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随军,炮灰女配带崽逆袭赢麻了》 第二十六章 第一天报道 三胞胎去了托儿所一周后,夏卉的腿终于好了些。 可以去报社报道了。 一早她翻出魏司南买的那件红色格纹连衣裙,她没其他像样的新裙子,第一天报道照习惯选了自己最好的一身。 梳妆后也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果然人靠衣装,现在她整个人容光焕发。 准备齐整推开屋门出来的时候,朝朝第一个哇了出来。 “妈妈穿新裙子咯!妈妈穿新裙子咯!” 城城和筱雨来也兴奋地拍着手。 “妈妈真好看!” “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妈妈!” 三胞胎像个风车围着她转呼呼,转晕了就东倒西歪哈哈笑着倒在地上,魏司南在筱雨学着朝朝躺地之前接住她,把闺女送回饭桌前,“好好吃早饭,学校要迟到了。” 城城朝朝一听要迟到,咻地爬起来回到饭桌前。 魏司南看向夏卉的目光不吝赞赏,“这么穿好看,可以多这么穿。” “一会儿我先送他们去托儿所,再回来送你去报社,先坐下吃早饭。” “不用来回跑麻烦,我和梁姐一块儿出门,多走几次就记得路了。” 梁姐是家属院一排屋子住中间的张教导员的妻子,在报社附近的广播站工作,人美声音好,和廖嫂是不一样的热心,听说她要去报社报道,专程跟她约好今天一起出门上班。 夏卉期待今天很久了,早饭都吃得比平常快,临出门前兴奋劲还没过,朝魏司南朝气蓬勃地甜甜一笑,“今天送孩子上托儿所就辛苦你了,我走啦!” 魏司南嗯了一声,淡定拿起桌上的包子掰开两半,咬了一口。 城城顶着疑惑的小脑瓜看着爸爸,爸爸的耳朵被蚊子咬了嘛,怎么红了一大坨。 夏卉在报社门口和梁姐分开,担心她还不熟悉路,还说好了下班一起回去。 看着梁姐进了马路对面的广播站大门,夏卉才转身往报社大门走去。 在门口她拿出翟主任介绍信,传达室的门卫看过就放她进去,还给她指了翟主任办公室的方向。 报社早上放着激越昂扬的歌曲,夏卉怀着激动的心情顺着门卫指的方向往里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上班,这里有种奇妙的氛围和感觉,只要足够努力,就迟早能够挣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听了一路高昂的曲调,夏卉气血满满走进办公室,刚想同人问问翟主任的办公室在哪一间,就有人主动上前来。 “同志,你找谁?” 这人是个戴帽子的男青年,夏卉看他脖子上也挂着相机还背着个包,是要出去的样子,忙往旁边让了让,免得挡住门口,才道:“我找翟主任,请问她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那人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被另一个男青年轻轻推了出去,“小王,你今天的采访任务要来不及了,还不出去。” “你就是夏卉吧,跟我来,翟主任让我带你去报道。” 夏卉记得现在这个男青年,那天就是他陪着翟主任来部队大院。 看到夏卉认出自己,那人主动介绍道:“我姓文,文庆东,是翟主任的新助理,你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小文。” “你好小文,翟主任有交代我今天来是做什么工作吗?” 记住本站: 夏卉跟着文庆东进了一间办公室,看着办公室里大家都埋头工作,也好奇自己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文庆东从她手里拿走了推荐信给了她一堆要填的表格,“先填表吧,我去替你把推荐信送上去。” “至于做什么工作,等主任给你分配到小组,听你组长的安排。” 问不到什么有用的,夏卉老实填表。 文庆东亲自上下跑,报道的手续很快走好,夏卉领到了她的工牌和一支钢笔一本笔记本,文庆东把她领到一间办公司门外,告诉她组长姓陈,叫陈印,就被其他人叫走了。 夏卉只好自己上前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一般的桌子空着,剩下还有三五个人也都在低头写稿,没人答应,她敲了第二次又等了会儿,听到一声男中音道:“进——” 夏卉走进办公室,人人都低着头且桌上都有摞高的书本报纸,刚才是谁喊的进也分不出。 飞快扫了一圈办公室里,看到一个靠墙临窗的单独绝佳办公位,就朝那儿走了过去。 她停在办公位前,在桌面的几本杂志上看到一个“陈”字,才放心道:“陈组长。” 那人抬起头,从厚厚的瓶底眼镜下看她,“哦,你是夏卉?” “那是你的位置,先去熟悉熟悉桌上放的杂志,等我忙完再说。” 陈印随手指的位置在办公室的角落,唯一的没有靠窗的稍显昏暗的墙角。 夏卉看着大半空着的办公桌,不由得再次和陈印确认了一遍她的位置。 陈印再次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这次上下打量了她。 “其他地方都有人坐了,你暂时先坐那儿,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没有了。” 夏卉看出来陈印有些烦她提出疑问,拿着自己的东西坐了过去。 旧桌椅的各处衔接都不太坚固,夏卉拉开椅子和坐下,都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办公室里气氛微微凝滞,她隐约余光瞥到有人从奋笔疾书里抬头皱眉睨了她好几道。 夏卉忙把动作放得更轻。 但是桌椅实在太旧,饶是她动作再轻,也不能避免产生动静,除非她跟雕塑那样僵直地坐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但她要整理乱糟糟摆放着杂物的桌面,要擦拭满是灰尘的桌椅,还要翻看留给她的杂志、要在笔记本上记录,就不可能避免发出声响。 几次后,回过头来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夏卉坐不住了。 她直接起身朝陈印的办公桌走去。 这里这么多空的位置,她看有些根本就不是有人使用的样子,为什么她一定得坐那儿。 “组长——” “哦,夏卉,你又有什么问题?” 陈印看了看腕上的老式手表,略有不耐烦道:“桌上的杂志看完了?每一个栏目你都仔细阅读,找到它们各自的风格了?” “还是说你有把握,现在我给你一个主题,你能独立负责立刻动笔写了?” 记住本站: “翟主任介绍你来,但没说过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你会写报道吗?或者说——” “你写过什么吗?不拘任何形式,你动笔写过什么,说来听听。” 夏卉只是想来换一张不那么摇晃的办公桌,看着陈印厚厚的镜片后头探究的目光。 他对她有意见。 意见还不小。 新到报社报道第一天,她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哪来的这么大意见,夏卉迎着陈印的目光,没有瑟缩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徐徐平静道。 “组长,我只是来申请换一套办公桌椅。” 记住本站: 第二十七章 要有吃苦耐劳的决心 “刚才你也听见了,我的桌椅太响了,坐着影响其他同事办公。” 而且那张办公桌根本就不是给人办公的,明明就是他们平时用来堆放杂物的! 满桌子椅子灰尘不说,上面除了随手丢的杂志,还有各种捆成扎的旧书旧报,连作废的日常收入支出表都有,一面画了红叉一面写满了草稿,摞起来都到她下巴那么高了。 甚至还有印歪的废报纸,不知道谁用来垫着吃过东西,上面还留着一圈氤出的油渍,不知放了多久都没人处理,都长毛了。 她看着陈印背后的墙上标语,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他头顶着团结,一点都不团结。 陈印站起来,指向夏卉身后的白墙。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夏同志,你回头看看,节约是我们的美德,桌子还能用不过是响了一点,你就要把它换掉,你这是铺张浪费!” “你不坐、他不坐,都想着挖社会主义墙角?你是来这里工作的,不是来这里享受的,鼓足干劲,我要的是干劲!你要有好好工作的态度和不怕吃苦的精神,否则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小小的困难就克服不了,桌椅旧了点就动摇了你的决心,没有坚定的信念就回家去!报社的工作比起这旧桌椅要艰苦百倍,你不适合。” 陈印挥手,从桌上把夏卉的介绍信抽出来还给她,表示不想跟她再多废话。 夏卉简直惊呆了。 这些标语是让他这么用的? 让他说的她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无可恕的大错,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她就是想换套坚固一点的桌椅而已啊! 她挖了他陈印祖宗八代的祖坟吗,才令他反应这么大。 夏卉按捺住爆涌而上的脾气,他对她有意见是不,她现在对他也有意见了。 意见也挺大! 但她没有再跟陈印吵下去,吵了今天还有明天,工作来之不易,不是这么个折腾法。 夏卉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身后还传来陈印的高谈阔论。 “一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负气跟翟主任告状也没用,我的栏目我负责,我说了算,找谁都没用!” 夏卉没理他,当然也没去麻烦翟主任。 她找到了文庆东,借了一套工具。 拎着工具盒就回办公室去了。 夏卉拿着工具箱回到位置上,挑了了锤子钉子就是一阵叮叮当当,不出半个小时,桌子椅子修复好了,稳得跟新的一样,她又拎着起子和羊角锤走向陈印的桌子。 陈印皱着眉头看她,警惕道:“你想干什么,夏同志,报社是有保安的,你——” 夏卉白眼都懒得翻,弯下腰一锤一敲在他桌子椅子底鼓捣了一下,起身就走。 “你动我的桌子干什么?” 夏卉无辜回头,指了指南边墙上的标语,“组长,学习雷锋好榜样,我看好你哦!” “我的桌子缺个东西,你‘大公无私’,‘热心’帮助新来的同事,是大家学习的‘模范’!” 记住本站: 她漾起笑容,朝陈“楷模”竖起大拇指。 夏卉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开始她新一天的工作。 陈印憋得脸都红了,咯吱坐下来,手搭上桌子又是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 随着桌子椅子的律动,就算是挪个脚也要咯吱。 陈印的脸红得像鸽血。 除非他一动不动,不然就连站起来也要咯吱咯吱。 “组长,勇于克服困难!” 夏卉远远朝陈印比划了个加油的动作,鼓励他不怕吃苦勇于吃苦主动吃苦,把苦吃干净。 “你!” 咯吱咯吱。 陈印甩开椅子,气呼呼的大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再也憋不住,哈哈的爆笑像井喷一样都穿透天花板。 夏卉斜对面坐着的女人转过头来,娃娃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笑得捂肚子,朝她比了个牛。 “夏同志,小夏,你是这个!” 她笑够了,才介绍自己,“我,高荟珍,是负责排版工作的。” 又把板凳挪过来,靠近夏卉道:“不过你惹了陈大头,他以后肯定要给你穿小鞋,你要是有门路,趁早别在他手底下干了。” “他是有名的陈扒皮,虽然目前只负责新栏目人员的组建,但也够人受罪的,唉……” 高荟珍惋惜自己命苦,不忘记提醒夏卉,“对了,以前没在报社见过你,你跟着谁干活?” 夏卉刚要说自己是翟主任介绍来的,陈印回来了,还带了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人进来了。 那两个人看着挺严肃,和陈印之间也没有什么眼神交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怎么回事?陈组长说你故意损坏桌子椅子?” “这是公家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损坏的,你不知道吗?” 其中一个人颇为严肃,看着夏卉时脸孔板着,不怒也威。 夏卉早准备好了,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桌子,礼貌道:“我没有损坏,我还修好了一套桌椅。” 她推推原本摇摇欲坠的旧桌椅做示范,现在是相当之稳固。 “陈组长说要有克服困难的决心,他是个勇于带头起示范作用的‘好’领导,他的桌椅也没损坏,什么也没少。” “陈组长,你刚刚还用要有坚定的信念教导引领我们,一点小小的困难吗?” 夏卉眨巴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纯真,装满了坚定的信仰。 陈印脸一阵红一阵白,偏巧后勤部的人检查过,他的桌椅真的没有少什么,而且试了试,也没有多大的响动。 记住本站: 后勤部的人说教了一轮走了,可陈印只要一坐下,桌椅就咯吱咯吱。 高荟珍偷摸摸用嘴型问,“你做了什么?” 夏卉摇头。 她的不二传家之秘,动手脚根据的是陈印的坐姿习惯和使用习惯挑的刁钻角度,除了陈印,别人正常使用问题不大。 气急败坏的陈印瞪了夏卉一上午,椅子坐不了桌子也用不了,抱着自己的东西换去了别的位置才消停,看着夏卉的眼神也越发晦暗。 中午吃饭的时候,文庆东来门口等夏卉,给她拿了两张票。 “翟主任给你的,你刚来,还没领到票吧,报社管一餐午饭,拿这个去食堂就能用,等手续齐全了,后勤部会通知你去领的,今天就先用这个。” “谢谢你小文。” 夏卉接过票,转身想找高荟珍一起走,才看见办公室里早就空无一人了。 文庆东邀她,“一起走吧,我也还没吃。” “那、那好吧。” 两人一起往饭堂走,文庆东侃侃而谈给她介绍着报社,夏卉却没听得进去几句,这一路不时有觑来的目光,带着不怀好意的打量和难以说清的鄙夷。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好像总有人在议论着她,也不知议论的什么。 记住本站: 第二十八章 谣言四起 一整天工作下来,这种暗处的打量时不时萦绕在夏卉周围。 不管是待在位置上,还是去其他办公室送材料,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可只要她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周围的人都在各自做事,再正常不过。 夏卉都开始怀疑是因为一早和陈大头杠上,以至她太敏感了? 但次数多了,她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趁着陈大头不在办公室,她把中午文庆东给的一个橘子拿上,去到高荟珍的办公桌旁,剥皮分她一半。 “荟珍,吃橘子。” 高荟珍匆匆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飘忽,嘴边的笑僵在那,没接。 “我、我忙呢,你自己吃吧。” 说完她就低头瞎忙,摆明拒绝任何交谈。 “那你忙。” 夏卉默默回到自己位子上,高荟珍明显躲着她,那些隐隐约约的针对不是她的错觉。 她坐在位置上想了半天。 是陈印?也不像,桌子那事他理亏且丢人,不见得会张扬出去。 况且从高荟珍一开始的反应来看,陈印还没那么好的群众基础。 不是陈印,夏卉就更没头绪了。 她这才头一天报道,见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伏在桌上,笔尖停在做笔记的本子上,烦闷越生越多,干脆起身去外头的水龙头洗把脸。 弯腰低头手捧凉水往脸上泼洗,脸埋进掌心的瞬间,听到从她旁边经过的人说话。 “听说了吗,翟主任新栏目来的那个新人,很有本事呢。” “讨好男人也叫本事?我听说她是上头直接安排的,仗着长得好看?真是够不要脸的,偏偏来了我们这。” “就是,谁不知道那个位置本来是廖闵敏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抢占了,听说廖闵敏因为这个,今天都没来上班!她还让小文给她送餐票!” “闵敏爷爷不是部队老首长吗?她爸妈也是国企领导,那个叫夏卉的什么来头?比廖闵敏他们家还厉害?” …… 议论声近了又远,夏卉假装洗脸直到她们从厕所出来又走远。 她怎么也没想到,头一天来报道,她就成了背靠大人物、靠脸上位、挤掉同事岗位的垃圾,还是廖闵敏不愿来上班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都不知道自己能耐这么大。 有见不得人的厉害手段就算了,还长得巨美,这是什么职场大礼包?她倒是想要呢,也不知谁传的这么离谱。 不过找到原因就好办。 揪出散播谣言的人就能解决眼下的状况。 记住本站: 她回到办公室,原本笑语不断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同事们又各自埋头干活不发一言。 这种骤然冷却下来的气氛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夏卉没有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做事。 陈大头出外游动采访,下午没人找她麻烦,第一天工作安排得也简单,翻着报纸和资料,夏卉心里琢磨的却是怎么找到那个捣鬼的人。 临近下班时间,她又出去了一次,这次去了闲话圣地——厕所。 报社的公用厕所在安城已经算得上‘豪华’,层高高,通风散气还行,甚至有门还有自动冲水装置,夏卉勉强忍着待了快大半小时后,总算拼凑了个大概。 事情之所以传得这么离谱,第一个原因是廖闵敏早就在报社里多次表示进入新栏目小组她势在必得,但她今天毫无征兆的没有来上班。 第二个原因么,就是廖闵敏的好朋友陶思思说,廖闵敏在家里状态不太对。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看着没什么问题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可能要休息几天缓缓再来。 更紧要是在离开廖家之前,她听见廖闵敏的妈妈说了句不清不楚的话。 ——谁知道她能耐那么大,闵敏都要吃她的亏。 前后这么一结合,不把夏卉传成报社成立以来使手段第一人才怪。 报社握笔杆子的人多,最是讨厌这种没有真材实料靠关系空降挤走同事的人,连廖闵敏都能坐稳怀才不遇的位置,义愤填膺的程度可见一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卉才捏着鼻子从厕所最里面的蹲坑走了出来,报社的同事差不多都下班了,同个小组的也没等她回来门就锁了,她拿不到自己的包只能空手往外走。 经过传达室的时候,早上给她热情指路的保安看见她,都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晚风微凉看着要下雨,夏卉抱着手臂搓了搓走出报社,孤单单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已经忘了今天跟邻居梁姐约好一起下班,走到了马路边看到对面广播站的大门才想起来,忙往四周张望,愧疚让人久等。 但四周都没有梁姐的身影,反是一阵清脆的车铃声把她视线引了过去。 魏司南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站在路灯下等她,他来接她下班了。 笔挺的军装穿在他身上精神得很,跟她的疲惫行成鲜明的对比。 夏卉朝他走过去,扫视那辆黑色的二八大杠。 “新的?谁家借来的?” “买的,我们家的。” “部队刚好有三张自行车的票,我和老廖一人一张,刚好来接你,梁姐看见我来先回去了。” 魏司南下午拿到票就去买了自行车,以前他自己一个人住着没什么不方便,有票的时候都让给了其他需要的战友。 但她和孩子来了就有许多用得着的地方,回回都找人借挺麻烦,这次有票他说什么也要买一辆放家里,还能接她下班用。 留意到夏卉看起来很累,关切道。 “今天工作很辛苦?报社工作的确费脑子,回去你先躺着睡一觉,今天我来炒菜。” “上来,我骑车带你。” 夏卉坐在自行车后座,一手搭在魏司南腰上。 路上她没怎么讲话,还在想着谣言传遍报社的事,不可能把说过闲话的人都骂一顿,但可以把廖闵敏和她那个好朋友单拎出来会一会。 记住本站: 只是不知道廖闵敏什么时候才肯来上班呢。 夏卉走着神,魏司南感受到挂在他腰上的手,踩着自行车的速度不自觉放慢了。 等回到家属院,远远见到三个可爱的宝贝,夏卉烦恼迅速被抛到脑后。 城城和朝朝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等,筱雨大老远看到他们骑车回来,就跑回屋给她倒了杯水。 “妈妈喝水。” “妈妈今天老师表扬我了。” “也表扬我了!” 三个宝贝争先恐后说得了什么表扬,挤在后面给她捶背。 搓着可爱的小脸蛋听着甜甜的声音,夏卉什么憋闷烦躁统统一扫而光。 晚上魏司南炒了简单的菜,果真没有要她动手,只催着她回去休息。 到了晚上孩子都睡着了,给她换药的功夫才旁敲侧击上班的事。 因着廖闵敏爷爷的缘故,夏卉什么也没说,总觉得他知道了会成为她收拾廖闵敏的绊脚石。 魏司南问不出来,又怕她在报社被人欺负要去找翟主任,夏卉立马就禁止了。 找了翟主任,事情闹不大她用什么借口收拾人? 最后知妥协了以后每天下班,都让魏司南去接她。 记住本站: 第二十九章 把情敌堵在厕所里 夏卉等了好些天,廖闵敏终于拖着乌青的眼圈回来上班了。 这些天夏卉可是顶着压力承受了很多莫须有的白眼和议论,就等着她了。 廖闵敏一回来就收获了很多关心和问候,她一概回应得模棱两可,更加引人猜测是怕得罪夏卉才话不言尽。 廖闵敏作秀作了一上午,午饭时候在饭堂身边又聚了一堆人。 夏卉跟文庆东前后脚走进饭堂,大厅里最显眼的就是扎堆的某处,廖闵敏正楚楚可怜的劝人不要道听途说。 “廖同志,传闻那些事都是真的吗?她真的是顶替了你?” “闵敏你快说啊,是不是?我上次在你家听见你妈说——” 廖闵敏被围住,掐准机会为难地打断了陶思思,嘘了一声。 “思思,别说了,这些事不是能乱说的。” 听着倒是言辞恳切,但廖闵敏脸上满是欲言又止,引得陶思思为友抱不平。 “怕什么!现在不是以前,她要是使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们就去翟主任那里揭发她!翟主任不管,不是还有党委、有社长吗!” “就见不得她这种人,凭不正当手段把努力工作的同志挤了下去,这违背了公平公正原则,闵敏你别怕,你说!” 廖闵敏为难地摆手,低头吃饭不言语。 陶思思恨铁不成钢的越发卖力吆喝。 夏卉踏进饭堂半步就停了,听着他们议论如何团结起来打倒她,把她赶出报社。 文庆东站在她身后,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几天一直有些不太好听的传闻,他听到了一些,翟主任还不知道,本以为夏卉根本不是传的那样,迟早清者自清,没想到都传到这地步了。 “小夏,你别慌,我去告诉翟主任。” 文庆东气得饭也不吃了转头就走,夏卉叫了他几声没叫住,饭堂里廖闵敏要走,她只能先跟上去。 廖闵敏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来问她细节,拉着陶思思借口上厕所离开了饭堂,夏卉抓住机会跟在了后面。 一路上陶思思还在发表慷慨激昂的陈词,内容是批斗万恶的人民公敌夏卉。 廖闵敏不说话,只顾往前走,微微低垂的双目里偶尔闪过得意之色。 夏卉等她们进了厕所,捡了木棍,借着摆放的巧妙位置设置了个简易机关。 随后也进了厕所咔哒关上门,外头的木棍斜杠着顶住了门把手。 听到动静不对,廖闵敏和陶思思才回过头。 看见了夏卉,她俩吓了一跳。 廖闵敏紧张地抓着陶思思的手,往后挪了半步。 “你怎么跟人后头!” 她摸着心口质问。 陶思思的正义之气不见了,后退了一步反而躲廖闵敏后面去了。 记住本站: 光用嘴放着狠话,“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们怕你!” 夏卉没什么好以为的,她们怕不怕都不影响待会儿她出手惩戒心存恶意之人。 “关于我的谣言,是你故意散播的吧?” “廖记者,春秋笔法玩得挺溜啊,你身为记者的职业道德就都用在这种地方?” “我怎么进的报社,火车上你不是在?来来来,现在你说说看我的背景是谁?” “又是仗着谁的事从你廖闵敏的手里抢走了这个属于你的‘位置’?” 夏卉早就先人一步抢占了厕所里最有杀伤力的攻击武器——拖把。 拖把头指着对面两个人,不承认也没用,廖闵敏放任助推这种流言传开,就是最好的证据。 廖闵敏被厕所的拖把指着,没忍住把午饭都吐了出去,陶思思也没好到哪里去,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廖闵敏推了她一把,陶思思只能忍着恶心跟夏卉对骂。 “是又怎么样?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闵敏抢东西。” “那个位置本来就是闵敏的,她那么努力,凭什么你一个连报道都没写过的人,能直接进报社还进新栏目!” “说你背靠大山你还真以为自己算根葱了……呕……” 夏卉哪会站着等人骂自己,听到对面承认了,直接拖把头怼了上去,陶思思吓得滑倒坐在地上,惶恐地吐了。 拖把虽然不能伤人,但威力很大,只凭借几滴甩出的水就让廖闵敏惊恐地尖叫起来。 同时厕所外头开始有人过来了,听声音像是文庆东,还不只他一个人。 廖闵敏白着脸看夏卉,忽然想明白什么,催着陶思思起来。 “思思,快走!” 陶思思以为廖闵敏是嫌太臭了要回去换衣服,忙起身跑去开门,急得廖闵敏把她拽住往后拖,“哎呀不是!走那边!” 前面有文庆东领人来,要是被人看见她们和夏卉在厕所里关着门,明眼人都不会信是夏卉一对二欺负了她们。 廖闵敏拽着转不过弯来的陶思思,硬是让她托着自己从厕所上的气窗爬出去了。 夏卉看着她们俩狼狈爬窗也没阻拦,慢腾腾地把拖把放回原位。 廖闵敏警惕心还挺高。 不过没有用。 夏卉微微笑着拨了拨头发,两缕细碎的发丝从额边垂下来,静静等着。 文庆东去报告了翟主任回来,发现夏卉和廖闵敏都不在了,问了人才知道廖闵敏和陶思思去了厕所,巧的是夏卉也去了厕所。 文庆东一下子警惕起来。 他就不信夏卉是传闻那样的人,论被欺负,也是她被廖闵敏欺负的可能性更大。 这次传得离谱的谣言不就如此吗? 他当即就找了几个女同志一起往这边来了。 记住本站: 到了附近看见厕所门被木棍顶着,更肯定了他的猜测。 “快,去把门打开!” 跟着文庆东一起来的女同志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 等她们拿掉木棍打开厕所的门,就看到夏卉一个人被关在里头,而走在后的人撞上了匆匆从厕所附近跑开的廖闵敏和陶思思。 这场景任谁看见,都不能再说是夏卉欺负了廖闵敏。 显而易见是廖闵敏伙同陶思思把人关在了厕所里,瘦弱的夏卉急得头发都乱了。 要不是大家跟着文庆东赶来,她不知道还要被关在里面多久。 一时间谣言不攻自破。 夏卉要真有那本事,廖闵敏敢这样刁难她? 再有文庆东证明,夏卉是因为有真才学被翟主任破格录用的,早在火车上这事就定了! 风向骤转,从夏卉手段了得到报社有一女的,嫉恨同事,散播谣言还把人关厕所里。 舆论太沸腾,很快惊动了报社领导。 夏卉和廖闵敏、陶思思全被叫去了社长办公室。 文庆东义愤填膺地维护夏卉,鼓励她,“小夏,你别怕,有什么说什么,领导不会不辨是非的!” 夏卉已经整理好头发,朝文庆东笑了笑,要不是他今天还不能这么顺利。 “嗯,我会的。今天谢谢你。” “不……不客气。” 文庆东被她的笑容晃了一把,原本想说大家一起帮了忙的,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社长办公室,夏卉刚要第一个迈进去,神色一凛。 她看见了陈印。 以及陈印那张被她动过手脚的桌椅,一起停在了社长办公室。 作为她的直属领导,他也被找来了解情况,坐在社长身边正瞪着她。 记住本站: 第三十章 魏司南喜欢的不是她 夏卉看陈印,陈印也看着她。 隔着桌椅陈印的眼角阴沉嘴角下拉,毫不掩饰对她的挑刺。 夏卉和廖闵敏、陶思思站在门边等着,翟主任也在,正和社长交流着什么。 她不后悔动了陈印的桌椅,也不后悔今天把廖闵敏和陶思思锁在了厕所里,这种人不吃点教训,以后还会暗戳戳地针对别人。 上下唇瓣轻轻一碰,就要重重把人压在谣言的漩涡里翻不了身,比陈印那种明晃晃的刁难还要可恶。 其实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不能再在报社工作,廖家背景的确高她太多,她只有她自己,报社怎会偏袒她。 夏卉已经做好了丢工作的准备,只是廖闵敏往她身上泼的脏水得弄干净,不能影响她找下家。 而现在,想必报社里已经传开了,民众的小道消息永远比官方的声明更有说服力,她不怕报社为了保廖闵敏强行甩锅,替她正名的数百万千言语早已经在外头飞速传播。 十来分钟过去,翟主任和社长终于结束了谈话,朝她看了过来。 夏卉默默垂下眼皮,今天唯一让她感到抱歉的就只有好心邀请她来工作的翟主任了。 