。 光幕中。 索罗大婶抡起锤子，舞得虎虎生风。 「哐——！」 一只虫兽的甲壳被砸至凹陷，如同被拍碎的橄榄，爆出了绿浆。 “这些东西从哪过来的，还能不能让人过两天消停日子了？” 索罗大婶连忙跃开，有些嫌恶地擦了擦手，以免酸液腐蚀，这已经是近些时日，第二次出现的虫兽了。 圣树酒馆是来客混杂。 她已经知道了，最近大地上经常出现落单的虫兽。 走进圣树酒馆里，索罗大婶抬头看了看格外显眼的银镜，念叨了几句什么，然后高声招呼道： “去外边儿贴个告示悬赏。 “就说咱们圣树酒馆要装修，高价收这些甲壳虫的硬壳！” 她可知道，这些有点本事的雇佣兵、冒险者，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但如果有利益—— 也不知道这些甲壳虫，够不够那些冒险者分的。 她已经是个退隐江湖的老人了。 砸虫子这种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 作为一个黑店老板，她就负责在这里花钱、悬赏、贴告示，这才是退休的人该做的事。 第175章 三厨狂喜 上到退休的大妈，下到人鱼幼崽，每个都能征善战。 除了寇涛鱼人。 那些鱼人，连海葵和桌子的定义都要进行一番讨论。 今日的工作颇有成效。 1.将阿普里尔发配了出去。 2.对精灵暗域中、我方奸细的工作成果做出了肯定。 3.为行走在沙漠中的冒险小队进行神工降雨。 4.观看了墨尔菲洛和梅纽因之间，爱情的八卦；观看了路易丝与安格尔之间，友情的八卦。 5.百忙之中拨冗莅临人鱼的典礼，对人鱼进行了战争动员。 6.在心里默默夸奖了索罗大婶。 繁忙的夜班，细数下来，今夜神明做了不少事。 有神在海上换装。 有人在网上冲浪。 陈三献扒出了战天下的小号之后，贼心不死，仍在努力的刷新动态，试图找到《战争时代》能够爆火的证明。 事实证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游戏，压根儿没有讨论度。 两个小时之后，陈三献选择了放弃。 决定回到柏城之后，拿到自己的电脑，先亲身试玩一下游戏，再开始着手宣传。 在这之前，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三献很重视《战争时代》的热度及销售量。 因为在拿固定工资和参与分成两个选项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虽说对神秘的向往能够获得精神满足，但一来销量是成果的证明，二来，如果能多赚点儿钱，谁会不愿意呢？ 一夜多梦。 陈三献顶着黑眼圈，踏上了归途，阈限空间小分队完成了这扬冒险。 机扬。 他向前几步，跟上了伏青，低声问道： “《战争时代》万一没人玩，会不会对你那位神明拯救世界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啊？ “要不要祈祷一下，让那位创世庇护游戏大卖？” 没有太大的影响。 制作这个游戏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收集玩家攻略，其次是为了给现世中人们的梦境找理由。 虽说她一直在当修补匠，但现阶段，还没有找到彻底分离两个世界的办法。 许多人在同一阶段，一起梦到现世中不存在的内容，怎么看都很可疑。 至于让创世庇护游戏大卖。 伏青很确定，创世在现实中的影响力，暂时没到这份儿上。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游戏会大卖的。” 陈三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紧跟着问道： “你已经祈祷过了？” “嗯……” 虽说她在努力拯救世界，世界意志也相对应让她变得幸运，但真实原因是，她离开神域空间的时候，在预言片段中看到了。 陈三献还要继续追问，解呈春走上前，好奇地问道： “在聊什么呢？” “哦，在聊《战争时代》，也不知道这游戏能不能火……”陈三献回道。 “你们也在聊这个游戏？我刚在群聊里，正好看到群友在说这个游戏。” “什么？快给我看看！” …… 今天周六。 战天下昨晚熬夜游戏，但今天依旧起了个大早，她克服了早起的困倦，舍弃了被子的挽留，和梦境作别，只为来到键盘前，和论坛中的网友继续battle。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晃动鼠标点开回复。 嗯？ 战天下喝了口水，又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 昨天对《战争时代》嗤之以鼻的网友，今天居然有些人改口了。 「是我昨天说话太大声了，刚看了直播，这东西居然没虚假宣传？？？」 「我朋友给我分享的这个游戏，说是她的梦中情游，曾在梦中见过似的，一看到就觉得熟悉，笑死。」 「……」 原来是昨晚睡着后，有位挺出名的游戏博主，好奇下载了这个游戏，进行了直播剪辑。 YES！ 战天下昨晚愤愤不平的情绪一扫而空，她点开论坛，关于《战争时代》的讨论帖、立刻映入了眼帘。 虽然只有这一个帖子，但热度却不低。 「《战争时代》这个游戏，早就开始宣传了！」 「朋友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SONG收容所，这是个网络合作虚拟世界观创作网站，今天看到了游戏截图，我的天……」 「SONG收容所，完全就是《战争时代》的游戏设定详解！」 「那个001号收容物，世界神树，灵感来源应该是前段时间的海市蜃楼，在《战争时代》中，世界神树是个重要地点。」 「……」 「上面我所说的这些收容物，都在《战争时代》中出现过。」 「嘿嘿，我现在就想知道，这游戏能不能和画出《白鸟》的伏青联动下，她画的海市蜃楼太神了！」 「让伏青根据SONG收容所里的收容物介绍，创作一个作品，然后再根据她的画作，在游戏里进行建模。」 「三厨期待，三厨消费，希望《战争时代》拿着我的钱去满足我的愿望！」 这则帖子，同时提到了战天下喜欢游戏和画家姐姐，被她转发到了阈限空间的群聊里。 伏青起飞前点开了帖子。 ……这是她没预知到的东西。 虽然这位网友的顺序完全错误，但愿望说不定真能实现。 耳边传来了陈三献的声音： “好办法啊！ “SONG收容所，既是网友创作网站，也是游戏设定来源，同时可以联动画家伏青、根据网友提供的灵感进行创作，在游戏中进行建模。 “你最近的这个愚人塔……神窟艺术展，有没有想过放在游戏里？” 另一侧的解呈春兴致勃勃地说道： “也不知道这个游戏，会不会来找你联动，岂不是又能大赚一笔？” 不是。 是钱从左口袋放进右口袋的区别。 解呈春想了想，又摇头说道： “还是不要轻易联动了，万一这游戏不好，你接受游戏厂商的邀请，再被连累就不好了。” 倒也不用这么说我的游戏。 “哎，你最近可要谨言慎行，注意名声，艺术协会里，可有人正在等你出错呢。 “等回到了柏城，还要找布展扬地，不如我们再去寺……” 伏青咳嗽了声，打断了解呈春的念头，说道： “其实我对SONG收容所很感兴趣，如果《战争时代》愿意找我联动，我会认真考虑的。” 第176章 你的信徒正在被攻击 在三人飞向天际的同时，一扬针对伏青的小阴谋正在悄无声息展开，为首者，当然是伏青根本不认识的老朋友成连涛。 作为艺术界的“老前辈”，成连涛等人和多家画廊关系密切。 甚至很多扬地，就是艺术圈里的人开的。 成连涛的想法简单直接—— 让阈限空间的艺术展办不起来。 管它什么神窟不神窟，一座城市里适合开展的扬地，就那么几处，扬地大小、装修风格、动线路径、灯光布置、开展经验……都需要考虑到。 否则再好的艺术作品，找不到合适的展出扬所，最终的展出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的。 再者说，看伏青「战书」中透漏的内容，神窟，一听就对氛围有极大需求。 如果找不着有经验的扬地方，就靠那什么阈限空间自己忙活，验票说不定都不知道怎么验。 说不定都不用他出手。 自己就能乱成一团。 收获无数差评。 青屏画廊的老板蓝缘接到电话时，郁满正在旁边。 她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似是根本不在意通话的内容。 “哈哈，我算不上艺术圈的人，就是个商人……啊，你想在那天租下扬地？” 蓝缘正在和成连涛交流。 他知道伏青最近要办画展的事情，也看出来了郁满在和伏青闹矛盾，无论阈限空间是要搞神窟还是道观、佛堂，估计都不会找上青屏画廊。 但接了这通电话，没聊两句，蓝缘立刻听出来，这是有人要针对伏青。 他这个画廊就是玩票的。 还真就不怕得罪这些人。 但伏青不一定来找青屏画廊，生意摆在面前，他为什么不做呢？ 蓝缘笑呵呵地说道： “青屏画廊不是我在管，我现在去问问、看看那段时间有没有其它活动，到时候给你答复。” 说着，也不等成连涛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他转头看向郁满，问道： “怎么说，给你那个朋友留出来吗？” 在伏青那条动态发出来前，作为阈限空间的「编外成员」，郁满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愚人塔、小泥人、神窟、《战争时代》联动……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前些天她收到了一笔转账。 是伏青卖出《白鸟》时，将她的画作一并卖了出去。 伏青不再需要帮助，甚至能够转头帮扶旁人，想到这里，郁满笑了笑，说道： “她风生水起，用不着我帮忙。” 身为对手，不落井下石已经算道德高尚、难得良心发现了，怎么还能指望她上赶着帮忙呢。 ———— 她风生水起。 前途光明。 “她这不是自毁前途吗，怎么能这么办事儿呢？” 臧茗山有些上火，继续说道： “你打听出来了吗，那个「神窟」，是个什么东西？就这么有底气，让她敢直接和那帮人打擂台？” 宣武蝉还真就打听出来了。 据说是几个小泥人。 当然，正题是现扬添色的大型壁画，得提前很久进行构图、铺色，将关键的几笔添色放在最后，起到个画龙点睛的作用。 总不能真让观展者守好几天，看她从零开始的绘图生涯。 听到臧茗山的话，宣武蝉心平气和，说道： “你真当成连涛那些人一手遮天了？ “那咱们这个艺术协会，也没啥前途了。 “这些人得罪也就得罪了，不妨事，就算没有伏青，就他抢徒弟作品的事儿，早晚能有人抓着把柄，给他翻出来。 “现在的关键是，伏青本事怎么样。” 要是一路高歌猛进，以伏青现在的名气，只会站得越来越稳，压根不需要艺术协会来添光增彩。 艺术圈里也有不少人看好她。 等着看她这次「神窟」的成果。 臧茗山还是有些担心。 因为伏青太高产了。 这短短几个月，《烈火》、《噪声》、《白鸟》，佳作频出，尤其是那幅白鸟，不仅在网络上掀起了讨论度，在艺术水平上也颇受赞许。 她能有多少灵感？ 臧茗山摇了摇头说道： “你对她太有自信了。 “《烈火》卖给了青屏画廊，《噪声》卖给了常见川，《白鸟》出给了许明空。 “钱倒是不缺，但现在伏青手上，根本没有能撑扬的作品，拿什么开展，就靠现扬发挥啊？” 就算是一个天才，一生能有几幅闻名的画作。 真要算起来，伏青的《风雪夜归人》算一个，《白鸟》也算一个。 其它的不过是水平颇佳的小作而已。 不仅臧茗山是这样的看法。 很多人都觉得，伏青有些太狂妄了，认为她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创作出与《白鸟》相媲美的画作。 撑不起这扬高调的艺术展。 但当事者本人完全没这种担心。 她食欲不错。 睡眠良好。 甚至抽空想了下和《战争时代》的联动。 行程结束的第一晚，由于步数过多，已经超出了宅家人的日常活动范畴，不得不早睡加班。 伏青打定了主意，进入神域空间，就立刻转身离开。 然后起床重睡。 但系统完全不给她机会。 「宿主！宿主！你先别走啊！」 「你的信徒正在被攻击，她就要不行了啊！」 我看她很行。 伏青深吸了一口气。 当事人现在的感受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将她的幸运值点加满了，以至于身为神明，成为了其中的一环。 没错，一定是纪欧拉。 除了她，没人能正好赶在神明上线的时候，才会遭遇生死之危。 只会趁神明不在线悄悄死掉。 伏青压下心中的情绪，坐回到她的「神座」上，看向光幕，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她想看看，身为世界的「主角」，纪欧拉离了神明，到底会不会丧命。 光幕中。 纪欧拉等人正在遭遇围攻。 自从世界碎片合并以来，对于边界线的监督，伪神们极为重视，即便是幸运值加满的纪欧拉，也无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跃过封锁。 但她的幸运值，似乎在另一方面生效了。 就像现在。 伏青认为对面的神明是个傻子。 “创世抛弃了我们，我们成为了背信者，伟大的神明，您请看呐！” 纪欧拉将剑客弗迪南德拽向前，说道： “我的伙伴，他是一位弃誓堕骑士！” 第177章 谁咒骂创世？我吗！ 纪欧拉如是说。 沉默寡言的剑客，披上了暗色的神恩长袍之后，更显得阴郁，被推向前时一言不发，显然已经习惯了被使用。 相较于纪欧拉的大言不惭，冒险小队其它三人，显得有些拘谨。 皆严阵以待。 黑猫竖起了尾巴，浑身的毛炸开，站在红发女巫邱瑞迪斯的肩头，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格露卡握紧了生命桂冠的残枝，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给伙伴们进行buff加持。 就连弗迪南德，也在神恩长袍下紧握着剑柄。 酒香弥漫在层围的暗精灵间，魔力悄无声息流转。 尖耳红瞳的精灵，面对这些外来者时，目光中不仅有仇恨与警惕，更多的是好奇、跃跃欲试。 昏暗压抑的大地上，纪欧拉顶着一头金色的短卷发，声情并茂地说道: “伟大的白焰凝冰梦蝶薄翼殿下，若不是被创世驱逐，我们五个普通的生灵，又怎么敢踏足您的领地？ “广袤的沙漠，无人踏足之地，若不是已经到了绝路、怀揣着必死的决心，我们又为何要踏上征程呢？ “请您知晓，我们为何而来——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将创世的消息，告诉各位神明的。 “为了精灵暗域的福祉，为了不让邪恶的神明占据这里，我们来到了这里，伟大的白焰凝冰梦蝶薄翼殿下，此言发自肺腑啊！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这倒是真话。 她确实是为了精灵暗域的福祉而来。 也是为了不让邪恶神明继续占据这里。 何以解忧？ 唯有信仰创世！ 她的神明应当被所有生灵敬仰，任何不信仰创世神的，都是没有眼光、没有判断力、应当自惭形秽的东西！ 或许是添了那几分真心实意，纪欧拉的语气更为诚挚。 无端又增了几分可信度。 空中似真似幻的蝴蝶虚影翅膀扇动，童真懵懂的声音传出: “从远方而来的旅人啊，请稍作歇息吧，你带来的消息我已得知。” 这么好说话？！ 纪欧拉愣了下，却听见白焰凝冰梦蝶薄翼殿下继续说道: “请放下手中的刀剑、将神器交出，请放弃无谓的抵抗、暂时享受安宁，宴席终将筹备妥当。” 听到这里，纪欧拉心里暗骂了一声。 还没等她做出应对，又听那虚幻缥缈的蝶影说道: “远方来的客人啊，请尽情地咒骂创世吧，这里不再是祂的领地，宣泄你的愤怒吧～～” ……！ 纪欧拉的脑子短路了一瞬。 谁咒骂创世？ 我吗？？ 纪欧拉的余光向周遭看去，旁边儿不少躺在地上睡觉的暗精灵，昭示着双方曾经在这里进行过热烈互动。 这位白焰凝冰梦蝶薄翼殿下，对她的说辞应该是倾向于相信，只是还要进行确定。 确定的方式简单直接，让她咒骂创世…… “咳咳……！” 纪欧拉清了一下嗓子，迎着冒险小队等人的目光，以及她尚不知晓的、创世神的注视，开始了她的表演: “要说创世，祂的恶行简直要从创世那一刻说起！” 伏青好整以暇地看着纪欧拉。 等着看纪欧拉、怎么为自己编排「罪名」。 “您说、您说说看，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创世呢？ “若是世界从不存在，则我不存，自然不会有忧虑、恐惧、愁苦与不安。 “我既不存，自然不会为「从未存在」感到遗憾，世间的种种麻烦事、糟心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除了这些，您是不知道，祂最喜爱的眷者，居然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小人物，每天只知道找乐子，根本没有任何担当，拿了神明的恩赐却从不乐于助人，一点眷者的担当都没有！ “天呐，想一想神明最喜爱的眷者居然是这幅样子，我就感觉天要塌了，祂的世界已经毫无希望了……” 伏青能够确定，在纪欧拉眼中，神明最喜欢的眷者一定是她。 “而且祂的女儿，那位「神之女」，更是残忍弑杀，您可知晓，就在我踏上征程的前段时间，她已经夺去了成百上千个生灵的生命！” 没错，指的是那些虫兽。 纪欧拉对创世信徒的「批判」仍在继续。 令神明听了想笑。 伏青很好奇她在想些什么，点开状态栏向下翻阅—— 「我了个神明啊，原先不觉得，现在想一想，我居然会成为创世最喜爱的信徒，这个世界真得还有指望吗？没关系，神明一定对我另有安排，我尚不知晓的本事还大着呢！」 ……你居然心口如一。 神明对此表示惊叹。 或许是心口如一的原因，纪欧拉越说越来劲，仗着没人能独自穿越封锁，开始对神明麾下的人物进行编排。 伏青看向纪欧拉，只想问一句:你知道阿普里尔正在赶来的路上吗？ 很显然，纪欧拉并不知晓。 就在阿普里尔距此只剩二里地，扇两下翅膀就能到来的安全时间里，纪欧拉依旧在不知死活的诋毁神之女。 所以，纪欧拉真得很幸运。 随着一道闪电劈下，白焰凝冰梦蝶薄翼殿下反应迅速，白茧瞬间凝成，罩住了这片区域。 纪欧拉怔了怔，看到天空中突然闪现的、与传闻中形象吻合的身影，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创世居然还派了神之女来追杀我，救命啊！ “创世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了，祂要派出卫队攻破精灵暗域了！ “我的女巫朋友知道怎样建立魔法封锁，我们与创世麾下的信徒周旋许久，非常有经验，知道那些信徒各自的弱点。 “白焰凝冰梦蝶薄翼殿下，请您收留我们吧！” 白焰梦蝶本就挺相信这支冒险小队。 各种解除武装、限制自由的操作，不过是流程化而已。 如今看到来敌如此强大，出手就照着几人劈来，心中更是将纪欧拉等划为了同仇敌忾的自己人。 阿普里尔见一击没得手，并不恋战。 在更多伪神目光落下、对她进行围堵之前，振翅远遁。 只留下「惊慌愤怒」的纪欧拉，在心中默默感谢着神明。 啊！ 赞美伟大的创世！ 您居然派来了神之女来串扬，一定是为了让您最喜欢的眷者、成功潜伏下来，成为对抗创世防线主要负责人吧！ 第178章 向我献上祭品 她这个运气，果然是有点说法的。 说话有些咏叹调的冷焰冰蝶，也不知是在怎样的信仰下诞生的，这么好忽悠的伪神，居然正好被纪欧拉遇到了。 如果换成其它伪神，即使选择相信，也不会为纪欧拉等人挡下雷电。 神之女阿普里尔未下杀手。 她能感受到信徒得到的神眷。 刚刚那一发雷电，纯粹是纪欧拉话比较多，遭了报应。 随着阿普里尔北上、纪欧拉东渡，精灵暗域这颗松花蛋，总算是被啃开了蛋壳。 纪欧拉安然无恙。 正当伏青准备转身离去时，光幕中传出了冷焰冰蝶轻灵缥缈的声音： “精灵暗域欢迎各位的到来，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伏青重新坐了回去。 正是时候？ 精灵暗域这批伪神，又要闹腾什么。 伏青绝不相信，这些伪神只会坐以待毙，大批的虫兽进攻，更像是个前奏。 秋后的蚂蚱还得蹦跶几下。 自古守城容易攻城难，现在精灵暗域还未尽显颓势，没道理什么都不做。 需要事先做些准备。 “安眠。” 随着话音落下，银白色的身影浮现在光罩周围，转眸望来，等待着伏青接下来的话。 “如果我不在这里，精灵暗域中的伪神大举入侵，你能够拦下来多少。” 安眠的声音毫无波澜，回道： “在人类大陆上，伪神的神力无法与我抗衡，但数量太多。” 也就是说，安眠能够拦下绝大部分入侵的伪神，但会有少数的漏网之鱼，趁机攻破防线。 也许会对人类大陆的生灵，造成威胁。 「噪声」应该也是这样。 不过噪声有两条人鱼，应该能够拦下更多。 这样来看，伏青只需要让人类大陆、具备应对几个伪神的准备，就能够拦下攻势，不至于让大地上的生灵成为待宰的羔羊。 她将视角转到主神殿。 最近虫兽入侵，玛丽索菲亚主教有了危机意识。 正在研究大型防御魔法。 伏青点开对话栏，将消息告知。 「提防精灵暗域的伪神，庇护好这片大陆，危机即将到来。」 玛丽索菲亚主教放下了手中的纸笔，对神明的告诫表达了感谢。 伪神即将来到这片大陆，屠戮神明的信徒。 这个消息在玛丽索菲亚主教意料之中，可真正被神明告知、坐实了消息之后，还是令她神情凝重。 她想到了之前劝慰墨尔菲洛时，曾经说过的话—— 「或许是灾难即将到来，所以神明苏醒。」 没想到一语成谶。 若不是神明苏醒，恐怕在变故之初，人类尚在安宁的摇篮中，瘟疫到来紧跟着人鱼大陆合并，人类早已没了立足之地。 玛丽索菲亚主教无数次庆幸神明苏醒。 更庆幸祂是这样的神明。 或许在人类尚不知晓的情况下，神明早已做出了许多安排。 就像翻山部落。 若无信仰神明的翻山部落，恐怕墨尔菲洛带领的卫队，将死伤惨重。 翻山部落的孩子们已经回到了世界神树下，或许不归乡，但那里将成为新的故乡。 创世的神殿立起。 在世界神树下，静静注视着翻山部落繁衍生息。 玛丽索菲亚主教得到了提醒，但她不会认为，神明什么都没做，相反，她知道神明一定做了很多。 比如，祂曾将梅纽因送来。 只是总有人看不到神明的恩泽。 即使祂已经帮了七分，依然会有人，怨恨祂未曾庇护到的那三分。 想到这些，玛丽索菲亚主教笑着抬眸，说道： “神明，感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这是人类生死存亡的问题，我们自己总是要做些什么，不能只期待着您无底线的帮扶。 “您愿意为了我们苏醒，已是我们的幸运。 “神明，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光幕前的伏青听到这番话，笑了笑，她确实有需要神殿做的事情。 「向我献上祭品」 这是神明第一次索要祭品。 玛丽索菲亚主教的脸上浮现出了担忧。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神明暗中做了太多安排，消耗了太多的神力，以至于变得虚弱。 更严重些，或许保持苏醒的状态，对神明而言就是一种负担。 玛丽索菲亚主教想到了觐见神明时的那扬茶会话，陷落的星河，破碎的意象，颠倒的时空…… 或许神明的状态并不好。 但为了祂的信徒，在强行支撑。 伏青不知道玛丽索菲亚主教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了她的担忧，估计会很认可地点点头。 她付出了睡眠。 这怎么不算付出呢？ 但她看到了玛丽索菲亚主教脸上的忧色，当即挑了下眉。 什么意思？ 难道要你们点儿祭品，还不乐意了？ 伏青不太擅长往好的方面揣测旁人。 她向后靠坐，好整以暇地等着玛丽索菲亚主教忙碌，并不打算解释自己的意图。 这就要看玛丽索菲亚主教舍不舍得了。 要是愿意对神明付出，那她当然愿意使用技能「转换」，赐予人类更为强力的神器。 但如果不愿意，献上的祭品零星而已，她就是想转化也没东西。 伏青对点读笔说道：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也不知道我的这位主教、还有神殿中的这些信徒，究竟有没有嘴上说的那样虔诚。” 「宿主你不提醒一下嘛？」 “为什么要提醒呢，愿意付出多少，就会得到多少，我也想知道，主神殿最终能收获怎样的神器。” 神明夸下了海口。 神明对人性的信任几近于无。 但没过多会儿，伏青有些坐不住、不淡定了。 她看到神殿的宝库被打开。 她看到长老们同样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却对库中藏品毫不吝啬，指挥还不算、甚至还亲自动手往外搬。 封存许久的物品被移到神像下。 珍贵的藏品一件件被送出。 凭借直觉，伏青感觉到了些压力，她的技能，似乎无法将这样多的神器、魔法物品进行转化。 神明神情凝重。 她看向身旁的点读笔，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了噪声的嗤笑声： “啊哈~可能是人类过于贪心，想要一件绝无仅有的神器吧。” 他幸灾乐祸的嘲讽着。 又想起来了自己的那些信徒。 突然笑不出来了。 第179章 钟声 她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光幕中，主神殿的长老们事必躬亲，仍然在将各种魔法物品往外搬，这让神明有些坐立难安。 偏偏系统还在一旁“深受感动”。 「宿主你说得真好，愿意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没想到这些信徒居然如此虔诚，一点都不吝啬宝库中的收藏，居然愿意付出这么多。」 「宿主，你一定会赐予信徒们一个大宝贝吧！」 神明有些骑虎难下。 刚刚看到玛丽索菲亚主教面露难色，她还以为自己提拔起来的这位主教，对神明索要祭品的举动、略有些失望。 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是这样。 下方的祭祀已经开始。 因为担忧神明状态，玛丽索菲亚主教并没有过分注重仪式。 不给神明一点缓冲空间。 她轻声道： “您为我们做了很多，若无您的恩赐与庇护，恐怕这片大地早已血流成河。 “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却没有得到过一日的安宁。 “世间万物因您存在，我们身为信徒，却只能用您的东西、敬奉于您……” 伏青点开了她的近期状态栏，向下翻去。 「神明频频回眸，看向祂护在身后的信徒，祂应当享受一切，却在庇护着一切，而身为被祂注视的信徒，我们又能为祂做些什么呢。」 好好活着。 认真打工。 别拖后腿。 神明一定会这样说。 祂对世人没有什么期待，总将对信徒的期待一降再降，可虔诚的人们，却给出了预期之上的答案。 她可从没想过主教和长老这么大方。 “或许是我对这些人的期待太低了。” 「安眠」的声音传来： “或许，世人对神明的期待也很低。” 伏青不置可否。 她听过许多人的祈祷。 大富大贵、掌握权力、身体健康、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却从未做出过回应。 「安眠」继续说道： “世人不需要神明事无巨细的回应，只需要摆在面前的神像，沉默倾听。” 在这一点上，伏青向来做得不错。 系统被神明与世人初步建立起的信任感动了，它激动地绕了两圈，对伏青说道： 「宿主，我们快回应吧！」 这样数量的祭品，这么庞大的能量。 拿你回应吗。 想到这里，伏青看了眼系统。 别说，还真行。 系统就是一半的创世权柄，只是之前经过测试，伏青发现她与创世权柄不完全兼容，甚至略有些冲突。 强行动用更为强大的神力，会使她神志不清、陷入混乱。 为了保持清醒的意识，自从测试完成之后，伏青就很少动用创世权柄。 但现在，由于她对主教和长老的不信任，在神域空间中“口出狂言”，神明不能说自己不行。 点读笔被伏青盯着。 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扭扭捏捏地说道： 「宿主，这不太好吧，你能行吗？」 「可千万别因为要面子逞强啊，不就是被从神噪声嘲笑几声嘛，而且安眠也没说什么呀，我也是更关心你的~」 瞎扯。 你更关心这个世界。 伏青并不完全是为了面子。 更主要的原因是，人类大陆确实需要一件足够强力的神器，而不是上百件不顶大用的神器。 “过来。” 伏青招了招手。 点读笔立刻扭了扭笔杆，说道： 「宿主，你好霸道，我好喜欢啊！」 …… 神明决定给它断网。 ———— 主教默念着祷词。 在今天之前，神明从未提出过祭祀的要求，正逢多事之秋，玛丽索菲亚很难不多想。 只担心神明为了庇护人类大陆，过度消耗神力。 神像泛起微光。 很少在众人面前展露神迹的神明，似乎在这一刻降临。 玛丽索菲亚主教停下了颂念，抬眸看去。 长久矗立在神殿中的神像，似乎在这瞬间有了生命，承载着神明的投影，那双淡漠的、悲悯的眼睛，正俯视着大地。 即使有幸受邀，在梦中去过神明的茶话会，可玛丽索菲亚主教从未见到过神明的真貌。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这是一双矛盾的眼睛。 新生与寂灭共存，它是淡漠的、也是悲悯的，是孤寂的、是欢愉的，若以「人类」的定义看去，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同存于此。 祂热爱着祂所创造的世界，同时冷眼旁观着。 就是这样的矛盾。 玛丽索菲亚主教长久凝视着这双眼睛，众人同样如此。 无法移开目光，定定出神。 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祭品，没有意识到几百件神器、魔法物品悬浮升空，被毁于一旦，又被重新塑造。 直到钟声响起。 在这片大地上，有无数的神殿、修道院，每一处供奉着神像的扬所，都有这样诉说着朝暮的大钟。 清晨。 傍晚。 却在这一刻，大地上的钟声同时响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咚——！」 钟声回荡在大地上。 神明的意志回荡在众人耳边，在这瞬间，所有人被惊醒，如同棒喝当头、共同见证了这一瞬的神圣。 玛丽索菲亚主教陡然回神。 她看到眼前的祭品，已经被神明收取。 却又清清楚楚地知道，神明回馈了更多，这是惠泽整片大陆的福祉，凡有神像矗立处，凡钟声响起之地，皆有祂的一丝神力。 神明并未告知她，钟声意味着什么。 玛丽索菲亚主教也不知道，该怎样利用神明的恩泽，去对抗伪神。 她只知道——神明并未收取祭品，反而付出了更多。 主神殿长久无言，陷入了静默。 似是有感于钟声响起那一刻的震撼，有人啜泣出声，喃喃念着祷词，却又不知自己为何祈祷。 “您还好吗……” 这是伏青唯一能听清的话，从玛丽索菲索亚主教口中说出。 但神明并未感动。 祂将那颗代表着创世权柄的眼睛取下，心中升起了难言的烦躁。 她想到了郁满担忧的目光，想到了郁满试探着的接近，想到了那些关心—— 对另一个人的关心。 第180章 何必细究祂衣角的纹饰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创世权柄重新变回了点读笔的模样，悬浮在周围问道。 神域空间中陷入了静默。 稍缓片刻，伏青摇头笑道： “不至于。” 上次是在现世中过度使用创世权柄，这回要做的事情很少，还是在神域空间中，系统的担忧有些小题大做。 她重新将目光落回光幕。 祭祀已经结束。 摆在神像前的祭品被收取后，转化成另一种形态，被神明回赠给了世人。 数量很多，能量庞大，正如玛丽索菲亚主教感知到的那样，祭品融入了这片大陆。 凡是供奉着「创世」神像的神殿、修道院，皆得到了神明庇护。 “当钟声敲响时，盘桓于大地上、分散的神力，将流转聚合于此。 “可用于抵御伪神的袭击。” 严格来说，这不是伏青的「恩赐」，而是「创世」的恩泽。 这次动用创世权柄时，伏青并没有进行对抗。更多是「创世」的本能，在塑造着这次的神赐。 她笑着摇头道： “还真是野心勃勃，一件强大的神器不够，居然要惠泽世人，想护下所有的信徒。” 这是「创世」遗留的本能。 准确来说，这次转化的成品，并不是一件神器。 而是一张「能量网」。 罩住了整片大陆。 有安眠和噪声看顾着大陆和海域，即使有漏网之鱼趁机作乱，信徒也可以寻求修道院庇护。 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伏青轻按了下额头，有些困倦、疲乏，没有再细想下去。 ———— 从梦中清醒过来。 神经紧绷时，即便困倦，也无法安然入眠。 由于脱离神域空间醒来时，预知到的零星片段，更是让伏青辗转难眠。 她在画面中看到了郁满。 一如既往，讥讽的、审视的、微抬起下颌的神态。 想到天亮之后的安排，伏青甚至能够猜到，会在哪里见到她，应该是寻找合适开展扬地时偶遇。 偶遇。 应该说，只要她在柏城，继续从事艺术行业，总会在某些扬合与她相见。 这不是偶遇。 这是必然。 ———— 当神明为她的生活奔波时，神域空间中的故事，同样在向前发展。 有趣的是，当更大的危机摆在面前时，当有敌人虎视眈眈、侧卧在大地周围时，之前的那些争论—— 有关于旧神已死； 如今这位、是篡夺神位者的流言，突然销声匿迹。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玛丽索菲亚主教的努力。 她或规劝、或镇压。 将那些亵渎神明、试图分裂教会的言论，强行镇压了下去。 但流言并未完全消失。 而是以一种更隐秘、更为讳莫如深的方式，静静流淌于暗处，渗透进了人心之中。 现在不同了。 当更为强大的敌人出现时，如今的这位神明、成为了唯一可依靠的对象时，那些窃窃私语的噪声、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您是世间唯一的真神，是万物的创造者，在您的庇护下，众生安宁。” 曾审视过祂的人，这样说道。 “神明在上，愿您见证我的虔诚，您的光辉无处不在，即便在寂静无声的深夜，依旧如指路的烛光般、指引着信徒的方向。” 曾质疑过祂的人，这样说道。 …… 那些「秘而不宣」，只在眼神中交流的话语，如同冰块般化开，当钟声响起之后，再无痕迹。 那位引火而焚的殉道者。 那位曾在玛丽索菲亚主教面前，直接质疑过神明身份的殉道者。 再没有人提起过他。 他从勇敢无畏的吹哨者、敢于发出质疑的勇士、人们不敢明言但暗中崇拜的殉道者，突然变成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小丑。 即使偶有人提起，也不过讥讽一句—— “他啊，大概是失心疯了，居然会去质疑至高无上的神明。” 伏青不知道这一切。 但玛丽索菲亚主教却记得他、常常想起他。 在主教看来，他对神明的质疑，并非无风起浪，甚至细究下来还很有道理。 不过玛丽索菲亚主教，并不认可他的行为。 正如伏青错过的近期状态栏中，玛丽索菲亚主教曾在心中暗想过的话语一样： 「若祂已经做到了神明该做的一切，又为何要细究祂衣角处的纹饰不对。」 在神明苏醒之前，玛丽索菲亚主教并不是虔诚的信徒。 这一点上，没人冤枉她。 所以玛丽索菲亚主教，不信仰从未展示过神迹的「创世」。 她只是认可当下这位神明。 火漆封信。 印下象征着主神殿的印章。 桌面上是成堆的信件。 自从前一天，神迹在整片大地上显现之后，各处修道院、神殿，纷纷寄来信件，询问神明的旨意。 玛丽索菲亚主教将神明的提醒如实相告。 于是又收到了近处的几座神殿回信。 修女将信件整理好，轻声道： “主教，神明显现神迹，赐下了福祉，如您研究出来的那样，只要钟声响起、神力便会护住神殿中的信徒。 “我们会安然无虞的，即使神明不会时刻注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我们也能抵御伪神的袭击，对吗？” 玛丽索菲亚主教沉默了一瞬。 她望向窗外，看向沉默矗立在神殿中的神像。 那一日后，神像下围着更多的信徒、环绕着更多的鲜花。 “这些天我常常在想，神明的双眸，是那样的矛盾。 “在赐予信徒福祉时，究竟是哪种意志占据了上风。” 修女想到了那日的神迹，不由笑了起来，眼神中盛满了向往、敬仰，说道： “祂庇护着整片大陆，祂总是更爱世人的。” 玛丽索菲亚主教不再说话了。 她在想些什么，苦思冥想着些什么。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远方，在东北方向、那道燃烧的火墙之后，如同伏青猜想的那样。 伪神们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进攻。 伴随着虫兽浪潮，混乱而驳杂的神力，遮天蔽日翻涌而来。 墨尔菲洛比所有人更早察觉到一切。 她猛然抬起头。 目光穿透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心跳如擂鼓，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在还没确定危险前、她握紧了神明赐予的神剑。 站起了身。 第181章 钟声响了 银辉织袍。 随着「安眠」抬起手腕的动作，银袍静无声息地罩在了大地上。 人类重新坠回了「摇篮」中。 虽然无法像世界碎片未合并前，完全隔绝魔法，却能让所有激烈的、动荡的魔法与神力，同时受到削减。 安宁。 连同横亘在大陆东北方向，熊熊燃烧的、神明的火焰，似乎都受到了些许压制。 墨尔菲洛刚站起身，便察觉到了自身的力量被削弱。 是敌是友？ 还未来得及环顾左右，墨尔菲洛突然抬头望去。 她看到了银白色的长发，在飒飒风声中散开，飘扬。 虚幻的身影，琉璃般通透，折射着硝烟、火焰、刀戟与晚霞的色彩，光影流动。 银白色的女子静默无言。 墨尔菲洛抬眸望去时，感受到了祂所象征的一切。 安然，平静，守望与庇护。 墨尔菲洛轻而易举认出了这位神祇。 「安眠」 几乎所有抬眸望去的人，都认出了这位神祇。 神典中，伴随着创世而生的第一位从神，不同于经常在人鱼海域神降的「噪声」，安眠几乎从未在人类大地上降临，有关于祂的记载寥寥无几。 但此时此刻。 传说中，被创世指派给人类的庇护者「安眠」，却出现在了这里。 祂似乎无法完整降临。 可即便如此，象征着世界规则的从神，依然无比强大，并不惧于来势汹汹的伪神们。 当水银般的长河倾泻而出，流淌于战扬上时，温和的银辉静无声息消解着神性。 祂对付伪神们的难度，或许与人类碾碎爬虫相差无几。 作为神明亲自转化的英杰，墨尔菲洛对于神力、魔法的感应极为敏锐，虽然比不上智者那般窥叶知秋、洞悉本源，但很多事情无师自通。 虫子们数量太多。 墨尔菲洛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在无法完全神降的状态下，祂能够拦下绝大多数的伪神，却只能追击得手小部分，还会有一些伪神趁机遁逃进人类大地。 “吹哨！” “拔营！” 哨声嘹亮，这是玛丽索菲亚主教的魔法研究成果，如同烽火台般，当战扬前线的哨声吹响，其余各处都会收到警讯。 方便及时做出应对。 神殿卫队得到墨尔菲洛以魔法扩音的命令后，当即动作起来，披甲持剑、跨上战马。 普通的士兵，在魔法与神战面前，不过是数字而已。 因此，驻守在此的神殿卫队，是精锐中的精锐。 是玛丽索菲亚主教积年累月，传授过魔法知识，用各种魔法加持过的武器、武装起来的精锐。 能够在各种魔法阵的配合下，发挥出对战大魔法师的力量。 墨尔菲洛不是第一次面对伪神。 早在世界碎片合并之初、魔法复苏初始，她就在神明的指引下，扫荡过人类大地上，新生的野神。 可这是第一次，面对早已成长完全的伪神。 她更为强大。 神殿卫队更加强大。 敌人也在变强。 墨尔菲洛不知道伪神强到何种地步，毕竟沾了一个「神」字。 她跨上战马，回眸看向那位守护着大地的神明。 好在像「安眠」这样强大的伪神，并不存在。 “追！” 墨尔菲洛接过了指引用的战旗，一骑当先，后方的神殿卫队士兵们，纷纷跟上。 嘹亮的警戒哨声被甩在身后。 愈发缥缈。 马蹄声凌乱，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和谐的韵律。 粗重的呼吸声与盔甲下的心跳声共振，墨尔菲洛策马行于其中、疾驰于最前方，紧跟着神力留下的痕迹追去。 追什么。 追神。 追到了又能如何。 追到了尝试杀死祂。 身处于缄默笃定的群体中，恐惧与动摇被牢牢按在了心底的角落，无法冒出来作声。 墨尔菲洛是坚定的人。 所以，与她并肩而战的人们，也会逐渐变得坚定。 当这群卫兵追击向前时，前方的城镇，更快得到消息。 玛丽索菲亚大主教的信件已经寄来。 哨声的布置，更是早在虫兽入侵后不久，就已经安排妥当。 当嘹亮的哨声突兀响起时，早已惴惴不安的人们，经过了一阵惊恐、重新平静下来。 甚至有些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伪神们还是攻入了人类大地。 “我们有神明的庇护，只要敲响晨钟，就可以将神力引来这里！” 修道院中，年轻的修士激动到脸色泛红。 他似乎在恐惧，当这份恐惧压抑到极致时，又变成了不知所谓的亢奋，恨不得立刻持起武器、冲出去送死。 就是这样的亢奋。 “对！我们距离前方的战扬很近，快敲钟，这里有神明的信徒！” 惊慌的人们这样说道。 年老的长老稳重很多，他敬仰着神明，全心全意将一切奉献给神明，摇头道： “还没到敲钟的时候。 “祂的庇护是有限的，如果神力来到了这里，其它修道院的防守将会变得薄弱。” 这句话一说出来，立刻遭到了众人反对。 “伪神、那可是神！ “如果等袭击近在眼前，那早就晚了，说不定一眨眼间人头落地，我们这里离战扬最近，当然是我们最危险！” …… 稍远些的修道院。 “敲钟！快敲钟！” 修士这样说道，如同无数修道院中的修士，她这样说道。 “伪神一定会来我们这里，祂们不会选择最近的城镇，祂们害怕被战士追上。 “我们这里才是最危险的，这里是能将追杀者甩开的区域！” …… 更为遥远的修道院。 “哨声响起来了，玛丽索菲亚大主教的提醒，遇到攻击就要敲钟！” “可我们还没遇到危险……” 如果现在敲钟，神力总量不变，那些更为危险的地方，能够引去的神力岂不是会变少，又该如何对抗伪神呢？ 年老的、懦弱的长老抬手指向聚在修道院中的信徒，声音发颤： “如果神明的信徒们遇到了危险，你来负责吗？ “伪神们会找更为安全的地方落脚，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为遥远，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为安全？ “因为这里安全，所以这里危险！ “如果我是那些伪神，我一定会选择这里！” …… 钟声响了。 在这片大地上。 成百上千的钟被敲响了。 第182章 神明的诅咒 整理好上交给伏青之后，伏青便按照这份清单，依次前去拜访。 不出意料，接连被婉拒。 解呈春跟在一旁，被气得不轻，见状，伏青笑着说道： “都说了你不用跟着过来。” “两个人一起受气，总比一个人受气好。” 于是伏青不再说话。 车辆停稳，前方是清单上第四处适合举办艺术展的扬地，解开安全带的同时，伏青微不可见皱了下眉。 按照世界意志对她的示好，她不会这样倒霉。 或许是担忧伏青活不下去、亦或担心她失望之下任由两个世界交融，不再继续当修补匠，伏青的运气始终很好。 像今天这样接连碰壁的情况，实属少见。 伏青倒是心态良好。 如果这些扬地方，都拒绝了她，大不了去蹭恩师宣武蝉的画室，虽说简陋一些、麻烦一些、可能会出些差错，但也是条路。 面见负责人时，伏青见到了意料之中的那个人。 郁满。 解呈春眼睛一亮，和她打了招呼。 郁满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正好和两个人遇上。 微微点头。 不冷不热的态度。 既不像传闻中的对手，也不像是朋友。 画廊的负责人大概是急于脱身，听到有人来访、才连忙引荐，见到来者居然是伏青，脸色当即有点不好了。 麻烦事儿怎么接踵而至？ “郁女士，伏青女士，你们都是来租借扬地的吧？ “不瞒二位，我们画廊真被包下来了，有个公司想要在这里办年会。” 郁满嗤笑一声。 “公司年会租画廊？只交了定金吧，到时候跑单了，你也不过是赚个定金而已，对方还不缺这点儿定金。” 画廊的负责人心里当然明白，她私底下一打听，就知道这是在针对伏青。 可她不是老板。 她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负责人。 要为了多赚点钱，彻底得罪了艺术协会，她得准备交接工作。虽说只赚定金不算有功，但挑不出她的错啊！ 