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典妾》 第18章 来者不善 沈明玉没有端架子,每回都亲自将她送出府。 而她刚回来,不料恰巧撞见了施云呈护着孟月回清和院。 她匆匆欠身行礼:“妾身见过少爷、少夫人。” 施云呈的脚步一顿,视线冷冽地扫过来,满是憎恶。 这府里当真处处是母亲的安排! 孟月看见沈明玉,苍白的脸色,更加难堪。 今日是沈明玉、明日是苏欣兰…… 她只觉得这种羞辱没有尽头。 “赶紧滚。”施云呈心疼地扶住孟月的身子,冲沈明玉呵斥了句。 沈明玉眼里划过一丝茫然。 她简直是无妄之灾,不知哪里又惹到了施云呈不快。 也许,她的存在就是叫他厌烦的。 但饶是如此,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沈明玉回到碧落院,不多时,苏氏那边来人,传她过去。 沈明玉心头稍颤,匆匆过去。 一进门,她听见里面欢声笑语。 沈明玉稍稍惊讶,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苏氏如此开怀了,没回见苏氏不是勒令她伺候施云呈,就是训斥她毫无进展。 眼下,她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疑惑,加快了脚步,便瞧见苏氏坐在木榻,笑得眼角褶皱都舒展开。 在苏氏的身边正坐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妾身见过夫人。”沈明玉垂眸,敛回视线,向苏氏问案。 这段时间,她的举止体态,已经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你起来吧。”苏氏点点头。 与此同时苏欣兰也暗暗打量着沈明玉。 她早就听说,姑妈为了子嗣,不惜典了个妾室,逼迫表哥。 但一直听闻,未曾得见。 现在正式见到沈明玉,她的眼里升起一丝惊讶与警惕。 只见女子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美得却毫无攻击性,只想让人将她小心翼翼呵护在怀里。 这样的女子都未曾让表哥动心? 苏欣兰不由想起了孟月,啧,当真是看不出来,孟月有这等手段。 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退缩。 记住本站: 虽然说她能够依仗苏氏给自己找个好姻缘,可为何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苏欣兰的眼里,可没有比表哥更好的男子。 光是相貌,就是一等一的。 沈明玉在一旁,等待苏氏发话后,才落座。 她还没将身下的板凳坐热,听苏氏道:“马上就是我的寿宴了,就交给你与欣兰一并操办,若有不懂得,府中管事会帮衬。” 沈明玉心头一惊。 这应该是孟月的差事才对。 苏氏越过主母,直接交给她这个姨娘来办,对孟月绝对是奇耻大辱。 但沈明玉也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遵从苏氏的吩咐。 苏氏又转而交待了些别的事情。 让沈明玉更加惊讶不已,正好最近又赶上中秋,各府来往频繁,施家也得给各府送礼回礼,还有下人们的节礼红封,这些事物苏氏竟然一齐交给了苏欣兰和沈明玉。 沈明玉不知如何反应,讷讷称是。 苏欣兰却连连保证道:“姑母,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将这些事情办好。” 苏氏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天晓得自从施云呈娶了孟月这个丧门星,府里已经很久没有热热闹闹的办过事了。 别的婆婆娶儿媳,都是找了个帮手。 而苏氏非但没有帮手,还得事事亲力亲为,清和院再时不时闹出点事情,害得她连躲闲的功夫都没有。 沈明玉恍恍惚惚地回到碧落院。 宝翠犹疑不定,大胆猜测道:“姨娘,我听说今日夫人在堂屋和少爷争执时,要少爷休妻另娶,该不会夫人就是看上了这位表姑娘,所以让姨娘先和这位未来的主母配合,处理好感情,以后妻妾和睦呢?” “莫要胡说。”沈明玉听得心头一条,忙制止宝翠瞎猜。 “那些话不过是母子置气罢了。” 她若是摆不正位置,怕有祸事。 宝翠撇撇嘴,她觉得夫人做的这些事本就引人误会,只怕他们不当真,别人也会当真。 还有那位表姑娘,居然就这么干脆地应承下来。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的心思都摆在台面上了。 宝翠忍不住提醒沈明玉:“姨娘,你可得小心那位表姑娘了。” 沈明玉蹙了下眉。 她也挺意外这位表姑娘的,只是她一个典妾,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正说着,外面的下人突然来报,“表姑娘想要见姨娘。” 记住本站: 沈明玉一愣,道:“快请进来吧。” 她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态,不一会儿,就见苏欣兰缓缓走了进来。 沈明玉端着笑容,“表小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苏欣兰将碧落院环顾了一圈,一下子就看得分明。 寒酸又简陋。 这个姨娘不足为惧,她真正的对手是孟月。 苏欣兰只觉得孟月是个蠢货,非要求着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位置,在她的眼里,连自己主母的位置都快不保,还谈什么情情爱爱。 她打心眼儿里看不清孟月。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她看得起沈明玉。 一个卖身求荣的庄户女罢了。 若是生的出表哥的孩子是她的福分,生不出就更好。 不过呢,目前的情况,沈明玉刚好能为她所用。 苏欣兰才不信沈明玉对恩宠没有半点想法。 她心里已经将计谋翻转了千百遍,但面上客客气气的,“明玉姐姐,看着甚是面善,倒是让我一见如故,专门替姐姐准备了份薄礼。” 说着,她就让身后的丫鬟,将一枚打造精美的玉簪送到沈明玉的跟前。 沈明玉一下就感觉到了苏欣兰与孟月的不同。 她忙道:“妾身惶恐,不敢收如此大礼。” 所谓无功不受禄。 苏欣兰看她这幅模样,心底划过一抹鄙夷。 给点东西吓成这样。 真是窝囊没用。 但她还需要沈明玉帮她在府里站稳脚跟,和孟月打擂台。 于是,苏欣兰笑吟吟道:“收下吧,我也是为了托姐姐办些事。我才刚到府里,对这上下都不熟悉,却得到姑妈的重任,不由心里慌乱,还多需要姐姐指点。” 记住本站: 第19章 苏欣兰的野心 于是,苏欣兰笑吟吟道:“收下吧,我也是为了托姐姐办些事。我才刚到府里,对这上下都不熟悉,却得到姑妈的重任,不由心里慌乱,还多需要姐姐指点。” 沈明玉稍稍抬眸,视线在苏欣兰那张看起来分外和善的脸上停顿了几秒,而后笑道:“表小姐客气了,夫人本就交待我在旁帮衬着表小姐打理府中事务,所以表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自是我应该做的。”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苏欣兰看沈明玉的眼睛一眯,重新打量起沈明玉,那张挂笑的脸也浅了几分。 倒是她小瞧了这个姨娘。 原来不是个没心眼的,而是个胆小怕事的。 那就更好拿捏了。 苏欣兰眼里划过一抹稳操胜卷的得意,收回心下的鄙夷,继续故作亲热道:“既然明玉姐姐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姐姐见外了,那就有劳姐姐打点府里的下人,我负责应酬府外的送礼。” 几句话,就将两人的分工安排妥当。 沈明玉听出来苏欣兰的野心。 她不仅要借着这个机会在苏氏面前露脸,更要让那些达官显贵们都知道。 但沈明玉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顺从道:“一切都听表小姐的安排。” 苏欣兰接下来又拉着沈明玉寒暄了一会儿。 她拐着弯儿的从沈明玉这里套孟月的话,奈何沈明玉守口如瓶,绝不指摘主母的不是,让苏欣兰无功而返。 她的笑容也虚假了几分,止了话匣,带着丫鬟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宝翠见她一走,便忍不住嘀咕道:“这个表小姐倒是会讨巧,达官贵人他去应酬,留这帮府里的小鬼给姨娘你去受累。” 高门显贵之间往来都是讲究体面,真正累人的就是府里这些琐事。 都是府里的老仆,哪个都不愿意吃亏,要是这个赏得多了,那个赏得少了,难免会抱怨。 可要是一视同仁,总归有偷奸耍滑的,也会有人心里不平衡。 所以,要是没有处理好,日后指不定要怎么使绊子。 沈明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宽慰宝翠道:“我如今连个正经的妾室也不算,哪里有身份对外应酬,如此也好,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宝翠闻言,忍不住为沈明玉不平:“可这又不是姨娘的错。” 说到底,这个妾是苏氏纳的。 少爷总是怪罪到姨娘的身上,算什么事儿! 沈明玉看着宝翠义愤填膺的模样,无奈笑了一下。 这也不是谁错不错的问题。 只是眼下,苏欣兰将打点府中下人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她免不得要知会清和院一声。 这不仅是规矩,也是避免施云呈找她的麻烦。 但沈明玉不由得回想起那日,施云呈护着孟月看自己的那一眼,想必不管她怎么做,他都是要迁怒于自己的。 罢了。 自己得罪施云呈的地方已经够多了。 记住本站: 所谓,债多不压身。 沈明玉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带着下人的册子去清和院,与孟月商讨下这件事。 殊不知清和院里,孟月正在为这件事情垂泪发火。 苏氏把府里要务分配给苏欣兰,以及沈明玉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施家。 而孟月还是听下人们讨论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她身为名义上的施家主母,可这些年经她手里办的事情几乎没有,且不说沈明玉,最起码她还是施云呈后宅的妾,那个苏欣兰又算什么? 名不正言不顺,一进府却接管了苏氏寿宴这么大的事情,让她这个儿媳如何自处? 孟月眼睛发红,强烈的愤怒与不甘,驱使她将桌上的茶盏瓷器全都摔到了地上。 恰逢这时候,外面的下人通禀,沈明玉求见。 “不见!让她滚!”孟月咬牙,脸颊也因为愤怒涨的通红。 在她眼里,沈明玉就是来炫耀的! 现在全府上下皆知,她这个少夫人就是个笑话。 孟月谁也不想见! 绿珠生怕自家主子气坏了身子,道:“少夫人何必跟那个小贱人一般见识,要是真的有什么火气,也别憋在自己的心里。难道我们还能怕了那个小贱蹄子不成?” 孟月的指尖嵌入掌心,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她就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总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在嘲笑。 院子外,沈明玉还在焦灼地等待。 她知晓孟月此刻心里不痛快,所以柔声细语地对嬷嬷道:“还请嬷嬷再进去通禀,妾身自知人微言轻,调不动府里的人员,所以特地来请少夫人的指示。” 嬷嬷一脸的不耐:“说了,少夫人不想见你,别在这里碍眼。” 沈明玉内心早有所料,可还是不免气馁。 她转身准备走,却忽然听到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慢着。” 沈明玉的眼睫一颤,抬眸朝人看去,只见施云呈穿着身靛蓝色的锦袍,清清冷冷地站在不远处。 那张俊逸的脸,镀着日光,像是层寒霜。 “妾身见过少爷。”她忙欠身行礼。 周围的丫鬟嬷嬷们也忙不迭地问安。 施云呈冷淡地应了声。 