报社的社长目光在几个人脸上轮流点过,最后落在夏卉和陶思思身上。 “谁是夏卉?” 陶思思往旁边让了让,幸灾乐祸道:“她。” “社长,厕所的门是她自己关上的,和我们没关系。” 夏卉孤零零站在社长办公室中间,迎着对面的审视往前一步。 “我是。” 社长看了她数眼,“原来你就是夏卉——” 夏卉没有任何表情,等着对方告诉她明天不用来了。 旁边陶思思也抬头挺胸,等着社长宣布让夏卉收拾东西滚回家,忍不住还给廖闵敏递了个眼神。 廖闵敏则平视前方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却开始微微往上扬,都等着夏卉被批评丢工作。 “不错,挺好的,你先在外头等等,我和翟主任问问这次的事。” 夏卉一愣,挺好的? 不是要开除她? 翟主任看见夏卉愣住,朝她挥挥手,夏卉这才默默转身走出门外。 她靠在墙边等着,透过玻璃窗听到里面在追责报社里近期的谣言。 但没等她高兴,不出意外,这口锅没扣在她头上,也没扣在廖闵敏头上。 扣在了陶思思头上。 主任的声音严肃而冰冷,不容反驳地摆出实情。 所谓实情就是在谣言开始和最盛的时候廖闵敏都请假没来上班,她今天来报社还有人听到她在饭堂劝阻大家不要以讹传讹。 所以廖闵敏没事,只有陶思思一人承担了全部后果。 记住本站: 陶思思不可置信惶恐的声音隐约传出来,“主任,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她压根就没有辩解的余地,她的好朋友廖闵敏也沉默了,没有替她说话。 报社主任代表报社以及党支部严肃批评了陶思思,把她的入党申请书也不予通过,同时将她调离现部门,外调去了底下的县份的分报社。 没几分钟,陶思思就拉开门捂脸跑了出去,廖闵敏随后出来叫夏卉进去。 “主任叫你。” “这次的事没想到是这样,我请假几天反而让人误会你了。” 廖闵敏一改常态,站在门口对夏卉表示歉意,她朝她伸出右手想要握手言和。 “我也没想到思思会那么想,我应该早些来澄清的。” 现在报社显然认可了这种说法,廖闵敏的主动毫无疑问是做给办公室里的社长和翟主任看。 报社领导都在看着她们,廖闵敏落落大方,夏卉没有犹豫太久,搭上了廖闵敏的手。 她脸上带着笑意,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廖记者,这么坑朋友不地道吧,握个手让我们共同期待陶思思同志早日醒神,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露出去。” 廖闵敏表情微僵,勉强才维持住笑意,“那你要失望了,我没有见不得人的事。” “你这样……魏司南他知道吗?你装模作样骗他?” “魏司南喜欢温柔大方的女子,绝不是你这样。” 廖闵敏眼底浮现不可思议,她没想过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夏卉,竟是个睁着无辜大眼的阴暗小人,她竟然咒自己,“上次在饭店我就应该看出来的,你根本不是狗急跳墙,你本来就这么粗鄙不堪。” “要不是翟主任力保,你以为呢?报社不适合你。” 呵,有趣了,品行不端的人还好意思说她粗鄙。 夏卉微笑着眯了眼,保证办公室里的人看见的是一番大和谐,私下跟廖闵敏说话就不客气了。 “廖记者,在你面前不敢当,毕竟你连有妇之夫也惦记。” “其实我这人很好相处,跟报社也没什么不合适,处不好,你找找自己的原因,就这么着吧,再会。” 夏卉先松开了手,正要走进办公室去,廖闵敏被戳穿,压抑着在她身后冷不丁说道。 “我可没骗你。” “魏司南喜欢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你,不然我也不会贸然去争了,你知不知道林绯?” 廖闵敏说完就走了,夏卉脚步慢了半拍。 林绯? 默念着这个名字,她莫名有些出神。 “夏卉?快进来。” 办公室里翟主任在叫她,夏卉回过神赶紧收拾好情绪走了进去。 “夏卉同志,你不用紧张,听翟主任说你对机械颇有了解,之前还在火车上帮助报社修好了一台相机,年轻人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 社长说了一番台面话,又指了指办公室中间的桌椅,进入正题。 记住本站: “这桌椅你动了哪里,为什么陈印一坐上去就咯吱响?” 这事一开始夏卉就没瞒人,社长问了她就答了,她那套破旧的废桌椅的事也就顺带说了出来。 社长横了一眼陈印,没说什么,只是让夏卉把陈印的桌椅复原,又找了几样报社里出了故障的机器让她看看能不能修理。 夏卉只在桌椅下各挑了两下锤了两锤,就让它们恢复如初了,又要了故障机器的说明书,挨个看完后就开始拆机。 四台故障机器,总共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都修好了。 陈印的脸黑得难看。 社长两眼却放光,“老翟,你这真是挖到宝了啊。行,以后人你就自己带着吧。” “陈印,这次可不能再怪组织上不给你分人手,老翟把人都送到你门前了你愣是留不住。我看着新栏目还是交给老翟亲自打理,市金融行会有意想和我们报社合作出一份业内期刊,不如你去搞搞那个。” 接下来的人事变动安排就不是应该听的,夏卉适时地退出办公室,心情像直线上升的火箭。 这次非但没被开除,还顺利脱离了陈印,能跟着翟主任了。 虽然冒险了些,但廖闵敏没白关,下次她再在工作上给她惹事,还厕所见! 想到廖闵敏,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又无可避免地浮现出来。 林绯,是谁? 记住本站: 第三十一章 死去的故人 林绯。 夏卉回到位置上还没能把这个名字从脑海中剔除出去。 从她走进办公室,所有人都在看她,她也没注意到。 这个名字她很陌生,根本没有丝毫印象,本不该在意的,但却总是从犄角嘎达冒出来。 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是谁。 “小夏……那个……之前对不起啊。” 高荟珍坐得离她近,过来给她倒了杯水,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喝水,我刚去打的,还暖的。小文把事情都告诉大家了,是我们误会了你,你的桌子也换了新的,我和小文去后勤部抬回来的,你看——” 夏卉这才注意到原本那张破旧的桌子已经换了张崭新的,椅子也是。 堆放的旧报纸旧杂志都不见了,她的位置干净又整洁。 拉开抽屉,里面还有用夹子夹好的一沓饭堂餐票。 拖了好久都没办好的手续竟然说通过就通过了。 看来她还真是在报社一战成名了。 “没关系,过去了。” 夏卉接了高荟珍的水,礼貌地回应。 散播谣言最欢的陶思思已经有了惩罚,她留在报社工作,跟其他同事总是要处好关系的,。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给她道歉。 “对不起啊小夏,都是陶思思胡说八道,以前她也不这样啊。” “上次报社评优秀,她还选上了呢,这次听说连入党申请书都被驳回了,调去分社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仅造谣小夏,还差点把廖闵敏拖下水,廖闵敏她爷爷你们知道吗?社长可不就从重处罚了。” 陈大头还在楼上没下来,办公室里吱吱嚓嚓议论得欢,夏卉刚从舆论的漩涡里出来,本能地避开了没有加入。 但是没一会儿话题还是转回了她这儿。 “小夏,你去社长办公室,都说什么了?是不是要换翟主任来带我们了?” 高荟珍看夏卉没有生气,套了近乎后直接就开始打听。 其他人听到了也都停下再讨论陶思思,朝她看过来。 同事们都眼含期待,还有人特地把椅子挪过来,就怕听不到。 夏卉在墙外的确听到了新栏目的人事变动安排,可是现在还没正式公布,只好摇了头。 “这——我也不知道,没听社长提,等等吧,如果有调整的话应该很快会有通知的。” 她才说完就是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大家很快又被另一桩八卦提走了兴致。 有人问陶思思去分社是不是真的。 记住本站: 夏卉还是一句话。 “等通知公布吧,社长没说。” 社长只是让她站外头自己听,不代表她可以把听见的到处说。 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到,渐渐他们也就没了兴趣,坐回去各自做事了。 只有高荟珍还站在夏卉旁边。 “还有事找我?” 夏卉抬头,就是在刚才大家讨论的时候,她还是是不是想起林绯这个名字,想静下来捋一捋思绪。 高荟珍踌躇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橘子来,剥了皮分给夏卉一半。 “请你吃果,很甜的。” 她眼里的自责和歉意还在,嘴巴努力笑着,圆脸上的酒窝随着抿嘴一次次出现。 夏卉没想到这姑娘还挺内耗的,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掰了一片放嘴里,“谢谢。” 高荟珍这才如释负重,“我还有两个,分你一个。” “那些杂志和旧报纸都收进杂物房了,我看还有几张是拆出来的,单独给你留了出来,放在你左手边的抽屉里了。” 高荟珍提到旧杂志旧报纸,夏卉灵光一闪,对!旧报纸! 廖闵敏跟魏司南根本算不上熟人,她知道魏司南的过去,不是听她爷爷说的,就是报社里曾有相关的报道。 廖老不像是喜欢八卦的人,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她在火车上就见过报社给魏司南做的专访。 夏卉站起来问高荟珍。 “报社的过刊都在哪能看?” “过刊?你要找什么资料吗?在三楼的办公室有,小文有钥匙,我陪你去找他。” 三楼的办公室是存放过刊和旧报纸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很多架子上都有灰还有股子纸放旧了的霉味。 文庆东一面开窗散散气味,一面问夏卉,“小夏,你找旧报纸做什么,这里有很多,你要找哪方面的,或者有没有具体的日期范围,那样还好找些。” 夏卉想了想道:“跟部队有关的报道,多吗?就这几年。” 魏司南回到安城也没太早,前后找个四五年应该就够了。 文庆东对报社很熟悉,这里平日也就是他负责管理,翻了翻他自己做的检索表,很快就有了答案。 “太远以前就不知道,但这几年咱们报社报道这个的还真不多,你等会儿。” 没一会儿文庆东就挑二十来份报纸出来给夏卉。 “大约就这些吧,你慢慢看,能抄但不能带走,一会儿我上来锁门。” “谢谢你啊小文。” “不客气。” 记住本站: 高荟珍抢着替夏卉说了谢谢,文庆东看了眼已经开始埋头翻报纸的夏卉,她看起来没有被那些谣言影响到,这么快就开始投入工作中,主任还要他多留意夏卉的情绪,看来是不用替她担心了。 夏卉一目十行阅览找出来的旧报纸,可惜一无所获。 她想要再去找找,忽然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廖闵敏又没说林绯是部队的人,这怎么找啊。 再来报纸上又怎么会写这个呢,魏司南又不是大明星,报纸也不是娱乐期刊。 她叹了口气,放下报纸一抬头,在墙上挂着的表彰栏里,看到了要找的。 林绯的名字就在旧表彰栏第二排的正中间。 栏上带着照片,不过别人的都是彩色的,她的是黑白的。 夏卉走过去,仔细看着表彰栏上的内容。 林绯,25岁,晚上下班回去路上见义勇为救了被醉汉拖进巷子的女孩,与醉汉搏斗过程中被对方用板砖砸到了头…… 报社和市里都表彰了她的个人见义勇为行为,但她的生命也永远定格在了25岁那一天下晚班的路上。 夏卉沉默了,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想要找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魏司南……他真的心中有别人,且还是在结婚之后吗。 记住本站: 第三十二章 想知道怎么不问他 林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她顺着这个名字找到了几份刚才被遗漏的报纸。 的确有几张魏司南的照片出自林绯的报道,透过镜头能感受得到欣赏和赞美。 这些就是她在报社能找到的、仅有的林绯和魏司南有关联的地方,再多就没有了。 夏卉越看越是想知道更多,又不能直接去问魏司南,因为林绯已经死了。 追问一个已故之人的过去,除了刺激他想起过往,又有什么用? 高荟珍看到夏卉拿着林绯写的报道发呆,问她,“林绯?小夏你认识她?” 夏卉摇头,只听高荟珍继续道:“听说以前在报社,她也是号风云人物了,可惜年纪很轻就没了。” “你想知道她的事,可以找小文呀,他在报社时间长,知道得多。” 高荟珍热情地去帮忙把文庆东叫了来,听说是要找林绯,文庆东还以为夏卉是在旧报上看过她的报道被折服,赶忙有又帮着找了许多刊登了林绯报道的报纸出来。 夏卉翻看着这些旧报纸,从字里行间的确能领略到当年林绯才情横溢的风采。 但不能印证她想知道的答案,还看得自己心里越来越发闷。 看着临近下班时间,趁着文庆东要给翟主任外出办事需要人手,她拉着高荟珍跟着去了。 完事后请他俩去国营饭店吃云吞,借机想要和文庆东多打听林绯的事。 她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几乎全然忘记魏司南会来接她下班。 少有的机会跟着文庆东出去办事,高荟珍既兴奋又害羞,全程勾着夏卉的胳膊走在旁侧,不忘投桃报李,帮着问了很多林绯的事。 文庆东心知肚明是夏卉想问,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搜肠刮肚也找出点什么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夏卉听到了很多有关林绯的事,知道了她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专门跑部队的新闻,甚至还在部队里待过一阵,跟着新兵参加过一些简单的训练。 那段时间,正好是魏司南从边境刚刚回来的时候。 夏卉听得越多,越忍不住拿这些和魏司南的去经历比对,同时又觉着他不是会背着妻子在外头胡来的那种人。 矛盾的思绪把她像烙饼一样两面煎烤,难受极了。 从国营饭店出来,天快黑了,文庆东提出送她们回家,夏卉摆了摆手,她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送荟珍回去就行。我住得不远,自己回去就行。” 夏卉和他们两人道别,转身往自己家走。 走了没几步,一辆铃音在她身旁响起。 夏卉抬头,看见满头是汗的魏司南,衣服领缘的地方都氤湿了,他盯着她看,自行车前杠上放着朝朝和筱雨,尾座上放着城城,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喊妈声缓解了一丝紧促的气氛。 夏卉别开眼,把筱雨抱了下来,魏司南立马把城城换到前面,等着夏卉抱着筱雨坐上后座。 今天说好他下班早去接了孩子们就一起来接她,然后去百货大楼给孩子们各买一双鞋,魏司南去了报社门口等了许久,人都走光了也不见夏卉,后来托传达室的大爷进去找了一圈,才知道她人不在。 这会儿百货大楼早就下班关门了,鞋子只能另外找时间去买,但魏司南发现夏卉的神情不太对劲。 “那些谣言还没弄清吗?” 他皱眉问道,报社的人效率怎么这么低,偏偏夏卉又不让他去找报社领导。 “不行明天我跟你去报社看看。” “不用!” 夏卉反应有些大,魏司南踩着车也愣了一瞬,就这么排斥他去报社? 还有今天和她一起去国营饭店的男人是谁,竟让夏卉忘了他们的约定。 魏司南面露不爽,当着孩子们的面又不好多问,忍到回家吃完饭就催着城城和朝朝筱雨去睡觉。 “可是爸爸,我们还不困,我们要去找文江哥哥玩儿!!” 朝朝意见可大,拉了妈妈来做帮手。 夏卉看看墙上的钟,也就傍晚七点半才过,孩子还兴奋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正好朝朝的布鞋大拇指顶破了两个窟窿,夏卉拿上鞋子去廖嫂家。 “我去看看廖嫂家有没有合适的碎布头,把朝朝的鞋子补一补。” “妈妈我也要去!城城筱雨,快呀,快走快走!” 朝朝一溜烟拉着城城筱雨跑在了夏卉前头,出门就边跑边喊:“文江哥、文哲哥,出来玩!” 筱雨胆小来不及说不就被拽出去玩游戏去了,城城自然是要去护着妹妹,夏卉看着他们仨扎进孩子堆在屋子前玩游戏,也就放心地去找廖嫂。 廖嫂夫妇俩都在,廖承栋惬意地喝着小酒在看报纸,廖嫂听了夏卉来意,拉着她去屋里找布头。 边翻边吐槽起老廖来。 “喝喝喝,他家那个亲戚八百年不来,来就没好事,偏老廖这个软耳根子,一瓶酒就把他收买了!” 夏卉问是什么事,廖嫂正愁没人吐槽,找着了布直接帮朝朝补起鞋子来。 “能什么事,还不是上次你来见到那个女的,要来部队做系列报道,你才来不知道,前几年搞过这个,后来停了,现在竟又开了!” “她说要来部队体验新兵生活,好写出真实的报道,体验倒是去女兵宿舍住去啊,来家里住体验什么?我这儿就两间房,我和老廖一间,孩子们一间,她来了睡哪儿?” 廖嫂越说越气愤,把朝朝的鞋子补得乱七八糟的,哎唷一声,“这不能要了,我去给你找文哲小时候的,我都洗干净放好的。” 夏卉本来出着神,听到廖嫂的话突然站起身,跟在廖嫂后头问起来,“前几年的系列报道,是不是有个叫林绯的来过?” “咦?你知道?” 廖嫂找出了文哲小时候的鞋,虽洗得有些泛白,但干干净净的,一连三双都给了夏卉,“拿回去,正好三对,也不用抢了。” “那个林绯,她还有魏司南很要好吗——” 夏卉刚说到魏司南,就看见魏司南进屋来,他朝她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了那三双鞋子,顺手扣上了她的手腕。 “今天药还没换,下次再来聊。” 说着就把夏卉拉回了家去。 她今天这么反常,是因为这个? 魏司南颇有些无奈,趁着孩子还在外头疯玩,回屋关上门扣着着夏卉的手不让她找借口走开瞎忙,迫使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想知道什么?” “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第三十三章 没有依赖会生气也行 魏司南的气息笼罩着夏卉,她完全没有准备好要问他这种事。 要不然也不会到处跟别人打听了。 她默默的没吭声,魏司南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走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腕让她看自己。 “之前在医院照片那事,不是想问什么就问了?现在怎么不问,嗯?” 他担心她在报社被人欺负,因为谣言不能好好工作,担心得都要给报社领导去电询问了,结果夏卉遇事到处问人,就没想到来问他。 问廖嫂就算了,还问报社的男同志。 请人去国营饭店吃饭忘了和他约好去百货楼。 他当时还听到那个男的想送夏卉回家,他自己会去接,不需要别人送! 夏卉很快发现魏司南神情有些不对。 他看着她越来越……怒?不全是,怨?也不全是,酸咸苦各种情绪轮番在他脸上登场。 精彩得夏卉忘记自己正离他很近,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揉眼睛,指尖擦过魏司南锁骨,滑过他的喉结。 魏司南一僵,夏卉十份僵! 刚才他想让她问什么来着! 夏卉手指尖都在发烫,迫切需要一个话题把眼前的僵硬气氛围改过去,没过脑子就噼里啪啦道:“你认不认识林绯?” “就是报社那个才华横溢的勇敢女记者,她以前来部队跟过你的报道,你记得她吗?” “你和她很熟吗……你后不后悔太早结婚没先遇见她……” 夏卉终于把闷了自己一整天的事问了出来。 问完就后悔了。 她这是在干嘛啊! 魏司南神情刚刚松懈又被她一连串的问题搞蒙,不知道谁那么欠,跑去跟夏卉胡说八道。 他想要好好给她说清楚,门突然被撞开来,三胞胎跑得满头大汗回来了。 “妈妈,我跟你去放水,我们要洗澡!” “妈妈,筱雨太臭啦!” “魏朝朝,你才臭,你最臭!” 夏卉忙和魏司南分开站远,安排三个娃用毛巾把汗擦干,她借着准备洗澡水给孩子们冲凉躲了出去。 刚才问得勇敢,这会儿离魏司南远些悔得她想当众打头。 要知道,林绯已经故去,没法给自己辩白,所有一切都宣之他人之口,真假早就没有意义。 她心里明白得很,却又实在忍不住不去弄清楚。 夏卉洗了把脸,凉水拍在脸颊把热意降了下来,她听到老廖来叫魏司南去传达室接电话,脚步声走远令她松弛下来。 她给三个小宝洗干净送上架子床哄睡着,魏司南还没回来,就在客厅坐着自己给自己上药。 伤口结痂了还没掉疤,抽紧的皮肤痒痒的,夏卉在伤疤附近用指甲摁出一个个的印子。 魏司南就在这时突然回来了,瞥了眼她都是指甲印的腿。 夏卉忙用毛巾盖上。 魏司南皱眉掀了毛巾拿走夏卉手里的药。 “进去抹还是在这里抹?” “我抹好了的。” 她抬头想要拿回毛巾,魏司南偏不还她,还道:“那就直接进去。” 他不由分说,单手把夏卉抱起来往房间走。 惊得她慌忙挂住他的脖子免得掉了下去,突然悬空也太惊吓了。 “魏司南,我自己能走……” 孩子们都睡了,夏卉压着嗓子说话没什么用,他进了房间才放她下来。 刚抹好的药都蹭魏司南袖管上了,他浑不在意,让她坐床上把腿横在他的膝盖上重新抹药。 他给她腿抹药也不是第一回了,但这次总感觉有点不一样。 魏司南不但动作轻柔,还时不时要看着她叹气。 夏卉别开眼,房间里只亮了盏昏黄的旧台灯,她的目光落在上面,灯罩是旧挂历做的,红色的过大年几个大字被折得波楞起伏。 夏卉看得出神,魏司南不像是会做这些的人,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屋里好些东西都与他格格不入。 “电话是你报社的同事打来的。” “叫文庆东,问你安全回到家了没。” “还说如果你需要再去三楼的办公室,明天上班直接去找他就行。” “翟主任的助理还负责带新人吗。” 魏司南在电话里已经把对面盘问了个遍,确定除了工作关系,那个叫文庆东的和夏卉没有其他交集,才放心回来的。 只是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外头擦药也不肯进屋,既无奈又心疼,只好把人硬扛了回来。 传达完电话的内容,他的药也擦好了,拿了新的纱布动作轻柔地给她贴上。 “你今天问我的事,在回答之前,我能不能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魏司南问。 夏卉还在看旧台灯,也试图在屋子里找寻其他的蛛丝马迹。 心不在焉地听到他提起文庆东,前面都应付式地嗯几声,问到她消息哪里来的,脱口就道:“还能有谁,廖闵敏呗。” “我问过文庆东,当初来部队的记者不只林绯一个。但只有她和你走得最近,我看到她给你写的报道,还有拍的照片……做灯罩的挂历时间也是三年前,还有那个笔筒,和灯罩是一套吧,她做的?” 夏卉跟魏司南对质,啪啪拍死了几只蚊子,连死蚊子都格外用力地扔远。 魏司南总算弄清了前后缘由,得知又是老首长的孙女撺掇的“好事”,还是说的林绯闲话,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老首长带兵可以,带的孩子有一说一都不怎么样! 这事也是能拿来随便瞎编的? 他把夏卉丢到他身上的蚊子抖下床,声音低沉了下来。 “她说的你也信?” “灯罩和笔筒是林绯做的,但不是只给了我,老廖他们几个都有,老廖家里肯定也摆着。她人开朗,和大家都谈得来,不是只是我。” “至于报纸,那是人家的工作,她写了很多人啊,你只看我的,不看部队其他人的吗?” 魏司南看着夏卉的眼睛认真解释,怕她不信,还要拉着夏卉现在就去老廖几个家里,挨个把人找来给他做证。 “林绯跟二班的班长小刘最要好,小李也知道,我把他们叫来说给你听。” 夏卉自是不肯去,这个时间怎么能上门去问这种事,不是叫人看热闹吗! “我改天自己问廖嫂和小李,睡觉!” 看着魏司南问心无愧的样子,夏卉反而成了心虚的那个。 再加上她并不想把这些事在部队里大张旗鼓的宣扬,因为林绯已经死了,为救另一个女孩见义勇为死的,应该是个好人吧。 暂且绕过他吧,她拿了自己的被子转身朝里躺下。 魏司南关了灯,在黑暗里还能看到一点夏卉起伏的身形,从前家里和他甚少联系,妻子对他而言虽像是远在老家的一个符号,但他没有做过背叛的事。 现在夏卉从老家来到他身边,她不再是一个符号,鲜活得像天上的太阳,他更不会对她不起。 虽然分隔两地久了,她不依赖他也不依靠他,但她能生气会生气也行。 老廖说过,女人要是连气也不撒了,离抛夫弃子也不远了。 第三十四章 算不算工伤 隔天,夏卉安稳睡了一夜也没那么在意纠结了,反而是魏司南早上到了部队就直杀廖老办公室。 还没到上班时间,廖老正喝茶看报,突然眼前一暗,不疾不徐向上瞥。 看见魏司南后了然一笑,换了别个可不敢在他这儿没大没小的。 “怎么了又?” “看你那火烧老腚样,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廖老装严肃没装上三秒就破功了,报纸被魏司南抽了去,卷成细管,投进桌上的空花瓶里。 “嘿——你这臭手,我报纸还没看完呀!说吧什么事来我这儿烧火来了。” “火烧什么也比不上您老孙女火烧后院!您老少喝茶看报,能不能回去多看看孩子,看牢,别老在外头给人添麻烦!” 魏司南火枪上膛一样,突突突把廖闵敏的行径悉数上报,还要往严重了说。 “老首长,当初林绯的入党申请书,还是您和报社领导一起签字通过的,后来她救人出事,您亲自给她申报的烈士。” “人死了,就能随便编造谣言吗?还是我跟她的谣言,这让我家那个怎么想?夜里夏卉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也跟着怪难受,这您管不管?” 廖老一个头两个大,揉起了太阳穴,“闵敏啊……” 他这个孙女从小就皮,回了她爸妈那儿更是惯得没边,林绯他记得,救了个下班赶去银行存公款的税局出纳员,要真是编排了她,这真不是儿戏。 “我回去问问,这事暂别往外说,影响不好。林绯是见义勇为的烈士,肯定不能随意中伤,要真是闵敏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魏司南得了准话也不闹办公室了,敬了个礼回去上班。 老首长脱下帽子来回撸要掉光的头发,愁眉不展地叫上警卫员。 “小王,跟我回去一趟,让人去把闵敏叫回来。” —— 夏卉早上去报社,才知道廖闵敏今天没来。 是来了没半天家里有事又把她叫回去了。 临近中午社长突然组织开会,严厉重申了不许编造莫须有的事传谣,记者更要严守职业道德和本分。 要求平日里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少私下议论同事,党员更要积极地起带头作用,如果发现有谁再无中生有造谣,组织会严厉查处。 会开完,夏卉和高荟珍走着,这姑娘还在不停猜测。 “小夏,你说怎么突然开这个会呢?强调这个做什么,这到底说的谁啊?” “光说某些同志,连个姓也不透露。要不我们去问问小文,他手上消息多,中午一块儿吃饭呗!” 高荟珍猜来猜去猜不出是谁,被吊得脑子痒,拉着夏卉去找了文庆东。 三个人在饭堂凑了一桌,高荟珍套话,夏卉埋头吃饭。 文庆东几次差点被高荟珍套出有用信息,饭越吃越严肃,最后忍不住道:“荟珍同志,你能不能好好吃饭,你看人夏卉!” 夏卉手指在嘴唇和眼皮见来回点,随口应和高荟珍,正脱口而出,“社长说的谁啊?” 文庆东迟疑了两秒,飞快道:“可能是……廖记者。” “你们可别往外说,小夏,你眼睛不舒服吗。” “哦,眼皮跳,亲三下。她?她事发了?” 夏卉啵啵啵亲完三下,感受到高荟珍高燃的八卦之欲,改口道:“啊,我是说,廖记者平时看着‘稳重’,怎么还造谣了。” “她稳重?” “你是不知道——” 高荟珍立即要跟夏卉交头接耳,被文庆东直接打断。 “别议论了,刚开的会就忘了?这里可是饭堂啊!早点吃完回去把会后思想报告写了,下班前别交不上。” 高荟珍萎靡下来,“小文,报告明天再给翟主任呗,明早一准给你。” 文庆东公私分明,“不行,谁都这么想,报告还收不收了。” 等吃完了午饭回办公室,他又单独叫住了夏卉。 “小夏,你还需要林绯的报道吗?我整理了一些给你搬下来?” “啊,不用了,上次的那些就够了。谢谢你啊小文。” 夏卉眼皮子还是跳,拉起来扯了扯。 文庆东看她这样有些担忧。 “要不陪你去卫生所看看?报告明早再给我吧,我帮你跟主任说。” 只是眼皮跳而已,夏卉搓了两下眼皮就不在意了。 “不用,我中午趴着睡会儿就好,谢了啊。” 她说完回了办公室,但午睡还是没睡成,不到十二点半,办公室的门砰地被人推开,廖闵敏怒气冲冲闯进来,把手里的报告直接朝甩在了她的桌上。 “你好样的,去部队采访的申请我跑了大半年了,社长都签字同意了,你凭什么!” 写满了字的纸足有四五十页,纷纷扬扬落下来,哗啦啦的把办公室里的大家都惊呆了,包括夏卉。 “你对我有任何意见都没关系,但是作践别人的工作成果,是不是太恶毒了?” 廖闵敏撒气似地把桌子推翻了,还好夏卉反应快,站起来避开了,不然这桌子估计要撞她心口上。 但避让的时候,还是让桌角剐蹭了大腿,就在原本被烫伤的位置,登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廖闵敏,你发什么疯,你的申请被驳回关我什么事?你要发疯去社长办公室,大中午的别来我们办公室聒噪!” 夏卉疼得整条腿都麻了,要不是太疼了,一准把那些报告抽回廖闵敏脸上。 “还说不是你!” “有脸去我爷爷跟前说三道四没胆承认?他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夏卉你不要太过分了!” 