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傀儡到守心人:开局背刺岳绮罗》 第一章: 寒棺烬骨生异芒 文县之乱,尘埃初定,只余下茶楼里添油加醋的闲谈和暗巷中不曾散尽的硝烟味。 顾玄武顾大帅重新坐稳了交椅,忙着收拢人心,整肃张显宗的残部。张显宗曾经拥有的副官府邸、军队权柄、乃至那些野心勃勃的梦想,都如同烈日下的晨露,转瞬蒸发。他的结局,文县百姓大多知晓——那个曾经飞扬跋扈、后来又如同提线木偶般追逐着红衣妖女的张副官,最终死在了顾大帅请来的奇人无心手上,死相颇为惨烈。他的尸身,被几个昔日受过微末恩惠、或是心中仅存一丝旧日袍泽情谊的老兵,草草收敛,抬到了城郊一处荒僻的乱葬岗。 没有体面的棺椁,只有一口薄皮白茬的劣质棺材。几个老兵沉默地挖了个浅坑,将棺材放了下去,草草填了几抔黄土,插了根半朽的木片权作标记,便匆匆离去。生怕沾染过多晦气,更怕被有心人看见,惹来顾大帅的新一轮猜忌清算。 乱葬岗终年弥漫着衰败与孤寂的气息。残阳如血,拖长了枯树扭曲的倒影,几只乌鸦聒噪着飞过。掩埋张显宗的浅土下,那口劣质薄棺在泥土的湿气中悄然腐朽。棺木内,那曾经身着笔挺军装的躯体,也早已被时间与湿土侵蚀得面目全非。华服化作破败的布片,紧贴着开始腐烂的皮肉和逐渐裸露的森白骨骼。胸前那道巨大的、被乌木短杖贯穿的致命伤口,在腐败过程中显得更加狰狞可怖。生命的痕迹,连同昔日的爱恨野心,在这阴暗的囚笼中,正一点点归于尘土,彻底沉寂。 然而,就在这具残破躯体的胸腔深处,紧贴着断裂的肋骨下方,一块坚硬冰冷、边缘锐利的异物,却在腐败组织深处,隐隐透出一点微不可查、几乎要被无尽黑暗吞没的幽光。那并非珍宝的光芒,倒更像某种顽劣冰屑最后一点不甘的闪烁。那是与尸骸一同入殓的陪葬物——一块布满铜锈、质地坚硬、边缘断裂扭曲的古老铜镜残片!它曾是某次从地方富户家中“征用”旧物时,张显宗随手拾取又觉得无用、却下意识揣入怀中的小玩意儿,没想到却跟着他一道下了葬。 不知沉寂了多久。 当月上中天,冰冷清寒的月光如同水银般从泥土的微小缝隙艰难渗入棺椁时,那铜片残骸上几道被锈迹半掩的、纹路诡秘的符文,骤然变得清晰了一丝!仿佛沉睡的蜇虫感知到季节点,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复苏!这力量阴寒如九幽深泉,却又在刺骨的冰凉中蕴藏着一丝奇异的通透!它并非来自月光,更像是这铜片本身积压的力量被某种无形的条件触发(或许是极阴之地、或许是月华牵引、或许是他灵魂深处最后一口不甘寂灭的怨气),猛地灌入张显宗仅存一息的、尚未彻底散尽的残魂核心! “啊——!!!”没有实体的声音,但在灵魂层面,却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无声的惨嚎! 张显宗残存的意识被这冰寒力量强行“惊醒”! 没有肉体的触感反馈,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冰冷、黑暗、粘稠和沉重的挤压感!他感觉不到手脚躯干,感觉不到呼吸心跳,能清晰感知的,只有那仿佛要将他灵魂碾碎的、无穷无尽的潮湿泥土的压迫!接着,是剧痛!深入灵魂本源的剧痛! 他的“视野”诡异地向内坍缩,“内视”到自己的灵魂核心——那里,竟然布满了无数道细密的、散发着污血暗红光芒的“丝线”!这些丝线深深地、如同剧毒的根系,嵌入了他的灵魂本质之中,每一道丝线上都缠绕着冰冷、扭曲、高高在上的意志——岳绮罗的邪术烙印!它们就像活物般微微蠕动,诉说着绝对的奴役与控制! “呃……嗬……”残魂在绝望的窒息中翻滚挣扎。生前最后那一刻的画面猛地涌入意识:冰冷的石阶,穿胸的剧痛,岳绮罗那张美艳绝伦却比寒冰更冷的脸上,对他这个完成使命的报废傀儡流露出的……那一丝彻彻底底的无视!那一刻的绝望与憎恨,被这非生非死的状态彻底点燃、引爆! “不——!!!”对自由的渴望、对复仇的怨毒、对岳绮罗刻骨的恐惧与恨意,混合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足以撼动死寂的求生欲念!这股由绝望怨毒孕育而出的“生”念,像火星溅入干柴,瞬间与那铜片残骸激发的冰寒清光契合共鸣! 嗡! 那古镜残骸猛地爆发出远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清冷光辉!这光芒并非炽热,却带着一种斩破虚妄、涤荡污浊的锋锐之意!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在张显宗的灵魂核心深处,凝聚成一道冰冷决绝的寒芒利刃,狠狠朝着那最密集的血色丝线区域斩落! 嗤啦——!! 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污血烂泥!无数道猩红的丝线在这一斩之下,应声断裂、崩解、消散!如同滚烫的烙铁刺入皮肉,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让张显宗几乎再次魂飞魄散!但那深入骨髓的束缚感,竟也随着剧痛,不可思议地减轻了大半! 斩断了!并非所有!残余的几道最坚韧、最深植本源的暗红丝线依旧顽强地粘附在他的核心之上,如同无法拔除的根须,顽固地传递着另一端那个冰冷强大存在的模糊方位感和微弱的操控讯号——她在文县城郊某处!这丝线如同跗骨之蛆,也如同一个致命的定位坐标,让他恐惧到灵魂战栗,却也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逃……离开……一定要离开她!”这强烈的意念在残魂中轰鸣、燃烧! 强烈的求生意志驱使着他腐败的身体做出反应。那古镜碎片散发的清光不再是单纯的驱邪,而是带上了主人强烈的求生意志,如同冰凉粘稠的液体,艰难地包裹住那些濒临彻底散架的骨骼,强行驱动着腐朽僵硬的肢体! 吱嘎……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乱葬岗响起。一只仅剩骨架、挂着零碎腐败皮肉、沾满泥泞的手臂,颤抖着、无比缓慢地从松动的浅土之下猛然穿出!泥土被拱开,露出一个破烂腐朽、散发着恶臭的袖管,还有那僵硬到极点的指骨!指骨抠进冰冷的泥土,开始一点点向外奋力拖拽! 他像一个在无尽噩梦中挣扎的溺水者,凭借着那股从铜镜碎片汲取来的、冰冷的求生力量和不甘的怨毒,一寸寸、一厘厘,拼尽一切地在湿冷的泥土中向上拱动。腐败的皮肉在摩擦中脱落,森森白骨裹着泥土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下,胸膛的巨大伤口在月光下更显恐怖。终于,他半个被泥土糊住、仅残留少许皮肉、空洞眼窝中闪烁着微弱青白幽光的头颅,缓缓地顶开了最后一点覆盖的泥土! 月光,冰冷地洒在他这具介于腐败与白骨之间的残躯之上。 夜空依旧寂静,只有鸦雀偶尔的聒噪。 张显宗(或者说,这具承载着张显宗残魂的恐怖躯壳)僵硬地侧过头,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方向——文县城郊——灵魂深处那几根暗红丝线延伸所指。那是岳绮罗所在的方向,也是地狱的坐标。 他张了张只剩几缕筋肉连接的下颌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无声的、充满了憎恨与决绝的意念在残骸中回荡: “我要……活下去……离……开……” 这具承载着恨意、恐惧与唯一生机的残骸,缓缓地、僵硬地,爬出了它暂时的坟墓。带着一身朽烂的皮肉和滴落的泥水,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朝着荒山更深处,那片最为黑暗的方向,迈开了沉重的、非人的第一步。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个混合着污泥、腐液和草屑的足迹,在惨白的月光下,散发出属于死亡与新生的诡异气息。 第二章: 朽骨踏荒丘·寒井匿惊蛇 文县郊外乱葬岗最后一点模糊的山影轮廓,被奋力爬出浅坟的“人”狠狠甩在了身后。 月光,惨白如霜的月光,冰冷地覆在张显宗身上,也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可怖的形态。衣袍早已朽烂成泥泞中的碎布条,大部分躯体覆盖着腐败的、黏腻的皮肉组织,像一团被揉搓后丢弃的油蜡,勉强包裹着底下森白或是暗黄的骨骼。脸颊处皮肉更是所剩无几,半边颧骨和齿列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眼眶空洞,里面跳跃着两点微弱得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青白色幽火。那是残魂与古镜碎片力量纠缠的微光。胸膛处那个巨大的空洞伤口边缘,断裂的肋骨参差地刺出,在月光下散发着森然的死气。 更可怖的是移动。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令人齿酸的、细微的骨骼摩擦和朽肉剥离的声响。关节僵硬滞涩,全靠那包裹着残骨的、由古镜碎片强行驱动的冰冷清光勉强拉扯,才能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态向前拖曳。脚掌(如果那还算是脚)落地时,沾满湿泥和腐败物的脚骨会深深陷入腐烂的落叶层,抬起时带起黏连的、散发着恶臭的腐败丝絮。 深秋的山风穿过稀疏的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每一丝寒风,都如同带着倒刺的钢鞭抽打在张显宗裸露的骨骼和稀薄的皮肉上。但这并非寻常寒冷,那是蕴含在风中、对死物具有天然侵蚀性的“阳气”!普通行尸若暴露于此,片刻便会加速腐朽、怨气溃散。就在那山风即将触及他面门裸露骨骼的瞬间,紧贴在他残魂核心处的那块古镜碎片骤然光芒内敛,一股更加凝聚、冰凉而坚实的无形力量瞬间溢出,如同在残骸表面覆上了一层极其稀薄的、微带寒气的“冰壳”! 风,吹过。那些能加速腐朽的力量(阳气),被这层冰壳般的力量隔绝了大半。然而张显宗的“视线”并没有因此变得安全。月光洒落的林间空地上,几缕极其稀薄、仿佛烟气凝聚成形、带着淡淡灰黑与血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飘荡过来!它们形态模糊扭曲,散发出对新鲜死气(尤其是尸身未腐尽的残骸)的贪婪渴求。是山野间依附阴秽而生的精魅!它们被乱葬岗中散发出的、张显宗身上那股混合了浓厚死气和特殊力量的奇特“美味”吸引而来! 危险!张显宗残魂警铃大作!他本能地想躲,但僵硬的残躯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只离得最近的、形似剥皮幼兽的精魅猛地加速,张开一张虚无却能感觉到腥臭的大口,噬向他的脚踝裸露的胫骨!那腥风几乎触及骨髓! 嗡! 就在那精魅尖牙即将噬下的瞬间,张显宗胸口的铜片猛地一颤!一股冰冷锋锐的意念顺着他的“视线”爆发而出,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同时,被他念头引动,那覆盖体表的稀薄寒光剧烈收缩,凝聚到脚踝位置,骤然向外一弹!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雪堆!那精魅发出一声无声却尖锐得刺穿灵魂的惨嘶,灰色的形体在接触到那点寒光的瞬间剧烈扭曲、溃散、化作几缕更稀薄的黑烟,被风一吹,瞬间消失无踪! 一击奏效!但张显宗没有丝毫喜悦。他感觉“魂体”一阵微弱却清晰的虚脱感,如同跑完一场极耗精力的长途。这力量的消耗,远比驱动这具残躯艰难移动来得更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核心处那一点维持他存在的清光,瞬间黯淡了一丝! “躲……避开它们……”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他不敢再在空地停留,也无力再驱使残躯发动攻击。他强行扭转僵硬的上半身,几乎是翻滚着、拖曳着,不顾一切地扑向最近处的一丛高大、茂密、散发着浓郁枯败气息的荆棘灌木丛深处。荆棘刮掉了他身上残余的几片腐肉,也暂时遮蔽了他那股“特殊的气息”。