他本是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情,怕孟月伤心,所以一下值就赶来安慰她,刚好听见了沈明玉的这番话,视线落在沈明玉的身上,眸光不自然地幽深了几分。 同时他的脑海里划过那日接连的碎片…… 自从那晚想着沈明玉的模样疏解后,他便有意远离沈明玉。 记住本站: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既然苏氏要沈明玉在府中呆三年就呆着,反正他不会再去见她。 但没想到今日她居然主动找上门。 “你倒是好心。”施云呈冷笑着嗤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沈明玉是真心假意,但刚才的那些话,确实是向孟月卖乖。 所以他的语气虽冷,但脸色还行。 沈明玉不由松了口气,知晓自己这一步没有走错。 然而接着却听见施云呈继续道:“但这种事情,不用来烦扰月儿了。回去转告你的主子,今后府中的事情,爱交给谁,就交给谁。我待宴会之后,便会带着月儿分府别住。” 记住本站: 第20章 立威 施云呈冷冷的话音落地。 沈明玉的心头好像被石块砸了一下,重重一惊。 高堂尚在,儿子却要分府而住,实在是大不孝! 她没想到施云呈竟然愿意为了孟月做到这种地步。 沈明玉不禁有些恍惚…… 施云呈待孟月当真是情深意重。 普天之下,许多女子都渴求这么一份感情吧。 曾今沈明玉也有过机会…… 但沈明玉深知,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有此奢望了。 她将自己攒动的心思深深藏起来。 “夫君……”这时一声哽咽传来。 孟月在院子里见沈明玉阴魂不散,出来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听见了施云呈的这番话。 她这才知道施云呈为她考虑了多少。 孟月不禁感动落泪,扑进施云呈的怀里,瘦弱的肩膀轻轻颤着,抽噎起来。 施云呈怀里蓦然多了个人,他猝不及防的僵硬了下身子,不知为何,下意识看了眼沈明玉后,抬手安慰孟月道:“好了,莫要哭了,哭多了又伤身子。” 孟月只是不停地落泪,心下坚定了不能将施云呈让与别人。 这是她在施家立足的唯一依仗。 只要男人一日心里有她,再多的牛鬼蛇神,她都不惧怕。 沈明玉看着他们二人相互依偎的模样,自觉地不打扰,转身回到自己的碧落院。 她坐在榻上,屋里的暖香沁人,一缕缕地飘进沈明玉的呼吸。 但沈明玉却感觉全身血凉,宝翠在旁边一连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姨娘,你这是在因为少爷的话难过吗?”宝翠一脸担忧。 虽然施云呈对孟月的情谊,让人感慨。 但宝翠却觉得这对姨娘来说,并非是件好事,尤其是上面还有个苏氏压着,她的姨娘要何时才能出头? 沈明玉摇了摇头。 她倒不至于会因为施云呈难过,她本不过是典妾,早晚要离开的。 只是,沈明玉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心惊,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话传给苏氏。 毕竟,苏氏早晚会知道的,届时再追究她的责任,恐怕遭殃的还是她。 沈明玉犹豫不决。 翌日苏欣兰又登门找她商量府里的琐事。 记住本站: 苏氏的出身不低,能与施家结亲也是大家闺秀,苏欣兰身为苏家小姐,自然是苏家悉心培养做主母的,所以对于府里的事务应酬上手很快。 苏欣兰向沈明玉提议道:“不如借着这个月分发月例的时机,让管家叫全府主事过来,我们认认脸,方便寿宴当天的事情安排下去。” 沈明玉知道认认脸是假,苏欣兰此举,不过是想要在府中立威。 她同不同意并不重要。 苏欣兰想做,背后必定有苏氏撑腰。 所以沈明玉浅笑着附和。 苏欣兰当即拍案道:“那就明日将他们叫到后花园,商讨商讨。” 沈明玉顺从道:“表小姐安排便是。” 苏欣兰很快就安排下去,第二日府里说得上话的主事都出现在了施家后花园。 淡雅宁静的景致,此刻因为人多,显得有些热闹。 沈明玉因为怕得罪施云呈,甚少在施家走动,也就最近几日要管理府里得事情,才频繁与人来往。 所以府里大部分人都没怎么见过沈明玉。 这会儿众人都有些稀奇地打量着沈明玉,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沈明玉还是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轻蔑与不屑。 苏欣兰看在眼里,唇角弯了弯。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孟月那个病秧子是个摆设,沈明玉这个姨娘不足挂齿。 那么施家还不是她说了算? 苏欣兰觉得人大概来的差不多了,就问一旁的许管家:“人都来齐了吧?” “回表小姐,府里的各个管事都到了。”许管家态度还算恭敬。 苏欣兰看了眼立在园子里乌泱泱的众人,笑盈盈道:“早就想叫大伙聚聚,可最近我才接受府里的事情,着实忙乱,直到今儿,才得空。” 诸位管事看起来懒洋洋的,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只碍于苏欣兰的身份,才敷衍的迎合几句。 沈明玉并未说话,只在旁看着。 苏欣兰眸色沉了沉,面上不变,直截了当道:“大家既然都是主事,那肯定先前很受姑母的器重。我如今,也是替姑母分忧。大家只要尽心办事,该有的赏赐,我也不会缺了你们。” 众人一听有赏赐,才纷纷打起精神,齐声说道,“我等定会尽心办事。” 苏欣兰略微点点头,仿佛很满意他们的回答。 “许管家,麻烦你说下府里的分工。”她拿着架势,对一旁的许管家道。 许管家俯身道:“表小姐,李贵是前院管事,周平是前院二管事、负责爷出行和各府走动……” 许管家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一连说了很多,也不管苏欣兰有没有记住。 沈明玉皱了下眉。 虽然这些管事的看着没有说什么,管家看起来也很配合,但她分明感觉到了,他们态度的懒散。 记住本站: 显然不服气苏欣兰与她。 不过,好在沈明玉的记性好,她虽然出身庄户,但自小孤零,对人和事都分外留心,什么东西其实都是学的很快的,认人也快。 所以许管家一连串报完之后,朝苏欣兰一拱手:“表小姐,我报完了,你可以将月例分发下去了。” 苏欣兰的笑容彻底僵硬住,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 她深吸了口气,“许管家,烦请你将月例的账本递给我。” 许管家说:“表小姐,这账本,你得要问账房。” 苏欣兰抬起头,面前乌泱泱的主事,她一时间分辨不清哪个是账房。 但自己明说了今日是为了认人,这会儿再主动叫账房站出来,多少损她的颜面。 还谈何立威? “王富王账房,左边第二个。”沈明玉用袖子掩唇,低低传话提醒苏欣兰。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她二人能听见。 一旁的许管家耳朵却是灵的,听得清楚,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这个沈姨娘,倒是有点东西。 苏欣兰长松了口气,重新直了直背,看向王富,气定神闲道:“王账房,还愣着做什么,将账本拿出来吧。” 记住本站: 第21章 出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记住的王富打了个激灵,上前,不慌不忙地恭维道:“表小姐好记性,这是这个月的账簿。” 苏欣兰这次暗暗将这个账房记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安排了,只需要将月例,按着账本,分发到对应的人手里。 沈明玉帮着分发例钱,到各个主事的手里,期间,她还将事先准备好的节礼分发下去。 节礼一般是主家人的心意,恰到好处,给需要药的人药,给孩子多的布料。 她这些天专门让宝翠打听了,态度不过份讨好,也不扭捏,倒叫几个管事的刮目相看了。 苏欣兰磨着牙,有些许气结于胸。 今日的事情,本是她准备的,怎么反倒便宜了沈明玉? 而许管家将二人的表现汇报给了苏氏,苏氏微微颔首,她虽然说着将事情交给苏欣兰和沈明玉去办,但也不会半点都不管。 万一出了纰漏,闹出丑事,让人笑话的还是施家。 苏氏不禁更加埋怨孟月。 若非这个儿媳没用,她何至于病中都要操心府里的大小事务。 苏氏一阵头疼,听下人来报,沈明玉求见。 苏氏皱了下眉,抬抬手:“让她进来吧。” 沈明玉忐忑地在院子里等待着,听到苏氏传自己进去,她的呼吸一沉,思来想去,还是将那日施云呈说要吩咐的事情告诉给了苏氏。 苏氏出奇地没有发怒。 她屋内的光线比较昏暗,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十分平静,仿佛漫不经心道:“他想分,分便是,他护着的人未必想分。” 沈明玉一愣,她没有听明白苏氏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孟月不想分? 可那日她分明看着孟月很感动。 还不等她想明白,苏氏摆了摆手说:“我的头风还没好,府中的事情都交给欣兰和你接着打理。” 沈明玉心里咯噔下,慌忙要推辞。 但苏氏压根不给她推脱地机会,“行了,你得幸苦一阵子了,别在这我坐着,赶紧回去吧。” “是。”沈明玉咬了咬唇,无奈起身告退。 她刚踏出房门,便被一个身着朴素粗布衣裳的小丫鬟匆匆拉住。 因为才分发了月例,沈明玉对这个小丫鬟有点印象,是厨房的帮佣。 此刻她满脸焦急,眼睛瞪得溜圆,喘着粗气说道:“沈姨娘,不好啦,厨房那边闹起来了,可乱套了!” 沈明玉柳眉微蹙,心中有些疑惑。 她知道府里压根没有表面的平静,尤其是下人们,平日的摩擦不少。 而厨房这等油水多的地方更是,但下人们就算会有些小争执,也不会闹到主子的面前。 她柔声问道:“莫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住本站: 那丫鬟喘了喘气,忙不迭地说道:“沈姨娘,是表小姐身边的人,和少夫人身边的人,他们吵起来了,那架势,都快动手了!” 沈明玉一愣,心中也有几分愕然。 这两人如何能闹起来? 她不想参合其中,可苏氏才把府里事宜交给她们,如今厨房出了这等状况,只怕难辞其咎。 她沉吟道:“你且带我去厨房看看。” 丫鬟忙不迭地点头,在前头引路。 两人匆匆穿过回廊,绕过假山,不一会儿便到了厨房。 还未走进厨房,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沈明玉加快脚步,走进厨房,只见厨房中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青菜、萝卜,水缸也被打翻,水洒了一地。 苏欣兰身边的丫鬟碧儿双手叉腰,正对着清和院的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我们小姐说了,燕窝粥要汝窑瓷器来装,夫人也交代了,我家小姐吃穿用度,一应都要最好的!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敢跟我们小姐抢!” 清和院的人也一贯是嚣张的,梗着脖子反驳道:“那套瓷器是少爷专门让人烧制给我们夫人用的。再说了,少爷也吩咐了,府里的供给都要先按我们清和院的来,凭什么让给你们?表小姐,若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那就回你们苏家要去,管我们什么事!” 碧儿眼睛一瞪,恶狠狠地说道:“哟,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去我家小姐那里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明玉听着他们的争端很快就明白了事件始末。 苏欣兰非要用汝窑瓷器装燕窝粥,可那是施云呈专门给孟月准备的。 这会儿厨房管事的都在冷眼旁观,知道两方都不好得罪。 沈明玉眼眸微垂,也不想参与。 她的心下更是觉得匪夷所思,想不通苏欣兰这个伶俐的,为什么要直接和孟月撞上。 “你们不要再吵了。”