廖闵敏气急败坏,逼近夏卉,咬牙切齿小声道:“林绯那事我只跟你说过,你别不承认!” “夏卉,我收回说你粗鄙不堪的话,你连粗鄙都够不上,你就是犯贱,自己男人管不好,你怎么不到地底下去找林绯,你冲我得意什么劲儿?” 说完就推了夏卉一把,又抬高了声音质问,“翟主任看重你,我争不过你,新栏目的位置我也让给你了,为什么还要破坏我其他的工作?” 夏卉站不稳,被推得向后倒去,幸好文庆东被高荟珍找来,一起接住了她。 赶来的还有陈印,他拉住廖闵敏同时瞪了夏卉一眼,“闵敏,冷静些。这事社长那儿也只是说暂缓,没说不让去,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们先出去好吗。” 夏卉满头大汗,这会儿腿疼的她都说不出话,冷汗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工伤啊,这绝对是工伤! 别想走了。 “不能走……去见主任……” 她咬着牙,吸着气才吐出这几个字,高荟珍在旁边觉出不对劲,低头一看惊呼起来。 “夏卉,你的腿!” “小文,快、快快,去医务室!” 夏卉的裤子上氤出了一片血,成片成片的扩大,文庆东慌忙把她背起来就往医务室跑,廖闵敏整个呆立在原地,她就骂了几句,怎么会这样! “不是我,你们看我做什么!我没动她,是她自己撞的!” 办公室里的人都默默围了过来,不让廖闵敏和陈印走,还有人悄默默从门口出去,快速去找了翟主任。 第三十五章 意外之喜 医务室里,夏卉的腿重新经过包扎终于止住了流血。 但清创加上涂药也受了不小的罪。 文庆东全程守着她,担心溢于言表。 “小夏,你疼不疼?我去叫他们给你开点止疼药。” “不用,廖闵敏呢?别叫她溜了,我们办公室的人都能给我做证。” “对了,我这算不算工伤啊?” 夏卉说话不时还疼得猛吸气,就开始跟文庆东打听报社工伤怎么算。 文庆东无奈道:“高荟珍替你去主任那儿了,这些不用你操心,你疼不疼?要不我送你回家?” “都去主任那儿了?我是正主我也去看看,你扶我一把。” 夏卉可没打算回家,廖闵敏撒泼完了,这事还没完呢,她要去翟主任办公室。 她扶着墙站起来跳着往外走,文庆东急急上来要扶,伸出去的手没碰着人,夏卉就被别人扶走了。 “魏司南?” 夏卉抬头看见他的人,表情和文庆东一样吃惊。 “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他怎么得的消息,这会面有点猝不及防了,他一来就把她揽过去,还抱她起来不让脚沾地。 “就是流了点血,不影响走路。” “你先让我下来,我还要去主任办公室。” 当着文庆东的面,夏卉刻意压着嗓门说话,这在同事眼里不成了一点小伤都扛不住的弱者吗,疼能忍,但是工作能力因为疼被看轻不能忍。 魏司南眉头深锁,她这是就流了点血? 裤子上一块一块的血迹当他瞎吗? “先回家,这破工作,换一个。” “不换!” 夏卉急了,工作什么成绩都没干出来,拿什么换? 换到别的地方就能解决问题吗啊,人一打听她是为什么从上家走的,谁敢用这么脆弱事多的人。 再说了,她工伤还没报。 夏卉倔强起来,十个魏司南也拗她不过,除非强行扛走,但夏卉瞪人的眼睛都要喷火了,魏司南觉得他要真这么干,她不是会换工作,是会换丈夫。 夏卉气势熊熊瘸着腿去了翟主任办公室。 还在外面就听到高荟珍在为她据理力争,陈映维护廖闵敏,主抓强调廖闵敏因工作成果被毁才控制不住脾气,幸好没损坏办公室桌椅造成不良影响。 她没有听到翟主任表态,旁边文庆东悄悄上来给她解释。 “翟主任不喜欢吵闹争论,会哭的孩子在她这儿不可没糖吃。” 夏卉当即在外面调整了情绪,一进门平静的不得了。 她没有和陈印一样争得面红耳赤,更不像廖闵敏做错了事还摆脸色,努力平静的就事论事。 “主任,我来看看有什么我能配合的。” “廖记者的工作内容我无从得知,也的确没去找过她爷爷,这我可以接受和廖爷爷电话确认。希望组织能为我澄清。” 夏卉虽没提两个人的争闹,但腿上包扎的纱布以及还染这大片血迹的库管无不彰显着廖闵敏当时的暴戾。 偏偏她顶着触目的伤还极为平静,没有多说对方一个不字。 翟主任叹了口气,夏卉是她招进来的,工作还没半年,哪能真让她一个人把委屈吃干净了。 这幸好不是砸到了手,不然多可惜。 “小夏同志,坐吧。我正问事情的经过,你来了也好,要弄清楚总是要问问你本人的。” 翟主任让文庆东给夏卉拿椅子,瞥到魏司南还待着不走,道:“魏营长也在外等候吧。” “报社内部的事——” “内部的事就更应该公开处理,以免个别人侥幸蒙混过关,当然,如果廖记者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把廖老也请来,公平公正的问清楚。” “别!” 廖闵敏不敢让爷爷知道她在报社发脾气,否则她不用再在这里工作了。 “我爷爷身体不好,不用麻烦他老人家。” 廖闵敏声音低了下去,看见魏司南盯自己,又急忙解释,“魏营长,我不是故意的。” “当时……” “不用跟我解释,要道歉就跟夏卉道歉。” 魏司南不耐烦地打断廖闵敏的话。 廖老这个孙女像个扫帚星,每次跟她碰上夏卉就会受伤,他实在没办法看在老首长的面上给她半点好脸色。 廖闵敏被魏司南严肃的样子吓着,眼眶涌上了泪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件事我准备了很久,她不知道跟爷爷说了什么,爷爷给社长打了电话,我……” “老首长是吗?夏卉没找过他,是我请他严肃处理针对林绯的造谣事件。” “老首长不是个偏私的人,你身为他的孙女却把自己的错误怪到别人头上,给他老人家脸上抹黑,还真是令人意外。” “夏卉一再因为你受伤,她心地善良不追究,不代表这事就能三言两语过去……” 魏司南毫不留情面表示要追究到底,夏卉拉住了他才勉强改了口。 “翟主任,报社如果不能处理得好,我们选择报警。” 廖闵敏当场呆住,怎么也没想到去爷爷勉强告状的会是魏司南,嘴巴张着合不上。 翟主任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夏卉勤勤恳恳工作没犯什么错不能白受了委屈,廖闵敏这次过分了,但又不能真不看一点廖老的面子,闹到报警收不了场。 思量再三,她在桌面上压着的文件里翻了翻,从中抽出了两张空白的报名表。 “这么着吧,这件事的确是廖闵敏同志处事不当,导致夏卉同志受伤,我这里有两张报名表,一张是工农兵大学的报名表,另一张是去兄弟单位——安城人民出版社交换学习的报名表,夏卉二择一,工作岗位报社保留,去学习学习也能提高自身,以后工作上也会有所帮助。” “廖闵敏同志回去写份检讨,停职半个月,争取获得夏卉同志的原谅再来上班。” “主任!这次工农兵大学的机会组里只有两个名额!” 陈印在一旁急了,这名额他本来想着争取给廖闵敏和自己,两个人一起去深造学习,怎么能给了夏卉。 意识到太直白,人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又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报社里还有很多老员工都等着这次机会,她是新人,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翟主任再忍不了陈印了,皱眉道:“陈组长,社长下的通知你没看吗?” “我记得新栏目的工作和人事我和你已经交接完了,插手我这边的事,不太合适吧?”” 陈印表情僵在脸上像吞了苍蝇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留下廖闵敏先退出了翟主任的办公室。 廖闵敏刚才在办公室掀桌的气势早没了,被魏司南指责,拿了个停职的处分,还要写检讨向夏卉道歉,没有比这更令人难堪的了,她捂着脸哭出办公室。 翟主任没有让人去安慰廖闵敏,她拍了拍夏卉的肩膀。 “腿受伤了就先回家休息吧,报名表和文件都拿一份,想好选哪个,填好了就拿来给我。” 两张报名表递到夏卉手里,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管哪一个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三十六章 两相抉择 夏卉手里的报名表,羡慕死了高荟珍,她和文庆东送她出报社眼馋了一路。 “不在报社干个五六年,只能看着别人的报名表眼馋,你这也太幸运了吧!” 在高荟珍看来,只是跟廖闵敏干了一架换一个去深造的机会,简直不要太划算了,文庆东跟了翟主任这么些年都没能得一次机会。 她和文庆东都觉得要选肯定选工农兵大学。 “你看啊,安城人民出版社是业界翘楚没错,但去大学可是有学历拿的,说是脱岗,但每个月还有十六块的助学金可以拿,干嘛不去!” “对,小夏同志,我也强烈建议你选工农兵大学,虽然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但回来了就是有学历的人了,报社也会看重。” 夏卉清楚去工农兵大学进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但和一开始的惊喜相比,现在更多了一分犹豫。 因为她算过,大概再过三年就会恢复高考,此后工农兵大学的学历会被承认为“大学普通班”,慢慢的就没有现在的含金量了。 和参加高考考大学念出来的不一样。 除此外她还有一个担忧,脱岗去工农兵大学长远来看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主要是因为她来报社没多久,除了翟主任的赏识别的什么都没有,更不谈有什么工作成绩。 现在因为报社想息事宁人给了个炙手可热的报名表,她要是真去了可想而知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 等读了几年回来,翟主任要是高升或是调离了,等待她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炼狱工作环境。 现在的社会,普通人的人事变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综合考量下来,大学是要上的,但是自己考上的大学更好,工作也是要好好干的,毕竟现在她还什么都没有,需要努力工作换取酬劳。 回到家,她把两份报名表摆在桌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魏司南还得回部队,给夏卉把水壶灌满水,饭菜炒好放桌上就过来跟她打招呼准备走。 看见夏卉迟迟没有动笔填表,走了进来。 “不知道选哪个好?” 他弯腰和她一起看,“不管哪个都挺不错的,照你心里想的选就行,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 “不管选哪一个,我和孩子们都会支持你的。” 夏卉不是在犹豫这个,她已经选好了,只是有件事情想弄明白。 “我能不能去你办公室用一下电话?” “我想打几个电话,不会太久的。” 魏司南点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他背对着她蹲下来。 “我背你去。” “不用的,我能走着去,你扶我就行。” 夏卉在报社都不好意让他背自己,在部队就更不好意思了。 在魏司南的办公室,夏卉认真打电话,魏司南则去隔壁办公室也打电话去了。 她一页页翻着自己的通讯录,给几个出版社同行打去电话。 这些人都是跟着报社同事出外访任务的时候认识的,她虚心向前辈们请教,咨询安城人民出版社对业内开放的交换学习岗相关的事。 这些她不了解的要多做功课才行。 打了十几个电话,了解得差不多了,安城人民出版社作为业内的翘楚,每年都会向其他兄弟单位放出一些名额,让有志向有能力的青年来出版社学习。 出版社能对接很多国内的知名作家以及各行各业的精英人物,很多人削尖脑袋也想要争取这个机会,很难得。 她还意外的在一个前辈那里得知,原本报社这个工农兵大学的进修机会,社长和翟主任都属意文庆东,今天名额被她分走一个,他却没给她提。 是怕她因为他放弃选择吗。 夏卉心里的主意更加定了下来,她要去安城人民出版社交换学习。 不管报社两个名额里另一个原本是给谁的,她都不打算报名了。 —— 廖家,廖闵敏从报社哭着回来,连假也没请,廖母杨淑芬问清楚缘由,嗨哟一声笑出来。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一个新来的普通记着,还能把你比下去了?” 廖闵敏靠着她妈,抽抽噎噎道:“她每次都跟我对着干,上次还把我关在厕所里,爷爷也向着她!” 杨淑芬了然,露出鄙夷神色,“原来是那个魏司南的乡下妻子。” “闵敏,不是妈妈说你,可是你如果想要魏司南对你另眼相看,有时候就得收收你这脾气!这两次你都让那个叫夏卉的气得控不住自己,恐怕魏司南更不会认可你了。” “那、那怎么办!怎么办啊妈妈!” 廖闵敏急得坐起来,一想到今天在翟主任办公室魏司南看她的眼神,她就难过得要命,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不朝夏卉发脾气,她凭什么就能嫁给魏司南,做他的妻子。 她根本哪里都比不上她。 “唉,闵敏,要妈妈说,这个魏司南也不见得是最好的,妈妈手下有更多的优秀青年……偏偏你喜欢,他又是你爷爷看好的兵,年纪轻轻升到营长,配我们家还算勉强。” “他那个妻子麻烦是麻烦些,不过妈妈有办法,军婚也不是不能离。” 廖闵敏急着问是什么办法,杨淑芬笑道:“你要跟她那个粗鄙没文化的妻子区别开来,男人最实在不过,他才当上营长没多久,以后就知道他那个乡下妻子既不般配也帮不上什么忙,到时候他会看到你的好。” “工作的事也不用慌,妈妈送你去工农兵大学读两年书,等毕业你们翟主任估计也调离了,不能再为难你。” 廖闵敏嗫嚅这担忧道,“可是夏卉也要去工农兵大学了。” “放心吧,哪儿那么容易去得成,你们报社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次机会呢,她一个新人,没那么容易的。” 杨淑芬安慰着廖闵敏,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她接起电话,老爷子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把她和丈夫一顿好骂。 骂完了又让廖闵敏接电话,训斥了一顿,让她再犯就把报社的工作辞了,别干了。 廖闵敏被骂得直哭,杨淑芬心疼女儿,也不知哪个现世报的家伙又把事情捅到老爷子面前,遭罪死了。 等老爷子挂了电话她就四处给熟人去电,抓紧询问工农兵大学的入学资格。 也给报社去了几通电话,闲聊的间隙,三言两语就把翟主任让一个才来没半年的新人报名去工农兵大学的事漏了出去。 电话挂完,杨淑芬搂着女儿,安慰道:“好了,这下不生气了吧?” “她一个新人,按理说没有资格得到这个名额,今天也是算计了你才拿到手的,这是不正当的竞争,不会成功的。” “听妈妈的,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了。” 第三十七章 幕后推手显露 夏卉因伤在家休息,报社给了一周的假。 高荟珍和同办公室的人来看她,她把填好的表装在密封的信封里,托高荟珍帮忙带回去给翟主任。 其他人都走了后,高荟珍留了下来。 她坐在夏卉身边,有些欲言又止。 “那个……小夏,你选了什么?工农兵大学吗,其实那天我说这个更好,其实……” 夏卉看着吞吞吐吐的高荟珍,不用问肯定是报社里又有事了。 “是不是有人说三道四了?你直接告诉我没关系。” “你都知道了啊?我和小文还是支持你的,工农兵大学多好的机会啊!凭什么你就不能去了!那些人是真的过分,这两天把翟主任办公室的堵了不说,还有人匿名给社长写了检举信。” “检举信?检举谁,我?” 夏卉先前担心的事提前发生了,她甚至都没填那张报名报,事情无可避免地朝那个方向发展而去。 “检举翟主任,说她拿了你的好处因公徇私,把名额破格给了你,廖闵敏犯了那么大的错都没人议论她了现在。” “社长放了主任两天假,她在家休息呢,小文这两天可忙了,在帮社长收集整理大家的意见,他最敬重的人就是翟主任,现在还要他亲手做这事,哎。” “哦,对了,他脱不了身不能来看你,托我给你带了话,说也是翟主任的意思,让你不要被其他人的言论左右,做你自己的选择就行。” 高荟珍提起报社里这两天发生的事,还有些战栗,“那天我给你说肯定要选去上学,可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真可怕……,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夏卉没回答,哪里能有不透风的墙,传出去是迟早的事,关键是眼下扩大的影响,连翟主任都要避让这次风波,她担心自己去出版社交换的机会会不会也被取消。 高荟珍走后,夏卉独自在家发愁,犹豫着是不是提早结束假期,早点回单位报道工作。 在岗做事虽难保不吃些委屈,但在有心人黑她的时候能来得及做适当的回击,。 最可怕的是人不在,任由事情越传越烈,最后想洗也洗不清了。 傍晚廖嫂帮忙接了城城他们回来,见着屋里没开灯,啪地一声把开关摁了。 “夏卉?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黑咕隆咚的。” 屋里突然亮起来,夏卉还坐在书桌前想着事情,没留意都已经这么晚了,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她眯起眼睛,抬手遮了遮。 “我给忘了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廖嫂,今天在我家吃饭吧,让老廖也过来,就不用去买菜了。” 廖嫂把孩子送进屋本来打算走,看见夏卉满脸的疲惫又留了下来。 “那行,我让文江把豆角拿过来,我摘豆子抄一抄,再炖个排骨,你伤口还没后就别动了,让文哲带着城城他们玩儿去。” 城城和朝朝、筱雨放好书包,都围到夏卉身边,关心她还疼不疼。 “妈妈,这是老爷爷给的糖,妈妈吃,甜甜的吃了腿就不疼啦!” 城城开了个头,朝朝和筱雨也都把自己兜里的糖拿出来,剥了糖纸要放夏卉嘴里。 “妈妈也吃我的,我的甜。” “妈妈,老爷爷说勇敢的孩子都有糖,我明天还勇敢,妈妈你吃,筱雨的糖都给妈妈。” 孩子们像活泼的小鸟,围着她说个不停,说完了糖又说在托儿所老师带着他们做的游戏、画的画、唱的歌,小嘴叭叭叭停不下来。 别人家一个两个,她家三个,叭叭起来格外难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 廖嫂哈哈大笑,看夏卉招架不住赶忙喊来她家文哲,把弟弟妹妹们领出去玩,让夏卉缓口气。 “城城朝朝和筱雨都是聪明的好孩子,老首长给的糖都没舍得吃,全带回来给你了,你是有福气的。” 廖嫂一面摘豆角一面道,给夏卉说些大院里的事解闷,末了神秘道:“还记得上回我给你说的那个亲戚不?” 啪!廖嫂一拍大腿,神采飞扬。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来了!真是,我一听这个消息啊,中午就去买了两根排骨,晚上咱们炖豆角吃。” “老廖那个软耳根,根本不会拒绝别人,我还想着去找他领导呢,怎么能安排来我家,这下好了,她不来了。” 廖嫂喜滋滋的,夏卉已经知道她说的就是廖闵敏,她来不了的事和她有些关联,她家魏司南去廖老跟前告状了,廖老一个电话,报社取消了廖闵敏的报告申请,她因此和廖闵敏起了冲突,腿还疼着呢。 没想到间接解了廖嫂的烦恼。 被廖嫂愉快的笑声感染,夏卉低沉的心情也好上了点,帮着一起摘豆角,没一会儿,大院前两排宿舍拐角的服务社就有人来喊,“夏卉!你家电话!” 服务社最近新装了部电话,有打到部队找家属的电话都接到这边来了,夏卉不知道谁会往部队打电话找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廖嫂推了推她,“有你电话,是不是老家打来的,去接吧,菜我摘就行了。” “你能走不?要不要让老廖来帮忙?” 夏卉摆手,拄着拐一瘸一瘸地去了。 服务社离她住那屋不算近,再加上腿受伤,走到那里夏卉已经满头大汗,刚拿起听筒,徐英花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喂?是司南不?我是妈啊!” 那头估计是心疼电话费,不等夏卉回答,就噼里啪啦把自己想说的说了。 “妈给你商量件事,你先别给夏卉说啊。听说她得了个什么去大学的指标是不是真的啊?你听妈说女人不用读那么多书,没必要的!” “这么好的机会,我和你爸的意思是,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指标要过来给志北啊,志北他在面粉厂工作,要是有个文凭以后也好升职涨薪的嘛,还有那什么,找对象也能找着好的,你是志北的哥哥,你不帮他谁帮他。” “喂?司南,你怎么不说话?听得到吗?是不是夏卉不肯,司南呐,志北才是你弟弟——” 啪—— 夏卉挂了电话,这消息还真是长了翅膀不成,连宁县都听说了。 这个指标是塞她夏卉兜里了吗,想掏给谁就掏给谁的。 徐英花和魏国华才回去没多久,之前闹得不愉快的事他们就这么水灵灵地忘得一干二净了?要不说脸皮厚的人能活呢。 夏卉本来就因为高荟珍送来的消息烦着,老家来的电话更是往白磷堆里丢了根柴,一下把她燃爆了。 拐杖突突突,夏卉扭头往家走,在路口杵着拐等魏司南。 谁妈作妖谁处理。 还没等到魏司南回来,她脑子烧着烧着突然回过味来。 高荟珍说过一句话,当时她没反应过来——现在都没人议论廖闵敏做的荒唐事了。 廖闵敏公然在办公室伤人,还是报社的办公室,记者们的嗅觉本就灵敏,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太不对劲了? 从她拿到工农兵大学的报名表格、包括第一封检举信,恐怕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谁在其中获益最大,谁就是背后推手。 第三十八章 蛇打七寸 夏卉也不着急堵着魏司南声讨徐英花了,笃笃笃,拄着拐又回到服务社,递了钱给老板要打电话。 电话第一个打去报社找给高荟珍,问她这两天廖闵敏有没有回过报社,得知没有。 电话第二个还打报社找的文庆东,问他收集到的匿名材料里,有没有针对廖闵敏的,答案是没有,都是提的这次报名表给的不公平。 文庆东的声音压抑着不满,还不忘安慰夏卉。 “你别怕,主任过两天就回来上班了,这些匿名信大部分都是纯属发泄。” “本来政策就倾向推荐二十岁左右,思想觉悟好、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年轻人,这跟资历不挂钩,选你没什么不可以。” “廖记者这件事,你顾全大局,觉悟就是比大多数人要好,论文化也不比别人差,我觉得攻公平得很。” 文庆东力挺她到底,夏卉心中有其他事,只匆匆说了谢谢,挂了电话。 两个电话足够整理出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这次的事放在报社,没有个三两月绝对冷不下来,况且照廖闵敏这种性格,绝对还有人在工作上受过她的气,匿名信里居然没有一封是提到她的。 她受了处分停了职,连个水花都没有就过去了。 当初陶思思被调去分社,都还议论了两个星期,这么平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夏卉快且准确地找准了事情发展到现在,最大的获益者——廖闵敏。 可是她又不觉得廖闵敏能想到祸水东引的办法,她平时的小招数都很拙劣,跟被娇惯坏的大小姐形象很契合。 所以,是廖闵敏的家人出手了吗。 挂了电话以后,夏卉转身往家的方向慢慢走着,她对廖闵敏的家庭了解得不多,只知道有个当首长的爷爷,父母都在厂子里任管理。 廖老是军人,骨子里的正直就注定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廖闵敏的父母了,即便不是亲自出手,多半授意的也是他们。 捋清思绪,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就能想应对的办法。 她是不如廖闵敏的家境背景显赫,但当他们已经把她和翟主任都推至风口浪尖,坐以待毙肯定不行。 廖家两位长辈也是厂里骨干,身为报社记者,擅长的就是蹲点挖新闻,他们最好是正直无暇,半点行差踏错都没有。 夏卉心里有事,往回走得沉重,经过家门前的桂花树时,筱雨喜滋滋地捧了一抔金黄色的小花过来。 “妈妈,你闻,这个可香了!” “妈妈,文哲哥说他妈妈会做香包,我能不能捡回去找廖阿姨做香包!” 夏卉抬眼看桂花树,不知不觉花都开了,真是好闻,心里盘算的那些明枪暗箭都被这花香冲淡了许多。 她摸摸筱雨的头。 “好,我们回去找点碎布,拜托廖阿姨帮我们做香包。” 筱雨雀跃着蹦回桂花树下,蹲在地上捡起掉落的花瓣来,她想好了,她要拜托廖阿姨做五个香包,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她自己,一人一个,因为有点多,她还打算把存在罐子里的糖拿去给廖阿姨,当做酬劳。 筱雨认真捡花,城城和朝朝跟着廖文哲爬到了桂花树上,倒吊在树干上,像三只马喽。 “妈妈!我厉不厉害!” “妈妈,你看我呀,看我呀!” 朝朝不停邀请夏卉观看他的马喽侧爬倒吊,城城原本也挂在树上,看到朝朝做危险动作,忙下来在底下张开手护着。 “魏向朝,你还不快点下来,等爸爸回来揍你屁股!” 城城严肃又充满担心,夏卉再忍不住笑,上去把朝朝从树上取了下来,领着三个孩子回家去。 跟孩子们待在一块儿,虽只是一小会儿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会儿魏司南回来,和廖嫂一起忙活,饭菜很快烧好,阵阵饭菜香从屋子里飘出来,廖文江从窗户探出头来。 “夏阿姨,城城朝朝筱雨,吃饭了!” 孩子们呼啦啦跑起来前前后后围着夏卉,争着要当她的拐杖,争来挤去闹腾得很,夏卉站不好也不嫌,只觉得全身都越来越暖呼呼的。 晚饭后,廖嫂拉着老廖回家赶着给筱雨做香包。 夏卉已经心平气和,甚至能跟魏司南平静地转述徐英花想要名额的事情。 魏司南皱眉听着,等她说完就起身出去打电话回家。 宁县的事丢给魏司南去解决,夏卉无事人一样领着三胞胎去冲澡,在共公的水池边碰上了洗衣服的廖嫂。 廖嫂看夏卉神情比傍晚的时候好多了,才拉着她问,“今天来电话的,是你婆婆他们啊?” “什么事呢,刚你家魏司南就火急火燎打电话去了。” 夏卉随口提了两句,廖嫂眼皮往上一翻,撇嘴。 “占不到便宜,一准儿给魏营长告状说你自私,不把他们当一家人,不信回头你问!” “你这样,回去你就跟魏营长说——” 廖嫂停下搓衣服,给夏卉想主意。 “有了,他们不是偏心老二么,你就说这是报社的固定指标,要是流出去老二工作要没,还得留案底,就是那什么……钻空子,对!钻社会主义空子,看他们还敢不,蛇就要打七寸!” 廖嫂说得起劲,衣服在搓衣板上欻欻响,好像搓的是魏家那拎不清的老两口。 夏卉听得心情更好,舀起一瓢瓢水的哗啦啦把孩子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孩子们淋了水格外兴奋,咯咯咯咯的笑声清脆又明亮。 回到屋里,魏司南还没回来,孩子们睡了夏卉坐在屋里擦药,倒是觉得廖嫂说的套用在廖闵敏他们家也挺对路。 蛇打七寸。 他们的七寸不就是廖闵敏么。 正好这七寸还整天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抓她的错处可要容易得多了。 半夜魏司南才回来,身上一股子烟味。 夏卉抬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他转身就拿了桶和衣服先去洗澡。 等回来的时候已经都是好闻的香皂味了。 顺便还给夏卉提了桶热水回来泡脚。 看魏司南愁眉不展的样子,夏卉想知道徐英花都跟他说了什么。 “电话里说什么了?不会都骂我自私,不把魏志北当一家人吧。” “你怎么回的?” 魏司南眼皮跳了一下,真叫夏卉说对了,要不是她腿脚不利索,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偷跟着去了。 不过他没把那些难听话告诉她,说了也没用,还平白无故让她添堵。 “我就直说名额不能外转,报社里等着的人多,其他记者同志都很优秀,轮不到魏志北头上。” “他要是想去读大学,就少动歪心思好好在厂里表现,争取几个先进,该他的迟早给他。” 魏司南说着,自然而然从水里捞出夏卉的脚,擦干水捏着。 “我问了卫生所的大李,他说腿行不便的,要经常按摩,这样血液循环才会好,不然久了肌肉要萎缩……” 夏卉满头问号,这大李说的,怕不是她这种情况吧,她没到这种程度! 但魏司南虎口掐得紧,她腿收不回来,被迫接受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腿部按摩。 第三十九章 高调惹祸 夏卉没有等多久,休假还有两天结束的时候,托人问到了廖闵敏父母上班的厂子。 与此同时,廖闵敏也把话柄递到了她手里。 这位高调的记者同志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刚被停职,就打着看望大家的名义提着水果频频回报社,明里暗里炫耀她要去工农兵大学的事。 高荟珍憋不住一放假就来看望夏卉,说的就是这个事。 “小夏,你是不是因为事闹大了才不上大学的?” “小文很担心你,可是翟主任回报社的时间又往后延了,报社不让她回来上班,她直接旅游去了,小文手头事情越来越多不能来。” 夏卉摇头,她不是因为这个不去的,不过真实的原因也没办法跟人明说。 