其他几只在附近逡巡的精魅失去了目标,在原地茫然地转了几圈,嗅了嗅风中的气味,才不甘地缓缓飘远,重新融入林间的暗影中。 张显宗蜷缩在灌木最深处的黑暗中,冰冷腐朽的气息包裹着他。他不敢挪动半分。灵魂深处那几根依旧连接着远方某处的暗红丝线,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个人的存在和随时可能到来的致命威胁。 天色将明。 阳光,哪怕是最初的晨曦微光,对张显宗这具残骸而言,都是堪比烈火的致命毒药!那层护体的薄冰寒光在阳光面前脆弱得可怜。残骸中最后一点维持形态的腐肉会在真正的天光下飞速溶解殆尽,骨骼也会在阳气灼烧中变得脆弱枯朽!他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个绝对阴暗、阴秽之气足够浓郁的地方! 残镜碎片的力量引导着模糊的方向感。不是看路,而是凭着对阴气浓淡的天然感知!跌跌撞撞,拖拽着几乎要散架的骨头,他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一头栽进了一个地方——一个荒弃山坳边缘,弥漫着浓重泥土和苔藓腐烂气息的、深不见底的枯井口!幽暗、冰冷、死寂的阴气如同实质般从井口蒸腾上来,对张显宗而言,这比任何琼楼玉宇都更具吸引力! 噗通! 他毫不犹豫地坠落下去。井壁粗糙冰冷,滑腻的苔藓和干枯的菌斑减缓了冲击。落地时摔得残骸再次发出痛苦的咯吱声,几根肋骨似乎出现了新的裂纹。但他顾不上了!井底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腐败枯叶与淤泥,冰冷刺骨,却隔绝了外界即将到来的恐怖天光! 他把自己深埋在这片冰冷腐朽的“温床”里,胸腔内的古镜碎片清光缓缓流转,贪婪地汲取着枯井底部积聚了不知多久的浓郁阴秽之气,如同冬眠的生物在缓慢补充能量。身体的剧烈消耗(驱动、攻击)带来强烈的“饥饿感”,他本能地运转残片力量,小心翼翼地捕捉井壁苔藓里附着的一丝微弱的地底阴浊之气,将其缓缓引导、融入自身枯竭的残魂之中。这过程极其缓慢,只能勉强维持基本的存在所需。井底的黑暗与寂静成了最好的疗养院。 时间流逝变得模糊。或许是几天,或许是更久。依靠着枯井深处稀薄的阴气和他灵魂深处那几根暗红丝线传来的极其微弱却明确的警惕讯号(她还没找到这里,但危险始终悬顶),他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存在。 直到…… 一个妇人惊恐绝望到变调的哭嚎声,隔着厚厚的土层和井壁的岩石,闷闷地传入这枯井地狱的最深处: “……死人了!又死人了啊!那口井……那口井又……”声音尖锐,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又拖下去一个!王老三下去就没上来……拉上来的只剩……只剩一层皮包骨头……像是被吸干了……” 张显宗空洞眼窝中的青白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又死人了?枯井?吸干?他心中毫无波澜。死亡对他而言已是常态。只要那恐怖的红衣女魔头不来,井底再诡异的东西……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一股不同于寻常精魅的、远比井底沉积阴气更加凝练、霸道、带着浓烈邪异生机的气息,如同暗河中悄然游来的掠食者,毫无征兆地从黑暗曲折的井道更深处悄然弥漫了上来!这股气息带着一种贪婪的、针对一切蕴含生气的存在的强烈恶意!它的目标似乎是……井壁苔藓深处那些极其微弱的地底精华?或者……更多? 就在这股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要侵入张显宗藏身的这层厚厚腐败层时,井口上方,光线陡然一暗! 一个沉静的年轻女子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嫂子别急,先到屋里缓缓,我请的先生已经到了,他定有办法对付这害人性命的东西……” 紧接着,一道目光!一道无比锐利、如同阳光直射雪雾、瞬间能看穿一切虚妄与阴寒的目光!猛地穿透了厚厚的枯叶与泥土,精准无比地投射在了深埋在井底淤泥里的张显宗身上! 那目光穿透了腐叶淤泥的掩盖,无视了保护性的清冷微光,直刺他残魂核心!张显宗从未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的“暴露”感!仿佛全身赤裸着躺在白昼的闹市!更要命的是,在感知到这股目光力量的瞬间,灵魂深处那几根连接着岳绮罗的暗红丝线猛然绷紧、灼热,传递出前所未有的剧烈警惕和厌恶信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灵魂! 这感觉……这力量……他太熟悉了!虽然那目光的主人力量似乎也受损严重,不如以往那般浩大磅礴,但那股独特的气息,那属于至刚至阳、专克阴邪的特质……是他!那个曾在文县冰冷石阶上与自己生死相搏的光头驱魔人——无心! 他怎么会在这里?! 恐惧和恨意如同冰锥瞬间刺穿残魂!张显宗蜷缩在淤泥中的躯体(或者说骷髅架)僵硬到了极点,灵魂核心处的清光剧烈震颤,竭力收缩,如同受惊的蚌壳,死死封闭着自身的气息。他不敢动,不敢有丝毫念头的剧烈波动!无心的目光并没有移开,那份凌厉的穿透感和被锁定的窒息感丝毫未减。井底那潜伏的诡异之物似乎也被这目光惊扰,那股邪异的气息猛地一滞,旋即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深井更幽暗的曲折深处,蛰伏起来。 死寂再次笼罩枯井底部。但这死寂中,多了一道几乎将张显宗每一寸骨头都冻结成冰的、来自井口上方的审视目光。深埋在枯井最底层的腐臭淤泥里,张显宗这具散发着不祥死气的残骸,如同最卑微的蛆虫,在驱魔人无心的凝视之下,无处遁形。那曾经几乎将他刺穿的乌木短杖,是否下一刻就会带着同样的力量,将他这最后一点存在彻底净化、化为尘烟?那冰冷刺骨的危险预感和刻骨铭心的恨意,在他空旷胸腔中无声地激荡、碰撞,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喘息。 第三章: 诡物现獠牙·微光护己身 时间仿佛在枯井底部的死寂淤泥中冻结了。 井口上方那道目光的存在感沉重得如同万吨巨石压在每一根腐朽的肋骨上。那目光穿透污泥腐叶,带着至阳至刚的审判意味,死死锁定了深埋其中的张显宗!比月华更冰冷,比寒泉更刺骨,带着一种能将一切污秽灵魂洞穿、瓦解的无形力量。张显宗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刑架上展示的罪囚,每一寸骨头都在那目光下战栗。残镜碎片的力量疯狂凝聚、收缩,在他枯骨周围拼命构建起一层又一层单薄却顽固的无形“冰壁”,竭尽全力隔绝这致命的窥探,更疯狂压制着灵魂深处那几根连接岳绮罗的暗红丝线——此刻,这几根丝线如同被烈焰烧灼的导火索,不断传递回剧烈波动的、混杂着惊怒和厌恶的冰冷情绪!另一端的存在被彻底惊动,如同沉睡的毒蛇被踩了尾巴! 是他!那个光头驱魔人!他受伤了?气息远不如当初在文县石阶上那般锋芒毕露?可即便如此,对于张显宗这具仅仅依靠残镜维系、连站起来都费力的腐朽残骸而言,仍是无可匹敌的庞然大物!死亡的阴影,比当初被岳绮罗丢弃时更加浓重! 井口的光线更暗了几分。 脚步声响起。沉稳而轻捷的步法落在井沿的碎石上,清晰可闻。是那个驱魔人在靠近!他在探查! 就在这空气紧绷到极点的刹那! 噌——! 一声轻微却极其锐利、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异响,骤然从井道深处那更加幽暗曲折的拐角传来!之前因无心目光而退去的那股凝练、阴邪、带着强烈掠夺生机的气息,猛地爆发出贪婪的狂躁感!仿佛被井口活人的气息刺激到了极致! 一条漆黑的、滑腻的、如同老树虬根却又扭曲蠕动的诡异“藤蔓”,快如闪电般从井底的阴影中猛地弹出!它并非植物,那滑腻污黑表皮布满细微的裂口,隐约可见内里脉动流淌着暗绿色、令人作呕的腐汁,顶端无叶无花,只有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由几根粗糙扭曲的“触须”形成的、不断开合的狰狞口器!口器深处闪烁着两点针尖大小的猩红幽光,直射井口上方! 目标正是探身观察井底的无心! “先生小心!”井口上方传来月牙短促而惊惶的尖叫。 那诡藤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无心虽然重伤未愈,反应却依旧超乎常人。他瞳孔一缩,身形在千钧一发之际,如同风中柳絮般微微一侧!呜咽的破空声擦着他的鬓角掠过,带起几丝断裂的短发! 嗤——! 那如刀锋般锐利的藤蔓口器没能刺中目标,瞬间撞在坚硬的井壁青石上!坚硬的岩石竟如腐土般被直接剜下去一大块!碎石簌簌掉落。藤蔓一击不中,顶端那张狰狞口器发出无声的嘶鸣,腥臭的绿色涎液滴落,散发着浓烈死寂的毒腐气息,触手般的藤蔓猛地甩动,便要再次卷向无心! 深埋淤泥的张显宗同样被这突发的剧烈变动惊得“魂光”一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方恐怖的能量波动在爆发!无心身上那股灼热的除邪力量正在迅速凝聚,虽不复全盛时期的浩大,但蕴含的毁灭性气息足以将这枯井底部的阴气和污秽搅得天翻地覆!更要命的是,随着无心力量的运转和爆发,那股锁死他的锐利目光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出于战斗本能的间隙偏移! 机会! 残存的求生本能压倒了对井口那驱魔人力量的恐惧!被岳绮罗支配多年的身体记忆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像毒蛇一样,在最危险的时候隐藏自己!张显宗残存的意志疯狂驱动着古镜碎片! 就在无心侧身避开诡藤第一击,手中已有丝丝缕缕淡金色光芒亮起的瞬间! 哗啦! 张显宗深埋的腐败躯骸猛地向一侧泥壁下更厚的、混杂着大量枯木和坚硬碎石的腐质层拼命钻去!动作毫无章法,全凭本能驱使着那点微弱的寒冰之力强行推开淤泥!腐液四溅,污黑的气泡咕噜噜冒起!同时,古镜碎片的光芒收缩到极致,竭力模仿着井底淤泥本身那微弱而驳杂的阴秽气息——如同变色龙融入环境! 就在他身形刚刚没入那堆更加厚重的腐败枝叶和碎石的刹那—— 嗡!!! 一道纯粹的金色辉光骤然从井口上方爆发!如同小型的太阳在井中点燃!驱魔之力横扫而下,充满了对阴邪之物的绝对压制和净化之威!正是无心含怒出手! 炽热的金光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将弥漫井口的浓重阴气一扫而空!那只盘踞在深井曲折处的诡藤首当其冲!它发出无声的、却让灵魂都感到刺痛的尖锐嘶鸣,滑腻污黑的藤蔓体表“嗤嗤”作响,冒出大量焦臭的青烟,仿佛被投入滚油之中!刚刚还狰狞无比的藤蔓如同被烫伤的软虫般猛地缩回更幽深的黑暗角落,残留的气息里充满了剧痛和暴怒! 这股净化力量余波狠狠冲击在张显宗刚刚埋身的厚腐淤泥层上!即便隔着厚厚的缓冲层,那至刚至阳的力量气息依旧如同无形的火舌舔舐过他的残骸!覆盖在外围的那层薄如蝉翼的“冰壁”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胸腔内的残镜碎片剧烈震颤,清冷的光芒拼命输出维持,一股如同钢针灼刺灵魂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张显宗!那是力量本质相克带来的直接痛苦!他感觉自己几乎要像周围的淤泥一样被瞬间“净化”掉! 幸好那层特意选择、堆积了厚重腐败枯枝碎石的屏障替他挡下了绝大部分直接冲击。饶是如此,那痛苦的余波依旧让他魂火摇摇欲坠。 “先生!您没事吧?!”井口传来月牙带着哭腔的呼喊。 “……无事。”无心的声音略带喘息,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受伤的身体也是不小的负担。他的气息微微有些散乱。“这东西……有点扎手,被它跑回去了!藏得深!”他语气凝重,“月牙,离井口再远点!这孽畜狡猾得很!” “哦!好!”月牙连忙后退几步的脚步声传来。 