可那小丫鬟自认为搬来了救兵,忍不住制止。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向沈明玉。 清和院见是沈明玉来了,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压根没把沈明玉放在眼里。 一个姨娘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想管他们的事儿? 碧儿见是沈明玉来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勉强行了个礼,道:“正好,沈姨娘你也来了,倒是替我家小姐做个主,凭什么这瓷器,他们用的,我家小姐用不的。” 沈明玉只觉得头皮发麻。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不好了,少爷带着少夫人正往这边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碧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虽然仗着苏欣兰,在府里趾高气昂,可还是知道府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沈明玉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移,不由一块大石落地。 既然施云呈来了,这件事也算有了决断。 记住本站: 想也不用想,施云呈定会袒护孟月。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静静地站在一旁。 很快,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施云呈今日穿了身黑色长袍,袍上绣着银色的暗纹,给人一种威严而不可侵犯的感觉。 而且不止是他,孟月也来了。 她穿着身一袭淡蓝色的绫罗长裙,裙上绣着白净的玉兰,整个人看着弱不经风。 施云呈走进厨房,目光扫视了一圈,在沈明玉身上停顿了一瞬后,冷冷看向几个争执的下人:“这是在做什么?” 记住本站: 第2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清和院的下人们像看到救命,七嘴八舌地告状道:“少爷,你可算来了,表小姐非要抢我们少夫人的汝窑瓷器盛燕窝,我们说了不行,他们还动手!” 施云呈的目光骤然一沉,“是这样吗?” “少……少爷……”碧儿心慌得说不出话。 施云呈的视线却越过她,落在了沈明玉的身上:“你来说。”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沈明玉。 沈明玉的心口一跳。 施云呈此举完全是把她放在风口浪尖上。 不管是帮清和院说话,还是帮苏欣兰说话,最后倒霉的都是她。 她咬着唇,正要说话时—— “表哥,都是我的错。”随着娇滴滴的女音响起,身着淡粉色长裙的苏欣兰款步走进厨房。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扫视了一眼施云呈身边的孟月后,轻咳了一声,故意提高声音说道:“碧儿,你怎么回事,以往在家里,成日里就知道吵闹,如今到了表哥家,眼里还是没有规矩,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故意与表嫂对着干呢。” 碧儿忙顺着杆子往下爬道:“小姐,是我一时糊涂。” 苏欣兰冷冷说道:“去,给孟姑娘赔罪!” 碧儿不敢违抗,立即跪地,给孟月赔罪道:“奴婢知错,还请少夫人责罚。” 苏欣兰又转身,美眸直勾勾瞧着孟月,故意上前一步,佯装亲昵地挽住孟月的胳膊:“表嫂,我这丫鬟已经知道错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回去后我定会好好教训她。” 她叫着表嫂,语气也很熟络。 但笑意不达眼底。 原来就是这个病秧子…… 亏她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长得还不及那个姨娘来得有危机感。 偏偏让她的表哥痴心一片,眼里容不得她人。 今日她还得特地布局,才能见到表哥。 孟月的身体一僵,她想要将胳膊抽回来,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失了主母的体面,尽管知道今日也许是苏欣兰故意找事,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强颜欢笑道:“一点小事罢了,表妹言重了。” 她的话落,苏欣兰也懒得再做戏,直接松开了她的胳膊,走向施云呈。 “表哥。”苏欣兰眨眨眼,手有意攀上施云呈的衣袖,“表嫂都不生我的气了,你也别生气好吗?” 孟月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她的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没人比她更清楚苏欣兰到施家的目的。 她目光始终停留在施云呈身上,想要看施云呈是什么反应。 施云呈不动声色地将衣服从苏欣兰的手中扯回,皱了下眉,道:“厨房乃府中重要之地,容不得你们如此放肆。今日之事,所有涉事人员全部扣半个月的月例,以作惩戒。”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记住本站: 厨房的管事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地说道:“少爷,是小人管教不严。” 施云呈又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你,以后将少夫人所用的东西,全部都挪到少夫人的院子里,单独劈一个小厨房出来。” 说着,他瞥了沈明玉一眼。 沈明玉的头瞬间低得更低了。 这种结果,她并不意外。 反倒是苏欣兰眼睛微微睁大,她没想到施云呈竟然为了孟月做到这种地步。 孟月看着苏欣兰惊讶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痛快。 她冲苏欣兰微微一笑道:“表妹,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苏欣兰嘴角的笑容浅了几分后,又重新上扬,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我听闻表嫂的身体不好,我从苏家带来了一位糕点师傅,手艺精湛,过几日,我让他做些糕点亲自到表嫂那儿登门赔罪。” 孟月听出她的讽刺,指尖一紧,道:“那就麻烦表妹了。” 施云呈并未感觉到这两人的明刀暗箭,他的视线在看向沈明玉后,就没有收回。 小厨房内,几方人物各怀心思,气氛看似和谐,却又暗藏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沈明玉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苏欣兰心中对施云呈的爱慕,在这小小的厨房内,如同一团火焰,越烧越旺。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表哥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 翌日,晨光熹微时,苏欣兰已在铜镜前描了第三遍眉。 她盯着镜中那张愈发娇艳的脸,指尖蘸了胭脂,在唇上轻轻一抹,整个人的气色愈发好看。 “小姐今日真好看。”碧儿捧着鎏金缠枝发钗过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轻语道:“听说少爷下值后,会去水榭。” 苏欣兰的眼波流转,将剩下的胭脂点在耳垂:“去把二姑娘叫来,就说我今日得空,带她去赏荷。” 碧儿会意一笑。 苏欣兰口中的二姑娘就是她的妹妹苏欣瑶,十岁年纪,最是粘人贪玩。 有了苏欣瑶在身边,苏欣兰去寻施云呈,便显得顺理成章。 此时,水榭里,施云呈正执黑子与幕僚对弈。 玄色锦袍袖口沾了墨,衬得腕骨愈发分明。 忽听得环佩叮咚,他抬头便见远处长廊,一抹倩立在九曲桥头,裙裾被风吹起涟漪般的褶。 施云呈的眸色不由一深,划过一抹冷冽。 因为距离,以及错落的草木山石,他看不见女子的脸。 但在施家,除了沈明玉,他想不到第二个会在这时候故意来吸引他注意的人。 然而离得近了。 记住本站: 苏欣兰佯装惊讶的脸,跃入他的视线。 施云呈的眸光一收,“怎么是你?” “表哥安好。”苏欣兰沉浸在接触到施云呈的欣喜里,并没有注意他话的歧义,而是羞答答的福了富身子,解释道:“二妹妹闹着要来看锦鲤…….” 施云呈冷笑了声:“你看不见我这边在会客?” 苏欣兰的心口一慌,施云呈的态度让她有些没底气,慌乱道:“对不起表哥,我……我没有注意到,我只想着来和表哥打招呼。” 她说着,眼底蓄泪,楚楚可怜望向施云呈。 施云呈不耐皱眉,“还不赶紧走。” 苏欣兰有些不甘,只能咬咬唇,准备退下,然而一抬头,目光却越过施云呈的肩头,看到了远处回廊下,正往这边张望的孟月。 记住本站: 第23章 走投无路 苏欣兰的眸子一转,立即计上心头。 “哎呀。”一声娇呼骤然响起。 她转身时,故意将香囊丢在地上,弯腰去拾滚落的香囊,不慎踩到裙角,整个人如折翼蝶似的向前扑去。 苏欣兰算得极准,这一跌迎着施云呈的方向。 施云呈下意识伸手接住。 “表哥……”苏欣兰仰着脸,露出颈间的一片雪白,刚想说些什么却对上了男人冷得瘆人的眸子。 “还要我说第二遍?”施云呈的声音森寒一片。 若不是当着有外人的面,他顾忌这个是自己的表妹,怕是一点情面不会留。 更何况…… 这些招式,可都是沈明玉玩剩下的。 他岂会看得上? 施云呈的眉心一蹙,自己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了。 而苏欣兰的脸色惨白。 她极其不甘心,可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看了眼远处孟月转身而去的背影。 苏欣兰收敛起心思,起身,委屈道:“是,表哥,欣兰这就带着二妹妹离开。” 她嘴上这么说,可却走得一步三回头。 施云呈的眉眼一片不耐。 一旁的幕僚道:“少爷,这位莫非就是苏家小姐?” 施云呈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幕僚道:“我听说苏家最近风头正盛,此时将苏小姐送过来,少爷也能从中获得不少助力。” 不管是娶苏欣兰,还是将苏欣兰嫁出去。 对施家都百利而无一害。 施云呈只冷冷看了一眼,并未接话。 但回到清和院的孟月按耐不住了。 她想到水榭里的场景,心就痛得厉害。 苏欣兰和沈明玉不同。 沈明玉不过出身卑贱,三年期到,随便打发了就是,完全影响不到她在府里的位置。 但苏欣兰野心勃勃,家世背景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这次苏欣兰进施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分明冲着她主母的位置来的。 孟月越想越忐忑,第二日,她特意去给苏氏请安,打探苏氏的口风。 记住本站: 然而她才到松鹤堂廊下,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 “修远这孩子有出息!” 苏氏声音里带着孟月从未听到过的亲切,“放心,你若是出嫁,我这个做姑母的,肯定添妆!" 孟月僵在门边。 透过纱帘,她看见苏欣兰正给苏氏捶肩,听了苏氏的话,撒娇道:“欣兰才不要嫁人,欣兰要陪姑母一辈子。” “你这丫头,女大不中留,哪有一直不出嫁的。”苏氏笑着打趣:“放心,姑母不会让你嫁的离姑母太远……” “婆母!”孟月再忍不住冲进去。 “你来得正好。”苏氏看到孟月,笑容冷却下来,打断她,枯瘦的手拍着苏欣兰道:“欣兰这些日子一直操持府里的事务,这本该是你做的,你该谢她。" 苏欣兰抿唇,冲孟月一笑:“表嫂不用跟欣兰客气。” 她们两人一言一语,将孟月所有想说的话堵死。 