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她就开始细问廖闵敏大学资格的事。 提起这个高荟珍就坐直了,趁着夏卉一个人在家小孩还没放学,大吐为快。 “咱们报社不是有两个名额吗,原先大家都以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她,现在揭晓了,你根本没报名!” “两个名额里有一个是小文,另一个是时报那边的,根本没她!我都以为这姐吹牛吹破了,她不是才被停职么,怎么可能给她名额,结果你猜怎么?” “这姐没吹牛!是她妈给她另外找的名额,她收拾收拾东西下个月就去了,今天还回报社办停职呢。” 夏卉心明眼亮,已经从中嗅出了味道。 “她妈妈?化工厂的名额?这合规?” “从哪里搞到的还不好说,不过这事明面上可没人知道,我也是偷偷挖来的消息,只告诉了你和小文的。” 高荟珍挤挤眼,夏卉朝她竖起大拇指,要不怎么说记者能挖,高荟珍简直是个中翘楚,动作又快又准。 “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不过她这么高调,家里也不管吗。”她不说,但可以顺着这个方向深挖。 “谁知道,可能她妈妈觉得没多大事,一个名额而已。” 高荟珍说完了八卦,看夏卉一个人在家,家里还给她准备好了午饭放在桌上,粥菜也都是用心做的,还有洗干净的水果,热水壶都是满的。 灌羡慕起来,“你家那个对你可真好,就你们俩带着孩子们住啊?这要松快很多吧。” 夏卉给高荟珍拿水果,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还行吧,也没有多好。” “这不是还行,是太行了,我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反正不要像我爸我哥那样酱油倒了都不扶的。” 两人又坐着聊了会儿天,高荟珍总说魏司南待夏卉好,把夏卉耳根子都说热了。 等送走了高荟珍,夏卉电话联系了民生报的一位前辈,就是她帮忙查的廖闵敏父母工作的厂子。 前辈正在跟踪安城定江下游的水污染事件,顺藤摸瓜寻到杨淑芬所在的化工厂。 化工厂不好查,耗费了一个多月始终无法证实污染与化工厂有关。 夏卉提供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听说杨淑芬的女儿得了来历不明的名额,对面沉默了数秒,接着兴奋起来。 “杨淑芬这人还是挺谨慎的,她一定不会从化工厂里给她女儿搞名额。你这消息要是真的,说不定能沿波讨源,摸到她的关系网找到蛛丝马迹,谢了啊。” 挂了电话,夏卉拿了点水果去找廖嫂聊天打发时间。 廖嫂正在用缝纫机车东西,拿块布盖住就来开门。 “吃了没?我桌上还有俩菜,给你盛碗粥?” 夏卉把果递过去,说吃过了,“在家里无聊,过来聊聊天,做什么呢这么忙。” 难得见到廖嫂闲下来没去找人闲聊,在家里鼓捣车东西。 “瞎弄的,没做什么。闲聊就闲聊你还提果,家里有果,下次直接过来就行。” 廖嫂问起徐英花惦记名额的后续,夏卉说道:“魏司南打了电话回去,反正是不来吵我了。” “那你家魏司南还是比老廖顶用,我给你说,他那个八百年不见的亲戚,不是不来我们家了吗,绝了!她要去念大学!” “一开始还找老廖问过部队里有没有名额可以借用,幸亏我在边上给她家拒了,这是有没有的事吗!这就不能够啊,她怎么不去问老首长?她就不敢!” “诶!我给你说,到最后还真给他们家搞到了名额,听说是用化工厂的一个工作岗位,跟个什么肥料厂换的……” 廖嫂吃着瓜子往外吐着皮,说到对方惦记老廖,用力狠呸了两下。 夏卉没想到闲聊还能听到这个,偏巧又是跟名额有关,忙问了消息的来源。 “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她高调得家里做菜的阿姨都知道了这事,不过交换名额我是听另一个亲戚说的。” “他在化工厂做门卫,来找老廖问征兵的事,老廖不在,闲聊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 夏卉再看廖嫂瞬简直觉得她全身都在闪闪发光。 这种消息在外头费力都打探不到,她闲聊就闲聊出来了。 肥料厂吗……夏卉记在了心里。 从廖嫂家出来,看看还没到放学时间,她推上自行车往杨淑芬的化工厂去。 化工厂的门不好进,尽管她亮出了就记者证,还是被拦在了外头。 “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啊?没有预约不让进不知道?” “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不在办公室好好坐着,在外头瞎跑什么?没完没了了还……” “化工厂里头多的是机密,你们记者就爱到处乱拍,要是泄露了怎么办?走走走!” 被拒之门外在夏卉意料之中,她不求真能进去,就是有时间过来看看。 不让进,她把自行车靠在化工厂的围墙边,绕着厂部的高墙走了半圈,绕到了排污口处。 管道从墙里延伸出来,出口处挖了一条小沟往定江延,夏卉蹲在沟边上仔细看。 “没用的,我都蹲了快一个月了,他们很小心。” 夏卉抬起头,是民生报的记者前辈,李苻娟。 她愁眉不展的,“都知道污水从这里排出来,但拿去化验却是合格的。” “真要合格,这些草怎么解释?河里的鱼怎么回事?” “不过你说的那件事我让人去帮忙查了,还没消息。” 夏卉起身往河里瞟了一眼,没看见什么鱼,但沿着小沟往河里的一路,的确草木不生。 “嗯,我有一点消息,对方是化肥厂的,安城有三家化肥厂,哪一家就不知道了。” “化肥厂……” 李苻娟沉吟着,“这已经缩小了很多范围,我这就去挨家看看,你早些回去,他们对这里已经有了防备,很难蹲到有用的。” 李苻娟走后,夏卉一蹲就蹲到了天黑。 管道里的水化验没有问题……但周遭的确寸草不生,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点,李苻娟送了水去化验,但这土壤和污泥呢? 夏卉兴奋起来,挖了些土壤和带根系的草装起来,又用木棒刮了管道内壁的污泥分开装好,正要扶着蹲麻的腿站起来,突然两道手电筒的亮光打了过来。 第四十章 脱离组织私自行动 两道光柱毫无规则地扫来扫去,夏卉赶紧拿上东西钻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草丛只有半人高,她蹲下来伏低,又挑的树木遮蔽,才勉强因为瘦被刚好遮蔽。 手电筒的光扫了几遍就往别处去了,她躲在树干后松了口气。 不等出去,就听到附近有人说话。 “累死人了哥!这秋天的蚊子咬人啊!这活儿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你问我?去问那帮记者!成天的拍拍拍,你刚才看清楚没?这附近没记者吧?他娘的每次都要等他们走了才干活,这帮记者也太能熬了!” “行了行了,别墨迹了,没人。赶紧的干完回去,上头说了,等风头过去没记者再盯着,就照旧,再忍忍吧。” 夏卉听到只言片语,这肯定和跟化工厂的污水排放有关系。 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她蹲到了。 他们没发现她,已经往定江边去,搜寻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折返回来在其中一根管子上有节奏地邦邦邦敲了几下。 过不到半分钟,夏卉蹲在草丛里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他们开始偷排污水了! 排了约有一个小时,夏卉腿都蹲麻了,也不敢轻易站起来。 直到污水结束排放,那三个人下到定江边,拿着渔捞沿着江岸捞死鱼。 夏卉看人走远,扶着身边的树干站了起来缓了缓,猫着腰赶紧跑到排污管旁,装了半瓶子样品。 很快,管道里重新流出清澈的水重新冲向了定江。 夏卉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拧瓶盖的时候手打滑了两次,瓶盖差点掉进沟里三次,好不容易拧紧,突然一道电筒光从下游打了上来,扫过她脚边。 “什么人!” “站住!别动!” 夏卉想也没想拔腿就跑,顾不得腿上结痂的地方被扯得生疼,她拼命地拽紧了装着样品的袋子猛跑。 后面的人紧追上来,跑出几百米夏卉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跑上岸回到大路上,迎面差点和李苻娟撞上。 她来不及问和解释,拉着她就一起跑。 样品分成了两份,夏卉把污水给了李苻娟。 “我们——分、分开跑!是样品!刚刚我蹲到了污水排放!” 她没说完,李苻娟眼睛就亮得跟天上的星一样。 她猛地拽住夏卉把她推进了旁边的小巷口,“你往那边,那儿有家修轮胎的还开门!” “拿好,别出来,听见了吗,千万别出来!” 说着她把样品还给了夏卉,自己继续往前跑。 夏卉实在跑不动了,在黑暗的巷子里拖着脚往修车店挪。 刚刚踏进店门,就听到李苻娟一声惨叫。 “啊——!” 夏卉身体登时僵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转身要出去找李苻娟,修车店的老板娘背着个孩子出来。 “你是——要修车?” 老板娘看见发抖的夏卉,吃了一惊。 再听巷子口的动静,老板娘没等到夏卉回答就把她拉了进来,又让修车老板赶紧拿着扳手出去看看。 “有人追你?要不要帮你打给家里人?” 老板娘关切地问,夏卉一面狂抖一面点头。 “打、打这个号码……”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除了魏司南办公室的电话,只剩下李苻娟的那三个字:别出来。 她把电话号码歪歪扭扭写下来,又抓着老板娘的手,几乎哭出来,“再打个120、110,拜托了……” —— 魏司南赶来的时候,夏卉已经离开了修车店,等待的时间里她跟老板娘连要了八杯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停止发抖。 听到警笛声的时候,带上东西出去跟着警车走了。 她去了公安局,然后去了医院,李苻娟后脑受伤,全身多处有挫伤还没醒来,她就坐在她床边默默守着。 东西在她身上,但她此刻不能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李苻娟的同事和领导赶了过来,她也没把东西交出去。 知道她身上有样品,以及李苻娟为什么受伤的,只有公安。 很快魏司南赶到了医院,他拨开探望的人冲到她面前,仔仔细细地看遍她,确认没有哪里受伤,才把人整个揽进了怀里。 “我去修车铺了,他们说你跟公安走了。”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努力压抑着不叫她听出来,在修车铺只是粗略听老板娘形容了当时的惊险,他一阵阵后怕,立马就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他忍不住问,但看到夏卉开口前紧张的四下瞟,又不忍心再问,抚着她的背把她护在怀里。 “我们回家再说。” 夏卉摇头,此时靠在魏司南的怀里,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渐渐放松了下来。 先前的紧绷和害怕终于全都涌上眼眶,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把他的衣服都打湿了。 她很快止住眼泪,擦干了眼周才道:“我还不能走,我等她醒。” “孩子们呢?你出来找我,谁照顾他们——” 她这会儿想到孩子自己在家,心里又抽紧似的怕起来。 化工厂的人有没有在附近蹲守,他们看没看见她,会不会上她家里…… 被追赶的压迫感和黑夜里李苻娟的尖叫声又如骨附蛆地找上她,把她的心高高悬起来放干血,让她从头凉到脚。 “快——你先回家去陪着他们!” “这里是医院,有医生、有公安,你回家。” 魏司南抓住夏卉乱舞的手,把她揽得更紧了。 她在怕。 他人在面前她还在怕,魏司南心都被她攥紧了,怒意随之翻涌上头,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怕吓到夏卉,他压抑着没有爆发,依旧揽着给她一下一下顺着抚后背。 “孩子们在老廖家,放心,老廖全家都在,老李也在,陈副营、林副营也在,家属院人很多,都在呢,没事……” 夏卉在一个个人名中找回了冷静,对,邻居都在家,廖嫂和老廖带着城城他们,现在更需要她守着的,是李苻娟。 当时要不是她把她推进巷子,这会儿躺着的,就是她啊! 夏卉冷静下来后,坐回李苻娟病床边。 她刚刚知道李苻娟是外地人,父母兄弟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赶到,她得守着她。 魏司南陪了她一会儿,就跟民生报的组长一起被叫去了解情况。 公安分别询问了他们和李苻娟、夏卉的关系,对两人今晚的行为是否知情。 魏司南听到李苻娟的组长摇头否认。 “公安同志,李苻娟是我们报社的记者,但今晚上的行动她没跟报社报备,我不知道啊——” “她是一个人去的,谁也没说,我们报社是要求记者出暗访必须要两人同行的,就是为了避免今天这种情况嘛!她要是先跟我说,也不会遇上这事了……” “公安同志,您也知道,我是组长没错,但我也不能跟在每个人的屁股后头每时每刻盯着……” 大腹便便的组长不时还看魏司南两眼,暗示夏卉和李苻娟这种私人行为,应当由她们自己负责。 魏司南在夏卉面前一直憋着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一拳砸在了民生报组长身后的墙上。 第四十一章 只论对错不论亲疏 拳风擦过对方的脸颊,紧接着第二拳魏司南就直接打在了对方的鼻梁上。 “鼻、鼻子,血!警察叔叔,他打人!” 魏司南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多给了两拳。 什么组长,自己的人出了事怕成这样,趁早别干了,回去喝奶吧! 公安迅速把魏司南拉开,拉远。 “同志,请冷静。” “请出示您的军官证。” 半个小时后,廖老被迫从梦乡里被一通电话摇到医院领人。 廖老来到医院,得知魏司南身着军装在医院打了人,甩给他一个眼神,严肃起来。 “死性不改臭崽子!边去!等会儿收拾你!” 跟公安交涉过后,廖老骂不出来了。 愁眉不展地撸着光脑门,帽子脱了又戴,老首长疲惫地坐在病房外的塑料椅子上,看着面前站军姿的魏司南。 半晌叹了口气。 “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化工厂在闵敏她妈管理之下,夏卉在那里出了事,可不得半夜把他薅起来要说法。 “我让他们过来,那几个闹事的也被控制了,等人来再说吧。” 廖老还听警方透露,跟什么定江污染有关系。 两名记者同志深夜蹲点被化工厂的人追逐,其中一人被掷出的手电筒击中后脑,之后被围殴,现在人还没醒,万幸报警及时命是保住了。 廖老在外头坐了一会儿,搓了把老脸起身进病房去看望夏卉和昏迷的记者同志。 夏卉看见廖老严肃地走进来,下意识站了起来。 廖老让警卫员去门口守着,连魏司南也撵了出去,示意她坐着不用紧张。 “小夏同志,老头子没脸来啊。” “司南半夜电话打来我气冲冲地过来,才知道是家门不幸,你人没事就好,不用拘谨,能不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请仔细些不要有遗漏。” “刚才我从公安同志那里已经知道了大概,因为案情还在侦办他们不能说得太多,所以我来问问你,你放心,在我这儿只论对错,不论亲疏。” 夏卉依旧防备地看着廖老。 今天晚上遭遇的事,让她很难对外人放下心来,何况这次伤人的是化工厂的人。 化工厂的负责人杨淑芬,是廖老的大儿媳。 她怀疑的目光令老首长有些无地自容,他把自己军服上的勋章摘下来放她手里。 “这个你拿着,这是我早些年出生入死换来的,上面有国徽、还有五角星。我以此向你保证,绝不会偏私任何人,请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真相。” 夏卉指腹摩过国徽和五星,一遍一遍,终于开口。 “能不能让魏司南进来。” “好。” 老首长让警卫员把魏司南叫进来,夏卉看到自己人,心安定下来,坐下讲起了事情经过。 说到惊险处,魏司南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夏卉感受到掌心传递过来的暖意,再次回顾黑暗里的经历,紧张和压抑的感觉少了很多。 她努力平静地述说,尽量还原整个过程避免自己因为害怕而遗漏。 说不下去的时候就用力反握魏司南的手,中间休息了两次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 老首长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再开口已是心情沉重。 “小夏同志,你和这位李同志都很勇敢,这件事我会着人去核查。” “如果属实,化工厂的负责人必须要拿个说法出来!” “样品你可以选择自己保留,也可以交给我或者公安同志去进一步检验。我个人的意见是后续收集证据的过程,你们都不要单打独斗独自进行,此事事关重大,应当由安城政府牵头,让相关部门派出专门的技术工作者来解决。” 夏卉听到老首长说得痛心疾首,又看了看魏司南,他也朝她点了点头。 “老首长不会徇私,或者东西可以给我,我替你跟进。” 他实在不放心她继续一个人去查。 “我想想——” 夏卉回过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苻娟。 东西是她们一起保下来的,往哪儿送她要谨慎考虑,首先会优先选择托给魏司南或者交给警方。 老首长朝夏卉颔首,道:“你谨慎些是应该的。” 他看了看腕表,半夜三点多了,转头催警卫员,“电话还没打通吗?人怎么还没来?” “老首长,电话打了三个,一家子都睡得沉开始没听到,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您再等等。” “睡睡睡,火烧眉毛了还睡!嫌百年后睡得不够久吗?再去打电话,出了事找不到负责人还有脸睡!” 廖老一改跟夏卉说话时的和善,骂骂咧咧。 不到三分钟,外头一阵嘈杂,廖闵敏跟着一对中年男女推开病房的门进来了。 “爷爷——” “爸……” 看见来人,廖老脸色严峻,哼了一声。 “我可不敢给你俩当爸,化工厂出了事,我比淑芬来得还早,哼、哼哼哼,公安就在外头,你们自己去交代清楚!” “爸——您要批评也该让我知道化工厂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这大半夜的也没处问去,我这什么都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公安说啊。” “您说在医院,可把我和正岩都吓坏了,这不接到电话就赶来了。” 杨淑芬衣着整齐,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是精明能干的女骨干形象。 面对廖老的指责不慌不忙,目光略过魏司南时也很平静。 等看到夏卉才皱了皱眉,再看到床上躺着的李苻娟时,眉宇间闪过一丝惊愕。 夏卉条件反射地起身挡了杨淑芬打量李苻娟的目光。 她不信杨淑芬说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化工厂出了事。 这么久才来,早够问清八百回了,说不定连上下统一口径都安排好了。 装作不清楚的样子,她有理由怀疑是在给化工厂那边拖延时间吧。 她心中愤懑,脸色十分不好看。 杨淑芬不以为意,趁着公安同志还没来,朝夏卉走来。 “你是——夏卉吧?” “听我家闵敏提起过你,没想到是这么漂亮年轻呢,你们在医院这是——” 她假装才看到病床上的人,“你和她认识?” 夏卉脸上的警觉让杨淑芬嗅到了某种可能。 在化工厂围墙边上,保安找到了一辆无主的自行车,原本猜测是民生报记者的,但在医院看到夏卉,她产生了某种不太好的联想。 毕竟她问过厂子里的人,在女记者身上没发现什么取样的样品。 人是在排污管附近发现的,天黑没看清脸。 当时刚刚排了一波污水,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有两个人,一个引开了厂里的人,另一个转移了样品。 就比如眼前的夏卉。 这样她出现在病房里才有最合理的解释。 杨淑芬脸上完美的表情骤然有了一丝裂痕。 夏卉同样捕捉到杨淑芬脸上的破裂。 对方已经想到了她当时在场,恐怕也猜到样品在她手里。 她没有惧怕杨淑芬骤然犀利起来的目光,迎面做出回应。 “我和她都是记者。” “今天我们并没有闯入化工厂,请问杨厂长,化工厂殴打记者的行为如何解释?此举是否意在掩盖不为人知的意图?” 第四十二章 廖家座上宾 杨淑芬没有回答,很快被公安叫走协助配合调查,离开前深看了夏卉两眼。 “我相信夏记者和别的记者不一样。” “希望你是个讲事实讲良心的记者,会对这件事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和报道。” “对了,你的自行车留在了化工厂的保卫科,有空记得去拿。” 杨淑芬努力维持着开始的淡定,却已经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她离开后,廖老扣下了儿子廖正岩听教训。 廖闵敏也没走,听说魏司南在她才来的,困得哈欠连天也拼命忍着。 之前留给魏司南的印象都不太好,听了她妈妈的建议要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努力抓住机会想表现。 但夏卉没给她这个机会。 直接让医务人员把无关人等都撵去了外头。 这个节骨眼上,她没有功夫和廖闵敏纠结个人恩怨。 魏司南和廖老都在,廖闵敏不敢发大小姐脾气,老老实实出去。 夏卉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魏司南在病房里陪着她。 自从夏卉让廖老把他叫进来,两人的手就时不时的牵着。 大部分是他主动捞起她的手,偶尔夏卉控制不住回想起晚上发生的事有些应激反应,也会主动来靠着他。 夏卉总是默默靠着魏司南,借着他身上军装的正气驱赶心中的恐惧。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有用,每次她都能很快驱散阴霾平静下来。 这一整夜,除了去厕所,其他时间她都亲自守着李苻娟。 每次医护人员进来换药都警觉地站起来核对药瓶上的信息和名字。 看她这么熬着,明明自己疲累得不行还时刻保持警觉,魏司南心疼得皱紧了眉,要替她她又不愿。 又拧又固执。 但她时不时靠着他的时候,他心底又软得不行,粗粝的掌心是她柔软的指腹,夜晚漫长也不那么难熬了。 天亮以后,杨淑芬的询问没有结束,反而被带去了公安局继续。 廖闵敏慌了神,央求廖老出手。 “爷爷,这不关妈妈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您快去跟公安说说啊!” “一定是那个女记者闯进了化工厂偷拍,化工厂的人才追她的,您不能不管爷爷!” 廖老让警卫员把哭闹的廖闵敏送回去,廖正岩也趁机跟着溜走,出去想想“办法”。 廖老果然如同跟夏卉承诺的那样,天亮就让警卫员把事情往安城政府及有关部门汇报。 因为有他的沟通,有关部门很快组织了专业的调研小组来到医院。 魏司南拿着夏卉护了一夜的样品,跟随工作小组去公正化验。 调研小组的工作并非公开进行,为了避免有人干扰调研工作,夏卉被交代了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能外泄。 调研小组离开后,她依旧守着李苻娟。 直到她的亲人赶来。 李苻娟的弟弟李阳风尘仆仆推开病房的门,焦急得嘴唇都干裂了。 李苻娟还没有醒。 他从夏卉口中听到了事情经过。 “对不起,当时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夏卉忍了一夜,在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再次泪如雨下。 李阳沉默着,只看他姐,又目光闪烁不忍在每一处伤处停留。 “你先不用道歉,等她醒了再说。” “打人的人呢?都抓了吗?” 李阳再抬眸,眼眶都是红的,满满都是愤怒。 “阿阳……” 李苻娟虚弱的声音转移了李阳的愤怒,“姐!” 人终于醒了。 夏卉立即飞奔去找医生。 看着医生和护士小跑着进了病房,她靠在墙上终于心落到了实处。 李阳留在医院照顾李苻娟,李苻娟拉着夏卉的手,开口说话还很艰难。 “不用、管我,盯着检验……不、做手脚。” “不怪,是我……让你……的。” “做得好——姐们,没白、挨揍,嘿嘿!” 她说多了话牵扯脸上的伤口,嘶地倒吸冷气,肿成猪头的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里清澈的坚定给了夏卉莫大的鼓励。 李苻娟已经抗住了前面的危险,后面的暗潮她也不会退缩。 从医院里出来,夏卉来不及回家看一眼孩子,先回了一趟报社。 她人还在休假,翟主任也没回来,直接去找的文庆东,跟他一起去见了社长。 化工厂污染事件本不是他们报社涉及的领域,但听了李苻娟的事后,社长沉默了五分钟,给了夏卉一句话。 “报道你尽管写,版面我来批!” 紧接着给文庆东派活儿。 “小文,你配合夏卉,务必把这次报道跟踪到底,联系安城早报、晚报,时报、日报各家报社,把这次事件总结传真给他们。” “这次我们不抢独家,一定要联合业界各个媒体共同发声,速度要快,去吧。” 得了社长的支持,夏卉提前回到岗位开展工作。 傍晚,杨淑芬从公安局被保释。 廖家当晚邀请夏卉上家里吃饭。 说要让女儿为先前的事情道歉。 廖家司机开着车去报社接夏卉,并说魏司南也会来。 夏卉也想借机看看杨淑芬葫芦里卖什么药,就上了车。 到了地方果然魏司南不在。 “司南跟老爷子晚点到,咱们先吃啊。” 廖家准备的菜很丰盛,杨淑芬精心收拾过,看不出刚出公安局出来的疲态。 她热情拉着夏卉坐了主位。 廖闵敏不情不愿的来给夏卉敬酒。 “对不起!” 她咬牙切齿的,被杨淑芬拨开到一边去。 “这孩子!” “闵敏不懂事,之前的事阿姨给你道歉。你们都是一个报社的,这以后常来往,一起把工作做好,年轻人哪儿有隔夜的仇呢。” 夏卉没动筷和酒杯,道歉是她们母女的自由,但她不接受。 杨淑芬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夏卉借口报社还有工作要走,她才支走廖闵。 “小卉,阿姨知道你和化工厂有些误会。” “之前的事我回去就调查清楚了,保卫科那几个愣头青,他们以为是有人溜进厂子里偷工业废料,才穷追猛打,不然公安局也不能让我回来不是。” “当然了,你和李记者因此受的伤,厂子会全权负责,那几个打人的我会将他们开除,化工厂会负担李记者的医药费、误工费和营养费,直到她完全康复,你看——” 杨淑芬说着往夏卉碗里夹了块排骨。 “你能不能和李记者商量商量,这事咱们就过了?” “你在化工厂排水管那里拿的东西,也还给阿姨?” 杨淑芬起身拿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盒放在夏卉旁边。 “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和李记者一人一份。” 礼盒里是奶粉,比麦乳精高级好多倍。 夏卉看了眼,奶粉盒子和纸袋的缝隙还插着两个红包。 把柄递到手里,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她侧身假装拿东西,从包里抽出报社借的相机,对着杨淑芬和她的礼品就是一顿咔嚓咔嚓。 “你!你干什么你! “你拍什么东西!相机给我!” 第四十三章 幸福的底色 杨淑芬看到相机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装也不装了,抢夺中朝夏卉扬起了巴掌。 夏卉连魏司南他妈都敢打,更何况是别人的妈。 她护着相机,抄起桌上的盘子连菜带汤就往杨淑芬脸上头上连环扣。 扣了一个再扣一个,一个又一个。 “啊——” “你疯了!” “老廖,廖正岩!还不来帮忙!” 杨淑芬喊帮手,夏卉包都不拿抱着相机就跑。 拉开门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还没看清是谁,就被魏司南拨到身后去了。 他扫了一圈屋里,面色极其难看。 “很精彩。” “杨厂长看上我家夏卉的什么了?这么大阵仗。” 魏司南出现在门口,杨淑芬霎时面如死灰。 明明安排了人去部队拖着他的,这个杀神怎么还来得这么快。 魏司南走进去帮夏卉拿了包,今天有人莫名其妙来拖住他他就觉得不对,赶去报社才知道夏卉果然被接走了。 廖家好样的,杨淑芬好样的!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廖家夫妇。 “化工厂的事我和廖老都是知情人,杨厂长请客吃饭怕是请漏了。” “这份‘诚意’我会向廖老传达,杨厂长好自为之。” 魏司南护着夏卉离开,杨淑芬脸白得像纸,样品的事,老爷子也知道了? 绝望此刻像排污管道里的污水一样,朝她漫天漫地淹没过来,呼吸都不能。 看着夏卉被接走,她慌不择路去翻家里的通讯录,几次拿不稳本子掉在地板上。 好不容易才翻出并拨通了陈印的电话,相机里面的交卷必须要处理掉…… 从廖家出来,魏司南推着从化工厂拿回来的自行车,和夏卉沿路走着,她急着检查她的相机,怕自行车颠簸再弄出问题来,只肯走路。 魏司南看着夏卉,她的头绳被扯掉了,发丝散下来披在肩上,有种清丽的美。 他忍不住想跟她说点什么。 “出来吃饭怎么不叫上我?” 