就在两人对话的短暂间隙,那缩回井道深处黑暗中的诡藤似乎更加愤怒了。它正面被无心的纯阳之力重创,凶性彻底被激发!那张扭曲的口器发出无声的尖啸,猩红的光点闪烁不定!它似乎意识到井口那个强敌暂时无法轻易拿下,但井底……似乎还有更容易到手的“小点心”!那藏在淤泥层下的东西!虽然气息微弱驳杂,却透着一种让它灵魂深处本能渴望的“清新”感! 嘶啦! 又是一条同样污黑滑腻、却更加纤细灵活的藤蔓,如同毒蛇般悄然分开淤泥和腐败物,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这一次,它放弃了气息强大的无心,目标直指那堆刚刚埋藏了张显宗的厚厚腐败枝叶碎石层!口器张开,带着强烈的掠夺气息,要将那淤泥深处散发出“清香”的存在连根拔起,吞噬殆尽! 时机抓得极其精准!正是无心一击之后,旧力刚竭,新力未生、气息不稳,注意力稍稍分散于井口月牙安全的瞬间! 张显宗刚从那剧痛和虚弱中缓过一口气,就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更为凶厉的吸扯之力,已然穿透了表面的淤泥,狠狠刺向他藏身的枯枝屏障!那带着腥臭涎液的藤蔓触须口器仿佛近在咫尺! 不! 强烈的威胁感引爆了张显宗残魂深处最后的反抗意志!残镜碎片似乎也感受到宿主濒临湮灭的绝境!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寒冷防御,而是一股由冰冷的绝望与疯狂的求生欲催动出的、带着决绝意念的反击之力! 就在那诡异的藤蔓口器即将撕开最外围腐叶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却凝练如实质坚冰的弧面屏障,在那堆腐败枝叶和碎石层表面瞬间凝聚成型!屏障之上,隐约流淌着一层极其微弱、却纯净得不染一丝污浊的青白色光纹!那正是残镜碎片本身符文被激发出的微弱力量! 噗嗤! 藤蔓口器狠狠地撞在了这层突如其来的冰壳屏障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烙铁插入冰水的诡异消融声! 嗤——!!! 污黑滑腻的藤蔓触须接触到那屏障上的青白微光,接触点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冒出大量恶臭浓烟!那藤蔓发出一声比刚才被无心灼烧时更加凄厉刺魂的无声尖嘶!那青白色的微光带着一种仿佛能抹除一切“杂念邪祟”的奇异净化力量,虽然微弱,却直指其污秽本源!那诡藤如遭电亟,整个藤蔓触电般猛地回缩,尖端被腐蚀掉了一小截,残留的黑绿汁液滴落在淤泥上滋滋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力量不仅来源于残镜碎片的本能,更直接传递了张显宗灵魂深处那压抑已久的、混合着对生的渴望和对敌人(无论是岳绮罗、无心、还是这诡藤)的强烈憎恨与抗拒意志!是生存意志驱动的一次孤注一掷的反击! 井口上方,刚喘过一口气的无心目光锐利如鹰隼,猛地射向井底那堆忽然爆发出微弱清光的腐败层!他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了那里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波动!那是一种极其纯粹、冰冷、带着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涤荡邪秽”意志的力量!与那污秽诡藤、甚至与这井底积年的淤泥阴气,都格格不入! 这井底……除了那害人的诡藤……果然还有其他东西!一个极其擅长隐藏、气息古怪、甚至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还能瞬间爆发出护身手段的东西! 就在他再次凝聚精神,想要锁定那腐败层下存在的瞬间,月牙惊恐的尖叫却再一次猝然响起:“先生小心右边!又来了!” 无心脸色一沉,猛地转身!果然,那井口边缘的另一侧阴影中,又一条潜藏已久的、更加粗壮的诡藤如同毒龙出洞,挟带着一股腥风,顶端裂开更大的口器,狠狠噬向他的肋下!显然是诡藤的声东击西之策! “孽障!”无心怒喝,手中金光再起,不得不全力应对这更直接的致命袭击! 枯井上方,激烈的金光与诡藤的黑绿邪芒再次碰撞,气劲翻腾!无人注意到,井底那堆刚刚挡住了诡藤致命一击的腐败淤泥层深处,那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青白光芒,正在艰难地维系着最后一丝存在。深埋其下的张显宗,“意识”在剧痛冲击和力量透支的虚脱感中剧烈震荡,近乎熄灭的边缘。胸腔内的铜片碎片光芒暗淡了九成,残余的力量仅够他勉强维持意识不散,深埋在最底层的淤泥中,如同惊弓之鸟,甚至连感应外界的力量都几乎失去了。 黑暗中,只有残留的本能在无声呐喊——活下去……藏好…… 第四章: 血染枯枝祭·残镜引途明 井口方向的激战如同狂风吹过破败的风箱,爆裂的金光与扭曲的诡影剧烈地碰撞、撕咬,每一次交击都震得枯井四壁碎石簌簌而下,腐败层瑟瑟发抖。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月牙短促的惊呼隔着厚厚的腐泥屏障变得沉闷而遥远。 深埋在井底最深处、几乎与湿冷淤泥融为一体的张显宗,他的“意识”在那股如同海啸般汹涌袭来的枯槁虚脱感中彻底沉沦了。如同风中残烛的魂火被强行扑灭,残镜碎片的力量在发出那濒死一击后彻底黯淡,变成他胸腔骨架缝隙里一块冰冷沉寂的顽石,连带着他最后一点感知也如潮水般退去。 黑暗。只剩纯粹无垠的、沉重的、没有丝毫回响的黑暗。他甚至无力再感知外界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也无力再去恐惧或憎恨。支撑他存在的念头被强行压入灵魂最深处、最隐蔽的角落沉眠。残骸彻底成了死物,深陷腐臭的泥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弹指,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当那剧烈的碰撞声、金色光芒的爆裂、污绿邪气的蒸腾终于在井口处达到一个尖锐的顶峰,随即骤然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短暂静默时,异变悄然发生。 在距离张显宗埋身处不远的那堆腐败层深处,一处方才被无心金光冲击波剧烈震开、又浸透了诡藤被炸碎后溅射的大量粘稠、暗绿、散发着强烈腐蚀和怨毒气息的污血的地方。这片腐败的朽木、枯枝和泥土构成的混合物,此刻如同浸泡在剧毒的浓汤里。 而那只被无心全力一击拦腰斩断、残躯炸裂、怨气戾气积蓄到顶峰的诡藤核心本源(那些退入最深井道的藤蔓只是延伸触手,被炸碎的也是主体枝干),其蕴含的暴戾邪灵核心碎片和血肉精华(非人间之血,是地底阴秽孕育的邪力精粹),在毁灭前那一瞬产生的滔天怨念,正疯狂地渗入到这块浸染了其污血的腐败层里! 这片腐土枯枝,像是突然拥有了邪恶的生命!腐败的木纹蠕动着,吸食着那些饱含怨念的污血与碎片!在绝对死寂的黑暗井底,一种无声的、却带着惊心动魄扭曲感的“生长”在疯狂进行! 深陷淤泥的张显宗对此毫无所觉。 枯井上方死寂的空气被无心一声刻意压低的厉喝打破:“……不好!那东西的邪核碎片在滋养地气戾魄!月牙!快退到院里去!把顾玄武给的雄鸡血泼在井圈周围!动作快!” 紧接着是月牙带着哭腔的应声和慌乱的脚步声跑开。 几息之后,一种极端阴冷的、如同无数细小碎片摩擦划过的恶毒气息,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开始从那处彻底被邪血浸透、被诡藤核心碎肉滋养的腐败层中弥漫出来!无数条细小到肉眼难以辨别的、完全由污浊戾气和邪血凝聚而成的扭曲“根须”,开始在腐败层深处悄然蔓延、交织! 它们在构筑!它们在孕育! 一个纯粹由极端负面恶念和井底积攒百年的秽气为底、以诡藤濒死怨念为核心、吸食着井底腐败残渣的、全新的、更为诡异莫测的“邪胎”,正在寂静无声中加速成型!那核心处一点微弱但无比深邃的黑芒悄然凝聚,如同地狱睁开的独眼! 就在这邪胎即将破土成型的恐怖前奏时刻—— 滴答。 一滴冰冷彻骨的地下水,不知从井壁哪条极其隐蔽的裂隙中渗出,带着一股微弱却精纯得可怕的、沉淀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极阴之力,穿过层层阻碍,精准地滴落到深埋淤泥中、几乎成为淤泥一部分的张显宗……胸腔骨架的缝隙里! 啪嗒。 微弱的轻响。不是物理声音,而是能量的碰撞。那滴水珠,正好落在他胸前那块已经暗淡沉寂的古镜碎片上! 仿佛一颗火星落入了干涸的油池!沉寂的古镜碎片骤然发出一声无声的嗡鸣!碎片表面那黯淡的、被铜锈半掩的古老符文仿佛被这滴精纯寒髓瞬间点燃!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纯粹、冰冷、坚韧的清光,猛地从碎片中心爆发出来! 嗡! 清光如环!瞬间穿透张显宗整个残骸!那残骸骨骼表面依附的淤泥、腐败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剥开、震碎!沉睡的意识被这纯粹的冰寒和强大的力量洪流瞬间冲醒! “呃……啊!”并非声音,而是灵魂被强大力量冲刷时的本能嘶鸣!张显宗“看”到自己如同一个被淤泥包裹的石像,被那清光从内部照亮!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吸力传来!不是源于井壁,而是……井底更深、更幽暗的、那条溢出寒髓的岩石裂缝深处!裂缝不知何时被那滴寒髓水珠的坠落无形中“沟通”了! 他残骸的僵硬骨架,如同被一根无形的冰丝线拉扯着,整个“滑”向那道窄小的岩缝!速度并不快,但那力量沛然莫御!井底淤积的厚重腐败层在他残骸滑过时竟如同黄油遇热般无声地向两旁排开,为他让出一条通道!那些漂浮在腐败层深处、原本如同暗影般的无形精魅之气,在接触到这层骤然爆发的清光的瞬间,如同朝露遇见烈日,尖叫着汽化消散! 岩缝狭窄而曲折。清光如同冰晶制成的罗盘,牵引着残骸在其中灵巧(相对而言)地滑行。缝隙深处吹来的风阴冷彻骨,带着一种苍凉古老的沉凝气息,仿佛来自大地的核心。就在张显宗的“意识”在这股外力牵引和自身刚刚复苏的混乱中挣扎时,残镜碎片发出的清光突然剧烈闪烁了几下! 嗡——! 伴随着无声的震荡,一段支离破碎、冰冷得毫无情绪的信息片段,突兀地涌入了他刚刚复苏的意识之中: …战场…断戈…血已黑…怨未消… …残甲…覆骨…指骨紧握…青铜缺一角… …天星崩…古镜碎…守四方…灵不归…… 画面短暂而混乱:一片血雨腥风、尸骸如山的古老战场;一副被泥土半埋的残破甲胄,碎裂的指骨紧紧攥着一块边缘断裂、布满污血的青铜碎片,那花纹……似曾相识?一道碎裂的巨大古镜虚影,在昏黄的天幕下崩解四溅……“守四方”……是谁在守? 信息来得快,去得更快!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通过,留下些毫无头绪的残影与一个烙印般强烈的指向感——握紧它!守护!某种使命? 张显宗懵然(或者说他的残魂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清光的牵引并未停止。前方狭窄的岩隙豁然开朗!一股更加厚重、沉闷、带着铁锈与硝烟般腐朽气息的冷风扑面而来! 他被那股吸力带离了狭窄的缝隙,“身体”跌落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下空间。空间不大,顶部是潮湿嶙峋的岩石,地面则是相对干燥的深褐色沙砾。清光在进入此地的瞬间急速内敛,如同完成了最后的指引任务,重新收敛回张显宗的胸腔骨架之间,只余下比之前明亮稳固些许的微光,覆盖着骨架,抵御着此处更为精纯的阴寒。 空间一片死寂。但在他空洞眼眶“望”向这空间中心位置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方才在岩隙中获得信息更加强烈、更加沉重肃杀、如同实质般的战意和某种执着不灭的古老守护执念,如同无声的海啸,骤然从空间中心那片深褐色的沙砾之下猛地爆发出来!狠狠撞击在他覆盖骨架的清光护罩之上!