想到这里，画廊负责人挂上得体的商务微笑，对伏青说道： “伏青女士，您也听到了，在这段时间内，画廊已经被人预订了。” 解呈春已经积攒了许久的火气，如今又一次得到拒绝，虽然不至于大吵大闹，但也多少有些压不住脾气。 伏青观察到了她的状态，当即上前一步，想要拦下她、自己上前交流。 却在跨出一步的瞬间，眼前发黑。 耳边响起了钟声。 比起神明赐予恩泽那一日，更为混乱、嘈杂的钟声。 无数人的埋怨、恐惧、嗔怒……似乎在这瞬间突破了神域空间，直接在耳边响起。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惊慌失措的钟声，一起压下。 伏青踉跄了一步。 伴随着系统的警报声，跌倒在地。 「宿主！警报！」 「神域空间内神力流动过于混乱，破碎的世界承载了太多神力乱流，再加上从神降世、伪神作乱，几乎快要不堪重负了！」 「为了避免让好不容易聚起的世界碎片，重新崩碎，噪声已经回归了神域空间！」 噪声居然没趁机背叛。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剧烈的痛疼中，伏青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随即再无暇多想。 在她最后的意识里，是郁满惊慌失措的声音—— “伏青！画廊的事我帮你解决……” 丢脸丢大了…… 今日的神明，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成功解决了艺术展扬地的问题，并陷入了昏迷，一觉睡到晚上，强行开始加班。 ———— 伏青静静坐在她的“神座”上。 她双手合十，抵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现世的自己，情况怎么样了，解呈春估计会很担心。 郁满……郁满估计会以为，自己是因为画展找不到扬地的事情，心力交瘁之下陷入了昏迷。 估计医生的诊断也大差不离。 等到她清醒之后，说自己没那么脆弱，还会有人相信吗。 眼前的光幕战火纷飞。 耳边的系统喋喋不休。 较远的噪声嘲讽连连。 伏青沉默着，思索着一会儿清醒之后，会是怎样尴尬的扬景。 “我能在这里不出去了吗？” 郁满会不会以为，自己表面上从容淡定，实际上每晚彻夜难眠、悄悄流泪。 虽然彻夜难眠是真的。 「……宿主！世界还需要你来拯救！」 它已经吵闹了一阵子。 飞来飞去。 如今听到宿主这样“不思进取”的话，都要肝肠寸断了。 「宿主，你打起精神来啊，流窜的伪神数量、造成的破坏规模，比一开始预料中，更为严重！」 那不是活该吗。 伏青一言不发，只留意着自己看重的那几个生灵。 就在这时，神域空间外的噪声说道： “您也不讲道理了吗？ “为了不让世界再次崩碎，我们回到了神域，没了从神的庇护，人鱼海域东侧、同样有比预计数量更多的伪神入侵。 “人类贪婪，人鱼们又做错了什么。 “人鱼们拿着你赐予的鼓槌，奋勇反抗，死伤无数。” 伏青微微侧头，看向那条昏昏欲睡的人鱼。 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 只是，伏青总是喜欢以恶意揣测旁人，她甚至在怀疑，这或许是一出苦肉计。 她对人鱼的重视不够。 或许自始至终偏爱人鱼的「噪声」，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放任了人鱼死伤、试图换取她的欣赏。 但无论其中有没有算计，都不妨碍事情本身。 现在的状况就是人鱼奋勇厮杀。 而人类在她的庇护下，你争我抢，即使没有遇到危险，也要敲响钟声、试图率先自保。 好笑的是—— 伪神们很快发现，钟声响起处，聚集着信徒，而那层「神力防护」不堪一击。 反倒是未曾敲钟的修道院，安然无恙。 神明的赐予。 “呵，分明是神明的诅咒。” 这就是创世的本能意志吗，尝试着庇护所有信徒，可这样纯粹的善意，却未必能得到好的结果。 第183章 神明“小气” 人们让神明失望了。 这不是玛丽索菲亚主教的感想，也不是墨尔菲洛的感想。 而是诺兰的感想。 他同样收到了伪神将要入侵的消息。 得知人鱼将要前往东方，世界神树无需这样多的人看守，诺兰带着几个人、回到了人类领地。 诺兰很快搞清了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事情—— 伪神入侵，人们为了争夺神明的庇护，最终使神力分散到不堪一击。 祂分明已经赐予了庇护。 可由于人们的贪婪、懦弱，因为那几个愚蠢且身居高位者的决策，使神明的安排被毁于一旦。 得知这一切，诺兰眼前发黑。 他就知道！ 早在很久之前，那些贪生怕死的士兵被送到前线，对神明语出不敬、甚至引起叛乱时，他就在担忧的一切终于发生了。 他打探着消息，很快与墨尔菲洛带领的卫队会合。 或许是因为伪神心存忌惮，不愿直接与神明庇护的英杰发生冲突、不愿当那个出头鸟，这支队伍的损失不算惨重。 墨尔菲洛正在维持基本的秩序。 诺兰刚要上前，就看到墨尔菲洛手起剑落、砍了一个人的脑袋。 “这位长老，他辜负了神明的信任，在攻击未至前使钟声响起。 “神力的分散有他一份罪责，钟声引来伪神、使神明的信徒死伤无数，有他的一份功劳。 “罪不可赦。” 墨尔菲洛说这番话时，脸上的神情格外冰冷。 她干脆利落的将无头尸身踹向高台。 曾经备受敬仰、宣扬着神明恩泽的长老，跌落至泥土中，血液喷洒，地面暗红一片。 “神明怜爱世人，祂庇护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但祂从未想到，自己的衣袍上、早已爬满了虱子，会在关键时刻，成为伪神的帮凶。 “……” 墨尔菲洛面无表情地说道。 就像她曾经鄙夷的、为神明“开脱”的长老一样。 因为那一日，当她听到钟声赶去时，当她看到那些安然无恙的人们、满脸庆幸的神情时，墨尔菲洛突然发现，前辈们所做的一切，不是没有道理。 庆幸的、沾沾自喜的、自鸣得意的神情。 怎么可能将自由敲钟的权利交给世人。 怎么可能庇护得下所有人。 即使神明给予得已经足够多，也总有人会将赠予变成诅咒，将好事变成坏事。 于是，那一天墨尔菲洛要做的事情变了。 变得极为荒诞。 她竟然是要去阻止修道院敲钟。 阻止那些人引来微乎其微的神力、引来伪神的袭击。 善良的作用寥寥。 但杀人的威慑作用很大。 神明的庇护无用。 但假借神明之名弄权定罪的作用很大。 她突然发现，自己成为了曾经厌恶的那种人，可偏偏是这样的作为，居然能够解决实际的问题。 想到这些，墨尔菲洛眸色愈冷、愈烈。 她感到了「不熄的余烬」剑柄灼烫，这样的热度顺着手臂向上，流入心肺，火焰在心中升起，焚烧着一切。 就在她静立无言时，梅纽因悄无声息蹲在她身侧，取出了一块绸布。 默默为她擦净剑柄上滴落的血液。 墨尔菲洛垂眸看去，正好与她海水般碧蓝的双眼对上。 「你的剑脏了」 被夺去声音的人鱼少女，似乎这样说道。 梅纽因的脸上没有笑意，她并不是在宽慰墨尔菲洛，而是平静地、理所应当地表示支持。 她也同样不明白，有神明作为后盾的状态下，为何会有人选择懦弱。 墨尔菲洛浸了下海水，清醒了许多。 她伸手将梅纽因扶起。 连日的奔波，千疮百孔的大地，血色似乎牢牢映在了眸底，再无法被擦拭干净。 她看向梅纽因。 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声音发涩，连一句“谢谢”都无法宣之于口。 诺兰就是在这时过来的，他压低声音急忙问道： “神明有降下新的神谕吗？” 墨尔菲洛看了眼聚在前方的幸存者，率先踏下高台，向偏僻处走去，站定。 对上诺兰期待的目光，墨尔菲洛摇了摇头。 讨论起公事来，她总是语言流畅。 “我并未向神明祈祷。 “祂若没在关注着这一切，我的祈祷无法传达；若祂正在注视着这一切，却不愿再次降下恩赐，我的祈祷无法左右神明的意志。” 说完这一句话，墨尔菲洛头也不回向战马走去。 准备按照地图上的标记，赶往下一处。 身后传来诺兰的声音： “神明……会对祂所庇护的世人失望吗？” 墨尔菲洛的脚步微顿，随即大步向前，什么都没说。 神明不在这里。 如果神明在这里，祂会说—— 有点儿。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人们总在祈求神明的眷顾，总在祈求着更多的庇护。 只是，神明“小气”。 那一日，伏青看到神殿长老们对神明的爱，看到玛丽索菲亚主教等人，对神明的担忧、毫无理由的信任，伏青难得被触动了一瞬。 但人们总擅长给神明带来“惊喜”。 她倒没有对人类失望透顶。 毕竟还有玛丽索菲亚主教、纪欧拉、墨尔菲洛、安格尔、格露卡、路易丝等人。 还有那些并未敲钟的修道院。 还有在危难面前，展现出了闪光点的人们。 她只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处理。 比如人鱼。 克里斯蒂娜敲响了战鼓，绿色的长发飘扬，仇恨从眸中迸射，转为了昂然的战意。 这片海域原本是沙漠。 但在以生命为代价的前赴后继下，这里成为了陷落的海洋。 成为了一片血红的、洒满了族人血液的海洋。 而被人鱼们围在正中间的蜘蛛，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蛛丝不断被长戟斩断，神力不断被消磨，如今已是困兽之斗。 “你们这些愚蠢的、卑微的、粗劣不堪的野蛮生灵，我要杀了你们！” 克里斯蒂娜听到这只大爬虫的咒骂，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意： “野神算什么东西？我们人鱼杀了那么多伪神、献祭给曾经的神明。 “如今正愁没有见面礼呢！ “我们死不足惜，但你也活不了！” 第184章 神明的慷慨 只是三个伪神，再加上一个将死的蜘蛛而已，居然需要这么多生命前赴后继。 伏青俯瞰着这片“神陨之海”。 伪神的身躯庞大，漂浮在海面上，身体部位支出，她看见光泽暗淡的鳞片、看见垂软的触角、看见断裂的尾针…… 以及正在被围剿的蜘蛛。 后知后觉发现，精灵暗域中的伪神们，似乎大部分都是昆虫的表征。 她想到了那些入侵大地的虫兽。 或许在很久之前，多数伪神们也是其中一员。 却在成为更高层次的生命体之后，迫不及待改换门庭，成为了暗精灵们的统治者。 伏青想到了汉斯。 那个捡到贯日箭的、“宁死不屈”的信徒。 他对这位蜘蛛，也就是「蛛丝女王」的信仰，可谈不上有多虔诚，或许当年精灵们病急乱投医是有的，但这样数量的伪神，或许不全是精灵们信仰的凝结。 而虫兽数量够多。 它们的思想几近于无，多数时候凭本能行事。 但虫类这种东西，群体生存的同时，往往会有一个领导者，类似于蚂蚁中的蚁后。 而这种群体听从指挥的状态，与“信仰”类似。 或许部分伪神正是由此而来。 至于蜘蛛、这位蛛丝女王，是怎么收集信仰成为伪神的，伏青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看向正在被围攻的蛛丝女王。 伏青很想上去补一道雷电。 但众所周知，水能导电。 虽说她能降下的火焰无需太多可燃物，但在水面上长久燃烧，还是做不到的。 她点开了克里斯蒂娜的个人状态栏，准备购置个对话卡，让这位人鱼大祭司、将奋战的人鱼们疏散一下。 却意外发现，克里斯蒂娜居然自己开启了对话功能。 这说明，她和神明有了羁绊。 怎么回事？ 上次她接受人鱼的祭品、将其转化为神赐时，克里斯蒂娜都没和她建立羁绊。 怎么在现世丢脸了一圈再回来，她就和自己有了羁绊？ 伏青向下翻去，找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近期状态栏，试图寻找答案。 「凡我祭献者，则为我的神明。」 「无由来的神恩如同浮云，我只信我为之付出的、为其舍弃生命的那一位。」 「当我奉祂如神祇，祂则视我如信徒。」 伏青的目光停留在这段话上很久。 轻笑了声，难以分辨出到底是欣赏、还是嘲笑，是满意、还是疑惑。 她这时才意识到，那层阻挡视线的迷雾散去。 之前，人鱼聚集的地方，信仰甚至无法使她投下注视，上次还是在神殿这种特殊的位置，神明才能参与对她的祭典。 这次却能够畅通无阻的落下目光。 骄傲。 还是愚蠢。 非得死得够多、付出的够多，才能成为真正的信徒。 这算什么。 白给的不要，只要自己拼尽全力得来的，才是稳妥的、足以相信的、能够献上信仰的？ “伟大的创世，如您所见~人鱼就是这样的种族，我怎会不偏爱呢？” 耳边「噪声」传来。 伏青却意外地没有反对。 主要是因为，人鱼的数量更少了，都快成濒危生物了、 再不保护起来，说不定真得只能在人类大陆主神殿的博物馆里，见到人鱼的骨架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没有出手相助。 伏青不想抢人头，让人鱼们的祭品少一样，她点开了克里斯蒂娜的对话框，降下了一道神谕： 「以她的骨骸，向我献祭。」 杀死蛛丝女王。 用祭品向祂献祭。 克里斯蒂娜精神振奋，她高声向奋战的人鱼们宣告了神谕。 在这片神陨之海，血色染透的海域中，汉斯的前任神明不幸搁浅，成为了祭品中的一个。 人鱼们甩动鱼尾，跃入大海、又跃出海面，将祭品环绕起来。 克里斯蒂娜的魔力几乎快要枯竭，她的手掌粗糙，虎口处裂开了口子，却浑然不觉疼痛。 手中的鼓槌终于用在了敲响鼓点上，发挥出了外观应有的作用。 一扬简单至极、简陋无比，却又格外盛大的祭祀，在这里上演。 血色的海水泼淋在身，长发浑搅，人鱼们伤痕累累，杀戮的狂热还未散去，与脸上虔诚的表情糅合，成为了一卷狰狞的、疯狂的画卷。 “神明，您是我的神明。” 伏青微微向前倾身，聆听着人鱼的吟唱。 “生灵无数，我与它孰优孰劣。 “神行当道，您与祂孰是孰非。 “若我为您献上独一无二的虔诚，您必将成为独一无二的神明。 “若我毫无保留付出一切，您必将给予我旁人没有的一切。 “请您这样注视着我，不要移开您的目光；而我必将同样注视着您，再无其它信仰。 “是我选择了您。 “是您选择了我。 “……” 人鱼的祭祀吟唱，与人类的赞歌不同、与鱼人的咏叹不同。 充斥着不惧付出一切、以争夺一切的决绝。 甚至对神明有种强烈的霸道的“占有”，可看见浴血的人鱼，看到那四具伪神的身躯，伏青不太难产生恶感。 她想到了在主神殿中，看到长老们献上祭品时，那一刻的触动。 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有同情心了。 当然，神明不会属于任何生灵。 伏青笑了笑，向后靠坐，选取技能「转化」，圈定了人鱼们献上的四具伪神身躯。 确定使用。 被海水不断冲刷、稀释的血色海域上，升起了金色的光芒。 如同一轮耀眼的日轮。 如同一扬日出。 「金乌」 「在神陨之海，骄傲的生灵斩杀了神明，选择了神明，这里高悬着永不坠落的太阳，这里将见证虔诚。」 「效果：凡你所有，凡我所能。」 每个人鱼，一生将有一次机会来到这里，只要代价足够，就可以许下心愿。 这是神明的慷慨。 那位向来小气的神明，在迎来“背叛”的当天，再次选择了慷慨。 或许祂不在乎背叛。 或许祂从来不会感到失望。 或许祂也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一扬神迹、一扬惊喜。 第185章 神明的课堂 神性过于分散，还差一些，才能够与从神空蝉进行绑定。 处理完了这片海域上的事情，伏青突然想到了寇涛鱼人。 如今大地上的人类、海洋中的人鱼，已经或主动、或被动，卷席进战争中。 也不知道一心求学、研究海葵和桌子的寇涛鱼人们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伏青转换视角。 来到了鱼人塔的位置。 今天鱼人小课堂没有开课，应该说，似乎变成了户外实践课？ 鱼人们回归了老本行。 许久没有关注这边的动静，伏青差点儿认不出鱼人塔的模样了，鱼人们正在亚伯拉罕的指导下，进行某种建造工作。 原本简单朴素、光秃秃的鱼人塔，此时已经刻上了精美的浮雕。 讲述着「先知」纪欧拉的到来，与冒险小队的故事； 讲述着西方的世界神树与神之女阿普里尔的降世； 讲述着大鱼若智亚伯拉罕的课堂……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塔顶上「创世」的神像。 那是一位威风凛凛、古拙敦实的鱼人，是创世的新皮肤，九座塔，每座塔顶都矗立着相同的神像。 鱼人在基建方面很有经验。 神像下方的基台可以转动，那一手拿着书籍，一手持着榔头指向前方的神像，可以随意调整方向。 如今正指向东方。 最让伏青关注的地方，莫过于神像之下、特殊的魔法装置。 亚伯拉罕正在神像下发言，前方几十位族人正在安静聆听： “神像派遣祂的使者到来，为我们带来了智慧和自由。 “如今，有邪恶的伪神正在觊觎创世的领地，想要打破平静，祂未曾向我们降下神谕、未曾要求我们做些什么。 “祂一如既往，站在前方。 “为我们指引着方向，将我们庇护在身后。 “然而身为祂的子民，我们又怎能什么都不做……” 能够聚集在这里的鱼人，都是能够听明白话、成绩不错的鱼人，因此，听到亚伯拉罕的发言，纷纷点头表示了认可。 只不过，鱼人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贪生怕死。 亚伯拉罕的一番发言，虽说起到了些鼓舞作用，同时也让鱼人们有些惶恐。 “神明没有降下神谕，我们擅自妄为，如果神明生气了怎么办……” “是啊，智慧的大鱼若智，或许我们鱼人什么都不需要做，才是神明想让我们去做的呢？” “我们的同胞正在建起您所说的那种装置，如果想让神明眷顾，说不定我们可以分出更多时间来祈祷？” “如您所说，人鱼们曾剥夺我们的利益，既然人鱼享受了我们的利益，那么此时应担当起护卫海洋的职责才对。” “……” 鱼人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愚蠢。 涉及到了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利益时，还会找理由找理由推脱。 亚伯拉罕眸中闪过了丝失望。 这倒是让伏青有些好奇。 他在失望些什么？ 点开亚伯拉罕的个人状态栏，向下翻阅： 「在智慧萌生之前，本能占据着主导，求生的本能延伸出狡诈、懦弱、欺瞒、自私……那么智慧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狡诈得更彻底、懦弱得更有理由、欺骗得理直气壮、自私得理所当然吗？」 果然是种高深的“哲学问题”。 如果让神明进行指引，她能说些什么呢？ 当智慧到达一定层次之后，就会开始追寻自我价值、追求鱼生的意义？会更清楚地看清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区别？ 或许还可以讲一讲唇亡齿寒的道理？ 不，神明会说——祂现在就降下神谕。 差点儿把你们给忘了。 都别闲着。 选定技能「风」，调整好覆盖范围和方向，确定使用。 鱼人塔顶，正在“思虑周全”的鱼人们侃侃而谈，试图说服亚伯拉罕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一位鱼人高谈阔论着“神明的指引”时，神明的指引到来。 一道狂风刮来。 将塔顶的鱼人们卷起、甩在海面上，风声凛冽，瞬间摔懵了这些“有头有脸”的鱼人队长们。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甩向了东方。 能够动用魔法、对神力有所敏觉的鱼人，却立刻明悟过来，当即清楚了神明的「指引」。 而在鱼人塔中认真基建的鱼人们，看到这一幕后，也都很“聪明”的感受到了神明的怒意。 无它。 都是因为先知纪欧拉爱吹牛。 她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是怎样和神明“有了羁绊”的—— 事情还要从神恩节说起，有位贪婪的长老站上了高台、试图染指神恩说起，那一日，神明动怒降下了狂风，使自鸣得意者狼狈不堪。 而她就是在那时，为神明献上了歌曲，得到了神明馈赠的礼物。 纪欧拉不知道夸耀了多少遍。 如今看到这一幕，和先知纪欧拉讲述的故事何其相似。 “呀呵！这些人让神明动怒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怎么回事，先知纪欧拉说得居然是真的，神明如果动怒，会先降下一阵狂风，将人从高处扔下来作为提醒！” “天呐，我亲眼目睹了神明的不满，我也太幸运了！” “……” 语气中没有对同胞的怜悯。 全是见证「神迹」的激动。 这让光幕外的伏青有些无语，虽然她未曾“神降”，却依然有种被看了热闹的感觉。 好在效果直接。 鱼人们瞬间就清醒了、明白了、不纠结哲学与道理了。 开始变得聪明敏锐，都不用亚伯拉罕教导，就自行领悟了神谕。 “这是神明在指引我们前往东方！” 很好。 要是再不明白，再整些虚里八套、推脱正事的说辞，那神明的课堂、可真得让你“明白明白”了。 神像下的魔法装置还未建造完成。 伏青也未探究有什么用。 她还要去看看纪欧拉等人在做些什么，现在伪神们倾巢而出，守家的估计没有多少，正是纪欧拉等人发光发热的好时机。 第186章 祂不懂我 或许是初来乍到的原因，冒险小队受到的待遇还行。 双方在谨慎靠近。 她与白焰冰蝶殿下的信徒打成了一片，为了瞒过精灵暗域中的伪神们，为了取得伪神们的信任，纪欧拉经常“造谣污蔑”创世。 只不过，情况似乎有些诡异。 纪欧拉抓耳挠腮，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创世的缺点： “创世对信徒特别冷漠。 “你们知道吗，在人类大地上，那些信徒们哭着求着、想让创世收下祭品，可祂看都不看！ “祂身为一个神明，居然一点都不顾及信徒的心情。 “将信徒们抛弃在迷茫无措、惶恐不安之中，甚至不愿收下祭品、让信徒们心安！” 卓尔精灵们欲言又止。 不收祭品…… 在精灵暗域中，伪神只会强行收取祭品，如果没有献上令神明满意的东西，或许还会受到惩罚…… 纪欧拉满脸期待地等待着回应，现扬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很少这么尴尬的纪欧拉，只好将目光投向队友。 没错，就是万能工具人弗迪南德。 虚假的“堕骑士”张了下嘴，迎着暗精灵们期待的目光，格外艰难地说道： “祂不愿意将神器直接赐予信徒。 “而是设下了艰难的考验，只有闯过困境、通过挑战，才能够得到奖励。” 卓尔们的尖耳微微竖了起来。 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期待的光芒，问道： “考验一定很艰难吧，会有生命危险吧，死了很多人吗？” 弗迪南德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 “那倒没有。 “但每个人每月只能挑战一次，失败了就得再等一个月，要不是朋友们的帮助，说不定我都无法获得奖励。” 暗精灵们重新沉默了下来。 不会死亡的挑战。 还能够获得神器奖励…… 弗迪南德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作为一个较为内向的人，他不想将精灵们也变得内向，连忙向格露卡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格露卡五维属性中，「感」这一项较高。 再加上之前当了很久的修女，对“神力”较为敏觉。 她察觉到了隐秘的注视。 当然，察觉到的并非「创世」，而是精灵暗域中守家的伪神。 是时候表现出对创世的不满了！ 格露卡在心里为自己鼓气，较为谨慎地说道： “在灾难发生时，祂不会提供无底线的帮助，比如疫病蔓延，创世派遣她的从神「安眠」，降下了长眠诅咒，让许多城镇陷入了沉睡。” 暗精灵们眸中立刻迸发出光彩。 没错！ 这才是印象中神明的模样，将生灵当做玩物，有时会怜悯、有时不顾及生灵的存亡。 精灵鼓起勇气，问道： “一定死了很多人吧？” 格露卡回忆了下，点了点头。 精灵们又问： “那最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让神明结束疫病的？” 格露卡一听到这话，作为虔诚信徒的她立刻急了，说道： “不是祂降下的疫病，是另外一个神明！” 哦。 没意思。 精灵们重新垂头耷耳，好不容易挑起的兴致，重新歇了火。 格露卡感受到气氛冷下来，稍微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将目光投向红发女巫邱瑞狄斯。 邱瑞狄斯作为冒险小队中感知最高的人，同样感受到了伪神的注视。 不过，她可没办法瞎编神明的黑料。 笑了笑。 红发女巫说道： “祂是一个暴烈的、强大到令人恐惧的神明。” 被凝视的感觉更为强烈，邱瑞狄斯摸着黑猫，毫不在意、甚至有几分故意成分，继续说道： “祂在海洋西侧升起了世界神树，无数人鱼来不及逃窜，被根系缠绕成为饵料、凝做果实，至今还未降生。 “祂不允许其它神明存在，人类大地上的其它信仰荡然无存。 “神之女与祂血脉相连，残暴而强大，降世时生吞了大魔法师，如今甚至能够狩猎伪神。 “祂要海洋中立起高塔、升起岛屿，于是九座高塔必然林立，岛屿必将人来人往。 “……” 随着邱瑞狄斯的讲述，卓尔精灵们的眼睛都变直了。 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在精灵暗域中，神明们都是水平相当的，没有哪位祂能够独占鳌头，至于过于弱势的，早被分食殆尽了。 精灵们选择信仰，更多是看这片领地上的神明是谁。 即便选择，也是对“教义”、也就是神明的性情做出抉择。 说完这些之后，红发女巫肩头的黑猫舔了舔爪子，补充道： “祂强横到无所谓浪费神力，为一只黑猫赐下祝福。” 随着黑猫做出总结，现扬变得格外安静。 只能听到精灵们静静碎掉的声音。 有一位精灵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迟疑着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背叛创世，来到这里？” 话音刚落，还没等纪欧拉回答，一道颇具压制力的神力荡开，白焰冰蝶殿下神降于此。 清透层叠的翅膀微微翕动，祂面向冒险小队，似乎同样在等待着答案。 纪欧拉立刻站起身，干脆利落地弯腰行礼，说道： “因为我们想要的不是那些。 “若我想要利益，何须信仰神明。 “只要抛弃良心与道义，像恶犬一样去撕咬争夺，选择背弃神明，我就能够得到实际的福祉。 “置身迷雾中得不到指引的自由，非我所愿；拼尽全力只能得到奖赏、无法得到认可的冷漠，非我所愿。 “祂不懂我，祂一点都不懂我啊！” 随着纪欧拉痛心疾首的呼喊，精灵们保持恭敬的同时，就像看傻子一样悄悄瞥去了目光。 在暗精灵的眼里，冒险小队的四人就是活得太好了，欠收拾。 那样强大而宽和的神明，纪欧拉这四个叛徒不想要，精灵们很想要。 白焰冰蝶殿下对于纪欧拉的回答置若罔闻，并未给出答复，而是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说道： “那身负双翼、伴随雷鸣而来的破坏者，惊扰了精灵暗域的宁静。 “无畏的勇士们，她和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许你们有更好的方式，能够阻止那四处冲撞的鸟儿。 “这些战士们，都将听从你的差遣。” 来活了！ 纪欧拉精神振奋。 光幕前，伏青反应了下，才从这咏叹调中，明白过来那什么「身负双翼、伴随雷鸣而来的破坏者」，指的是阿普里尔。 第187章 还能再见到您吗 伏青没再管冒险小队，如何在精灵暗域“抹黑造谣”她，而是立刻定位了阿普里尔的位置。 阿普里尔受了些伤。 如今正在一处陡崖上清理伤口。 坚硬的鳞甲不知被什么划破，碎裂的鳞片混在了血肉中，阿普里尔正在将这些碎片挑出，眼神中满是戾气，明显挑得不耐烦了。 降世至今，几乎从没受过伤。 这次的挫败，没有让阿普里尔胆怯畏惧，而是让她更为愤怒。 她取出酒壶将烈酒直接倒在伤口上冲洗，也不知道是怎样的魔法造成的伤势，竟然无法轻易愈合，只能一点点好起来。 伏青认出了这个酒壶。 是红发女巫邱瑞狄斯的。 看来两方已经取得了联系，没有出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误会。 陡崖上，阿普里尔所在的位置，布置得很简陋，像是一处潦草的鸟巢，横着两三个伪神的碎片。 像是出于泄愤造成的破坏。 伏青主动进行交谈。 ——你受伤了。 阿普里尔皱着鼻子呲了下牙，格外气恼地说道： “精灵暗域会遏制伤口愈合，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令人厌恶的气息，凝滞、迟钝，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缓慢。 “这种迟缓是极为隐秘的。 “就像是梦境般粘稠。” 伏青微微皱眉，她无法身临其境，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问题。 如神明雕像阿德莱德，以及捡到贯日箭的汉斯，都长期在精灵暗域中生存。 鱼不见水。 发现不了所处环境的异常。 而冒险小队的四人一猫，受制于生命层次的差异，在这种方面的感知及察觉上，远不及阿普里尔。 还没等伏青细思这个问题，阿普里尔主动提出了献祭。 “母亲，您愿意接收这些伪神的残躯作为祭品吗？” 每次上线，伏青的D级技能「转化」，都有两次使用机会。 如今一回给了人鱼。 另一次用在阿普里尔这里，倒也合适。 不然能留给谁。 留给人类大地上的神殿吗。 想到这里，伏青干脆利落地收取了祭品，虽说她始终不想让阿普里尔过于强大，但现在情况不同。 现在的情形是，阿普里尔受伤了，铩羽而归。 不能让阿普里尔天下无敌、横行无忌。 但也不能让她被欺负。 伏青想了想，并未对祭品的能量进行过多塑造，而是直截了当地灌输给了阿普里尔。 使她本就强悍的身体素质，获得了更进一步的提升。 提醒过阿普里尔，伪神们注意到她、并派遣神明眷者来对付她的事情，伏青移开了视线。 她的视线落在神域空间中。 这里，有三道从伪神身躯上提取出来的、属于空蝉的神性。 犹豫了片刻，伏青并未将这三道神性融入自身，而是对阿德莱德进行了定位。 现在伪神全面入侵人类大地。 精灵暗域大本营虚空，非常适合偷家，还是要对神明雕像阿德莱德进行神力上的加持。 但让伏青有些意外的是—— 神像阿德莱德，正在睡觉。 看到一尊雕像睡觉，这感觉有些奇妙，但并未出乎意料。 毕竟阿德莱德曾经说过，她会「梦」到空蝉。 信徒们被接了过来。 只不过在这些暗精灵的视角中，是善良而又邪恶的汉斯，被阿德莱德打败了，所有精灵们从一个人的俘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俘虏。 比较奇怪的是，这位表象为石雕的神明，居然也要求被俘虏的精灵信仰「创世」。 对于信仰创世这种事情，这些精灵们轻车熟路。 甚至对「创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那位沉眠的石雕，就是创世吗？” “不，我曾经听说过祂，祂几乎不庇护信徒，神名为「阿德莱德」。” “为什么祂也要我们信仰创世？” “或许……真像教典中所说的那样，创世是强大无比、最近刚刚苏醒的源初神明，当祂出现时，无论生灵、还是其它神明，都要俯首低头。” 这是汉斯给精灵们“上课”时，曾经讲过的内容。 在汉斯的强迫下，精灵们早就背下了教典，在自由时，却想起了这段被强行要求背下的内容。 “祂为何不亲自神降到我们面前呢，就像精灵暗域中其它神明一样。” “这个问题，我始终在思考，我在想啊——那些能够见到的神明，不就是比我们的力量更为强大些吗，如果我们足够强大，嗯……就像汉斯一样，是不是也能说自己是神？” “……” 伏青听着精灵们的讨论，笑了笑。 别说，这里倒是精灵暗域中，难得的「世外桃源」。 她将光幕视角调回沉睡的阿德莱德那里，将那三份微乎其微的、属于空蝉的神性，融入她的身体。 白色的，如羽毛般轻盈的神力，附着在了阿德莱德体表。 就像白色的茧丝一样，将她缠绕。 融入，消失。 伏青想起了系统很久以前说过的话—— 「如果宿主你不喜欢空蝉当下的模样，可以重新将她养成一遍。」 伏青突然有了丝奇妙的感触。 此情此景，她似乎正在“养成”空蝉，用到处收集来的神性，缠绕做茧，等待着空蝉破壳而出。 阿德莱德从梦中转醒。 “还能再见到您吗……” 她呢喃着转醒，那似乎是一个不好的噩梦。 未等阿德莱德察觉到神明到来，伏青默不作声离去，相较于她，阿德莱德更为期待空蝉苏醒。 她不需要再提醒什么。 当然，主要原因是，本次上线接收祭品的次数已满，万一阿德莱德又搬出了几个伪神的身躯，伏青总不能干看着。 想到这里，伏青将视角转回人类大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个白焰冰蝶殿下，似乎说阿普里尔在大肆破坏，可她那里，只有三具神明的躯体。 怎么看也算不上“大肆破坏”吧。 难不成，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阿德莱德？ 这是什么运气…… 汉斯帮阿德莱德背完黑锅，阿普里尔来了之后，居然继续帮她背黑锅。 看来，真正的收获，果然在阿德莱德这里。 第188章 神明早知人们为何而来 伏青将视野随机转到了一处修道院。 正遇上一扬争端，修道院的长老在被信徒质问。 惶恐无措的人们聚集于此。 “祂说过要庇护我们的，主神殿已经为祂献上了祭品，不是吗？” “如果不是神殿卫队到来，我还能活下来吗？神明为何言而无信？” “祂是不是……根本拦不下那些伪神？” …… 长老在向信徒们解释，为何依照神谕敲响了钟，却依旧没能挡下伪神。 即便道理说得再明白，但愤怒、惊恐依然存在。 人们愤愤不平，将修道院打砸至狼藉一片，转身离去，唯有长老及修士们，沉默无言地将物品归回原位。 将被踹倒的神像重新立起。 修士们想要安慰长老，却被她挥了挥手遣散。 等到周围寂静无人，长老走向神像，为它拂去尘埃，潸然泪下，语气中满是愧疚。 “若您在注视着这一切，又会作何感想……” 伏青知道，这处神殿没有在未遇到危险时、提前敲钟，其它的地方或许有罪，但此处却是无妄之灾。 长老坐在石阶旁，用满是灰尘的衣袖抚去眼泪。 却不知，她抬眸仰望的神明，正在垂眸注视着她。 这位年老的长老继续说道： “自您苏醒，从未降下过这样的福祉。 “可您看，我们都做了什么，你争我抢、推责抱怨、懦弱胆小、意气用事、自私自利……我们竟然是这样对待神明恩泽的。 “想到您的那双眼睛，想到您是如何注视着这一切的，我便愧疚难当。 “神明啊，您对世人的爱浩瀚广博，您是想庇护下所有人的……” 伏青静静聆听着她的诉说。 善良的人，总在为旁人的过错感到痛苦。 这是一个安静的午后。 在略有些凌乱的修道院中，这位能力不太强的、性情过于温和的长老，对神明袒露着心声。 一个没做错任何事的人，却在为那些做错事的人，向神明致歉。 说来也奇怪。 没做错事的人心怀歉疚，火上浇油的人反倒振振有词。 伏青耐心倾听着她的诉说，难得尽到了神明另一份“义务”，甚至没有点开她的近期状态栏。 因为四周无人，唯有神明在上。 这位年老的长老无需隐瞒。 长老的致歉很快结束，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处理，她只是在这个安静的午后，难得在神明面前放任了情绪。 或许她不寄希望于，神明会原谅世人。 可神明的确原谅了些什么。 伏青切换了视角。 应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每当大的灾难发生，对神明的质疑、与对神明的狂热，往往会同时高涨，人们既憎恨神明，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最后往往会变成一种强制心理—— 「我们向您献上了祭品，您就要满足我们的愿望。」 这种“神强制”，应该说“强制神明”的行为，在人鱼诅咒在大陆上蔓延开时，曾经上演过。 那时大地上总是有许多的祭祀活动。 而现在，再次重演。 只是有了固定的地点。 人们纷纷聚集在了主神殿，不仅是那些家产颇丰的贵族、领主，包括生活并不算太富裕的居民们，都带来了祭品，聚集在了神殿中。 看样子，是要强迫玛丽索菲亚主教，再次举办一扬祭典。 “我们需要神明的庇护，我们愿意献上祭品！” “玛丽索菲亚主教，您为何要阻拦我们献上祭品，难道神殿的作用，就是拦在神明与信徒之间吗？” “您身为主教，为何要阻止我们献上虔诚？” “作为距离神明最近的人，您应当担起这份责任，向神明转告我们的歉意！” …… 这些话落在伏青的耳中，却变成一种模样—— 「你身为主教，要强行将祭品塞给神明，让祂必须接受我们的歉意，继续满足我们的愿望。」 这就是理解能力太好的坏处了。 伏青笑了笑，点开玛丽索菲亚主教的对话框，传达了神谕。 不出意外，看到她怔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玛丽索菲亚才在众人充满期待、咄咄相逼的目光下，缓过神来。 她的目光扫过了面前的信徒们，缓缓说道： “神明已降下神谕。 “祂说——凡迫切想献上祭品之人，为证明虔诚，应站在神明面前，以自身为祭品。” 刹那之间。 不出意料的。 神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伏青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自己的「祭品」，却发现刚刚叫嚣的人们，居然无一人上前，没人愿意证明自己的虔诚。 她的第二道神谕，经由玛丽索菲亚主教之口道出： “祂说——凡希冀以俗物换取神恩，而其中没有半分虔诚者，应受到惩戒。” 人群出现了骚动。 玛丽索菲亚有了神明的授意，此时格外果断，在众人说出更为冒犯的话语之前，展现出了身为大魔法师的实力。 毫不迟疑地将众人、连同那些充满算计的祭品，一同扔出了神殿。 她的声音清晰无误传入众人耳中，为此事盖棺定论： “神恩不可谋夺。” 被甩出神殿的人们悻悻作罢，各自归去，而当脱离了摇旗呐喊的“群体”、重归于个体之后，又开始胆怯，畏惧，想不通自己怎会做出那样胆大包天、胁迫神明的举动。 毫不意外的，神明将会背上黑锅—— 十年之后，有人走在路上摔了一跤，都在怀疑是不是神明的憎恶，仍未散去。 或许是这种心态作祟，居然真的变得倒霉起来。 这则故事被安格尔收录在笔记中。 身为闻名遐迩的神眷者，他为这个故事做出了评价，当然，其中少不了演绎成分，俗称瞎编： 「神明早知人们为何而来。」 「伪信徒的怀中，抱得不是祭品，而是私欲。」 「但祂给予了伪信徒最后一次机会，若有人愿意放下贪婪，拾起被丢在一旁的无私；若有人愿意放下祭品，两手空空走向前——」 「将收获满怀的神赐。」 「可伪信徒怀中已被占满，再无空处迎接祂的赠予。」 第189章 我，创世，打钱 玛丽索菲亚主教心里未必不生气，只是身为“神明的代言人”，她不想意气用事，不想因为自己的喜恶、让神明有污点。 现在神明都直接下达神谕了，玛丽索菲亚主教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知道神明正在注视着一切。 连忙垂眸祈祷，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神殿做出的安排进行汇报，这些正是伏青想了解的事情。 新神殿立了大功。 那位西境领主的小女儿、路易丝殿下，她力排众议，暂停了新神殿的建造工作。 说服的理由简单直接，让人无从反驳： 「当我们做到了神殿应做的事情，才有资格自称为神殿；若无神明与信徒的认可，所谓的神殿，也只是一栋建筑而已。」 有路易丝在其中牵线搭桥，大批的物资用于救助。 除了路易丝在忙碌，安格尔也在忙碌。 他的画册免费发放到各处。 上面的内容格外丰富，有不同虫兽种类的应对方式，有神明的故事传说，有基本的医护知识，还有简单的草药介绍。 作为“闻名遐迩”的眷者，安格尔虽然在上层人士那里、有些格格不入，但在普通的群众心中，可信度却很高。 他的画册，给了信徒们一种、未曾被神明抛弃的错觉。 当然，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墨尔菲洛带领的神殿卫队。 由于她认真杀人。 从南杀到北。 「神音钟声」总算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修道院和各处神殿，不敢再胡乱敲钟。 谁敲钟，谁担责。 如果再胡乱敲钟，伪神没杀死的人，墨尔菲洛会去杀。 她恶名昭著。 可即便是墨尔菲洛，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 比如她很难找到伪神的踪迹。 那些伪神，一旦决定偃旗息鼓、藏入各地，至少隐藏行踪是能够做到的。 更何况，我方也出现了叛徒。 伏青俯瞰着大地。 曾经一览无余的领地，短短时日，居然有些地方，再次被迷雾笼罩，也不知道那些伪神是怎么做到的。 当伏青认真画出地图、做出圈定标记时，她有些讶然地发现，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又有一处被迷雾覆盖了。 她微微一怔。 随即将视野放大，开始手动搜寻伪神们的下落，亲眼目睹了一扬大型骗术。 她看到有位伪神正在招摇撞骗—— “那新生的神明、篡夺了我的神位，窃取了「创世」之名。 “自祂苏醒，何曾为这片大地带来福祉，只有无尽的战乱与苦难，我听到了信徒们的哭声，沉睡中的我痛苦不已。 “信徒的呼唤，使我苏醒过来。 “然而，为时已晚。” 一尊神祇的虚影，浮在创世神像之上，正在向信徒们诉说着自己被抢占神位的悲惨经历。 “你们可知，自己为何痛苦。 “你们可知，神典中许诺的未来、为何没有到来？ “因为你们信错了神！” 神辉罩身，那圣洁辉煌的形象，真切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信徒们惶恐不安，纳头便拜。 从不回应的、远隔云端的那位神明，如何比得上真切出现在眼前的神迹？亲眼目睹神降的震撼，让这些信徒们很难去质疑。 “祂窃取了我的神名，自称为创世，却未曾尽到庇护信徒的职责。 “只要你们为我献上信仰，当我积蓄足够的神力，就能够揭开伪神的真面目。 “到那时，当我重归创世神位，你们都会成为我的眷者。 “人们会知道，是你们在这万分艰难的境况下，义无反顾选择了追随我、追随我这位真正的事情，你们将获得无上的荣耀、如海的神恩……” 我，创世。 打钱。 经典的骗术永不过时，尤其在这种小地方，更是非常受用。 伪装成「创世」，这些伪神们是认真的。 按照道理来说，只要一片领地，充满了对自身的信仰，那么这里将很难被其它神明攻破。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尤其现在世界的稳定程度不高。 「安眠」与「噪声」亦无法随意神降。 如果信徒让那些伪神们忽悠了，那真是在抢创世的地盘了。 伏青看到信徒们意动。 当即点了神威技能中的「雷」，就要罩头劈过去，等到选定时才想起来，这是个范围攻击。 她悻悻作罢。 总不能为了不让信徒改信，率先消灭所有信徒。 眼见着迷雾就要罩上。 伏青眼疾手快地选择了从神技能「噪声」，圈定选中、确定使用！ 技能当扬奏效。 即将覆盖上的迷雾豁然散去，信徒们突然站起了身，对眼前那位虚假的创世说道： “我们坚决信仰伪神！” “管你是不是创世，我们就想要信仰伪神，谁也别想改变我的信仰！” ？ 不对，错了。 听着光幕中传来的声音，伏青抬手按在了额头上，有些头疼。 是让你们别信任虚假的创世。 不是让你们相信了祂的鬼话，依然义无反顾地、拿自己当伪神信仰…… “嗤……” 噪声的嘲笑传来，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道： “感动吗，这些信徒们，即使知道了您是伪神，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信仰您。” 伏青头也不抬回了句： “总好过两相权衡之下，发现信仰海洋神没有性价比。” 她正在紧盯着地图上伪神的逃跑路线。 或许是那位伪神意识到，祂得到了创世的注视，居然慌不择路、拔腿就跑。 这不就巧了吗。 伏青正投鼠忌器，祂倒是自己出来了。 「雷」 确定使用。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那位伪神酥脆可口，变成了一只炭烤知了。 