夏卉只顾着检查着相机,确定没坏,松了口气,朝魏司南乐呵呵地傻笑。 “下次,下次喊你。” 魏司南眉头皱起来。 “人有时候也要识时务,横冲直撞的是野猪,最起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杨淑芬的招待也敢一个人来。” 魏司南都会阴阳人了,知道她一个人来的时候肯定急了。 夏卉见好就收,当场保证自己下次绝不乱来,态度及其良好,叫魏司南都不忍心再说她。 回家之前,夏卉先把相机送回报社,文庆东和高荟珍才刚刚准备下班。 文庆东把相机放回翟主任办公室,答应明天一早来了就帮夏卉把照片洗出来。 四个人一起走出报社,文庆东送高荟珍回家往左,魏司南搭上夏卉往右。 他们刚走,黑暗里有人丢了个烟头,沉着脸默默上了楼,无声无息用钥匙打开了翟主任办公室的门,走向了夏卉还回来的相机。 夏卉跟魏司南回到家,去廖嫂家接了三胞胎,特地带了一斤橘子。 “谢你帮我照看兄妹仨。” “客气,那事我听魏营长说了,你是这个!要是当时我在,一准帮你把那些瘪三全放倒!” 廖嫂比了个大拇指,又轻声道:“都睡着了,你们进去挨个抱回去吧,轻点儿别闹醒了。” 魏司南进去先抱了筱雨出来,回去放在架子床上,再把城城朝朝左右各夹一个带回家。 廖嫂趁机往夏卉手里塞了个东西。 “我新做的,帮我看看怎么样。” “你会打扮,衣裳搭配得也好看,回去记得试试!” 夏卉手心里软乎乎的,走到路灯下的光亮处,才看清是两条发带。 一条翠蓝色,一条烟紫色,廖嫂前几天在家突突突地踩缝纫机,就是做这个呢。 回到家,朝朝还睡得跟个小猪一样,城城和筱雨醒了,坐在床边揉眼睛。 “妈妈——” 筱雨朝夏卉张开手,要她抱着梳头发,城城也靠了过来,伸出小拳头给她捶背。 “妈妈,你把坏人都打败了吗?廖叔叔说坏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夏卉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她其实很害怕,不过有一位女记者很勇敢是真厉害,她就给他们俩讲李苻娟的故事。 说了好一会儿发现魏司南不在屋里。 “你们爸爸呢?” “爸爸去下面条了,廖阿姨分了五个鸡蛋给我们,爸爸答应会放到面条里。” 筱雨又问勇敢的女记者的故事,“妈妈,那女记者最后会赢吗?” “嗯,当然了!她会赢的。” 夏卉点了点筱雨的鼻子,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对这个故事充满了好奇。 “那妈妈,你看到警察叔叔了吗?警察阿姨有没有来?” “当然有啊,而且警察阿姨打起坏人来特别厉害!” “女孩子除了能当勇敢的记者,也能当勇敢的警察吗?” “可以,当然可以。” 她就一个晚上加白天没回来,筱雨留了很多的问题问她,夏卉耐心回答,还答应筱雨要是以后采访到警察阿姨,就帮她要一张照片。 魏司南端着四碗面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卉怀里抱着筱雨,旁边坐着城城,上面还有一个扯鼾的朝朝,暖黄的光匀匀地洒在他们身上,好像她在发光。 “爸爸,面条好香啊!” 筱雨拍着手笑,城城一开始还有些不信,过来看了才大大的哇了一声。 爸爸这次下的面条有油花!还有鸡蛋!还撒了一点葱花!竟然不是白水煮面条! “什……什么味……” 朝朝眼睛都没睁开,摸着床边就坐起来了,小鼻子一拱一拱闻着,真跟个小猪一样。 城城和筱雨笑得东倒西歪,魏司南把馋嘴朝朝抱了下来,放在小板凳上坐好。 四碗面条,三胞胎碗里的面少些,一人一个蛋,夏卉的碗里面多些,一人有两个蛋。 魏司南对着四双大眼睛解释。 “你们几个晚饭在廖叔叔家吃过了,睡觉前不能吃太饱。” “你们妈妈刚下班回来,工作辛苦,要多吃点。” 朝朝呲溜了一口面条,立即举起手来。 “我知道!妈妈在长身体!” 夏卉一口面差点喷出去,偏偏魏司南配合着孩子认真看了看她,还在那点头。 “是该好好长长,有点瘦了。” 筱雨抢答,“我知道!警察阿姨就不瘦,瘦了打不过坏人!” 一顿宵夜吃得笑声不停,把三胞胎都笑精神了,夏卉把碗洗了回来他们还迟迟睡不着。 她累了一天,哄孩子睡觉的事交给了魏司南,等他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回到房里。 夏卉也睡着了。 她给他留了盏台灯,光把她的影子打在墙上,衬得有种宁静的美,像无暇的暖瓷。 魏司南不错眼地看着她,又改了想法。 夏卉不是瓷,瓷经不得碰撞,她莽得很,根本不怕撞。 她像骄阳,有时热烈有时温暖,还像风,自由不受拘束,想做的事就是千难万难也奔袭而去。 魏司南从没想过她是这样的特别,和他所有想象的样子都不一样,近来也总是后悔没有早点去了解她,阅览她。 好在一切来得及,日子,也还长。 第四十四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隔日夏卉到报社上班,文庆东焦急地在门口等着她。 “胶卷曝光了,洗不出有用的。” 文庆东把一沓照片给了夏卉,“新拍的都有问题,就剩下之前的照片能看,你挑挑,不要的我就拿去处理了。” 文庆东惋惜,照片洗出来基本上曝光的都是杨淑芬的头脸,可能当时拍摄环境紧张,没对好也不一定。 夏卉皱着眉,从廖家出来的时候她只看了外壳没事,没想到拍的照片还是曝光了。 胶片机拍照她用起来不太熟,还得多加练习才行。 一张张照片挑到最后,有一张魏司南的。 他迎光站在亮出,背后是火车卧铺打开的门。 夏卉记得这张照片,相机是火车上她修过的那台,当时她在测试修没修好随便按的快门,没想到照片还在。 她把这张照片拿走,其他的还给了文庆东。 “算了,不能用就处理了吧,要是有录音笔就好了,唉——” 文庆东不知道夏卉说的录音笔是什么,不过录音他知道,用磁带和录音机就能录。 “你要用录音机吗?社长办公室有一台,去小赵那里登记申请,社长批了就能借出来,我帮你去。” 夏卉摇头,“不是录音机,以后有机会再说。” 等她攒点钱,买点工具和零件回来,自己搓一个试试。 即便没了那些照片,但事情依旧发酵得很快。 翟主任得了消息,速度结束休假赶回报社,点了几个人临时组了跟踪这次新闻的小组。 夏卉和高荟珍都被选入小组,这是她第一次跟新闻,在外一跑一整天成了常事。 有时候半夜才回到家里,孩子们都睡着了,魏司南会在办公桌前看书报,她每次轻手轻脚开门,都有台灯暖黄的灯光在等她。 魏司南还会给她留宵夜,有时是粥,有时是包子,有时会等她回来了再去下一碗有鸡蛋的面条。 如果回来得太晚,他也会锁上门到大院门口等她。 夏卉一开始有些不太习惯,总是让魏司南不用刻意等自己,次数多了踩着夜色归家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看向大门有没有被路灯拉长的熟悉的影子。 偶尔收工早的时候,她也亲自去托儿所接城城朝朝和筱雨,买几样他们喜欢的菜下厨,这种时候就是三胞胎最高兴的时候,大老远在托儿所的教室里就扒着栏杆喊妈妈。 连日这么早出晚归,也引来很多好奇的目光和猜测,夏卉有一次还听到有人给魏司南出主意,说不能让她这么在外头“野”,连家和孩子都不顾了。 她本以为魏司南会介意,或者借着别人口中的话要来敲打敲打她。 没想到他照常等她下班,给她准备宵夜,那些不太悦耳的话一次都没给她提过。 夏卉的心也不是石头,渐渐的看魏司南越来越顺眼,其实他有一张阳刚帅气的脸,不过眉毛和额头跟徐英花长得像,之前她一直不喜欢来着,现在看着竟也觉得没那么讨厌。 她下班早回来给三胞胎做饭,也有人当面说些冒犯的话,只要廖嫂在,当场就帮着怼了回去。 “怎么的,你们都不看报啊?多大的事啊这都不知道!夏卉是记者,她不这么忙你们能看到那谁谁谁干了什么缺德事吗。” 说闲话的笑话廖嫂,“廖静楠,你字都认不全,知道报纸写了什么啊,反正我来随军,就是想着我家那口子在这儿能有人照顾,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真要忙自己的,那我可不来这儿,老家一堆活儿干都干不完。” “去去去,菜都糊锅了还在这闲聊,老爷们该你的吃这种黑黢黢的东西!” 廖嫂怼完了人又来开解夏卉。 “管她们呢,这男人又不是没手没脚的人棍,没人伺候还能饿死他们?” “我就挺羡慕你的,我要是像你认识那么多字,我也上外头做事去,老廖父子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夏卉是才知道廖嫂的名字,她跟她的名字一点也不像,根本不静,嗓门大力气大义气更大。 但她喜欢,她头上还带着廖嫂做的发带,跟头发一起编了个侧麻花辫子,给身上的灰蓝衬衫增色不少。 廖嫂也满意得很,又暗地里给了她其他颜色的,让她挑着戴,夏卉以为廖嫂打发时间做着玩的,拿了一根粉蓝拼色的就说不要了。 廖嫂又扯了一把塞给她。 “没事,你戴着好看,多几根换着来。这小玩意儿碎布头做的不值钱,图个乐呵。” 夏卉拿了廖嫂的发带回家,魏司南一言不发选了两件新衬衫给她,夏卉的布票早用完了,用的他的布票份额,其中一件浅粉的配上深蓝布裤和粉蓝发带,一不小心就在大院里引领了阵子粉色风潮。 勇敢的就跟夏卉一样,直接套蓝布裤、蓝布裙,胆子没那么大的,就套在蓝色外套里,解开一颗扣子露出里面粉色的领子。 夏卉跟报社的同事的忙碌和付出很快有了回报。 在各界媒体的持续关注下,安城警方和特别行动小组的工作进展飞速,化工厂的遮羞布渐渐兜不住了。 自产量上来后,化工厂就使劲浑身解数,不是提供假的样品送检,就是各种偷排。 新闻越挖越有,继化工厂后,化肥厂、冶炼厂接连被爆存在同样严重的污水排放问题。 更可恶的是这三家还互相联手,为了将大量污水违规排入定江,手段层出不穷。 安城上下沸腾了,媒体联合集体声讨。 一篇篇犀利的报道从记者们的笔下孕生,加班加点刊印在各家头版头面,传递到家家户户老百姓的手中。 安城市政府高度重视,三家厂子的负责人陆续被传讯调查,杨淑芬也重新被公安局带走。 因为杨淑芬重新被调查,廖闵敏的大学名额随之被取消,她也一直没来报社上班,连面都不露。 三个月后,案件终于侦办结束,涉事人员一审判了两年到三年有期徒刑不等。 高荟珍从排版组调去采访组后,跟夏卉和文庆东三人结成小队,这姐的威力渐渐发挥出来,迅猛异常,小道消息像雪花片一样被她挖掘出来。 三家工厂除了污染定江事件,在经营管理中也存在多次违规操作,包括交换定向名额以及交易工作岗位等等等等,这些小道消息,硬是在结案后,让报社又把热度延续了半个月。 夏卉和文庆东都对她刮目相看,俨然都把她当成了他们这个小队的灵魂人物。 夏卉的小队工作出色,报社报纸销量猛增,从半冷门的普通报纸,一跃成了安城第三。 把原本稳坐第三的民生报一屁股挤了下去。 夏卉和高荟珍评优的时候,更是从不起眼的小角色,一跃排在了前三。 原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在部队里遇到廖老,夏卉还看到他老人家白头发都多了许多。 廖老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关系去给大儿媳杨淑芬脱罪减刑,儿子廖正岩来了部队好几次都铩羽而归,脸上愁苦得堪比苦瓜。 但到了二审的时候,却依然出了变故。 第四十五章 第一笔“巨款” 污水排放的案子,其他人都维持原判定,只除了杨淑芬。 夏卉是在高荟珍那里知道的实情。 高荟珍蹲了二审的每一次庭审,回到报社气得把笔都扔了。 “化工厂的副厂长翻了口供,承认他是主谋,欺上瞒下跟另外两个厂的负责人勾连,把所有罪都揽了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来的化工厂的一批旧合同,只要是跟排污有关的,报告也好、明面合同暗里契约也好,都是只有这位副厂长的签字,而杨淑芬和他们的往来都成了正常业务往来。” “她的丈夫廖正岩亲自开车去庭外接人回家,我们挤上去问问题,鞋都挤掉了他们一个字不说,呵!” 夏卉把笔给高荟珍捡了回来。 “前天还说爱上跑新闻了,比坐在办公室里写稿子有趣,今天就丢笔不干了?” “她判了无罪释放,要是个骨子里不规矩的,迟早在别的事情上还会重蹈覆辙,你不干记者还怎么盯着。” 高荟珍拿出记者证吧唧亲了一口自己的照片 “你说得对,我热爱我的工作!她判没判跟我没关系!我有小道消息,最近会有“大人物”准备来安城,要不要一起去蹲?” 高荟珍一下就从刚才的情绪中跨出来了,一门心思计划着跑下一个新闻。 刚才的话却被突然回报社的廖闵敏听见了。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死盯着高荟珍和夏卉,嘴巴都咬出了印子,又没有勇气咬破。 夏卉戳了戳高荟珍,“好了,上班吧。” 廖闵敏跟她们不是一个组的,又有陈印护着,平时都不到他们这儿来,今天刚回报社就过来,肯定有事。 再议论她妈,等会儿这姐又发疯。 她和高荟珍努力工作得来的评优资格,可不想坏在廖闵敏手里。 高荟珍听劝,停了下来,但廖闵敏还是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把一沓文件甩在了高荟珍的桌上。 “我妈妈是无罪释放!” “那些事不是她做的,你们的报道害了她这么久还不够吗!” “她工作都没了!现在不是厂长也不在化工厂了,你们满意了?” “她就想好好在家陪着我爸照顾我,你凭什么说她!” 廖闵敏大声吼着吼着,控制不住蹲下来抱头大哭。 这几天她的天都塌了,去不了大学,不得不回报社取消了停职回来上班,爷爷见死不救,她爸想了很多办法求了很多人,家里也花了很多钱,才终于保下她妈妈。 她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就在办公室乱说。 高荟珍本来是看在夏卉的面子上闭口的,没想到廖闵敏还有理了,当即站起来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你还是不是个记者了!” “你的客观公正真实原则呢?全都忘光了啊?是你妈妈你就能当睁眼瞎,要我说就该好好查查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合同!” 夏卉来不及阻止高荟珍,她已经痛快地骂完了,廖闵敏脸色白得难看。 陈印很快闻声赶来,把廖闵敏扶起来,批评了夏卉和高荟珍。 “你们对待同志,没有宽容的爱心就算了,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吗?” “你还有你,特别是你,高荟珍,我看你的评优资格应该取消,你和夏卉各写份三千字的检讨,再给廖闵敏同志道歉。” 夏卉本来还要劝高荟珍,跟廖闵敏对骂不值得,但陈印来横插一杠她就不服了。 他陈印是白日做梦还没醒吗,幻想自己成了社长? 还取消评优的资格、写三千字的检讨,他甚至不是她们的组长,理他才怪。 陈印在夏卉脸上看到不服,觉得这个刺头又要带头挑衅自己,破桌椅事件的憋屈感瞬间填满了他的脑回路。 “夏卉是吧?你的评优资格也有问题,在最近的热点事件里,好几篇报道问题很大,夸大其词、为博眼球标题严重跟事实不符,你的检讨加到一万字,今天写不完就不用下班了。” 高荟珍霍地站起来要反驳,夏卉把她按了回去,跟陈印吵架她有经验。 “陈组长,社长是要退休了吗?” 陈映不懂这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意思,对夏卉跳跃没有规律的思维依旧不能习惯。 “当然没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快去写检讨。” “哦,我还以为社长要退位让‘贤’,把报社交给您来管来呢,能不能评先进、要不要检讨都是您一个人说了算,您真厉害,一言堂啊!” 夏卉好歹跟着翟主任和文庆东跑了阵子新闻,写稿子长进没长进不知道,讽刺人跟翟主任学了个十足十。 陈印被气得咳嗽,他要是真当了社长,这种爱顶嘴的就第一个踢出去。 “不要扯些有的没的,提醒你,评优就算评上了,你也还是报社的一名普通记者,你进报社的时候没有学过什么叫脚踏实地的做事,本本分分的做人吗?” “陈印接手报社我是没听说,不过夏卉你的先进个人奖章在我这,普通记者才来没半年就得表彰,不错啊,继续努力。” “不然等以后当了组长,手里没几个拿得出手的表彰,让人写份检讨都心里发虚。” 翟主任突然出场,把奖章送到了夏卉手里,顺便瞥了一眼尴尬的陈印。 “陈组长,你们部门很闲吗?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有点忙,如果你不忙,麻烦帮我们办公室抬桶热水上来,孩子们辛苦,热水桶都见底了。” 陈印黑着脸走了,办公室一阵欢呼。 这么一闹,报社里更没人愿意搭理廖闵敏,她看着夏卉身边越来越多人,默默退出了办公室,心里难受得就像有刺在扎。 翟主任拍着夏卉的肩膀,鼓励的话说了一箩筐。 “刚下来的表彰,你和民生报的记者李苻娟同志都是先进个人称号。咱们报社也因为打响了环境污染报道第一枪得到了表彰,好样的。” “大家这阵子都辛苦了,社长特批全组放四天假,不过要分批休息啊,各人安排好自己手里的稿子,别耽误了报纸发行。”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 翟主任单独把夏卉叫到外面,“这次的新闻小组是临时的,热度下来后会恢复原来的工作,你去人民出版社交换学习的文件也下来了,这次去三个月,收假了直接过去报道,到了那里多学多问,不用拘谨。” “陈印这个人比较狭隘,下次碰上他尽量不要直接起冲突,容易吃亏。” 夏卉知道翟主任是好心提醒自己,陈印在报社资历比她深,年龄也不算太大,很有可能她是长时间都要居他之下的,即便不是同部门的领导,真要给她小鞋穿机会随时都能有。 “也不用太害怕他,我还在呢。” 翟主任看不得年轻人愁眉不展,给她吃定心丸,“照这个势头下去多多拿先进,以后职位高过他也不是不可能。” “行了,等政府的奖励下来,再加上报社的,数目还不错,好好犒劳自己吧。” 夏卉因为这翟主任的最后一句话,激动了! 钱还没看见,已经盘算好要买什么了。 第四十六章 身体好了吗 夏卉的奖金跟报社的锦旗在放假前一天到的。 锦旗送来办公室的时候,高荟珍比她还要激动。 拿着楼上楼下跑了三圈挨个办公室进去展示,连熬了数个大夜赶新闻、赶版面的大家看见锦旗的时候,都觉得值了! 高荟珍还特地在廖闵敏办公室外来回走了三次,学着解放军踢正步走,踢踢踏踏的动静把廖闵敏气得眼突脖子粗。 夏卉去社长办公室领了奖金,下了班就去医院看望李苻娟。 在医院的走廊上碰到李苻娟的组长,他胖胖的脸上僵硬地笑着,说着祝贺的话却没什么祝福的意思。 这本是他手下的记者先开始关注的新闻,最后表彰落在了别家报社,民生报只有李苻娟个人得了个表彰,怎么能叫他心平气和地祝贺。 夏卉深知得意时不宜宣扬的道理,但这次遇到这位,不得不高调地提一次先进个人和先进单位,叫他当时胆小怕事,拼命撇清,说她和李苻娟是脱离组织的个人行为。 气死活该。 李苻娟快能出院了,夏卉过来她就让弟弟把牛奶还有鲜花拿来分给她。 “都是单位来慰问送的,太多了,我听说你家有三个宝贝,拿回去给孩子们。” 夏卉不肯要,她刚刚拿了奖金,给李苻娟选了一只钢笔做礼物。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把她往巷子里一推,自己把人引走了。 如果当时不是她这一推,最后她和她两个人都会被化工厂的青壮年抓住,样品也一定会被他们抢走,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 李苻娟看得出来夏卉一直心里过意不去,把弟弟支开去打热水,拉着她坐在病床边。 “你的钢笔呢,我收了,正好那天我的笔被砸坏了,谢了啊。” “那天其实我也来不及想,就看你比我痩那么多,看着就跑不过他们,没想到我也跑不过,啊哈哈哈。” 李苻娟毫不避讳挨打的事,她把这些都当做自己的勋章。 “我们跑社会新闻的记者,但凡良心在,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只要拿到真实的报道,我不怕他们,听说这次先进个人还有奖金,我打算找个武师傅好好练练拳脚,争取下回也能打两拳回去,哈哈哈哈!” 李苻娟的开朗和坚韧给夏卉震动很大,她在医院坐了会儿,和这位记者前辈聊了半天才回家。 大院里有家属在政府部门工作,她得了先进个人表彰的事,跟长了翅膀一样,在部队军属大院里飞似地传开了。 人还没到家,一路已经碰上好几个问的。 再加上廖嫂与有荣焉地卖力地宣传,几乎没人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勇敢揭发了化工厂的记者。 夏卉出了名,三胞胎在大院里走路都抬头挺胸地踢正步,骄傲得不行。 夏卉有四天假期,正好魏司南也休假,跟她一起带着孩子们去国营饭店。 说是补上之前没去成的那一次。 夏卉大方点了每个人爱吃的菜,她刚刚拿了奖金,还额外给孩子们买了饮料。 饮料是安城一家食品厂新出的橘子味汽水,售价不便宜,平时舍不得买,给孩子们兴奋得不行。 国营饭店吃过饭,又去了百货大楼。 魏司南想给夏卉买裤子和外套,上次只买了衬衫,天渐渐凉了,得给媳妇添衣服。 进了百货大楼,夏卉一头扎进了买工具的柜台,在电钻、锯子、扳手和起子、电焊电烙铁间两眼放光,挪不动步子。 魏司南第十次催请无效,在夏卉步子不挪一点,光嘴里马上马上的回答中,只得自己上了三楼去女装部先看看。 他以前没给女人挑过衣服,第一次买的时候被夏卉嫌弃过,后来特地去问了在广播站上班的梁姐,才知道女人们现在时兴穿什么,上回买的衬衫夏卉就很满意。 她喜欢鲜亮不沉闷的颜色。 这次他也自信了很多,刚刚挑了米杏和棕色间隔的粗花呢外套,就被女儿筱雨拉住了手往旁边拽。 “爸爸,买这个买这个!妈妈的都破洞了,爸爸买新的!” 魏司南转头,女士内衣撞进了眼帘,耳背和脖子腾的红了。 这怎么买……那边柜台都是女人,交易也是悄无声息的看好就拿就走,他去不合适。 售货员也不见得会给他拿。 筱雨:“爸爸,妈妈的这种衣服洗破了洞,我都看见了,给妈妈买吧买吧。” 孩子不停重复着破洞了,破洞了,破洞了,魏司南微不可察地迈了半步子。 很快又顿住了,太久了,他甚至忘记了夏卉穿什么款式,什么码…… 夏卉浑然不知女装部前魏司南醒悟了。 他终于发现自从夏卉来到军营,一门心思照顾体弱又不断受伤的她,他连自己媳妇的尺寸都不知道了。 等她精挑细选买到心仪的工具抱着上楼,就看到魏司南粘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哀怨。 他还见缝插针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容易累吗。 牵着她手的时候悄默默掐住手腕丈量,喃喃自语还是有点瘦,什么再等等之类。 夏卉莫名其妙不得要领,加上心都被手里提着的沉甸甸各式工具勾走了,疑惑了一会儿就顾不上了,想着回家先拆什么才好。 一家人除了魏司南都买了新衣,夏卉问他要不要,他点头又摇头。 “衣服啊?衣服就不要了,我还有几套军装能换着穿。你和孩子们买。” 他喜欢看媳妇打扮得漂亮,孩子们穿得整洁可爱,他的布票省下来给他们买。 回到大院,夏卉发现时不时就能碰见一个头上戴发带的女人,款式颜色她都熟。 廖嫂做的。 没想到廖嫂还做了这么多送邻居,夏卉佩服。 到了傍晚做饭的时候,廖嫂在夏卉旁边洗菜,神神秘秘的凑过来。 “大院明晚要放电影,你去不去?” 夏卉看过一两次大院组织放的电影,不太有趣,就摇头。 “我在家休息吧,还有几篇稿子要准备,就不去了。” 廖嫂把菜一放就劝,“看电影不比休息重要啊?看完在休息呗,多难得啊。” “放电影的是梁姐他家那位,她私下跟我说,这次不一样,好看的。” 廖嫂极力推荐,又说要给夏卉抢个好位置。 “你跟你家魏司南多久没一块儿看电影了,来呗!” 这倒是让夏卉有些动摇,魏司南会去吗。 他平时就喜欢在台灯下看看书报,她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看电影。 第四十七章 不死心 看电影的事夏卉只是在家提了一嘴,魏司南直接就答应了。 “是新拍的一部白毛女,市文工团自己排的,可以去看看。” “白毛女啊——” 夏卉听廖嫂说跟以前的不一样,没想到还是那几样。 不一样在是安城文工团排演的,说是真人现场演,用幕布投放背景跟以前的确不一样。 不过魏司南也说要去,她多了一点点期待。 他们还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呢。 电影放映的场地就在他们屋不远处的操场上,各家开始洗菜做饭的时候,就有部队的兵来帮忙拉幕布,引来一大群孩子在幕布前追逐玩闹,朝朝拉着城城筱雨也去了,夏卉见着文哲文江兄弟俩也在,就放心地让他们仨跟着玩去。 等她烧好饭菜出来喊孩子们,在操场上却不见三个娃,夏卉以为孩子皮乱跑,看到文哲过去问。 “文哲,看见朝朝他们了吗?” 文哲兄弟两个跟一帮大孩子在玩抽陀螺,茫然抬起头。 “夏阿姨,没看见。” “夏阿姨,刚才朝朝和筱雨在幕布后面跟小路他们玩抛石子呢。” “谢谢啊,你们家也烧好饭了,早些回去洗手吃饭吧。” 夏卉往幕布后面去找,也不见三个娃的身影,这时才有点急了,问蹲在地上抛石子的小路有没有看见筱雨他们。 小路拖着鼻涕指了个方向,那边是部队办公楼。 “漂亮阿姨带走了,去看化妆。” 夏卉心都漏了半拍,重点听到的是带走两个字,急急忙忙往办公楼方向走,办公楼是借给了文工团换衣服化妆没错,但绕过办公楼以后再一拐,就出了大门了。 今天文工团来演出,大院大门放开了,让附近住户都能进来看,人多得夏卉不禁慌了神。 她一路跑着差点撞到下班回来的梁姐,梁姐刹住车把看是夏卉,忙问。 “怎了这是?火急火燎的去哪儿?” “梁姐,你回来路上看没看见我家朝朝城城和筱雨?” “没啊,晚上演电影,孩子们瞧热闹去了吧,别急,三个长得一样的孩子经过都醒目得很,出去了我一路准能看见的。” “你别慌,我把车锁了跟你找找去。” 夏卉有了帮手,心才稍定,一路喊着筱雨朝朝城城的名字,往办公楼沿途找。 到了办公楼附近,小李听到声音也下来帮忙,夏卉才知道魏司南不在楼里,说是下午的时候廖老突然晕倒,他和林副营长把人送去医院还没回来。 魏司南不在,小李立即找来几个兵,帮着在附近找孩子。 正当夏卉忍不住要报警的时候,办公楼二楼突然探出三个小脑袋。 “妈妈——” 朝朝喊了一声,夏卉一抬头,看见筱雨和城城都在,一个都没少,心口提着的气一松才发现腿早就软了。 梁姐扶着她上楼,在二楼临时用来化妆的办公室里找齐了孩子。 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更小点儿的,是赵营长家的独苗,一岁半的娃话都还没讲利索,看动静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他跟着来了这儿。 梁姐帮着把张家的孩子抱回去,夏卉调整好情绪蹲下来问三胞胎怎么到这边来没跟她说一声。 朝朝低下了头,半天还是城城主动道:“妈妈,我们看见有人要牵走小赵兵,那人不是他的爸爸妈妈。” “筱雨说她记得大院里所有人,那人不是大院的。” “王老师说小朋友不能跟陌生人走,我和朝朝就跟上去了。” 有城城在前面先开口,朝朝才敢承认他是主谋。 “妈妈,小赵兵连话都不会说,他都不会喊警察叔叔,万一那个是坏人呢!” 夏卉很想一个娃敲一下脑袋,他们自己也是孩子啊! 这不是打包给坏人送上门吗! “下次要记得找大人帮忙,不要自己跟上去,记住了吗,先回家吃饭吧。” 夏卉起身牵着他们要走,筱雨往旁边一指。 “妈妈,是那个阿姨把小赵兵从坏人手里拿回来的。” “夏姐……” 这个声音一出,夏卉楞了楞,这不是周佳慧吗。 她脸上的妆化了一半,白白红红的,要不是没化全,夏卉可能还认不出来。 居然是她拦下的孩子们。 就今天的事而言,人的确是帮忙了,夏卉朝周佳慧点了点头,领着孩子们往外走。 周佳慧忍不住问,“夏姐,司南哥呢……?” “你、你别误会,我哥让我给他带东西,我在这儿没见到他的人……” “还有上次的事,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我想给司南哥道歉,我、我能上你们家亲自道歉吗……” “不能。” 夏卉没什么好误会的,周世通要是真长记性,就不该让她妹妹给魏司南带东西,什么东西就非得捎? 退一万步,邮局的大门写了周家不能进吗。 她是不会理解这种行为的,也不懂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还让她不要误会,脸呢? 往脸上涂涂抹抹看不出本来样儿,就可以不要脸了吗。 今天要不是看在她拦下了孩子们,她都不会这么客气。 周佳慧没想到夏卉直接拒绝了,还像争取,但里头有人催换装,她咬了咬牙,从兜里摸了几颗糖分给三个孩子。 “拿回家吃,下次别乱跑了。” 朝朝看了糖一眼,城城直接上手捂了他的眼睛。 筱雨礼貌道:“谢谢阿姨。” “糖阿姨留着吃吧,我们家有,爸爸给妈妈和我们买的,爸爸最喜欢妈妈和我们了,我爸爸还会给妈妈买漂亮裙子。” 周佳慧手微微一颤,筱雨跟城城已经拽着朝朝,拥着夏卉出了办公室的门。 回家路上,筱雨牵着夏卉的手,撅着小嘴道:“妈妈,我不喜欢那个阿姨。” “她总是问爸爸的事,我不想告诉她。” “她还问妈妈了,她说妈妈身体不好让我们要乖不要惹妈妈生气,她还说让我们不用害怕,妈妈以前身体就不好的,有事情可以去找她,她会帮忙照顾我们。” 筱雨是个心思细敏的孩子,虽然人小不懂得大人的事,但凭着本能不喜欢周佳慧。 “妈妈,你不要身体不好,我不想要周阿姨照顾。” 夏卉就知道她刚才感觉的怪异是真怪异。 这丫还没死心呢! 又盼着她早死挪位置是吧,不好意思了,她好得很! “筱雨不怕,妈妈好着呢,哪里不好啦?不用听她乱说。” 夏卉抱起筱雨,朝朝和城城也看着她,大眼睛里都是担心,挨过来靠着她。 “妈妈我们不乱跑了,你不要生气。” “妈妈我错了。” “好,下次不要乱跑。