没有攻击性,只有一种纯粹意念的冲击!那股执念古老磅礴,带着尸山血海的肃杀与悲怆,充满了“保境安民、身死不休”的残响!更在与他胸中那点清光的触碰瞬间,产生了激烈的……共鸣! 那残镜碎片再次发出嗡鸣!这一次充满了遇故知的悸动! 紧接着,张显宗的“意识”再次被强行拖入一片更清晰、更惨烈的幻境片段!依旧是那片古老的战场,尸骸堆积如山!一具穿着残破不堪的古代将军制式甲胄(式样古老简朴,绝非本朝之物)的尸骨俯卧在尸堆高处!尸骨手中,紧握着一柄折断的戈矛!戈矛尖端深深扎入土地!最让他灵魂剧震的是,尸骨另一只手的指骨,几乎要捏碎般攥着一块边缘断裂、布满血污锈痕的——青铜碎片!那碎片的质地、纹路……正是他怀中这古镜残片遗失的某一部分!仿佛感应到了他胸中之物的存在,幻境中那具将军尸骨的头颅猛地抬起,空洞的眼眶骤然“看向”了张显宗的意识,一股无声的、带着强烈期盼与嘱托的巨大意志洪流瞬间炸开! 守……!! 这声无声的呐喊如同惊雷在他灵魂中炸响! 幻境骤然破碎!张显宗从冲击中“回神”。他残骸的骨架在微微颤抖(如果骨头也能颤抖的话),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冲击的意念太过庞大沉重!那具将军尸骨最后传递的意念和手中紧握的、与他怀中残片同源的碎片影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胸腔中的古镜碎片光芒流转,似乎也稳定了一些,多了一丝……厚重?或者说,得到了某种遥远力量的微弱回响支撑?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极其清晰、带着强烈暴戾气息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泛起的涟漪,极其遥远地透过层层岩石和井底腐土,传入了这个地下小空间!波动传来的方向……正是他们刚刚脱离不久的那口枯井深处! 是那即将成型的邪胎!它似乎初步凝聚了形态!那怨念……那贪婪……那针对一切存在的恶意……令人骨髓生寒! 张显宗空洞眼窝中的青白魂焰跳动了一下。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危机还在!更大的危机就在井底等着!他必须变强!残镜的力量,似乎与那古战场亡魂将军的守护执念有着某种神秘的共鸣……这是唯一的路! 然而,就在他这念头刚刚升起—— 咻!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之声猛地从井口上方传来!带着阴冷诡谲的邪气波动,直扑井口附近的无心!这气息……纸片摩擦切割的气息!是纸人! 岳绮罗的纸人! 井口方向,无心充满震惊与暴怒的低吼再次炸响:“岳绮罗?!你竟敢……!”紧接着是金光再次爆发的激烈碰撞声!这一次,夹杂着一种极其柔韧、锐利、阴冷邪恶的撕扯力量! 金光与黑红夹杂的邪光碰撞纠缠。片刻之后,伴随着几声纸片被强行撕裂般的锐响和某种带着嘲讽意味的、极其微弱的女子冷笑哼声飘过(那声音冷得如同寒冰刮骨),激烈的战斗声瞬间移动远去! 无心的气息,连同那令人心悸的庞大邪气(岳绮罗的纸人分身力量),快速远离了枯井口!显然是岳绮罗驱使的纸人发现了无心的行踪(或许本就为追踪他而来),故意现身将战火引开,远离了这口危险的枯井! 枯井底部,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但在这寂静的表象之下,那浸润了污血的腐败层深处,那刚刚初生不久、贪婪地汲取着井底残存力量的新生邪胎,在失去了无心这个强大目标的刺激后,它的所有感知……不约而同地、缓缓地、带着饥渴难耐的贪婪,全部转向了……地下那处新生的岩石缝隙通道!转向了那缝隙深处空间里,一个对它而言散发着奇特“清新”香气的存在!那股被守护执念和残镜力量包裹的气息,如同黑暗中散发微光的灯塔! 岩缝深处的小空间里,张显宗“胸腔”内那块古镜碎片的光芒似乎再次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道清晰的、冰冷坚韧的警示意念。前有古战场亡魂的悲壮执念为引,后有枯井邪胎锁魂的贪婪虎视眈眈!他这缕依附在朽骨残骸上的残魂,被夹在了历史的尘埃与新生的邪祟之间。唯一的倚仗,只有胸前这块来历神秘、似乎背负着沉重过往的残破铜镜碎片。幽寂的地穴深处,枯骨静立,唯有残镜微光如寒星,艰难地对抗着从裂缝深处与井底腐土中同时袭来的、截然不同的巨大危机预兆。是沿着亡魂的守护之念寻求力量的启示与传承?还是被那新生的邪祟追上,彻底吞噬湮灭?命运的绳索,已然绷紧。 第五章: 亡者遗甲胄·残魂战新生 漆黑狭窄的岔道,如同大地的伤口,沉默地通往莫测的深处。枯井井底邪胎凝聚时散发的怨毒贪婪波纹,以及岳绮罗纸人突然出现、引走无心那瞬间爆发的阴冷邪气波动,如同两条毒蛇的嘶鸣,透过厚重的岩层传递而来,又渐渐被死寂的黑暗吞咽。 岩隙深处这方小小的石室,隔绝了井底污浊的死气,却浸润在一种更为古老、沉凝、透着铁锈与尘土混和硝烟的腐朽气息之中。冰冷的微光(来自他胸腔残镜)勉强勾勒出洞壁嶙峋的轮廓。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唯有胸腔中那块古镜碎片规律的嗡鸣,如同这死寂空间唯一的心跳。 张显宗(或者说,这具缠绕着他意识的不死躯壳)僵立在粗糙的沙砾之上。那来自中心方位的沉重肃杀意志,方才如同海啸般冲击过他的“意识”,此刻虽然平息,但那巨大、沧桑、带着无尽执念的“守”字余音,依旧在他灵魂深处震荡轰鸣。不是恳求,是命令!是历经千年不灭、刻入骸骨血脉的守护遗命! 本能驱使着他“望”向压力源头——洞窟的中心。覆盖骨架表面的那层稀薄清光,如同黑暗中引路的微弱烛火,忠诚地映照出地面沙砾的异样。那里,一小片深褐色、带着细密鳞甲纹路的硬物,突兀地暴露在沙砾之外,在清光下反射着幽暗沉寂的微芒。 张显宗的“腿骨”在不自觉地向前移动,僵硬而滞涩。每一步踩在沙砾上,都发出细微的、仿佛骨骼与岩石摩擦的吱嘎声。距离越近,那股无形的守护执念便越清晰、越沉重!当他停步在距离中心仅一步之遥时,那压力已如同实质的重甲,要将他这残破的身躯彻底压垮! 但他胸中的古镜碎片却发出了强烈的鸣动!如同遇见了失散多年的半身,光芒骤然明亮了几分!它似乎在与那沙砾下之物强烈呼应! 俯下身,并非出于对逝者的尊重(他早已没了“生者”的概念),而是纯粹被那股执念和碎片共鸣牵引。他伸出了挂着零星腐肉的右手臂骨,指尖触向那片露出的深褐色硬物边缘。 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石洞仿佛都剧烈震动了一下!并非物理的震感,而是纯粹意识层面的风暴! 一段远比之前清晰、惨烈到刺穿灵魂的画面猛地撞入他的“视线”: 断壁残垣!旌旗染血!巨大的城门轰然崩塌! 黑压压如潮水般的异族士兵,面目狰狞扭曲,挥舞着粗陋却染血的弯刀、石斧,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洪水般涌过废墟! 遍地伏尸!老人、孩子、青壮……皆身着古老的粗布衣衫或简陋皮甲,被残忍地砍杀践踏!断肢、滚落的头颅浸泡在厚厚的、粘稠的、还未冷却的暗红血泥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身披残破不全的青铜鳞甲(正是他指尖触碰之物),头盔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半边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头颅伤疤!他像一座矗立不崩的山岳,挡在溃逃的妇孺老幼与异族追兵之间!手中紧握的青铜长戈早已折断,只剩不足一臂长的残刃!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吐出带着血沫的白气,脚下堆叠着被他劈碎的十几具敌人尸体,残骸如梯! “将军!”一个满脸血污、几乎拖不动腿脚的老者在他身后嘶吼,“走啊!守不住了!” 那将军没有回头。眼神如同冰封的寒潭,死死锁定着下方再次涌上来的数十双猩红疯狂的眼!他猛地将手中仅存的半截戈柄狠狠插进脚下的血泥!骨节因紧握而发白!另一只手,在腰侧残破的甲片挂带间,奋力扯下了腰间佩戴的一块圆形硬物——那是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厚实、中心镜面早已破裂成蛛网纹的青铜小护心镜! “护我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穿透云霄的狂吼,竟是用断裂的戈柄支撑住即将倾倒的身躯,腾出的双手猛地将那面破裂的护心镜高举过头! 也就在这生死一瞬!一支刁钻阴毒的骨矛从斜下方破空而至!无声无息!噗嗤!撕裂空气的轻响!尖锐的矛尖精准地、恶毒地穿透了将军的咽喉!力量之大,甚至将他整个庞大的身躯向后带得踉跄!高举护心镜的双手骤然僵硬! “将军——!!!”身后凄厉的呐喊被瞬间涌上的疯狂喊杀声吞没! 将军庞大的身躯如山岳崩塌,轰然倒向身后的血泥深坑!激起暗红污浊的血浪!他双目圆睁,至死未曾瞑目!紧握着那面破裂青铜镜的双手,在沉入血坑的最后一瞬,做出了一个动作——他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将那块护心镜死死地、深深地、压向自己胸口甲胄最深的鳞片缝隙!仿佛要将它融入自己的骨血!也就在他沉入血污、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张显宗“听”到了一个灵魂彻底燃烧、凝聚所有不甘、愤怒、守护与遗恨意志的无声咆哮: 永镇……此间……扰……民之邪……祸……! 画面轰然碎裂! 张显宗的意识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猛地从这千年之前的血腥炼狱中被甩回现实!剧烈的意念冲击让他这残骸骨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如同下一秒就要崩散! 而现实更糟! 就在他被古老将军的悲壮记忆冲击得暂时失神、意识动荡的那短短一瞬——那片他手骨紧贴着的、将军残甲的鳞片——连同其下方被沙砾掩埋的更多甲片!竟猛地化作一条冰冷的、布满铜锈纹路的“毒蛇”,如同活物般猛地向上窜起,带着一股死寂千年的怨毒、沉沦的守护执念、以及……一种被漫长时光扭曲而成的冰冷占有欲! 它不再仅仅是残骸,它是怨念与守护执念在时光中异化畸变的实体怪物! 嗤啦——! 那片尖锐的甲片边缘瞬间如刀锋般扬起!不再是被人发现的遗物!它裹挟着周围大片的沙砾和底下更多的残甲碎块,向着张显宗近在咫尺的、同样布满裂隙的胸腔骨架核心——那团闪烁着清光的古镜碎片位置——狠狠刺来!冰冷、迅捷、带着要将他连“魂”带“骨”一同禁锢、拖入这片黄沙之下,陪伴这孤独了千年的怨念守卫者一同腐朽沉沦的死寂意念! 千钧一发! 张显宗几乎是在那甲片异动锋锐边缘刺破死寂空气的瞬间,从将军守护意志的洪流中挣脱出来!来不及愤怒,也来不及恐惧!只有刻入骨髓的、被无数次死亡阴影锤炼出的绝望反击本能!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逃避的腐朽躯壳!将军那最后不屈的怒吼仿佛还在他灵魂中回荡! “给我开!” 他并非喊出,这意志却如同实质的冰锥在他胸膛核心爆开!驱动全身残存的、由残镜碎片维系的力量,在那致命的甲片尖锋即将触及他骨架前端的刹—— 嗡!! 一层凝聚了所有求生意志、冰冷坚韧到极点的清光护盾,瞬间在胸前炸开!不再是流动的水膜,而像是一面瞬间凝结成形的、布满古老符文的冰蓝小圆盾!正是他灵魂中烙印下的那面破碎护心镜的意志投影! 铛——!!! 刺耳的、如同两件千年古物硬撼的金铁交鸣声在狭小的石洞中骤然炸响!巨大的反震力让张显宗整个残骸向后踉跄,骨骼咯吱作响!而那片带着守护(扭曲)执念的甲片也被狠狠撞开,附着其上的沙砾与碎片飞溅!它发出一阵无声却充满怨毒和不甘的震颤哀鸣,随即沉寂下来,覆盖其上的古老意志仿佛被这一下硬碰硬的反抗击溃了大半,暂时失去了攻击性。 一击退敌!但代价巨大!张显宗残骸骨架多处出现细微裂纹,那强行凝聚的意念冰盾碎裂,残镜散发的清光瞬间黯淡下去一大半! 