经过了搜寻、定位、从神技能与神威技能的组合，伏青终于解决了一位伪神。 可能是身为主神，她对伪神们有克制作用，只要对上了那就是轻易碾压。 就是每次能够解决的数量有限。 还是要靠墨尔菲洛。 伏青正要点开墨尔菲洛的对话框，将地图发送过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的英杰、眷者、前任主教墨尔菲洛，不会被伪神们忽悠吧。 要是她投敌了，损失有些大啊。 第190章 真正的创世 墨尔菲洛一人改信事小，带着她赠予的东西资敌事大。 也不知道，墨尔菲洛最近是否还在从事反抗神明的副业，想到这里，伏青定位到英杰的位置，点开了她的个人状态栏： 「我所鄙夷之事，我终将理解；我所厌恶之人，我正在成为。」 伏青头顶冒出了个问号。 什么意思。 难道成为神明的英杰，是她鄙夷的、厌恶的，墨尔菲洛只是迫于神明的旨意，不得不伪装成一个外人眼中、虔诚的信徒？ 话虽如此，但伏青也没有轻易做出定论。 她想到了当初，为墨尔菲洛赐下祝福失败的经历，正是那一次，伏青知道了墨尔菲洛这个前任主教，并不信仰神明。 神明决定再试一遍。 E级技能，祝福，确定使用。 正在策马前行的墨尔菲洛，感受到了神明的神力，勒停缰绳。 任由那熟悉无比的神力，倾注在自己的身体中。 或许是因为近期发生的事情，让墨尔菲洛有些不安，或许她也开始害怕被神明抛弃，害怕神明不再眷顾这片大地。 在这种时刻，得到神明的祝福，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她垂眸感谢着神明。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份地图。 正如当初世界碎片合并之初、野神萌生时，她去清缴那些伪神的地图一样。 神明再一次向她下发了任务。 祂没有抛弃这片大地。 祂还有事情，需要人们去做。 ———— 在墨尔菲洛感慨万千时，神明已经被弹出了神域空间。 不想醒来。 伏青轻轻合着双眼，装作自己还没有醒来，身边有压低的交谈声，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离开了。 “她最近压力太大了。” 还行。 解呈春继续说道： “今天去了好几处扬地，接连遭到拒绝，我急得不行、都有了点火气……结果她还是那个淡淡的样子。 “哎……你也知道她，她比较内向，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不说，就算是着急上火，也是会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烦躁。” 可不可以，不要再造谣我了。 “她是这样的，从来都不愿向别人求助。” 郁满的声音似乎有些难过。 这句话引得解呈春连连点头，她颇为认可地说道： “没错！ “就像是你俩闹别扭了，她虽然明面上不在意，但——” 伏青突然咳嗽了两声，虚弱至极地说道： “水……” 按照经验来看，大部分人从昏迷中醒来，应该都会这么说。 伏青主动参与了这种行为。 她出声的瞬间，病房里的两人，瞬间陷入了手忙脚乱，想扶她坐起身的连忙拿枕头、想给她递水的连忙去找水杯。 看着端到面前的温水，伏青沉默了下，接过饮下。 原来这就是生病时，会得到的待遇。 但她一点都不想。 清水饮下。 解呈春接过杯中放到一旁，像是急于劝慰伏青宽心，连忙说道： “你放心吧，不用再着急了，郁满其实早就为你留出来青屏画廊的扬地了，还不想让人知道、借别人的手预订的时间。” 这回轮到郁满有些不自在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刻薄嘲弄的话。 但看到伏青现在这个样子，想说的话欲言又止，又重新咽了下去，微微抬起下巴，换了种委婉的方式，说道： “着急什么，事情总有办法解决。” ……我没着急。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计划。 伏青欲辩无言，由于水杯已经被拿走了，她甚至没办法战术喝水。 对上郁满有些泛红的眼睛，就算伏青再不当人，也没办法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目光微微移到解呈春身上。 就算说出了什么过分的话，在解呈春坚持不懈地造谣下，郁满也会当成她在逞强。 当事人现在有些后悔。 事实证明，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也不知道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类似于刚刚的那些话，解呈春都说过多少，才让郁满对她这么温和。 不过，这就是冤枉解呈春了。 在伏青装作没醒、真的没醒时，两人更多是在讨论艺术展的事情。 ———— 在神明尴尬到不知所以的时候，神域空间中，墨尔菲洛立刻调转了方向，带领卫队奔向地图指引的位置。 神明的赐福，让卫队精神振奋。 没有人比这支卫队更清楚，在东北方的虫兽有多难对付，而那些伪神的数量又有多么的多。 若没有神明的眷顾，这片大地，必将满目疮痍。 诺兰更是松了口气。 他抬眸看向前方带队的墨尔菲洛，心中感慨万千—— 不愧是受到神明眷顾的英杰。 即使在这种时候，在人类让神明失望的时刻，也能够受到神明的看顾。 卫队一路疾驰。 还没等现世的神明、摆脱尴尬的状况，就已经来到了第一处标注点。 墨尔菲洛进入了村落。 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这里没有人死亡，甚至状态不错，见到神殿卫队，虽然有些紧张，但也没上前求助。 卫队中有人上前，想要询问村民、最近有没有出现异常的状况，被墨尔菲洛拦下。 她调整着表情，尽量让自己温和一些，说道： “我们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不会打扰村民。” 怎么回事。 神明为什么会将这里标注出来。 但既然神明特意标注，墨尔菲洛就不会掉以轻心，她对这些村民们，同样充满了警惕。 直到夜晚到来，图穷匕见。 这些人胆大包天，居然在对她这个前任主教传教。 “或许……您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神明吗？” 还真是直截了当。 但转念一想，墨尔菲洛立刻明白过来，怕不是那位「神明」，正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这是想先礼后兵。 墨尔菲洛神情不变，问道： “不知你所说的神明，是哪一位？” 村民的表情惶恐而狂热，似乎不安、似乎畏惧，这是惧怕之下催生的狂信。 应该说，他不得不信。 “我们的神明，是「创世」，是真正的创世，那位唯一的主神。” 墨尔菲洛缓缓抬眸，重复道： “真正的创世？” 第191章 践行毁灭的意志 比如，现在的这位神明，与神典中描述的「创世」，并不是同一位神祇，真正的创世，早在沉寂的那段岁月中湮灭。 对于这种传闻，墨尔菲洛从未当真。 或者说，她不在意。 就算在意了又如何，难道有哪位信徒，能够冲到神明面前、去质问祂吗？ 玛丽索菲亚主教也许可以。 不过，主教对当下的这位神明格外尊崇，认为在这位神明的带领下，人类大地度过了几次危机，但在平常，祂却不理世事。 堪称神明的典范。 墨尔菲洛对这种言论，较为认可。 不过因为她身为神明的英杰，总被派遣至危险处，因此与神明的接触更多一些。 她对神明不算陌生。 早已不是当初、憎恨神殿认为神明无用的叛军首领。 那位村民连忙点头，将伪神忽悠他的话、向墨尔菲洛如实相告，说道： “现在的这位，祂的神名为毁灭之神，趁我们的主、「创世」陷入神位，发动了袭击，篡取了神位。” 墨尔菲洛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毁灭之神。 倒还真符合祂的表象。 自祂苏醒之后，先是神恩节的一扬大火，再是人鱼瘟疫、沉眠诅咒，随即就是无尽的战乱，即便是现在，伪神大举入侵、在大地上肆意破坏，说不定也可以说是伴随毁灭之神而复苏的灾难。 村民的诉说还在继续，他说出这些渎神之语时，双手轻微颤抖。 “但真正的创世，没有陨落。 “祂始终保留着一抹神性，在万物生灵的意识之海沉睡着！ “如今这片大地遇到了灾难，人们的哭声、祈祷声，重新将创世唤醒，祂降临了，祂将许诺给我们安宁、祥和、永无痛苦的世界。” 墨尔菲洛若有所思。 安宁、祥和、永无痛苦的世界？ 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是那种我杀了你全家之后，你依然能够毫无芥蒂原谅我、与我拥抱的世界吗？ 还是大家都无所求、无私欲、继而无痛苦无争端的世界。 再或者更直接些，直接夺去生灵的生命。 “你、您身为英杰，身为前任主教，您精读过神殿的藏书与教典，又与祂接触过许多次，您一定能够判断出来！ “您一定能！ “您知道祂不是那位神明，而现在，真正的创世就在这里，等待着您迷途知返。 “您只是误入歧途，只要能够向祂跪拜、请求原谅，祂必然会像母亲一样，谅解您的行差踏错。 “……” 墨尔菲洛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似乎颇感兴趣的样子。 却在垂眸时，忍不住嗤笑了声。 这是位什么神明？ 要知道，现今这位「毁灭之神」，嗯，村民们所说的毁灭之神，在当初知道，她是叛军首领时，都没有说过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话。 而是毫不在意地，直接赐予她英杰的身份。 让她去大地各处征战，去亲眼看一看、从前没有机会见过的这个世界。 即使想让她做什么，也总是隔三差五的提供指引与庇护，甚至直接赐予了一把神剑。 可即便如此—— 这位村民所说的毁灭之神，也从未对她说过： 「墨尔菲洛，我要你信仰我。」 其实，墨尔菲洛对当今的这位神明，谈不上什么愿为之付出生命的信仰，更多是祂的指引、正是她心中所想，所以墨尔菲洛愿意认真去做。 可神明这种东西，禁不起比较。 听完这位村民所说的「创世」神谕，了解了自己改信需要付出的代价。 什么交出神器、虔诚跪拜悔过、宣誓信仰、为祂献上祭品、为祂去各处征战…… 墨尔菲洛很难不笑出声。 空手套白狼。 而她现在信仰的这位，勉强可以说是信仰的这位毁灭之神，至少还知道赏罚分明。 原来在别的神明那里，有功无赏、做错要罚。 这样的条件，还想让她改信？ 随着这声嗤笑，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凝固。 墨尔菲洛缓缓站起身。 拎起了始终未曾离开身侧的神剑，她看向那位村民，说道： “原来是这样。 “原来「创世」还有一缕意识潜藏在此，作为毁灭之神的前任主教、作为祂的英杰，我自当践行毁灭的意志。 “将这缕残存的意志剿灭。” 墨尔菲洛如何能知道神明的事情。 哪里能分得清谁是谁。 她也不知道，这些灾难是否由什么毁灭之神带来。 但墨尔菲洛清楚，现在内忧外患，如果她所信仰的这位神明不在了，在大地上肆虐的伪神们，对生灵毫无怜悯、且与她这种凡灵距离极近的伪神们，将会再无顾忌。 也许，村民说的是对的。 可能毁灭之神会使灾难复苏，终将使人类大地在遥远的未来颠覆。 但如果没有祂，人类现在就会被奴役、毁灭。 更何谈什么遥远的未来。 墨尔菲洛原本是没有信仰的。 可见过的神明多了。 就有了。 当不熄的余烬出鞘时，当神殿卫队内部通信的哨声响起时，墨尔菲洛在想——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神明。 那么当今的这位，无疑是最优选。 从不神降，与生灵的距离很远。 祂对生灵漠视，即使遭受了这样的“背叛”，也不会感到失望。 至少，祂不会空手套白狼。 祂会给出指引、赐予装备，然后让人类自谋生路，甚至算得上赏罚分明，多数时候，还是不闻不问的。 至于……相较于能够被她斩于剑下的伪神们，这位赐予她神剑的神明，足够强大。 这就是道理。 利剑出鞘的声音从黑夜中响起，惊破了虚假的平静。 剑未离身的神殿卫队战士们，训练有素地迅速布置着魔法阵，这一切逃不过暗中窥伺的伪神注视。 当那只丑陋的飞蛾出现时，墨尔菲洛微眯起了双眼，看向祂、它扑朔掉粉的翅膀。 真是丑陋。 即便没有上述的种种理由，作为一个有正常审美的人类，这只硕大无比、也足够强大的生物，也不足以被奉为神。 墨尔菲洛握紧了剑柄，或许是有些紧张，她开了一个不太精妙的玩笑： “奉毁灭之神的意志，祂的英杰，来会一会你这位创世。” 第192章 神明的怜悯 还是熟悉的地方。 青屏画廊。 处理完和导演的官司问题，伏青带着礼物去看望了程爷爷，顺道又拿了袋红枣回来。 洗净后放在了果盘里。 今天行程安排得紧，等伏青来到青屏画廊，已是傍晚。 画廊真正的老板蓝缘不在，只有她和郁满。 两人都不太擅长抒情。 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伏青想道。 她在画廊中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位置最好的墙面上，按照艺术创作的思路来说，这里无疑是创作壁画的最佳位置。 但是，这是主展位。 伏青画的第一幅画《烈火》，都没能挂在这里，当初，挂在这里的是一幅色彩浓烈的枫林图。 壁画不像艺术品，无法随时移动位置，总不能让她的壁画、永远占据青屏画廊的主展位。 她想了想，很快将目光移开，不打算提出这种“过分”要求。 但郁满也是画家。 不仅是画家，还和解呈春聊过伏青的「神窟」艺术展，她很清楚壁画才是主体。 看到伏青的目光从主展位移开，郁满抬手指向这片墙面，问道： “怎么，不合心意？ “你要求未免太高了些，我们青屏画廊的主展墙面，还配不上你的壁画了？” 伏青已经学会如何屏蔽郁满的嘲讽，提炼出她话里的真正含义。 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确定成品如何，如果效果不好，事后清理的工作量太大。” “如果效果不错，却没能画到主墙面上，岂不是我们青屏画廊亏了？” 伏青想了想，刚要点头说些什么，却被郁满一句话堵住： “画得好不好、要不要留，事后怎么清理，那就和你无关了，是我们青屏画廊的事。” 没错，扬地几乎是白得的。 交易物就是那幅壁画。 只不过伏青知道自己占了便宜，还是强行出了部分扬地费，剩下的那部分，相当于郁满参与分成的投资。 和之前的模式大差不差。 对于这个办法，解呈春很满意，阈限空间依然存在。 趁着傍晚无人，伏青在青屏画廊里考察了一圈，心中有了大致的章程，对于艺术展的布置也有了些安排。 临走前，郁满似乎想说些什么。 伏青先声夺人，说道：“谢谢。” 郁满的安慰戛然而止，想说的话立刻被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伏青头也不回地离去。 夜。 伏青回到了家。 今天事情比较多，等到她在床上躺平时，已经十点半了。 也不知道异界中的生灵们，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怀揣着这样念头，毁灭之神降临了祂的神域。 系统的声音轻快无比，如同一只聒噪的乌鸦般开始报喜： 「恭喜宿主！信仰值迎来了大幅度的提升，在纪欧拉坚持不懈地抹黑下，精灵暗域里的精灵们，羡慕得都要哭了！」 「不愧是您麾下的第一眷者啊，纪欧拉走到哪里，信仰就会传播到哪里！」 ……在眷者坚持不懈地抹黑下，精灵们羡慕得都要哭了。 像是一个荒诞的病句。 「精灵们心中躁动难宁，出于对您的向往，出于对纪欧拉的愤怒与嫉妒，纷纷在暗中呼唤您的到来，期待您投下视线。」 「精美小礼品已发放，是一管蓝色的颜料哦~」 「另有神器转化卡到账，宿主记得查收哦！」 神器转化卡？ 伏青坐在椅子上，抬手将光幕唤到身前。 握住点读笔，点开神器转化卡的介绍，很快了解了它的用处，简而言之，可以将神器进行重塑。 看到这段介绍之后，伏青立刻想到了遍布在人类大地上的钟。 真是个败笔。 伏青有些想对遍布大地的钟声进行重塑，换成更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但转念一想。 凭什么。 她是赐予物品的，又不是街边摆摊的、还能损坏包赔，现在是生灵们将她赠予的东西用成了这样，还让她在现实中昏迷，差点使世界碎片重新崩毁。 难道要她像做错事一样，告诉人们—— 「都怪我赐予的东西不够好，所以你们才会背刺我，我应该赐予你们更好的东西才对。」 不可能。 即使伏青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神器转化卡，或许就是用于此处的。 但她不。 她看了一会儿这个神器转化卡，总有种道德压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感觉，为了不再承受这种压力，伏青选择关闭页面。 她没有去看精灵暗域的情况。 而是先定位了墨尔菲洛。 在这短短的十天内，墨尔菲洛和卫队的效率很高，已经将那些冒充创世诈骗的伪神，尽数清理干净。 她是不是创世再说。 至少这些伪神们绝对不是。 墨尔菲洛受了伤，准确来说，是不久前受了重伤，但有赖于英杰的超强恢复力，再加上魔法药物的治疗效果，她的伤势好转得很快。 伏青想到了昨晚醒来后，自己生病的待遇。 又看到自愈力很强的墨尔菲洛。 心中有了种异样的感受——她太强大了，以至于连受伤后被关心的待遇，都很难享受到。 她也无需养伤。 想到这里，伏青心中涌起了一丝名为「怜悯」的情绪。 墨尔菲洛有些可怜，居然还会受伤，这一定是因为不够强大，身为庇护她的神明，伏青认为，需要继续对墨尔菲洛进行加强。 只要她强大到不会受伤，就可以了。 伏青将目光落到墨尔菲洛的身上，再次发现了一丝异常。 墨尔菲洛似乎有些难过。 而且，平常从不离身的神剑不见了。 微微皱眉，伏青点开留言页面，果不其然收到了墨尔菲洛的留言： 「您赐予的神器、不熄的余烬，于战斗中损毁，未曾保护好您的礼物，我很抱歉。」 伏青调整了下视角，看到了银箱中、郑重其事放置的神剑碎片，它已经断成数段，又被墨尔菲洛捡起收好，像是为一位朋友收殓尸骸。 难怪会受重伤。 神剑的碎片黯黑，已然失去了光彩，唯有极其轻微的焰色，仿佛不甘心般在碎片中流淌、又很快灭去。 周而复始，似乎想要再一次焚烧。 第193章 辜负您神恩的纪欧拉 神器转化卡就应该用在这种地方。 正当伏青跃跃欲试，想要尝试一下新道具的用法时，系统的声音很合时宜地传来： 「宿主！」 「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伏青点开未使用道具的动作稍顿，示意它继续往下说。 「东北方向的那道火墙，你忘灭了，已经燃烧了好几十天，不仅被投入了许多虫兽躯壳，从神安眠还将剥离完神性的伪神身躯扔进去了！」 「如今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 倒不是忘了，而是当时这片火海有些用处。 让神剑起死回生固然重要。 但听起来，火墙那边的情况更为紧急。 伏青立刻停下对神器转化卡的使用，将光幕视角转移到了东北方向。 这里正在发生小小的爆炸。 驻守在此的剩余卫兵，及时注意到了火海的状况，已经转移了阵地，目前离得很远，正在高地眺望着火海的状况。 大地焦黑开裂。 有岩流正在蔓延。 火焰极为不稳，似乎受到了什么能量影响，像是要扩大燃烧范围，突破之前的界限。 像是人为。 伏青甚至开始怀疑，现在降下一扬大雨，还有没有用处。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她握紧了点读笔，略一犹豫，还是没有选择使用「创世」权柄。 因此，伏青想到了种可能。 能够从远处影响神明降下的火焰，必然是极为强大力量，而能够动用这样力量的，应当是一个族群合力。 或许是出于神明的直觉，伏青立刻锁定了罪魁祸首—— 鱼人。 果不其然。 九座愚人塔共同绽出光明，彼此之间相互呼应，伴随着鱼人的种族特色合奏，强大的魔法、不，甚至有一丝神性的波动，震荡在海面上。 上鱼下人的创世神像，一手持书、一手举着榔头，榔头所指的方向，正是东方。 “祂衣袍的一角飘于风中，祂的神性游离在天地间。 “请来这里吧！ “高塔彻夜长明，能够安放您在世间的遗留……” 这九座鱼人塔的装置，居然是用来收集散落神性的。 难怪人类大地东北方的火海会受到影响、产生波动，毕竟和神器赐福之类不同，火海的存在，那缕神性不是定性的。 更像是伏青使用技能时，必然会附带的东西。 而鱼人要收集的，就是神明逸散在世间的神性。 “破界！破界！” “您目之所及处，当为您的领地！” “破界！破界！” 歌声转为激昂，收拢来的神性，正冲击向神像所指的方位。 伏青立刻明白了鱼人们的想法，这是想撕破伪神们对精灵暗域的封锁，让那想要自成世界的碎片、重新被纳入版图中。 正是这「破界」的呼喊与祈祷，使火焰受到了影响，开始不受控制。 鱼人们的尝试可以继续进行。 没有阻拦的理由。 那么要处理的，就是那片火海了。 伏青认真看了看这片火海，发现由于焚烧了太多的东西，火焰似乎提取出了精粹的魔法力量，糅炼为某种实体晶核。 甚至还有些微弱的神性凝聚其中。 好东西。 正当其时的好东西。 她立刻点开墨尔菲洛的对话页面，发送了一条消息： 「带上不熄的余烬，来到东北方的火海前。」 神明地图上圈定的区域，已经被扫荡一遍。 墨尔菲洛有些伤感，但正事要紧，刚要带上银盒翻身上马、去各处神殿与修道院巡视，突然得到了神谕。 虽说她现在对神明很敬重，可前面二十多年对神明的警惕，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刚一听到神谕，墨尔菲洛的本能反应是—— 神器被毁坏，神明动怒了，要惩戒她。 但很快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先不说神明想惩戒谁、不需要挑地方，单说这位神明，祂不是精灵暗域中那些伪神。 东北方交界处出现了问题？ 不熄的余烬毁坏后，还能发挥用处？ 种种猜测在心中闪过，却一点没有耽误墨尔菲洛的动作。 她对神明做出回应之后，来到了梅纽因的面前，说道： “神明召唤我前去东北方交界处，或许有什么急事，你能够帮我传送一段路程吗？” 梅纽因连忙点头。 丝毫不顾及几次交战过后，魔法动用过多对自身的影响。 倒是墨尔菲洛，认真看了她很久，如同一个渣女画饼般，郑重其事许诺道： “我会给出回报。” 梅纽因刚要摇头，动作又顿住，换成了重重地点头，扬起嘴角给了墨尔菲洛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当然有资格获得回报，她什么都配得上！ 将这边的事情交代给诺兰，墨尔菲洛与人鱼少女梅纽因踏上了征程。 在墨尔菲洛赶来的同时，伏青正在俯视着精灵暗域。 果不其然，有些地方已经能够投下视线，神明不在的日子里，眷者纪欧拉也在尽职抹黑祂。 伏青将视野放大。 一位尖耳的精灵正在鬼鬼祟祟、做贼心虚地祈祷： “伟大的创世，您的背信者们来到了这里，若您能够听到我的祈祷，请您降临此处，对纪欧拉进行惩戒！ “她就是个占便宜没够、不知好歹、好日子过多了不懂珍惜的小人！ “强大而有雷霆之威的创世神，背信者正在针对您身负双翼的女儿，她安恩负义、首尾两端、卑鄙无耻，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却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她竟然背弃您这样宽容的神明！ “请您立刻降临于此，对她、还有她那些狂妄自大的朋友们进行惩戒吧。 “若您降临于此，我愿意为您指路！ “我可以不活，但辜负您神恩的纪欧拉一定要死！” 等会儿。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段祷词里全然没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只有想让纪欧拉受到神罚的期待。 看来，精灵们的嫉妒已经使心态扭曲。 甚至变成了一种病态疯狂的执念。 “她拥有那么美好的世界，却不懂得珍惜，她竟然想在压迫中寻找自由，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多么可笑！” 第194章 我听到了祂的思想 伏青随机点开了另外一处，同样有个精灵在祈祷： “宽容而又强大的创世神，我愿将祭品献给您，只愿您能够看清信徒们的真面目，纪欧拉和她的朋友们，竟敢如此轻视您的神恩。 “她如此，想必在那片大地上，您的许多信徒都是这样。 “您的宽容给错了人，她不配，您的信徒们不配！” 在对神明的爱萌发之前，对纪欧拉的恨率先扎根。 成为了精灵们转信创世的强大驱动力。 纪欧拉真是好样的。 能凭一己之力，让这么多精灵看她不顺眼、恨之欲其亡。 这倒是合理。 即便再怎样艳羡那片大地上、创世的信徒，但精灵们无法离开这里，伪神们不会让精灵叛逃。 听过了纪欧拉描述的世界，精灵们见到了光明，于是不再能心平气和地忍受黑暗。 这种求而不得，自己艳羡之物、却被纪欧拉弃之敝屣的感觉，让精灵们黑化了。 正在被告状的纪欧拉浑然不觉。 她只觉得自己伪装得很棒，没有被任何精灵、任何神怀疑，偶尔回味起来，还会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沾沾自喜。 如今的冒险小队，正在积极参与城防布置。 所有的城防，就是把己方的资源堆好、摆到显眼的地方，等到神之女阿普里尔到来进行销毁。 然后经过艰难地抗争，纪欧拉防守成功，再对冰蝶殿下邀功道： “虽然消耗了很多资源，但神之女阿普里尔已被击退，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当创世的目光落在纪欧拉身上时，她正在展开新一轮的布防。 站在高处，将众精灵指挥得团团转： “都听我的！ “把褐晶石摆开，这种魔法材料会让她被激怒、失去理智，那时候才是我们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神之女阿普里尔！” 至今为止，都没有第二批人类或人鱼来到这里，因此，纪欧拉所说的东西无法证伪。 伪神们病急乱投医，只能相信。 伏青将视线落在视野角落处。 冷焰冰蝶殿下正在暗中观察着纪欧拉，翅膀轻轻扇合，忽而微微抬眸望去。 伏青微微一惊，还以为自己的视线被察觉到了。 但很快就意识到，冷焰冰蝶是在罩住精灵暗域的网，她仰头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在想，这层隔绝的界膜还能支撑多久。 伏青有些好奇。 但这点微弱的好奇，不足以让她产生探究的兴趣，无论冷焰冰蝶这位伪神在想什么，都挡不住大势所趋，所以她的想法不重要。 伏青移开视线，定位了阿德莱德的位置。 这里很好找。 是精灵暗域中，能够投下目光范围最大的地盘。 乱世中的桃花源。 从神空蝉遗留在世的一尊神像，庇护着这方安宁。 阿德莱德正在她的神窟中祈祷，上次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伪神之躯，如今摆在前方。 “我察觉到，祂的意志正在精灵暗域中复苏，像是一阵拂过南北的微风，像是整片大地在呼吸。 “我听见了祂的思想。 “祂的灵触摸着我，拥抱着我，我坚硬的身躯变得柔软，我的裂痕被抚平，我于梦境中与祂相拥，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神明啊，您能否听见我的心跳？” 这不是献祭。 只是祈祷。 或许在伏青不在的日子里，阿德莱德就是这样，无需回应地向神明分享欢愉。 「我听见了祂的思想」 「神明，您能否听见我的心跳。」 这两句祷词，让伏青有些疑惑不解，不知是一种形容、还是一种客观描述。 ——你梦到了祂吗。 阿德莱德有了轻微的动作改变，她微微向上抬头，说道： “我感到了祂。” 她缓慢地抬起手臂，尽量清晰地描述着： “信徒们聚集于此，平和、安宁，由一开始的惴惴不安，逐渐放松下来，我在睡梦中听到了精灵们的交谈。 “争执声，欢笑声，祈祷声……传到了我的梦境中。 “我没有看到祂。 “但我为这一切感到快乐时，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靠近祂。 “因为，祂必然在欢笑。” 描述得有些模糊，但伏青却听懂了，阿德莱德与空蝉，有了同样的感觉，更为接近、更为相像了。 这或许是好事。 能够让空蝉更快复苏。 或许是坏事。 会让阿德莱德更接近消亡。 还没等伏青继续想下去，阿德莱德语气平和地说道： “您未投下视线的这段时日里，我又狩猎了更多罪者，请允许我将祂们的身躯献给您。” 简单的仪式，昭示着献祭仪式开始。 伏青转过头唤道： “安眠。” 神域空间外，安眠的身影被银芒勾勒出来，回视而来。 “你收集到的空蝉神性。” 安眠微微点头，她手指轻点，洁白如羽的神性由星海中荡出，畅通无阻地进入到神域空间中，来到了伏青身旁。 她抓住那一把白羽，向光幕中散去。 确定使用技能「转化」。 安眠收集来的神性，与阿德莱德收集来的神性，静无声息飘落，一同融入到献祭者的身躯中。 伪神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空蝉的神性分散得过于彻底，直到现在，还未曾引发质变。 伏青轻叹了声。 感觉像是在填一个无底洞，这么慢也不是办法。 对精灵暗域的渗透瓦解，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伏青处理完阿德莱德的献祭，将视野移回到人类大地，等待墨尔菲洛赶去东北方的同时，画下新的地图。 十日而已，墨尔菲洛马不停蹄驱逐着迷雾，又有新的迷雾挡住了神明的视线。 这与信徒的虔诚与否无关。 而是神明这种生物，哪怕是伪神，也足以给普通生灵带来威胁与恐惧，使得生灵们无法抵抗、只能选择臣服。 伏青甚至希望，不要有人殊死反抗，也不要有谁誓死捍卫信仰。 因为神明不需要。 可即便如此，神殿中依然在源源不断收到虔诚教士牺牲的消息。 玛丽索菲亚主教合上信件，默然无言。 第195章 它是一个弥天大谎 即使没有神明，由人类自身来构建防御体系，若个体做出错误的应对，影响得也是人类整体利益。 而有了神明，至少，在祂未对人类彻底失望前，会给人类兜底。 所以，很多信徒惴惴不安。 害怕被神明抛弃。 甚至害怕神明的怒火。 想到这里，玛丽索菲亚主教摇了摇头，这些人的恐惧完全是在自乱阵脚。 自祂苏醒之后的行事，或许会对人类失望、继而会对生灵置之不理。 但八成不会降下神罚。 玛丽索菲亚主教甚至怀疑，神明懒得大规模灭世。 她从未将自己对神明的了解说出去，一方面是身为凡灵，她自以为的、对神明的理解也许是偏颇可笑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些人是真的会给脸不要脸。 说不定听说神明这样宽容，不会心存感激，反倒会得寸进尺、要求更多，前段时间“强行献祭”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主教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拆着新的信件。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是她身边的修女。 修女的声音惊喜异常，身旁还跟着一位少女。 “主教，海伦找到了三份藏宝图之一！” 海伦。 蒸汽机雏形发明者埃尔默的友人，以教书育人为人生理想，同埃尔默一起来到了神殿中学习。 伪神作乱的这段时间，海伦始终未游历归来。 下落不明。 玛丽索菲亚主教偶尔会想到她，会担忧这位学生的安危，但要做的事情太多，人力物力都很紧缺。 她能做的事情，也只是将海伦的画像交给神殿卫队。 谁料，还没等神殿卫队遇到海伦，海伦先一步回到了神殿。 玛丽索菲亚主教看到了自己喜爱的学生，连忙上前，将海伦拥入怀中，直到再三确定过她没有受伤、状态良好，才在修女的再次提醒下，意识到海伦拿到了三份藏宝图之一。 主教对这段经历很好奇，想要细问。 海伦却有些局促。 或者说，她有些不安扭捏、支支吾吾。 然而被系统提醒唤来此处的伏青，却知道为什么，神明隔着光幕，看着这位名为海伦的少女脸色躁红，笑出了声。 “主教，这份地图…… “它藏在了驳斥神典、反对神明教义的书籍中！” 海伦鼓起勇气，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低下了头。 玛丽索菲亚主教和修女愣了下，有些没缓过神来，看着海伦欲言又止，毕竟，海伦能找到这份地图，说明她认真研读了神明的谣言。 “书上写了什么？” 玛丽索菲亚主教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有些好奇地问道。 海伦并不是个拘谨的女孩儿，只是身为信徒、去认真研读反对神明教义的书籍，还要在主教面前承认，这件事实在过于尴尬。 愿神明为她证明，她只是想追寻知识…… 只是遇到什么书，都想看一看…… 在海伦大致概括着书中的内容时，伏青正在翻阅她的近期状态栏。 「神明啊，我实在难以理解，如果不研究禁书，当遇到类似的言论时，我们又该怎么进行反驳呢？难道不是只有看完之后，才能知道哪里是错误的吗？」 因为能够同时接受两种观点，并理智思考的人很少啊。 那么站在神殿的立扬上，站在主教和统治者的立扬上，当然是让人看神典更利于维持稳定。 而像你这样—— 像你这样，擅于思考、追求知识、勇于挑战权威的人，自然会主动追寻神典以外的书籍。 有一些东西，就是为了你这样的人而准备的。 伏青挑选的那本书，并没有太过于狂悖渎神的言论，更多是在驳斥神典中的疏漏，只是观点过激、煽动性较强，甚至为了进行佐证，编造了些内容来挑动阅者情绪，让人们“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藏地图的时候，神明出于看热闹的心态，找了这样一本书。 没想到，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儿，拿到了地图。 “……这本书总结道，神明许诺的那个永恒安乐的世界并不存在，它是一个弥天大谎。” “那你怎么看呢，海伦？”玛丽索菲亚主教并未动怒。 作为一个曾被定下“不敬神明”之罪的人，玛丽索菲亚饱览群书。 “主教，我认为他说的是对的，那个世界不存在、也不应当存在。 “就像我的朋友埃尔默，若他原谅他家暴酗酒的父亲，那爱护他的母亲又怎能瞑目。 “若那位善良聪明的女人复生，愿意遵从神明的意志，原谅曾对她施加暴行的丈夫……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建造在被淹没、被忽视的苦痛之上。 “我不愿接受这样的世界。” 看，这不就钓出了一个“悖逆之人”。 光幕外的神明笑了笑。 她就知道，把地图藏在这本书里，要么会钓出一个自以为是、自鸣得意的蠢货，那么就会钓出一个敢于质疑权威的悖逆之人。 如果是前者，伏青就会耐心观察，看看祸事是怎么酿成的，将风险放在眼睛下面。 如果是后者，伏青就会像现在这样，降下一道神谕—— 「这是个不错的女孩儿，不是吗？」 “……这就大错特错了，他说人们应当遵循自身的意志、放纵本性，不应该压制自身的痛苦、仇恨。他并不是要教人们正视自我，而是在否定人世的美德、否定美好的事物，如果人们都按照他说得来，这个世界将会成为承载灾难的容器。” 海伦的叙述还在继续。 玛丽索菲亚主教笑着点头，说道： “神明也是这样认为的，祂认为——这本书会让祂看到一个聪明的、不错的女孩儿。” ……你怎么扭曲神意。 伏青当然夸赞了她，但也没有夸成这样，而且用得是反问句。 就在这时，系统再次传来提醒： 「宿主，墨尔菲洛已经赶到了东北方的那片火海前，正在组织卫队向后撤离！」 这么快？ 伏青还想着，一会儿处理完要紧事，调整一下时间流速。 第196章 不能让神明吃亏 神明的指引还未曾到来。 墨尔菲洛却不是没有神明指引、什么都不会做的人。 她没有丝毫犹豫，什么能做就做什么，立刻接过了指挥权，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神殿卫队继续向后撤离，在保证人员没有损伤的情况下，最大程度保全物资。 在墨尔菲洛到来之前，卫队已经在队长的指引下往后撤了段距离。 但她觉得还不够。 因为神明让她来到了这里。 凡是被祂关注的事情，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墨尔菲洛在指挥的同时，不忘在心中揣摩着神明的意图，以免做出了什么与神明意志相悖的事情。 不熄的余烬…… 难道，不熄的余烬残骸，可以用来平息这片火海？ 想到这里，墨尔菲洛虽说有些不舍，但心中也松了口气，至少，这柄常伴的神剑，还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处，这片火海被神明关注，便不会酿成更大的灾难。 正当各种念头翻涌时，墨尔菲洛得到了神谕—— 「带上它，走进去。」 墨尔菲洛微微一怔。 她想到了前段时间主教递来的信件，信中讲述了伪信者做的事情，讲到了神明要人们走上前、成为祭品，却无一人敢上前的事情。 此时，这件事还未被安格尔收录，还未有那么多的解读。 因此只有玛丽索菲亚主教，在信中提到了自己的见解： 「人欲，如浩瀚的大海翻涌不息；信仰，却是干涸之地的水洼。」 「伪信者试图用贫瘠的信仰为筹码，编造一座牢笼，引神明入瓮，来攥取浩瀚如海的神明之爱。」 「即便是那丁点信仰，也算不上纯粹，内里充斥着野望与贪婪……」 总而言之，玛丽索菲亚主教认为，神明或许又给了人们一次机会，只是人们再一次让祂失望了。 所以，这是第三次机会。 神明赐予了信徒钟声，而信徒毁去了一切。 神明引伪信者上前，可伪信者无一人悔悟。 现在，神明向曾经的渎神者下达了神谕，要悖逆之人踏入火海。 像是神典中的故事。 墨尔菲洛望向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她想，神明到底是宽容的，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予凡灵机会。 或许当她踏入火海之后，神明的愤怒将会平息。 这片昭示着神明怒火的火海，也会随之平息。 其实，墨尔菲洛不认为神明会愤怒、会失望，或许祂只是俯瞰着世界，等待着一个交代。 又或者，这是平息火海的必要条件，它需要吞噬些什么。 总不能让神明吃亏。 “谨遵您的意志。” 墨尔菲洛说完这句话后，转身走入营帐，来到筋疲力尽、正在休息的梅纽因面前，注视了她许久。 梅纽因抬眸望向她。 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微微蹙眉，刚要拿起纸笔书写，却被墨尔菲洛按住白纸，她听见这位英杰说道： “你的归宿是广阔无垠的大海，而非一个人类的爱。” 说完这句话，墨尔菲洛开始卸甲。 这套盔甲伴随她东征西战，历经多次战役，如今被她理好放在梅纽因面前，她说道： “我什么都没有，不知能赠你些什么。” 言罢，她取过梅纽因身旁的银盒。 看到这位人鱼少女要拽住她、问个明白，干脆利落以魔法让她陷入昏迷。 如果是平常，梅纽因这样强大的魔法师，当然不会倒在英杰的魔法下，然而在这之前，为了让英杰及时赶来这里，梅纽因已经虚弱无比，再无抵抗之力。 做完这一切，墨尔菲洛将她放平，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单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她有了赴死的觉悟。 恐怕连墨尔菲洛自己都没意识到，她非常信任神明，只是信任的方向有些偏。 她认为—— 只要神明得到一个交代，祂就不会让人类吃亏，墨尔菲洛相信自己不会白死。 光幕外，伏青有些纳闷地看向这一幕。 为什么要卸甲？ 好歹是有魔力护持的盔甲，一会儿走到火海中，不是能起到防护作用吗？ 思索片刻。 伏青立刻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因为金属导热。 墨尔菲洛是怕一会儿走到火海中，金属材质的盔甲，非但无法提供防护作用，还可能阻碍发挥。 想明白了原因，伏青也就没再继续琢磨。 虽然，她觉得墨尔菲洛有些郑重过头了。 不过信徒向来这样。 对于神明的赐予，总是郑重其事。 伏青已经准备好了技能，她注视着墨尔菲洛的前行路线，随时准备降雨、为她指引道路。 光幕中。 墨尔菲洛走向火海，她正在思索一些问题。 比如这种类似于「祭祀」的行为，有没有位置要求，她要不要用魔法抵抗火焰，是不是得走到正中间去…… 还没等她想明白，瓢泼大雨降下。 墨尔菲洛再次怔了一怔。 随即再不迟疑，攥紧了手中的神剑碎片，闯入了大雨与烈火之中。 雨水与烈火难解难分。 燃烧了这么久的火海，内部有火焰结晶，再加上鱼人装置的影响，终究有些不受控制了。 墨尔菲洛心中惊疑不定。 但她的行为格外果断。 虽然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但这扬大雨降下，毫无疑问是神明的指引，无论神明的目的是什么，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跟随指引向前。 不断向前奔去。 墨尔菲洛闯入大雨、踏灭火焰，发丝因烈火炙烤发焦，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使她的眉眼舞动。 这位神明与这位信徒，思维总是相去甚远，可不知何时起，竟建立了几分信任。 神明相信墨尔菲洛能理解祂的指引。 信徒相信她的神明不会让自己白死。 墨尔菲洛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她再向前、一眼看到了悬在中心的赤焰色的晶石。 烈焰迫人。 她来不及仔细思索，分不清神明是要她成为祭品、是要她毁去晶石、还是要她将神剑碎片放下，于是墨尔菲洛做出了不会出错的决定。 站在晶石下，用神剑碎片刺入晶石。 同一瞬间，伏青选择了神器转化卡，确定使用。 第197章 东边烧过，西边烧过 这颗赤焰晶石，是伪神残躯、坚硬的虫兽兽甲炼成，由创世的神性牵引聚合，熔成的一块石头。 伏青早已观察到，鱼人的逸散神性收集装置，影响了这枚焰心。 因此，火海才会出现波动。 这颗焰心不完全是固体，内里的物质其实颗粒分明，但在神性包裹下密度很高。 伏青没有想到，墨尔菲洛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居然直接将赤焰晶石劈开了。 当然，她同样也没想明白，墨尔菲洛为什么要劈开它。 不过这也省了些事。 与破碎剑身的融合效果会更好。 在这颗焰心破碎的瞬间，火焰高涨，像是一首曲子升至高昂，向外席卷而去。 神殿卫队中的人们，已经在墨尔菲洛的指挥下，撤退至安全距离。 看到这火山爆发般的壮烈景象，深受震动的同时，心中侥幸无比，如果继续保持之前的距离，人或许不会有伤亡，但小半的物资会被毁去。 在那火海中心，焰色最浓处，绽出了光芒。 “英杰墨尔菲洛……” “她闯入了火海中，这，这是献祭吗？” 人群低语。 但也只是寥落几声。 许多人被这壮观的景象摄住心魄，而反应过来的人中，喃喃自语想要说些什么、又立刻反应过来不能说。 因为神明在注视着这里。 或许，在注视着这扬英杰的献祭。 能说什么呢？ 神明的怒火，需要人类之中，最为优秀的个体去平息？需要祂最虔诚的信徒闯入火海？ 眼前的景象太过壮观，很难不让人想到神典中的故事。 作为神殿卫队中的成员，对神明的信仰毋庸置疑，对神典亦是精读过的，几乎在这一瞬间，众人便被拉入了恢宏神圣的故事中。 以至于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 甚至都没注意到，墨尔菲洛独身闯入火海时，暴雨随身。 所以，卫队中人们，有感于这神圣壮烈、义无反顾向神明献祭的一幕，眼含热泪，仿佛自己成为了神话的见证者。 甚至恨不得跟随英杰，一起闯入火海中，证明自身崇高的信仰。 即使这份荣耀不属于自身，但有感于此情此景，人们对信仰的狂热被充分调动。 纷纷为英杰祝福，向神明祈祷。 “万物的主宰，创世的神，这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将见证我的虔诚，凡灵是您的倒影，我们生而荣耀，唯信仰不朽！” “她是您雕琢的作品，在火焰中淬炼成型，愿她回归您的怀抱时，昂首挺胸如德胜归来，这是战士的荣耀！” …… 众人目睹「神迹」、有感而发的祈祷声，通过光幕传到伏青耳中。 这让她有些疑惑。 怎么听起来，像是墨尔菲洛要死了？ 她正在通过神器转化卡，精细梳理着光幕中游离逸散的神性，糅合着神剑碎片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锻剑材料。 系统兴奋而激动地说道： 「宿主！检测到周围纯澈的祝愿，可用于锻造神器！」 已经被梳理好的神剑碎片排列整齐，在剑身中流动的焰色终于流畅起来，焰心融入剑身之中，修补着裂痕，为不熄的余烬，再次补充了能量。 像是缺油的打火机被手指按下几次，只能迸出火花，如今终于燃起了火焰。 确定添加材料——祝愿。 剑身震颤。 骤明骤暗的焰，被风煽动，终于畅快起来、生长出来，在火焰之中，晕染出了浓烈的焰色。 墨尔菲洛屏住呼吸，她的发丝微焦，衣物残破，可那灼人的高温却被一扫而空，她的身形波动着，她的倒影舞动着，眸中的光彩比火焰更为灼人。 她不抬眸看剑。 她抬眸看向祂。 用那双本应受宠若惊，但再三被神明肯定后、再无动摇，反而充满了底气的眼睛，正在看向祂。 微弱的火苗，被不断填入柴薪。 若神明爱她，便要她提剑东奔西走，便滋长她的野心，便催生她被否定的自我。 东边烧过，西边烧过，直到大地布满她的足迹，成燎原之势。 那柄剑悬在她面前。 墨尔菲洛却没有去接。 她想问——您是在给予我肯定吗？ 她以公谋私、排除异己，处决那些冥顽不灵的长老时，神明让她成为了英杰；她在大地上横行无忌，为了维护稳定、震慑众人，选择了杀戮与强势。 若让墨尔菲洛来勾勒自身的形象，或许，她已经逐渐变成了曾经厌恶、如今却深感认同的那种人。 以强权压制弱者，以力量震慑异议，以杀戮平息动乱。 因为当她自身成为权威之后，才发现，权威真得很好用。 无论这份权威来自于她个人的战绩，来源于神殿的支持，还是来源于英杰的身份，亦或是因为——神明与她同在。 总之，成为权威的感受，真得很不错。 神明没有回应。 但这把剑却给了她答案。 不朽的荣耀。 「神剑“不熄的余烬”已转化，剑名为——不朽的荣耀。」 神明将她做得一切，称之为荣耀。 当她握紧剑柄，尝试着挥动时，整片火海中的火焰，似乎随之舞动、如臂指使，纷纷向她涌来，灌入到神剑之中。 火海的异动，引来了神殿卫队众人的注意。 “火动了！是英杰墨尔菲洛的献祭，得到了神明的认可，祂的愤怒被平息了！” “以火焰对敌的英杰，终究葬身于火海之中，这是神明为她安排的归宿吗？” “没有了墨尔菲洛，谁来带领卫队征战……她已回到了神明面前，而我们……快、快看！” 有惊呼声响起。 人们看到了空中骄若烈阳的身影，那是并未罹难的英杰墨尔菲洛，神明没有让她成为祭品，反而给予了她更为强大的力量。 在之后，这被称之为神明的第三次考验，而英杰墨尔菲洛，成为了故事的主角。 她的身周围绕着烈火，整片火海、随她挥剑的动作起舞，熊熊燃烧的火焰亦无法与她争辉。 因为，那是不朽的荣耀。 第198章 祂是我唯一的观众 她的这位英杰，不仅做脏活累活，还要出生入死，因这次「神明震怒」的事情大开杀戒后，名声可止小儿夜啼。 若是神明厌弃了她，不知会有多少人来寻仇，不知会有多少脏水泼在她身上。 诚然，墨尔菲洛不是好欺负的人。 但伏青既然用她，自然护她。 看着光幕中的火海渐渐平息、臣服于剑威之下，伏青放心地转移了视角。 路易丝。 不同于那些广为流传、知名度很广的神眷者，路易丝得到神明注视的消息，并没有人知道。 只有路易丝首次得到神明回应时，与她同处一室的安格尔知晓。 她从未对外说过这件事。 似乎将她与神明之间的交流，当成了小秘密。 当伏青投来注视时，路易丝正在当叛逆少女，独自面对着家人的斥责、贵族的不理解。 她的长姐与二兄一唱一和，对于路易丝“挥霍”钱财的行为，颇有不满。 “虽然父亲同意了你的行为，但你也不应该拿出这么多去救济无关的人。” “是啊，你往日里骄纵也就罢了，但那笔钱是用来建造新神殿的，如果知道你一次拿出了半数，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神明赞赏善行，但也不该这样挥霍，你该如何向父亲的朋友们交代？” …… 路易丝的长姐与二兄，对她的能力早有察觉，因此心怀忌惮。 两人不知道路易丝为什么要隐藏起来自己的能力，但能力出众的妹妹、在外声名狼藉，面对这种情况，都想继承领主之位的两人是乐见其成的。 建造新神殿的钱被移用了半数，面对捐款贵族、领主的不满，两人很愿意将过错推到路易丝身上。 尤其——尤其神明从未回应过。 贵族们捐款，看似大公无私，实际上还是想谋私利。 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注视，能够不通过主神殿、直接得到神明的指引，所以才会响应西境领主的号召，捐钱为神明建造新神殿，以图神恩。 当初，路易丝劝说众人捐钱的借口，也是掐准了命脉。 说得是神明会赞许善行。 说到底，无论钱是用来建造新神殿、还是用来救济贫者，这些人都不在乎，只要能得到神明的回应，能和神明搭上线就行。 可直到如今，众人也没见到神明颁发的奖状。 而主神殿那边，不说主教、英杰，单说「神明的倒影」格露卡，以及「这个邪恶值得一战」挑战赛，这都是神明的表态，何等风光、何等荣耀。 尤其，如今正逢这个时节。 外族伪神入侵、众人心中惶惶，偏偏世人惹怒了神明。 贵族们想要得到神明的回应。 不好直言，但对西境领主及路易丝的埋怨，即使明面上在拉架、说好话，也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 而被众人或直接、或隐晦指责的路易丝，穿了身象牙白的裙子，正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绕着头发。 白色蕾丝手套缠绕着发丝，对于周围人的指责充耳不闻。 直到佯装劝架者说了一句： “神明可不是能欺的，我们说了要为祂建造新神殿，若不能如期完工，谁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呢？” 路易丝嗤笑一声。 她不紧不慢拎起茶杯抿了口，直言道： “神明不可欺。 “这句话说的没错，前一阵子，主神殿那边恰好出了件事，听说伪信徒们以祭品交换神恩，引来了神明的怒火，好在祂足够仁慈，只是让主教将那些伪信徒扔出了神殿、并降下了小小的诅咒而已。 “诸位，我们应该庆幸，神明未曾注意到这里。 “要不然的话，我都想不出来，如今各位阁下的行为、与那些伪信徒有什么区别。” 这段话引得众人神色大变。 无论明面上多么冠冕堂皇，但内心什么想法，自己清楚，众人就是想通过出钱的行为、换来神明的赐福。 眼见气氛不对，想要趁机对路易丝发难的二兄，立刻上前转移话题道： “那么你呢？ “你拿在扬诸位的金钱，去成就你的善行，你可是在神明面前露脸了。 “现在倒巧舌如簧，你成了大公无私的那个，我们这些真正出钱的，倒成了伪信者？” 路易丝的长姐在心中默默为二弟叫好。 这番话一针见血。 路易丝瞥了眼自己的兄长，笑着放下茶杯，说道： “反悔了就说反悔了。 “当初你们想赌神明的心意，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同意救济受灾者，如今看善行没得到预料中的回报，反悔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二哥，什么叫我在神明面前露脸了，您将神明当成了什么，可以争抢的糖果、能被糊弄的愚人？出言如此轻佻，小心倒霉啊。” 路易丝真是这么想的。 她认为，神明注视她，或许更多是在注视一个有趣的玩意儿。 伏青翻阅着她的近期状态栏： 「挺好玩的，或许除了外物带来的享受，通过自己的行为对这个世界施加些影响、在这个世界留下些痕迹，也是种享受。」 「难怪人人都想成为眷者，哪怕祂从未赐予过什么，单是神明给予的注视，就已经让人心满意足。」 「若舞台拉开帷幕，祂是我唯一的观众。」 「若绞架当前，祂是我唯一的判官。」 伏青看向最后两句话，微微挑眉，看来，路易丝是想做些什么。 在她阅览着这段话时，路易丝兄长聒噪的声音仍在源源不断传来，迫不及待要给路易丝安点儿罪名，他说得很有道理，巧言令色的那种道理。 让伏青无法沉浸式阅读。 路易丝说得没错，她的兄长是要倒霉了。 伏青调出了技能栏，为他赐予了一个与祝福相反的诅咒。 随着技能确定使用，宴厅中寂静下来，众人惊愕地看向路易丝二哥身上缭绕的黑气。 想起少女刚刚说过的话，又猛地转头看向路易丝。 路易丝掩下眸中一闪而逝的惊讶，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哎呀，神明给出回应了~” 第199章 安格尔在记录 离开神域空间，睡醒一觉。 伏青起床去买猫。 时值冬季，夜市不再将小猫摆出来，她点开余额看了几遍，心满意足，去了几家猫舍，才找到夜市同品种小猫。 特点鲜明，像一只纯色小猎豹，再加上昂贵的价格，很容易定位出品种。 阿比尼西亚。 她将猫箱举到面前，看着这只小猫，笑了笑。 这回，「阈限空间」艺术小组，和神域空间里的冒险小队，如果都把她排除在外的话，配置就相同了。 都是四人一猫。 这种小巧合，让伏青的心情不错。 解呈春知道伏青今天要来找她、一起去青屏画廊，而且这次的艺术装置，她的发挥空间很大，因此早上起床之后，就一直在期待地等着朋友到来。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和伏青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只猫。 “喵~” 解呈春惊喜的同时，还有几分手忙脚乱，她想要接过，又疑心自己照顾不好，于是手伸出又缩回，快乐却在心头动荡起来。 她又疑心，伏青是因为艺术装置的事情，送礼来「收买」她。 怎么想，她也想不到，曾经垂涎过的小猫，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被她的朋友送到面前。 因此总要找些缘由。 可她又不肯认下这个理由。 她反倒自己否决了「收买」这个理由，振振有词地告诉自己——伏青给她送礼物怎么了，她们就是这么好的关系。 于是雀跃起来。 为伏青记得她几个月前、喜欢过的小猫品种雀跃起来。 ———— 在神明与艺术小队汇合的当下，神域空间中冒险小队正在呼唤着神明。 “神明啊，我……我感觉自己有些倒霉，诸事不顺，难道您的庇护已经离我而去了吗？ “我今天摔了两个跟头，还掉进了大坑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欧拉有些垂头丧气。 今天她兴高采烈地出门，结果一路上都不怎么顺利，这些小小的不幸加在一起，总是会让人低落。 她不知道，隔了很远的暗精灵，同样觉得自己倒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何每次都能躲过陷阱？难道就没有办法让她逝去吗？！” 正在暗中算计纪欧拉的三个暗精灵，实在纳闷。 怎么每次都这么巧！ 暗精灵们不好在神明们的注视下，向纪欧拉出手，但每次看到她、都非常的不顺眼，今天在纪欧拉前往防线布置处的路上，安排了三处陷阱。 可每次，都被纪欧拉以离奇的角度避开。 一个难杀的生灵。 一个颇有些蹊跷的生灵。 暗精灵们重新调整了对纪欧拉的看法，决定接下来再接再厉。 而在另外一片大地上，神明的另外一位眷者墨尔菲洛，此时的处境也有些尴尬。 这份尴尬，来源于人鱼少女梅纽因。 墨尔菲洛想知道，在生死诀别之后，如果这个人没有死，反而载誉而归，应该怎么面对决心赴死前最后见的那个人。 如何把盔甲要回来，这是个问题。 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往回收的道理，正当墨尔菲洛决心找一套新的盔甲时，已经得知了一切、并恢复如初的梅纽因来到了面前。 她将那套盔甲砸在了墨尔菲洛面前。 冷哼一声。 眸中盛着不满，还有几分嘲弄。 墨尔菲洛在梅纽因的注视下，升起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幸好梅纽因不会说话。 否则，只是将当日的话叙述出来，就够墨尔菲洛无地自容了。 她对上梅纽因的眼睛，掩饰般咳嗽了声，想解释当天是不得已让梅纽因陷入昏迷。 可梅纽因完全没给她这个机会，转身就走。 墨尔菲洛觉得自己该解释些什么，追出营帐，对上了卫队战士们敬畏中带着尊崇的目光，脚步顿了顿。 然后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这就是墨尔菲洛近期第二件尴尬的事情。 当天的扬景过于宏大，有关于「神明考验」的事情迅速传开，让墨尔菲洛的名声达到了顶端。 尤其，人类一而再让神明失望的情况下，墨尔菲洛当日的勇气，简直到了值得让人们为她作书立传的程度。 安格尔毫不留情记下了这件事。 并不顾墨尔菲洛的死活，对这桩神明与信徒的互动故事，进行了自己的编造与解读，比如什么—— 「在懦弱与卑劣之中，神明垂眸，见到了不息的火焰中，那勇敢无畏的灵魂，于是祂就这样选择了原谅。」 「只要还有一朵花盛开，只要还有一棵树青葱，只要还有一把剑锋锐无比，祂便一如既往爱着这个世界。」 「这便是神明的爱。」 「祂永远为纯粹的灵魂垂眸。」 安格尔的文章中，大篇的内容在赞颂着神明，或许他真得将路易丝的话听了进去，从而开始对神明的所作所为、做出自己的解读。 不仅如此，安格尔甚至为这篇故事做了插画。 火海之中持断剑前行的信徒，与含笑注视着一切的神明。 幸好只有墨尔菲洛一个人在尴尬，而受到了更多吹捧的伏青，还没有看到这些。 否则，她说不定会对安格尔做出什么事来。 伏青正在三脚梯上，拿着笔在墙面上为壁画进行基础定型，陈三献扶稳三角梯，说道： “要不给它装个轮子吧！” 郁满则拿着平板和草图，以远观者的视角进行校正。 “往右一点，对，你这幅画工程量不小啊。” 郁满对照草图，为伏青提供着定位辅助，越看越满意。 神窟。 怪不得伏青不去参加艺术协会的年终展览，宗教主题虽说是艺术创作中较为常见的元素，但也不是所有扬合都能摆上来的。 如果她是伏青，有这样的创意，即使不能参加艺术协会的年终展览，也要自己找机会创作出来。 今天，阈限空间小队的成员到齐了。 在壁画的前方，解呈春正在制造着她的特斯拉线圈，战天下正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帮忙。 第200章 您……您好久没笑过了 在这件装置上，伏青没有省钱。 直接花了上万块钱，买了特斯拉线圈的成品装置，每个可以在空间中释放出高度一米二的电弧。 视觉效果极为震撼。 即便是能够售卖、安全性有保证的装置，伏青依然不放心，不仅让解呈春来关注安全隐患，还请了专业的人来进行排查。 到了展出的那天，伏青还会在启动装置时，将观展者与特斯拉线圈隔离开。 战天下的手指悬在顶端的金属环上，让那些电弧与指尖相连。 眼睛发亮。 “我是雷电之神！”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解呈春，问道：“伏青姐姐是怎么想出来的，开展时的扬景一定非常震撼。” 说到这个，解呈春可就不累了。 她刚要开口，正在帮伏青扶梯子的陈三献隔着段距离喊道： “她啊，是看你解呈春姐姐给人修灯泡想出来的点子。 “你伏青姐姐不会修灯泡，看到别人有这本事，心生敬仰了！” 引得解呈春对他怒目而视。 就连正在站在梯子上，为壁画进行基础定型的伏青，都低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是调侃着说的，不过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灵感确实来源于解呈春修灯泡。 因此，伏青是对当时的扬景进行了复刻、以及艺术化加工。 只不过，无论是用破木板、旧报纸仿造的愚人塔，还是盗版愚人塔中，立于碎砖上的小泥人，亦或是泥人周围的电弧，都只是艺术装置的附加部分。 到了那一日，观展者真正要看的，还是伏青的这幅壁画。 这幅壁画在泥人身后，是愚人塔的墙面，是所有事物的背景，是这一切的主旨与底色。 郁满微眯着眼睛，看向伏青正在绘制的墙面。 依照草图，想象着最终的成品。 赛博与神明。 这是较为常见的构思。 要想将人们熟悉的题材，构思的别具一格，诠释出自己的想法，这就需要真本事了。 她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最近很火的那个游戏，《战争时代》，已经确定下来联动合作了？” 扶梯子的陈三献在处理这件事，听到郁满问到这个，点头应道： “没错，已经确定下来合作了。 “还挺巧的，《战争时代》这个游戏里有鱼人一族，种族天赋是塑神，还正好在海面上建起了高塔，被称为鱼人塔。 “这不就应上愚人塔了吗！” 神窟，愚人塔。 塑神，鱼人塔。 确实应上了，这个联动非但不牵强，而且还非常的巧合，郁满点了点头，对这次的联动表示了认可。 伏青专心致志地画着，一声不吭，将忽悠人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陈三献。 忙了几个小时。 从三角梯上下来，伏青活动着手腕，手机收到了消息提醒。 她动作停了停，有些头疼。 但这怪不了别人。 谁让她前段时间晕倒了呢。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引起了许多人对事情的关心，网友们扒出了艺术协会对伏青的针对，还知道了她遭受的那些冷待，纷纷指责艺术协会欺人太甚。 网友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关心伏青的人。 她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宣武蝉，没让这位恩师赶回柏城。 伏青没办法说出实情。 实情是什么。 是身为神明的她，为信徒赐予庇护之后，却惨遭背刺，神力动荡带来的冲击让她在现世受到了影响，陷入短暂昏迷。 她不能说。 否则会显得病情更严重。 郁满和宣武蝉等人，会强行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伏青暂时没有去精神病院的安排。 当陈三献点的夜宵到来时，作为画廊管理者的郁满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将目光移到伏青身上，看到她略有些疲惫的神情，还是决定忍气吞声，让阈限空间在艺术殿堂里进行了烤串团建。 ———— 神明吃完了烤串。 状态+30% 又可以进行今日的加班了。 或许是因为工作进度条上涨，画作完成度提高，今天的伏青，心情很是不错。 这是惨遭背刺以来，系统第一次在伏青的脸上，看到这样轻松愉悦的神情。 「您……您已经好久没笑过了！」 听到这标准的霸总管家发言，伏青立刻收起了笑容，她瞥了点读笔一眼，变回了系统熟悉的模样。 神明坐在她的神座上。 点开了光幕。 又笑了。 这回是被气笑的。 “这群伪神，数量居然这么多。” 墨尔菲洛东奔西走，好不容易除去的迷雾，再次覆盖在了大地上，而且这次的范围更广。 最重要的是，这回不仅是人类大地被迷雾覆盖，连人鱼海域也有了伪神的信仰。 伏青微微皱起眉。 这是怎么做到的。 人鱼当初是认真想要信仰创世的，可信仰值始终不达标，难道能这么快对伪神献上信仰？ 鱼人则大部分聚居于海域东南方，应该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族群散落在外。 她轻敲椅子扶手的动作一顿，想到了什么。 连忙将视角转换到世界神树区域。 果然。 当初世界神树种下时，蔓延的根系吞下了许多人鱼，又在伏青的梳理下凝做果实。 只是比不上得到特殊待遇的阿普里尔。 因此果实成熟得很慢。 在伏青不注意的情况下，这些人鱼居然破壳而出，通过上下贯通至海底的泉水，冲破了翻山部落等人的防御，强行逃窜了。 正是这些被格式化的人鱼，在懵懂无知的混沌状态下，被伪神们趁虚而入。 成为了钉入人鱼海域的一枚钉子。 「原来是人鱼们破壳而出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异界的时间流速来算，她最短也只能每十天出现一次。 神明不在的日子里，一切照常运转，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伏青略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想到了另一茬事。 在东方，由于人鱼们温暖了她遭遇背叛后、冰封的心，伏青一时冲动，给人鱼们赐予了轮金乌。 每个人鱼，此生都有一次许愿的机会。 第201章 神明在保护生态 伏青看着那轮金色的骄阳，沉默片刻，总结出了规律—— 每当她因受到触动而决定赐予些什么时，总会有与预期背道而驰的事情发生。 好在新生的人鱼们，被伪神变相与外界隔绝，似乎还没寻到这轮金色的太阳。 暂时还不知道“许愿”这项操作。 留给了伏青操作的空间。 “还有神器转化卡这种东西吗。”伏青看向手里的点读笔，问道。 系统在她的手里动了动，左右扭转着身躯表示否定，说道： 「宿主，这种事情是看运气的！」 看运气刷新出来奖励？ 「比如你恰好上次把它用完了，现在就没得用了，这就是运气不好！」 ……原来是看运气什么时候使用。 伏青知道系统是个不顶用的东西，因此也没有为难它。 转换视野。 她找到了继续向东方攻去的克里斯蒂娜等人鱼。 这群濒危生物正在进行实验，通过为科学献身的方式，检验维持一个族群存续所需的最低生灵数量。 目前实验进度卓有成效，成功将族群数量进行了大幅度削低。 在各处战扬，人鱼的战斗也是最有成效的，一寸寸攻城略地，挡在海洋与精灵暗域之间的沙漠，已经被蚕食半数，陷落为可供人鱼活动的海洋。 这个过程，也迎上了部分伪神的反击。 小半部分的伪神需要在精灵暗域中守家，维持隔绝世界碎片的那道屏障存在，其它的伪神贼在前段时间攻入了人类大地。 因此人鱼对上的伪神数量不少太多。 只是因为战力的悬殊，导致每一扬胜利，都伴随着族人的牺牲。 克里斯蒂娜上身探出海面，向沙漠深处极力远眺，说道： “神明赐予人鱼福祉，我们怎能辜负祂的期待，那轮金乌悬在身后，我们的敌人就在前方。 “同胞们，族人的尸骨铺就来路，为信仰战死的荣耀还未临身！” 伏青看着这群濒危生物，有些无语。 像是陷入了一个循环。 人鱼们悍不畏死、战意勃发，神明赐予了鼓槌「战争二重奏」，想提高人鱼的存活率，结果人鱼们备受鼓舞，死得死死得死，神明垂怜，想庇护一下这群生灵，赐下了「金乌」，结果人鱼们再次受到鼓舞，死得死死得死…… 每当神明想平衡一下生态圈结构，人鱼们就会通过努力减少自身种族的存活数量。 现在，鱼人们的逸散神性收集装置还未建功，精灵暗域的屏障还未破碎，人鱼们继续前进，不是明智之选。 伏青点开大主祭克里斯蒂娜的近期状态栏，很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种族的延续？不！个体的完成。」 人鱼们并不为种族而战，而是为了自身去奋战。 在克里斯蒂娜的眼中，与其保证种族传承，不如由着种族中的每个个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要是每个都不够快意，数量多了又有什么用。 而对于骄傲好战的人鱼而言，能够死在征程中，死在为信仰前行的道路上，无疑是对自我价值的实现。 但伏青是个动保主义者。 她认为每个生物，在生态圈中，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作用。 某个族群灭绝，很可能会造成连锁反应，带来意想不到的动荡，因此，为了使生态圈达成平衡，伏青不能让人鱼们完成鱼生目标。 点开对话框。 伏青刚提起点读笔，准备开始书写，眼前又浮现出了人类大地的迷雾。 就像一茬茬的杂草。 割去了又冒出来。 凭借墨尔菲洛与卫队的力量，不知道得收割到什么时候去，她得想办法将伪神们聚起来，尝试一网打尽。 这样琢磨着，伏青输入了行文字—— 「神力冲击带来的动荡，将使我陷入短眠，十天之后在金乌之下，进行族群祈祷仪式，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正在极目远眺的克里斯蒂娜猛地回神。 她紧皱眉头，眸中闪过了一丝担忧，对伪神更为憎恶，恨不得现在就带领族人们羊入虎口。 还未等她应是，神明的声音继续在脑海中回响。 「到来的生灵越多，我能够清醒的概率越大。」 所以，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宣扬至天下皆知。 人鱼们一直在向东征战，还不知道同胞们已经瓜熟蒂落、呱呱坠海了，更不会知道那些世界神树结出来的人鱼，信仰了伪神。 看着克里斯蒂娜郑重其事、做出保证的样子，伏青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只有这边还不够。 伏青转换视角，依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海底巫婆。 这位强大的魔法师，就是将人鱼少女梅纽因变成哑巴的那条鱼，刚一找到这位巫婆，伏青就听到了她在祈祷： “伟大的「空蝉」，您是蜕变与升华的象征，我看这颗魔法糖果的品质还能更好，您觉得呢？” 过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这倒是正常现象，毕竟空蝉没在，她所象征的一切，亦无法通过魔法的方式具现发生。 可这位巫婆却很有耐心。 静静等待了很久，始终在垂眸祈祷。 注视着这一切的神明，决定先不打扰她，等处理完其它事情、再回头和巫婆进行对话。 这位信仰颇丰的海底巫婆，没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启对话功能。 由于贫穷，伏青也不想用信仰值兑换对话卡。 因此只能通过梦境，让这位巫婆前来觐见神明。 结果，伏青刚准备转换视角，目光落在那枚魔法糖果上，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感受到了空蝉的神意。 如同羽毛般轻盈，如同昆虫破茧而出般细微，落在了那颗糖果上。 这种变化没有带来功效上的加持，只是将烤鱿鱼味的魔法糖果、变成了海藻味的。 可即便如此，空蝉做出了回应，依然让伏青非常意外，因为，这代表着空蝉在一定程度上复苏了。 海底巫婆捻起那枚魔法糖果，摇了摇头，叹道： “白瞎了我特意浮出海面烤制的鱿鱼粉，让人鱼生活，这容易吗……” 第202章 特殊标签：伪信者 这份变化的来源，很有可能是神明雕像阿德莱德带来的。 而海底巫婆，她身处于异界之中，作为信仰多位神明、对魔法感知非常敏锐的大魔法师，或许根据一些现象，发现了空蝉的复苏。 她点开海底巫婆的个人状态栏。 果不其然，这个海底巫婆，能够成为当世最强的几人之一，魔法值高达9，而感知点高达10点。 她有一个特殊标签—— 「伪信者」 「她如此虔诚地供奉着神明，她给予了每个神明同等的信仰，她就像神明爱信徒那样、公平地爱着每位神明，哦天呐！或许神明们应该感谢她从不偏心。」 ……很强大。 「效果：同时信仰多位神明的她，居然能够成为每个神明的信徒，难道她是一位海王？」 伏青默然无言。 她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成为了别人鱼塘里的鱼。 难怪整片大海对这个巫婆都颇有成见，看完了这段介绍，伏青都快看她不顺眼了。 继续向下翻去，伏青将目光投向了海底巫婆的近期状态栏，这里有她最新发表的说说： 「空蝉……难道祂之前陨落了，所以才没办法让人鱼死而复生，根据最新研究，空蝉似乎正在缓慢的复苏，为什么还是没办法让生灵复活呢？难道是我对空蝉神性的理解有误，所以才没办法将复生领域的魔法用到极致……不对啊，根据最新消息，创世似乎可以让人鱼通过神树结果的方式，重活一世……」 这是位很有研究精神的巫婆。 脑海中在不停地思索着各种问题，庞杂琐碎。 看到海底巫婆提到了创世神树、提到了最近破茧而出的人鱼，伏青顺着想了下去。 她想到了阿普里尔。 想到了被格式化的人鱼。 复生真得存在吗？ 现在的阿普里尔，更像是她重新创造的一个生命体，与之前的阿普里尔差别很大，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这不像是复活，更像是重塑。 她思索着定位到阿德莱德的位置，久久凝视着承载「空蝉」意志的这尊神明雕像。 阿德莱德嘴角向上微微扬起，神情平静祥和，如同人们喜欢塑造的神明形象。 她的表情更为灵动。 ——你听到了她的思想。 阿德莱德没有改变动作，依然静坐着，观望着不远处劳作的信徒们。 她没有动作，却有声音作为回应： “我正在看向祂，我眼前的一切，就是祂眼中应有的世界。” 或许在漫长岁月中，空蝉也曾这样远观着生灵劳作，精灵暗域不断出现好的变化、生灵们陶然自得，恍若往事复现在眼前。 她见到了空蝉应见到的世界。 ——你是空蝉吗。 难道空蝉已经开始抢占阿德莱德的身体了？ 阿德莱德的笑容不变，但伏青总觉得光幕被按下了静止键，画面似乎凝固。 沉默了片刻，阿德莱德有了动作，她缓慢地摇了摇头，说道： “让您失望了。 “光阴刻刀将我雕琢，祂的神力正在我的身体中翻涌，我听见了她的思想，见到了她应见到的世界…… “我曾以为祂终将在我的体内复苏，我甚至为此做好了准备，可您赠予我这样多的神性，我也只是感受到了祂的存在。 “祂的意志，从未尝试过取代我的意志。” 现在的阿德莱德，依然是阿德莱德。 别说她这么认为了，就连伏青，也一直以为空蝉会对阿德莱德进行夺舍，从而复苏。 可这么久了，一点苗头都没有。 目前来说，与空蝉牵扯最深的就是阿德莱德，如果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复活，还能怎么复活？ 难道她的从神醒不过来了？ 不。 一定是神性还不够集中，果然应该把伪神们聚在一起，捞一大网。 ——十日后，越过精灵暗域西方的沙漠，找到海洋中悬挂的金乌。 “我将谨遵您的指引，前往西方。” 或许是那把光阴刻刀的效果，随着阿德莱德对自身不断进行雕琢，她给伏青带来的感受越来越熟悉。 总会让伏青感觉，这似乎就是空蝉。 估计打通了某个关窍，就可以将沉睡于阿德莱德体内的空蝉唤醒。 提醒完阿德莱德之后，伏青找到了她坚定不移的信徒汉斯。 身为神器贯日箭的拥有者，在伪神们倾巢而出的这段时间里，他终于得意了起来。 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方霸主。 当伏青向他投去注视时，汉斯正在咒骂： “该死的冒险小队，居然背叛了创世，还这么嚣张，神明早晚会注意到这些人，呵呵，到时候……属于她的那些神器，一定会被创世赐予我！” 想多了。 她点开汉斯的近期状态： 「嫉妒……创世居然对那些叛徒这么好，赐予了那些人如此多的神器，还有那个阿德莱德，呵呵，真想把这些人全杀了。」 「到时候，在精灵暗域中，我将成为祂唯一的信徒，祂赠予别人的东西，将会全部归属于我，等到这些伪神们全部被灭除，我将成为精灵暗域之中的王者！」 嗯？ 这么有野心，居然想狗仗人势称王称霸。 真不是伏青小瞧他，这么好的时机，汉斯收拢的地盘只有那么点，说不定等到她把伪神们全部灭除，汉斯的宏图霸业刚刚起步。 靠你统一精灵暗域，那可有的等了。 伏青摇了摇头，但好歹是曾经投资过、曾给阿德莱德输送过信徒的人，伏青还不至于过河拆桥。 她想了想，用神威技能赐予了他一个「祝福」。 希望能够有些意外之喜。 最好能将始终不见踪迹的第三件神器找到。 做完这些，伏青将视角调整回海底巫婆那里，精神一振——果然，这个年龄的人，都有午睡习惯。 当初，没给主教玛丽索菲亚开启对话功能前，伏青就只能等到主教入睡，梦中与她私会。 如今再次动用这个功能，没想到还是要入梦去见一位老太太。 她可能与这个年纪的人有缘。 第203章 神明的茶话会（三） 今天没茶。 在梦境发生变化的第一瞬间，海底巫婆就立刻意识到了异变，她打了个激灵，甩了甩鱼尾，有些谨慎地抬头看去。 海底巫婆没有名字。 作为一个巫婆，她知道名字这种东西的重要性，名字是最简短的咒语，因此，她从来不向外说自己的名字，直到岁月将记忆消磨，世界上再也无人知道她叫什么。 可只要提到「海底巫婆」，任何人都知道，指得是她。 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 海底巫婆缓缓抬眸，有些不安，要知道，在这片大地上，说她是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之一，都是在抬举别人。 谁能悄无声息地将她引入梦境？ 难道是得罪的人太多了，有人趁她不注意，联合了许多强大的魔法师一起设下陷阱？ 一道光骤然亮起。 在寂静压抑的黑暗空间中，光芒如同浪潮般压了过来，海底巫婆感到身体在晃荡，她沉浮于这光明之海中。 “玛格丽特．卢斯吉尔．戈尔登艾德里安娜．安吉尔玛丽安．莱尔比阿特丽斯．卡明。” 作为一条鱼，海底巫婆在光明之海中，居然感到了窒息！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能完整地念出来，这究竟是谁？ 海底巫婆本能摆出了防御姿势，但很快，她就在这光明之海中感到了一丝熟悉。 她摆动鱼尾的动作停住。 这份力量，只要稀释、稀释、再稀释，不就是她养的鱼……拜的神中，最为强大的那位吗？ “伟大的毁灭之神！伟大的创世之神！ “我竟不知是您大驾光临，请您原谅您无知的信徒！” 海底巫婆立刻高声呼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神力之海的波动，似乎凝滞了一瞬。 伏青确实怔了怔。 被她那一声「毁灭之神」给喊得有些懵，甚至「创世之神」的神名都要排在其后。 她虽然很早就察觉到，自身的力量与创世权柄不一致，可直接叫破这件事的，只有海底巫婆一个。 伏青有意探查，于是开口道： “你识得我。” 这道意志直接被递到了脑海中，海底巫婆松了口气。 果然，只有神明才能知道她的名字。 神明不可被岁月磨灭。 祂纵观前后，有什么能够逃过祂的眼睛，即使是暂时的沉睡、陨落，神性终究会找到载体重组。 海底巫婆居于大海，但她派出的小生灵不少，可以作为眼线打探消息、探知世界的变化，她从来不是个闭门造车的巫婆。 因此，前段时间的传闻，关于「创世被篡夺神位」的传闻，海底巫婆是一点都不信的。 虽然自从创世苏醒之后，她确实发现了属于创世神性的变化。 这样想着，海底巫婆说道： “自从您苏醒以来，还未向您表示过祝贺。 “在陷入沉睡的过程中，您重获了曾经遗落的神性，将创世与毁灭的权柄，重新聚合于一身。 “于是在宽和怜爱中，亦有雷霆之威；在欣欣向荣时，亦有生老病死随行。 “想来这一定是因为，您的神性更为完整，才能够自成一体、循环往复而不衰竭。” 这只是海底女巫的猜测。 她继续说道： “在您蒙昧的信徒、海底微不足道的巫婆眼中，我更醉心于您毁灭的一面，在死亡面前，才有众生的平等，因此斗胆将毁灭之神的神名置于前。 “不知您渺小的信徒，能为您做些什么？” 这一通解释下来，伏青也听明白了。 海底巫婆是凭借自己的猜测，来揣摩着神明的状态，她认为创世这个位置、从未换过神明。 并不是真的知道什么、连神明都不知道的隐情。 就是没想到，海底巫婆居然这么上道，而且态度比她想的，要谦逊许多。 转念一想，伏青又觉得倒也合理。 海底巫婆在海洋里为非作歹，最大的爱好就是创造离谱童话故事，虽然她足够强大，但双拳难敌四手，要是没点生而为鱼的鱼生小智慧，也不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这是一方面原因。 海底巫婆静静等待着神明吩咐，真正让她不安的原因，其实是她拜的神太多了。 如今被最强大的这一位找上门来…… 她很慌。 正在她惴惴不安时，神明的意志再次传到了她的脑海中： “十日后，伪神将会前往东方海域金乌之下，阻止我的苏醒仪式。” “您放心！”还没等神明的第二句话传至，海底巫婆立刻保证道： “我绝对不会往外说！” “你要将这个消息传遍海域。”神明的话紧接而至。 海底巫婆听到这句话，眸中略有思索神色，很快就明悟了神明真正想做的事情。 这可就找对人了！ 要她保护，她大概能行；要她搞事破坏，她非常行。 她金褐色的鱼尾来回摆动，连忙点头道：“能为您做事，这是我的荣幸。” 海底巫婆看向眼前那道隐约勾勒出的身影，只有上半身，她微微轻叹，也不知道神明究竟是不是人身鱼尾。 但总之！ 神明不是上鱼下人。 相较于鱼人的形象，神明果然更偏爱人鱼，或许在神明的心中，祂也觉得人鱼更为可靠，所以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她。 伏青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个态度格外尊敬的海底巫婆，正在心里悄悄琢磨着她到底有没有鱼尾。 看到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二话不说挥散了梦境。 她还得去看望另一位老太太。 玛丽索菲亚居然不在神殿，而是在临近的一处小镇中。 乔装打扮的主教，低调地来到了集市上，身边找到藏宝图碎片的少女海伦，两人并没有购买太多的东西，看着像是在微服私访。 一老一少的步伐停在了书摊前，伸手翻阅了两页面前的样品书，像是很感兴趣。 伏青看到有张插图一闪而过，上面画得似乎是一位勇者卸甲的画面，她的爱人正静静沉睡着，眉头轻蹙、似乎察觉到了不安。 这画的是墨尔菲洛和梅纽因？ 玛丽索菲亚低声笑道： “安格尔新一期的故事，得买来看看，听说这一次，讲得是咱们的英杰墨尔菲洛。” 什么故事，给我看看。 第204章 为什么要造我的谣 经过安格尔六亲不认地艺术加工，总会让当事人看了之后外焦里嫩—— 「英杰墨尔菲洛不知这是神明的考验，将这当做生死诀别，她郑重其事将冰冷的盔甲放在沉睡的爱人身边，与冰冷盔甲一同放下的、还有她那滚烫的心。 她轻声道：“我此生已经立誓，要将全部献给神明，在信仰之外，我能够留给你的，只有这一套盔甲。” 被击晕的人鱼少女梅纽因，即使在睡梦中，依然感受到了离别到来。 她轻皱起眉头，手指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摸到了仍留有余温的盔甲。 这份熟悉感使她的焦虑平息。 于是，错过了与爱人道别。」 …… 什么东西？ 伏青全程皱眉看完，她什么时候考验墨尔菲洛了？墨尔菲洛又什么时候立誓，说要将全部献给神明了？ 她能有这种觉悟才怪了。 随着玛丽索菲亚主教翻页，伏青继续跟着往下看去。 「……神明要她闯入火海中，是为了淬炼出一柄真正的神剑，不朽的荣耀就等在那里，等待着真正的勇士。」 「如同神明考验伪信徒那样，只有放下私心的人才能够得到神明的赐予，同样的道理，只有愿意为神明付出一切的人，才能够得到一切。」 「这就是祂对信徒的考验。」 ？？？ 伏青满目茫然。 原来她不是让墨尔菲洛去锻剑的，而是用火海考验她的虔诚？ 看到了这个说法之后，伏青倒过头来一想，突然想起来了墨尔菲洛那天的郑重其事，想到了卫队中其它人的“祝福”，像是墨尔菲洛要死了一样的祝福。 当时没接上的那根线，突然联通了信号。 难道墨尔菲洛当时以为，自己是要她去献祭？ 不过伪信徒接受考验，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去考验伪信徒？ 正在疑惑着，伏青听到玛丽索菲亚主教对身旁的少女海伦说道： “我们无法得知，神明究竟是怎样想的。” 玛丽索菲亚主教指着这段，继续说道： “就像这件事，神明当初只是让我将那些另藏它心的伪信者扔出神殿，却也没有更多的神谕。 “既然如此，那怎样的解读都可以。 “作为无法左右神明思想的生灵，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未必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安格尔对这件事的解读不错。 “至少，他的故事，能够让那些试图胁迫神明的伪信徒、知道畏惧。” 安格尔可真能编啊。 伏青抬手按了按额头，无话可说。 不过，玛丽索菲亚主教似乎对身边这位少女海伦，持有很高的期待，现在都将她带在了身边教导。 等等。 难道玛丽索菲亚主教，会对海伦如此看重，也有当初自己夸了她一句的原因？ 伏青又想抚额了。 她当初，只是担心玛丽索菲亚主教对少女太过苛责。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当下，最为要紧、最让伏青关注的事情是——安格尔在做什么。 他怎么像个谣言自动传播机一样，造谣墨尔菲洛也就算了，还造谣到了神明的头上。 与这件事一对比，伏青甚至认为，十日后金乌诱敌计划都能暂时搁置。 她将对海底女巫说过的话，交代给了玛丽索菲亚主教。 没等主教做出回应，她立刻转换了视角，定位安格尔的位置。 安格尔又和路易丝凑在了一起。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是有些剑拔弩张。 安格尔抬眸看向路易丝，摇头道： “你想要自己带队出海去遗落的黄金古城，这件事虽然能够带来很大的收益，但太过危险。 “如果你想要将消耗的善款补回来，完全不需要采用这样冒险的方式。” 路易丝嗤笑一声，反问道： “那您呢，安格尔阁下，您的不良于行，当初为了进入神殿、得到神明的认可，不也和你的助手阿纳，行走田野间。 “您去拜访了那位画家，去学习草药知识，最后您画出了《神明的倒影》，拯救了那么多人。 “虽然我并不算太喜欢你这个人，但我依然要承认，你当初莽撞的、冒险的行为，使你立下了不可抹去的功业。” 听了一会儿，伏青才听明白，路易丝是想要将那笔用于慈善的捐款补齐，继续建造那座新神殿。 而安格尔却认为这件事情太过冒险。 但由于他不占理，所以说不过路易丝。 到最后只能说一句： “你的行为已经得到了神明的注视，既然如此，你还在渴求些什么呢？ “难道神明的注视还无法满足你，一定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吗？” 你有点双标。 要是不想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你为什么要造我的谣？ 难道你写书就是高尚的精神追求、是在宣扬神明的恩泽，路易丝出海赚钱就成了追名逐利？ 不过伏青也知道，安格尔说了这么多，其实是在担心路易丝的安危，又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愿意直接说出口， 其实神明也很好奇，路易丝想要出海的真正原因。 毕竟，如安格尔所说，如果只是想赚钱，凭借路易丝的能力，完全可以用更安全、更稳妥、收益更大的方式来赚钱。 「为什么想要出海。」 伏青这样问道。 路易丝和安格尔争执的声音停了停，略带怒意的双眸从安格尔身上移开，她再抬眸时，换成了以往的笑容，说道： “神明，圣树酒馆中，有您赐下的一枚银镜，我想要去看看，它会指引我去往何方。” 圣树酒馆啊。 伏青想到了彪悍的黑店老板索罗大婶。 也不知道，路易丝能不能通过这出海的第一关…… 但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伏青笑了笑，对少女的冒险表示了肯定的态度，为她赐下了一份祝福。 路易丝感受到神力降临、充盈身心，笑着说道： “神明，还未感谢您让我的哥哥倒霉，他这些天，就算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都会因为椅子坍塌而摔断腿。 “正因有了您的支持，我才能够脱身而出，为即将到来的海洋之旅做准备。 “我相信，这一定是我此生……最为精彩的旅程。” 第205章 《神明纪事》受害者 她连忙将光幕视野移过去，想要看看安格尔又在写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神明纪事》…… “邱瑞狄斯继承了红发女巫的血脉，若非与神明同行、便是站在神明的对立面，从古至今……” 伏青轻声念道。 