孟月突然胃里翻涌起酸水,脑海里回想起那天苏欣兰初到府里,苏氏说的话。 她若是容不下其他子嗣,她只能换个儿媳。 她又想起昨日在水榭里的那一幕…… 孟月这一刻,听见自己命运被撕碎的声响。 她回到清和院后,就声称自己病倒了。 消息很快传遍府里上下。 毕竟因为施云呈的重视,许多双眼睛都盯着清和院。 大家见怪不怪,这位少夫人三天两头一场大病。 沈明玉听说后,深知其中原委的她,决定去探望孟月。 清和院里,孟月一见丫鬟匆匆进来,以为是施云呈来了,她刚要坐起身,却听丫鬟通报:“沈姨娘在外面求见少夫人。” 孟月的脸色一沉。 沈明玉这个时候来,除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想不到别的。 如果说,苏欣兰是她的眼中钉,沈明玉就是肉中刺。 一个比一个疼。 “叫她进来。”她的眼里滑过一丝冷意,她倒要看看沈明玉这次想耍什么花招。 沈明玉进来时,正看见孟月坐在床榻上,小口喝着刚熬好的雪梨川贝羹。 除了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看不出病的样子。 “妾身给少夫人请安,听说少夫人病了,妾身特地前来探望,这是妾身命小厨房专门煨的补汤。” 说着,沈明玉示意宝翠,将专程带来的食盒拿出来。 “你何必假惺惺。” 记住本站: 孟月突然笑了,苍白的唇勾起锋利弧度,“你巴不得我死,好让夫君断了念想,跟你圆房不是吗?" 沈明玉不禁有些沉默。 事到如今的地步,其实很明显。 不论是孟月、还是自己,亦或是苏欣兰,都不过是苏氏叫过来打擂台的棋子。 而她们三人,女子相互倾轧,何其悲哀。 “少夫人误会了。”沈明玉开口,再一次为自己辩解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少夫人应当注意自己的身子。” “呵,身子?”孟月猛地攥住沈明玉手腕,极其痛恨道:“我的身子有什么可注意的?你们不是都知道我不能生吗?” “哐当!” 孟月将沈明玉用力往旁边一推,食盒砸在地上,瓷碗碎成八瓣,里面的补汤也洒了一地。 “滚!给我滚!” 她胸腔里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落在沈明玉的身上。 苏氏这么步步紧逼,不就是为了让沈明玉怀上孩子,让她把施云呈拱手相让吗? 所以她痛恨苏氏、痛恨苏欣兰,可是更加痛恨沈明玉。 在她眼里,她好好的生活,都是从沈明玉出现开始改变的。 沈明玉见孟月情绪激动,自知留在这里,只会徒惹孟月不快,起身告退。 她的规矩礼仪始终到位,态度恭恭敬敬。 但沈明玉越是这样,孟月就越是痛恨。 在这个施家,还有谁把她当作主母看待? 她不过是场笑话。 绿珠看得十分心痛,劝解孟月道:“少夫人,你这是何苦,大不了我们就表面答应夫人的要求,然后再想法子对付这个沈姨娘。只要稳住夫人,区区一个姨娘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少夫人……”绿珠顿了顿,攥住孟月的手,仿佛给她打气似的,“心不狠,如何能坐稳你的位置啊。” 记住本站: 第24章 出事 孟月听着绿珠的话,心如绞痛。 她一直不争不抢,唯一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如果说之前她还抱着奢望,那么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哪怕她不愿,也得愿。 绿珠见自家主子的表情,便知道她终于想开了,不由松了口气。 孟月第二日,便不再称病,往松鹤堂去。 周嬷嬷看到孟月,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少夫人来得巧,夫人刚醒。” “是吗?那还请嬷嬷通传一声,我来给婆母请安。”孟月见周嬷嬷这般样子,表面笑着,但袖中指甲早已掐进掌心。 周嬷嬷道:“夫人吩咐了,少夫人来,直接进,不用通传。” 孟月的笑容瞬间又淡了几分。 看来自己这个婆母的的确确奔着她来的…… 她深吸了口气,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周嬷嬷进屋。 苏氏正坐在小榻,看起来的确刚醒,身边几个丫鬟伺候着。 “儿媳给婆母请安。”孟月行礼时,瞥见苏氏手边那盏血燕,她一眼认出,正是那日苏欣兰让厨房准备的。 苏氏顺着她的目光,故意用银勺搅了搅炖得晶莹的燕窝:“欣兰知道我爱用这个,这段时间日日炖煮了送过来。” “婆母近日身子不佳,原该多补补。”孟月尽力笑得温婉。 “难为你还知道我身子不佳。”苏氏冷笑,倒没有给孟月半分面子。 婆母身子不适,本就应该由儿媳伺候。 但她这些年生病,从未得到过这种待遇,只因为她这个儿媳比她还要娇贵。 孟月顿感压力,稳了稳心神,道:“所以儿媳想着……是不是该让沈姨娘伺候夫君了?若是家中有喜,婆母的病也怕是好的更快些。” 说完,她察言观色地看了眼苏氏。 苏氏正就着丫鬟的手饮汤,听她这么一说,瓷勺"叮"地撞在碗沿,眉毛冷冽地一挑,看似意外,语气却没有半点惊讶,只有嘲讽:"怎么?终于舍得让那狐媚子伺候云呈了? “母亲说笑了。” 孟月没想到苏氏是一点面子不给自己留,她咬了咬牙道:“昨夜儿媳翻看《女诫》,想到自己善妒竟误了子嗣大事,实在羞愧。” 她的声音渐低,“只是……” “只是什么?”苏氏冷冷一笑,等她的下文。 “只是表妹近日总往书房送羹汤……惹得夫君心烦,已经好些时日没有他进后宅,所以……” 孟月小心翼翼看向苏氏,钗尾珍珠都像紧张得随着她颤抖的呼吸轻晃。 她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想要沈明玉侍寝可以,那就把苏心兰送走。 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苏氏盯着孟月闪烁的眼睛,冷笑道:“放心吧,这几日苏家来信说欣兰的母亲病重,要欣兰回去侍疾。” 孟月闻言长松了口气,立即俯身行礼:“儿媳这就去安排沈姨娘侍寝。” 周嬷嬷看着孟月离去的背影,不由犹疑:“夫人,真的要将表小姐送回去?” 而且,孟月真的会配合让沈明玉侍寝吗? 苏氏漫不经心,“且随了她的心愿,看她日后怎么做,毕竟也不能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何况,自己唯一不争气的逆子,还被孟月攥着。 …… 消息传到苏欣兰的耳朵里时,苏欣兰正在小厨房熬今日要给施云呈送的参汤。 “小姐!”碧儿慌慌张张冲进来,“松鹤堂那边的说,要将你送回苏家呢。” 吊子里的汤汁“咕嘟”冒了个泡,苏欣兰的脸色一沉,倒没有碧儿的慌乱,冷声问:“什么时候走?” 她心知自己这趟来施家的任务。 所以姑母的目的达成,她没有利用价值,可不得就得被送回去。 “就今儿晌午!”碧儿急得跺脚:“那孟氏去了趟松鹤堂,就这样了。” “行,我知道了。” 苏欣兰的眼神闪过一抹怨毒,这个该死的孟月! 她并不知道孟月和苏氏的交易,所以认定是孟月坏了她的好事。 但苏欣兰知道自己在苏氏跟前最大的优势,就是她最通晓苏氏的心意,所以哪怕她再不情愿,也只能听苏氏的暂且回去。 与此同时,碧落院也得到消息,宝翠压低声,给沈明玉汇报:“表小姐那边离开的马车都备好了。姨娘,你说夫人为何突然……” 宝珠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她发现沈明玉的脸色骤然难看。 沈明玉突然明白了。 原来这场交易里,自己才是砧板上的鱼。 苏氏用苏欣兰逼着孟月就范,让她能够顺利怀上施云呈的骨肉。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阳谋。 但身为局中人,沈明玉没得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最让她无力的事,前段时间苏氏把府里许多事情都交待到她的手里,眼看苏氏的寿辰要到了,苏欣兰这么一走,事情根本多的忙不过来。 暮色四合时,沈明玉连轴转地忙了五日,几乎没睡过整觉,此刻正核对明日寿宴的菜单。 宝翠忍不住劝道:“姨娘仔细眼睛,这些交给管事嬷嬷便是。” “这次的寿宴,请来了不少达官显贵。本来该表小姐负责,如今她有事离开,只能我来操办,怎敢怠慢。”沈明玉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忽听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抬头便见绿珠挑帘进来。 绿珠一如既往的轻慢不客气:“夫人身子不适,请姨娘过去瞧瞧。” 沈明玉的眉头一皱。 孟月的身子不适,应该请府医,找她做什么? 宝翠也有些忐忑,生怕是孟月故意找沈明玉的麻烦。 这位少夫人哪次找上门,有好事发生? “备灯笼。”沈明玉起身,拢了拢松散的鬓发。 宝翠急得扯她袖子:“明日就是夫人生辰,姨娘何必……” “不去也未必能躲过。”沈明玉拍了拍宝翠的手,示意她安心,跟着绿珠,去了清和院。 刚踏进内室,浓重的药味混着屋里的香气扑面而来。 纱帐后传来孟月虚弱的啜泣:“想必是场误会,沈姨娘恐怕也是无心的……” 第25章 受冤 沈明玉的心里咯噔一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 “啪!” 下一秒,男人突然从纱帐后出现,一道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沈明玉的脸颊。 她猝不及防,被扇倒在地,耳畔也嗡鸣作响。 “姨娘!”跟着沈明玉一起来的宝翠一惊,慌地要去扶沈明玉,却被沈明玉一把拦住。 沈明玉艰难抬起头,只见施云呈满脸怒意地站在她的面前,衣服上还沾着冷意,似乎也刚从外面赶回来不久。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她,像在看死人,“月儿身体不好,不能用藿香,你竟然还让府里的人给她送藿香。” 什么藿香? 沈明玉恍惚了下,一张口,唇齿间更是弥漫开铁锈味,“妾身不知道什么藿香……” 她竭力稳下声音,为自己辩解。 “不是你还能是谁?”绿珠突然冲出来,义愤填膺道:“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家少夫人,所以才对我家少夫人的安神香动了手脚!“ 宝翠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自家姨娘受委屈,第一时间维护沈明玉:“你胡说,我家姨娘这几日一直在筹备夫人的寿宴,根本没有进过清和院。” “呵。”绿珠冷笑了两声,俏脸上满是扭曲的嫉恨道:“谁不知道这几日府里的事务都由沈姨娘负责?少爷,可要为夫人做主。以前夫人用府里的安神香从未出疹子,偏偏就这段时间,却出了这样的事。” 施云呈眸子里的郁沉更浓。 沈明玉终于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动了下身子,但刚才摔倒那下,让她差点崴到脚,扯得脚腕生疼。 “妾身没有……”沈明玉的双膝跪在地上,额前冷汗涔涔,黏着碎发,“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少夫人用的那安神香可还在?要不要请大夫验……” “夫君……” 她的话没说完,孟月突然挣扎着支起身子,颈侧泛着可疑的红痕,“不怪沈姨娘,是我不小心……” 说着,她咳嗽了几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够了!”施云呈厉声喝了一句,“来人!将沈明玉关进柴房……” “不可!”沈明玉一听,慌张道,“明日是夫人的寿宴,府里上下还有许多事情,还请少爷通融通融,等寿宴过后,妾身任凭少爷责罚。” “你倒是会拿母亲来压我。”殊不知,她的话让施云呈眼里的寒意更甚,孟月的眼里也泛起嫉恨。 这些日子,苏氏把府中中馈交给沈明玉的事情,施云呈心知肚明是苏氏在给他施压。 而孟月的难受,他也看在眼里。 此刻,沈明玉这番倒像卖弄自己在苏氏面前有多得器重,衬得孟月这个他亲选的主母,像个笑话。 “妾身不敢。”沈明玉的睫毛颤了颤,感觉到男人的冷意,将姿态摆得更低。 “不敢?”施云呈冷笑:“我倒是不知道这个府里如今离了你转不了了。” 沈明玉的指尖一紧。 