然而,就在这心神激荡、力量剧烈消耗的时刻,他眼窝中的青白魂焰猛然跳跃了一下! 就在那残甲碎片的背后,那被他力量冲击震开的沙砾之下,一点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清冷光芒,如同沉埋地底的寒星,在黑暗的尘埃中悄然闪烁! 光芒的核心,是一块小半截指节大小的、边缘断裂处带着复杂古拙纹路的——青铜碎片!那质地、那光芒的源质……与他胸腔中那枚碎片……同根同源!正是将军临死前嵌入自己残甲鳞片深处的那块护心镜主体的一部分! 原来方才那沉重的“守”之执念,真正引他至此的,正是这块被将军最后守护意志灌注、又与他身上残镜碎片彼此呼唤牵引的碎片主体核心! 强烈的吸引力如同无形的绳索!张显宗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混合了对力量的贪婪渴望和对那惊天动地守护意志本能的敬畏靠近!他伸出臂骨,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仿佛沉睡却依旧散发不祥怨念的残甲,手指(或者说指骨)触向那片在沙砾中闪烁微光的镜片残片。 指尖触碰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冰凉的触感传来,同时传递而来的是一股极为凝练、坚韧、沉如玄铁的意念——纯粹的“守护”意志!是将军最后的信念精华,借由这碎片为载体存留至今!它顺着指骨瞬间涌入张显宗的残魂!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或灌输,它更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寄主! 张显宗那由怨毒和求生欲支撑的残魂核心,骤然被注入了一股沉重如山岳、坚韧如磐石、纯粹得近乎悲怆的守护执念!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对岳绮罗的滔天恨意、对生的绝望渴望、对守护重担的天然畏惧与茫然)在他意识深处激烈碰撞、撕扯!如同冰与火的交融! 轰!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重锤!剧烈的震荡让他整个残骸骨架僵在原地剧烈颤抖!眼窝中的青白魂焰几乎要熄灭,又仿佛被投入了新柴,瞬间爆燃! 那镜片碎片仿佛感知到了宿主意识的混乱与挣扎。它微微一颤,竟无视了骨架的阻碍,化作一道纯粹精炼的青芒流光,瞬间穿过了腐朽的胸骨间隙!如同归巢倦鸟,精准地、无声地贴向了胸腔骨架深处,那枚一直支撑着张显宗存在的、更大的古镜残片! 嗡! 两片古镜碎片仿佛失散千年的孪生子般瞬间完美契合!碎片边缘断裂处的古纹如同精密的榫卯,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更纯粹的、如同寒泉般的清冷光辉瞬间从完整的碎片主体中爆发开来! 不再是幽烛般的微光!一道清冽、冰寒、凝练如水银的光柱,骤然从张显宗残缺的胸腔之中透射而出!光柱并不扩散,直射石洞顶端!光柱之中,流转着无数更加古老、玄奥、仿佛蕴含星辰运转轨迹的细密符文!整个狭小的石室被这光芒映照得如同冰封的水晶洞窟!那原本覆盖在骨架表面的微光层瞬间被强化、凝实、覆盖上了一层如同薄冰铸造的虚幻甲胄虚影!充满了隔绝、守护、涤荡污秽的意志!同时,一股强大了数倍不止的阴寒之力(不再是死气,而是更接近大地阴脉核心的纯净力量)从破碎的护心镜核心中汹涌涌入他枯竭的“魂体”! 力量!难以想象的力量感瞬间充盈着他每一个腐朽的角落!那因为强行凝聚冰盾而撕裂的魂光疼痛被迅速抚平!残骸上细微的骨裂竟在清光流淌下开始缓慢弥合!那股源自将军传承的沉重如山守护执念,因为这核心力量碎片的融入而不再如洪水猛兽,反而化作了他意识深处一座沉静的基石,一种本能的指引!对岳绮罗的恨意未消,对生存的渴望更强,但此刻,似乎多了一点不同的东西——一种若有若无的沉重感,如同一副无形的担子悄然压下肩头。 “守……”一个冰冷的、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意念符文再次隐隐浮现。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冲击波,更像是一个扎根的……印记? 然而,这新生力量的狂喜和意识的重塑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一股远比枯井邪胎贪婪更具威胁、冰寒刺骨、带着掌控一切阴邪的冰冷气息!如同潜伏已久终于找到猎物踪迹的终极毒蛇!毫无征兆地穿透层层岩石,骤然降临在这片被清光笼罩的石室空间! 这气息阴邪到极致,却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与掌控!它在锁定刚刚力量爆发的护心镜核心!更在锁定张显宗这具刚刚吸收了那核心的躯壳! 岳绮罗!是她!她亲自过来了?!不!不对!这气息似乎并非实体降临!更像是某种极其可怕的意念投影或分神关注!如同云端的神祇投下了一瞥!但仅仅这一“瞥”带来的威压,就瞬间让石室中刚刚爆发的新生清光如同被万载寒冰冻结,光芒剧烈摇曳,几乎要溃散! 张显宗刚刚被强大的新力量充盈的“意识”瞬间如坠冰窟!残骸骨架在无形的力量威压下剧烈颤抖!一股比死亡还要可怕的预感攫住了他!岳绮罗的本体意志!她竟被这股力量波动再次精准地……定位到了! 完了吗?才刚刚获得新生的可能…… 祸不单行!几乎是同一时刻! 呼——! 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污秽恶臭和新生邪祟独特戾气的黑绿色腥风!如同井喷一般,猛地从那条通往枯井底部的狭窄岔道口狂涌而入!风中夹杂着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细小尖爪刮擦岩石的嘶鸣!那邪胎!它彻底成型并锁定了目标!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和愤怒,循着新生的镜片力量与岳绮罗意念碰撞留下的“美味”痕迹,如同嗅到血味的鲨鱼,凶狠地扑向了石室中央那散发着清光和诱人气息的骸骨存在! 前有岳绮罗至高意志的冰冷凝视如芒在背! 后有新生邪胎贪婪恶毒的吞噬风暴席卷而至! 石室之中,残骸初成微光甲!孤魂犹执旧恨燃! 绝境的双重绞索,在刚刚看到一丝力量的曙光之时,已骤然收拢! 残镜碎片光芒爆闪!是挣扎?是怒吼?还是引颈待戮前的凄鸣?石壁在无声中渗出冰冷的水滴,如同这诡谲世界为这场亡者与新邪、残魂与巨擘之间不对等死斗,落下的第一滴见证之泪。命运的铁砧,已将他放上。 第六章: 双面罗生门·残魂破局策 狭小的石室,瞬间变成了风暴眼的核心!两股灭顶之灾同时降临! 石室空间的上方,无形的空气骤然凝固、扭曲、变重!那感觉并非实质的压力,而是来自更高层次存在的冰冷凝视,带着洞穿一切虚妄的穿透力,直接作用在张显宗的残魂深处!岳绮罗的意念投影!她并未真正降临,但这跨越空间投注下来的一“瞥”,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张显宗胸前那刚融合了将军碎片、正爆发出前所未有力量的护心镜核心!那目光中蕴含的,是无尽的漠然、主宰般的掌控欲,以及一丝……纯粹的贪婪!仿佛在审视一件意外发现、值得把玩的新玩具!清冽的镜光在那目光注视下剧烈摇曳,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护体寒光凝聚的甲胄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张显宗残存的意识在那目光下几乎冻结、崩溃,灵魂传来被无形之手攥紧、随时会被剥离核心的恐怖预兆!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的毁灭风暴已然掀到顶点! 轰——!!! 污秽腥臭、带着浓烈血腥与新邪戾气的黑绿色风暴,混合着无数细小尖锐、如同活物蠕虫般的污浊根须和粘稠腐败的碎渣,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条通往枯井底的狭窄岔道口狂喷而出!新生的井底邪胎,带着被挑衅的狂怒和吞噬进化的原始贪婪,化作翻滚的污浊潮水,瞬间冲入石室!那团风暴的核心,一点深邃怨毒的黑芒如同恶鬼的独眼,牢牢锁定张显宗这具散发着让它灵魂深处都为之渴望的“纯粹清新”气息(对它是极致的美味)和强大能量的骨架!无数细小的污黑根须如同活化的恶蛟触手,铺天盖地卷来!要将目标缠裹、撕碎、彻底吸收同化!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张显宗的残骸骨架被两股毁灭性能量夹在中间,如同磨盘中的一粒微尘!前有岳绮罗意志冻结灵魂、剥离核心!后有邪胎污秽风暴噬骨蚀魂!刚刚融合碎片、力量暴涨带来的短暂自信瞬间化为泡影!死亡!彻底的湮灭!近在咫尺! 绝境!彻彻底底的绝境! 然而,就在这双重毁灭即将加身的最后一瞬—— 嗡!!! 他胸腔内,那枚刚刚融合了将军核心碎片、光芒正在被岳绮罗意志压得明灭不定的古镜残片,其核心深处,那道将军临死前怒吼着打下的、混合着无尽守护执念、无边怨毒血恨与纯粹“保境安民”烙印的印记符文,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爆发出一种蛮荒凶兽般的惨烈不屈! “吼——!!!” 一道无声的、只存在于灵魂层面的、由将军千年不灭的守护血性与张显宗本体那刻骨怨毒、求生欲念共同凝聚的疯狂意念冲击波,骤然以古镜核心为中心轰然炸开!这不是针对物理力量的攻击,而是一次纯粹灵魂意志的、歇斯底里的绝望咆哮!如同野兽濒死的反噬一咬! 噗——!!! 这股混合着滔天恨意与守护遗志的疯狂意志冲击,毫无保留,不分敌我地狠狠撞向了那来自虚空之上、冰冷俯视的岳绮罗意志投影! 两种截然不同、但同样强横绝伦的意志,在虚无的精神层面发生了猛烈的、无声的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张显宗残魂深处却仿佛被投入了万钧巨锤!痛!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头颅被生生劈开!那古镜核心剧烈震颤,清光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那层刚刚凝聚的护体寒光甲胄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然而!这代价巨大的疯狂意志对冲,竟在万分之一瞬的僵持后取得了短暂却致命的效果! 那道穿透虚空而来的、冰冷无情的岳绮罗意念投影,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早已腐朽成枯骨残魂的蝼蚁般的寄生体中,会爆发出如此惨烈、混合了远古残念的疯狂精神冲击!那股带着玩弄与主宰意味的冰冷意念被这疯狂的“精神反咬”狠狠地“震荡”了一下!如同平静水面被投入巨石!那道锁定灵魂、冻结思维的“目光”出现了极其短暂、不足万分之一息的“错乱”与“偏移”! 就是现在!!! 几乎在灵魂发出那疯狂怒吼的同一刹那,张显宗残骸上那布满裂痕的寒光甲胄虚影猛地一亮!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在生死一线之际,他那被将军临战遗风、被自身绝境怨毒瞬间点燃的战斗本能——一种属于将军,也属于曾在岳绮罗手下挣扎求生、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磨砺出的毒蛇般狡诈的战场直觉——在驱使着他! 面对席卷而至、足以将他瞬间溶解吞噬的污秽风暴,他做了一件出乎一切常理的举动——不退反进! 他操控着这具借由古镜之力短暂凝练、勉强被护体甲胄包裹的枯骨残骸,借着那疯狂精神对冲争取到的、岳绮罗意志被干扰的刹那空隙,猛地将体内刚刚融合、正被岳绮罗意志吸引而狂暴震荡的古镜核心的力量……不是用来防御,而是全部……顺着那层布满裂纹的护体寒光甲胄!强行引导!向着……那汹涌扑来的污秽邪胎风暴! 宣泄!! 嗡——!!! 