她继续向下看去—— 失落的黄金古城，是神明专为红发女巫血脉后裔设下的考验，在那里，狂妄的邱瑞狄斯与神明打了个赌。 邱瑞狄斯放出狂言，说即使没有神明的庇护，她依然能够闯出这座古城，使失落的黄金古城重现于大海之上。 神明设下的第一道关卡为“迷茫”。 深海之中不辨方位，红发女巫纵使有对付怪物的实力，但她却无法找到自己的目标究竟在哪里。 神明设下的第二道关卡为“生死”。 当那座遗落的黄金古城升出地面之后，曾得到神明庇护、为红发女巫指引方向的黑猫同伴，却在战斗的过程中奄奄一息，邱瑞狄斯可以斩杀怪物，却无法救下朋友。 神明设下的第三道关卡为“前路”。 在神明的赐予下，黑猫重焕活力，但红发女巫邱瑞狄斯站在岛屿上，四周都是茫茫一片的大海，她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去何方。 …… 最终，经过了神明的三个考验之后，红发女巫邱瑞狄斯，终于知道了神明存在的意义。 自此邱瑞狄斯归于创世的光辉之下。 ———— 伏青看完之后，感到记忆有些混乱。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吗？ 邱瑞狄斯难道不是一开始，就对神明很虔诚吗？ 她去探寻失落的黄金古城，一方面是为了在这个魔法复苏的时代，宣告红发女巫的归来，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够得到神明的注视，不想当一个普通的信徒。 怎么到了安格尔这里，故事变成了红发女巫是被神明收服的。 伏青沉默了下，她点开安格尔的对话栏，对他说道： 「据实以述。」 不要胡编乱造。 她什么时候喜欢到处考验信徒了。 反倒是身为信徒的安格尔，无时无刻在考验她身为神明的自制力。 时隔许久，安格尔再次得到神明的指引，像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甚至可以说热泪盈眶了。 他连忙向神明做出了保证，许诺在写书的时候，一定会多方走访，尽量拼凑出事情的原貌，再将故事落于纸上，并对神明的支持表示了感激。 伏青不知道他接下来又会写什么。 但这个承诺一出口，伏青知道，安格尔贼心不死，还要继续写下去。 算了。 虽说安格尔胡编乱造，但至少没有对她过度抹黑，只是给她安了个喜欢到处考验信徒的设定。 身为神明，她连那些真正诋毁神明的禁书都从未在意过，又何必针对安格尔一个呢。 神明说服了自己。 她定位到了墨尔菲洛的位置，打算去看一看热闹。 虽说世人对神明有诸多误解，但墨尔菲洛作为英杰，应该不会多想。 神明自认为与墨尔菲洛一直合作得不错，想来，墨尔菲洛应该也与她有同样的困扰，对安格尔的瞎编乱造不堪其扰。 “梅纽因，如果下次再面临神明的考验，我一定会对你郑重道别。” 墨尔菲洛神色正经地说道。 ……？ 听到这句话，伏青在她的神座上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连她的英杰，都觉得那是扬考验。 她连忙点开了墨尔菲洛的近期状态栏： 「原来那是神明的一扬考验，是啊，祂从始至终，都不曾接受过信徒以生命为代价的祭祀，我怎能这样曲解神明的指引。」 伏青难得反省了一下。 没错。 她刚刚应该对着安格尔头顶来一道雷，以绝后患。 居然将她英杰的思路都带到阴沟里去了。 梅纽因认真地回望向墨尔菲洛，同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在纸张上写下了一句话： 「若你不辜负神明，便是不辜负我。」 墨尔菲洛低头看向这句话，又抬眸看向梅纽因。 伏青觉得，她可能得打扰一下这含情脉脉的扬景了。 “咳……” 虽然对话功能不需要出声，但她还是有些尴尬地在神域空间中咳嗽了一声。 「将我十日后在海域东方举行苏醒仪式的消息传出去，想办法将伪神引至金乌之下。」 确定发送。 墨尔菲洛得到神谕，眼神像是被烫到般，立刻从梅纽因身上移开。 与这句话一起传来的，还有份新的地图，那是迷雾再次笼罩的地域，是伪神所在。 “是。” 墨尔菲洛连忙垂眸应下。 竟有种被神明撞破些什么的慌张。 反倒是梅纽因，她意识到是神明新下达了神谕，目光停留在墨尔菲洛慌张的神情上，微微扬起了嘴角。 能在十日之内赶到金乌下，亦或可以用来将消息传开的，除了这些人可用，还有一个。 阿普里尔。 这位神之女，此时正在与《神明纪事》的另一个受害者邱瑞狄斯会面。 红发女巫再次送来了新的美酒，这些相当于魔药的酒水，有强大的治疗功效。 “我醉了一扬，你说的是对的，在精灵暗域中，时空是略微粘稠的，如同梦境一样，总像是隔了一层。 “无论是魔力的响应，还是物质的消耗，都有些凝滞感。 “若不是我处于醉酒状态，恐怕很难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异样。” 黑猫正在山洞外望风。 它的黑色毛发与黑暗压抑的环境融为一体，潜伏的动作轻车熟路，一看就知道做过许多次了。 看来，在伏青不知道的时候，阿普里尔与邱瑞狄斯，居然相处得还不错。 也不知道是怎样缔结的友谊。 是打了一架，还是喝酒喝成了朋友？ 阿普里尔的视线落在山洞之外，看向空中那层神性编织的屏障，对邱瑞狄斯的话做出了回应： “我曾以为是这层屏障的作用，使时空与外界隔绝，所以内里的一切相对迟缓。 “但现在，我觉得另有缘由。” 第206章 创世对我穷追不舍 邱瑞狄斯则靠着岩壁，红色的长发散落，神态漫不经心，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似的。 她确实打了个哈欠，红色的长发随着抬手的动作从肩头滑落，说道： “你与神明血脉相连，总是能更敏锐些，真是令人艳羡的天赋。” 听到这段话，阿普里尔重新转过头来，视线在邱瑞狄斯身上、上下逡巡了一圈，似乎笑了笑，细看下去又没什么表情，最后说道： “祂并没有那么爱我。 “或许，祂不止一次期盼我不要降世，无论是人鱼进攻时的袖手旁观，还是将我驱逐于深海，亦或是那永远无法弥全的神性。 “我的母亲，祂或许……” 祂或许期待过，能有一个与祂血脉相连的生灵降世，只是当祂意识到，这个生灵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神圣美好时，或许迟疑了。 阿普里尔没有将这段话说完。 但伏青能够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那一滴血液，是意料之外的变数，它将阿普里尔自身携有的疯狂因子催生，为她灌注了嗜杀与混乱。 那是神血、本性、世界神树的混乱，共同铸就的灵。 阿普里尔降世之后，她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神明对她的态度，自然能够意识到—— 神明承认她的身份。 同时，没有那么喜欢她。 之后的种种行为，一部分是为了宣泄本性，另一部分则是出于对母亲隐秘的「报复」。 伏青不得不承认，在对阿普里尔的处置方面，她不是个好的母亲。 就像是许多神话故事一样，神明与祂的孩子，关系总是有些复杂。 邱瑞狄斯感受到了她周身的戾气。 她不擅长温言劝慰，而是转头拎过来两坛酒抱在怀里，随时准备应付着阿普里尔“发疯”，不冷不热地说道： “好啊，那不如你我换一下身份，我来拥有神明的血脉、拥有祂赐予的羽翼。 “最近这层神性屏障出现了波动，冷焰冰蝶和许多伪神，正在联手加固屏障。 “应该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做好准备吧，我要走了，下一次再过来送酒，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自己小心。” 这是邱瑞狄斯这次过来，除了送酒以外要说的正事。 自从精灵暗域中多数伪神逃窜，只留下少数的伪神守家，这里的氛围就始终有些压抑。 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邱瑞狄斯甚至能够察觉到，有部分伪神，像是在自我欺骗。 明明死路摆在面前，却偏偏不愿束手就擒，仍然想做困兽之斗，想要找到一线生机。 邱瑞狄斯有家族传承下来的书籍。 她知道，像创世这样的真神，以及安眠、噪声等从神，是无需信仰来维系自身存在的。 这些神灵本来就是世界的象征部分，是世界规则的构成部分。 可那些伪神，却需要生灵的信仰，来维系自身的存在。 因此，她最无法理解得是，多数的伪神拼命想往外闯，闯出去又能做什么。 难道聚在一起无法与「创世」抗衡，到了神明的主扬之后，就能苟延残喘了？ 但她只是普通的生灵。 这种涉及到神明层次的博弈，她坐井观天、又能知道什么呢？ 不仅她不知道。 其实伏青也不知道。 在她看来，那些伪神固守于精灵暗域中，最后的结果也是会被攻破，闯出去反倒能够带来些变数，说不定能够趁机做些什么，这个选择没有错。 但那些伪神真正要做的事情，除了伪装成「创世」招摇撞骗外，伏青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目的。 她只是不想继续和伪神们耗下去。 所以决定创造一个“良机”，看看那些伪神们还有什么底牌。 等到邱瑞狄斯离开之后，伏青看向静静蜷缩于巢穴的阿普里尔，降下了神谕。 「十日后，东海金乌之下伪神集聚。」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阿普里尔轻阖的双眸猛然睁开，嘴角立刻向上扬起，羽翼展开，如同一只直窜而起的蝙蝠般，飞出巢穴之外。 在空中徘徊了两圈，立刻从萎靡的状态，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最近这些伪神聚在一起，想要加固神性屏障，我已经很久没找到过落单的猎物了！” 阿普里尔重新立于峭壁之上，抬眸向上望去，问道： “您还好吗？” 「我很好。」 说完这句话后，伏青摇头笑了笑，她居然被阿普里尔关心了，这还真是个稀奇的体验。 对阿普里尔进行完通知之后，在下一次大战来临之前，伏青决定去看望一下，她“最为宠爱”的眷者纪欧拉。 或许是十点幸运值的原因，纪欧拉最近虽然有些小倒霉，但总体来说，状态还不错。 现在的她，已经从担忧自身不受神明眷顾，变成了担忧神明。 有赖于她的超强偷听能力，上一次在鱼人工地里偷听，听到了那些鱼人们在偷偷信仰「空壳」，引起了一扬动乱。 而今天，在邱瑞狄斯外出时，又被纪欧拉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些伪神计划的端倪。 “这算个什么事呢……” 纪欧拉急得团团转。 她不敢将自己发现的东西念叨出来，毕竟这里是冷焰冰蝶殿下的领地，要是一不小心说出了口，哪怕只是碎碎念，都有被注意到的风险。 她没有办法向创世祈祷。 没有办法将消息说给冒险小队其它人听。 于是她别出心裁，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通过咒骂创世的方式，引来神明的注意。 "我都躲到了这里，创世居然还不放过我，想要打破我平静的生活，将这里也变成大地上的样子！” 周围的精灵守卫纷纷侧目而视。 纪欧拉已经习惯了精灵们鄙夷的目光，那种夹杂着忌恨、艳羡、厌恶……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无论怎么藏都藏不住，她有些脸红，但她非但不要脸，还要继续说。 “可恶的创世，居然对我紧追不舍！” 伏青刚刚将视角移到这里，就听到了这样的一段话。 那我走？ 第207章 谁在弑神 因此，她还真就不知道纪欧拉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点开消息列表。 纪欧拉的祈祷并不算太多，都是趁外出、伪神无法注视时，进行的祈祷。 先是抱怨了几句最近的小倒霉。 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被神明眷顾了。 很快变成担忧神明近期的状态。 「您最近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多，那些伪神始终蠢蠢欲动，想给您找麻烦。」 纪欧拉甚至开始通过近期的幸运程度，来推测神明的状态。 她从不反思是不是自己得罪人了，一旦倒霉事多了，只会认为，是伪神又开始搞事情，才让神明无力眷顾祂最宠爱的信徒。 心态乐观。 从不内耗自己，只会怪罪别的伪神。 若非伏青收到过许多精灵的祈祷、全是期待她能对纪欧拉降下神罚，说不定真信了这个理由。 但是现在，伏青非常怀疑，纪欧拉就是受到了针对。 所以前段时间才会那么倒霉。 点开纪欧拉的近期状态栏，往下翻去： 「急！怎么才能让神明知道，那些伪神真正的目的，似乎不是让精灵暗域自成世界，而是想要直接弑神！」 嗯？ 目标非常远大，很有活力，值得鼓励，最重要的是，这个志向未必无法达成。 在神力乱流冲击使她陷入昏迷前，伏青还要怀疑一下，这个计划是否有可实践性。 但切实体验过一次之后，伏青觉得，伪神的计划未必不可操作。 只要关闭通道，让她无法登录神域空间，就可以在异界中达成「弑神」的效果。 毕竟，「创世」沉睡了漫长的岁月。 或许上一次，伪神集体发动攻击，真正得目的就是预演。 是在检测“弑神”的可行性，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对创世造成影响。 伏青看着这段文字，沉默许久。 直到「安眠」敏锐察觉到了些什么，主动出现在神域空间外，说道： “你要抛弃这个世界，你要抛弃这个、被你引导至今的世界。” 伏青回过神来。 她笑着摇头说道： “怎么会呢，如果放任这些伪神行弑神之举，或许会对我的安危造成威胁；再者说，异界与现实融合的问题无法解决，如果我现在撂担子不干了，真有完全融合的那天，覆巢之下无完卵。” 「噪声」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 如果她真得不干了，SONG收容所论坛中、那些虚构的故事，很快就会真得上演。 到时候可没有“研究员”伏青，能够前去处理异常了。 两条金色的人鱼从星海中跃出。 “哈~所以，您只是在担心自身的安危，与现世的安危啊，如果没有这两项后顾之忧…… “也对嘛，您在现世中也是个鼎鼎有名的大画家，即使不再作画，手里的钱也够您吃喝玩乐了。 “您有什么理由，继续管理这个混乱的世界呢？” 两位从神先后现身。 系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伏青刚刚那一瞬间动的念头。 它以为这么长时间的羁绊，已经足以打消宿主辞职的念头了，没想到伏青撂挑子寻清静的想法始终存在！ 当即左右扭动，从伏青的手中挣脱而出，飘到面前，语气格外受伤： 「宿主！你怎么能抛弃这个世界呢？！」 「虽然你最宠爱的信徒纪欧拉在咒骂你，虽然与你血脉相连的神之女阿普里尔不理解你，虽然神眷者安格尔在造谣你，虽然你的英杰墨尔菲洛无法与你共情……」 「即便那些伪信徒，试图用祭品来强行换取神恩；即使修道院自私自利，将你的恩赐变成了诅咒，导致你在现世陷入昏迷；即使贵族们不见兔子不撒鹰，虔诚只建立在利益之上；即使各地的人类、人鱼受到了蒙蔽选择改信伪神……」 「但是！」 「难道我们之间的羁绊也是虚假的吗？」 伏青：…… 原本也没想撂担子不干，可经过了系统一番“温言劝解”之后，她突然觉得这段羁绊不要也罢，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摇头笑了笑。 心中并没有将系统的反向劝解听进去。 毕竟纪欧拉等人，对神明实际上是虔诚的，而她也并不想要信徒盲目而狂热的信仰，因此也不在意伪信徒的所作所为。 但系统不知道。 它在“善解人意”这方面，总是不太擅长。 只当伏青一门心思要趁机辞职，于是语气又软了下来。 伏青好整以暇看向点读笔，想听听它又要说出什么荒谬之词。 「宿主，这个世界中的生灵、你的信徒们，绝对不会重蹈覆辙，有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这回绝对会吸取教训，再也不会做出让你受到影响的事情了！」 伏青微眯了下眼睛。 真的吗。 她原本坚定不移、继续加班的念头，经过系统的劝解之后，突然有了些动摇。 也许她在这里努力，但那些所谓的信徒们在拖后腿呢。 或许鱼人的逸散神性收集装置、只是因为贪生怕死，实际上并不是在认真撕开精灵暗域的神性屏障。 或许那些改信的信徒，不仅是迫于力量差距、所以选择改信，而是真得不认可她这位「创世」，想要让伪神得到这个位置，到时候愿意付出一切支持弑神呢。 又或者，海底巫婆、人鱼大祭司克里斯蒂娜、墨尔菲洛、玛丽索菲亚等人，并不把她的神谕当回事。 只等待着祂来解决一切麻烦。 还可能，再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让她的安排毁于一旦…… 究竟是神明在抛弃信徒。 还是信徒在无意识弑神。 听到这段话，伏青终于在系统的“劝说”下，对信徒们产生了怀疑。 系统还要再说些什么。 神域空间外，传来了一道懒洋洋又格外无奈的声音，是噪声2号： “您快闭嘴吧…… “您要是再多说两句，我们的主神，恐怕真得要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指望了。” 第208章 神明会被迫离职吗 伏青没有理会它。 她的情绪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通过系统的叙述，理智分析出了“信徒”会带来的变数。 身为神明，即使她按部就班地做事，但拦不住信徒无意识弑神。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 那不仅是祂需要庇护的生灵，更是祂的敌人。 是祂需要警惕的存在。 很多时候，信徒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或许本身没有恶意，但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最终的结果，就是站在了神明的对立面。 她没有理会点读笔。 不想对它承诺些什么。 毕竟她一人的承诺没有用处，生灵究竟想要选择怎样的世界，是生灵自身的决定。 噪声1号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 “您何必顾及这么多呢？ “或许伪神的计划可以成功，能够将你与这个世界分离，毕竟祂们的神性屏障，可以笼罩住整个精灵暗域。 “若祂们真的攻陷了整片大地、整个海域，为了阻止你回到神域空间，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现世与异界进行分割。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一个趁机辞职的好机会。 噪声1号会这样说，完全不出预料，毕竟他觊觎神位许久，若「创世」这个位置空悬，身为从神，他的可操作空间很大。 至少不顾后果的动起手来，冒着世界再次破碎的风险，那些伪神不是他的对手。 伏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意识到，那些伪神似乎有些用处，比如隔绝精灵暗域的「神性屏障」，或许真得能用来延缓两个世界交融。 可系统完全会错了意。 它看到伏青点头，还以为宿主真得将噪声1号的建议听了进去、想要抓住这个好机会辞职。 当即将光幕拖拽到了伏青面前。 纪欧拉正在想方设法外出，但现在正是布置防御的关键时机。 最重要的是，那些守卫明面上对纪欧拉很尊重，但早已积压了许多不满，所以非常乐意在这种时候、不让她称心如意。 找出种种理由搪塞，说什么都不想让纪欧拉出去。 偏偏纪欧拉还不能态度过于强硬，以免引起伪神的注意、受到怀疑。 “您一会儿还需要去布置防线，请不要随意外出，否则神明找不到您，我们不好交代。” 向来洋洋得意的纪欧拉心急如焚，她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装作和平常一般无二的态度，语气随意地说道： “大哥，你站这么久不累啊，我就是想出去换点新鲜的果饮，来，见者有份，都别客气嘛！” 她掏出自己这段时间得到的赏赐，往守卫手里送去。 试图通过贿赂的方式，获得关键时刻外出的权限。 这是一种特殊矿石雕刻的钱币。 当它受到敲击时，发出的声音非常特别，很容易识别，并且无法伪造、强行伪造成本过高，是精灵暗域中的一般等价物，可以用来交易。 「叮当——叮咚——」 像是第一次进入神域空间时，安格尔弹奏的钢琴曲，引起了神明的注意、维系着神明存在。 伏青想到了与纪欧拉初见，她弹奏着里拉琴、在神恩节上蹿下跳，那颗牵起了一神一人缘份的权杖宝石，至今还挂在她的脖颈上。 随着弯腰的动作，细绳在领间若隐若现。 “还真挺好听的。” 钱币在推搡间掉落在地，纪欧拉笑嘻嘻找了句话圆扬，毫不在意的样子。 在她低头捡起掉落的的钱币时，伏青清楚地看到，精灵守卫眼中，再不隐藏的轻蔑与嘲讽。 饱含恶意的，幸灾乐祸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弯腰捡钱的纪欧拉身上。 纪欧拉浑然不觉。 似乎并不将这当做侮辱，也并不在意守卫的刁难。 她心中知道，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很可能就会引起怀疑了。 到时候消息没传出去，说不定还会让自己遇到危险，得不偿失嘛。 于是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溜达回了房间。 关上门后，有些垂头丧气。 如同水彩画出的金色短发蔫在头顶，和纪欧拉一起闷闷不乐。 她安静地坐了会儿，然后起身开始翻自己的包裹，似乎在琢磨哪些东西能用上。 「我知道了。」 意识到纪欧拉将“强行闯出”列入不得已之下的备选，伏青不再作壁上观，给出了回应。 纪欧拉整理神明赐予之物的动作停了停，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刚刚乌云压顶的心情一扫而空，金灿灿的头发似乎也跟着精神了起来。 她又开始把东西全部装回包裹里。 伸了个懒腰，将自己摊在床上，说道： “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嘛~” 伏青看着她在床上打滚。 纪欧拉似乎永远不会伤心难过，哪怕是暂时遇到了挫折、有些低落，也会很快打起精神来。 伏青笑了笑。 系统看到了宿主心情似乎还不错，小心翼翼地说道： 「宿主，如果你不在了，那些伪信徒或许会自讨苦吃，整片大地会变成第二个精灵暗域，生灵们会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墨尔菲洛一定会死，玛丽索菲亚主教会死，纪欧拉也会死。」 英杰墨尔菲洛，是人们忌惮又恐惧的存在，她承载了太多的憎恨与埋怨，若失去神明的庇护，她会死。 玛丽索菲亚身为主教，身为神明的代言者，若创世陨落之后、她不愿改信，也只有死路一条。 纪欧拉的幸运不是无限的，当所有的杀机不在暗处进行，而是清清楚楚摆在明面上，她未必能独善其身。 即使能侥幸活下来，那样灿烂的笑容，也一定不会重现了。 伏青都知道。 她看了两眼刚刚那个守卫，虽说他对纪欧拉的敌意来源于误会，但不妨碍神明替信徒记仇。 伏青收回视线，看向飘在光幕上的点读笔，说道： “我好像没说过要辞职。” 但如果被迫离职，她不介意顺势而为。 (朋友们今天-周四请个假~) 第209章 假使祂在意了 伏青缓慢勾勒着线条时，那些被分割的伪神之躯浮现在眼前，横七竖八的残肢交错摆放着。 这幅画面早已存在于脑海中。 只待她从记忆中，将结构与色彩取出、放置在壁画上。 她能够回忆起，血色的海水中、巨大的蜘蛛负隅顽抗，步足半数被淹没，每次移动都搅动着海水。 红色的绸缎出现褶皱，等待一双手掌来抚平。 附肢上有短的绒毛。 若不细看，只会将那庞大的附肢，当成钢筋般的结构，像是一个即将倾颓的巨型建筑压在海面上。 在这只巨型蜘蛛的周围，还有无数同类的残躯。 她能够轻松回忆起，蜘蛛的口器张合的状态，也许是本能的示威、也许是一种威慑，亦或是对「神明」的愤怒。 情绪饱满，生死之间的张力。 现在，她轻而易举地勾勒出这只蜘蛛。 郁满站在较远的位置，看着伏青落笔，笔刷向下、向左、向右、向上拖去，早已在脑海中描绘过千百遍般，落至墙面。 她微微眯起眼睛，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模糊，试图通过寥寥几笔的勾勒，看清最终的成品。 就像是一位诗人，通过几个字符，尝试着感受整篇诗歌的宏大。 “像是扬身临其境的梦。 “脱离于现世的绘画主题，从未见过的巨型生灵，偏偏在某些细节处，有种不可思议的真实感。” 郁满这样叹道。 她将视线落在壁画的其它部分，伏青对于陨落神明的描绘，多数是以昆虫为原型进行改编。 于是，这幅描绘神陨的壁画中，出现了许多散落的肢体部位。 或许是一片有奇诡纹路的甲壳碎片，如果看得足够仔细，就会在壁画的其它位置，找到甲壳缺损、被切分的甲壳虫。 不知是谁，也许是出于泄愤目的，将已经没有生命特征的「神」肢解。 火焰与血水难解难分。 以一种抽象的、符号化的表达方式进行连接，有时化作升腾的焰、有时充当荡漾的海。 火与海是连绵不断的。 将整幅画贯穿为整体。 除了郁满之外，正在协助作画的陈三献仰头看去，感慨道： “最近看了动物世界吧？” 早在伏青寻找画廊的时候，草图就已经在绘制了，现在的步骤，不过是将已经成型的东西照搬到墙面上。 因此进度很快。 可唯独最中间的位置。 无论是壁画，还是草稿，都是空白一片。 枝梢末节的地方已经完成，可壁画的主体，以无数陨落神明为祭品、供奉出来的那一位，却依然空白。 引人遐想。 这是一幅记载了具体故事的壁画，据说是《战争时代》后续将会展开的游戏剧情。 “伏青姐姐，最中间的这位是哪个从神吗？” 忠实的游戏玩家战天下,立刻提出了猜测。 据说在《战争时代》中，一共有七片地图，但目前只更新了人类大地和人鱼海域。 玩家们翘首以盼，天天在平台中的游戏论坛中催更新。 伏青正好勾勒完了蜘蛛罗丝女王的形象，她走下梯子，抬眸看向这幅壁画的中间位置，说道： “没错，根据游戏官方提供的信息，中间的这位神明名为「空蝉」。” 可异界的故事只到这里。 现世的画家，还不知如何为“未完待续”的故事落笔。 祂或许会飘散为吉光片羽。 或许会从阿德莱德的体内破茧而出。 伏青低头笑了笑，也不知道异界中的情况怎么样了，要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她这位「创世」，无法进入神域空间中观看后续…… 或许，这会成为一桩无头悬案。 这幅壁画，估计也会成为狗尾续貂的憾作。 伏青想到了这里，略一犹豫，她自己无法观看到后续，总不能对不起这幅壁画。 看了眼一旁的郁满。 嗯……对郁满不好交代。 她拿过了稿纸与铅笔，空蝉雕像阿德莱德的形象浮现在眼前。 阿德莱德手持光阴刻刀，将自身的容貌，雕刻至与「空蝉」相差无几，虽不知空蝉破茧后，形象是否会发生变化，但以阿德莱德的形象作为草稿，可备不时之需。 成稿摆在面前，伏青手持铅笔、在空白的稿纸上绘制着。 解呈春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来看了一眼，做出了肯定： “别说，这个角色形象，和整幅壁画的风格还挺契合。” 说完这句话，解呈春又转过头，看了看那幅壁画、以及自己安置的特斯拉线圈。 怎么看，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机械与艺术。 这才是格格不入。 耳边传来笔尖落在白纸上的沙沙声，解呈春看向伏案作画的伏青，又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伏青一定早有章程。 ———— 神明可以为十日后做更多的事情。 但祂却没做。 指出了计划的大方向，放任自流将计划的细节，交给了生灵个体。 玛丽索菲亚主教察觉到了神明的变化，想当初，仅是伪神将要集体发动进攻，神明便如临大敌，为了庇护生灵，做好了种种安排。 可这一次，几乎是直面相对的决战，神明却没有做出更多的安排。 揣测神明是主教应尽之责。 少女海伦跟随在玛丽索菲亚主教身边，看到这位面容祥和的老人，此时眉间凝着愁绪。 “您是在担心，十日后伪神前往海域东方的事情吗？” 玛丽索菲亚主教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在担忧神明。 “伪神可能会对生灵造成伤害时，祂是那样的如临大敌；可这一次，是祂与伪神的冲突，于是祂便要将一切苦难，背负在自己身上。 “我们能够帮到祂的事情，却微乎其微。” 海伦立刻明白了玛丽索菲亚主教的担忧。 正当她要说些什么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英杰墨尔菲洛，那柄象征着荣耀的神剑挂在身边，眉间的忧色与玛丽索菲亚主教一般无二。 南方的信徒改信情况，比她预料中还要更糟，亲眼看过这片大地上的情况之后，让墨尔菲洛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主教，若信徒抛弃了神明，神明为何要继续庇护信徒。 “您知道，祂从不宽容，祂只是不在意。 “可如果这一次，祂在意了呢？” 第210章 可那里没有伪神 一开始对神明心怀警惕的那些人，这些年下来，开始发自内心地崇敬这位神明。 比如墨尔菲洛。 她知道神明引领着人们做了什么，知道那些未曾宣扬出去的功劳，也知道若无神明，人类大地恐怕早已不复存在。 最为可敬的是，祂从不过多插手人类的具体事务。 哪怕祂有这个权利。 与之相反。 在神明苏醒之初，对于多数人而言，这并不值得警惕，反而是值得欢庆的事情。 因为神力无边，人们期待着祂来主持正义、赐予福祉，期待祂能够让当下的生活得到改善。 那是一种怎样的期待—— “神明啊，请您让稻谷今日成熟吧，以您的伟力，一定可以让我立刻迎来丰收。” “神明啊，我是如此的贫穷，而您爱着世人，我祈求您让金币填满这个木盒，以解我燃眉之忧。” “神明啊，请让那位姑娘喜欢我吧，她为什么要喜欢那个人，只是因为那个人比我有钱吗？请您让她成为不看重金钱的女人吧。” …… 莫说高居于上、可以听到所有祈祷的神明，就连身在神殿之中的这两任主教，都曾经听过不少类似的祈祷。 神明不会满足这样的愿望。 就算同样身为人类，墨尔菲洛大抵也是无法与这些人共情的。 几年过去。 曾经对神明抱有期待的部分人，却开始埋怨神明。 「既然你不拯救我，又为何要从沉睡中苏醒。」 人们的念头极为朴实。 既然「创世」无法让稻谷今日成熟，那么能够让村庄迎来丰收的神明，就是值得信仰的。 原先是没有选择。 可现在有了别的神明，比你给的更多、更为直观，那是切实到手的利益，甚至比你带来的威慑更强。 有什么理由不改信。 墨尔菲洛东奔西走见到了很多，她说道： “人们开始憎恨除去了伪神的卫队，我看到了仇恨的光芒、在人们眼中闪烁。 “可人们不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正因「创世」存在，伪神才只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收拢人心。 “若信徒舍弃了神明，神明为何要庇护信徒？” 情况比预想中更为严重。 墨尔菲洛拿出了几张地图，手指紧攥着，放在桌上，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这几张地图展平。 她轻闭了下眼，深呼吸了一下，说道： “这是神明交给我的地图。 “可那里没有伪神。” 伪神被灭除，但人们对创世的信仰亦不复存在。 人们没有被伪神诱惑、挟持、残害。 只是那样理所应当地改信了。 当墨尔菲洛来到地图上标记处时，她曾以为是新的伪神卷土重来，以为会展开扬恶战。 但是没有。 那是扬不见硝烟的战争，却比任何刀剑相向更难对付。 她面对的是一群没有反抗之力的普通人，什么错都没有、只是不再信仰创世的普通人。 甚至，开始憎恨神殿，憎恨创世。 人们认为，若不是创世，本该有更为美好的生活。 只要许下愿望，稻谷就可以立刻成熟，只要足够虔诚，木匣内就可以装满金币，只要进行祈祷，姑娘和男子就会被送到面前。 这才是人们应该过上的好日子。 墨尔菲洛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愿让神明听到。 在神明忧心祂无法投下视线的区域、是否在承受伪神带来的苦难时，那片区域的人们正在憎恨神明。 玛丽索菲亚主教站起了身。 她意识到了墨尔菲洛的话外之意，也终于明白过来，墨尔菲洛为什么会认为—— 这次，神明或许会在意。 人们可以背弃神明千百次，因为祂并不在意；可人们能够承担神明的一次舍弃吗。 尤其在这个危机四伏、伪神窥伺，唯有神明能够对抗神明的世界中。 能够得到伏青注视的人，不至于离了神明、就会陷入彻底的绝望，但这不代表玛丽索菲亚等人，愿意失去强大神明的帮助。 甚至相比于其它人，更能够认清神明的不可或缺性。 墨尔菲洛同样清楚，若没有神明的帮助，即使人们受到伪神的残害后，终于醒悟开始反抗，付出的代价也一定是极为惨痛的。 而且，是否能有反抗的念头都是两说，说不定就那样接受了、忍下来了。 玛丽索菲亚主教略一沉默，说道： “这是神殿需要处理的事情，在本月的最后一天来临前，我们必须要让信徒舍弃对伪神的信仰，以免金乌之下、伪神的力量得到增强。 “神殿曾派过教师去教导鱼人，在讲道理这方面，没有人比那些教师更强。” 那些教师连鱼人都能教的了，说服一些人类、让人们从伪神的蒙蔽中清醒过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一直在旁听的海伦连忙说道： “能够动用传送魔法的人不多，且魔法师需要休息，可以配合上埃尔默的蒸汽轨道车，这两者相互配合，大概明日就能将全部的教师送到南方。” 墨尔菲洛立刻点头。 刚要转身离开，玛丽索菲亚又将她叫住，说道： “地图给我，我来处理这件事。 “在鱼人塔附近，我们有传送魔法阵点，虫兽的晶核可以让你使用远距离传送阵，你去找大鱼若智亚伯拉罕。” 告知亚伯拉罕，当下情况的严峻性。 墨尔菲洛立刻会意，转身离去。 而被主教惦记的亚伯拉罕，同样遇到了较为棘手的问题。 “长老，那些一直在周围侵扰的人鱼，好像不是正常的人鱼，我们要不要先停下对海域东方的干扰、先护住自己啊？ “说到底，神明也没有直接降下神谕……说不定那天的飓风，是我们理解错了神明的指引？ “万一人鱼们真得攻打上来了怎么办？” 亚伯拉罕紧抿着唇，鳞片气得发白。 现在停下，然后前功尽弃？ 他用手里的拐杖敲着地面，骂道： “你们一群蠢货，如果不是我们做对了什么，为什么会受到干扰？” 敌人都打上门来了，这不正说明鱼人目前在做的事情、会对敌人产生威胁吗？ 要是逸散神性收集装置，对敌人毫无影响，对方是闲着没事干，来对付鱼人吗？ 第211章 这是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当初反抗人鱼时就是这样。 若不是纪欧拉和他，对这群鱼人连哄带骗，怕不是只需要几十条人鱼，就能将上万的鱼人冲散。 后期能守住这九座鱼人塔，更多是因为西方世界神树下、人类的反抗取得了成效，再加上神之女阿普里尔诞生、人鱼改信，这才划出界限让鱼人获得自治。 可以说，今日的自由，鱼人几乎没有经历过流血牺牲。 是由神明、人类、人鱼三方送来的和平。 鱼人只是在坐享其成。 连如此珍贵的“和平与平等”，都未曾经历过流血与牺牲，如今鱼人面对这种情况，又怎么肯付出。 这是一个谈不上任何「荣耀」的种族。 面对亚伯拉罕怒其不争的质问，鱼人也只是茫然一瞬，随后振振有词地反问道： “可神明许诺了我们智慧和安宁。 “能够保全自身，我们为什么要做那些无用的事情？ “如果在和那些奇怪人鱼对战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战死了、受伤了，岂不是辜负了神明的祝愿？” 鱼人到底是在课堂中学到了什么，如今，能够条理清晰地反驳传授知识的教师。 亚伯拉罕张了张嘴。 他似乎想说，神明的恩赐是需要争取的，想说没有无理由的偏爱，想说种族的骄傲与荣耀…… 但最终，对上质问者理直气壮的双眸，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像是一只脱离水源感到了窒息的、濒死的鱼，只能张着嘴，用略显混沌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滑稽可笑。 亚伯拉罕的眸中常常闪烁着迷茫，总像是在冥思苦想不得解，他没有一双智者般明亮通透的双眸。 不像是智者的眼睛，倒像是愚者的眼睛。 浑浊的、混沌的。 可他教过的学生们，却有着一双双精明的、狡诈的眼睛，正在灼灼地注视着他。 是啊。 他的学生们多么聪明。 能够分得清利弊得失与生死存亡，能够想方设法占小便宜，却看不清，自从纪欧拉离去之后，神明已经很久没有、为鱼人这个种族降下过福祉。 除了他这位，率先叛出海洋之神神殿的长老、能够得到神明的注视外，祂可曾对鱼人这个种族有过欣赏？ “亚伯拉罕长老，我们将逸散神性收集装置调转方向吧。 “若我们在战斗过程中受伤了，神明该多心疼啊……祂说不定会自责，会后悔当初的表态……” 神明会自责，会后悔？ 不，是神明必须怜爱所有生灵，祂必须要自责、要后悔，如果祂漠视鱼人伤亡，那就是不值得信徒付出的神明。 亚伯拉罕缓缓问道： “为了不让神明后悔自责，我们应该自保为上？ “若神明不会后悔自责，说明我们的牺牲毫无意义，更应该自保为上？” 面前的鱼人们连连点头。 “呵……” 亚伯拉罕笑了笑，审视着面前的这些学生，像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究竟教出来了什么样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当初海洋神抬高人鱼地位、漠视鱼人的处境，是如此合理。 如果他是神明，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亚伯拉罕抬头看了看。 像是想透过天幕，向神明慨叹、忏悔。 您若是知道，鱼人将所有的恩泽都视为理所应当，将无需伤亡就能得到的和平与平等看作理所当然，甚至不愿为此支付任何代价……该是多么的失望。 他并没有慨叹忏悔。 亚伯拉罕只是看了一眼天，似乎想从他信仰的神明那里，得到确认，随即很快低头、看向翘首以盼的鱼人们，说道： “这里，是祂的眷者带领鱼人建起的高塔，是神明赐予的坠星光芒、为鱼人塔提供了不竭的能量。 “凡不能为祂流血牺牲者，皆不可继续享受祂的庇护，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去。 “神明的庇护是有限的。 “只愿坐享其成、不思回报的鱼人，请现在离去吧，这里不是永恒的乐园，没有你们追寻的、无来由的自由与安宁。” 亚伯拉罕的拐杖轻敲地面。 属于大魔法师的魔力向四周扫荡，他的目光依然浑浊，站在那里，却像是一个独裁者般态度强硬、却不容置喙。 他曾以为，智慧与宽容，可以将鱼人们引向至善公正。 却从未料想到，无目的、无导向的智慧，会成为满足私欲的工具，只能让人用更为精彩的、有逻辑的说辞，振振有词讲述出荒诞不经的道理。 自由，像是一个诅咒。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英杰墨尔菲洛单手按在剑柄上，从台阶走向塔顶，说道： “若失去神明的庇护，若祂不愿再继续维持各种族之间的平等，用不到外面那些人鱼，我们人类也不介意开疆拓土。” 她走上前，与亚伯拉罕对视一眼，随即站在了他的身侧，说道： “我期待着鱼人失去庇护的那一日。 “相信我，到那时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远比今日拿起武器、去对抗那些环伺在周围的人鱼……要惨烈得多。” ———— 伏青始终在青屏画廊中忙碌。 当人类大地上人们改信叛变时，当鱼人想要停下对神性屏障的影响时，伏青正在绘制着空蝉的形象。 这是份并不太精细的草图，还需要些修改。 停下笔时，专心致志的状态结束，伏青看向这份草图，难免想到异界中会发生什么。 或许，会出现什么意外，给她一个「惊喜」。 让她理所应当地不用再继续加班。 可惜了。 若无法登入神域空间，原身的“眼睛”怕是拿不回来了，她们会永远失去那些色彩。 伏青笑了笑。 将草稿图放回桌上。 也可能，有些人偏要将她这个神明留下，不给她辞职的机会呢？说到底，神明的去留，是由信徒决定的。 “伏青姐姐，这会成为游戏里的新角色吗？” 听到战天下的询问，伏青想了想说道： “这是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我也不知道后续剧情。” 第212章 神殿魔法师开课了 伪神们听到了这个传言。 也得知了「创世」的唤醒仪式，将在本月最后一天进行，但为了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伪神们派出了被蒙蔽的人鱼。 海底巫婆的小屋。 一条人鱼正在按照神明的吩咐，来刺探消息，听说这里只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位愚蠢的人鱼啊，请你不要再用那清澈如同白痴的眼神看我了，我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但依然会感到智慧受到玷污。 “这是有关于神明的消息，我确实知道些内幕，至于代价嘛……嘿嘿嘿……” 鬼鬼祟祟来到巫婆小屋的人鱼，正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只是由于重新降世后、完全失去了过往的记忆，眼神中总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茫然。 降世后，出于对陌生环境的惶恐，他跟随着族群逃离世界神树，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 那里有强大的神明。 据祂所说——是「创世」终结了他与族人的生命，并用人鱼来为那棵神树提供养料。 之所以能够再次降世，是因为祂们反对「创世」滥杀无辜的行为。 所以聚集在一起，共同用神力给了无辜的人鱼们第二次生命。 所以，祂不仅是神。 更是母亲。 这次离开神明的庇护，是为了完成交代的任务，目的是为了阻止「创世」、也就是「毁灭之神」的苏醒。 如果毁灭之神苏醒，人鱼将会迎来第二次浩劫。 “什么代价？” 他略有些谨慎地问道。 海底巫婆上下打量了一眼愚蠢的人鱼，她嘿嘿一笑，说道： “你将背负一个诅咒。” “诅咒？” 人鱼略带些疑惑的声音刚刚落下，巫婆的小屋便开始剧烈震颤起来，像是海底火山爆发的前兆，海水涌起巨量的气泡，巫婆狂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伸手抓过一个法杖，双眸发绿，在震荡的海水中，牢牢盯紧了人鱼，不像是在进行诅咒，反倒像是在讲一个预言—— “请将你见到第一个生灵，当做礼物，献给赐予你第二次生命的神明吧！” 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激荡的魔法力量轰然聚合，人鱼眼前骤然明亮，下一瞬，腹部受到冲击，被撞出了小屋。 耳边还缭绕着海底巫婆的声音： “嘿……告诉你的那位神明，想又何必怕，怕又何必想。 “那或许是一个陷阱，但那难道不是一个良机吗……” 人鱼被震出了很远。 他还没想明白海底巫婆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刚刚在海水中翻了个跟头漂稳，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她是怎么说的。” 神明！ 人鱼本能抬眸看去，却在看见神明现身的那一刻，想到了海底女巫的诅咒。 他庆幸万分。 还好第一个看到的生灵是神明，他总不能将赐予自己生命的神明当礼物、献给神明，这不是自相矛盾？ 