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施云呈的想法。 如此…… 她忽然抬起头,那双黝黑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施云呈,坦坦荡荡,一片澄澈:“少爷,若真是妾身做错了什么,妾身自然无话可说,可如今少爷说是妾身安排的安神香,害少夫人起了疹子。” 她深吸了口气,“妾身说,可以找大夫验香,少爷也不愿意,直接认定妾身有罪。既如此,妾身不辩驳,可夫人寿宴在即。就算少爷再厌恶妾身,总不能耽误这等大事吧。” “你……”施云呈一怔。 眼前的女子一直都是乖巧柔顺,此时此刻也是娇娇柔柔地跪在他的面前。 然而这时,她的字字句句,却堵得他说不出话。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得似乎能倒映出他内心的龌龊。 施云呈的脸色阴翳,过了半晌,“好,既然如此,那就罚你在门外跪一个时辰,总不见得耽误母亲的寿辰吧?” 沈明玉闻言,心头松了口气,俯身道:“妾身谢过少爷。” 然而她从地上站起身,院子外,突然轰隆一声,暴雨如注。 沈明玉的身子颤了下。 她看向施云呈,男人的眉眼极尽戏谑:“怎么,决定去柴房了?” 沈明玉的红唇一咬,只能认命地走到院子里,溅起的水花,只几步,就打湿了沈明玉的裙角。 “姨娘……”宝翠想要阻止沈明玉,替沈明玉求情。 沈明玉冲她摇摇头,顶着劈里啪啦豆大的雨水,走到庭院中央。 她直挺挺地跪下,衣服很快就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伶仃的骨架。 雨滴落在身上,跟石头砸似的疼。 “跪直了。”廊檐下传来男人冷冽的嗓音。 沈明玉的长睫轻颤,隔着雨幕,看见男人立在不远处,半张脸浸在阴影里,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薄唇抿成一道无情的弧线。 沈明玉微微张唇,瞬间就被呛了雨水,咳嗽着伏低身子。 而施云呈只冷漠地看着她,那眼里凝着霜,比这秋雨还冷三分。 “少爷。”绿珠又跑来,“少夫人咳血了!” 施云呈转身就走,走出三步又回头,对一旁的嬷嬷道:"看着点,跪满一个时辰。" 顿了顿,“施家可不养娇气人。” 沈明玉不由哂笑。 论娇气,这施家谁能比得过孟月呢? 但区别就是,孟月有施云呈撑腰,而她什么都没有。 雨更大了。 沈明玉闭了闭眼,雨水顺着睫毛滴落。 “时辰到了。” 直到嬷嬷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明玉才重新睁开眼,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 她尝试了几次,最终只能狼狈地趴在湿冷的地上,掌心擦在青石板上,疼得眉心都拧成团。 “姨娘!”宝翠冲过来扶她,却被嬷嬷拦住。 “少爷说了,让沈姨娘自己爬回去。”嬷嬷一脸冷漠,似乎强调什么,重复道:“施家不养娇气人。” 沈明玉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一点点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在雨中艰难站起来。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能感觉到廊下,男人厌恶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在她身上。 第26章 被辱 沈明玉淋着雨,回到碧落院。 就像是跟她开玩笑,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又突然停了。 沈明玉终于撑不住歪倒在地,昏沉中,有人往她嘴里灌药,苦得钻心。 “姨娘。”宝翠心疼地看着她。 沈明玉脸色苍白,安抚她:“我没事的。” 又问:“几更天了?” 宝翠回道:“姨娘,五更天了。” 沈明玉的眸子颤了下,咬牙道:“扶我起来,去厨房看看,都忙活起来了没。” 她说着,掀开被子,要起身,险些摔倒。 宝翠焦急地扶住她,劝道:“姨娘,要不然你再歇息歇息吧,事情都交待下去了,不会出错的。这点小事,何必亲历亲为。你昨日刚淋了雨,身子撑不住的。” 沈明玉态度坚决。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敢懈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氏的寿宴,是她进府以来,施家最要紧的一件大事,又是她亲手操办,若是出了差错,恐怕苏氏也会发落她。 何况昨日,她还信誓旦旦和施云呈那么说了。 宝翠拗不过沈明玉,只能扶着她起来。 沈明玉特意让宝翠给她梳了个简单端庄点的发髻,簪了几只簪子,便去厨房查看。 等确定一切无误,天际已经彻底泛白了,薄薄的晨雾里浮出暖橘的太阳。 施家张灯结彩,朱漆大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施家深得皇帝器重,又是苏氏的寿宴,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几乎尽数到场。 沈明玉身为妾室,是没有资格出现的。 她只要负责后面的一切安排不出差错。 然而,清和院的嬷嬷找到她,趾高气昂道,“沈姨娘,少爷说,少夫人的身子不适,唤您去前厅伺候。” 沈明玉正在后院接待一会儿要表演的戏班子,闻言,抬眼看向来传话的嬷嬷,对方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是。”沈明玉不知施云呈又要想什么法子为难自己,垂眸掩去眼中神色。 …… 前厅人声鼎沸。 隔着十二扇琉璃屏风,她一眼看见施云呈执着孟月的手,坐在最前排苏氏身边的位置,两人看起来分外登对。 男人身着靛蓝色锦袍,腰身劲俊,金线绣制的麒麟纹在浮光下若隐若现。孟月则难得穿了身重紫罗裙,发间一支累丝金簪熠熠生辉,端庄得如同画里走出的仕女。 苏氏也没有给孟月甩脸色,在这么大的场合之下,苏氏还不至于把家丑外扬。 若非知情人,倒还真看不出婆媳之间早已势如水火。 沈明玉收了目光,端着茶盘,走到厅内。 她本不欲惹人注意,奈何俏丽娇媚的模样,出现的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就是施少爷新收的妾室?” 不知是谁,突然扬声,满厅笑语霎时静了。 沈明玉感到无数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像沾了蜜的蛛丝。 孟月的笑容倏然僵硬,苏氏也皱了下眉。 俨然她们二人都不知道,沈明玉会突然现身。 沈明玉余光捕捉到两人的反应,迅速就明白,自己被设套了。 她看向波澜不惊坐在上首的男人,指尖稍稍一紧,沁出了层薄汗。 施云呈漫不经心转着翡翠扳指:“既来了,就伺候茶水。” “是。”沈明玉很快稳定下心神。 然而,第一盏茶给定远侯府的小姐时,对方突然缩手,滚烫的茶水一不留神洒在了沈明玉的手背上,立刻红了大片。 那侯府小姐看沈明玉的眼神不加掩饰的嫌恶。 她们这等嫡出的小姐,最看不惯姨娘小妾。 满座女眷吃吃笑起来。 沈明玉看见施云呈唇角微扬。 “这姨娘端茶的姿势……”一个男子突然惊呼,“莫不是花满楼教的凤凰三点头?” 沈明玉抬眼,看见一位身着绛紫色华服男人眼中正摇着扇子,眼中满是讥诮。 她的心微微一沉。 玉蔻是花满楼的妓子。 但她敢保证,她敬茶的姿态跟玉蔻没有半分关系。 而知道她与玉蔻关系的,又敢对外说的,恐怕没有几个。 “真的假的……” “这姨娘居然是青楼女子?” “我看也像,妖里妖气的,哪有良家女子,生成这般作态。” 一群夫人小姐们闻言,立即用团扇掩鼻,看沈明玉的眼神,尽是嫌弃。 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施施然地坐在了那里,一副看好戏的做派,冷漠戏谑悉堆眼角。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沈明玉抿唇,福了福身,声音不卑不亢,“妾身出身庄户,与花满楼没有半分关系。” “啧啧啧,装什么清高?”那男子却摇着团扇走近,“你这身段,这走路的姿势,不是风月场里练出来的,还能是哪来的?施兄,你还真是好福气啊,娶了个现成的……” “刘公子。”一个温婉的女声打断了她,“今日是婆母寿辰,还请您给施家几分薄面。” 沈明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孟月。 看似帮她打圆场,但实际上是要坐实她的青楼妓子身份。 “施少夫人恕罪。”刘公子连忙行礼,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是我多嘴了。只是……” 他眼珠一转,“这妾室抛头露面地来伺候宾客,实在有失体统啊。” “无妨。”施云呈却突然开口了,目光落在沈明玉身上,“刘公子,慧眼如炬。我这妾室和花满楼的花魁玉蔻拜师学艺,倒是会点为诸位助兴的技艺。” 在场的人哗然。 如果说,孟月的话,还叫他们猜测。 那么施云呈的话,就将沈明玉的身份按的死死的。 沈明玉的脸一白,那些或鄙夷或好奇的眼神像针扎似的落在她的身上。 一旁的苏氏脸色也阴沉下来。 沈明玉垂下的睫毛轻颤,挣扎道:“妾身技艺粗浅,恐污了诸位贵客的耳朵。” 刘公子皱眉,啧了声,“让你弹,你就弹,哪来这么多推辞?” 沈明玉抬头,正对上施云呈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眼睛黑得纯粹,看不出喜怒。 但她知道,这一切的发生,是他的默许。 “妾身遵命。”沈明玉起身,走向角落里的古琴。 第27章 抚远将军 沈明玉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指尖轻拨琴弦。 清泠的琴音立即让众人心神一震。 一曲《折杨柳》应声而起。 这是首离别之曲,但被她弹得缠绵悱恻,仿佛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弹得真好。”刘公子阴阳怪气地赞叹,“不愧是风月场学的本事,正经人家的小姐,可学不来这种……” 话音未落,沈明玉指下琴音陡然转急,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 几个高音下来,刘公子嘲讽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连手中的茶盏不知不觉倾斜,都未曾察觉。 直到滚烫的茶水溅了他满身。 “啊!”那位刘公子尖叫着跳起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刘公子倍觉丢脸,脸颊瞬间涨红。 沈明玉的琴声也戛然而止,惊慌地起身,站到一旁,等待施云呈的下一步指示。 在座有人忍不住由衷赞道:“施少爷这位姨娘,的确是好琴艺。” 沈明玉并不敢受夸。 她抬眸瞥了眼施云呈的脸色,晦暗不明,似乎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孟月的唇轻轻一咬,眼里有些嫉妒。 这种场合,她这个主母竟然让一个姨娘抢了风头。 而苏氏的怒意已经积攒到一定的地步,“行了,先下去吧。” “是。”沈明玉松了口气,点头,正要退下。 堂外忽传来一阵骚动,前门的小厮急忙忙走进来通禀:“禀老夫人,抚远将军到访,说是……说是特意来贺寿的!” 满座哗然,尤其是屋里女眷倏地眼睛亮了起来。 “抚远将军?是前些阵子,刚打了胜仗回来的小将军?”几位小姐兴奋地议论起来。 沈明玉听到离得近的千金小声道:“别想了,我听说,他已经有妻室。” “什么妻室?他的妻室不是早逝了吗?” “啊?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在场不少女眷的心思又蠢蠢欲动,纷纷整理钗环。 这种高门大会的宴会,贺寿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各府来往走动,扩展人脉,以及替未婚儿女相看姻亲。 