妈妈现在身体好多啦,看,还能抱起筱雨呢!” 她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这个周佳慧,给孩子说这些是故意的吗,又想起之前大学名额的事,该不会也是周佳慧给宁县透的消息吧。 如果真是她,怪叫人毛骨悚然的,她抱着胳膊竖起一身汗毛。 这种事就该魏司南去查,查不清楚没完,回去就给他说! 第四十八章 电影都没看成 吃完晚饭有点晚了,夏卉领着孩子们赶紧去占座。 到了操场上黑压压的人多得很,只剩些后排离得远的位置,看也看不清。 夏卉正犹豫着要不不看了,挤成这样勉强看下去也不舒服。 前排梁姐和赵家的嫂子都在,抱着小赵兵朝她挥手。 “夏卉,来!给你占了座,快过来。” “妈妈——” “妈妈我们去跟小赵兵一块儿坐吧。” “妈妈妈妈,梁阿姨也在呢,妈妈走。” 三胞胎都想看白毛女,拉着夏卉手哀求,夏卉不忍心他们期待落空,反正魏司南估计是要赶不上了,就当满足孩子们,挤过去跟梁姐和赵嫂一块儿坐。 演出就准备开始,现场很嘈杂,赵嫂拉着夏卉的手不停地感谢。 “今天就我一人在家,光顾着煮饭没留神这孩子跑出去了,要不是小梁和你,老赵回来我都没法交代!” 赵嫂谢了又谢,又夸夏卉头上的发带好看,问她哪家百货公司买的。 “不是买的,廖嫂送我的。” “谁?” “廖嫂,文江文哲他们妈妈。” 夏卉以为张嫂听不清,又重复了一遍,却看到赵嫂脸上神情古怪,旁边的梁姐也朝她看了过来,面色不太对。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夏卉摸了摸脸颊,开了个玩笑,话说到现在也没看见廖嫂,昨天她还说很想看来着。 “不是,你不知道啊,老廖家摊上事了。” 赵嫂示意夏卉赶紧把发带解下来。 “快别戴了,回头把你也牵扯进去。” 这话听着很不对,夏卉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嫂欲言又止,还是梁姐叹了口气给她解释道。 “老廖家的那个,在大院里做起了生意,上头不允许,被叫去谈话了,两口子都被叫去了。” 夏卉心一咯噔,难怪今天带着孩子们回来赶时间吃饭的时候,隔壁静悄悄的,她还以为廖嫂一家早早吃完,带着文江文哲占座去了。 可是做生意的事没听说啊,她就住隔壁,怎么不知道。 细问下来,才知道廖嫂送给她的发带就是源头。 说生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生意。 就是廖嫂用些碎布头自己车了发带,先是送给夏卉戴,她戴着好看大院里就渐渐有人去问这怎么做。 廖嫂不教人,但可以拿些鸡蛋面条或是面粉和米之类的来换。 不知道谁家往上捅了出去,今天上头就把夫妇两个叫走了。 夏卉提起的心放下了一点。 “这算不上生意吧,都没钱财交易的,白拿不合适,换也不行吗?” 她以前也想过要是钱和票不够用,想办法用自己会的技术换点来着。 “你这是什么话,不说政策严,大院跟外头本来就不一样,你可别也存了这种心思,不好的。” “你家魏司南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别在这种小营小利上犯糊涂!” 见夏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赵嫂忍不住给她科普。 夏卉没想到这事卡得这么严,坐着没什么心思看演出,很担心廖嫂。 刚看了个开头,她就把孩子托梁姐帮忙看一阵,中途离场了。 今晚热闹都在操场那儿,别处都静悄悄的,她赶到办公楼,除了二楼借给文工团的那几间,就还有四楼亮着灯。 估摸着廖嫂和老廖就在那里了。 夏卉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就隐约听到廖嫂的哭声。 压抑的,羞愤的抽噎。 她朝着光亮处走去,声音也听得越来越清楚。 领导约谈老廖,再三强调这是规定,必须遵守。 老廖沉默着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指责廖嫂一句,默默都扛了。 廖嫂受不住推开门跑了出来,一头朝她撞了上来。 看见是她,廖嫂瞬间崩溃了,哭都止不住,夏卉也才发现走廊的尽头,廖家的文江文哲也在。 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黑暗和亮光的交界处,担心地朝她们看着,似乎被廖嫂的哭吓到了。 夏卉朝文江文哲挥挥手,让他们原地等着他们爸爸,把廖嫂先扶下了楼。 楼下的小花坛没人,夏卉给廖嫂接了点水来,陪她坐着慢慢冷静。 远处白毛女的戏正演到悲处,悲伤的音乐和女演员的哭戏传了过来,廖嫂反而不哭了。 “你怎么来了。” 她抹了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 “我这事八成要连累你了,要是领导问你,你只管照直说,东西是我做的,鸡蛋和米也是我收的,跟你没关系……” 廖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夏卉带出来的手帕都不够用了才听明白。 老廖老家出了点事,两口子把手里的钱都寄回去了也不够,廖嫂这才动了别的心思。 “孩子长身体不能饿着,书也得往上念,老廖早年膝盖受过伤,一顿没酒他夜里就疼得睡不着,我能怎么办?” “不让做小本买卖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敢,我想着就是做点东西换点米总没事吧,又不挨着钱的事!谁知道哪个那么缺德呢,这一口饭的事也要给我上纲上线!我就不明白了——” 廖嫂拉着夏卉吐了一个小时的苦水,人才慢慢缓过来。 “谢你了小卉,吓着你了吧,我没事,别担心我。” “也就你想着来看我,不出事的时候都来敲我的门求我换发带子,出了事都怕沾边。” “人都没错,我理解,你待我真心的好,我记着的呢。” 夏卉本想说这不算什么,平时廖嫂待她也仗义,但看她硬憋着眼底的泪花的倔强样子,这些不解燃眉之急的话还是不说了。 她拍了拍廖嫂的手,过会儿出了个主意。 “要不,你也去找份工做吧。” “我?我能干什么呀……我一个乡下来的……” “能,我给你留意,你不挑就行。有合适的你就去试试,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换,怕什么?” 夏卉鼓励廖嫂,鼓励着鼓励着两道车灯扫了过来,一辆吉普停在办公楼前面,魏司南和林副营长扶着廖老下来了。 警卫员停好车忙下来搀扶着,腾了一只手给他们二人敬礼。 魏司南几乎立刻就看到了坐在小花坛边上的夏卉,朝她走了过来。 以为她在这儿等着自己,神色歉然道:“演出……” “我知道,没事,我也没去看,朝朝城城和筱雨爱看,跟着梁姐看呢。” 人多了廖嫂早擦干了眼泪,魏司南早发觉不对了,直接就问。 “怎么了,老廖人呢?” 第四十九章 提了个醒 提到老廖,廖嫂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别过头去说不出话。 夏卉把原委说了,魏司南皱着眉拉上林副营。 “老廖有点麻烦,上去看看。” “你油嘴滑舌,一会儿别忘了帮帮老廖。” 林副营啧了一声,这叫什么话,不过还是立马转身跟着去了,还不忘回头安慰廖嫂。 “嫂子别担心啊,我们上去看看,老首长也在,不能有事。” 他们三往楼上走去,廖嫂又有了希望,喃喃地问夏卉,“老廖会没事的吧。” “嗯,会的。” 夏卉握住了廖嫂的手。 半个小时后,老廖终于下来了,文江文哲跟在后面,魏司南和林副营走在最后。 老廖看见廖嫂,揉吧揉吧脸扯出一个笑。 “多大点事,慌什么。没事,回家去吧。” 又朝夏卉点了点头,“谢了啊小卉,明天来家里吃饭。” 廖嫂刚刚稳定的情绪,在看见老廖的时候,又崩溃上了,被老廖扶着肩膀带回家去。 魏司南也上来牵起夏卉的手。 “吓着了?老廖这事算违反规定,处罚是有的,但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你要是实在担心,平时我们多帮这些,总会过去的。” 夏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两个人在黑暗里走着,都没留神魏司南领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 她今天遇着了两件事,周佳慧的事虽然膈应人,但跟廖嫂家发生的事比起来,就轻得跟个羽毛没两样了,她都没心思提。 事情虽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但她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是还没来得及行动,今晚不但是老廖一家挨了罚,也提醒着她不能在此时的环境下动心思。 “处罚是什么?老廖会怎么样,廖嫂呢?” 她忍不住侧抬头找魏司南确定,却发现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比小花坛更黑的地方了。 附近有树有墙,唯独没有人,除了她和魏司南。 嗯? 夏卉感觉不太对,黑咕隆咚的干——什么呢…… 魏司南牵着夏卉走了一路她都没话说,到了地方张嘴就是老廖和廖嫂。 他有些不满,她忘了今晚上约了他看电影吗。 老首长突然不适没看成,那约会总不能也没有吧。 他忍不住把她的身体掰正朝向自己,快速道:“老廖的事老林跟着呢,不用管。” 这个时候提什么老廖。 “你刘海上有东西,别动。” 他手伸过来,眼睛也凑过来,夏卉一紧张,妈耶这儿树那么多,不会是毛毛虫吧,瞬间感觉刘海变重了一样,身体都僵直了。 随后就听到魏司南没憋住低低笑了一声,他离她越来越近,蜻蜓点水一样唇落在她眉毛上,夏卉懵了一瞬。 只听到魏司南的声音在上头飘。 “不闭眼睛也好,眼睛好看。” 夏卉脑袋轰的一声爆了! 赶忙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的手停在她的腰后一带,自己就扑进了坚实的胸膛里。 这肌肉真结实啊! 腹肌也这么结实么…… “趁着他们三个看白毛女,我们晚点儿回去。” 魏司南的声音带着蛊惑一般,引得夏卉抬了头,晚点回去?她听到了什么,平时不苟言笑的魏司南,私下里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她脸热得发烫,幸亏树林里黑,他应该看不见。 夏卉努力定定神,但根本没用,黑暗的环境加上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她只能无力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 魏司南的手贴着夏卉的脸和脖子后面,感觉得到她的温度直线飙升,引得他也有些收不住。 他对她的渴望就就像受了阳光雨露的种子要从地底破壳而出。 “谁!干什么呢!出来!” 一声怒喝差点把夏卉吓出心脏病来,两道手电筒的光跟着照进来,在她边上扫来扫去,她忙推开魏司南,埋怨地朝他瞪了一眼。 选的什么破地方! 怎么还有人拿手电筒来照! 魏司南愣了愣,把夏卉拨到身后,看见树林外头是两个巡逻兵,皱眉走了出去。 “营长!” “敬礼!” 魏司南叹了口气,还是他带的兵,他交代安排的巡逻。 媳妇都没亲上,还不能骂。 “营长,您不去看白毛女吗?在树林这儿做什么。” “营长,白毛女听说是文工团的台柱子演的,您不看也不带嫂子去看吗?” 魏司南沉着脸,他现在只想封上他俩的眼珠子和嘴巴。 “东西丢了,过来找找,没事上别处巡去。” “哦,好的,营长。” “营长,嫂子,我们走了啊。” “回来!明天东道街门,你俩值班。” “是!” 夏卉脸上像火烧,能把白毛女的头发都烧了,看什么白毛女,还有东道街门,那不是她上班走的门吗,明天出门上班,要早,且必须要换个门走! 她拍了拍脸颊散热气,慢慢从树林里走出来,巡逻兵虽然走了,但她已经不会再想回树林去了。 “再走走?” 魏司南不死心,夏卉心已死,“不走了,去接孩子,一直托梁姐帮忙看不像样。” “白毛女都要散场了。” 回到操场正赶上演员谢幕,夏卉挤到前面去,三个小宝已经昏昏欲睡。 梁姐左边靠着一个右边靠着一个,膝盖上还趴着一个。 夏卉不好意思,上前接孩子递给魏司南,不停给人道歉。 梁姐连连说没事,帮着夏卉把孩子送上魏司南后背。 “孩子们都乖,看累了也不闹,好带的。” “见着老廖家的了?没事吧?” 说起老廖家,梁姐也出了个主意。 “回去我让我家老张去给领导说说情,犯错误改好了就行,这也没造成什么坏影响。” “再说也是为了孩子,一口吃的而已,谁家还没个难处了。” 夏卉不清楚这能不能派上用场,就想着多一个人帮老廖也是好的,就代廖嫂一家谢了梁姐。 “都是一个大院的,谢什么。听说你要调去安城人民出版社了?” “不是的梁姐,只是去学习三个月。” “那也挺厉害,姐求你个事呗,我有个弟弟,一直想上安城来找个工作,得空了你帮我问问出版社,看看最近有没有招人的计划呗,我让他试试去。” “我那弟弟可做人做事都靠谱……” 梁姐还在说着,夏卉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她在出版社连个小角色都算不上,这个忙帮不上啊。 不等她委婉的拒绝,梁姐招呼一打走了。 “记得帮我问啊,成了姐请你吃饭。” 魏司看见妻子低眉搭眼的,不用想,因为梁姐了。 “别往心里去,梁姐弟弟的事去年年底就在问了。” “这事她不是单问了你,大院估计谁家有工作的都去问了。” “如果出版社真在招人,你给她说一声就行,如果没在招也不用替她忙活,她自己能张罗。” 魏司南的安慰让夏卉心里好受了些,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那梁姐怎么不找老张帮忙,她这弟弟多大啊?真可靠的话怎么一直找不到工作。” “不知道,没打听。” 魏司南抱着孩子往家走,夏卉跟在旁边,身后突然有人碎碎的脚步声,“司南哥……” 第五十章 新的生活 周佳慧的声音怯怯的,脸上的妆还没卸,手上拎着个布包。 她站在离夏卉后边不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么多散场的人里面,找到他们一家的。 夏卉没好气。 “周小姐你有事?” “文工团允许你们私自离队?我看你们的车还没走,你别错过了。” 她可不想一会儿对面又找什么借口说回不去,让魏司南去送。 周佳慧抿着嘴看魏司南。 “司南哥,小夏姐,我就是想提醒你们,孩子小都喜欢乱跑。” “平时大院里安全没事,但不是什么时候都安全,孩子还是看仔细些的好。”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夏卉脸就变了,干嘛,要给魏司南告状啊。 可笑,她又不怕。 “周小姐,你选这个时候来说这个,想干什么呢?” “想听我说谢谢?谢——谢。” “说完了,可以走了?不是你还想去家里吃面啊?” 夏卉渐渐不客气,脸上就差直接写了滚吧两个字,周佳慧受了莫大委屈,往后连退两步抬眼瞟魏司南。 “司南哥……我……” “你嫂子说的没问题,你哥哥上次不是说了让你以后认真工作吗?看好孩子是我跟你嫂子的事,不是你的事。” 魏司南在周佳慧开口前,就精准捕捉到夏卉脸上的不悦,堪比雷达。 这人每次都有本事让夏卉不高兴,他也跟着有了意见。 周佳慧本来以为提到孩子魏司南至少会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他问都不问清楚就站在了夏卉那边。 她咬着唇,不知道夏卉有什么特别的,能得到魏司南这样另眼相待。 可是徐阿姨分明是鼓励她的,知子莫如母,徐阿姨说的一定没错,魏司南不过是被夏卉装出来的温柔骗了,她上次能去念大学就没给家里说,她根本就跟魏家不是一条心。 “司南哥,我哥让我给你带了东西。” “还有上次的事,我知道是我错了,对不起小夏姐……” “我、我在台上跳了一个小时,有点饿了……司南哥,我不能去你家吃碗面条……小时候你常给我和哥哥煮面条的。” 魏司南皱眉,上次在火车站,不是已经给这个周佳慧说清楚了吗,消停一段时间这是又哪里想不通了? 面条当然是不能给她煮的,人更不能上家里去,魏司南叫住走到附近的巡逻兵。 “把这位文工团的女同志送回他们的大巴车上,跟她们带团的人提一提纪律性问题。” “是,营长。” “司南哥!” 周佳慧急了,“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魏司南不发话挥了挥手,巡逻兵请走了周佳慧,一下安静下来,夏卉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走在了前面。 魏司南怀里的城城和朝朝也醒了,抢着给他说晚上看到的白毛女。 朝朝稍微有些不满意,撅起小嘴巴。 “爸爸,你去哪里了,你不来,妈妈也不看白毛女。” “爸爸,今天有坏人要来带走小赵兵,我和城城筱雨把坏人赶跑了!” 朝朝吹牛皮不打草稿,夏卉不得不回来补充了事情的经过。 她没隐瞒周佳慧帮了孩子们的事,还揶揄起魏司南来。 “你家周妹妹可是很关心你的孩子,怕我给看丢了,特地来提醒你。” “这么用心,连碗面条也吃不上你的,回去说不定又要给你妈妈打电话,说我是个自私小气的人了。” “司南哥——你变了!” “哼,到时候还不得说是我撺掇的你,反正你都没错,错的只是我。” 魏司南听她阴阳怪气的,也不生气,反而心情舒畅笑容满面,任凭夏卉数落了一路。 谁再说她家夏卉不着家是看不上他呢,看不上她怎么会介意别的女人跟他套近乎。 老林老张他们根本就不懂,夏卉跟他们媳妇不一样,她跟哪个女人都不一样。 隔日,夏卉起得前所未有的早。 比魏司南还早。 为了不吵醒睡在他们中间的筱雨,她轻手轻脚地踮着下的床。 经过魏司南的时候,他突然握住了她撑在床边的手,把夏卉吓了一跳。 “干嘛?嘘!” 夏卉急了。 “起那么早?今天要去出版社报道吧,我送你。” “不用,一会儿你送他们仨去托儿所,可别迟到了。” 夏卉动作轻,声音也轻,听得魏司南忍不住跟着她一起起身,把夏卉昨晚上提前挑好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要帮忙换。 夏卉皱眉啧了一声,会不会的,就添乱。 “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她推他,魏司南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他?出去? 他个头高,身体结实又健壮,如果不主动退让夏卉哪里推得动,急的她亡命地催。 “快呀,我要迟到了!” 魏司南作怪似的偏要给她把外套披上,顺势从身后揽住了夏卉的小腰。 “晚上能不能让筱雨睡架子床?她都快四岁了。” “她才四岁,还是小姑娘,喜欢跟妈妈睡很正常,觉着挤你可以去架子床睡。” 夏卉扎好头发,就来掰开魏司南的手,昨晚上小树林走一走,他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之前是谁说的让她好好修养身体,别的都不用管的? “我走了啊,别忘了过会儿叫他们起床,晚上下班我去买菜,早上就辛苦你啦。” 夏卉收拾好自己,抓起包就溜了出去。 经过廖嫂家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平时这个点廖嫂早起来做早饭了,夏卉不由得放慢步子,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 没想到门一下就被拉开了。 廖嫂跨了个布包跟她一样悄摸摸地关门出来。 两人一打照面,廖嫂先不好意思了。 “我想好了,你说的对,我可以去试着找个工作。” “那光靠你帮我问不行,我今天上劳务市场看看去,你看我这身,可还行?” 廖嫂特地穿了一身精神挺括的,依然掩不住眼底下的疲惫,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了,她头上扎着自己车的发带,学着夏卉的手法梳了个侧边辫。 “行,整齐好看。那我们就两头分工,你上劳务市场逛逛,我也找报社的同事帮忙留意有没有人刊登用工的消息,看我们谁先有好消息吧。” 廖嫂一下子笑了,握着拳头往空气中挥了挥,“对,你说得对!” “我在家也伺候他们爷仨这么多年了,从今天起到我找到工作前,就让老廖带着文哲文江早上吃食堂吧,没什么不能行的。” “话说,这早上的空气真好啊!以前早起都是忙着和面蒸包子,还不知道有这么好的空气呢。” 夏卉看到廖嫂这状态,也就放心下来,两个人一起往外说着走着,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执勤的是昨晚上那两个巡逻兵。 看见她啪地一下敬了个礼。 夏卉脑袋一懵,完了,光顾着跟廖嫂说话走路,把换门走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敬礼敬得她突然回想起昨天晚上小树林里的事,脸颊迅速升温,拉着廖嫂飞快走了。 第五十一章 单位破烂王 夏卉早早到了出版社报道。 同一天来报道的除了她,还有其他媒体的五个人,总人数三男三女。 她是第一个到的,接应的人来把他们带进办公室的时候,却让她走在了最后。 到了办公楼外面,那人把他们的介绍信都收走,让在外头等着。 秋天的太阳虽然已经没那么火热,但站久了还是容易让人烦躁,夏卉又排在最后面,前面的五个人每个人进办公室谈话二十多分钟,再由各自带教的人领走,等到她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轮到她进办公室的时候还是要等。 说是接收他们这些交换学员和分派工作的负责人肚子痛,上厕所去了,她的带教员也没来。 夏卉又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负责人才端着茶缸慢悠悠从对面办公楼某个办公室晃出来。 不是说肚子痛上厕所了? 上厕所还要喝茶的吗。 夏卉心里犯嘀咕,可是她从前跟出版社没有打过交道啊,别人没必要单独为难她一个人吧。 她深呼几口气,压下心火,调整好情绪,静静地等待着。 “夏卉?” 负责人手里还端着茶缸,喝了一口往里吐了两口茶叶,眯着眼在看她的介绍信。 “你新人啊?会写文章吗?写过文章吗?知道什么样的文章是一篇好文章吗?” 负责人压下眼睛,挑剔地扫了她一眼。 夏卉以为这是都要进行的类似面试环节,对方态度虽有些倨傲,还是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套上答了,还算流利。 “哦,你就是翟主任推荐的,她的风格嘛,我知道。” “你跟她不太像啊,还是新,太新了。你在业界认得几个搞文学创作的?我就不往大了说,就安城吧,安城内你都认得谁?” “算了,不说认识了,你见过的听过的,说说看,都有谁吧。” 到这夏卉哪能再听不出来对方不是正经面试,而是真就在嘲讽她。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种打压式的刁难,她也是真没想到,既然要挑剔,当初为什么批了她过来的申请啊! 她脸上的愠怒渐渐有些压不住,正想反驳,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来。 一个胡子头发白花花的老头非但没有敲门,进来后还直接把负责人的茶缸拿走放窗台上去了。 “什么味儿啊,这么冲!” “一大早的,通风透透气。” “老岑不是说今天要派个跟班给我吗?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人,要我亲自来领啊?” 老头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几句话说得吹胡子瞪眼的,负责人却不敢像为难夏卉那样怼他,换了个笑脸站起来。 “曾老,您怎么来了,这个不是,给您挑的人那肯定是最好的,您……” “什么不是,人又不是你来带,我不用你挑,老岑那儿我打过招呼了,就她。” “这是不是她的表格和介绍信?我拿走了。” 曾老瞥了一眼夏卉,扁了扁嘴。 “你跟我走。” “腿脚利索点,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跟无聊的人闲聊。” 负责人的脸挂不住笑,又不得不笑,变得滑稽起来。 “不是,您这……这都是安排好的,您突然把人带走我这没法交代啊。” “那是你的事,我又不用交代。” 怼得真舒坦啊,夏卉哪怕也一样被老头怼了,还是开心地站起来跟上去。 白头发老头背着手优哉游哉走在前面,也不管夏卉有没有跟上来。 夏卉自然跟得紧,能把负责人这么怼的,还称呼出版社社长为老岑的,不是超级骨干就是超级元老,必须要跟紧。 跟着跟着她就渐渐发现不对了。 刚才在办公室,老大爷怼人是挺爽的,但这会儿她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前途了,翟主任给她送来出版社学习,她怎么看着老爷子把她带得离办公楼越来越远啊。 再往前面走,她觉得都要走出出版社的围墙了。 “前面看见了吗,那里是负责印刷的,旁边有座小楼,二楼是杂物房,一楼用来办公,以后你用左边那间,有事来右边那间找我。” “我现在要去找老岑喝茶,你先回去规整规整地方腾出个放桌子的地方,东西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 老爷子给了夏卉一把钥匙,背着手就走了,留下夏卉一人懵在原地。 她以后要在这里办公? 一个人独立一间破办公室? 这跟她想象中相差有点远啊,虽然这里是听不到那个负责人聒噪了,但会不会也太清净了点—— 夏卉原地站了一会儿,老大爷真走了没有回来的意思,只得捞起袖子去给自己收拾办公室。 说是给她的办公室,但夏卉一打开门就傻眼了。 这说是仓库更贴切。 还是收废旧的仓库。 不大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器,从坏的打字机、印刷机到裁版的,甚至相机、收音机、录音机什么都有!缺这少那的,有些甚至只剩下一个外壳,把窗户都堵得打不开。 虽然东西都是坏的,但基本都是电子产品,能再加利用的地方还有不少。 有些地方还看得出人为拆卸的痕迹。 这老大爷是出版社的破烂王吧…… 这地方让任何一个人来,估计都要骂一句他大爷,倒霉透了。 但对于夏卉来说,算是不幸中的确幸了。 她看着这满墙的破烂两眼放光。 才从百货大楼买第一套工具有用武之地了,想要什么就地取材直接手搓。 当即她就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把宝贝破烂们重新分门别类,擦干净靠墙摆放的一排文件柜后,再把这些破烂放进去。 倒腾了一个上午加中午,她人都累瘫了,才还了这件办公室一片清明。 收拾好了才看到这里向阳还有扇窗户,她走上前推开窗户散散味。 为了收拾干净这里,中午饭她都没去吃,这会儿干完了才发现饿的都要走不动道了。 好在包里还有两个早上带的包子,她翻出来站在窗户边,就着秋风啃着冷包子,啃着啃着自己都笑了。 也开始有点想念高荟珍和文庆东。 这个时间他俩肯定刚从饭堂里出来,吃得又香又饱。 唉……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就有两个青年抬着着一套办公桌椅,远远走来。 夏卉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像个办公的样子了,那两个人抬桌椅道门口,直接愣住了。 “这是……曾老的仓库没错吧?” 两个人把桌椅放在门口,又退出去看了看,再三确认是找对了地方没错,依然满眼不可思议。 他们把桌椅留给了夏卉。 “这是曾老让抬过来给你用的,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抬进去?” “需要!太谢谢了。” 夏卉需要得不行,她现在是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 桌子搬进了办公室,照她要求的临窗摆放,这样采光好,干活累了还能看看外头的风景。 桌椅都是新的,还带着木屑的味道,打磨光滑上了一层清漆,是带了三个抽屉的大桌子,还给配上了锁头,她摸来摸去很是喜欢。 老爷子丢她自己在这收拾,是给她去要新桌椅了吗? 那他这点可比陈印好多了。 第五十二章 师徒臭味相投 夏卉怨气消了点,跟送桌椅过来的两个新同事打听起她的带教员来。 “你说曾老啊?别看他这里乱糟糟的,跟着他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呃……不过就是建议不用收拾得这么干净,因为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和原来一样乱的。” 两位新同事诚恳地说道。 夏卉对刚打开办公室门的震撼场面还记忆犹新,尴尬地笑了。 “曾老这儿为什么这么多……嗯,我是说这么多废弃的东西啊?这些都是报社不要的吗。” 她是当真觉得很奇怪,听两位新同事和她第一个见到的负责人提起老爷子,都尊敬地称他为曾老,可怎么宽敞明亮的新办公楼没有他的位置,他会一个人在这偏僻又杂乱的地方办公呢。 “哦,你说这些啊,这些都是曾老的宝贝,大部分是出版社淘汰的,有些是他自己从外头找来的,就因为这些‘宝贝’,他才不愿意搬去新办公楼。” “以后你就知道了,只要不乱动他的这些东西,他老人家还是很好说话的。” 新同事说了几句就走了,这旧办公楼跟个废旧站似的,没人爱来。 夏卉坐在新椅子上有些发怵。 不能动这些东西,可是刚才给钥匙的时候,曾老是让她自己收拾地方坐的吧…… 这算动了,还是算按规矩动了啊…… 夏卉有些忐忑不安,翻了个破烂喇叭出来鼓捣着顺便平复心境。 