一道清冷中带着狂暴、凝聚如实质水银的寒冰激流,混杂着无数细碎的守护符文碎屑,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地下熔岩找到喷发口,轰然从张显宗残骸骨架上的每一道寒光护甲裂缝中狂飙喷出!不再是之前的被动防御! 这一击的目的,并非正面消灭邪胎!而是以攻代守!借力打力! 凝聚了古镜当前爆发性力量的寒冰激流,目标精准无比地对准了邪胎风**心那点散发着怨毒贪婪、象征着它初生核心的深邃黑芒! 轰隆!!! 清冷激流与污秽风暴重重撞击在一起!没有摧枯拉朽的消灭,反而是两种截然相反能量的猛烈碰撞与剧烈湮灭!整个石室空间剧烈摇晃!岩石如粉簌簌而落!巨大的冲击波在狭小空间内形成恐怖的乱流!寒光与黑绿腐汁疯狂地互相侵蚀、爆炸!发出嗤嗤作响的消融声和沉闷的爆鸣! 那邪胎核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冲击(带着守护符文的清光正是它污秽本源的天然克星)打得懵了一下!那汹涌前进的吞噬风暴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且带电的荆棘之墙!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更可怕的是,那原本锁定张显宗核心的吞噬牵引力被狂暴的乱流冲击瞬间扰乱、扭曲! 张显宗要的就是这个! 就在寒冰激流与邪胎风暴猛烈碰撞、爆发冲击乱流、将邪胎冲势硬生生遏制并造成一丝混乱(对那新生脆弱的邪念核心而言极其致命)的刹那!他那几乎被爆炸冲击掀飞的枯骨残骸,借着爆炸的反冲力量,做了一个如同风中柳絮般的诡异转身!残骸骨架顺着混乱的能量风暴边缘、那最狂暴也最“混乱无序”的冲击死角——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借力打力的巧妙方式——在岳绮罗意志即将从混乱中重新凝聚锁定、邪胎核心被冲击干扰愤怒咆哮的瞬息万变的缝隙中—— “滑”了出去! 不是后退!不是腾空!而是被那剧烈的冲击波裹挟着、如同怒涛中的一片扁舟残骸、硬生生地、狼狈不堪地“砸”向了石室空间中最不起眼、也是之前将军残甲异动升起的那片区域的……角落! 噗通! 残骸重重摔进冰冷的沙砾角落!浑身骨骼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护体寒光甲胄虚影彻底崩碎,化作点点逸散的清冷光尘!胸腔内的古镜碎片光泽瞬间黯淡到近乎熄灭,传递出一种枯竭撕裂般的剧痛!但万幸!残骸骨架还在!核心意识还顽强地苟存! 然而!这惊险绝伦的逃生几乎在完成的同一秒! 轰!!!! 被狠狠“耍”了一道、核心被打得剧痛发懵的新生邪胎彻底暴怒了!它那团混乱的风暴猛地收缩凝聚,显露出一团巨大、不断蠕动、由无数污黑藤蔓和腐肉筋络纠缠而成、中心镶嵌着那颗正闪烁着滔天怒焰深邃黑芒的丑陋肉瘤!那黑芒骤然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道混合了极致怨毒、被愚弄的暴怒意念,混合着磅礴的污秽黑芒和无数细密的锐利根须,如同复仇的毒龙,疯狂地撕裂空气,越过爆炸的余波残迹,卷着浓得化不开的腥风血雨,更加疯狂地朝着被砸在角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张显宗扑杀而至!这一次,它不仅仅要吞噬,还要彻底粉碎、碾灭! 也就在这同一瞬! 嗡! 那道来自虚空之上的岳绮罗意志投影,在经历了张显宗“精神反咬”的短暂错乱后,重新稳固!这一次,那冰冷凝视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凝练,带着一丝被卑微虫子挑衅后的冷冽杀意!意念不再仅仅是锁定,更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锋利到足以切割灵魂的猩红“丝线”!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污秽风暴的阻隔,直刺张显宗胸前那光芒即将熄灭的古镜核心碎片!她要的不是活物,是这蕴含强大奇异能量的核心碎片本体!动作快如闪电! 邪胎恶臭风暴的吞噬巨口已然咬向角落! 岳绮罗意志投影的猩红丝线更如跗骨之蛆,后发先至,直刺核心! 这才是真正的绝杀!避无可避的死局! 张显宗残骸的眼窝中,那两点青白魂焰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星火,剧烈跳动!将军碎片的融合、守护意志的烙印、自身累积的滔天恨意、无数次濒死的挣扎……所有的意念在这一刻如同被极限压缩,然后……点燃! 一个冰冷的、残酷至极的念头瞬间成形!与其被撕碎湮灭!不如…… “爆!” 意志无声尖啸!残骸中最后一丝能动用的力量,不是防御,而是疯狂引动胸腔核心那块即将被猩红丝线刺中的古镜碎片!引爆它本体积蓄的、刚刚融合将军碎片得来的强大守护核心能量!哪怕只是其中微不足道、濒临崩溃边缘、强行调动都会直接导致碎片彻底崩解甚至伤及自身核心的一丝力量残余! 轰——!!! 一股混合着守护清光与毁灭意志的狂暴能量流,如同微型核弹在狭窄胸腔内轰然爆发!张显宗的残骸胸膛猛地向内剧烈坍塌!覆盖骨架的最后一点清光瞬间被炸成无数激射的清冷碎屑!同时,一股强大到不自然、带着剧烈自毁预兆的能量冲击波,混杂着无数守护符文崩灭的碎光,以残骸胸膛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突如其来、混合着自毁气息的冲击波,首当其冲撞上了那道已经刺到残骸胸前骨骼的猩红意念丝线! 噗——! 如同细针撞上自爆的强酸!那股来自岳绮罗意志投影的、精纯无比的邪道魂力丝线,瞬间被这股守护核心自毁爆发的紊乱冲击干扰!能量性质相冲!那丝线被冲击得剧烈扭曲、瞬间变得虚幻!穿透的力道被狠狠削弱、迟滞!其上附着的锁定意志更是被这混乱的自毁冲击搅得一片混乱!无法在瞬间精准攫取核心! 而几乎是同一毫秒!这自胸口喷薄而出的守护清光自毁冲击波的第二环,也狠狠撞在了那已扑至眼前的邪胎风暴之上! 轰隆!!! 更加剧烈的爆炸在石室角落爆发!寒冰清光与污秽黑绿的能量疯狂湮灭!风暴核心那颗如同烧红烙铁般的邪胎核心黑芒,被这股蕴藏着守护符文最后碎灭威能的反噬冲击近距离狠狠击中!那黑芒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玻璃,表面瞬间爬满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黑芒剧烈闪烁,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痛苦嘶鸣!整个邪胎风暴的吞噬势头再次被打断!狂猛的冲击波将那颗布满裂痕的邪胎核心连同风暴残骸一起,狠狠倒撞出去!重重砸在石室的对面岩壁上!山壁都发出沉闷的回响! 代价是巨大的!张显宗的残骸在胸口的自毁冲击爆发的瞬间,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狠狠砸中!本就布满裂痕的骨架多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彻底断裂声!特别是胸骨和几根肋骨当场碎裂、变形!更致命的是,胸腔内那块作为生命和力量核心的古镜碎片,因这强行引爆能量的自毁举动,表面瞬间又添上数道深入本质的恐怖裂痕!光芒彻底熄灭!传递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枯竭与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他整个人(或者说整具枯骨)如同被打碎的瓷器,深深嵌在角落的沙砾里,连抬起一根指骨的力气都没有了!魂火黯淡到了极限,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彻底熄灭! 石室重归死寂!唯有岩壁因剧烈冲击而持续掉落的碎屑声,以及对面岩壁下,那团被撞得七荤八素、核心黑芒布满裂痕、气息萎靡但仍然顽强跳动着的邪胎肉瘤发出的微光和不甘的低沉蠕动声。 而那来自虚空的岳绮罗意念投影……在猩红丝线被守护自毁冲击干扰扭曲后,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具穿透力,仿佛要将这顽抗的小虫子彻底看穿!但残骸胸前的古镜碎片已彻底沉寂黯淡,几乎与普通残骸无异。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弱的精神涟漪划过虚空,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似乎被这层出不穷的意外和那核心自爆又迅速沉寂的景象弄糊涂了。那意念锁定在张显宗残骸上,像是在评估这堆破碎骨头是否还有攫取的价值。 死寂!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张显宗的残骸无声地躺在冰冷的角落沙砾中。断裂的骨茬刺入(如果骨头还能被刺的话)其他部分的朽骨。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枯竭带来的永恒黑暗中沉浮。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胸口那裂痕累累、彻底沉寂如死物的古镜碎片传来的、那比死亡更冰冷的枯寂。以及……那来自虚空、仿佛随时会再次降临的、漠然的冰冷审视。 刚刚以自毁为代价争取的喘息之机,能持续多久?一丝?一瞬?枯井邪胎在对面喘息恢复,岳绮罗的意志高悬于上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刚刚还在搏命的石室,此刻陷入了三方短暂凝滞的、致命平衡的死寂。平衡下方,是更加粘稠、更加不祥的暗流。残骸胸中那盏曾经引路的微光,已彻底熄灭。这片藏身之所,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第七章: 残甲裹枯骨·诡瞳窥黄泉 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石室每一个角落。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只有细小的尘埃在爆炸残存的微弱气流中无声飘浮,映照着石壁对面那团沉寂邪胎黑芒上闪烁的裂痕微光,如同濒死心脏的抽搐。 张显宗的残骸像一堆被顽童摔碎后弃置于冷硬地砖的朽木玩具,深深嵌在角落冰冷粗粝的沙砾里。胸腔正中,那片曾经清光流转的镜心,彻底化作一枚浸透灰暗死气、布满触目惊心裂痕的黯淡碎铜。没有光芒,没有力量波动,只有一股无边无际的枯竭感,如同万丈深渊底部的寒潭,通过每一丝与之相连的枯骨缝隙,绝望地吞噬着他残存的意志。撕裂灵魂的剧痛尚未平息,每一次试图凝聚意识,都像徒手攥紧布满尖刺的铁蒺藜,鲜血淋漓。 虚空中,那道来自岳绮罗的、被“精神反咬”和核心自爆双重搅乱的冰冷意志投影,如同徘徊在血腥盛宴上空的秃鹫。它没有立刻散去,而是凝固在那里,穿透性的“目光”一遍遍扫描着下面这堆碎骨烂铜,带着一种被戏耍后的、极其罕见的……困惑?以及一丝迅速冷却的漠然审视:这破铜烂铁,以及里面那缕比风烛还脆弱的残魂,价值……还有多少? 这份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漠然审视,化作无形的冰锥,狠狠凿刺着张显宗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比身体枯竭更可怕的虚弱感,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预兆——一旦被判定失去价值,下次再临的意志,不会再有丝毫错乱,只会是精准无误的抹除!像拂去一粒微尘! 就在他这缕魂火即将彻底被枯竭和注视压垮的绝望瞬间—— 沙…沙… 极其轻微、如同最细微虫啮的异响,打破了石室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来源于他的身下。 