施云呈已经有妻室,又是众所周知的伉俪情深,所以大家也没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而是今日的另外一位主角。 前院传来铠甲碰撞的铮鸣。 一群人都伸着脖子,等待着传闻中的那位煞神,抚远将军。 沈明玉这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忽然她的眼睛被一道刺目的寒光照到,沈明玉下意识垂眸,再抬头,只见朱漆大门外,男人穿着玄铁甲胄走进来。 那位传说中啖人血肉的将军逆光而立,寒甲折射着日光,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看见他的腰间悬着的却是个格格不入的绣花香囊。 这香囊…… 沈明玉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紧紧盯着不放。 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施云呈正看着她,看着她盯着别的男人。 “嘶。”突然她的胳膊被人一扯,施云呈扣住她的手腕,玉扳指硌得沈明玉生疼,“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回你的碧落院!” 男人的眼里夹杂着不知名的怒火。 “是。”沈明玉的心头一慌,立即低声应着,收了视线。 …… 谢无妄走进施家大门时,恰好看见一抹水湖蓝的倩影从长廊匆匆离去。 那女子走得匆忙,只露出一截纤细脖颈。 “将军?”随从在旁轻声提醒。 谢无妄收回目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那背影莫名透着几分熟悉,像极了…… 他摇摇头,将那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从边塞回来后,第一时间去那人的家里,但她的家里已经告诉他,她早已在半年前病逝,怎么可能再出现在这世上? 大抵是他又出现幻觉了。 施云呈敏锐捕捉到了谢无妄的视线,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淡了淡,主动上前道:“谢将军莅临,实在是施家荣幸。” 在场的其他人,也个个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谄媚。 谢无妄看了眼施云呈,很给面子地拱了拱手。 他虽然如今风头正盛,但和施家这种底蕴深厚的勋贵世家比不得。 其余人也纷纷恭维道:“将军此番连破匈奴十二部,听说单于吓得恨不得连夜迁王庭。” “大周有谢将军,真是幸事。” “是啊是啊。” “不知将军可有婚配。”在座有夫人忽然开口,她身边年纪小的女眷羞涩地低下头,不敢抬头。 谢无妄看了眼那位夫人,笑容稍敛,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香囊。 不少人才留意到那香囊。 是极普通的素色锦囊,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却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对男人来说就有着特殊意义。 “实不相瞒,在下已有家室,只是内人已逝。”谢无妄淡淡开口,声音有些暗沉。 那夫人闻言笑容僵硬了一下,故作悲伤的叹了口气。 “谢将军如今功成名就,不知可有意再续弦?”还有人不死心地开口,浑浊的老眼里闪着算计的光,“我家中恰有个孙女……” “夫人美意,末将心领了。”谢无妄声音冷得像北疆的雪,“亡妻坟土未干,不宜谈此。” 他说着拿起面前的酒杯,朝那夫人敬了一杯,算是赔罪。 而这话题,也被彻底揭过,众人识趣地不再提。 没想到又是个多情种。 …… 碧落院,沈明玉从前厅退出来后,直接回到自己的小院。 宝翠立即端出茶水,让她歇息。 沈明玉坐在榻上,脑海中却挥之不去那位将军腰间香囊的模样。 “姨娘,您怎么了?从前院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宝翠担心地询问。 沈明玉摇摇头,放下手里的茶盏,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那位抚远将军的香囊,竟与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了。 但怎么可能呢。 那人一去几年没有音讯,怕是早就……也未可知。 沈明玉不由自嘲地笑了下,也许只是巧合吧。 就算真是那人,以她如今的身份,两人也是不可能了。 只怕,他还要质问她,为何违背婚约。 “姨娘!姨娘!” 第28章 规矩 只怕,他还要质问她,为何违背婚约。 宝翠急促的呼唤将沈明玉从梦中惊醒。 “姨娘!姨娘!” 宝翠急促的呼唤将沈明玉从梦中惊醒。 她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喉咙里更是火烧般的疼痛。 “怎么了?”沈明玉吃力地问宝翠,声音沙哑的厉害。 宝翠的脸色发白:“清和院的来人,说要按少爷的吩咐,将你关进柴房。” 沈明玉这才想起来前两日孟月安神香出问题,施云呈要罚自己,但碍于苏氏的寿宴,才暂缓了对她的惩治。 沈明玉扶着额,勉励地坐起身,想要出去应对,可下一秒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姨娘!”宝翠惊呼一声。 沈明玉再次清醒,睁开眼,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全身骨头像被碾碎般疼痛。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宝翠……”她尝试呼喊宝翠,但四下无人应声。 沈明玉不由抬起头,却冷不防对上了男人阴郁的冷眸。 “看来你醒了。” 施云呈高大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矮榻,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在昏暗中也泛着冷光。 沈明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妾身见过少爷……”她试图起身行礼,胸腔突然涌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那种灼烧的感觉,让她整个人痛苦得蜷缩成一团。 “装得倒像。”施云呈冷笑一声,“你以为用生病就能躲过惩罚?” 沈明玉浑身发抖,既因为高热,又被因为男人质疑的无力。 “少爷明鉴,妾身确实……” “闭嘴!”施云呈突然走到她的床榻,俯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那日寿宴,你不是还精神十足,又弹琴又卖弄风姿,现在你倒在这里装起病来了?” 男人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沈明玉的骨头。 沈明玉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妾身没有……”她艰难地为自己辩解。 去前厅明明是施云呈让的,弹琴也是施云呈命令的,至于卖弄风姿? 在苏氏的寿宴上,就算施云呈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还敢狡辩!”施云呈猛地松开手,沈明玉无力地跌回枕上,眼前一阵发黑,听见男人冷冷地说:“看来你的规矩,还是没有学到位。母亲给你找的教习嬷嬷,只会丢尽我施家的脸面。接下来,我会另外找人教导你,就算你病得下不了床,也会命人抬你去。" 宝翠端着药进来,就见到这个场面。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少爷开恩!姨娘真的病得很重,大夫说……说再不好好调养恐怕……” “滚出去。”施云呈看都没看宝翠一眼,“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看来这碧落院,没有规矩的,不止一个。” 宝翠哭得发抖,依旧想为沈明玉求情。 沈明玉怕自己牵连了宝翠,立即嘶哑的声音命令道:“宝翠,出去。” 宝翠只能担忧地看了沈明玉一眼,慢慢退了出去。 “少爷放心。”沈明玉复看向施云呈,声音平静得可怕,“妾身一定会好好学习规矩。” 施云呈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顺从,还以为沈明玉想找什么借口,眉头微皱:“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说罢,他转身离开,听着重重的脚步声和摔门声,沈明玉终于可以卸掉力气躺下。 宝翠也匆匆跑进来:“姨娘,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奴婢再去请大夫。” “不必了。”沈明玉摇摇头,这会儿她只想好好休息,再应付施云呈接下来的磋磨。 次日几乎没有等沈明玉病好,施云呈派来教导规矩的嬷嬷就到了。 “少爷说了,从最基础的敬茶开始,若姨娘洒出半滴,便要抄写《女诫》十遍。”李嬷嬷吊梢着尖酸刻薄的三角眼,冷冷看着沈明玉。 小厨房里,滚水在茶壶中翻腾。 沈明玉看着面前被李嬷嬷烧得滚烫的茶盏,浑身无力,眼前一阵发黑。 她用帕子包住壶柄,滚烫的热度仍透过布料灼烧着她的掌心。 沈明玉咬了咬下唇,将沸水注入青瓷茶盏。热气蒸腾而上,熏得她眼睛发涩。 “姨娘,小心些,这可是少爷最钟爱的顾渚紫笋。” 李嬷嬷在一旁冷眼瞧着,“要滚烫的水,才能泡出其中的味道,少了一分都不行。” 沈明玉的指尖已经被烫得发红,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托起茶盘。 茶盏滚烫到热度已经可以透过薄薄的瓷壁灼烧着她的指腹,她不敢有丝毫晃动。 但高热刚退,沈明玉头脑昏沉得厉害,免不得身子晃了晃,几滴茶水溅出,落在她的手背上。 刺痛传来,不待沈明玉皱眉,李嬷嬷的厉喝就传来:“姨娘,你进府多日,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 “我知错。”沈明玉轻声打断,声音虚弱却坚定,“请嬷嬷去取《女诫》来,我这就抄写。” 她知道李嬷嬷是刻意刁难,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挑出问题。 一连几天,李嬷嬷不是觉得她屈膝的高度不够低又或是太低,以各种借口,将她折腾了遍。 沈明玉抄女诫,也抄的手腕发软。 殊不知,她的表现每日都被李嬷嬷汇报给施云呈。 书房里,李嬷嬷得到传唤,向施云呈汇报今日的进展:“少爷,今日沈姨娘又抄了十遍女诫。” 施云呈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兵书:“哦?一连几日,她都没有学好规矩?”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一层光影。 李嬷嬷摸不准他的态度,赶紧道:“奴婢按照少爷的吩咐,每日都严加教导,但是沈姨娘总是出差错。” “是吗?”施云呈嗤笑一声,“把她叫过来,我亲自检验检验。” 李嬷嬷无端打了个寒颤:“是。” 碧落院。 “姨娘,少爷传您过去伺候。” 沈明玉听到这句话时,刚抄完最后一份女诫。 连日来的折磨,让她的脸色极其苍白难看,手上也是大大小小被烫的伤痕。 第29章 伺候 连日来的折磨,让她的脸色极其苍白难看,手上也是大大小小被烫的伤痕。 “知道了。”她的眼睫颤了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宝翠手忙脚乱地替她整理衣衫:“姨娘,穿那件绯色的裙子可好?还有胭脂,要不要再上一层,显得颜色好看。” “不必麻烦。”沈明玉只用素帕子擦了擦手,浸了冷水按在发烫的眼皮上,道:“横竖少爷也不会在意。” 沈明玉撑着发虚的身体,跟着前院传话的丫鬟,到了施云呈的院子,只觉得头晕眼花,有些迈不动脚。 “还不滚进来。”直到男人裹挟着一丝怒意的冷嗤传来,她才如梦惊醒,端着刚煮好的茶水进去。 “少爷,请用茶。”沈明玉屈膝行礼,声音是还没有痊愈的轻哑。 施云呈只着月白中衣,披了件暗色的墨袍,坐在榻上,浑身上下透着股懒散的冷峻感。 “听说你今日又洒了茶?”他开口,声音低沉冷冽。 沈明玉身子一颤,跪伏在地:“妾身知错,这就去抄写《女诫》。” 施云呈抬眼看她。 女子跪在地上的身影单薄如纸,短短几日,原本合身的裙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弱。 他的眉头不由一皱。 他记得女人前段时间看着虽然瘦,但还有那种身段丰盈之感,如今却空荡荡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抬起头来。”施云呈命令道。 沈明玉闻言,听话地仰起脸。 施云呈瞳孔微缩。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昔,只是如今盛满了疲惫与隐忍。 “怎么?这才几日就受不了了?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可怜相,给谁看?”他冷冷出言相讥。 “回少爷,妾身不敢。”沈明玉垂下眼帘,小心又害怕,唯恐自己又如何招惹了男人不快。 施云呈忽然烦躁起来,“滚过来伺候洗漱。” “是。”沈明玉立即站起身。 屋内烛火通明,有下人端上来洗漱铜盆。 她缓步上前接过,铜盆里水汽氤氲,热气冲得她一时有些头晕。 施云呈皱了下眉,“愣着做什么?不会敬茶,连伺候洗脚也不会?” 沈明玉深吸一口气,只是才走出两步,那种晕眩感又传了过来,铜盆刚好没有拿稳—— “哗啦!” 半盆水全泼在男人衣袍下摆,屋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少爷……”沈明玉忙下跪请罪,可是头部的疼痛让她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施云呈缓缓站起身,水珠从他衣角滴落。 他伸手捏住沈明玉下巴,以前圆润有肉的小脸,此刻竟然有些硌人。 他皱了下眉:“故意的?” 沈明玉望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妾身不敢,是妾身手拙……” 施云呈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滚回去抄书。”施云呈甩袖背过身,“抄不完不准用膳。” “是。”沈明玉叩首,缓缓起身,刚站直身子,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刚好地上又有水,她脚下一滑,朝前倒去。 她怕冲撞男人,想扶住茶几,但已经晚了。 施云呈只听见身后女人一声低呼,正要转身,一具温软的身子就结结实实撞在了他胸膛。 沈明玉的额头不偏不倚装在男人的肩骨,痛得她下意识抓住眼前人的衣带,却扯松了男人本就没有合身穿着的外袍,将他带的朝后一仰。 只听见嘭得声,两个人瞬间纠缠到一块。 沈明玉压在施云呈的身上,柔软的朱唇一不小心擦过男人的颈项,极其柔软。 施云呈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与孟月常用的熏香不同,是女子天生自带的。 他一早就知道。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猛地又席卷了他的脑海。 “少……少爷……”沈明玉下意识喊施云呈,一不小心将施云呈鬼使神差伸过来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温热湿软的触感,让施云呈的瞳孔一缩,那带着薄茧的手指用力在她的唇瓣碾过,方才这唇曾短暂地贴在他颈侧。 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血液都往某处涌去。 而沈明玉吃痛的闷哼一声,脑袋瞬间清醒,这才看清两人此刻狼狈的样子,吓得脸颊一白。 男人的中衣被她扯散,最要命的是她的腿,右膝正卡在施云呈腿间,裙裾翻卷到小腿肚,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你……”施云呈的喉结滚动,又沉又怒的声音比方才哑了三分。 沈明玉慌忙要起身,手却不小心按在了他敞开的衣襟上,,透过单薄的中衣,能清晰感受男子紧实的胸膛。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睫毛像受惊的蝶翅般轻颤。 “少爷恕罪……”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男人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女人手上的红肿,倏然加深。 沈明玉的手并没有千金闺秀那般细腻,却也好看修长。 但现在她的手背上已经起了水泡,指腹更是红肿,显然是长时间被烫伤的结果。 “少爷息怒……” 沈明玉试图抽回手,却发现忽然被男人握得更紧,带着薄茧的指腹紧紧贴着她的手腕,好似比滚水还要灼热。 “少爷……”沈明玉轻声唤他,“妾身这就去抄书。” 她的眼眸满是忐忑不安地望着施云呈,被水打湿的身体也轻轻发抖,胸前的柔软也随之颤动。 施云呈只觉得小腹一紧。 “滚!”他猛地将压在身上的温软娇躯推开。 沈明玉猝不及防,滚到一旁的地面,疼得轻颤,却看见施云呈眸色突然转深。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她的衣服因为男人的举动,松开,桃红的肚兜半遮半掩间,能看见雪脯上淡青色的血管。 “少爷……”沈明玉刚想说话,身子一轻。 下一瞬,她整个人被拎起来扔到门外。 门扇擦着她的鼻尖重重合上,里头传来男人压抑的低吼:“备冷水!” 第30章 不知好歹 沈明玉踉跄着跌坐在回廊。 “姨娘……”守在院门口的宝翠慌忙跑来搀扶。 沈明玉咬唇,借着丫鬟的力站起来,腿部突然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自己摔倒时崴了脚。 而深秋夜露深重,寒风透过她本就湿透的衣服,又让她打了个寒噤。 “奴婢去取伤药。”宝翠声音发颤,盯着她手腕上那圈淤青。 “不必。”沈明玉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先回院子吧。” 她在宝翠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回到了碧落院。 次日,换了个嬷嬷到沈明玉的院子。 与李嬷嬷不同,她穿着褐色比甲,看到沈明玉,没有讥讽也没有挖苦,只冷冷道:“少爷有令,姨娘不习闺训,即日起挪去西偏院,等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再回来。” 宝翠猛地抬头:“西偏院挨着马厩!姨娘夜里……” “住口!”嬷嬷看了眼宝翠,“我与沈姨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宝翠心有不甘,被沈明玉抓住手,轻声道:“是,妾身这就过去。” 那嬷嬷看了眼沈明玉,淡淡道:“老奴劝姨娘赶紧走,不要磨蹭,徒增少爷不快。” “是。”沈明玉送走嬷嬷,吩咐宝翠,收拾些贴身洗换的东西。 主仆一起搬到了西偏院。 说是院子,不过是用竹篱笆在马厩旁隔出的两间瓦屋。 霉味混着马粪气息,熏得沈明玉太阳穴突突直跳,墙根下还有未扫净的草料渣。 “姨娘,小心门框!”宝翠突然拽住她的衣袖。 沈明玉怔了下,抬头一看,门楣上几根生锈的铁钉泛着冷光。 她的脸色微微一白,不敢想这个地方的环境有多恶劣。 “宝翠,你回碧落院吧。”她对宝翠道。 施云呈只说要她到西偏院,并没有强行要求宝翠。 “不,我要跟着姨娘。”宝翠倔强地摇头。 沈明玉劝不走她,只能道:“我们先把东西放下,将屋子收拾出来。” “听姨娘的。”宝翠推门进去,屋内只有一张木床、一方矮桌,墙角堆着些破旧杂物。 沈明玉抖着手,将东西放下。 昏暗的厢房里,突然听见宝翠尖叫:“有血!” 沈明玉一听,按住狂跳的心口走到宝翠身边,往她正在收拾的榻上一看。 哪是什么血,分明是泼墨般洒了满榻的朱砂。 当中还混着几根乌黑马鬃。 “奴婢去讨床干净被褥……” 宝翠转身要走,外头突然炸起撕心裂肺的马嘶。 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畔,惊得宝翠瑟缩了下。 仿佛有温热的鼻息喷在她后颈。 回头竟是对铜铃大的马眼! “滚开!”宝翠吓得,抄起扫把拼命挥舞。 原来竹篱笆破了个大洞,不知哪来的疯马正把脑袋往里钻。 混乱中沈明玉被撞倒在朱砂堆里,衣服沾了朱砂,倒像真从血泊里爬出来似的。 嬷嬷带着人赶来时,正看见这骇人一幕。 老婆子非但没驱马,反而瞥了眼沈明玉:“姨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接下来还是好好学规矩,否则,就跟着马夫刷马槽去!” “是。”沈明玉抖着声音站起来,指甲掐进掌心才没倒下。 嬷嬷转身离去。 马厩方向又传来嘶鸣,这次还伴着鞭响。 宝翠红了眼:“欺人太盛!少爷分明是故意欺辱姨娘。” 她始终想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姨娘。 沈明玉安慰宝翠,先将衣服换了,再取了些艾草熏一熏屋里的味道。 院子里突然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 沈明玉浑身一僵。 这个时候,会是谁? “你受苦了。” 孟月一袭月白色纱裙,臂间挽着杏色披帛,与这鄙陋的院子格格不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食盒的丫鬟。 “少夫人。”沈明玉垂下眼帘,欠身行礼,“您不该来的。” 孟月轻叹一声,手指抚上沈明玉的肩膀:“瞧你,都瘦了一圈。夫君也太狠心了。那日的安神香,我已经让人查清楚,是场误会。” 沈明玉没说话。 不管是不是误会,都不重要。 “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准备的。”孟月示意丫鬟打开食盒,“这是今年进贡的雪梨,蜜饯也用的是御赐的雪糖。听说沈姨娘家境贫寒,必定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特地带来,给你尝尝。” 雪梨被细心地切成小块儿,蜜饯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沈明玉的胃部痉挛了一下。 “多谢少夫人美意。”沈明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是妾身正在受罚,不便享用。” 孟月忽然红了眼眶:“你这是在怪我?” 沈明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谢夫人赏赐。” 孟月满意地点头,环顾四周,掩鼻道:“这偏院阴冷潮湿,这些果子怕是放不久。妹妹可要抓紧吃,别糟蹋了我一片心意。” “是。”沈明玉应声。 绿珠突然跑进来,在孟月的耳边低语道:“少夫人,少爷往这边来了。” 孟月的目光一沉。 她就是知道沈明玉被罚,所以才来她面前示威。 一想到前几日的寿宴,被沈明玉抢了风头,她就有所不甘。 但她没想到,施云呈将她送到这偏院,还会再过来看她! 沈明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到孟月突然靠近,她手上端着的食盒被一道力量一扯! “嘭!” 与此同时,偏远门口,已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男人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咚,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夫君。”孟月迎上去,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你怎么来了?” 