别人或许嫌弃这旧办公室,但现在她看还行。 等到快下班,曾老才悠然回来了,手里提着破布袋子。 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站在外头看了好久。 确定是他的地盘没错,才皱着眉头走进来。 夏卉站起来给老爷子问好,“曾老师,今天第一天来,您没有给我安排工作,所以我……” 她边说边去墙边把文件柜都打开,里面是她分类码放的破铜烂铁。 “这些我都没动,全都放在柜子里了,门上贴了标签,这样方便找,如果您找什么找不到,我来找!” 她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生气。 曾老背着手看了一圈,瞟了一眼桌上修到一半的喇叭,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布袋给了她。 “你上班要用的,自己看看。” “明天上班不要迟到,跟我出去一趟。该准备的提前准备好,来晚了就不用去了。” 曾老说完又背着手出去了,夏卉听到他进了隔壁办公室,松了口气。 明天就有新任务了,可是曾老没把安排说得很具体,她只能准备些基础的东西,作记者的时候外出都会带的笔和本子之类的。 夏卉思来想去,她虽然是新人,按理说刚来不会直接带她去采访。 但万一呢? 这曾老连办公地点都选得这么与众不同,他行事万一就也不同常人呢。 她就又坐会了位置上。 她在报社的时候,速记什么就不太行,之前有文庆东的快笔头和高荟珍的好记性相帮,都能应付得来。 但在出版社,就只有她自己了。 她得给自己找点辅助的玩意儿。 说干就干,夏卉挨个在刚收拾好的文件柜里翻起来,东拼西凑的找了一桌子乱七八糟的零部件出来,用着最简单的工具埋头苦干。 等她终于满意地抬起头,举起手里巴掌大的录音盒子对着灯检验,才惊觉自己忘了时间。 一出门天都要黑了,出版社的人基本都走光了。 她忙把东西收拾好,锁上门赶回家。 这个点菜摊都只有些剩菜和卖相不那么好的肉,夏卉没得挑,把能买的买了,还额外称了一斤鸡蛋。 回到家,三胞胎蹲在桂花树下等她,魏司南正准备下面条,她歉然地领着孩子们进屋,放下布包就拎着菜去公共厨房。 魏司南烧开了水正准备下面,夏卉把菜放在水龙头底下,快速系上围裙。 “今天下班忙忘了,明天我一定注意,我来炒菜吧。” “出版社是不是很忙很累?没事,我做吧,你去休息休息,要么明天我去接你吧。” 他觉着她一个人走夜路怪不安全的,出版社不像报社离得又远。 夏卉确实累的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魏司南的体贴她很感谢,走过去往他肩上靠了靠。 “辛苦了啊。” “那我把鸡蛋给廖嫂提过去,今天本来答应帮她问问报社有没有登报的招工信息,没想到都没能回去看看。” “嗯,那快去吧。廖嫂也才刚回来,老廖今天带文哲文江吃了一天食堂,你送了鸡蛋就回来。” 夏卉洗了把脸,拎上鸡蛋又挑了把菜就过去了。 敲开门,廖嫂疲惫的脸上还有些怨气,看到夏卉立马隐了去。 “廖嫂,我买多了鸡蛋,拿些过来,还有一把菜,我下班晚刚好碰上老板收摊,便宜得很。” “你吃了吗?没吃下碗青菜鸡蛋面呗,走。” “不麻烦了,我随便对付,你拎这过来干什么,留着给城城他们吃啊。” “留了的,这是给你带的,先前你不还分我鸡蛋么,我分你的你就不要啊,觉得麻烦干脆直接跟我们吃得了,我家还煮着呢。” 夏卉知道老廖他们吃过了,特地没提,不由廖嫂分说,直接把鸡蛋和青菜送进去,拉了廖嫂出来。 廖嫂抽了抽鼻子,眼泪一滑就赶紧抹掉怕夏卉看见,拗不过她就跟着走了。 “那行,你们也没吃那菜我来炒俩,城城爱吃我做的鸡蛋饼,我做一盘,再做个肉片青菜汤,秋天燥的,有点汤汤水水的好下饭。” “行啊,你做什么都好吃的,城城他们肯定高兴。” 夏卉拉着廖嫂去了公共厨房,没问今天去劳务市场的事,看就知道没找着,她也没什么好消息带回来,两人默契的都没提。 廖嫂起锅做菜,她就在旁边打下手。 等到天黑得透透的,饭菜终于端上桌,城城和朝朝筱雨发现有他们喜欢的鸡蛋饼,拍着手又唱又跳,把廖嫂逗得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饭后两个人一起洗碗,廖嫂突然感慨。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说都是一个部队出来的,你家魏司南就知道起锅炒菜,老廖就知道张嘴等吃。” “我不在家,他带着孩子们吃食堂,他大爷的竟然忘了给我带一份回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夏卉刚想宽慰两句,廖嫂飞速把碗筷洗好,往她面前一推。 “洗完了,一会儿你拿回去啊。我不行了,今晚上不收拾老廖一顿,我半夜做梦都要抽自己巴掌!” 廖嫂这会儿吃也吃饱了,有的是力气,抹布一甩,撸高袖子就冲回了家。 不到半分钟,就听到巨大的锅碗瓢盆哐啷声,掺杂着廖嫂的河东狮吼,唯独没有半点老廖的吭叽。 夏卉呆若木鸡,头一次遇到廖嫂干老廖,这么猛的吗。 她是不是不应该把廖嫂叫过来吃饭,不过来就看不见魏司南炒菜,看不见魏司南炒菜就不会干老廖…… 对比夏卉的震惊,魏司南要淡定得多,廖嫂回去了,他默默过来端走装碗的盆。 “走吧,正常的,明天就好了。” “老廖这次活该,不用劝。” 担心老廖,他还不如担心晚上夏卉还把筱雨抱进屋里来放中间。 第五十三章 其他新人还在打杂 隔日一早,夏卉照旧早早出门。 这次廖嫂提前在门外等她。 一见面就给她塞了两个馒头。 “我早起和面做的,拿着吃。等着老廖想起来,我得饿死,” “昨晚谢谢你拿来的菜,这次先吃馒头,等找到工作,我铁定给你做包子,大包子!” “那行,我就等着吃你家香喷喷的大包子了啊。” 两人一起走出了大院,在下一个街口分开,廖嫂还是去劳务市场逛,夏卉去出版社前先去了一趟报社。 她在传达室留了信托人转交给高荟珍,拜托她帮忙留意工作的事。 到了出版社门口,曾老推着一辆旧二八大杠也刚刚到,看见夏卉走着来,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你有自行车?” “曾老师,家里有一辆,今天没骑。” 夏卉如实道,没想到曾老把他的旧自行车脚撑咔哒一撑,“等着!” “自行车都不骑来,怎么出去嘛。” 他一路低头咕咕叨叨的走进出版社,没一会儿在半道上拦截了骑车经过的社长。 夏卉毫无准备眼睁睁看着曾老把社长的自行车给她推了过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骑这个,要去好几个地方,没有自行车不方便。” “曾老师,这、这、这不太好吧,社长他……” 他老人家还在出版社门口看着啊! “不用管他,我借的,让你骑就骑。” 曾老跨上自己的自行车,打了两个铃让夏卉跟上,夏卉一面朝站在出版社门口目送他们的社长鞠躬道谢,一面赶紧跨上自行车,追着曾老去了。 曾老前面带路,夏卉狂追,没想到这个老头子看着瘦小干巴,车子蹬得那么快,又喜欢选些七拐八绕的路,她不熟路,贼难追。 好不容易他老人家在一条开满金桂的路边停了下来,破自行车往树干上一靠。 今天第一站到了。 夏卉紧急刹车,老老实实把社长的自行车锁在树干上,又去把曾老的自行车也锁了。 锁好车,夏卉背好布包跟上曾老,从路边的小铁门进,进到里头才知道,这不就是市文工团嘛。 曾老正门不走,带她钻的侧门,直接去了侧门旁边的一栋筒子楼。 筒子楼一楼是三间并排的练舞室,二楼办公用。 夏卉跟着曾老上了二楼,早有人等在那儿,把他们带到文工团团长办公室。 她以为这就是他们今天要面访的人了,曾老坐下后就在旁边准备好东西,自己手搓的录音盒子也拿出来摆好。 “老曾,又带徒弟啊?” 文工团团长看夏卉摆出来一个黑色的机器盒子,笑呵呵的,“这徒弟跟你臭味相投。” 曾老指了指端正坐着,打开笔记本拿着钢笔随时准备记的夏卉,随便嗯了一声。 “老大给我派的活儿,我那几个徒弟,就她从来不麻烦人,就麻烦这一回,不得给她带着?” “叫夏卉,带来你认认,以后别忘记了。” 夏卉一愣,曾老带她来不是来访问的啊,她默默收起了迷你录音机。 还有他说的老大是谁,她去出版社的事没有拜托过谁帮忙介绍啊,而且她也没有能帮这种忙的熟人。 接下来曾老又带夏卉去了好几个地方,一个上午只有一个是正经去采访的,其他都是带她混脸熟。 把安城市文联都逛了个遍。 夏卉想起她刚来的时候负责人问她的话,原来曾老都听见了。 本来她的确不认识什么文人,现在好了,大半安城有头有脸的文人都认识她了…… 夏卉的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感慨老曾带人的方式真太简单粗暴了,但不得不说,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这次出来,她黑壳子就只派上了一次用场,曾老看了她用这个古怪东西,也没有问或是说什么,回到出版社,也只是让她去把自行车还给社长就上饭堂自己吃饭去。 夏卉在外头踩了半天自行车,手抓车把都抓累了,一边捶着胳膊一边赶在饭堂收工前打了份饭。 她捧着搪瓷饭碗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好好吃,出了饭堂就被人叫住了。 “你是夏卉夏同志吧,你好,我是民生报的记者钟秀芸,也是这次来出版社交换学习的。” “你好,安城通讯社,夏卉。” 夏卉腾出右手,跟对方礼貌握手,民生报,那就是李苻娟的同事。 “我听李苻娟说起过你,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真是幸会。不过,怎么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都没看到你啊?” 钟秀芸看着夏卉的饭碗,“你现在才吃上饭?” 夏卉点头,“上午跟曾老出去了,安排了外出访问。” 她没好意思说曾老带她见老友混脸熟去了,笼统地都归于外出访问。 没想到钟秀芸和旁边另外几个来交换学习的新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其中一个姓王的男同志还说道:“果然,跟着曾老的就是跟我们不同。” “我们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全都去印刷厂干活去了,搬纸、搬书、搬油墨,跟干苦力似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会儿才吃完午饭。” 他揉着胳膊和肩膀,摇头默默表示对这种打杂的活儿的不满。 “唉,我也是我们社长派来学习的,没想到一来就是干杂货,我在我们报社也不干这些。”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夏卉更不好吱声了,捧着自己的饭碗低调走着。 却经不住钟秀芸对她太感兴趣,追来跟她一起走。 “听说你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是不是真的?这也太好了吧,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对对对,我也想去看看,那间办公室真的就你一个人用吗?” 其他人都跟着好奇起来,要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夏卉办公室看看,毕竟六个人过来交换学习,目前就只有她一个人有办公室,其他人中最好的仅是三个分到了座位。 夏卉没想到她那个偏远的破烂地,竟然还成了待遇最好的。 都是来出版社学习的同期,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会常见面的,她并不好说不让去,只好点了头。 并且谦和解释了几句。 “那是曾老放东西的办公室,也不是给我单独用的,就是在里面摆了张桌子。一会儿别打扰到曾老中午休息就行。” “夏同志,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大声喧哗的。” 钟秀芸十分活泼,立马举手表态,还自来熟地上来挽住夏卉的胳膊,跟她一起走在前面。 “那天来接我们的人还故意把你安排在最后,我都替你担心,没想到最后你遇到了曾老,也算是焉知非福了,李苻娟还跟我问起你,我说你有出版社的曾老带着,出不了问题,你猜她怎么说……” 李秀芸说话声音很好听,脆得像玉石相击的鸣音,给夏卉学起李苻娟来惟妙惟肖的,缓解了些夏卉不得不带这么多人去办公室参观的不适感。 她还留意到,自从她解释了办公室不是单独派给她用的,有几个人的神情立马就放松了。 暗自叹了口气,这才来没两天,暗地里的较量就无声无息地开始了吗。 第五十四章 老师父是香饽饽 夏卉的办公室是独立一间没错,但办公的地方是整个出版社最旧的楼。 虽然现在已经干净整洁了非常多,但陈旧的文件柜、掉皮的墙以及脱漆的窗框还是显得这里有点寒酸。 尤其是新的办公桌椅放在里面,显得突兀极了。 原本一路上还有些紧张的众人,到了这里都放松了下来。 夏卉既不解释也不戳破,坐在椅子上吃她的饭。 只要他们不乱动文件柜和她桌上的东西,看就由他们看去。 旧办公室自然没什么好看的,而且后面就是他们干了一上午活的印刷厂,多少令精疲力尽的他们有些心理不适。 有几个人转了一圈就借口先走了,最后留下的就只有钟秀芸和姓王的男同志。 “王柏辉,时报记者,入行已经四年了。” 他主动给夏卉介绍自己。 “上次的化工厂事件我就留意到你了,这次来出版社学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夏卉没准备多聊自己,就把话题转到了王柏辉身上,问些时报的辉煌事件。 王柏辉果然开始侃侃而谈,直到钟秀芸无聊地玩起了门框旁边的电灯拉绳。 这办公室前后都有树冠茂密的高树,白天也要开灯,钟秀芸一拉一扯把屋子里搞得一亮一暗的,才终于打断了王柏辉。 “钟秀芸同志,你这样属于破坏公物,灯泡会被烧掉。” “哦,都要下午两点了,夏卉,你中午休息不休息?还有半个钟头就上班了。” 钟秀芸看看墙上的钟,提醒王柏辉他们该走了。 夏卉连忙点头,表示自己要休息,非常需要休息。 哪里知道王柏辉跟听不懂似的,反而把问题又饶回了她身上。 不,饶回了曾老身上。 “夏卉同志,你和曾老是以前就认识吗?他因为什么选择了你?你不会真用凑巧这样的话搪塞我吧。” 夏卉有气无力的摇头,她今天骑了半天的二八大杠,是真的人困马乏。 “我想趴着睡半个钟,不然下午上班没精神。” 她起身要撵人走了,王柏辉竟然道:“午休睡个十分钟就够了,睡半个钟你会更困。” “对了,曾老每天中午也都在隔壁办公室休息吗?他老人家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夏卉脑子已经开始宕机,困意上头眼皮都要贴上了,还喜欢什么。 喜欢破铜烂铁算吗。 王柏辉探头从窗户往隔壁望,既期待,又想知道答案,但又不敢真的过去打扰。 “听说曾老脾气有点古怪,夏同志,你觉得呢?有没有什么相处的秘诀可以……” 王柏辉回头,夏卉已经趴在办公桌上埋头不理人了。 他脸上露出一点尴尬,怎么也没料到他人还没走,这个夏同志就当面直接趴着睡了。 钟秀芸此刻也自责,要不是她提出要来看看,也不会这样。 现在就一门心思地帮夏卉把王柏辉弄走,免得他明目张胆打别人带教员的主意。 “王柏辉同志,你打算在这里看着我们女同志午睡吗。” “没有没有,我这就走。” 王柏辉不舍地离开夏卉的办公室。 等他走了,夏卉强打精神,叫住了正帮她关门的钟秀芸。 她想问问李苻娟的情况,那个大肚子的组长后来有没有为难她,她也拿了先进个人,这次来出版社的名额怎么没有她的。 钟秀芸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重新坐在了夏卉旁边。 “我就知道你会问她,她挺好的,换组了,这次来出版社的机会是她让给我的,我欠她个人情,你是她朋友,在出版社有什么事我都帮你!” “对了,你可要小心点那个王柏辉,我看他是看上你的带教员了,估计巴不得把你挤走,自己来坐这儿呢。” “曾老以前可是安城鼎鼎有名的大记者!他后来不在报社干了,安城人民出版社的社长还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请来出版社工作的,他之前带过几个徒弟,不过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再亲自带教了。” “你跟着他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钟秀芸眼里有羡慕,但绝对没有恶意,知道夏卉是才入行的新人,特地多提醒了她几次。 “平时可要注意些别给那些存了心思的人抓到把柄,把你挤走了。” 挤走她? 夏卉之前真没想过这个。 都是来交换学习的,带教员一开始虽都不同,但听说过一段时间就会轮换一次,有必要这么心急吗? 那个王柏辉,还跟她打听曾老的喜好,她会告诉他才怪。 而且她哪知道老曾喜欢什么,除了破铜烂铁,还有骑二八大杠飙车? 夏卉谢了钟秀芸提醒,还想聊了两句但实在困得不行,哈欠连天。 钟秀芸也有些犯困,主动道别。 送走钟秀芸,她刚要回办公室抓紧时间打个盹,余光瞥到斜对面的文化长廊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看身形就知道是看不起人的负责人程广楠,另一个嘛,老熟人陈印陈组长。 好么,之前还想不通,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程广楠就为难她。 现在知道了,一丘之貉。 看到他俩,她眼不迷也不困了,借着树干遮挡,没几下就绕到文化长廊附近。 文化长廊有一面不透的墙展示着出版社创始至今的历程,她就贴着这面墙听。 口袋里装着她那宝贝录音盒子,也掏出来轻轻地按下了录音按钮。 墙对面陈印正不爽地问程广楠。 “怎么给她安排到曾老名下去了,她这个人名堂多得很,又爱顶撞领导,是个刺儿头!” “不然报社也不会把她派出去,你倒好,还给她脸上贴金。” 夏卉只听得到声音,看不到陈印把一个纸袋递了过去,程广楠接了。 纸袋里是两罐茶叶,还有一个红包。 程广楠咳了咳,说道。 “哎呀,我说不是我安排的你又不信,你们报社不是有个翟文华吗?她是曾老的带的第一个徒弟,我也是才知道是她请曾老出面。” “曾老什么人我什么人,他老人家要社长的自行车社长都得给,他来要人,我不给?陈印兄,你也太抬举老哥我了。” “不过你放心,她人到底年轻,不懂木秀于林的道理。这一期的交换学员,就她一个人搞特殊,已经有人看不惯了。” “这种人我见多了,稍微得意些尾巴就翘上天,都不用你找,全身都是把柄。出了事人肯定会退回去,翟文华事事压你一头,她的人有问题她就有责任,到时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夏卉越听越生气,两个加起来年过七十的男人,既没有肚量也没有质量,阴湿男! 听到翟主任的名字,她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握紧了录音机,回办公室。 曾老是翟主任的师父,这事她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要是就为着自己,冲出去骂就骂了,但连累一直对她好的翟主任,这事就不能干。 看着面前放着的迷你录音机,她把磁带取出来锁抽屉里,这俩要真给她使绊子,这就是原始证据,要收好。 第五十五章 还要她怎么样 临近下班时间,曾老突然来给夏卉分了活儿。 今天外出虽然大部分都是拜访老友,但还是有一回采访的,夏卉需要把采访实录整理出来。 之所以临近下班才来的任务,曾老拍着脑门懊悔地给她解释——他给忘了。 老爷子在外头看见夏卉那个录音的小盒子,瞄到她用了一次惦记上了,回来就钻办公室里鼓捣半天。 “你看看我这个,做不到那么小,但是功能比你那个多,你看啊……” 夏卉知道曾老的大徒弟就是翟主任后,再看这老大爷觉得都亲切了很多。 曾老展示自己的成果,她也认认真真看了,老人家就是纯属爱好喜欢拧螺丝,她大夸特夸一顿曾老乐呵呵地捧着东西走了,说是找社长喝茶,还要走了她的那个录音盒子。 夏卉觉得喝茶是假,显摆是真,换好新的磁带大方把小玩意儿给曾老拿去玩。 反正采访实录有录好的磁带在,下班前她就能整理好。 五点半,印刷厂陆续开始下班走人了,夏卉伸了个懒腰,把整理好的采访实录放回抽屉,明天一早再拿去给曾老。 她关了灯锁了门,刚转身就看到魏司南站在树下等她,隔壁树底下还有个高荟珍。 “你俩怎么来了?” 夏卉惊讶得很,魏司南看着是来接她下班的,高荟珍脖子上挂着相机背着个大布包,像是才出外访结束报社都没回,直接过来的。 高荟珍扬了扬手里的信,“你早上放在传达室的,我拿到就想着采访结束就来找你。” “没打扰你们吧?晚上有约会?” 夏卉看高荟珍一脸藏不住的有事要说,拜托她的事估计有着落了,拉上她一起走。 “没有没有,我们边走边说,不然你上我家吃饭去,边吃边聊。” “那不行,你不约会我还要去约会的,我约了小文看电影,我们就路上说。” 高荟珍眼睛亮晶晶的,给了夏卉一个你懂的眼神。 夏卉回头看了一眼推着自行车走在后面的魏司南,他很有眼力见地拉了一小段距离,让她跟高荟珍聊天。 “你托我那事,今天出外发前我特地去抄了份招工信息给你,这些都是等着排版还没登报的,你看看。” 高荟珍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给夏卉,上面有招工的单工的单位或者个人信息,工作内容、薪资和联系地址电话,都很详细。 “谢谢啊,帮了大忙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改天,这周末呗,你、我还有小文,我请你们俩,小文下个星期要去工农兵大学报道了,以后就我一人出采访了,你俩各有去处……” 高荟珍眼神暗淡不了一秒,马上又神神秘秘靠近夏卉道:“还有件事,你猜?” 夏卉猜不出来,高荟珍啧啧道:“你肯定想不到,今天早上,我看到陈印送廖闵敏上班了,昨天晚上,我还看到陈印接廖闵敏下班。” 这么重磅,夏卉不觉回头瞄了一眼魏司南,廖闵敏转移目标了? “陈印跟廖闵敏?” 不怪她这么震惊,跟魏司南比起来,陈印差的那不仅仅是样貌,廖闵敏她眼瞎? “你别不信,廖闵敏最近在报社日子不太好过,也就陈印罩着她,不然以她从前的做派,白眼都够她受的,她妈妈那事虽渐渐风平浪静了,但都是搞新闻的,谁不知道越是平静的河面下越是暗潮涌动?” “时报的李苻娟现在还盯着她妈妈呢,那可是李苻娟!我反正就信李苻娟,她那狗鼻子多灵啊……” 跟高荟珍聊了一路直到分开,她还知道了陈印的新刊发行不太顺利,销量远不达标,报社有意停了他的新报,陈印正为了回原来的位置,近来跟翟主任在各个方面都暗暗较劲。 还好今天没有冲动直接冲出去暴打陈印,不然这种关键时刻给翟主任惹了麻烦,她还是人不。 “不上来?真要走回去吗。” 魏司南见她发呆打了两下铃,“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肯定都听见了,他耳力那么好。 “在想廖闵敏怎么会搭理陈印,她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一直不挺骄傲的吗,陈印那种人她以前也看不上。” 自从今天听见了陈印跟出版社负责人说的那些话,她现在是哪哪儿都看他不顺眼。 “陈印针对你了?” 魏司南皱眉,夏卉很少说同事的不好,这在他这儿算是很坏的坏话了。 这个叫陈印的,肯定欺负他家夏卉了。 “他倒是来呀,我等着呢。” 磁带她都留好了,也知道出版社有他熟人,他要是敢搞些什么动静,谁撞谁枪口上还不知道呢。 魏司南见着夏卉义愤填膺的,皱着的眉拧得更深了,跟他同批入伍的有几个退伍后就在报社工作,看来要找时间问问这个陈印到底什么来头。 回到大院,魏司南去托儿所接孩子,夏卉拎着菜先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廖闵敏在她屋前的桂花树下站着。 在路上的时候刚刚和高荟珍说过廖闵敏和陈印的八卦,夏卉下意识左右看看陈印在不在。 没找到陈印,夏卉也没打算理廖闵敏,拎着菜走过去掏钥匙准备开门。 谁知廖闵敏突然冲上来抢了她手里的菜就往地上砸。 “装什么瞎?你没看见我吗?” 夏卉刚买的鸡蛋啪地碎了一地,蛋黄蛋清混着泥土,散成一坨,青菜叶子也被廖闵敏的小皮鞋踩得不能吃了。 要发疯回家发去,甩她的菜做什么,神经病么这不是。 “赔,一斤鸡蛋两斤半青菜半斤猪肉,一块四加上蛋票和肉票,还有买菜的辛苦钱,翻倍给两块八,不给别想走啊!” “夏卉,你不要太过分!” 廖闵敏眼泪夺眶而出,“钱钱钱!给你三块够不够!请你以后离我们家远一点!” 她从钱包里掏了三块钱扔在夏卉脚边,边哭边继续扔钱,一毛一毛又一毛,“我已经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跟那个李苻娟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妈妈!” “你们要逼死她吗!” “因为你,我妈妈吃了安眠药都上医院了!” 第五十六章 你家挖鱼塘呢 廖闵敏边哭边拿毛票砸夏卉。 夏卉看着满地的毛票和扔了钱就蹲在地上哭的廖闵敏,以及刚好牵着孩子快走到家的魏司南。 还真会抓准时机。 她全程就说了句赔钱的话吧,把她晚饭要吃菜都扔了,赔钱很正常啊。 这满地的毛票是廖闵敏自己发疯扔的,她又没说要。 这邻居们在家听着,不得以为她十恶不赦,把人家妈都要逼死了,还讹人钱。 夏卉弯下腰挑了两块八出来,往不知道真崩溃还是假崩溃的廖闵敏面前晃了晃。 “两块八,看清楚了。算你赔给我的。” “回去跟你妈妈说用不着吃药,法治社会,李苻娟只是记者,不是恶霸,不会干也干不了颠倒是非黑白的事,她只要保证自己没干违法乱纪的事,怕记者做什么。” “地上的钱你最好自己捡干净,故意污染损坏人民币是违法行为,以及,别把我家门前搞乱,难看。” 她说完廖闵敏哭得更凶了。 “你知不知道我妈妈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夏卉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就不配做记者!难道你没有妈妈吗——” “道歉。” 魏司南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廖闵敏,他松开孩子们的手过来护着夏卉,彻底沉下了脸。 廖闵敏呆了呆,她妈妈吃安眠药住院了! 就因为夏卉和那个叫李苻娟,她们为了热度和抢版面逼得她妈妈吃了安眠药! 魏司南他刚才没听到吗?这个时候还护着夏卉! 夏卉她根本不配! “魏司南,我妈妈是无辜的,是夏卉她——” “我说道歉!” 魏司南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这个女人一再找夏卉麻烦,刚才更是过了头。 杨淑芬未必真无辜,不过是证据做得漂亮,但夏卉的父母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真的死了,拿这种话来刺激她,谁更恶毒? 魏司南鲜见的动了怒,脸色铁青,眼里的怒火似乎能把廖闵敏烧成灰。 廖闵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没见过这样的魏司南,他英俊的脸因为生气而变得可怕非常。 周身极低的气压更是迫使她下意识脱口道:“对、对不……” 话没说完廖闵敏咬住了嘴唇,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下。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妈妈收了我妈妈寄过去的礼物,昨天她还托人带了罐酱菜给我,说、说邀请我去宁县玩,希望我们未来相处愉快……你、你不能……” 廖闵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次比刚才说她妈妈住院哭得还要汹涌。 不远处廖嫂刚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家,看着势头不对,赶紧来把三胞胎带进自己家去了。 夏卉朝廖嫂投去感激一撇,忍到孩子们被带离现场,脸色也终于控不住地沉了下来。 宁县,又是宁县。 一个周佳慧还不够,这是要挖一座鱼塘吗。 之前扔菜的时候她还能勉强控制住脾气,现在是一点也控制不了了。 眼风再次掠过廖闵敏,最后说了一句,“你妈妈有你这个女儿,才是倒霉催的一生。” 然后把两块八直接拍在魏司南的胸口上,瞪了他一眼。 “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家的事也麻烦你自己看着办。” “办不好,这日子你跟毛票过去吧!” 然后跨过一地的毛票,家也不回直接进了廖嫂那屋。 夏卉进了廖嫂家眼泪就掉下来了,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捏住了她的心脏,血液都停止流动了,心口刺啦啦的发酸发紧。 她飞快的擦掉了眼泪,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罐酱菜吗。 徐英花的东西她又不在乎,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这么安慰自己,却没想眼泪越下越多。 这是一罐酱菜的事吗! “妈妈——” 听到筱雨稚嫩的声音,夏卉忙背过身慌忙擦干眼泪,深呼一口气转回来抱住朝她跑来的三个宝贝。 “妈妈,你别生气,我给妈妈捶背。” “我给妈妈唱歌!” “我、我给妈妈讲故事!” 三个宝贝立马行动起来,捶背唱歌讲故事同时进行,立体环绕带按摩,左声道还跑调。 没一会儿真就把她从糟糕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夏卉噗的一声笑了,情绪起落太大,她揉揉还涩疼着的心口,用力呼出一大口气,站起来领着孩子们进屋。 廖嫂在房间里收拾已经很整齐的床铺,特地给她留了空间,听到笑声了才掀了门帘走出来。 搓着手道:“想不想吃橘子,梁姐给了我两个,在我那布袋子里还没动过呢。” 廖嫂把橘子拿出来剥了分给夏卉和三胞胎,城城领着朝朝筱雨乖乖在旁边玩儿,她才偷瞄了眼窗户外,试着说道。 “我看那什么就是个没脑子的,这儿是随便乱说话的地儿么,都不用到明天,准能给传遍了,对她一个没结婚的有什么好处!” “越是这个时候,你和你家魏司南越是不能乱了阵脚……” “我今天问到了几个招工的信息,都抄在纸上了,廖嫂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夏卉现在不想听到魏字,直接打断了廖嫂的话,翻着包把高荟珍抄给她的纸拿出来,转移话题。 “文哲文江呢?这会儿应该放学了吧。” 廖嫂叹了口气,知道夏卉不想听。 “跟着老廖去看老首长了,这病了子女也不来探望,那什么就更不来了。” “一家子猪油蒙了心的。” 廖嫂说了两句不死心,见缝插针快速补上一句。 “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吵归吵,关键时候还得一致对外。” “说完了,你不爱听我不说了。” 廖嫂在嘴巴上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低头认真看招工信息。 看了没两行,又来问夏卉。 “这什么字?这个呢?还有这个……” 夏卉叫廖嫂三下五除二的打岔,气还真消下去了些。 对着纸上挨个给廖嫂解释。 她现在就是还有些不服,憋着口气不上不下的心口发闷。 魏司南的父母不尊重她不是头一回了,以前她就没惯着,改怼怼,该骂骂,不吃亏就行。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涌上来那么多委屈和怒气,都来不及反应,差点儿没把魏司南当做负心汉打了。 现在想来,他跟她一直在安城住着,也管不到徐英花在宁县放什么屁啊! 夏卉叹了口气,她大约是魔怔了。 廖嫂听到她叹气,有点紧张。 “怎么了?要不要吃点馒头?我早上做的馒头应该还剩俩。” 都说人吃饱了就不胡思乱想了,两个馒头不够,她再去给夏卉煮碗面条呗。 夏卉摇了摇头,门被叩响了,魏司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 “夏卉,开门。” 夏卉才找回一丝清明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她揉着太阳穴,给廖嫂道。 “跟他说我不在。” 外头魏司南默了默,道:“我听见了。” “开门,媳妇。” 夏卉按住廖嫂不让开,“你家鱼塘大着呢,什么媳妇,你没媳妇!” “魏向城,魏向朝,把门打开。” 魏司南直接放弃喊夏卉,命令儿子。 “城——” 夏卉慢了一步,城城已经打开了门,魏司南大步进来,直接扛了夏卉就走。 “嫂子,帮忙看两个钟孩子,晚点我来接。” 他说完就在廖嫂的震惊中,把夏卉扛走了。 第五十七章 他觉得很公平 回到房间里,魏司南才把夏卉放下,却没撒手。 他今天才知道她还有这样大的脾气,连问也不问,就把他一个人丢外头了。 丢外头就算了,还跟他说什么不过了。 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解决了老首长的孙女,可这不就要来解决她了? 夏卉感觉得出来魏司南极低的气压,他眼里的火都要把她烧着了。 先声夺人她还是懂的,双脚一沾地就理直气壮昂头挺胸质问魏司南。 “你干嘛。” “你还问我在干什么,刚才的话以后不准再说。” 她跑了的事可以不计较,但动不动就说不跟他过了不行。 魏司南被夏卉一双美目瞪着,明明是她不讲道理在先,现在还学会反问了,再看下去要连话也不让人说了。 “那一句?鱼塘啊,我没说错啊,你家里不就是在这么做吗,先是周佳慧,后是廖闵敏,反正就算准了我们过不长,要给你备着呗!” “行,我这就去报社打报告,你跟他们说不用偷偷摸摸的!” “小卉!” 魏司南眼睛都红了,夏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刚在廖嫂家明明想通了的,看见魏司南一下又气上了。 她心里不舒坦,也不叫他好受,专挑捅心窝子的话刺激魏司南。 魏司南真叫她给气得脸色都变了,她说的话像把钝刀,一下一下专挑人心软处剐。 他抓住她的手腕不叫她走,“你打报告要做什么。” 魏司南紧紧盯着夏卉,那两个字她要是敢说出来,他非把她嘴堵上。 夏卉没反应过来魏司南语气里的危险气息,只剩一只手能自由活动了也要叉上腰,“做什么,你说做什么,那当然是腾位子,离——” 后面的气人的话就都被魏司南强行吞了。 夏卉瞪大了眼,是在吵架吧,不是在吵架吗,啊?亲她算什么,这是作弊! 亲她她就气消了? 她气鼓鼓地推他,然后就被亲了很久很久。 久到魏司南松开手,她一下没准备好,直接坐在了床边上。 魏司南俯下身,两手撑在床边,把她锁在中间。 “还要说吗。” “你存心要气我。” “你明明知道我没那样想过。” 他匆匆解释了几句,眼底的怒意早被情动之色替换了个干净,他从头到尾只希冀她一个人,更不容许她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走神。 “小卉,看着我。” 魏司南的声音带着蛊一样,夏卉耳边酥酥麻麻的,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不行! 事情还没解决,就是不行的啊。 “我不看,你手拿开,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了,别想蒙混过关。” “你……唉……” 魏司南终于尝到了点甜头,不想停下,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可就是因为满心满眼都是她,看到她手腕还有点发红,刚才他捏的,眼里的懊悔都要把他淹没了。 他喜欢她喜欢得很,硬来的事做不出来,只能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先顾着夏卉的情绪要紧。 “我哪里要蒙混过关了,你就没想过要听。” “那你说,廖闵敏人呢。” “让小李送去廖老哪里了,老首长生病,作为孙女她该去看看,而不是在这里胡闹。” 夏卉哼了一声,不满意。 孙女送去给爷爷,这叫什么解决,难道廖老还会舍得责备她吗。 “她情绪太激动,留在这里什么都敢乱说,邻居听见了会瞎传,到时候说得难听你连家都不愿待了。” “送去廖老那里自有老爷子收拾教训。” “一个疯子,难道还要为了她,赔上我们家?” 魏司南发觉廖闵敏情绪已经失控,赶紧送走脱手是最好的办法,粘上了真就不好脱身。 正常人永远不要跟犯了疯病的硬扛,没意义。 他一个大男人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但夏卉脸皮多薄啊,在火车上看到他还脸红,不送走廖闵敏,让她继续在外面胡说八道,夏卉保准收拾包袱就回宁县了,可他现在已经不想再过孤家寡人的日子了。 “至于我妈那,这次我找政委亲自给她打电话,会给她说明白的。” “到时候我让政委往严重了说,就说她再这样胡来,我这儿真闹出了问题,部队记录在案也会牵连志北,我妈心疼志北,不敢拿他的前途乱来。” 他说过不让他妈插手他和夏卉的事,没想到他妈根本不放在心上,在火车站答应得好好的,回去老毛病又犯了,再叫她多折腾两次,夏卉真的会走。 他不想没媳妇,孩子们也不想没妈。 魏司南的解释夏卉冷静下来,听进去了,他说廖闵敏有点疯的苗头,疯子她见过,那是得马上远离,还有徐英花,也得下狠手治,用魏志北吓唬她是最管用的法子。 只是她没想到徐英花偏心魏志北的事,魏司南竟然是知道的。 她偷偷抬眼看了看他,不见他脸上有任何难过的样子,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早就习惯了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魏志北是被偏心的那个?” 她试着问。 魏司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什么时候? “从小吧。” “后来我爸退下来,面粉厂只有一个工作名额,街道征兵我就主动去了,志北留下挺好的,他也答应会照顾好爸妈。” 魏司南轻描淡写地,没有多说什么,很多细枝末节都是答案,小到吃穿大到读书工作,不仅他知道,魏志北也知道。 估计只有老魏夫妇俩以为他们兄弟俩都不知道吧。 夏卉却听出了一丝无奈,难怪面对魏国华夫妇俩无理的要求,魏司南一概没有盲从,原来他很早就知道父母偏爱的那个不是自己,也早就从那个家里独立出来了。 “那……你现在还会介意吗?” 夏卉不由得想要宽慰他,手伸过去握住魏司南的手。 魏司南一下从地狱回到天堂,媳妇终于不生气,开始关心他心疼他了? 他立马反手握紧了夏卉的手,抓住魏志北“贡献”的机会。 “你没来的时候有一点。” “现在不会了,我觉得挺公平的。” 夏卉微微一怔,他是说,她是他的公平和补偿吗…… 从来没听魏司南说过这么直白的话,她脸一下就红了,感受到魏司南也灼灼地看着自己,夏卉腾地站起来,“孩子们还在廖嫂家呢,我去接!” 她仓皇而逃,魏司南除了无奈还是叹气,低头看了看自身,没道理对媳妇一点吸引力没有啊。 是不是衣服的缘故? 以后回家还是换下军装,太正经了夏卉会有压力的吧。 第五十八章 尽搞些歪门邪道 因为廖闵敏的事,魏司南不放心夏卉自己上下班。 他总觉得廖闵敏的情绪不太对,担心她突然在半道上堵人,于是每天早起送了三胞胎去托儿所再送夏卉去出版社。 为了不叫魏司南去部队迟到,夏卉不得不比以前起得更早,每天到出版社比传达室上早班的老邱还早,上晚班的老林打着哈欠来开门给她,两眼都是不解。 “小夏同志,你今天也来这么早啊?老曾现在都这么严格的吗?” “不是不是,我起得早,早睡早起身体好嘛。” 夏卉每次都用同样的理由,很快她勤奋向上的形象就从传达室开始深入人心,出版社人人都知道曾老带的新人起得比鸡早走得比狗晚。 出版社的同志有时为了赶稿要熬大夜,踩点到和迟到才是常态,夏卉有点太异类,同期的人渐渐都不大愿意跟她走得近,除了钟秀芸。 还有看上曾老比看上她多的王柏辉。 钟秀芸中午跟夏卉轮流帮对方打饭,都在她的办公室里吃,这姑娘有点像李苻娟,说话做事不但莽还直来直去不带拐弯,除了夏卉,同期第二不愿跟她走得近,两个人理所当然靠近取暖了。 王柏辉不一样,他目的一直很明确,就冲着老曾来的,可惜十次跟着钟秀芸屁股后头来找夏卉,九次半没有碰上曾老。 剩下的半次也都不凑巧的碰上曾老要去找社长喝茶,只能看着老头的背影不敢上前打断。 钟秀芸私下笑话他,“有贼心没贼胆,来那么多次我也没拦着,曾老还不是记不得他长什么样。” 夏卉是不管这些的,她也腾不出手管,自从老曾知道她有录音盒子这玩意儿,什么采访都拎她同去,回来就是整理采访实录,要么就是整理待出版书的序,或者跑印刷厂盯着样本印刷。 有时一天见六七个人,是以前的翻倍再翻倍。 她把打字机都敲冒烟了才完得成每天的任务。 活儿干得多了,她采访的技巧和整理稿件的速度倒是提升不少,期间还修了两回进口的打印机。 来出版社半个月,突然有一天被叫去了社长办公室。 老曾刚好请假办点私事不在,夏卉锁上门过去,看见王柏辉也在。 王柏辉有点不敢看她,笔直地站在社长办公室里,夏卉敲了门进去,才看见除了社长、王柏辉,居然还有程广楠。 她原本不知道喊自己来有什么事,看见程广楠就知道不是好事,他新进升了主编,牛气哄哄的就立马来找她麻烦来了。 夏卉有了心理准备,快速回想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过头的行为,没有啊!她除了来得早走得晚,就差把铺盖卷来把出版社当家了。 都这样了,程广楠还能找出错处来? “小夏同志,来,坐,不用紧张,只是找你来了解一点情况。” 程广楠摆出一副亲切和善的样子,夏卉早就知道他和陈印是一头的,不吃这套。 况且她没干违反规定的事,所以也不紧张。 “看看,这是你的东西吗?” 程广楠手指在几张照片上敲了敲,照片上是不同角度的方形黑色小盒,半个巴掌大,是她手搓的录音盒。 “是我的。” “你确定?那就好,夏卉同志,你带这种东西来工作,我就不得不说你了啊。” “最近可是有不少同志反映你有点好高骛远,投机取巧,我们劳动人民靠什么工作?靠我们勤劳的双手嘛,你这不想着提高自己的能力,专门想着借助外力是不行的。” “这要是没有这东西,你还不能开展工作了?” “社长,这对出版社其他优秀的同志来说,也不公平嘛,夏卉靠着这个完成的工作是同期的好几倍,这到时候在他们的工作考核表上不好做评价啊。” 程广楠两手一拍又一摊咬定夏卉为了冒尖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夏卉还在看着那些照片,拍摄的场景是她的办公室,照片右下角有拍摄的时间。 拍摄带时间的相机,那都是贵货才有的功能,有这东西还能进出她办公室的就更不多了。 她身边的王柏辉就完全符合。 时报给他配的相机就很贵,拍出的照片自带日期。 “你拍的?” 她问,王柏辉脖子马上就红了,不服道:“你用了为什么不能拍?” “能,能拍。” 夏卉无语极了,这家伙没办法让老曾注意到他就从她身上找机会,这么不要脸吗。 社长还没发话,没发话就是没定性,她又不是哑巴了,由着他俩把帽子往自己头上扣。 “程主编,我有一个问题请教,相机对记者来说是不是很重要?打字机对编辑来说呢?” “那是自然了,这是同志们开展工作锁必须的设备,夏同志你不要扯开话题,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工作中投机取巧,试图在考核中作弊的行为。” “我说的也是同样的事。” 夏卉不卑不亢,继续说道:“既然记者使用相机拍照,而不是拿着画笔一边采访一边当场作画,编辑用打字机敲打文字而不是还伏案用手抄写,那么——” “都是生产工具,为什么我就投机取巧了呢?” “不管哪一种生产工具,都是劳动人民用双手创造出来的,程主编,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看不起任何一种帮助我们提高工作效率的生产工具,相机、打字机、印刷机以及我的录音盒。” “您说呢?” 社长正端起茶缸喝茶,小小地噗了一声,差点没大喷一口茶水。 程广楠脸色难看得很,陈印说这个夏卉是刺头,果然是个刺头,她哪里来的那么些歪理! “我说,我说什么说!你不要狡辩,这东西除了你有你用,还有谁有谁能用?搞特殊、堂而皇之地搞特殊!你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程广楠霍地站起来,指着夏卉的鼻子,急得差点在社长面前骂娘。 夏卉瞄了一眼社长,除了她,曾老也用啊,社长不是知道吗。 “我也没有他的相机,没有程主编你戴的手表,我也没说你俩搞特殊。” “社长,您评评理,世界上程主编没见过的东西,就不能用吗。” 社长清了清嗓子,摆正脸上的表情,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 “程主编,不要轻易给年轻同志下这么重的定义,刚才我就说了让小夏同志来给你说清楚情况,你看你激动了不是。” “不是,社长,你看她什么态度——” “这东西曾老拿给我看过,是个好东西,夏卉她自己鼓捣的,不要说得那么严重。” “你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我让她亲自来给你解释,我们也要听听同志们怎么说,对不对?” “我觉得能帮助同志们提升工作效率的生产工具,身为领导要多给予支持,不要打击了大家勇于创造的积极性嘛……” 社长越说,程广楠脸上越精彩,估计怎么也没想到社长会向着她说话。 夏卉努力绷着脸不要笑,亏他们千辛万苦就找到录音盒子这么一个突破口,这东西老曾早就献宝一样拿去社长面前显摆了,能有什么问题。 第五十九章 祖传护犊子 夏卉的淡定然让程广楠觉出一丝不妙,没想到社长竟然是知道的。 社长知道还装着不知道,程广楠脸上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他猛然回过味来,他这次估计是被社长这老狐狸当棒子使了。 他这根棒子打下去,社长才好给夏卉发糖。 果不其然,社长话锋一转。 “小夏同志,我看你这个东西蛮好,不如这样,咱们把它生产出来,帮助所有的同志嘛。” “既然你已经有制作经验,我让小沈联系联系器材厂,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做一批出来,到时候出版社也给你评个优秀,这多好的事啊,年轻同志除了要努力工作,也要积极创新呀,这未来都是要靠你们的。” 社长呵呵笑着,把夏卉也搞懵了。 听着挺好的,谁会嫌弃奖励多,就是有点吃到了大饼的感觉。 有这种好事,老曾怎么会不跟她提。 夏卉留了个心眼子,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那我回去跟师父商量商量,我这个初级版本就是做着玩儿的,批量生产有太多地方需要改进,还得我师父指导指导呢。”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老曾的声音。 “说得是真好啊,老岑!你不地道,趁我不在忽悠我徒弟!” 曾老呼啦推开办公室的门,急急大步走了进来。 “还拉上这两个没事干的跟你一起演戏,你这老家伙!” “我怎么忽悠她了,她做得好我给她评优秀啊,这叫忽悠?” 曾老哼了一声,让夏卉扎站一边等着,开椅子往社长面前一坐。 “你这还不忽悠,上次我就跟你讲过了,至少要在市里评选先进工作者的时候,把她的名字提上去。” “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不值得的话你这老家伙也不会趁我不在,忽悠她个小年轻。” “你要是觉得能行,我就带着她亲自跑机械厂,把这东西再缩小一倍,你要觉得不行,我今天去了一趟工业出版社,小梁说他要这图纸,让你快点签字放人,他好去通讯报社把夏卉的人事关系调走。” “老曾,你这才是不地道嘛,那小梁不是你徒弟吗,你这不是假公济私吗?不行不行,再说我说不提先进工作者了吗,你急什么,不是说好考虑七天的吗,你这人——” 社长和曾老一来一往,夏卉听得怔住了。 先进工作者? 做这个小玩意儿出来能评市先进工作者? 这可比出版社内部的优秀有含金量多了! 不仅仅是有个更好听的名头,奖励也是真真切切落在实处的,她真的可以吗。 非但夏卉呆住了,程广楠和王柏辉也呆住了。 他想到了社长要给夏卉为糖,可怎么是这么大一颗糖? 王柏辉有点着急,程广楠更急,这先进工作者的名额,他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准备过两天材料准备齐全了提报给社长,怎么能让夏卉横插一杠。 “曾、曾老,这会不会太过草率了,夏卉她资历摆在这儿,不太合适吧,真要这么做那其他同志可要有意见的。” “谁有意见?你让他来跟我说,我看看他做了什么贡献,是发明了专利,还是改进了什么生产工具?” “刚才就是你说她投机取巧的吧,怎么啦,你朴实无华你怎么不回去用竹简刻字?你用什么钢笔相机印刷机?” “我看你也是出版社的老同志了,都做到主编的位置了,不知道要给出版社培养年轻力量?” “你是能在出版社干一千年吗?不是千年活王八,就不要光想着占坑不拉屎,要多给年轻人机会。我和老岑要也你这样,今天你能坐上主编的位置?” 夏卉简直要给老曾拍手鼓掌了,以后她年纪大了也要这样放飞自我,简直太爽了。 程广楠在主编的位置上坐了一个星期,一直骄傲得像只大公鸡,今天先是被夏卉一顿抢白,后又让曾老骂了一头臭狗屎,脸已经变得跟猪肝一个色了。 但曾老是什么份量,他就算是坐上主编的位置,也不敢原样骂回去的,只能虚心接受批评咽了这口气。 “是,曾老您说得是。我只是有些担心,但您二位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夏卉同志也很优秀。” 程广楠皮笑肉不笑,情绪只流露在不时瞥过夏卉的眼风里。 这女人也太过好命,在通讯报社有翟文华护着,来了出版社还叫她碰上曾老,这两人都是一脉相传的护犊子,今天如果他没提投机取巧那事,这先进工作者还有余地可回旋,让曾老知道了他针对夏卉,这先进工作者曾老势必要给他徒弟争取到底啊…… 可他也不知道请假了的曾老会突然回来啊。 曾老哼了两声,程广楠那点心思瞒得了老岑瞒不住他,就这个主编的位置他坐都应该心虚! “好了好了,广楠你先带小王回去工作,今天在办公室说的事,我希望你们出去以后不要私下与人议论,夏同志是个优秀的好同志,大家要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争取你们这一批来出版社学习的同志,到时候都能拿到好成绩回去。” 社长说完,程广楠满口应下来,带着沉默不语的王柏辉走了。 夏卉和曾老一起留下,曾老竖起三根手指。 “三天,考虑三天,人小梁今天就给我答复了,要不是看在你我多年相识的份上,我都答应他了。” “好,三天就三天。” 社长答应下来,老曾笑眯眯地招呼夏卉。 “走,那我们就不打扰社长办公了,回去把图纸先准备着。” 离开社长办公室,夏卉人还有点懵,这就跟跑着步突然搭上了飞机一样,她哪里想得到被程广楠拿来做文章的录音盒子到了老曾手里,就成了给她要表彰的重要工具了。 往办公室走着,老曾还在前面交代着。 “图纸你先试着画画,过两天我找个人给你把把关,还有那个程广楠,没事不用见他,有事让他来找我,筷子大的搅屎棍还要炸粪池了,屁用没有,破事一堆……” 老曾背着手一边走一遍嘟嘟囔囔的,夏卉跟在后面忍不住笑出了声,老曾回头甩了她一眼。 “笑什么笑哇,今天我要是没回来,你还想着跟人讲道理?以后不要这么有礼貌,就直接告诉他,有本事他上,上不了让让!” 夏卉憋住笑点头,答应是答应了,哄老头高兴呗。 老曾的办法她现在可用不了,她是小夏同志,不是夏老啊,不过她有自己的法子。 文化长廊的曲廊下,王柏辉握紧了手里的相机,看着夏卉和曾老走远。 她笑的样子比太阳光还要刺眼,灼伤他的眼底。 程主编说的没错,夏卉她就一个新人,好命罢了。 王柏辉把相机拿起来,仔细把镜头擦干净,他干记者这么多年,最是看不上这种靠关系上位的。 他去过夏卉办公室好几次,她从来没想过给他们这些同期介绍曾老认识,有好用的工具也从来没想过教给大家使用,她凭什么能参加市先进工作者的评选。 她哪里配。 第六十章 深秋了谁家穿背心 夏卉因为提名的事充满了干劲,下班回家吃过晚饭,点着台灯就在桌上画来画去。 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特地借了好几本机械方面的图书,摊开放在桌上不时看两眼。 其实这种简单的小东西,又是自己动手改过的,原理图和电路图她都熟练得很。 三胞胎吃完晚饭跟魏司南在外头一起扎秋千。 这是夏卉刚来的时候就想好的,门前桂花树的树干不高不矮,正合适扎一副秋千,今天回来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饭后魏司南就东家借一捆麻绳西家要一块旧木板当真做起来了。 秋千哪个孩子不爱玩,她家门口现在聚集了一大帮孩子,秋千还没做好就已经开始排上队了。 朝朝最是积极,数着人头给小伙伴排序,还知道要讲公平,剪刀石头布,输的往后站。 城城就只管保证筱雨是第一个,谁也不准排筱雨前面。 夏卉没出去看热闹,专心拿着铅笔和尺子在铺开的A3纸上画线。 没一会儿廖嫂端着煮好的玉米过来了,“加班呢?我看门没关,给你拿两个玉米吃吃。” 夏卉抬起头,不用问,廖嫂的脸上就写着有事两个字。 她放下笔把图纸卷起来,腾出位置放碗。 两个人面对面啃着玉米,廖嫂道:“你给我抄回来的招工信息,我选了几个今天去看了,有一个是饭店帮厨的活儿,我觉得适合我,就是不知道别人要不要。” “你说我又不识几个字,长得也一般,还不会说好听话,人能要我吗?我今天去还有另两个年轻姑娘也去了,唉,悬。” “老廖下个月的津贴到手就得往老家寄,我这要再不行,下个月就去扫厕所了。” 廖嫂愁得直叹气,扫厕所是生产队的活儿,包干掏粪,有些人不愿干会私下里拿点粮票和钱出来找人帮着干,累坏人臭都不算什么,就是得的少。 “玉米是老刘家给的,我留了几个给文江文哲明天做早饭和晚饭,要不是大家隔三差五往我家送东西,都断粮了。” 廖嫂自家都不够吃了,还拿玉米过来给她,夏卉拉开抽屉抽了十块自己的私房钱和几张粮票塞给她。 “工作慢慢看着,吃饭的钱我借你,别着急。” “那怎么能拿你的,你家三个孩子呢!” “能拿,三个孩子都还小吃不了多少,等你找到工作发工资了再还我。这玉米不错,又甜又糯。” 廖嫂低头抹了抹眼泪,她都还没开口借,夏卉就帮着解决了,来的时候她还做了很久心理建设,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把钱攥手里,攥得皱巴巴的,这以后,夏卉就是她和老廖的恩人。 看廖嫂焦虑不安,夏卉啃着玉米,收起一条腿支在椅子上,给她鼓劲儿。 “帮厨的工作挺好,还能看大厨做菜,学点本事。” “还不知道能不能行。” “行,那怎么不行,你看,帮厨又不是做礼仪,要的是手脚有力帮得上忙,再说了,你结了婚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开销大就比别人肯干,会珍惜工作不是?” “不怕苦不怕累还稳定,我是店主我就选你。” “识字不多也好办,文哲文江不是上小学吗,你白天上班,晚上跟他们一起看课本呗,又能陪孩子写作业又顺便记几个字,能看懂传进来的菜单点了什么菜就行。” 夏卉说得像模像样的,廖嫂心宽不少,笑容也多起来。 “给你说的,我都觉得这事能成了一样,要是真能去就好了,虽然没有编制不像别人能捧铁饭碗,但我看他们开的工资很不错,离家里也近些,我是满意的。” “哦,对了,今天梁莉梅看见你给我抄的招工信息了,问我那儿来的消息,说她弟弟也找工作问我借了去看,我不好不给,但不知道能不能说,就没说是你给的。” 夏卉已经把梁姐托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听廖嫂提起才拍了拍脑门。 “没说好,还是不要说了,梁姐上次拜托我帮忙问出版社招不招工,我给忘了。她弟弟还没着落?” “没呢,听说过两天要上来,在她家借住方便找工作。那你可赶紧帮她问问,我看她挺心急的,都快半年了。” “她娘家妈打了几次电话来催,语气不太好,我看见莉梅都叫她娘家妈数落哭了……” 夏卉翻出自己的记事本,把这件事情写上去,并且单独框了起来做好标记。 魏司南说和廖嫂说的都对,梁姐平时待人也和善,帮忙问问也不难,只要不是托她一定要帮着找到工作就行。 廖嫂坐了会儿回家去,魏司南扎好秋千,洗了手进来,看见夏卉坐在桌前发呆。 “累的话泡个脚?” 他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的把手落在她肩膀上,力度恰好地按着。 夏卉摇头。 “我要洗个热水澡,现在去烧水,等会儿筱雨他们玩疯了回来,一身是汗洗凉水要感冒。” 她起身,魏司南竟然没让开,直接就撞上了。 他把她扶住,然后拐进怀里,低下头道:“一会儿再去,我去。” 夏卉手落在魏司南的胸口,直接就碰到了紧实的肌肉。 吃饭时候领口还扣到脖子的军装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操练时的黑色紧身背心。 现在是深秋了啊! 谁穿这样! 就算扎秋千用力太热,但现在扎完了啊,不应该至少把外套披上吗! 她多看了两眼把头转开,清了清嗓子。 “你、你还是去披件衣服吧,风吹会感冒。” “可以看。” “嗯?” 夏卉猛抬头,他说什么? 可、以、看…… 她、她当然知道可以看!本、本来就可以看,是她不想看,嗯,不想看。 夏卉忍不住瞄了一眼。 常年锻炼的体格的确很好看。 然后她就看见自己的手停在了他心口,不是她动的。 魏司南握着她双手手腕,将她的手带着从胸前环上他的脖子,这样他就能固着她的腰,不让她转身走了。 “不是说要去烧水的吗!” 夏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魏司南低下头,只回答了两个字。 “嗯,去。” …… 十来分钟过去,夏卉抓狂。 这个骗子! 她推魏司南催他赶紧去烧热水,听到筱雨跑进来喊妈妈。 “妈妈妈妈,外面有叔叔找!” 房间的门还没关,夏卉突然用力把魏司南猛地推开,“来了来了。” 她重新扎好头发走出去,魏司南被推到墙上,叹了口气,下次要记得关好门。 夏卉出到门外,筱雨拉着她的手指着一个陌生人。 “叔叔说要找妈妈。” “您就是夏卉夏女士吧,您好,这是我们厂长让我送来给您的,上次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希望您能谅解。” “你们厂长?” 夏卉没接对方递过来的礼品盒,狐疑地看着对方,什么厂长给她添麻烦,她不记得有这回事。 “我们厂长姓廖,您知道的。” 对方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安城宏杰机械厂,廖正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