准确地说,来源于他残骸身下压着的那片角落——将军倒下时,被他身死怨念与守护执念共同扭曲异化的那片残破甲片! 张显宗残存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是它?!方才那化作“毒蛇”要将他拖入沉沦的怪物残甲?! 然而这次并无丝毫暴戾凶残之意。 一股极其微弱、冰冷但纯粹的意念,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血气和泥土硝烟味儿,如同墓穴深处沉埋千年的挽歌,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这意念中,不再有之前那扭曲畸变的疯狂占有欲,反而透着一股……苍凉的、仿佛终于找到归宿的……疲惫与释然? 紧接着,那片被他残骸压在身下的、冰冷坚硬的金属甲片,边缘微微亮起了一丝极其稀薄、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金铜色光华!它如同残雪融化前最后一点余烬的温度,毫无侵略性,带着一种沉重的托付感,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渗入他紧贴着的那些碎裂枯骨之中! 没有力量灌输,只有一种冰冷的“联系”被强行建立! 张显宗“看”到,他那几乎被震得支离破碎的胸骨、臂骨、甚至碎裂的头骨……表面细微的裂痕中,都开始无声地攀爬上丝丝缕缕细若发丝的金铜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修复骨骼,更像是……烙铁留下的死寂烙印!一种沉重的、冰凉的“死寂守护”烙印!无数微小的金铜色光点如同尘封的沙砾,沿着他骨架的走向缓缓攀爬、连接、覆盖!速度不快,却坚定无比! 整个过程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这不是新生力量的涌流,更像是为一具早已被时光遗忘的枯骨,披上一副早已在岁月长河中化为尘泥、仅剩下铭刻在岁月骨血深处沉重执念的……无形残甲! 嗡——! 当最后一片断裂腿骨的末端也被那微弱的金铜光点覆盖烙印完成的刹那,张显宗整个残骸仿佛都发出了无声的呻吟!一股庞大冰冷如山岳倾塌、同时又蕴含着纯粹肃杀守护执念的意志洪流,借由这无形的烙印链接,毫无阻隔地直接轰然灌入了他已经枯竭脆弱的灵魂核心! 不是之前对抗岳绮罗意志时混合了怨毒的爆发洪流,而是一座亘古以来就矗立于此、只为守护后方城池黎庶而存在的……丰碑遗骸本身无声的咆哮!带着跨越千年的风霜、沙场的黄尘、倒伏士卒不甘的喘息、妇孺悲泣的余音…… “守……”将军最终的咆哮,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回荡的灵魂回响,而是化作了沉甸甸的实体印记,狠狠凿进张显宗意识的根基! 轰隆!! 灵魂被狠狠塞入了一座沉重的冰山!意志瞬间被这磅礴而冰冷的守护执念淹没!属于张显宗自己的意识——那刻骨的怨毒、疯狂求生本能、对岳绮罗无边恐惧的残渣——被压缩得只剩下针尖大小的一点萤火!仿佛一个渺小的士兵,被强行塞进了远古巨人残破的战甲缝隙里!茫然!窒息!灵魂要在这沉重的历史负担下彻底崩溃! 就在这意识几乎要被强行湮灭、融入那古老意志的千钧一发——异变再起! 嗡——! 他眼眶内那两点早已熄灭、化作纯粹空洞的黑暗深处,骤然毫无征兆地灼痛起来!如同有人将烧红的细针狠狠扎进了灵魂最深的视觉中枢!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仿佛透过凝固万年尸油的厚重棱镜、强行撕裂某种屏障而获得的诡异“视野”,猛地在他残魂深处洞开! “看到了”! 不是光线!是流动的……能量!是烙印在环境本身、被时间沉淀积累下来的……执念的残像! 他“视线”扫过对面岩壁—— 不再是单纯的、被爆炸冲击波撕裂的嶙峋岩石裂缝。那裂缝的缝隙边缘,布满了无数细密、跳动、如同活物脉络的、散发着令人作呕腥臭污绿气息的……能量纹路!那是新生邪胎核心被迫缩回蛰伏时,污秽本源残留、如同病菌般缓慢侵蚀岩壁的印记!一些缝隙的深处,更有一丝丝微弱的、黑红相间的恶毒粘液在蠕动……如同恶兽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的舌! 而顺着那条之前他被力量牵引而来的、通往枯井底部的狭窄岔道望去—— 那哪里是什么寻常石隙?无数道暗红色、如同凝固发黑血痂一般的能量印记,层层叠叠,蛛网般密布岔道的每一寸岩壁!印记之中,无数张残缺不全、痛苦扭曲到极致的模糊面孔无声地嘶喊着、挣扎着、哀嚎着!那是井底邪胎吞噬的柳溪村枉死怨魂最后的痛苦残响!它们被强行糅杂进邪胎本源,成了滋养其戾气的一缕绝望燃料!黑暗的岔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团更加庞大、如同腐烂心脏般缓缓搏动、散发出深沉怨毒的黑红漩涡——那是邪胎真正的根!它并未被消灭!只是在消化吸收、等待着再次复苏! 这画面冰冷粘稠,充满了窒息般的污浊和绝望! 张显宗刚刚承载了将军沉重意志、还未喘息的灵魂剧烈颤抖,一股源于污浊与邪秽本质的巨大厌恶和渺小感汹涌袭来!这是属于死亡污秽最底层的视觉真相! 几乎本能的,他那强行洞穿的“诡瞳”猛地转向石室上方虚空—— 嗤!!! 剧烈的灼痛如同眼球被强酸浇灌!视觉瞬间一片血红的混乱和尖啸噪音!一股根本无法理解的、庞大如宇宙悬河般的混乱、冰冷、掌控一切的猩红色旋流,在虚空中翻滚、沉浮!仅仅是远远瞥到的几缕投影边缘,蕴含的碾压性威压就足以将他这新生的“诡瞳”连同承载它的脆弱意识彻底撕碎!根本看不到核心,只能感知到那漩涡边缘偶尔翻滚掠过的几道冰冷猩红丝线,带着无情俯瞰万灵如刍狗的漠然!岳绮罗的意志! “吼——!” 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惨烈哀鸣!他猛地强行关闭了这刚刚被迫打开的诡异视野!空洞的眼眶深处残留着灼痛的幻觉,像被烧红的铁块烫过!那虚空中的恐怖存在,根本不是他此刻能窥探的!强行观察的结果只有意识彻底被湮灭! 然而,就在他强行关闭视野、试图将注意力拉回自身这具被沉重烙印缠绕的枯骨时—— 嗡! 那仿佛能勘破污浊与混乱能量的“诡瞳”,竟不受控制地最后一次短暂开启,扫过他身下这片将军倒下的角落! 这一次,“视野”骤然变了! 不再是单纯岩石与沙砾的物理层面,他第一次真正“清晰”地“看”到了!身下这片角落,那厚厚的、深褐色的、混和着沙砾和腐烂叶屑的沉积层之下——赫然有一副庞大、腐朽不堪但轮廓却极其清晰的……人形铠甲的骨骼残骸匍匐着! 那副骸骨,几乎就是他意识中将军倒下画面的复刻!巨大!残破!俯卧姿态!即使化为白骨尘埃,那不屈的身姿依旧如同跪伏在地也要撑住倾塌天空的山岳!腐朽发黑的脊梁骨倔强地挺立着!一只巨大的臂骨深深地探入身下更深的地层,指骨断折扭曲,却依旧死死扣着,仿佛要将什么深深按进大地的核心!最让他灵魂剧震的是,在将军骸骨的胸腔正中位置,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纯净坚韧得不可思议的金铜色光华,如同不灭的星辰,顽强地在腐朽的胸骨深处燃烧着!光芒的源头,赫然是几块埋在他骨灰之中、边缘碎裂但勉强能看出原本半圆形状的——更大的青铜护心镜残片! 那金铜光华虽弱,却带着一种万载不移的沉重感,仿佛将军的脊梁,依旧死死撑着这片方寸之地的地脉气机!一股肉眼不可见、但在这“诡瞳”视野下却清晰无比的肃杀战意能量场,正以那镜片微光为中心,缓慢地、沉重地环绕着整个石室角落运转着!如同一座无形的、濒临彻底崩解的残破雄关! 这肃杀场域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金铜色能量流,此刻正如同干涸溪流中残存的涓涓细流,正丝丝缕缕地、艰难地……注入他身下残骸之中,维持着那些烙印在他枯骨上的金铜纹路的微芒!这才是守护印记力量的真正源头!是将军骸骨中仅存的一点执念星光,在为这具新入主的残骸提供着最后的一口喘息之气,如同临终托孤! 一股无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本质的沉重悲怆瞬间淹没了张显宗!他这缕卑微残魂,此刻仿佛就站在了那如山般巨大的、濒临彻底瓦解的骸骨之旁,接过了那早已在岁月中腐坏的战甲碎片,和一个名为“守护”却注定将自身一同拖入尘埃的冰冷诅咒! “守……”那重如山岳的遗志再次无声轰鸣。 也就在这震撼灵魂的画面浮现、心神激荡的瞬间—— 嗤…嗤…… 极其轻微、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 来源并非对面蛰伏的邪胎!也非虚空冷漠的意志! 是他自己的胸前! 那枚彻底暗淡、布满裂痕、依附于将军庞大遗骸之旁、渺小如尘埃的碎片镜心,仿佛感应到了那将军胸骨深处更庞大本源残片的存在(同源核心),竟在枯寂的铜锈下,艰难地闪烁了极其微弱的一丝……清光? 同时,一道更加清晰、如同被冥冥之力放大推送的微弱画面碎片,带着强烈的精神暗示,猛地撞入他关闭“诡瞳”后依旧混乱的思绪: …巨大的墓门…布满远古刀劈斧凿的痕迹… …幽暗甬道…两侧石壁上刻满执戈死士的浮雕…眼神空洞冰冷… …深处…无尽的兵甲残骸…如同蚁冢堆叠… …更幽深的核心祭台上…散落着几片更大、更明亮、边缘断裂如锯齿的…青铜镜片…幽幽清光…如同地底的星辰…散发着吸引灵魂的召唤… 画面一闪而逝!但那墓门、甬道、残骸堆积的场景却瞬间与此刻身处的古老战场角落重合!一种强烈的、被召唤般的宿命牵引感油然而生! 仿佛……这处枯井石室之下,还深藏着将军古战场更大的……一处陵寝残域?!而那深处,还残存着这枚护心镜……更多的、更强大的本源碎片?!如同冥府的指路明灯?! 是幻象?还是将军执念烙印借着同源碎片的微弱共鸣,向他揭示的……一条真正的生路?能获取更强大力量,对抗即将再次来临的天罗和深渊的道路? 这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但……生路?在这两方杀局之下? 呼——! 恰在此时!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浓烈新生戾气和暴怒的污秽波动,如同被浇上滚油的闷烧火焰,猛地从那通往枯井底部的岔道口弥漫开来!石室对面岩壁下,那团蛰伏的、核心布满裂痕的邪胎肉瘤,如同腐烂心脏猛地加速搏动了几下!那颗嵌在其中的、如同邪眼般的深邃黑芒剧烈闪烁,边缘裂痕中似乎有一缕极不起眼的……细小猩红印记……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 嗡! 虚空之中,那道被搅乱后陷入冰冷审视的岳绮罗意志投影,似乎也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下方这石室角落刚刚爆发的异常——那枯骨胸前碎片镜心一闪而逝的清光!那来自深渊墓穴影像的精神暗示!甚至可能……还有那邪胎裂痕中一闪而逝的诡异猩红?! 高悬于上的冰冷意志猛地一凝!所有的审视和困惑瞬间褪去,重新化作毫无温度的、纯粹的贪婪!那缕猩红丝线的锐利杀机瞬间锁定了张显宗胸前那点刚刚冒头、微弱到极点却真实存在的镜心清光! 而对面,邪胎裂痕中猩红印记微闪之后,它核心那团代表新生本源的深邃黑芒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跳动骤然剧烈起来!一股混杂了岳绮罗高阶邪道威压和自身新生污秽之力的诡异凶暴气势猛地拔升!无数污黑的藤须在肉瘤表面疯狂蠕动、再生!那庞大的、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肉瘤猛地抬升、收缩!如同毒蜘蛛发现了目标! 枯井石室角落! 深陷重重烙印、宛如背负万钧古战甲残骸的不死枯骨! 被邪秽污浊锁定的腐坏邪胎! 高悬于上、化作精准攫取利刃的冷酷意志! 短暂僵持的平衡被瞬间打破!三方立场在瞬息万变的惊雷中再次碰撞!杀机如同毒藤骤然收紧! 石室温度骤降如同冰窖,石壁冰冷的水滴悄然凝结成霜棱。这场由枯骨、新邪与巨擘意志三方交织的残酷漩涡,在通向更深黄泉墓道的入口显现的刹那,终于彻底绞杀而下!残镜之光如风中烛,枯骨将燃作最后引路的薪!命运的绞索,勒紧咽喉! 