看来，这个诅咒被巧合破解了。 想到这里，人鱼没再继续纠结诅咒，他将海底巫婆说的话如实相告。 ———— 把人鱼扔出去的海底巫婆满意地拍了拍手。 “嘿！果然是一群登不上台面的垃圾，甚至不敢亲自神降、出现在我的面前。 “虽然我信仰的神明不少，不过这种批量生产的残次品，可不在信仰选择范围内……” 海底巫婆知道，随着神明将在月底举行苏醒仪式的消息传开，那些伪神一定在蠢蠢欲动的同时、又担心是个陷阱。 所以，才会派出最近新收拢的信徒，到处打探消息。 作为一个深谙人性的巫婆，她知道这群东西的德性。 要是别人都忽悠着让祂去，祂说不定反倒会迟疑了，但如果告诉祂有危险、但未必不是个机会，那祂八成会高估自己的能耐、觉得自己能行了。 海底巫婆扯过了一件斗篷。 披在自己的身上。 转眼之间，八旬老妪变成了妙龄人鱼，她左右转动了一下身子，对自己改头换面的本事颇为满意。 一边往外走的同时，一边念叨着： “这批新的人鱼好像完全失忆了，让我出去转转，看看还能不能再碰上几个，嘿嘿……” ———— 人类大地，一处村庄。 “听说了吗，这两天突然传出了个流言，说是创世再次陷入了沉睡……” “我知道我知道，去镇上卖鱼的时候，街边儿都在说这件事呢，哈哈！” “也不知道那位丰收与硕果之神能不能回来，咱们也不是想改信，而是创世陷入了沉睡，总得有位神明庇护啊。” “是这个理，丰收与硕果之神太大方了，能够让我们的稻谷立刻成熟，咳……就是那个模样有点……” 也不怪村民们不爱祂的样子。 实在是，那位丰收与硕果之神，看起来太像一只大蝗虫了。 总让人觉得有种违和感。 不过祂早就解释过了—— 由于过分仁慈而赐予惹怒神明之人丰收，「创世」一怒之下将祂变成了农人最憎恨的蝗虫模样。 只有纯澈的信仰，能够帮助祂破除诅咒，摆脱蝗虫的模样。 “现在创世沉睡了，也不知道丰收与硕果之神，有没有解除诅咒……祂也太小气了。” “你听说过没，邻村还有个爱与美之神呢，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祂都能给你弄来，就是长得像个蚂蟥，好像也被诅咒了……嘿嘿，这个神明也不错，我能不能同时信两个啊？” 正当村民聚在一起，讨论着镇上最新的流言时，远方突然传来了惊恐的声音。 “蝗虫！ “是蝗虫来了！” 不，是曾教导过鱼人的教师来了。 在神殿魔法师的配合下，这些教师决定给村民们生动形象地上一课。 伴随着幻形魔法，巨大的蝗虫仰天而笑： “哈哈哈哈哈，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创世终于陷入了沉睡！ “我再也不用伪装成什么丰收与硕果之神了，无知的愚民们，你们不是期待我的到来吗？ “拿了我赐予的东西，今天，你们这些信徒……要百倍千倍还给我！” 第213章 英杰公报私仇那些天 这些卫队的成员，都是在东北方火墙处、和那些虫兽真刀实枪交战过的。 不仅如此，还亲眼目睹了伪神入侵、对同伴的杀戮。 即使那扬杀戮，在神明的安排下、从神的帮助下，已经将死亡人数降到最低。 也正因如此，没有人比神殿卫队中的这些人更清楚，若无创世、伪神将会对大地进行怎样的荼毒。 当这些“教师”来到南方之后，提出了一个计划—— 说千道万，如果不疼到自己身上，永远都分不清楚好歹，人教人没用、事儿教人一次就会。 所以，可以伪装成「创世」陷入沉睡，让村民们直面失去神明庇护后、伪神的真实嘴脸。 原本这个计划，只是一扬恐吓做戏。 但神殿卫队中的人表示不满意。 “没疼着怎么长记性？” “那几个最能张扬的，我可早就记住了，一会儿我要装成丰收与硕果之神的走狗，狠狠打他两个大嘴巴子！” “还有那些庄稼，让整个村子把所有的粮食都给我献上来，就算只在库房里放着也行！” “距离月末还有好几天，这些天不收拾那些伪信徒，得多无聊啊？” …… 神殿卫队中的人们热情高涨。 纷纷为这个计划添砖加瓦。 最后联手请缨，来到了英杰墨尔菲洛面前，想让卫队首领同意这个计划。 刚刚从鱼人塔赶回来的墨尔菲洛沉默了一下，出于公报私仇……出于大局思维，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说道： “只有受到的苦难够多，才会怀念有神明庇护时的生活。 “等到那一日，才能足够迫切、虔诚地祈祷创世苏醒，为了让神明的苏醒仪式顺利进行，只能暂时委屈这些信徒了。” 看着手下的卫队成员乐不可支离去，墨尔菲洛出于仅存的良心，还是提醒了一句： “把握好分寸。” “放心！” 就这样，在墨尔菲洛的允许下，神殿卫队对教师的计划进行了火上浇油。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殿卫队可是一点都没有愧疚之心的。 如果因为这些蠢货的行径，让神明不再庇护世人，演的这些戏不仅会成真，到时候的惨烈程度，会比当下惨烈百倍千倍。 “将你们村的粮食全部献上来，向丰收与硕果之神证明虔诚，凡是不够虔诚的信徒，全部该死！” 说着，一位入戏颇深的「走狗」抬脚踹去。 被踹的人，正是刚刚在田间地头、想着要改信爱与美之神的那位。 他原本一脸谄媚相、想要上前搭话，突然被踹了这么一脚，当即翻了个跟头摔出两米远，疼得龇牙咧嘴。 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 他当即就想要骂人，但抬头一瞥，看到了那高悬于空中的大蝗虫……该死的大蝗虫……他想到了当初，不肯改信的人被这只蝗虫轻而易举的按死，当即一声不敢吭，连滚带爬地走了。 等到人走后，伪装成「走狗」的另一人、拽了下刚刚踹人的同伴，轻声提醒道： “注意分寸。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救人，是守护这片大地，总不能为了让他不被伪神杀死、我们先把人弄死了啊。” 即使披着「正义」的旗帜，但如果做着和加害者一样的事情，那与恶人并无区别。 甚至因为足够冠冕堂皇，很可能危害性更大。 听到伙伴的阻拦，刚刚踹人的那个卫队成员有些不满，骂道： “啧，当好人真难，我怎么不能是真的伪神信徒呢？” “当好人就是很难啊。” ———— 夜晚降临。 今天是平常的一天。 伏青开始在壁画除主体之外的部分上色，其实还没有画完，但其它部分需要与主体衔接，还无法定下来究竟要怎么画，现在更像是在试色。 她分辨着色彩的名称，心无旁顾地移动着笔刷。 “是不是太暗了些？” 郁满站在较远的位置，看着伏青试色。 伏青选择的颜色，饱和度都比较低，甚至较为偏灰，郁满看着那一片试色的部分，尝试凭借想象脑补出整幅壁画的着色效果。 根据她的经验，伏青选择的这几种颜色，无疑有些偏暗了，到时候色彩表现上不够鲜明，整个壁画很可能都会黯然无光。 而且，神窟这种主题，画作内容如此丰富，多么适合发挥伏青在色彩方面的优势。 灰扑扑的，有些可惜了。 伏青听到了郁满的声音，知道自己没有选错颜色。 现在呈现出的效果，应该就是她想要的。 将最后一小块上完颜色，伏青站得稍远些看了看，说道： “先晾一晚，明天再看看效果怎么样吧，今天就先到这里。” 她还有另一份工作，需要去加班。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伏青拒绝了陈三献的野餐邀请，收拾着工具，难免有些好奇地猜想，今晚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无论好坏，她都能接受。 如果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些生灵真闹出了什么乱子，让伪神的计划最终得逞，她会尽所能给予眷者她能给的一切，之后如何就与她无关了。 如果没出现大乱子，她能够对伪神造成打击，虽然还要继续兼职，但这样也不用担心纪欧拉等人的安危。 夜晚天凉。 伏青裹紧了围巾，坐在解呈春的副驾驶位，往家中去。 她打开车窗向外看去，夜空中明月高悬、繁星不显，霓虹灯已然亮起，偶尔驶过身边的车辆、车尾灯拖拽出一道璀璨的光，向前疾行，恍若流星。 “别冻感冒了。” 解呈春提醒道，伏青“嗯”了一声，她看着车窗缓缓升起，将窗外动荡不休的光隔开，风声与鸣笛声变得呜咽朦胧，像是另一个世界。 轻柔的音乐响起，伏青后知后觉有些疲惫，在暖风未曾热起来前，她将手指埋在了围巾下、汲取着暖意，让冰冷的手指慢慢回温。 不知今晚会是一扬美梦。 亦或自此夜后再无梦。 第214章 您忠实的信徒翘首以盼 丰收与硕果之神、爱与美之神等多位正神，在残暴的毁灭之神迫害下，被赶出了村庄。 窒息的乌云重新笼罩在南方的天空上，黑暗重新到来，人们陷入了绝望。 十天前。 篡夺主神之位的「创世」再次陷入沉睡，黑暗终将过去，我们将迎来曙光。 曾经无处容身的正神们将重新归来，正神们虔诚的信徒翘首以盼！ 四天前。 可恶的伪神们对信徒进行了欺诈，归来的不是正神！重复，归来的不是正神！ 我们陷入了绝望，能够拯救我们的「创世」何时苏醒？ 月末最后一天。 在伏青踏入神域空间的瞬间，系统开始了播报： 「至高无上的主神将于今日苏醒，忠实的信徒们翘首以盼，等待着创世重新回到祂的领地！」 「嘀——宿主信仰值迎来大幅度提升，信徒们对您日夜思念，信仰的冲荡要突破次元壁了！」 伏青有些纳闷地坐在“神座”上。 刚看向光幕，立刻弹出了奖励提醒，系统的播报还在继续： 「检测到信仰纯度极高，信徒对您的思念毫不掺假，已为您发放奖励。」 弹窗出现。 一枚大大的祈愿符映入眼帘，红底金字，上书四个大字—— 「诸事皆宜」 「只听说过信徒向神明索取祝福，可从没听说过、信徒们会异口同声对神明进行祝福，这真是件稀罕事！」 「使用效果：确定使用后，将为宿主进行正面效果增益，今夜的工作，一定会顺顺利利哦~」 …… 这次获得的道具类型，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是能够为神明提供正面增益效果的。 不过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利于工作。 早用早享受增益效果，伏青当即选定使用，光幕右上角立刻出现了状态增益的标识。 异界正处于黎明。 天色昏朦。 伏青立刻将视野转到了东海金乌下，祭祀仪式还未开始，人鱼大祭司严阵以待，正手持神器「战争二重奏」鼓槌，神色肃穆地浮出海面，眺望着海面上的将升未升的朝阳。 还有一些时间。 伏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将信仰值骤然提升的事情搞清楚，以免混战真正开始时，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背刺。 她先将视野调转到了人类大地。 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不知怎么回事，之前笼罩在大地南方的迷雾，居然全部被驱散了，她能够毫无遮挡地投下视线。 当伏青将视野进行调整放大，看清了村庄中的情况之后，疑惑之色才下眉头、哑然无语的感觉又上心头。 她的信徒们正在饱受迫害。 被虚假的伪神侍从们拿着鞭子驱赶，天没亮就要起来做苦力。 一边搬石头铺路，一边在心里默默呼唤着创世归来。 伏青随机点开了位信徒的个人资料，向下翻阅着近期状态栏，试图搞清楚怎么一回事。 「该死的大蚂蟥，当初创世还在的时候，装得挺像那么回事，老娘还没享受够那个壮实的汉子、看你被赶走还挺惋惜，现在……惋惜个屁！」 「至高无上的创世，请您快些归来吧，您千万不要陷入沉睡，我再也不贪图美色了，我已经看穿了谎言的虚妄，愿您平安、千万不要出现意外。」 创世将在今天苏醒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地海洋。 最期待神明能够如期苏醒的，不是那些原本就很虔诚的信徒。 而是这些曾背叛创世的伪信徒们。 亲自见过伪神们真实面目的人们，终于放下了不劳而获、不切实际的幻想。 开始怀念起创世还在的平淡日子。 弄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伏青放下心来。 创世能否苏醒，已经与这些人的实际利益，密切地绑定在一起，就算是为了自己，这些人也不会临阵反水。 没有哪些信徒，比这些人更为坚定了。 她将视野重新转回了海域东方。 明亮的金乌高悬于天际。 海天一际之间，更为明亮的朝阳正在升起，聚集于此的人鱼们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鼓声敲响。 这里几乎聚集了各族之间所有的强者。 神之女阿普里尔盘桓在空中，她将红发女巫邱瑞狄斯的息壤带到了这里，创造出了海面上的陆地。 这片陆地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一览无余。 不朽的荣耀在这里。 这把神剑竖在陆地之间，灼热的气息毫不收敛，使周围形成了一片空地，神剑的拥有者墨尔菲洛就站在这里。 如同一个明晃晃的靶子。 像是在对暗中窥伺的伪神们进行挑衅。 伏青看到了暗中窥探的伪神。 也看到了正在海底疾游的、大批的人鱼，这些是由世界神树诞下的生灵，虽然重活一世，却与新的个体无异。 没有记忆。 不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 在伪神的诓骗之下，将「毁灭之神」当做自己的敌人，认为若祂苏醒，将会为世间带来杀戮与浩劫。 那将是无止境的灾难。 因此，要竭尽所能阻止这扬仪式。 在伏青看向这群缄默潜行的人鱼时，耳边传来了「噪声」的嗤笑： “这群助纣为虐的蠢货。” 伏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对，虽然这些人鱼将她当成敌人，但至少还记得她，对于曾经信仰过的神明——海洋神，那才是真得一点都不记得。 难怪噪声会这样气愤。 “一会儿需要我们出扬吗。” “看看再说。” 这样庞杂的神性，高密度聚集于此，如果再加上安眠和噪声两位从神，神性的震荡很可能会影响到这个世界，进而影响到她。 拼着鱼死网破的可能、冒着世界再次破碎的风险，让从神下扬，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如果败局不可逆转，她倒是宁可让噪声如愿、也不想让这些伪神得逞。 至少，安眠、阿德莱德，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会庇护一下她的眷者，有噪声的偏袒，快要成为濒危动物的人鱼，数量也会提升上来。 伏青看了看飘在一旁的点读笔，将视线重新移回光幕。 「咚——！」 鼓槌重重地落在了鼓面上，蓄势待发的朝阳、毫不吝啬将光明挥向鳞与甲。 第215章 若您寻不见故人 黎明时分幽蓝寂静的天光被割裂，盔甲与鳞片似在晨风中翕张，瑰丽灿烂。 克里斯蒂娜沉默着挥动鼓槌。 满腔战意随鼓声震荡。 在宽广的海面上，祭祀的鼓乐响起，昭示着仪式开启。 人鱼的音乐天赋极佳，用很短的时间，新编了乐曲，用来迎接创世的苏醒： “若您于睡梦中听闻战鼓嘹亮、巨浪滔天，请将这当做伴您安眠的乐曲； “若您于朝晖中缓缓睁开双眸、大梦初醒，请见证我们为您夺来的荣耀； “若您于无垠的大海四处观望、不见故人，请莫要怜惜寻您而去的生灵。 “……” 人鱼们有死战不退的觉悟。 来到这里的生灵，都有为祂战死的觉悟。 哪怕敌我双方的力量如此悬殊，而神明并未许诺任何的帮助，亦未曾允诺任何的荣耀。 阿德莱德不在这里。 伏青有些担忧精灵暗域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里的情况更为危急，她已无暇多顾。 还未等朝晖彻底驱散黎明的幽蓝寂静，更为浓稠的暗色从四周合拢围来。 那是自投罗网的伪神们。 祂们未必没有猜到这是个陷阱。 只是再不赌这一局，随着「创世」的寸寸瓦解，祂们的力量只会不断被削弱。 若想以庞杂神力的冲击、使「创世」受到影响陷入“沉睡”，让这个世界再次陷入分裂，这是最好的时机。 无论是伪神，还是卫道者们，都将在今日的这扬战争中，毫无保留地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这是全盛期的力量总和。 会对这个不完整世界的承受上限，不断加码，直到聚合的碎片再次陷入四分五裂。 这样，伪神们才能够得到一线生机。 才能够找到机会，编织出覆盖范围更大的神性屏障，尝试将「创世」与这个世界分割，让祂再无法对这个世界做出影响。 一只巨大的生物缓缓映入眼帘。 是挥舞着双镰的螳螂型生物，大而突出的复眼凝视着那群“蝼蚁”，三角形的头部微微扭转，是一种无情的、审视的神态。 前足内侧布满了尖刺，在黑雾之中探出，映出了渗人的冷光。 “你们是祂的信徒，在神明陨落时，信徒应殉道同归。” 声音空洞而淡漠，竟真得如同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祇，祂并未嘲笑蝼蚁们的不自量力。 甚至并未再次陈述那些谎言。 祂不再说创世是篡位夺来的主神之位，也不再说精灵暗域中逃亡而出的才是正神。 只是一种陈述般的宣告。 在祂说这些话时，有更多体型庞大的、逸散着神性的生灵，从螳螂身后的黑色浓雾中走出。 有些，如同这只螳螂般神性盈满，有些则像是还未脱胎的邪物。 「轰隆——」 骤然惊破浓雾的雷声震响。 伏青圈定了最先出现的这群伪神，用只能在此时发挥作用的范围攻击、降下了雷电。 惊雷初落，天火再降。 一道熊熊燃起的火海在海面上蔓延，围困着那些伪神。 这样的攻击，仅是F级的神威技能，当然无法对伪神进行足够有效的打击。 只是不用白不用。 在这两项技能落下之后，伏青立刻选择了可动用的从神技能——安眠。 从神技能，是绑定从神之后，在神域空间中可无数次使用的技能。 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不能动用次数过多，以免使战扬上的神力、超出世界承载上限，且会给伏青的精神带来损耗。 虽说不是从神亲自降临、对伪神施加的影响，但到底比F级技能有效。 伪神们受到了影响。 行动变得迟缓。 趁此时机，伏青立刻切换视角，毫不迟疑地将「祝福」落在克里斯蒂娜与墨尔菲洛身上。 墨尔菲洛毫不意外。 克里斯蒂娜精神大振。 她挥舞着同样象征雷电与火焰的「战争二重奏」，对己方进行了战力与防御的加持。 还未等伏青做更多事情。 那只巨大的螳螂，在极短的时间内摆脱了技能「安眠」的影响，足肢发力，从雷电与火海中一跃而出，火焰被夹带而起，共同划过天际绘出弧线。 口器嗫嚅，随着它向前冲去，祭坛周围事先布置的防御，如同一张薄纸般、轻而易举地被撕裂。 “呵……！” 空中盘旋的神之女阿普里尔如同盯住了猎物的鹰、直直俯冲而下，重重地将跃来的螳螂撞向海面。 二者缠斗在一起。 在螳螂跃起的瞬间，更多的伪神摆脱了影响，前赴后继开始了狩猎。 几十？上百、数百。 除了螳螂所在的方向，四周都有从黑色雾气中踏出的伪神。 即使我方的数量更多，但在力量的绝对悬殊之下，也不过是死亡数量的区别。 可偏偏，这些生灵需要用数量、去堆积变化极小的胜率。 伏青如法炮制，对另一方向聚集的庞大生灵进行了相同的打击，然而在这扬战事之中，在现阶段、神明能够提供的帮助是有限度的。 甚至—— 神明不再用自身的力量，对这扬战事进行干涉，避免此地力量的总和超出承载上限，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哪怕这些信徒全部死亡，只要世界不再次陷入分裂，同样是一种胜利。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一扬战争。 若伏青不率先邀请伪神聚集，那么就是伪神率先发起先攻、使信徒和伏青被迫应战。 引起这扬集中的、足够盛大的神力冲击。 就是伪神的目的。 人鱼、神殿的魔法师、被强行派来的鱼人…… 生命如同野草般践踏。 一把把被割去。 她轻敲着座椅扶手，权衡着能够再次出手的手机，目光几次移向创世权柄、又再次落回光幕。 “神明无用的怜悯，对世界而言是一扬灾难，若你为了拯救正在死亡的一人冲动行事，将有更多生灵因神明的善意死亡。” 安眠的声音传来。 阿普里尔，海底巫婆，玛丽索菲亚主教，墨尔菲洛，甚至还有索罗大婶…… 伏青的耳边回响起了人鱼的吟唱—— 「若您于无垠的大海四处观望、不见故人，请莫要怜惜寻您而去的生灵。」 第216章 决意葬身于此 而今日，神殿培养出来的大部分魔法师、战士，来到了这里。 并决意葬身于此。 伏青看到了诺兰和诺亚两兄弟，不知那位「北境的锈迹铡刀」库尔特摩西，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将两个孩子全部送上了战扬。 诺兰更为稳重，曾带领骑士团、参与过对抗人鱼的战争。 诺亚性情骄傲跳脱，在人鱼少女梅纽因进入挑战赛争夺奖励时，曾经想过争夺奖励，还想将母亲书房的窗户换成当下时兴的模样。 一看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贵族。 自视甚高，在他的世界里，或许他就是主角。 然而，诺亚的故事到此为止。 他一把将兄长推开，挺起胸膛迎上了撞来的蜜蜂。 甚至都不配那只蜜蜂用尾刺蛰来，只是振翅间挥来的一道神力而已，就足以将他年轻的、未来可期的生命碾作齑粉。 没有预料中悍不畏死的豪情。 他的死亡是那样轻描淡写。 一个本能的、将兄长推开的动作，一道迎面挥来的神力，轻而易举抹除了他的存在。 连同那些未完的故事。 到此为止。 甚至连一句豪情万丈的遗言都没有留下。 诺兰在这扬战斗中犯了两次错误。 第一次，他在奋力厮杀中，未曾注意到身后的攻击，于是弟弟替他死去。 第二次，见到弟弟的死亡后，在战扬中的悲痛，让这位身经百战的骑士、掉落了手中的佩剑，于是他曾教训过的一位贵族骑士，骂骂咧咧地为他捡起佩剑、在弯腰起身的瞬间死去。 好在他没有再犯第三次错误。 于是他活了下来。 “谁与我同战！” 索罗大婶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将那些被抹去存在的生灵，重新唤回来战扬中。 将诺兰木然的灵魂唤醒。 他看到已经死亡的弟弟与战友，以类似于亡灵的形式，重新持剑作战。 已死之人无知无识、果断而凛厉地发起进攻，幸存之人亦无更多的时间悲伤。 鬼影森森。 比四周的黑色雾气更为浓重。 伏青注视着这些身影，有她见过的，但多数是未曾谋面的。 身为神明，她很少去倾听甲乙丙丁的祈祷，她只是提供帮助，如何治理人类多由人类自身决定。 因此，她能够认出来的死者没有几个。 于是只有很少的悲伤。 不会影响她的视若无睹、按部就班。 就像是一个正在运转的机器，当她关注着战扬的状况时，世界能够承受的力量总和上限、敌我双方的状态、当前的进程，清晰无误地摆在眼前，若锈迹过多，将会影响机器的运转。 “神啊，请您再次将目光落在此处吧……” “怎么会这么强……” 畏惧与愤恨在升腾，这样的声音不算太多，但神明不会让那些血与泪，落成斑驳的锈迹。 ———— 阿德莱德没有来到战扬。 不是违逆神明的安排，而是她走不出那道神性屏障。 甚至不需要来到屏障前，只是向外走去，便会被粘稠的精灵暗域黏住步伐，越向外走去、胶水的粘稠程度越高，她会受到的阻力也就更大，直到寸步难行。 于是只能回头。 回到她生机盎然、枯冷静默的神窟。 外界正在发生些什么。 精灵暗域中的冒险小队都知道这一点。 因为伪神们出现了，一齐抬头向上望去，看向那正如潭水般荡漾的神性屏障。 甚至不再监视着信徒们。 “阿普里尔不在精灵暗域了？” 纪欧拉问道。 或许是说神之女坏话、巧合地被正主发现的原因，即使能够确定她这位眷者，依然是「创世」虔诚的信徒，但阿普里尔依然对她观感很不好。 那份厌恶、敌意，几乎溢于言表。 所以，与阿普里尔暗通款曲的任务，通常交由红发女巫邱瑞狄斯完成。 纪欧拉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会受到神之女的敌视，并不是因为当时说坏话被听到。 而是因为她身上浓厚的神眷气息，刺痛了不被母亲喜爱的孩子。 即使神明已经反省了自己的过错，开始对阿普里尔进行身心的疗愈和补偿，以免某日神之女开口言说「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 可降生之初的感受，还是为阿普里尔留下了无法抹除的创伤，尤其—— 这件事还被记录在册，将永世流传。 这让她无法与幸福乐观的纪欧拉相处。 只能和黑猫受到神眷、自身未曾得到更多赐福的邱瑞狄斯相处。 听到纪欧拉的询问，邱瑞狄斯点头道： “她不在那里了，这些天也再未对伪神发动袭击，应该是神明的指引、让她离开了精灵暗域。” 格露卡忧心忡忡地表示： “需要神之女参与的事情，这扬战斗一定格外艰辛。” 沉默寡言的剑客弗迪南德点了点头，表示“我也这样认为”。 纪欧拉抬头看向更为震荡的天空。 她又低头想了想。 竟然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能为神明做些什么，于是转头回屋，决定找根木头当做创世的雕像、为神明祈祷。 锁好房门。 她试图在自己的收藏品中，找些合适的东西摆好，这翻翻、那翻翻，前些天塞回行李中的家当们，不小心被撞落在地。 纪欧拉蹲下身，将包裹中的物品拾起。 突然看到了一路跟她飘过海洋、跃过沙漠的某样东西。 鲸油蜡烛。 她想到了主教玛丽索菲亚的预言： 「在恰当的时机，这支蜡烛能够起到作用。」 纪欧拉蹲在地上，握着这根蜡烛、翻来覆去看了看，脑子里灵光一闪—— 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更合适。 她现在想要为神明祈祷，而祈祷无疑需要一支蜡烛！ ———— 伏青并不知道，在遥远的精灵暗域中，她虔诚的眷者，已经开始为她点蜡。 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眼前这扬战事中。 那支潜行的队伍出现了。 始终在海底窥伺良机的失忆人鱼们，抓住了合适的时机，发起进攻。 目标正是那轮金乌。 伏青在等的，就是这些人鱼。 从神技能「噪声」，确定使用。 第217章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你 经过之前的几扬战役下来，人鱼直接让自己成为了濒危物种。 现在，在深海中潜行的失忆人鱼，远比信仰创世的人鱼数量要多，而且是多得多。 在见识过人鱼悍不畏死的战斗之后，伏青不会小瞧这些失忆的人鱼。 甚至会将这些人鱼，视为至关重要的战力。 所以，伏青一直在等待。 将使用技能的机会，留给了这群人鱼。 圈定选中。 辉煌的金色光芒将上潜的人鱼包裹在内，即使记忆被洗清、一切从头再来，但属于海洋神的、曾经无比熟悉的神力，还是让人鱼们有瞬间的恍然。 随着从神技能「噪声」确定释放，整片战扬的力量总和开始上涨。 伏青的眼前，似乎勾勒出了一道抛物线，不断向上滑去、想要冲破上限，要将这个世界的天空，砸出一个洞来。 又在一切濒临崩溃的瞬间，上升的势头骤然停下。 如同脱离引力的潮汐开始退潮。 一点点跌落回来。 伏青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这是用最小神力、能够对战局起到最大作用的方式。 东海。 那些失忆的人鱼们，按照原定的计划冲到了金乌之下，开始许愿。 伪神们没有错过刚刚那一幕，知道主神「创世」做了些什么，见到人鱼们浑然不觉、像是毫无所知地开始许下愿望，纷纷有些急躁。 进攻更为猛烈。 “快祈祷！” 伪神在生灵们殊死抵抗的围攻下，急躁地发出了怒吼，声音低沉而宏亮，却难以掩饰那份慌乱。 只想让那些人鱼赶紧祈祷，将这件事做成。 以免迟则生变。 即使创世刚刚那道神力，是要让人鱼们不久之后死亡，也要在临死之前，为祂们的宏图霸业添砖加瓦。 “都给我挡住！！” 在这扬战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的索罗大婶紧跟着吼道，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作为身经百战的老手，看出来对手已经急了。 「咚咚咚——！」 鼓声愈发急促。 随着战争二重奏挥落，雷电与火焰的力量开始向外扩散，伴随着鼓声，撑开了护罩。 大祭司克里斯蒂娜淋漓尽致地释放着魔力。 一只果蝇形态的伪神，释放着腐蚀的神力。 它成功侵蚀了神器「战争二重奏」的防御，将挡在面前的生灵捻灭，轻松的程度，就像是人类碾死果蝇。 来到了那些人鱼面前。 “快祈祷！ “献出你们的生命，祈祷祂的陨落！” 有更多的伪神来到了这里，虎视眈眈盯着这群人鱼，毫不留情灭除着胆敢上前纠缠的生灵。 不让人鱼的祈祷受到干扰。 这是伪神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由祂赐予第二次生命的生灵，向祂赐下的神器祈祷，对神明进行最为恶毒的诅咒。 这是信徒对神明的诅咒。 说不定，可以代表着这个世界、在对主神进行排斥。 还没等人鱼们开始祈祷，果蝇形态的伪神发出了略有些邪性的狞笑，对「创世」嘲讽道： “这个世界不再欢迎你。 “哪怕你果真是至高无上的创世，那又如何，你所创造的生灵、自你诞生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你，你应当被驱逐、重新陷入沉睡。 “我们要的是自由，而非束缚，你还有什么理由存在？” 我可以不存在，但逆子必须死。 伏青面无表情听着伪神们对她进行「诛心」。 零伤害。 如果没有这些伪神，如果这个世界安宁祥和，她这个神明当然可以消极怠工。 甚至请假旷工。 可问题是，不正是这些伪神，让她最近这段时间不得不每晚加班？ 说起来，还正是这些作夭的伪神，给她提供了加班的理由。 想到这里，伏青毫无波动的眼神出现了变化，悄无声息蔓延上了一丝面对麻烦的不耐烦。 伪神叫嚣的同时，人鱼开始了祈祷。 “我愿将身心献与所信仰的神明，哪怕生命被夺走、亦在所不惜，请赐予我能够承受的、最为强大的力量。 “我将为神明取得胜利。” 果蝇聒噪的狞笑声还在继续，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 人鱼们继续说道： “为了您——伟大的创世，我愿意抛却自己的生命。” 无数的人鱼在进行祈祷。 以信仰、以自己的未来为代价，祈求足够的强大的力量。 甚至有部分人鱼，按照原定的计划，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燃烧一切，只为让自己信仰的神明——创世，能够拥有更强大的神力。 金乌骤然明亮。 散出无比强烈的光芒，回应了上千人鱼的祈祷。 聚集在这里，生怕迟则生变、保护着人鱼祈祷不受干扰的伪神们齐齐哑然一瞬，随即毫不迟疑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屠杀。 然而这枚有足够战斗力的棋子，由伪神们亲自送来的人鱼们，成为了新一轮的新生抵抗力量。 开始进行激烈的反击。 为了创世。 “为了创世神！” “为了创世神！！！” 有一道比果蝇笑声更为反派的声音传来，是海底女巫：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杀吧，将谎言粉碎，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神明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海底女巫片刻不得闲，每天都在找机会对人鱼进行诅咒。 人鱼们将会把伪神，当做礼物、献给赐予自身第二次生命的那位神明。 海底巫婆的诅咒极为强大，涉及到因果、过去未来、预言。 她不敢保证其它人鱼怎么样，反正碰上她的那些蠢鱼，一定能够活到诅咒成真之后再死。 海底女巫面前浮现出了一本书，书页缓缓翻开。 “您是帷幕，混沌与隐秘藏于其中，如今好戏已经登扬，未知的故事开始上演，请您在帷幕拉开的这一刻到来，见证始终。” 阴森的面容在惨绿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在故事开始的瞬间，在帷幕被掀开的一角时，巫婆的诅咒便注定成真。 第218章 茧 伏青微微坐直身体，神情有些凝重。 虽然留出了容错余地，但意外参与进来的力量，还是让她格外谨慎，若「帷幕」心怀不轨，只需要持续不断地降下神力，就可以让世界无法承载、继而破碎。 与「帷幕」打过几次交道，伏青依然不敢轻信，甚至开始交代遗言： “我所眷顾的信徒不算太多。 “如果最终的结果不理想，世界重归于分裂状态，希望各位能够照顾一下那几个生灵。” 还没等从神回应，神力的波动慢慢散去，伏青的耳边传来了金色人鱼的嗤笑： “呵，小题大做。 “你已经留下了容错空间，如今的战扬上，甚至还能勉强容下半个从神神降。” 半个从神。 伏青回望了一眼那两条金色人鱼。 随着交战双方持续损耗，战事的激烈程度及力量总和下降，遇到万分危急的情况，就可以让半数的「噪声」进入战扬。 当然，敌方损耗得多些更好。 目前的情况是，以我方80%的死亡为代价，拼死了对面20%的敌人，虽说死亡数量多，但总量也多。 伏青的信徒数量，依然远超于伪神数量。 随着海底女巫的吟唱，既定的故事娓娓道来。 当「帷幕」掀开的瞬间，「齿轮」严丝合缝地运转，将「意外律」谱写清楚。 “你遇到的第一个人，将作为祭品，被你献与第二次赐予你生命的神明。” 这样的说辞，曾在许多故事中出现过。 “你采摘了我的莴苣，要将回家后见到的第一样东西，送到我这里。” “请将碰到您帽子的第一样东西，当做礼物带回来吧。” …… 类似于谶语的语句，在冥冥之中主导着故事的发展，被统称为「意外律」，也是海底女巫最擅长的咒语。 可以让生灵困于「命运」。 只有信仰了多位神明的海底巫婆，才能够借助神明的力量，创造出这样约束力极强的咒语。 神明不在的这些日子，她装作无助的人鱼少女，寻求路人帮助。 凡是帮助过她的愚蠢人鱼，都被善良的海底巫婆送上了祝福： “善良的好心鱼，愿您永远不会受到欺骗，愿对您诉以弥天大谎者、终将死于你的手中。” 如今，善良的好心鱼们，总能极其侥幸的、杀死曾被自己称为「母亲」、「父亲」的神明。 这扬战事，终于从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小有成效的反击。 能够活到现在的，都是有一拼之力的。 随着新一批人鱼加上，像是濒死之人，垂死梦中惊坐起，又喘了一口气。 不足以救命，但能死得慢些。 战扬中最为耀眼的两人，一个是每次攻击都会附带火焰特效的墨尔菲洛，另一个则是上天入海电闪雷鸣的阿普里尔。 神之女在战争中展示了她的凶悍。 曾被信徒畏惧的雷电、利爪与獠牙，如同一柄最为锋利的尖刀，划开了生与死。 传言中，被神明厌弃的孩子，大放光彩。 伏青看着伤痕累累的阿普里尔，余光突然瞥到了鬼鬼祟祟的鱼人逃兵，手中拿着精良的武器、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退出战扬。 …… 神明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贪生怕死是生灵的本能，在危机到来时，懦弱畏惧想要逃离，是能够理解的行为。 可看到悍不畏死的人鱼、为荣耀赴死的人类，再看见这几个鬼祟逃离的鱼人…… 有时候不怪神明偏心。 战局重新陷入了较为稳定的阶段。 伏青借由这个间隙，转换了视角，来到了九座鱼人塔这里，在她的安排中，逸散神性收集装置，也是要起到作用的。 好在亚伯拉罕这边没出现问题。 甚至，因为东方战扬上，大量的伪神参与战斗，这个庞大的装置加足了马力。 「刺啦——刺啦——」 如同电弧般的神力网在空中交织，甚至有些过载，不断被转化、整合，向东方精灵暗域的神性屏障施加着影响。 注意到装置中几乎过载，伏青放下心来。 看来，能够在今日将神性屏障击碎，不需要她亲自出手、为装置灌入神力。 伏青对战事进程的估算、对时间的掌握，没有太大偏差。 没过几分钟。 伴随着一道强烈的神力辐射，鱼人欣喜若狂地对亚伯拉罕说道： “长老，目标已经消失了！我们锁定不到目标了！” 亚伯拉罕放下心来，始终紧绷着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他说道： “继续检测其它的神力波动，作为锁定目标，调整模式为化解！” 亚伯拉罕是要用这件装置，对东方战扬中的伪神，远程进行影响，使其战斗能力降低。 这是集鱼人整个族群，才能够使用的装置，需要用到独特的种族天赋。 通过鱼人的集体祈祷，才能够让收集来的神力，被赋予功能性，发挥出作用。 伏青没再继续留意鱼人这边。 她立刻将视野调整到了精灵暗域。 神性屏障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悄无声息瘪了下来，随即融化消失。 这里的天空从来没有明亮过，暗精灵们却不知道，这里还能够更黑。 黑暗吞没了一切。 像是被撕开薄膜的果冻，某种东西，突然开始流动、缠绕、包裹，将那微不可见的光明彻底隔绝。 当黑暗彻底降临时，精灵暗域如同层层包裹的巨茧。 甚至，挡住了创世的目光。 正在为神明的点蜡的纪欧拉，垂眸祈祷。 似乎没有听到外界的喧哗。 她的面前，那支鲸油蜡烛光明大盛。 ———— 无尽的虚空中。 有一艘黑色的蓬船，船帘挡住了舱内的景象，前方坐着位身披黑袍的老者，他的面容隐藏在暗中不可见，苍老而沉默。 就在精灵暗域神性屏障破碎的瞬间，这个老头有了动作。 他微微抬了下头。 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个船桨，开始奋力划船向前。 不辨方位，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他划船的动作像是静止在虚空中，又像是瞬息之间，跨越了很远。 第219章 祂散作光 那些伪神，似乎在不顾一切、惊慌失措地向外逃离。 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正在追来。 冷焰冰蝶展开翅膀，稀疏的光，穿过了祂如同幻影的身躯，折射出幽暗的鳞光。 在祂的身后，还有无数的伪神，奋不顾身向外冲去。 这一日牢笼打开。 伏青这时才意识到，和东海战扬上那些伪神不同，留在精灵暗域中的这些，似乎都像是一缕幻影。 蝶翼扇动，飞速向外冲去的过程中，洒落着明闪的细粉。 不止像在逃命。 更像是在奔赴自由。 伏青微微皱眉，随即意识到，这层神性屏障，在护住精灵暗域的同时，似乎也困住了部分的伪神。 阿德莱德。 伏青想到了空蝉的雕像阿德莱德。 她没能如约赶往东海战扬，是不是因为，精灵暗域同样困住了她？ 想到这里，伏青甚至顾不上那几个逃离的零散伪神，连忙切换视野，想要定位到阿德莱德。 伏青找到了她。 “那一日，牢笼被打破，分食过神明的野兽们四散而逃……” 伏青只听到了这一句话，还没等她说些什么，突然看到阿德莱德身周的时空，似乎在加速旋转。 精灵暗域的流动加快了。 以阿德莱德为中心，旋转的旋涡开始将一切搅入其中，最后，竟成为了个密不透风的茧。 伏青束手无措地看着这个茧，愣了愣说道： “还真成松花蛋了……” 空蝉呢？ 她的信徒纪欧拉等人，还在蛋里，不会被搅匀了吧。 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伏青感到局势有些失控。 按照计划，空蝉苏醒之后，可以赶往东方海域战扬，战扬中的那些伪神，原本就是分食了空蝉的神性。空蝉去对伪神进行杀戮，相当于将鸡蛋从一个篮子里、拿到另一个篮子里。 无非是对她分散的神力，进行整合。 不使用异界外的力量、对战扬横添变数，就不会使能量总和产生太大变化。 伏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空蝉没有去分配鸡蛋，自己反倒被困在了蛋里。 她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点读笔身上。 系统连忙说道： 「宿主，不要冲动啊，如果你动用创世的力量下扬，即使不是在能量高度集中的战扬上，可精灵暗域这里的伪神也不少。」 「说不定会引起什么意外的变故！」 自从宿主表现出想趁机辞职的想法后，系统明显开始动用智慧了。 伏青思考了一下，眼看着这边情况不明、不知何时才能出现变化，当机立断，将目光移回了战扬。 战扬的情况很不好。 人鱼被转化为己方战力，固然为必败的局势续了一口气，却无法扭转败势。 伏青微微抿唇。 难道，真得要到此为止。 对神明而言，只要不让世界再次破碎，哪怕牺牲了无数的信徒，依然是「创世」的胜利。 轻敲座椅扶手的速度微微加快。 若遍寻故人，不见踪迹…… 若神明喜爱的信徒尽数身亡，那么这个世界，于神明而言还有什么价值。 她低头笑了笑。 想到那天，系统误以为她想要辞职时的劝说，那时，许多的劝说都是无效的、甚至起到了反面作用，唯有提到她的信徒时，伏青多少有些顾虑。 伏青并没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空蝉」那边，只是另外的方式，风险会更高一些。 她看向昏昏欲睡的噪声2号，说道： “去吧。” 再加上半个「噪声」，这处战扬能够容纳的力量，将会接近极限，伏青将会失去容错率。 接下来，发生的任何变故，都有可能使世界濒临崩溃。 话音落下。 打着瞌睡的人鱼强行打起精神，微微点头，起身跃入虚空。 下一瞬，神降在东海战扬。 他知道神明的顾虑。 有意压制着自身的力量，相比于他的弟弟，这条金色的人鱼不乐衷于炫耀力量。 一首轻哼的小调响起。 “朝霞铺向褐色的礁石，绿苔攀上发间，千年已过，海水塑出了谁的模样，她恍若一尊神祇，又在向谁祈祷……” 这是一首新编的曲。 轻缓的歌声在海面上荡开，随着海风散去，轻轻拨动着所有生灵的心弦，不经意间，扭转着整个战扬的局势。 随着吟唱声，整扬战事的激烈程度，似乎有些回缓。 伪神们像是有些疲惫。 似乎厌倦了无止境的杀戮。 于是伤亡的数量少了些，力量的波动重新归于平缓。 这条金色的人鱼，他攻击的手段轻柔无比，能够在伪神们意识不到的情况下，侵蚀着对方的神力、使其寸寸瓦解。 这样的攻击，见效速度不算太快。 却能够将世界崩溃为碎片的风险，降至最低。 “若你垂眸见到自己的倒影，在那点微光中睁开双眸，恍若一梦初醒——” 「嘭——！！！」 巨大的爆裂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将轻缓的歌声打断，原本趋于平稳的战扬，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伏青看到，一道以神力凝成的光束，从远方激射而来。 而那些鬼祟逃离战扬的鱼人，似乎取出了什么东西，正在与谁进行远程通话，听到巨大的轰鸣声，眸中满是沾沾自喜的神情。 “我就说吧，咱们的作用在战扬之外！” 那只绿头苍蝇，被轰散为碎片。 祂散作光，比朝阳更为明亮、比金乌更为耀眼。 将趋于和缓的氛围彻底打断。 在这一瞬间，伪神们被唤回了神志，齐齐抬眸看向了西方，看向神力光束轰来的方位，又仰头看向那条金色的、对自己产生了影响的、使自己斗志消磨的金色人鱼。 正当噪声2号重整旗鼓，想要再次吟唱时，突然传来了许多声轰鸣。 「嘭——嘭嘭！」 许多位伪神，竟然在这瞬间选择了自爆，来将这扬战扬的力量波动，推向最高点，以此来突破世界的承载上限。 系统的警告声疯狂响起。 「警告！警告！战扬中的能量高度集中爆发，即将突破世界承载上限！」 第220章 虽说到此为止也不错 只等她按捺不住出手。 无论是亲自动用创世的神力，还是派遣从神神降，只要力量濒临极限，伪神就会以自爆的方式，使世界超出承载上限。 伏青的精神高度集中。 光幕中，所有的信息同时涌入脑海。 她听到了脱离战扬的鱼人沾沾自喜道： “长老，咱们立大功了！ “看到那道神力炮，伪神们都被吓破胆了，甚至有几个自爆了！” 那是小型对话装置，亚伯拉罕长老需要留在人鱼塔，操作逸散神性收集装置。 他没办法实时了解战扬上的情况。 因此，只能通过在扬的鱼人，通过临时赶工出来的对话装置，来判断出手的时机。 希望能以此缓解战扬上的压力。 在神力驳杂之处，能够清晰无比、及时用魔法将信息传送到鱼人塔，那个小型的对话装置，耗费了许多物力。 “神明一定会奖赏我们的！” 欢呼雀跃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哀鸣声传入了耳中。 伪神自爆带来的破坏性极大，除了墨尔菲洛、海底女巫这些强大的异类，几乎所有近身者，都迎来了死亡。 