第八章: 邪瞳噬本源·黄泉开一隙 枯井石室,刹那间沦为三方死斗的祭坛!平衡的假象被彻底撕碎! 张显宗残骸上刚刚覆盖的无形守护残甲烙印金铜微光剧烈闪烁!那并非力量的表现,而是巨压之下濒临彻底崩解的悲鸣!将军烙印如山倾般沉重地压在他已然枯槁的灵魂上,意识几乎要被碾碎成承载丰碑基座的尘灰!仅存的一点萤火般的自我——岳绮罗刻入骨髓的毒藤盘绕般的不甘怨恨、如蛆附骨的求生渴念——正在这苍凉的背负中窒息燃烧! 虚空中的岳绮罗意志投影,在捕捉到枯骨胸前那点如萤火虫振翅般挣扎的镜心清光的瞬间,所有评估与困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冰冷刺骨的攫取欲!那道猩红意念丝线由虚化实,凝练收缩如一根细若毫芒的猩红毒针!针尖缭绕着摄魂夺魄的无形漩涡,带着洞穿一切阻碍(包括将军烙印)的森寒锐意,无视距离空间,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撕裂死寂空气,直刺张显宗胸前那点微弱的镜心光芒! 于此同时—— 轰!!! 石室对面的角落如同火山爆发!那团匍匐在地、核心嵌入深邃黑芒的邪胎肉瘤彻底狂暴!表面无数污黑腐坏的藤蔓触须如同千万毒蛇瞬间弹射狂舞!更恐怖的是肉瘤中心那颗黑芒,此刻边缘爬满的裂痕缝隙中,骤然有无数道细细的、散发着恶毒猩红气息(那绝非邪胎本源该有的颜色)的纹路活了过来,疯狂蔓延!仿佛被无形的毒血强行注入!肉瘤膨胀、扭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痛苦又癫狂的无声尖啸!一股混杂了井底无穷戾气、新生的暴虐邪祟意志、以及一丝冰冷漠然高阶掌控力的猩红风暴骤然成型,速度比岳绮罗的意志毒针稍慢,但裹挟着粉碎山岩的污秽巨力,如同溃坝的腐肉洪流,卷着令人窒息的腥风血雨,朝着张显宗所在角落扑天盖地砸落!目标不只是吞噬张显宗,连同那片空间角落内蕴含的一切本源印记也要彻底湮灭! 前有洞穿灵魂意志的绝命毒针! 后有湮灭肉身污秽的腐肉洪流! 将军烙印沉重的背负几乎要将张显宗彻底压垮! 死局!真正的十面埋伏!残骸的眼窝空洞仿佛要滴出血泪!镜心的微光在重压下疯狂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吼——!” 源自将军骸骨深处、那点维持着张显宗枯骨烙印最后一丝金铜光芒的本源执念,仿佛感受到这前所未有的恐怖杀局临近!那沉埋的巨骸骨架深处,那点星辰般微弱坚韧的金铜核心微光猛然爆发出最后的悲壮嘶鸣!一股沉重、纯粹、不计生死的守护冲击意志,借着张显宗灵魂内烙印的链接,如同山崩般压榨出来,强行顶向迎面而来的双重杀劫! 嗡——! 覆盖张显宗枯骨的金铜烙印光芒瞬间被强行引燃到极限!如同一堵千疮百孔却依旧顽强矗立的朽墙!但这力量面对那毁灭性的两方夹击,无异于螳臂当车! 噗嗤! 岳绮罗的意志毒针最先穿透!猩红的针尖闪烁着无情的冷光,将军烙印爆发的悲壮意志只是让其尖端略微波纹了一下,微乎其微!它轻易刺穿外围几乎无用的精神屏障,带着灭魂绝魄的精准与森寒,继续直刺镜心! 眼看针尖即将触及那点微弱的光核—— 突然! “呜昂——!!!” 一声充满了痛苦、怨恨、暴怒与被冒犯的、低沉如同地脉震动的咆哮,猛地从枯井石室的更深、更黑暗的角落——那条张显宗被“诡瞳”惊鸿一瞥窥探到的、疑似通往黄泉主墓道的幽深裂缝方向——爆发出来!并非精神攻击,而是实质的、带着浓烈冥府阴戾气息的音波冲击! 这咆哮响起的瞬间,张显宗浑身(或者说骨架)猛地一颤! 诡瞳的残余被动感应被强行激发! 他再次“看”到!不是视野,是纯粹的、冰冷的感知! 那道源自黄泉裂缝深处的咆哮所搅动的,并非物质空气的震荡!它掀起了一股无形而恐怖的能量湍流!如同一条沉寂万载的冥河被人从河底搅动,裹挟着无数沉淀的阴煞死寂气运、沉淀的古战场亡魂戾气、以及……那深藏墓穴深处某些可怕存在的模糊意志碎片,化作一条浑浊冰冷的冥河狂流,猛地冲刷过狭窄的石室空间! 这股狂暴阴戾的冥河气流,对寻常之物或许伤害有限,但对此刻石室内的三方存在来说,却如同最猛烈的诅咒! 轰! 首当其冲便是那道直刺张显宗镜心的猩红意念毒针!那冥河气流中混杂的、源自远古战场亡魂的不甘煞气与古墓深处某种沉寂存在的模糊意志,如同带有剧毒的尘埃,狠狠撞上这道极度凝练的精神意志攻击!精与浊的交锋!岳绮罗那蕴含着纯粹高阶魂力与冷酷意志的猩红毒针,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混乱而恶毒的阴戾气流猛地卷入、冲刷!针体瞬间剧烈扭曲、闪烁不定!其高速直线穿透的轨迹被强行带偏!如同巨浪中的游鱼,被冲得偏移了原本的轨迹!虽然依旧快如闪电,但刺中的目标……赫然变成了—— 张显宗枯骨胸前那点微光……旁边不过寸许位置处、刚刚被他诡瞳能力短暂窥探到的那块……潜藏在沙砾之下、沉眠着将军主骸与守护镜片更大核心本源的角落空间屏障?! 噗——!!! 猩红毒针精准地刺在那片无形的守护空间屏障之上!蕴含着将军不屈意志和残余本源力量的屏障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铜光芒!与那凝练如毒针的猩红意志猛烈碰撞!巨大的金红色能量球在屏障表面炸开!屏障表面裂纹如同蛛网疯狂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几乎就在这屏障被毒针意外命中的同时! 轰隆!!!! 邪胎狂暴的、混合了井底戾气与诡异猩红加持的腐肉洪流巨力,也狠狠撞在了张显宗角落位置! 那层强行提升到极限、覆盖他残骸的将军残甲烙印金铜光罩,在这蕴含巨力与污秽本源的猛烈撞击下,如同投入炽热铁砧的薄冰,根本没能支撑住哪怕半息!轰然破碎!化作漫天逸散的光尘! 恐怖的冲击力结结实实地撞在张显宗的残骸之上!胸骨、肋骨瞬间再次断裂、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枯黑的颅骨上仅存的少许皮肉被瞬间撕碎!眼窝中那两点青白魂焰被震得直接脱飞出去一小半、光芒剧烈摇曳几乎熄灭!整个残骸如同朽木制成的提线木偶,被这巨大的冲击狠狠向后甩飞! 也就在他被洪流巨力掀飞的这千钧一发—— 异变再生! 那被邪胎腐肉洪流正面撞碎、逸散开的将军烙印光尘,并未彻底消散!其中一点最为凝聚、如同将军遗骨中最核心战意的烙印碎片,恰好被冲击气流裹挟着,如同回旋镖般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直撞在邪胎风暴的核心——那颗刚刚受到黄泉咆哮冥河冲击而微微震颤了一下的、嵌入黑芒肉瘤中的深邃诡异“邪瞳”之上! 噗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刺入腐烂的油脂!将军不屈守护意志的核心烙印碎片,带着最后的悲壮与决绝,深深嵌入了那颗布满裂痕、邪气滚滚的眼状黑芒中央! “呜嗷——!!!” 更加凄厉、充满了灵魂层面极致痛苦的尖啸猛地从邪胎核心爆发出来!那并非邪胎本身的嘶嚎,更像是它核心那颗黑芒“邪瞳”本身被某种力量强行从深处灼穿、撕裂的本源惨嚎!那颗深邃的眼状黑芒剧烈痉挛、颤抖!表面的裂痕瞬间扩大、加深!如同龟裂的琉璃!一股远比之前纯粹、混乱、带着邪胎本源根基气机的磅礴污秽能量猛地从那裂开的缝隙中失控喷涌而出! 这股失控的本源能量,如同失去了核心约束的巨大漩涡,带着摧毁一切、回归混沌的原始冲动,疯狂向外膨胀、爆开! 而此刻,张显宗枯槁的残骸,正被撞击的巨力狠狠砸飞,飞行的轨迹……恰好是那颗核心正剧烈爆裂失控的……邪胎肉瘤所在位置!他像一枚绝望的炮弹,被射向喷发的火山口! 千钧一发!甚至比千钧一发更短!就在他枯骨残影即将被那失控膨胀的污秽本源乱流彻底吞噬、碾为齑粉的刹那—— 嗡! 他胸前那点一直沉寂暗淡、只保留最后一丝求生欲念微弱闪烁的镜心碎片,在感受到这股迫在眉睫、庞大而失控的污秽本源冲击以及混乱残魂(那“邪瞳”本质亦是某种高等精魅残魂炼入邪胎)意志的瞬间,竟猛地爆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至极的…… 吞噬本能! 那不是渴望!是更原始的东西!是镜片本身在濒临绝境、且受到巨量精纯本源(尽管污秽)力量冲击之下,源自更深层次破碎规则中的……本能反馈!一种饿殍濒死时看见血食的本能反应! 镜心表面那无数道裂痕深处,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古老的青白色吸噬符文!一股冰冷、强横、带着不容置疑掠夺意志的吞噬吸力,以镜心为中心轰然爆发!形成一个仅针对于纯粹能量和混乱残魂意志的微型扭曲漩涡! “噗——!” 如同黑洞边缘张开!那失控爆发、本欲摧毁一切的邪胎本源乱流核心,那最靠近张显宗身体的部分污秽能量和爆炸中逸散出的混乱精魅残魂意志,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吞噬漩涡捕获、强行拉扯!疯狂涌入镜心裂痕深处!如同海纳百川! 源源不断的污秽力量强行灌入!碎裂的镜心发出濒临爆炸的呻吟!镜片表面的裂痕在强大的能量冲击下瞬间又有扩大的趋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粉碎!但那冰寒坚韧的意志支撑着,硬生生以镜身为熔炉,将这些强行吞噬的邪秽力量与混乱残魂意志……强行压缩、束缚、锁死在镜心内环的一道碎裂环形区域之中!形成了一颗极不稳定的、如同被封印的微型黑绿脓包般的……邪胎本源核心压缩印记?! 与此同时,这股强行吸纳邪胎核心力量的动作,也让张显宗被冲击的倒飞之势骤然被一股反向拉扯力狠狠阻滞了一下!速度锐减! 咻——!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生死交错中!那根被黄泉咆哮冥河气流扰乱、刺在将军主骸空间屏障上的岳绮罗意志毒针,终于在剧烈的冲撞湮灭中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屏障表面裂纹遍布,金铜光芒黯淡!而那根猩红的意念毒针也终于在完成屏障冲击后,能量耗尽、变虚消散!那一点冰冷意志带着一丝被意外扰乱的诧异与阴郁,不甘地退回了上方的虚无! “嗵!” 张显宗那被阻滞了速度、勉强维持住形态没有被撕碎的残骸,终于重重砸落在地面!位置距离那爆发后核心被“咬”走部分本源、如同泄了气的巨大肉瘤不过三尺之遥!无数碎裂的枯骨再次受到冲击,一些最细小的指骨节甚至被震得脱离躯干!但他终于没有直接落入那失控的能量核心被彻底湮灭! 整个石室空间在剧烈的能量爆发与冥河咆哮搅动的混乱乱流后,猛地一静!如同风暴眼中心短暂的平息! 唯有那石室深处、将军主骸沉埋的角落方位,那片被岳绮罗毒针刺中的守护屏障区域——那片被强行撕裂开无数道裂纹、金铜光芒黯淡到几乎熄灭的屏障之后,隐约传来了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挪开、齿轮艰难咬合的…… 咔嚓…… 咔…嚓…… 仿佛……是门扉开启的声音?! 一道极其狭窄、边缘流淌着更古老、更纯粹的浑浊昏黄气息的缝隙,正在那屏障之后、石壁角落的深处……悄然开启!缝隙深处,吹出阴冷到灵魂战栗、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冽阴风! 那是……通往将军真正沉眠之地……通向那曾经幻象中所现……布满执戈死士浮雕和无穷兵甲残骸的黄泉主墓道的……入口?! 危机似乎暂时褪去? 暴怒的邪胎核心因本源被吞噬部分而暂时陷入混乱低沉的嘶鸣蛰伏。 岳绮罗意志被强行扰乱、又错失目标而暂时隐去。 黄泉的咆哮似乎也随着冥河乱流的平息而消失。 将军最后的守护烙印也在完成使命后彻底沉寂,化为沉重的负担烙印在枯骨之上。 石室中一片狼藉。张显宗的残骸瘫伏在冰冷的地面,如同被巨轮碾过的海贝。胸前,那枚嵌入将军古镜碎片核心的、被他强行吸纳禁锢的邪胎本源脓包印记正散发着危险而不稳定的黑绿微芒。他抬起头,空洞眼眶内残留的魂焰如同将熄的灰烬,幽幽地……注视着石壁角落深处……那道悄然开启的、流淌着浑浊昏黄气息的地狱入口。是生门?还是更深的……不归路?枯骨微微颤动,一截沾满了湿泥和枯叶的碎裂臂骨,不由自主地……向着那扇在死亡尽头悄然为他开启的……青铜门……艰难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