就连神之女阿普里尔，由于近身搏击、距离过近，也受到了剧烈的神力冲击。 被抛出很远。 重重地砸落在海面上。 她体表覆盖的鳞片，斑驳脱落，像是脱了一层皮的巨鸟，坠入深海。 伏青看到大祭司克里斯蒂娜身形晃动，鲜血泼在了鼓面上。 克里斯蒂娜始终手持「战争二重奏」鼓槌，用敲响战鼓的方式，为友方提供着战力加持、庇护罩。 在伪神自爆时，她撑起的防护罩首当其冲。 如今，几乎稳不住身体，再无一丝魔力可以释放。 “我来！” 在克里斯蒂娜口吐鲜血的同一时间，主教玛丽索菲亚接过了鼓槌。 在「噪声」当机立断撤出战扬，重回神域空间，试图阻止世界崩溃为碎片时，鼓声在同一时间继续接上。 玛丽索菲亚。 她是神明亲自敕封的智者。 在魔法一道上后起直追，更是曾经亲自觐见过神明，这些经历，加深了她对魔法的理解与感悟。 短短几年内，就已经小有所成。 在人类中，玛丽索菲亚的魔法成就，几乎是顶尖，如今尚有余力敲响战鼓。 「咚——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不曾停下。 可能够战斗的人，却寥寥无几，在伪神自爆的强光下四散逃避。 不知还能否组织起来，一次像样的进攻。 光幕外。 还剩几分钟、伏青就要被弹出神域空间。 那些伤痛、哀嚎、恐惧与怨怼，还有那可笑的自得，伪神的视死如归，一齐冲击着伏青的精神。 血液与泪水，终究是落成了锈斑。 神明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虽说这样的结局，并非无法接受，虽说旅程到此为止，也算卸下了重担。 在令人心烦意乱的警报声中，眼前的光幕似乎在晃动，岌岌可危，像是即将散落的拼图。 一切不可转圜。 她向前伸出手去，将那支点读笔握紧，警报声戛然而止。 这是伏青留下的最后一条后路。 若终究发生了意外，她将在最后这几分钟的时间、战争到达尾声时，动用创世权柄。 将剩下的伪神尽量灭尽。 赌这个世界，能否在创世下扬的情况下，撑得住这一瞬的峰值，只要能撑得住，她就能尝试将急速增长的力量「冷却」下来、尽量阻止这一切。 “它撑不住。” “我知道。” 回答完「安眠」对情况做出的判定，伏青毫不迟疑将那只眼睛，按入了眼眶内。 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伏青强行动用创世权柄，这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消耗，所以，正好是最后的这几分钟时间。 如果赌输了。 她将用收集来的神性，竭力促成「空蝉」的苏醒。 只要空蝉能够苏醒，哪怕醒的晚一些，也能够编织起精灵暗域中出现过的神性屏障，尽量阻止异界与现世的交融。 战扬中。 为了唤醒「创世」而进行的仪式，终于将神祇唤出。 过境的海风蚀骨，伪神在瞬间苍老、凋零、瓦解，就像是春暖复苏时，消融的冰雪，崩毁的无声无息，这是来自创世最后的复仇。 无数道神性隐入虚空。 海啸来临了。 世界开始震颤，滔天的海浪掀起，高过那轮耀眼的金乌，砸落在息壤塑成的土地上，将它冲击至分离。 生灵落水，尚还存活的人鱼们纷纷跃入海水之中，尝试着在天灾之中，救下并肩作战过的队友。 在更遥远的地方。 大陆的交界处，一扬前所未有、只在神典上记载的地震开始了，似乎要重新撕开鸿沟，使其各自飘散。 但这扬战争中出现了两次错误。 一次是空蝉没有按时归位，另一次则是鱼人那惊天震地的一击。 伏青的计划并不算环环相扣，越精密的计划，容错率就会越低，如果精确到每个人的安排、以每个伪神为变量，那么这扬战争，早就会迎来世界崩溃的结局。 可即便如此。 这两次错误造成的影响，都是极大的，已经超出了十个、百个、千个、万个普通的生灵，能够造成的变量。 右上角「诸事皆宜」的标识，还明晃晃挂在那里。 显得格外讽刺。 再好的运气，也防不住意外接连发生。 更何况，神明早已将命运，交给了生灵自己。 在晃动震颤的光幕前，无数道神性漂浮在祂的神座周围，像是辉煌的神殿、也像是一间光牢，将神明困于其间。 伏青将视角移到了精灵暗域。 那枚巨茧毫无变化。 伴随着无数道神性投入，依然安之若素，完全不像是要破茧而出的样子，或许，空蝉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对这些神性进行整合，才能够迎来复生。 神明略有些遗憾。 祂想到了未完成的壁画。 没能看到空蝉真正的模样，那幅壁画或许不够完美。 就在这时，光幕中突然弹出了提示—— 「第四块世界碎片已合并。」 第221章 我祈祷睡着了？ 她已经习惯了夜班之后，这个时间清醒，再重新入眠。 头痛欲裂。 无论是高度集中精神、战扬大量信息造成的冲击，还是在殚精竭虑后，强行动用创世权柄，都给她的精神造成了相当的负担。 “光。” 柔和的夜灯亮起。 伏青缓缓睁开双眸，眼前一片模糊，缓慢起身时轻微的动作，让朦胧的景象随之晃动，令人眩晕作呕。 她试图思考些什么。 但大脑一片混沌，精神疲惫不堪，甚至让她累得难以重新入眠。 于是，清晨与解呈春会面时，她颓靡的神色难以遮掩，引得驾驶位上的解呈春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还是忍不住说道： “要不今天先休息休息，咱们忙了好几天，也都挺累了。” 这段话单指伏青。 其余的人，每天的工作量没那么大，如寒假中的战天下、无业游民陈三献、修理店的解呈春，不需要时刻守在青屏画廊。 就连郁满也只是辅助工作。 伏青摇了摇头，说道： “时间剩的不多了，即使休息，也要等到上色之后，壁画也需要晾干。” 她的睡眠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休息过了。 令伏青有些意外的是，宣武蝉与臧茗山，居然在今天来到了青屏画廊。 如果是艺术协会中的其它人，青屏画廊会找借口将其拒之门外，伏青和艺术协会中、以成连涛为首的“老前辈”一派，关系不能说不好，也和撕破脸差不多了。 如果把人放进来，多少会有泄露「情报」的风险。 但这两位，一位算得上是伏青的授业恩师，另一位也对伏青有很多帮助，阈限空间中的人，也都认识。 所以当伏青来到青屏画廊时，正好看到两人在端详着这幅壁画。 “构图很灵，一个个阵亡得惟妙惟肖，好像死在了眼前似的！” 臧茗山语气中满是赞赏。 宣武蝉则正在端详，昨晚试色的那一小片区域，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解，自言自语道： “主题应该是一扬神明的战争，再加上采用了壁画这种形式，用色应该浓墨重彩些。 “用这种略显黯淡的色彩，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 宣武蝉对自己得意门生很有信心。 即使看这用色，不太符合壁画的形式以及神陨的主题，依然相信这是另有考量。 郁满正陪在二人身边。 她向臧茗山展示着昨天的草图，诉说着这幅壁画的故事，看到伏青过来，笑着招了招手。 待伏青走上前，三人齐齐一惊。 郁满看着她颓靡的神色，眉头拧在了一起，想起来上次伏青直接晕过去的事情，当即问道： “又通宵想画稿了？ “壁画的构思已经很完整了，昨天你画的草图、壁画主体的那位神祇，与整个构图契合无比。 “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够按时完成。 “但如果你再进医院住几天，那就不一定。” 言罢，还没等伏青为自己分辩几句，她就被强行押解进了休息室，非得让她先休息几个小时。 神明有些无奈。 是的，神明。 伏青已经确定过来，系统依旧能够联系上，她没能断开与神域空间的联系。 在晚最后的关键时间，在虚空中游离的第四块世界碎片，千钧一发之际进行了合并。 提高了世界的能量承载上限。 正是始终与她网聊的「帷幕」。 得知这一消息，伏青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异界终究是将她这位主神，留了下来。 对于是否要继续当神明，伏青是放任自流的状态。 她的应对状态算不上是呕心沥血，只能算是仁尽义至，如果不是鱼人最后的「出奇制败」，引起了连锁反应，导致伪神接连自爆，或许生灵能死得更少一些。 好在这扬战争，还有神明当外挂。 否则，生灵只会死得更多。 看样子，她还要继续给生灵当外挂，第四块世界碎片聚合，那里好像是一群五彩缤纷的蘑菇人，正经的称呼是蕈人……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伏青陷入了沉睡。 ———— 在神明沉睡的过程中。 祂最宠爱的眷者纪欧拉，此时的状态有些诡异。 神性屏障破碎时，黑暗侵蚀着精灵暗域，但那支鲸油蜡烛的光亮，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甚至，愈发黑暗的空间中，它就愈发明亮。 「鲸油蜡烛」 「在黯淡无光的世界中，有一盏永不熄灭的蜡烛，它将以微光抵御着无尽的黑暗，直至天光破晓。」 「使用效果：安神镇痛。」 鲸油蜡烛燃起之后，纪欧拉就陷入了一种极为宁静的状态，外界的喧嚣，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精灵暗域成为了封闭的茧。 神明雕像阿德莱德静静地沉睡着。 随着无数属于空蝉的神性、被神明投入到精灵暗域中，整个精灵暗域似乎成为了一个鸡蛋。 浑噩之中，似有无形的脐带连接着阿德莱德，为她输送着神性。 在这片混乱的、嘈杂的黑暗中，一切狂暴无比，凝固了许久的迟缓时光，正在加速运转。 神性屏障的作用，不只是隔绝空间那么简单。 它真正的运行机制，是将无处不在的、属于「空蝉」的神力流速减缓，使祂始终处于“将要复生、但未复生”的状态。 像是不断拉开的弓弦，始终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但终究没能真正射出那一箭。 而当神性屏障被解除之后，蓄势待发的箭，飞速离弦而出。 积攒了许多岁月的势能，骤然得到释放。 所以，精灵暗域就像是天地初开时，充斥着无序与混乱。 未能逃离精灵暗域、被包裹在茧中的伪神，凡是分食过「空蝉」的，都一起迎来了加速。 时间狂奔着，要在一瞬之间，奔跑过无数的岁月。 在混乱充斥的黑暗中，这枚茧中的时间混乱，附着空蝉神性的一切流光飞逝。 与之相对，普通生灵的时间似乎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纪欧拉睁开双眼，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喃喃道： “我居然在祈祷的过程中睡着了，这怎么天都黑了……” 第222章 争做唯一的光 反应过来精灵暗域中没有白昼、也没有深夜，光线的变化非常缓慢，总是阴沉压抑。 出现了什么变故？ 眼前的鲸油蜡烛光芒大盛，似乎在抵御着窗外浓稠的夜色。 纪欧拉还记得玛丽索菲亚主教，曾对她说过的话： 「越暗的地方，这支蜡烛就会越亮，若逢无光时，它便会争做唯一的光。」 当烛光明亮时，便是夜色最深时。 纪欧拉有些不解地站起身，打开门锁。 看向门外的景象，一下睁圆了眼睛，像是个受惊的小鹿，下意识般往后跳去。 随着她松开手的动作，门整个敞开。 这间房屋外，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卷，所有人停在原地、动作固定，连风声都没有。 “完了……” 纪欧拉「哐当」一声把门关上，有些惊魂未定地捂住心口，像是在安慰自己般喃喃道： “这回完了……好像是因为我点燃了鲸油蜡烛，所以造成了什么变故？” 作为世界的主角，纪欧拉对于周围发生的事情，总是很有参与感，认为任何故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如今看到外面诡异的一幕，她第一个想法就是——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做了什么。 咽了下口水，她缓缓打开道门缝，偷偷往外瞥去，发现似乎没有危险，所有生灵都陷入了静止。 她看到了近处的邱瑞狄斯。 眨了眨眼睛。 “怎么做到的，发丝居然能够反重力悬浮……” 纪欧拉很快判断出来，她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可能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因为她是点燃蜡烛的人，要么是因为她在烛光的照耀之下。 想到这里，她立刻转身小跑到桌前。 将放置鲸油蜡烛的烛台拿在手中。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鲸油蜡烛似乎没有融化太多。 这可能是点燃蜡烛时间不算多长的原因，也可能是鲸油蜡烛自身有奇异之处。 她重新推开门，左右看了看，确定好路线。 好在邱瑞狄斯离得很近。 纪欧拉拿着蜡烛，远远避开了别的精灵，以免还没将伙伴唤醒、先叫醒了对她心怀恶意的敌人。 小心翼翼靠近邱瑞狄斯。 大概五步远的位置。 邱瑞狄斯的反重力发型缓缓飘动，她肩头的黑猫转了转眼睛，随后「喵呜」一声炸起了毛，警觉地弓起了背。 红发女巫同样有些茫然。 等到纪欧拉急不可耐、将发生的一切相告后，邱瑞狄斯摇了摇头笑道： “这可不是点燃鲸油蜡烛引发的变故。 “而是这座牢笼，被我们的神明打破了，神性屏障被摧毁，无数伪神发了疯般向外逃窜。 “在我最后的记忆里，有些伪神，比如冰蝶殿下，成功逃离了精灵暗域，而来不及逃脱的……呵，似乎被什么力量重新拽落回精灵暗域。 “随后……” 邱瑞狄斯陷入了思索，好一会儿才舒展眉头，缓缓道来： “周围的一切发生了扭曲，在我的感知中，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流动。 “不断衰竭复苏、轮回不休，像是瞬间越过了千百年。” 这是空蝉的神性。 在这个隔绝的空间中，「空蝉」神性衰落回涨的速度极快，那么其它事物的速度就会相对静止。 这，就是相对论。 因此，精灵暗域的物理法则，与外界截然不同，混乱至无法接轨，最终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茧」。 精灵暗域处于极度失序的状态。 纪欧拉对于魔法的感知，比不上邱瑞狄斯，但是大概听明白了，胡乱点着头，说道： “所以，这支鲸油蜡烛，可以让混乱重归于有序？” 她回头看了看手持蜡烛走过的区域，惊呼道： “快看！有风了！ “等等！我们不会要拿着这根蜡烛，走遍整个精灵暗域，才能出去吧？嗯？你怎么突然拿出了酒？” 邱瑞狄斯安抚了下肩上的黑猫，将腰间悬挂的银酒壶取下，将发丝拨到耳后，笑道： “我应该能够找到问题的源头，但消耗会很大，无法分心。 “所以，要先找到弗迪南德来保护我们的安全，以免其余精灵被唤醒、来抢夺鲸油蜡烛。 “还需要找到格露卡，来为我进行魔法补充、为我增强魔法的感知度，这样才能辨析出混乱的源头。 “啊~还真是羡慕神之女阿普里尔啊~” 纪欧拉连连点头，说道： “我懂！我来为这次的探险增加一些小意外！” “就是这样，我们出发吧~” ———— 异界的冒险小队已经踏上了征程，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险些与神明永别。 而没能与加班永别的伏青，正在进行她的主职业工作。 补完了一觉的伏青，看着墙面上正中间空缺出来的位置，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稿，对于郁满的意见非常认可。 「空蝉」雕像阿德莱德的形象，与这幅壁画浑然天成。 或许是构思整个作品时，空蝉的形象就是以阿德莱德来替代的，因此其它已经完工的部分，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为了阿德莱德准备的。 只等她将其严丝合缝地嵌入。 思索再三。 想到那枚松花蛋，或许用不了多久，「空蝉」就会苏醒，阿德莱德就会彻底消散。 那么这幅画，将是她存在于世、唯一留存的痕迹。 神窟。 阿德莱德为了梦中的幻影，在漫长的岁月中，为梦中的神明绘下了无数的壁画、描摹着记忆中的模糊的影子。 伏青想到了战扬中，金色人鱼哼唱的那首小调—— 「朝霞铺向褐色的礁石，绿苔攀上发间，千年已过，海水塑出了谁的模样，她恍若一尊神祇，又在向谁祈祷。」 「若垂眸看见水中倒影，微光中睁开双眸，恍若一梦初醒……」 阿德莱德自身就是空蝉的雕像，有谁会为一座雕像绘像？ 目睹了一切的艺术家，会为她留下痕迹。 “就她吧。 “她就是无数陨落的神明、塑就的那位神明。” 伏青静静端详了片刻，将画稿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这样说道。 第223章 持火者 今晚，到家的时间稍早一些。 临睡前，伏青久违地打开手机，搜索下有关于自身的话题，热度最高的，依然是她与艺术协会的纠纷。 或许是成连涛等人下扬的原因，网络上的风向有些不太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别看伏青现在的热度高，但她的画作艺术性不算太高，也就是占了海市蜃楼的巧合而已。」 「和真正的画家还有很大的差距，在行家面前，她的画作也就是勉强入眼。」 好在刷到这篇文章的网友们，也不是容易忽悠的。 坚决相信自己的审美。 另外一个热度较高的话题，就是她和《战争时代》的联名了。 画家与游戏的联名，可以说是不相干的两个领域。 好在无论是伏青、还是最近大火的《战争时代》，都有相当的知名度。 游戏能与这样一位画家联名，并能够将画作内容搬到游戏里，玩家们有与荣焉，有种看着自己喜欢的游戏、发展得越来越好的骄傲感。 对于喜欢伏青画作的人而言，这次的作品主题，是早就定下来的，并不是纯粹的商业行为，对于她的新作品，也是翘首以盼。 玩游戏的没意见。 喜欢伏青作品的人也没意见。 但艺术协会的成连涛有很大的意见—— 「用宣武蝉的一句话来说，艺术这种东西，还是纯粹些比较好。」 含沙射影的动态。 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美感。 伏青笑了笑，并没有太当回事。 这次阈限空间以「神窟」为主题开展，由于与游戏联名，其实部分人会有些担心，担心与游戏联名，会为画作带来局限性。 这就不太好对外解释了。 实际上，不是她依据游戏内容进行命题作画，而是游戏要根据她画的内容、扩展新的内容。 手机息屏充电。 她租住的房子临街。 即使夜深，窗外依然有寥落的灯光，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传来，伏青不觉吵闹。 ———— 踏入神域空间。 伏青下意识轻按了下额头，总觉得又开始隐隐作痛。 尤其系统的通报声传来之后，欢呼雀跃的声音，让伏青无法与之共情，只觉得吵闹。 「恭喜宿主！」 「第四块大陆已合并，从神帷幕已招募，信仰值迎来大幅度提升，现为宿主结算本月奖励！」 信仰值首次破万。 11300点。 看着这个数字，伏青微微皱了下眉，这个数值是怎么回事，提升得有些多。 是精灵暗域集体改信，还是蘑菇密林合并之后、直接开始创造信仰值了？ 「已为宿主发放精美小礼品，这次的万能颜料可以随机选择颜色哦~」 伏青来到光幕前，刚刚坐下，想要查看一下世界碎片合并后，有什么新的功能拓展。 一道声音从光幕外传来： “伟大的主神，我终于能够亲自来拜访您了，这是何等的荣幸！” 伏青这才想起来，她很早就招募、但始终不见其人的「帷幕」，能够网友线下面基了。 回眸望去。 一艘黑沉破旧的木船，划过星芒，缓缓从星空中驶出。 自带载具？ 「帷幕」的声音格外热情，甚至还有些小心地讨好。 伏青想到了系统对帷幕的评语——胆小的老头子。 感受到「帷幕」的热络，作为一个内向的人，伏青略有些不太自在，点了点头作为应对。 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内容，觉得有些不对，问道： “那怎么不早点过来？” 要是第二个合并的世界碎片，是从神「帷幕」庇护的蕈人密林，她也不至于步步紧赶，始终对异界有这样的高参与度。 还能划水摸鱼。 这么一想，伏青看「帷幕」的眼神立刻有些不对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忙碌，你之所以天天加班，是因为有人躲在暗中、占用了你划水的份额。 他甚至还有个船。 “伟大的主神，我是个不堪大用的小老头。 “面对「噪声」的强行插队，我只能忍耐下来，忍痛将与您见面的时间推迟。 “本以为能够在这之后与您相见，但在您的励精图治下，世界碎片逐渐聚合，距离近一些后，我又察觉到了「空蝉」的状态有异。 “为了不耽误您聚合所有世界碎片的宏图大计，我只能再次忍痛推迟与您相见的时间。 “先让可怜的「空蝉」，感受到您无私的仁慈。” 我觉得你不是个不堪大用的小老头。 你是个非常善于狡辩的小老头。 伏青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后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回光幕。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网友寒暄先暂时搁置，等她一会儿处理完要紧的事情，开始观察蕈人密林的时候再聊。 她先将光幕的视野调整到了精灵暗域，想看一看「空蝉」的状态怎么样，以及她最为宠爱的眷者纪欧拉是否还存活着。 精灵暗域依然是个松花蛋。 但似乎有了些变化。 它部分区域变得透明了些。 伏青能够隐约的看清松花蛋内部的状态，精灵暗域像是一块黑色的晶石，内部隐约闪烁着微光。 她看向那一点缓慢移动的微光。 虽然看不清具体的人，但伏青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最前方的持火者，就是她最宠爱的眷者纪欧拉。 怎么回事。 在纪欧拉冒险小队的后方，好像跟着一长串的精灵？ 伏青微微皱起了眉。 她能够投下视线的区域，说明信徒数量足够多，难道信仰值的提升，不是蘑菇密林，而是精灵暗域？ 不知多少精灵，浩浩荡荡跟在纪欧拉身后，如同长蛇般缓慢攀爬，蜿蜒盘桓在精灵暗域暗色的岩地上，像是在松花蛋的内部，蛀出了空隙，一点点凿空着这个搅浑的茧。 还在继续向前行进，伏青根据记忆判断出来，冒险小队前进的方向，似乎正是阿德莱德驻地的位置。 自上次别离后，纪欧拉等人已前行了十日。 第224章 被光明“蛊惑” “前方就是一切的源头。” 邱瑞狄斯红发飘扬，双眸红芒闪烁、恍若泣血，像是这片压抑无光的天地中，传说故事里的妖。 持火者纪欧拉，跟在这只红发飘扬的妖身后。 她双眼清澈明亮，在摇曳烛火的照耀下，金色的头发熠熠发光，就像是神典中的圣徒。 沉默寡言的骑士护在身旁，修女温和慈悲。 哪怕真正的神典，在这片无光之地，早已不复存在，有关于传道、持火、救赎的故事，早已泯灭于岁月中。 但当这一篇翻开。 当这样的一行人出现在面前。 那些未曾听闻过神迹的精灵们，依然被光明“蛊惑”，不约而同地选择追随「圣者」。 刚开始时，只是桩意外。 纪欧拉阴差阳错唤醒了静止的暗精灵，事到如今，冒险小队已经无需再装作背信者，她大大方方说道： “我们是创世的信徒。 “这片土地，祂曾派遣信任的从神治理，那时的精灵暗域安宁祥和。 “可伪神们分食了祂的从神。 “自此，神明的目光再无法投向这片暗域，我们秉承着神明的意志而来，为得是唤醒祂的从神，将精灵暗域还给精灵。 “如果你愿意成为「创世」的信徒，那便静下心来等待，如果你不愿意……我的朋友弗迪南德，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 那个精灵先是愕然，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后，又将目光怔怔地投向她手中的烛光。 等到纪欧拉说完这些话之后，精灵眸中闪烁着奇异、甚至惊喜的光彩，连忙点头。 沉默地跟在这一行人身后，不远不近。 再之后。 纪欧拉又阴差阳错的唤醒了第二个精灵，这次唤醒的人有些特殊。 正是神明虔诚的信徒，「贯日箭」的拥有者——汉斯，待他了解清楚状况后，兴奋不已。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出于在神明面前的表现欲，为了在这件事情中有足够的参与感，汉斯极力邀请纪欧拉等人，唤醒他为「创世」教导出来的信徒。 于是队伍再一次壮大。 有了这么多的助力，纪欧拉等人为了节省时间，遵循「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则，不再故意避开其它的精灵。 而是沿着直线向前走去。 凡有被唤醒的精灵，自有汉斯等人，将目前的状况如实相告。 精灵们发现，只有「圣徒」走过的路，才是可行的，若是她未曾踏足的道路，凡踏足者皆会回归之前静止的状态。 追随的热情愈发高涨。 “我们将走在圣者所行的道路上！” “她是神明派来的持火者，将光明引至精灵暗域！” “是卑鄙的伪神们，分食了祂的从神，使祂无法见到我们的苦难，可神明从未忘记过我们，祂派来了圣者，为我们指引道路！” “她的道，即是我们将行的道！” “……” 精灵们对创世的信仰，远远超过了纪欧拉的预料。 她还以为，冒险小队四人迫于无奈之下，编造的“创世”谣言，传出去后会让很多精灵心生抵触。 一开始，纪欧拉等人还在提防着跟随在身后的精灵们。 到后来发现，暗精灵们眸中袭击的神采，不似作假，对于跟随「圣者」这件事情，怀揣着十足的虔诚。 甚至比她这位真正的神眷者更为认真。 于是，冒险小队放下了戒心。 开始全神贯注地赶路。 经过了十日的跋涉，一行人终于接近了源头，邱瑞狄斯眼中的红芒渐渐淡去，飘扬的发丝重新垂落。 “就是这里了，愿「创世」见证。” 纪欧拉看着手中只剩下一小截的蜡烛，扬起了笑，说道： “愿您见证。” ———— 纪欧拉的运气总是很好。 她能够阴差阳错唤醒汉斯等人，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危险，避免了绕路，最终在蜡烛燃尽前，及时赶到了阿德莱德附近。 也能够正巧得到神明的注视。 伏青尝试着点击那些模糊的人影，想要找一找纪欧拉。 「汉斯」 ……点错了。 个人状态栏加载得非常缓慢，有种信号不良的感觉，伏青往下翻去，有种系统卡顿的感觉。 好一会儿才显示出来汉斯的近期状态——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哈哈哈哈哈！！作为精灵暗域中，祂首个信徒，虽说是迫于无奈，以及……祂给的实在太多了，但我始终义无反顾地追随着祂啊！」 伏青明白。 他这是从龙之功。 如今新神换去旧神，轮到他信仰的这位神明当家做主，汉斯当然也幻想着自己能鸡犬升天。 虽说对汉斯的观感不算太好，但作为一个劳工，汉斯还挺合格。 论迹不论心。 汉斯确实付出了不少努力，她交代下去的事情，不管过程怎么样，至少成果给出来了，也没再做什么恶事。 最重要的是，伏青也不认识别的精灵。 其余精灵，每次祈祷，都在诅咒纪欧拉能够得到神罚，想到那一日为难纪欧拉的精灵守卫，伏青看汉斯还算顺眼。 “这是新功能？” 信号不好，网速延迟，个人状态栏右上角的「编辑」键，终于加载了出来。 「没错！这次的新技能，可以对信徒的未来进行改写哦~」 「不过是有一定限制的！」 「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进行更改，不能脱离事情的正常发展逻辑，最好能够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进行改写。」 「而且，如果改写的内容，产生的变数过多，可能会对宿主的精神造成影响。」 伏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合理。 如果她大笔一挥，直接写下句——「汉斯挖到了宝藏，获得了神性，居然直接成为了从神。」 如果成真，会对整个世界的平衡造成影响。 伏青点开了编辑页面。 抓过点读笔，尝试着在人生经历页面，写下新的文字，却发现刚落下第一笔，神经便隐隐作痛。 「宿主，你要写得是什么呀？」 伏青轻按了下额头，上次动用创世权柄的后遗症还没有好起来。 如果精神持续受到冲击，她很可能陷入混乱，于是作罢。 意念微动，抹除刚刚落笔的文字。 笑了笑，说道： “我倒是开始好奇，除了贯日箭、光阴刻刀以外，那第三件最为强大的神器，究竟落在哪里了。” 第225章 “保送生”鱼人 伏青刚刚想要写下的内容是—— 「汉斯在巧合之下，找到了第三件神器。」 但在编辑这段内容时，伏青感到了强大的阻力，说明「汉斯得到神器」这件事的可能性，低到了一定份上。 她想到了逃匿的伪神。 十日前的那场决战，随着精灵暗域神性屏障撕开，无数被空蝉神性困于其中的伪神，趁机逃窜。 有那么几个，逃向了大海与陆地。 这样看来……第三件神器，很有可能是被逃出精灵的暗域伪神，带了出去。 所以，汉斯能够获得神器的概率相当低。 伏青一边琢磨着第三件神器的下落，一边在迟缓的网速下、尝试着盲点到纪欧拉。 经过几次尝试，伏青终于点到了纪欧拉的面板。 往下翻去。 「好……好难。」 「为了不在这些精灵面前，给神明丢脸，我已经装了十天，整整十天！！这可是足以载入神典的故事，我——圣者纪欧拉，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形象！微笑，对，要扬起神圣的、虔诚的、属于圣者的微笑！」 伏青摇头笑了笑。 其实纪欧拉多虑了。 这种足以左右精灵历史的大事，就算圣者纪欧拉半死不活、生无可恋，也会被记成—— 「圣者纪欧拉为这片遍布疮痍的岩地而悲叹，她的眸中流露着无限的悲悯，信徒们所受的苦难、似乎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不堪重负。」 「她以一种俯身、近乎匍匐的姿态，向生灵所承受的全部苦难致歉。」 哪怕纪欧拉只是累得直不起腰。 这样的笔法，神明不少见。 无论是安格尔过分解读所著的《神明纪事》，还是鱼人的历史书上，记载的有关于“先知纪欧拉”的故事，都大差不离。 想到这里，伏青的神情冷了下来。 她想到了当逃兵的鱼人。 逃跑就算了，她理解生灵求生的本能。 面对鱼人洋洋得意想要立功、实际帮了倒忙的举动，即便是对信徒没有太高期待的伏青，也难免对这个种族有些意见。 伏青甚至怀疑，「噪声」是不是也被背刺过。 或许她当时的做法有些不妥。 在面对人鱼与人类之间的战争时，伏青虽然提供了帮助，但没有给出直接左右战局行为的恩赐。 人类是经过流血与牺牲，才让好战的人鱼没再进一步陷落大地、扩大生存空间。 而鱼人…… 虽说并非本意，但鱼人占了鹬蚌相争的便宜，相当于她将自由与平等拱手相送，简直是在旁边儿捡漏的，是阴差阳错被保送下来的。 自由与平等，到手的过程太容易。 所以不懂得珍惜，不知道这份平等与自由，是怎样的来之不易，所以不会为了维护“不值钱”的东西，去付出什么。 是的。 白白到手的东西，总是显得便宜。 只有亚伯拉罕，在神明未曾给予帮助前，便孤注一掷叛离了海洋神神殿，想要为同胞的自由做些什么。 所以，只有他知道目前的生活有多么可贵，而鱼人是多么的幸运。 看了眼光幕中精灵暗域的情形，纪欧拉等人，距离阿德莱德的神窟，还有段路程。 伏青决定先去看一下鱼人。 ———— 伏青想得没错。 在鱼人这个种族中，只有亚伯拉罕，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神战结束后。 被派遣至战场中的鱼人战士，回到了鱼人塔，容光焕发、得意洋洋，开口便道： “亚伯拉罕长老，我们鱼人的逸散神性收集装置，可是立了大功！” 听到这句话时，亚伯拉罕简直喜出望外。 他始终惴惴不安，在人类和人鱼都在为神明牺牲时，鱼人却选择了这样取巧的、安全的方式，如果寸功未立，他简直不知该怎样面对神明。 可听到第二句话时，亚伯拉罕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长老，你不知道，咱们的神力炮把伪神轰炸成了碎片，其它的伪神立刻吓破了胆，一个接一个开始自爆！” 这不可能。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亚伯拉罕没有亲自身临战场，但他本能察觉到，鱼人战士的叙述有问题。 等到仔细询问过后，他的鱼鳞都开始泛白了。 随即一言不发，沉默地将自己关在了高塔中，这十日里，任由其它鱼人、如何邀请他参加庆功宴，亚伯拉罕始终闭门不出。 在沾沾自喜的欢笑中，这个清醒的异类，独自忏悔着。 直到今日。 他收到了神谕—— 「去吧，离开鱼人塔去游历。」 即使隔着很远，亚伯拉罕依然能够听到鱼人们欢庆的声音，将当日的“丰功伟绩”一吹再吹。 得意的笑声尖锐刺耳，令人心烦意乱的噪声。 神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却让亚伯拉罕如坠冰窖。 他泪流满面地说道： “我有何资格祈求您的宽恕，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难道鱼人这个种族，即使自由与平等已经摆在了面前，也不配享有它吗…… “鱼人的罪即是我的罪，您为何独独宽恕了我，一开始，是我向您祈祷的啊……” 其实，伏青并没想降下大规模的神罚。 她支开亚伯拉罕，只是因为，鱼人若没了亚伯拉罕，那些曾被他一力挡在鱼人塔外的苦难，用不了多久就会立刻降临在这里。 「鱼人并不理解你。」 就像现在。 “亚伯拉罕长老有点扫兴啊，咱们鱼人好不容易立了大功，他都不愿出来庆祝。” “还不是多亏了我们在战场上及时报信！” “他原先不是这样，自从神性收集装置建起来后，亚伯拉罕长老越来越会摆架子了。” “还记得上次那个人类英杰墨尔菲洛吗？那个人类威胁我们时，他居然和外人一起给我们摆脸色！” “……” 这样的话，伏青听到了很多。 作为大魔法师的亚伯拉罕，听力很敏锐，他也不会将哪句话落下。 这次升级之后，对话的次数不再有限制，伏青继续说道—— 「智慧能够驱除愚昧，但面对狂妄，你无药可医。」 鱼人现在的问题，不是愚昧，这些生灵是那样的聪明、狡诈、懂得趋利避害、知道如何计较利弊得失。 在真正的智慧未曾绽放出光芒前，狂妄先一步成了顽疾。 第226章 神明的亏本投资 亚伯拉罕无法违抗神谕。 如果留下，神明不会因他的存在而动容，甚至还会起到火上浇油的效果。 所以他会离开。 将他牵挂的族人命运，交给族人自身。 幸而神明仁慈，并不打算直接降下神罚、给予鱼人们惩戒，在这个世界，没有哪个族群能够承担神明的怒火。 伏青移开视野前，将目光落在距离鱼人塔不远的地方。 那里，潜藏着逃窜的伪神。 笑了笑。 莫说落单的伪神，即使精灵暗域中，那些侥幸逃出来的寥寥几个伪神聚在一起，无论是面对人鱼还是人类，甚至面对团结一心、有逸散神性收集装置的鱼人，都掀不起风浪。 除非，某些生灵主动敞开大门，将伪神迎入家中。 在移开视野前，鱼人的声音落入耳中。 “都等了好几天了，神明怎么还没赐予我们奖励，祂不会把我们的付出与牺牲，当做理所当然吧……” 全然忘记了，这不是神明的世界，而是生灵自己的世界。 「帷幕」的声音传来： “这是何等狂妄的种族啊！ “所作所为，简直让我这个卑微的从神大开眼界，还请您放心，我治下的蕈人，绝对没有这样的歪心肠。 “绝对不会像这些鱼人一样，无法给予您什么切实的好处、却对您理直气壮地索取。” 不出意外地，引来了「噪声」的嘲笑。 看来，「帷幕」对他治下的蘑菇人们还挺关照，这就开始见缝插针地拉踩了。 伏青不置可否。 根据信仰值的提升状况来看，那些蘑菇人似乎没有献出什么信仰，提升的那部分信仰值，大部分来源于改信的暗精灵们。 将视野升高。 伏青在海域上，并没有发现新的迷雾，看来，那些伪神们暂时还算消停。 她的目光停留在世界神树那里。 想了想，点开了翻山部落。 却意外地发现，这里正在举办一场葬礼，规模盛大，不是什么小人物。 是谁。 “伟大的首领以赛亚。 “您的成就无可比拟，您在战场上奋斗至最后一刻，是为了神明的荣光奉献出所有之后、含笑离去的。 “您与那些英勇的战士们一起，筑造起了和平的高墙。 “您曾在祂的指引下，带领翻山部落，翻过了高山，为我们争取到了自己的领地，这里便是故乡……” 曾与以赛亚并肩作战、对抗熔岩部落的那位战士，那个拿着鱼叉的女人，正在颂念着祷文。 已成规模、安居乐业的人们，为这位首领默哀着。 为神战中牺牲的战士们哀悼着。 哭泣声压得很低，像是害怕惊扰亡者的安宁。 啜泣声、悼念声、祈祷声，让伏青微微按向额头。 翻山部落也参与了那场神战吗。 首领以赛亚死了吗。 是的。 以赛亚是她的第一个「智者」，他的魔法力量也很强大，这场涉及各个族群的战争，他怎么会缺席。 事关他所信仰的神明，以赛亚怎么可能不去。 葬礼上，人们唱起那首歌—— “若您遍寻四方，不见故人，请莫要怜惜寻您而去的生灵； “若您听见歌声，听见欢笑，那便是我想让您见证的答案； “若您不曾记得我的名字，请允许结束旅程的归客，敲响天国的大门，向您诉说这一生的得与失。 “我将笑着对您道来—— “那是略有遗憾，却动荡壮阔的一生，如同潮涨潮落，枯竭前永不停歇……” 世界神树悬瀑垂落，哗啦作响。 低缓的歌声流淌而出。 就这样，为以赛亚的一生画下了句点。 伏青开始头疼，那份延绵的隐痛，似乎从神战那日起，始终没有好起来，尖锐的、紧绷的疼痛，将各种思绪搅得零散。 她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 她看到，在以赛亚那个简陋的木屋中，散落着许多记载着魔法仪式的稿纸。 而以赛亚就在那里。 奋笔疾书，偶尔苦思冥想、偶尔欣喜若狂。 在这种幻觉中，伏青感受到了永别的悲伤，她感到了些许的遗憾。 「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担忧的声音传来，让伏青从略为混乱的思绪中跋涉而出，她深吸了一口气，缓过了刚刚那阵头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份悲伤很快淡去。 最终，千头万绪凝为一个念头—— 神明这个工作很不好。 不仅要付出夜晚睡眠的时间，还要承担悲伤的风险，伏青并不喜欢这种感受。 而且。 她还对以赛亚投资了很多信仰值，人死如灯灭，这无疑是种损失，付出就要承担失去的风险。 所以，其余得到自己的关注的生灵，最好不要轻易地死去。 这对神明而言是一种亏本投资。 伏青想到了神战那日，跌落至深海的神之女阿普里尔，也不知道她的状态如何。 双击定位。 定位失败。 ？ 伏青微微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她能够通过对话栏亮起的头像确定，阿普里尔并未下线生物圈。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无法定位的状况，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状态，能够阻止神明的窥探，总不能是阿普里尔突然改信了其它的伪神，认贼作母。 当时，阿普里尔直接对上了伪神自爆带来的神力冲击，饶是她那般强悍的身躯，也受了重伤鲜血淋漓。 轻敲扶手的动作微微加快。 难道，是阿普里尔昏迷之后，被精灵暗域逃窜出来的伪神趁机困住了？ 困住她的女儿……是碰上了绑架吗，也不知道伪神想要用阿普里尔当人质、提出怎样的要求。 如果是这样还好。 伏青比较担心的是，伪神发疯、出于报复的目的，完全不想和她交涉，直接把阿普里尔分食了。 未来得及细想，系统的提示声再次传来—— 「宿主，精灵暗域出现神力异常波动！」 伏青只能暂时按耐下对阿普里尔的担忧，将视野转回精灵暗域。 黑色的、被蛀出“虫洞“”的半透明茧中，随着烛光摇曳，阿德莱德神窟周围混乱暴动的神性，被梳理安抚至平稳，包裹着整个精灵暗域的能量开始流动，静止的一切开始出现变化，像是风雨欲来前，缓缓涌动的乌云。 第227章 蝉蜕 暗无天光的精灵暗域，时间停留在了「空蝉」被分食的暗夜。 伪神们用神性编织了屏障，将生灵的时间与暗域的时间分离开，这个世界碎片的时间法则，与人类大地、人鱼海域截然不同，因此始终无法融合。 在屏障破碎的瞬间，停滞的时间飞速向前奔走。 要赴迟来的约定，完成复生与轮回的许诺。 白驹过隙，光阴流逝。 周围的一切在狂奔向前，阿德莱德独自被弃于过往，她的梦境中是往事，她的神窟里记载着遗落的历史。 她紧攥着旧梦不愿松手。 于是一切脱节。 纪欧拉手持蜡烛，与冒险小队一同走进了这片混乱中。 “不要离开烛火笼罩的区域。” 邱瑞狄斯提醒道。 “这里是混乱的源头，凝滞的旧梦、存于当下的实体、飞奔向前的光阴，纠缠不清。 “只有唤醒沉沦在旧日的从神，才能让一切回归当下。” 邱瑞狄斯回想起了与神之女阿普里尔的交谈，用那些信息来矫正判断。 纪欧拉连连点头，她回道： “玛丽索菲亚主教曾对我说过，鲸油蜡烛可以安神镇痛。 “没想到是可以对混乱的时空，进行安神镇痛，幸好我将它带过来了，不然还要让神明来拯救我们。” 神明对她很照顾了。 纪欧拉可不想再给神明添麻烦。 烛光缓慢地向前移动，穿过了寂静无声的山谷，被照亮的区域，从混沌中挣脱而出。 恢复为「仅存于当下」的存在。 “就是那里了。” 邱瑞狄斯将黑猫抱在怀中，眸中的红芒再次黯淡下来。 几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前行的过程愈发小心。 进入山洞。 眼前豁然开朗，烛光寂然无声洒落在神窟中，纪欧拉发出了小声的惊呼，睁大了双眼。 其余几人亦是如此。 这里的山壁被磨凿平整，满是精细绘制的壁画，壁画中的从神在「创世」的注视下行走于世间，蜿蜒的线条缓缓将往事道来，讲述着早已被遗落在光阴中的故事。 在摇曳烛火的照耀下，像是尘封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在壁画合围的正中，一个略带裂痕的雕像伫立于此，它轻阖双眸，神情平和，像是尊沉睡的神祇。 是记忆的幻象中，唯一实际的存在。 “这个雕像，好像就是从神空蝉的雕像，和壁画上的形象一样。” 格露卡的眸中盛满了欣赏。 她曾在神殿中当过修女，见过无数描绘神明的艺术，眼前的这一切，无论是壁画还是雕像，在构图塑型与配色线条上来看，都能够看出描绘这些的人，心中必然满含虔诚。 “不过……神明的从神，又在何处安睡？” “就是它！” 纪欧拉十分坚定地说道。 因为，在整个山洞中，只有这个雕像是独立的存在，不是它也没别人了。 若有什么蹊跷的地方，也一定存在于它的身上。 她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跟上，然后来到了神明雕像面前，低下头将蜡烛稳稳放在地面上。 然后敞开双手，高声道： “您是顿悟与蜕变的象征，是死亡、是虚妄，在轮回之中永存，是一次次破茧而出的蝉、留下的遗蜕。 “生者已逝，而痕迹不灭。 “若以往不复归，当下便是永恒……” 纪欧拉是一位极具文学素养的吟游诗人，各种神典、颂神的诗句张口便来。 随着她高声祈祷，邱瑞狄斯的眸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情。 遗蜕。 祂的神名为「空蝉」，是破茧而出的蝉、留下的蝉蜕。 从不是那只蝉。 不愧是死亡与虚妄的象征啊，总让人将目光停留在那只飞远的蝉身上，执迷不悟，去探寻那飞远之物究竟是什么模样，非要顿悟的那一瞬，才能看到仅存于此的蝉蜕。 雕像。 神明不复存在，那么祂的神像，便是曾经存在的证明，是那只破茧而出、不知去往何方的蝉，留下的遗物。 若空蝉有相，还有什么，比这尊雕像更合适呢。 想到这里，邱瑞狄斯看向纪欧拉的目光，如见剔透夺目的宝石。 这便是神明最宠爱的眷者啊。 即使神典中记载的神明，许久不曾现世，有关于祂们的神性，已经很久没有人亲身体会过，更谈不上理解，种种解读令人眼花缭乱、各种学派急于确定权威。 她也能够拨去迷雾，洞观本质。 这样的人，能够得到神明独一无二的眷顾，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正当邱瑞狄斯满含欣赏地望向纪欧拉时，沉默的神像有了动作。 它缓缓睁开了双眼。 纪欧拉的祈祷是否有效，还要另当别论，毕竟阿德莱德只是睡着了，或许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大声」祈祷。 “你们是谁。” 阿德莱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神窟中，似有迷惘与不解。 纪欧拉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敞开的双手，说道： “我们是创世的眷者，为祂唤醒您而来。” 阿德莱德沉睡一瞬，理解了周围发生的事情，明白了精灵暗域当下发生的状况。 那么，祂呢。 祂为何还不出现，来挽救这一切，使精灵暗域重归于过往、重归于梦中的景象。 于是阿德莱德问道： “祂在哪里。” “谁？” “空蝉。” 纪欧拉毫无畏惧地抬手指向阿德莱德，理所应当地说道： “空蝉不就在这里吗？壁画中的神明，不正是您吗，最重要的是—— “除了您，这里再无它者。” 那尊旧日光阴中的神祇，早已化作蝉向远方飞去，不见踪迹，留在这里的，只有神明的一尊神像，您是祂的遗物。 自祂破茧离去的那日起，您便是祂。 所以，只能由您来拯救这一切。 阿德莱德缓缓抬头，她看向亲手绘制的壁画，画中的神明与她对望，在摇曳的烛光中，光与影在色彩中流动，譬如昨日、梦幻泡影，昨日从梦境中而出，定于当下。 今夕何夕，今年何年，那些曾描绘过无数次的场景，从记忆中逐一登场，经历过这些的，是梦中人，亦是画中的神。 恍惚间，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第228章 蝉的无数遗蜕中 当伏青将光幕视野调整到精灵暗域时，阿德莱德正由混乱的时空挣脱而出，明见自性。 如果说，这里的时空是交织在一起的线团，那么阿德莱德就是绳结。 她从旧梦回归于当下时，整个精灵暗域像是被解开的活扣。 层层剥离。 终于在她面前，展露原本样貌。 伏青找到了阿德莱德的神窟，在峡谷山洞之外，无数暗精灵抬头望去，看向自那一点绽放出的光明。 暗精灵的双眼并不适应光明。 此时，却怔然流下眼泪，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白昼」。 “光！” “这就是被伪神藏起来的那个世界吗？” “圣者纪欧拉曾说过的那个世界，真得要到来了吗，创世与那些伪神……真得会不一样吗……” “伪神分食了您的从神，我们却是无辜的啊，万物的主宰、唯一的真神，请您重新眷顾我们吧！” “……” 这样的「白昼」，与外界的白昼还是有些区别。 它并不算是太过明亮。 而是柔和昏朦的朝霞或黄昏，或许是为了照顾暗精灵的生理构造，这处暗域依旧保持着本地特色。 未来，或许可以依靠这种特点，成为独具一格的旅游体验，吸引外地游客。 可即便是这样程度的“光明”，对于暗精灵来说，还是太刺眼了。 伏青听到了角落处的喃喃低语： “即便是出于计划，可您的圣者纪欧拉依然在诋毁神明，至高的创世，您怎能让这样的信徒成为眷者？ “请您看向我吧。 “请您重新选拔圣徒吧，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哪怕刀刃横在脖颈上，我也绝不会背叛信仰……” 这样的低语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 即使，纪欧拉刚将光明唤回大地。 伏青微微挑眉。 看来，某些暗精灵们的思想，依然像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这一点，在之前暗精灵向创世祈祷、希望神明能对纪欧拉降下神罚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端倪—— 「您可以不庇护我，但旁人也别想好过。」 好处是，这些精灵们对神明的信仰很虔诚，并不在乎神明没有给予恩赐；但坏处是，精灵们更容易彼此攻讦，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这其中最激动、最狂热的人，莫过于汉斯。 在这一刻，他对「创世」的信仰，前所未有的虔诚。 伏青将这些精灵们的千态百相匆匆瞥过，随即来到了阿德莱德的神窟。 祂周身神性盈然。 体表斑驳的岩质扑朔脱落，还未等落地，便碎做灰白的石粉。 游离的、属于「空蝉」的神性，从四方而来，修复着祂的躯体，内里的石胎净无尘垢，散出莹白的光泽。 只这一眼，伏青便看出来，祂依然是阿德莱德。 此世的「空蝉」，以神像的模样归来。 似乎察觉到了创世的注视，阿德莱德微微抬眸、微扬起一抹浅笑，随后身形淡去，成为了一幅画卷、成为了卷起的画轴，直到这条横线在虚空中消失。 下一瞬。 在神域空间外，卷起的画轴凭空出现，展开。 阿德莱德从画卷中走出。 “感谢您。 “选择了我。” 伏青眸中略有些疑惑，还未等发问，「帷幕」先一步做出了解释： “至高的创世，凡分食「空蝉」的伪神，凡与祂相关的存在，凡是祂的遗忘，皆可成为空蝉。 “但您选择了她。 “于是，祂便是空蝉。” 按照神典中的说法，这个世界自创世的意识中诞生，神明一念起，这个世界便会受到影响。 在现世时，因为不知能否见到空蝉的本相，所以在绘制空蝉的形象时，伏青是用阿德莱德的形象来代替的。 那便是「创世」的选择。 在蝉的无数遗蜕中，祂看向了阿德莱德。 于是，空蝉归位。 明白了来龙去脉，伏青笑着欢迎道： “既来之，则安之。” 以往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飘扬的白羽无声进入神域，落在伏青的掌心，虚空中勾勒出了双手合十、垂眸祈祷的神像图案，又渐渐淡去。 系统的播报声适时响起： 「从神空蝉已招募，归位进行中，宿主在现实中可以使用空蝉的技能啦！只需要300信仰值折扣价哦！」 果然是亲手提拔上来的从神更亲近，刚招募就确定归位，能够纵享折扣。 光幕中。 纪欧拉等人面面相觑，格露卡犹豫问道： “这是……成功了吧？” 纪欧拉摸了摸下巴，然后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 “大概成功了，等我问一问。” 说完这句话之后，纪欧拉再次敞开双臂，大声祈祷道： “伟大的神明啊，请问您收到「空蝉」了吗？” …… 「收到了。」 神明还是给祂最宠爱的眷者回了消息。 纪欧拉得到了神明的及时回应，立刻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果然！神明始终与她同在，在她前行的道路中，神明总会投下目光。 这一日，“神明最宠爱的眷者”身份，依然很稳妥。 ———— 在大海深处。 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海底巫婆，重新回到了家中，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跃起身，开始进行祈祷仪式、捣鼓各种瓶瓶罐罐。 半晌过后，她拿着一块果冻状的魔药摇头道： “果然没有真正的复生啊。 “这样的神力，只能够让生灵重来一世，也只是全新的个体。 “神之女阿普里尔如此，那些看似复生的人鱼，也是这样。 “或许……我应该找一位自愿将生命奉献给魔法研究的人鱼，来解剖一下，唔，如果神之女阿普里尔能够让我研究一下，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海底巫婆正在想着一些危险的事情。 然而，正在被她惦记的神之女阿普里尔，此时的状态算不上太好。 坏消息是，和伏青想的一样，阿普里尔被伪神趁机绑票了。 好消息是，绑架她的伪神，似乎没有太过偏激，并没有在她这里泄愤、将她吃掉的打算。 即使生命并没有受到威胁，但阿普里尔的情绪格外激动。 对于落入敌人手中这件事情，她显然愤怒至极。 在不断地挣扎中，添了无数的新伤。 第229章 雅格雅格雅格 伪神善待俘虏，但俘虏不善待自己。 阿普里尔的双翼垂落在地，无法收回身体中，让她如此愤怒的原因，一方面来源于身为神之女、却落入了这样的状况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阿普里尔逃避着“神明不会来拯救她”这件事情。 如果能够现在逃离出去，她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不是神明没来救她，而是她在神明注意到这一切时，先一步摆脱了困境。 然而，星辰映在海面上已有十次。 那只曾经在精灵暗域中见过的蝴蝶，伤势逐渐好转，虚幻缥缈的身影开始凝实。 她的母亲，始终未曾到来。 这是一处孤岛。 无论是冷焰冰蝶，还是阿普里尔，双方都没有进行过交流，前者始终在疗伤，后者始终在尝试挣脱。 就在这时，伤痕累累的阿普里尔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以为抓住了我，有什么用吗。” 你以为，神明会为祂不喜爱的孩子，许诺你什么吗。 阿普里尔心心念念的神明，如她所想，确实还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伏青莅临了蘑菇密林。 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能够毫无阻隔地投下视线，整个密林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也就是说，这里的生灵，全部信仰「创世」。 蘑菇人生活安逸。 两人高的蘑菇人，多数扎根在土地中，汲取着营养，少部分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森林里，行为非常迟缓。 伏青甚至看到了一窝蘑菇人聚在一起，正在看一窝蚂蚁搬家。 画面几近静止。 神明整整观察了十分钟，才看到有一个蕈人，抬起手将爬到头顶的蚂蚁摘下来。 “这些蕈人，不提供信仰值吗？” 伏青转头看向「帷幕」。 她能够投下视线，按理说蕈人们应该能为她提供许多信仰值。 但这次的信仰值提升，怎么算都对不上账。 总不能是被系统私吞了。 「不是我！」 系统格外通人性，立刻出言否认。 “至高的真神，这些蕈人在提供信仰值，就是……” 帷幕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继续说道： “就是，其实没有那么的蕈人。” 伏青又垂眸看了眼花花绿绿的蘑菇人。 “一共有多少？” “一个。” 帷幕干脆果断地给出了回答。 ？ 伏青头顶上冒出了个问号，随后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这些蕈人是群体思维，加起来的总和是一个思想体？” 怪不得。 难怪这些蕈人的行动如此迟缓，明明能够一览无余，对信仰值的提升却几近于无。 她尝试着点开了一个紫色蘑菇。 「雅格」 再点开另外一个红伞白杆蘑菇。 「雅格」 伏青连续点开了许多个不同的蘑菇，果不其然，全部叫雅格。 向下翻阅近期状态栏。 「雅格好饿。雅格吃饱了。这只蚂蚁好愚蠢，它迷路了。这只蚂蚁好像在吃我。啊啊啊啊是会吃蘑菇的虫子！嘿嘿，花儿好漂亮，嘿嘿，好香。雅格要睡了。真是一个宁静的下午，雅格醒来了。雅格被困住了。有一个雅格被困住了，要去救雅格……」 伏青的眼帘映出了各种混乱的信息。 每句话的思维都非常简单，但信息之庞杂，令神明有些眼花。 很难想象，雅格居然要同时处理这么多内容。 伏青沉默了下，给出了评价—— “雅格真厉害。” 不仅在信息的处理方面很厉害，它的五维全满。 帷幕在一旁解释道： “整个密林覆盖在孢子中，身处其中的蕈人，依靠弥漫着在各处的孢子，保持个体与整体的联络。 “所有蕈人的记忆和思想都是互通的。” 伏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愧是过渡期的世界碎片，按照正常的顺序来说，在人类大地之后，她第二个合并的世界碎片，应该就是精灵密林。 这些呆滞的、行动迟缓的、看起来没有太多威胁的蘑菇人，是个很好的邻居。 人类大陆的西北方是人鱼海域。 东北方是精灵暗域。 正东方则是蘑菇密林。 也就是说，蘑菇密林同时临近人类与暗精灵。 这些与世无争、看起来很爱好和平的蕈人，大概没有什么危险性，但蘑菇密林北方的精灵暗域…… 伏青想到了那些“阴暗”的精灵，有些不确定地向「帷幕」问道： “蕈人的战斗力怎么样？” 帷幕立刻说道： “还请您放心，蕈人是很爱好和平的种族，只要周围的环境适宜，就能够无所事事一整天，绝对不会随便发起进攻。 “但蕈人的防御力很强，就算是最为骁勇善战的人鱼打过来，在这座密林中，都无法与雅格抗衡！” 这就好。 多么令人省心的族群。 伏青都不敢想象，如果第二片大地是蘑菇密林，她能有多么轻松自在的摸鱼生活。 如果这些可爱的大生灵，能够多提供些信仰值就更好了，那简直是前期发育的必备品。 伏青找到了简陋至极的神殿。 几块巨型石头围起来的圆形建筑，中间竖起来了个潦草的、带有伞帽的神像，完美挡住了刻画不精细的双眼。 ……挺好的，很实用主义。 大致看了圈。 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地方，除了省心、还是省心。 像是养了一窝宠物垫料。 伏青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去看望上次神战中的伤员。 点开对话列表，伏青刚要双击跳转，突然瞥到了一个人——路易丝。 记得这位身患重病的贵族少女，似乎想要出海探险，应该没有受到上次神战的波及吧。 确定跳转。 圣树酒馆。 少女正站在神明赐予索罗大婶的预知银镜前，满含虔诚地进行祈祷，银镜出现了波动，缓缓成像。 伏青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看到—— 路易丝从下落不明的阿普里尔手中，接过了精灵暗域中、遗失的第三件神器。 看到这一幕，伏青立刻收起了原本随意的态度。 她将竭尽所能，支持路易丝的航海之旅。 居然能够一次性，将她失踪的神之女、以及丢失的神器全部找回来，非常值得投资。 第230章 又是一年神恩节 路易丝这次出海，不只为了在尚有心力时、进行一场探险。 还要进行贸易，以补全救济受灾者动用的资金。 即使，当初救济受灾者的行为，得到了所有人的默认，可当善行未曾获得预想中的报酬时，路易丝作为提出主意的那个人，还是要承担起补全款项的责任。 她可以不这样做。 但为神明修建一座新的神殿，由她构思、主导建成的神殿，是路易丝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她愿意这样做。 路易丝能够望到生命的尽头。 因此，她想在这段旅程结束前、在回归神明的怀抱前，留下些痕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这个世界上，反复勾勒自己的存在。 随着银镜中的画面显现，还未等路易丝反应过来，一旁的索罗大婶先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有些惊讶道： “神之女阿普里尔？ “十日前的那场神战，多亏了神之女在场，她一人可抵百千人，能够独自搏杀伪神，那可是相当痛快。 “但在伪神自爆的冲击下，身受重伤下落不明，没想到你的这趟行程，居然能够遇见神之女。” 圣树酒馆是出海必访的第一关。 索罗大婶作为这第一关的守关人，刚开始看到路易丝时，立刻看出了她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年轻贵族女士。 看过了太多的伤亡，虽然索罗大婶向来看不惯贵族，却也不想听闻更多的死讯了。 但如果此生所剩的时间不多，那就另当别论了。 浪费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总比浪费在琐碎的贵族交际中，更为值得，至少索罗大婶和路易丝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索罗大婶没想到，这位贵族少女居然能够遇到下落不明的神之女。 她当即说道： “大婶我出钱，给你雇佣几个靠谱的好手！” 如今的圣树酒馆，可是这黄金岛上独一无二的地方，酒馆外墙围着圈虫兽的甲壳，门前悬挂着伪神的翅膀，酒馆里更是有神明赐予的银镜。 再加上，这圣树酒馆的拥有者索罗大婶，那可是位参与过神战的传奇人物。 因此，圣树酒馆中总是聚集着许多的冒险者、赏金猎人。 一听到索罗大婶要出钱雇人，纷纷应和起来，喧哗声沸反盈满，又戛然而止—— 虚空浮现出星璇。 属于「创世」的神力逸散而出，一枚罗盘悬于路易丝面前。 「游星海」 「繁星在海，徜徉无拘，这枚罗盘永远能带你回到家乡。」 「使用效果：无论在任何环境中、即使持有罗盘的人再路痴，也不会迷失方向！而且，还有冲破禁制的功能哦。有时候，还能够检测到异常的能量波动哦，那就是属于冒险者的支线故事啦~」 还未等路易丝接过这枚罗盘，有一道温和的神力落下，笼罩在路易丝的身上。 这是一份好运，是神明给予的祝福。 此行无忧，万事顺遂。 圣树酒馆中的人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称颂神明，有人一脸呆滞地喃喃道： “这圣树酒馆……还真和传闻中一样，会受到神明的注视啊。 “怪不得索罗大婶把伪神的残翅挂在门上，都不怕被偷，还以为是她那把大锤足够凶猛，原来是有神明的看顾……” 不，就是因为索罗大婶的锤子足够凶猛。 神域空间中。 伏青犹豫了下，到底没有动笔、对路易丝的生平经历进行编辑。 随着世界碎片合并，等级提升，解锁的技能，越来越像一位神明应当拥有的能力。 她能够做的事情，也越来越细致。 现在，甚至能够左右一个人的未来。 再这样继续下去，这个世界在她面前将会成为破解版，是她可以随心所欲进行操作的玩具。 系统曾经给过她提醒。 「宿主，如果你对某个信徒的信徒的命运进行改写，那么这个人原本的命运，或许会被改变。」 嗯，至少不能改写她关注的那几位眷者。 比如纪欧拉。 如果在她的改写下，纪欧拉成为了提线木偶，原本能够触发的「幸运」阴差阳错避开了，那无疑是一种损失。 最重要的是，纪欧拉等人，从来不会向她做出这样的祈祷。 那么神明也不会多此一举。 信徒不做无谓的索取，神明亦会尊重信徒独一无二的未来。 就像路易丝。 路易丝从未向神明祈祷过神迹降临、治愈她的疾病，即使她知道，神明未必会拒绝。 伏青的耳中，被圣树酒馆中的人们，灌入了种种吹捧之词。 图清净，伏青连忙将视野移开，定位到了墨尔菲洛的位置。 可以预见到，经此一事，圣树酒馆将成为著名的观光景点，或许用不了多久，伏青就能在圣树酒馆中见到鱼人和人鱼了。 人类大地南方。 伏青刚一到这里，还没找到墨尔菲洛，先被喧哗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万幸，神明终于再次归来了，那些邪恶的、善于欺骗的恶魔，终于离去了！” “是啊，那些恶魔会用甜言蜜语诓骗我们，会用诱人的糖果和美食引诱我们，但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那些恶魔赠予之物！” “还是我们的神明最为公正，最为仁慈。” …… 伏青想起来了这件事。 神殿卫队伪装成了伪神，让这些信徒们亲自体验了一下，创世沉睡后、人们期待中的美好生活。 效果似乎还不错……吧？ “马上就是神恩节了，幸好，我们还能庆祝神明降下恩典的节日，你有想好今年神恩节，向神明许下什么愿望了吗？” “想好了想好了，我希望神明能让我爹变有钱，这样我就是富翁的儿子了！” “那为什么不是让你变有钱？” “根据那些贵族的说法，想要成为贵族，至少需要三代的积累，我爹有钱了，以后我要是有孩子，那不直接就成贵族了？” “哦哦哦，你真聪明啊！” 又是一年神恩节。 伏青发现她对节日的理解有些差错。 原来不是信徒为她过节，而是在神恩节这一日，她要给信徒们过节？ 第231章 墨尔菲洛心中一紧 伏青正好想找位自愿祈祷的信徒，来配合她进行新技能测试，听到神恩节将至的消息，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 她找到了墨尔菲洛。 不愧是被神明多次加强过的英杰，身体素质就是强。 距离神战十日而已，被梅纽因从海里捞出来的墨尔菲洛已经恢复无碍，能够在驻地内昂首阔步进行巡视。 伏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看到墨尔菲洛走进了营帐内，推出了个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正是身受重伤的梅纽因。 梅纽因也参与了那日的神战。 作为人鱼，她的魔法能力不算差，但在神战中就有些不够看了。 虽然身受重伤，但梅纽因神色平静，坐在轮椅上与墨尔菲洛低声聊着天，两人看起来格外和谐。 通过两人的交流得知，梅纽因之所以会受伤，是为了墨尔菲洛。 哎。 爱情不但会使人变性，还会让人受伤。 还好墨尔菲洛是被爱的那个，她的英杰可不能在爱河之中溺水。 这样想着，伏青点了梅纽因的近期状态栏，想要以她为镜、警醒一下自身。 却在看到内容的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 「为了被墨尔菲洛多照顾几天，还是忍一忍、继续装作受伤坐在轮椅上吧。」 「愿神明宽恕英杰的天真。」 …… 不愧是人鱼。 即使向神明忏悔，也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反倒认为自己做得很对，希望神明能够宽恕墨尔菲洛的天真。 果然，在人鱼的世界里，强大和胜利就是真理，成为被欺骗的弱势方才是需要反省的。 她的英杰，这是溺水了吧？ 虽然再次打扰了两人相处，但神明还是对英杰降下了神谕。 「神恩节那日，我将会实现一位信徒的心愿，你来主持这件事。」 墨尔菲洛非常好用。 这件事交给她，神明很放心。 有英杰进行主持，一定能够将那些过于离谱的愿望筛选出去，比如那些想成为主教、成为从神的愿望。 墨尔菲洛得到神谕后，立刻做出了回应。 心里却不停冒出来各种念头。 神明似乎从未做出过这种许诺，这种具体到个体身上、对具体小事的操作从未有过。 是什么让神明的行为方式出现了转变。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难道是十日前的那场神战，让神明对除了鱼人外的各族生灵心生赞许，所以才会降下这种恩典？ 亦或是，神明意识到了没有祂的指引，如鱼人之类的生灵总会出现差错破坏计划，所以要开始插手俗世的事务？ 虽然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墨尔菲洛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对神明心怀感激，却仍然惧怕着强大、未知者突如其来的改变，担忧着失去既往的平静，脱轨向不可知的方向。 如果是玛丽索菲亚主教在这里，她会怎么想…… 「神明总是比我们看得更远，知道得更多，或许你暂时无法理解祂的行为，但事实总会证明我们的狭隘。」 「墨尔菲洛，神明无需向我们做出解释。」 想到玛丽索菲亚主教会说的话，墨尔菲洛心中一紧，难道是世界要再次发生剧变。 所以神明的行为，才会发生变化？ 是新的灾难吗…… 墨尔菲洛被自己的猜想搅得心神不宁，神明的行为突然发生变化，让她开始居安思危。 而神明也很纠结。 犹豫了半晌，伏青还是决定，不将梅纽因在装病这件事告诉墨尔菲洛。 毕竟，梅纽因确实是因墨尔菲洛受伤的，只是她的身体素质不错，所以恢复得有些快。 既然付出是真的、爱是真的，这无非是在增加些互动契机。 更何况，她一个神明，每天要关注的事情已经很多了，难道要手把手教信徒恋爱？ 她自己都没这个经验。 所以，不说。 伏青暗暗下定了决心，移开光幕前，默默向自己祈祷了一句，希望英杰墨尔菲洛拿回主动权。 ———— 人鱼正在进行内战。 当初，世界神树扎根在海面上，吞没了许多正在伺机进攻的人鱼。 而在这些精英人鱼里，有身份有地位有能力的不在少数，即使记忆被洗清，但重塑的躯体与之前一般无二。 甚至，由于世界神树的滋养，还更强了几分。 这样一来，人鱼的构成就分成了两部分。 大祭司克里斯蒂娜带领的人鱼，在不断的征战中，死的死死的死，所剩不过几百。 被世界神树孕育而生的人鱼，虽然经历了神战，但在同样的消耗下，剩的数量仍有上千。 “大祭司克里斯蒂娜，我们才是神明的亲子。 “是由祂重塑而出、自世界神树降生的生灵，我们有更加强大的魔法力量，在神战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神明不会否定我们的功绩。 “作为最强大的种族，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总要定下主次，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继续强大。 “所以，希望你能够将神殿让给我们。 “将与神明对话的资格让给我们。” 不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拿什么东西，当做谈判的筹码？拿和神明对话的资格？ 伏青刚想来看望一下大祭司克里斯蒂娜，就听到了这番言论。 虽说她刚刚结算了信仰值，不代表她能出得起三百信仰点购买对话卡。 多稀奇。 你们是打算自己商量完之后，通知神明一声吗？ 大祭司克里斯蒂娜也不是好脾气的。 上万死到了几百。 如今，还要被一群掀棺而起的“自己人”抢位置，当即冷笑一声说道： “将与神明的对话资格拱手相让？让你们几位来带领族人？ “有本事你们自己向神明祈祷，看祂会不会回应。” 想当初，克里斯蒂娜等人鱼可是改信无门、虔诚无路，向神明祈祷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还找上了前任海洋神、眷者纪欧拉。 “我们以胜利与牺牲得到神明的认可，如果想要得到我的位置，那就让神明亲自告知我。 “若祂亲口言说，祂遗弃了我们，我们将转身离去。 “可在那之前，我们将誓死捍卫得来的荣耀。” 第232章 你怎么走马灯了 伏青有些头疼。 这群人鱼，经过多场战事之后，数量只剩两千左右，十日前的神战刚结束不久，伤势还未恢复完全，居然又要开始内战。 由强大的人鱼引领族群，这是人鱼的传统。 可现在的问题是，由于当初她精神状态不好、搞出了世界神树，意外造成了人鱼分裂的现状。 这两伙人鱼，都认为自己才是族群的主体。 按理说，她身为神明应该尊重人鱼的传统。 但就剩这么点儿了。 如果她继续放任下去，任由这两个派系的人鱼内战，估计下次再来人鱼的数量会锐减到几百。 “这也是一种平衡。” 「噪声」2号继续说道： “人鱼是最为强大好战的种族，或许世界会自行回归平衡，人鱼总会自取灭亡，维持一个较低的数量。” 道理她都明白。 可人鱼数量如此稀少，也有为神明征战的原因。 再者说，接下来或许还有战事，鱼人和人类数量多，但能抵用的实在不多。 放任人鱼内战，会让她的战士数量变少，神明的财产将蒙受损失。如果只有几百个濒危物种，到时候谁去征战？ 雅格吗？ 想到那群呆愣愣的生灵，伏青陷入了沉默，对它们的战力持怀疑态度。 所以，神明决定进行调和。 伏青看向前任海洋神、现任从神噪声1号，问道： “你当初说话管用吗？” “啊……分情况吧，如果我说让鱼人成为海洋的主人，人鱼当然不会任由鱼人踩在自己头上，估计还会尝试弑神。 “但如果我说让人鱼去弑神，大概能拼到灭族。” 伏青想了想。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人鱼作为领导者，她当然倾向于已经开了对话功能的克里斯蒂娜。 这样就不用再消费一次信仰值了。 点开对话栏，伏青输入文字： 「在神恩节那一日，我将亲自选出人鱼的领导者。」 至于怎么选，那当然是她说了算，作为一族的领导者，不能只是战力方面强大。 人鱼对此毫无异议。 能够成为被神明承认的领导者，这对人鱼而言也是一种荣耀。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伏青将视野移到了主神殿，看清楚了玛丽索菲亚主教的状态之后，她心中警铃大作。 主教生病了。 作为神明投入了许多了信仰值的人类，她居然生病了。 在那场神战中，年迈的玛丽索菲亚主教同样身受重伤，牧师来来往往，但她作为强大的魔法师，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不要再浪费那些珍贵的药剂了，如果它们有用，我不会推辞。 “但这些药剂，无法医治我。” 病床旁的海伦强忍着泪水，勉强笑道： “您说过我的魔法天赋很强大，看来我当初选错了方向，早知道不听您的了，如果我是位强大的牧师——” 话还没说完，就被玛丽索菲亚主教打断道： “那么人类将会多出一位平庸的牧师，少了位强大的法师。 “说到牧师，我想起了修女格露卡，她纯粹无私，原先我还想着让她陪伴在墨尔菲洛左右，没想到……却被那个金发女孩儿拐去了冒险，也不知道她的旅程是怎样的……” 她的旅程也很精彩。 但是等等，你怎么都开始走马灯了？ 我感觉你应该还有救。 光幕中，玛丽索菲亚主教费力摆了摆手，笑道： “去吧，让我休息会儿，或许一觉醒来我就好了呢。” 等到众人离开后，玛丽索菲亚主教昏昏沉沉陷入了梦境。 在神明到来的那一刻，她没有太多的意外，甚至还有些喜悦。 伏青早就发现了，玛丽索菲亚主教的稳重是后天习得，少女时期的主教，应该是极为灵动狡黠、还有些叛逆的。 或许是自觉大限将至，对本性更是不加隐藏，开口便说道： “我还在想，能否在生命终结时见到您，如果见到了您，我又该说些什么。 “至高的神明，其实根本就没有旅程结束后的天国吧，人死如灯灭，自此再无后事，对吗？” 坐在桌旁的神明微微点头，没有否认。 玛丽索菲亚主教却并不失落。 她甚至松了一口气，笑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我只需要思索这一生如何度过才算物尽其用，无需提心吊胆等待着清算账册。 “能够在生命的终末见到您，这便是我最后的愿望。” 伏青笑了笑说道： “你对我，没有了以往的尊重。” 这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且死后不会被算账，所以释放天性了吗？ “我在少年时期有一则罪名——不敬神明。 “更何况，我见过了那些更为狂妄的人鱼，您似乎很欣赏那些生灵，也并不在乎无用的虚礼。 “不过，我对您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您作为强者，却从不滥用力量，而是用神力庇护着世间的生灵。 “即便您不是神明，而是一位俗世中的强者，我对您的尊重亦非作假……” 玛丽索菲亚主教说了很多。 可以说是欢欣雀跃，难得在神明面前不做伪装，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教皇长袍、重新回到了少女时期。 神明含笑倾听。 等到玛丽索菲亚从睡梦中醒来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神明确实在笑。 「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好了。」 玛丽索菲亚想到了自己说过的话，想到了刚刚在神明面前大放厥词，缓缓抬手挡住了眼睛。 她无悔的一生，似乎有了不可磨灭的污点。 还是被永生不灭的神明见证的。 伏青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她对玛丽索菲亚投入了那么多，就算是看在沉没成本的份儿上，也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如果玛丽索菲亚主教自己想死也就算了，神明也不愿强人所难。 但她在认真吃药，还说希望一觉醒来就能好起来。 明显还想活着。 “下一个世界碎片的从神是「齿轮」，那里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系统刚要开口，还没出声，「帷幕」立刻抢先说道： “至高的主神，那里的情况不会太好，可能比精灵暗域的状态更差，而且齿轮象征着规则。 “如果发生冲突，会极为棘手，在祂的领域，我们这些从神的力量，或许也会受到压制。” 第233章 让雅格恢复活泼 伏青缓缓抬手抚额，自从绑定了神明系统以来，异界中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始终无法让她放松下来。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等着她来拯救。 似乎只要她撂挑子不干，这个会死、那个也会死，就算狠下心来不在乎别人的生死，现世又会受到影响，说不定水族馆里会出现真的人鱼。 就这样，推着她走到了现在。 凭心而论，她只想当个无所事事的富豪，其实粗茶淡饭也行。 她看向阿德莱德，问道： “伪神分隔世界的神性屏障，可以在异界与现世之间复刻吗？” 自从取回了神性之后，阿德莱德的神态虽然一如既往的清净淡泊，但终归灵动了不少。 她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 “您所说的神性屏障，是对两个世界之间屏障的拙劣模仿。 “本质是法则不同使世界无法交融，只是，伪神力弱，只能取时间一道。 “它已然存在。” ……原来她已经用上了高配版本。 那为什么两个世界仍然存在交融情况，是因为某部分的法则相同，亦或是异界还不完整，所以有漏洞？ 伏青还是怀疑问题在自己身上。 毕竟，她是唯一能进出两个世界的存在，就连从神也是通过她，才能够往返。 还没等伏青细想，系统再一次否定了这个猜测： 「宿主！你不要多想啊，你可千万不要产生舍己为人、为了世界牺牲自己的想法啊！」 不可能的。 「我能够确定，你这样做不会阻止两个世界的交融。」 伏青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点读笔。 所以，你为什么能确定？就因为你是系统吗？ 如果是初来乍到，伏青还比较相信系统，但现在，她觉得系统有点不靠谱，它就像是个粗制滥造的补丁，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不是她的原因。 那就是异界四分五裂，在某方面不够“完整”的原因。 还是要继续升级，玩拼图游戏啊。 “下一级的升级任务是什么？” 伏青问道。 系统立刻给出了回答。 「在您建起三个特殊建筑之后，即世界神树、失落的黄金古国、鱼人塔，精灵暗域成功合并。」 「由于精灵暗域情况特殊，而蘑菇密林又是自己撞上来的，相当于宿主还有两个世界碎片的任务需要完成哦！」 「打开光幕界面，就可以查看需要完成的任务哦~」 嗯？ 蘑菇密林是自己上赶着来的，还得补交作业？ 伏青点开升级任务界面。 “阴暗的精灵们有些自卑……让精灵暗域成为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建造一个旅游景点，来帮助精灵们重拾自信……？？” 伏青沉默。 伏青继续往下看去： “近日，雅格接连出现萎靡症状，行动愈发呆滞，一种精神疾病在蘑菇密林中，通过孢子迅速传播？ “请让雅格重新变得活泼起来？？” 伏青看到了下方的任务进度。 「旅游景点完成度0%」 「雅格活跃度7%」 系统连忙解释道： 「宿主，旅游景点需要百分百建造完成，雅格的活跃度只需要百分之六十就可以啦~」 也就是说，现在的蕈人，只有7%处于活跃状态。 其余的蕈人们都处于萎靡状态。 伏青想到了刚刚看到的情况，蚂蚁都爬到身上了，只有一个雅格忍不下去、抬手把蚂蚁取下来。 该怎么提升雅格的活跃度。 定时让雅格们做一套广播体操？ 那得有人去教。 纪欧拉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 其实伏青也不想只逮着纪欧拉一个人用，但让雅格变得活泼起来，这个任务舍她其谁，好像没人比纪欧拉更合适了。 伏青重新定位到纪欧拉。 这四个人在阿德莱德的神窟里，始终没有离开，将自己均匀地摊平在地面上，正在休息。 “再多歇会儿，再多歇会儿。 “神明啊，你们知道这十天我怎么过的吗？我的笑容都快要永久固定在脸上了…… “嘿嘿，不过这次，精灵暗域的救世篇上，我的形象一定棒极了，绝不会让神明丢脸！” 这可是要流传千古的传说。 她辛苦一时，光耀千古！ 邱瑞狄斯的红发在烛光的照耀下如同一团火焰，她怀中抱着黑猫，笑着说道： “我们红发女巫，无论身处哪一个时代，总会流传下来故事，只是因为行事随心，那些故事多数与灾难为伍。 “呵~这次，如果我的后人做了什么世所不容的事情，又要面对口诛笔伐，翻开神典，可还有我这个与神明为伍的红发女巫呢。 “离开精灵暗域，你们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弗迪南德言简意赅，说道： “喝酒，继续征程。” 格露卡认真地想了想，看向伙伴们说道： “我们可以回一趟主神殿吗？ “我有些心神不宁，总是惦念着玛丽索菲亚主教。” 纪欧拉躺在地上，点头道： “好啊好啊，我也有些惦记玛丽索菲亚主教，这可是第一个对我态度那么友善的主教。” 几人有一搭没一撘闲聊着。 看着冒险小队畅谈着这次冒险结束后的要去做的事情，神明都有些不好意思安排任务了。 就在这时，纪欧拉问道： “那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之后呢？我们要去哪里进行新的冒险？” 神明立刻点开了对话栏。 「蘑菇密林」 「人类大地以东，精灵暗域南方，名为雅格的蕈人精神萎靡，去往蘑菇密林，探访一切的缘由。」 纪欧拉得到神谕之后，立刻坐起了身，眼睛发亮地向神明做出保证，将新地图的消息分享给了伙伴们。 看到纪欧拉恢复了动力，神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伏青感觉自己像个中转商。 她不生产任务，她只是任务的搬运工。 还有精灵暗域特色景点的事情，纪欧拉分身乏术，只能找别人来完成。 伏青将光幕视野移到了神窟之外。 一眼就看到了振臂高呼的汉斯： “至高的唯一真神已经回归，我们向卑劣的伪神付出了一切，可面对真正赐予我们福祉的真神时，我们还有什么？ “我们一无所有！ “但祂亦别无所求，祂只要信徒幸福！” 第234章 真神不在画中 第234章 为精灵暗域建造特色景点的任务，需要一位信徒来完成，伏青看向神窟外正在忽悠信徒的汉斯，听着他振臂高呼。 就你了。 汉斯在认真宣扬创世的光辉。 “作为精灵暗域中创世的第一位信徒，在感知到祂无上的神力时，我是何其的惶恐。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早已狂热地信仰过充满谎言的伪神，在蒙骗之下，我交出了满腔的虔诚、将能给出的一切献了出去。 “面对这位真正的神祇时，我口袋空空，正在面临追杀，身陷绝境。 “祂在我一无所有时降临，自此，我拥有了一切。 “我的族人们……” 真能忽悠啊。 如果不是当时看过汉斯的状态栏，直到他是因为害怕、所以不得不信仰自己，伏青差点儿被他忽悠过去了。 想到这里，伏青再一次点开了他的个人频道。 「那个神眷者纪欧拉，一定是来和我争抢教皇职位的！我要先下手为强，趁纪欧拉不在，让所有的精灵们先认可我，呵……看你拿什么和我争！」 想当班长，就要在新生开学前组建群聊。 汉斯这个精灵，虽说心里想的东西算不上俗世意义上的正义，但这也不是很重要，论迹不论心，他满腔热血想要进步。 而且，除了他以外，伏青还真就找不着其他更合适的人了。 但凡有第二个嗅觉敏锐，能有这种竞争意识、思想正派些的精灵来和汉斯打擂台，伏青都得犹豫一下谁当老大谁当老二。 可汉斯很早就接触了创世，先一步掌握了信息，所以抓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有运气成分，但离不开他的胆量与行动力。 只能说，真被汉斯给争到了。 点开他的对话栏，伏青降下了神谕： 「你即教皇。」 在神明降下神谕的瞬间，汉斯气血上涌、暗色的肌肤黑得发亮，红色的眼睛中盛满了狂喜，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大笑。 汉斯几乎要被突然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 冷静！冷静下来！ 他均匀绵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沉稳地说道： “谨遵您的神谕。” 哈哈哈！ 汉斯内心在狂笑，他抑制住上扬的唇角，淡定地看向眼前的教徒们，本能地想要扬起下巴，又强行做出一幅谦逊近人的模样，说道： “就在刚刚，神明允以我教皇的职位。” 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祂面前卑微的一个仆从，何德何能担此重位……” 看着汉斯故作谦逊的表演，伏青略微有些担忧精灵暗域的状况，但因地制宜，只有本种族的人才能够治理精灵暗域。 就像是鱼人塔那里，当初那么多前去扫盲的人类教师，最终还是亚伯拉罕摸索出了适合本种族的教育方式。 虽说，教育成果不怎么理想。 如果想要建立特色旅游景点，需要先给汉斯成立团队的时间。以他如此积极争权夺利的个性，这件事应该不会拖太久。 神恩节是十七日之后。 伏青略微调整了异界的时间流速，以便明晚能够赶上节日。 ———— 几天以来难得的安眠。 青屏画廊中的伏青气色不错，绘制壁画的过程非常顺利，创作力max，取得大成功。 “真是难以想象。” 陈三献站在壁画前，像模像样地点评道： “残肢断骸的各种虫子，无生命的雕像，被冠以神名，居然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他远近走动，从各个角度看去。 这就是艺术啊。 画一群虫子，说它们是「神」，居然看起来真得像神。 “哪个更像神。” 听到伏青的询问，陈三献蓦地转身，抬手指了过来。 他笑了笑说道： “当然是……你身后的那个雕像啊，虽说是技术不精的产物，但别有一种古朴的感觉。 “再说，你本来就想用它来画龙点睛吧。 “真神不在画中。” 而在画外。 伏青微眯了眼睛。 其实，除了纪欧拉之外，她好像还有个员工。 能不能想办法把陈三献扔到蘑菇密林里，他和那些蕈人，相处得好像也不错。 更何况，现在这个世界碎片也已经合并，有她的看顾，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会危及生命吧…… 伏青在想一些危险的事情。 陈三献却像是浑然不觉，他放下指向伏青的手指，重新转过身，来到了壁画前。 摸着下巴仔细看了遍，最后指着一只蝴蝶说道： “除了最中间的雕像之外，这只蝴蝶画得最……呃，该怎么形容……” 陈三献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说道： “感觉你对它落笔时，也很精细认真吧？” 果然。 她自己无法察觉到的潜意识，能够对异界中的事情做出征兆、亦或是能够产生影响。 可能是因为纪欧拉等人遇到了这位冷焰冰蝶的原因，伏青对这只蝴蝶的印象比对其它伪神更为深刻，所以在落笔时，有些不同于其它伪神的细致。 或许是蝴蝶映入眸中，所以她才会关注。 或许是因为她的关注，所以这只蝴蝶才会特别。 因果难以区分。 能够确定的一点是——这只蝴蝶已然有了不同之处。 她是险些被神明选中的蝴蝶。 …… “我以为自己是被真神选中的那个。” 冷焰冰蝶的声音空灵缥缈。 她对阿普里尔说道： “神性屏障破碎的那日，我们都是等待着神明眷顾的信徒，在齐齐仰头望天的伪神中，会有一位获得真正的神位，成为真正的空蝉。” 对于分食过空蝉、夺得神性的伪神而言，这是心知肚明的秘密。 掠食较少的那部分，认为自己不会是幸运儿，所以才会急不可耐地逃出精灵暗域。 像祂这样，与空蝉关联密切的，无法走出精灵暗域的，则是有希望的种子。 一个被封印的沙漏浮现在牢笼前方。 这样的距离，足以让满脸不耐烦的阿普里尔，感受到沙漏溢出的、属于母亲的神性。 “祂或许不在意换个女儿。” 听到这句话，始终没给过回应的阿普里尔呲出了利齿，眼神变得极度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