施云呈弯腰拾起一块雪梨,汁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发生了什么?” 孟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这是我特意让人,想着沈姨娘没吃过什么好的……没想到……” 施云呈的眼神软了下来,伸手替孟月拭去眼泪:“你总是这么善良。” 说罢,看向沈明玉,眼神锐利如刀:“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不值得你费心。” “算了,本就是我那日误会了沈姨娘。”孟月抽抽搭搭地扯着施云呈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满是胜利的得意。 沈明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31章 备退路 晚上又下起雨,混杂着马的嘶鸣,沈明玉总是惊醒。 铜镜映出她消瘦的侧脸,原本饱满的唇瓣被咬出几道细痕。 “姨娘,该用膳了。”宝翠提着食盒进来,带进一股冷秋的寒意。 沈明玉瞥见最上层那碟酱菜已经发霉。 宝翠这才注意到,忍不住气愤地站起身:“我这就去找他们算帐!” 姨娘好歹是主子,哪有这么欺负姨娘的!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明玉摇了摇头,这明显是施云呈授意的。 宝翠红了眼:“那姨娘打算一直这样吗?” 沈明玉被问得有些恍惚。 再这样下去,自己在施家只怕活不过三年。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沈明玉不动声色地合上盖子:“你先前说,府里经常有丫鬟做女红,卖到外面,攒赎身钱?” 宝翠愣了愣,不明白沈明玉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对。” 施家规矩,丫鬟婆子不得私售绣品。 可那又如何? 不少丫鬟为了谋以后的出路,还会另外接点私活,横竖比等着每月那点连胭脂都买不起的月例强。 这是秘而不宣的事情。 沈明玉斟酌道:“那我要是做些,你能不能替我找路子卖掉?” 宝翠惊讶,可转念想到沈明玉如今的处境。 她的眼睛更红了:“姨娘放心,我知道哪里收绣活儿,以姨娘的手艺,一定能卖高价的。” 沈明玉倒是没有想高价不高价,她只是想着,自己该另谋条出路。 要是实在不行…… 她只能想法子提前离开施家了,现在好歹置办些银钱傍身。 接下来一连几日,沈明玉闭门不出,都在屋里忙活绣工,宝翠负责替她将绣好的样式,拿出去卖。 沈明玉见她回来,才放下手里的绣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头问,“今日的绣样可送出去了?” “都按您说的,走角门交给锦绣坊的周娘子了,还有玉蔻姑娘知道姑娘要卖绣品,也愿意收呢。” 宝翠从袖中掏出个荷包,“这是这次的工钱,玉蔻姑娘说您绣的牡丹蝴蝶图……”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明玉迅速将荷包塞进妆奁底层,那里已经积了六个同样式样的。 宝翠有些慌张地看向外面,骤然绷紧的肩颈线条,像张拉满的弓。 “哟,大白天就关着门,莫不是藏了野男人?”马厩的两个粗使婆子闯进来,扫视一圈,说出的话极其难听。 宝翠的拳头一紧:“你们胡说些什么?信不信我告诉夫人!” 粗使婆子看也不看宝翠,一把掀翻了沈明玉面前的针线篮,“呵,这几日交给你们的活儿,也不好好干,倒有闲心接外头的活计!" 剪刀磕在地面,“铮”地一声脆响。 宝翠气得要和他们理论,被沈明玉一把攥住了手腕。 沈明玉不想惹是生非,只平和一笑:“嬷嬷教训的是,我这就去忙。” “装什么乖觉?” 姓赵的老婆子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告诉你们,少爷吩咐了我们好好盯着你们,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别指望有夫人撑腰,就能压过少夫人去了。” 沈明玉只低着头,任她们发了火,出去。 这几日,她早已习惯了。 与此同时,沉香的气息漫进书房时,施云呈正在批最新的公文。 墨汁在“城外村庄接连病死七人”几个字上晕开一团黑影。 “少爷,马厩的赵婆子求见。”他身伴的常随峰年提醒道。 施云呈皱眉抬头,看见赵婆子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 “沈姨娘这几日……又卖了四幅绣品。”赵婆子不复在沈明玉面前的嚣张,小心翼翼地汇报这沈明玉的情况,“少爷,要拦着吗?” 施云呈皱了下眉。 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花样? 卖绣活儿? 是他施家养不起一个姨娘了?! “不必。”他撂下手里的公文,“她想绣就让她绣。” “是。” 赵婆子退下后,施云呈发现砚台里的墨又凝了。 他烦躁地掷了笔。 其实不难想到一个女人卖绣活是为了什么。 赚钱。 但沈明玉待在施家,赚钱又是为了什么,左右不过是给自己备后路。 常随峰年噤了声。 少爷这半月反常得很,明明沈姨娘违了规矩,被打发去偏院,但少爷似乎更烦躁了。更怪的是,少爷这几夜总是不经意路过偏院。 突然,坐在案牍前的男人站起身,面色冷峻,径直朝外走去。 峰年忙不迭地跟上。 …… 沈明玉忙完活,天色已经很晚了,她只能秉着烛火,绣剩下的绣品。 宝翠突然慌张地推门:“姨娘,少爷往这边来了!” 银针倏地扎进指腹。 沈明玉迅速放下手里的东西,却碰倒了针线筐,五色丝线铺了满地。 而脚步已经到了门口。 “见……见过少爷。”她忙伏身行礼,露出后颈一小块雪肤。 施云呈走进来便看到女人这般受惊小雀儿似的模样,眼神一暗,冷冷淡淡地开口:“听说你绣活极好。” 沈明玉心里咯噔下,她不意外施云呈会知道自己卖绣品。 但她认为,他不会阻拦自己。 毕竟她备退路,怕是男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却见男人踢开脚边的篮子,玄色靴子正踩住那些丝线,“正好,替我补件衣裳。” 针尖在袖中发抖,沈明玉抬头,错愕地看向他。 愈发看不清男人的心思。 “妾身手艺粗陋……”她硬着头皮推搪。 因为绣工好,周娘子那边交给她不少的活儿,还有玉蔻也愿意帮她将绣品卖给楼里的姑娘,让沈明玉很是感动。 “沈明玉。”施云呈掐住她下巴,离近了烛火,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怒意,一嗤:“你当初把自己典进施家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粗陋?” 沈明玉的脸色一白,“少爷教训的是。” 施云呈猛地松开手,让常随峰年将那件衣服丢到了沈明玉身上。 沈明玉跌坐在丝线堆里,看着那道颀长身影重新融入黑夜。 “姨娘,您没事吧?”宝翠惊呼一声。 沈明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知什么时候出了条豁口,血水涓涓流个不停。 “没事。”沈明玉拿绢帕擦了擦,吩咐宝翠将施云呈的衣服捡起来,只是惋惜自己的绣活要搁置一段时间了。 第32章 疫病突起 沈明玉连夜缝补施云呈的衣裳。 那衣裳就象是有人刻意破坏,极其难缝补。 她好不容易修补完,以为可以专心出绣活,却又发生了别的事情。 整个施家太已经乱作一团。 小厮们抱着成捆的艾草在廊下狂奔,婆子们正用滚醋擦洗每一处门环。 沈明玉看着那片忙乱景象。 “夫人,东城又死了十七个!”宝翠慌慌张张跑来,发髻上沾着不知哪蹭的灰,“现在下令全城戒严,咱们府里也要,夫人现在叫所有人都过去呢……” 沈明玉闻言,立即放下手里的事务,到松鹤堂。 孟月因为离得近,已经到了。 而且难得没有朝沈明玉发难,那张苍白的脸全是紧张之色。 苏氏坐在太师椅,脸上不掩病态,但一开口,满是肃色:“这次疫病来势汹汹,你们管着院里的人,不能松懈,尤其是你。” 她的眼神看向沈明玉。 苏氏不是不知道沈明玉这段时间的事情,奈何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压根管不到这些。 但眼下府里乱糟糟的,指望孟月是指望不上。 “是。” 沈明玉这才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原是城外的庄子突然出现种疫病,人传人,已经死了不少,底下的官员一直瞒报,等到事发,现在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孟月的指尖一攥,眼神不甘地盯向沈明玉。 看来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苏氏又交代几句,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施云呈穿过垂花门,玄色官服下摆沾着泥点,腰间鱼袋随着急促步伐不断晃动。 “夫君。”孟月一见到施云呈,立即起身迎接。 沈明玉也上前半步福了福身,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几秒,落回孟月身上:“看来母亲已经交待过你们了,府里防疫事宜交给你了,各院物资务必亲自过目。” 孟月瞥了沈明玉一眼,娇声应道:“妾身定不负所托。只是……母亲已经把事情交给沈姨娘了。” 施云呈的眉头一皱,“她一个庄妇知道什么,这种疫病关系甚大,母亲难道要看着施家出纰漏,惹圣上怪罪。” 苏氏被儿子这么一呛,心口一梗。 若是平常的事情还好,在这等公务上,她还真奈何不了施云呈! 余嬷嬷赶紧上前替她顺背,“夫人莫气,大夫说了,你不能动怒。” 苏氏缓过劲儿来,“好好好,你爱怎么管怎么管,我不管了。” 说罢,苏氏直接让余嬷嬷搀扶着自己离开。 孟月见连婆母苏氏都败退了,眼里划过得意,又忧心忡忡开口道:“这城中疫病如此肆意,只怕非这几日导致,前段时间常出府的,是否也需要排查?” 沈明玉心头猛地一颤,总觉得孟月这话里有话。 施云呈剑眉微蹙,不疑有他,冷声道:“非常时期,按规矩办。” 说罢大步流星往书房去。 沈明玉愈发心慌,竭力配合着孟月管着府里防疫的事情,生怕有一丝纰漏。 然而这日,她回到院子里,远远听到宝翠的惨叫声。 “我没有偷溜出门!” 沈明玉脚步一顿,匆匆进院子,就看到宝翠被两个粗使婆子按在长凳上。 “夫人明鉴!奴婢前些日子真的只是去卖绣品,其他地方哪也没去……”宝翠的哭喊混在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却格外清晰。 “卖绣品?” 孟月端坐在廊檐下的黄花梨圈椅,她身边的绿珠咄咄逼人道:“城中疫病横行,你日日偷溜出府,莫不是要带着瘟神回来害我们?” 沈明玉猛攥紧了袖中的帕子。 “少夫人。”她急急上前求情,“宝翠出府是为我卖绣品,少爷也是知道的,这几日她绝对没有再私自出府。” “闭嘴!”孟月突然沉下脸,猛拍了桌案,案上的茶盏跟着响了响,“夫君有令,私自出府者杖三十!沈明玉,你一个妾室也敢质疑主母?” 沈明玉的脸颊血色全无。 自从孟月掌管府中防疫事务,她连领到的艾叶都是霉变的,熏醋也是最劣质的酸味。 她分明是想要借着这场疫病,除掉她! 但没想到,却先拿宝翠下手! “继续打!”绿珠得意洋洋拔高了声音,“打完扔到柴房去,若明日发热,直接拖去焚化场!” 板子声更重了,宝翠的呜咽渐渐弱下去。 沈明玉看着她后腰渗出的血色,突然提起裙摆往书房方向跑。 “拦住她!”孟月在身后厉声一喝,押着宝翠的粗使婆子,立即冲过来。 但手忙脚乱的,沈明玉撞开两个拦路的婆子,发间银簪都因为过度用力掉了。 她不要命地往前跑,终于穿过第三道月门,听见书房里传出男人熟悉的冷冽嗓音:“谢将军,南城需再加派三十名医官,各坊水井需投明矾,还有药材分配……” 是施云呈在说话,期间夹杂着其他男人的声音。 “少爷正在见客。”峰年拦住了她,沈明玉刹住脚步。 “求求你让我见见少爷吧。”她哑着嗓子恳求。 峰年不耐,“赶紧走,少爷是在商量要事。” 沈明玉惦记着宝翠,心里焦急万分,还想说什么,身后追来的婆子已揪住她头发。 沈明玉挣扎间撞翻了门边高几,青瓷花瓶砸在地上。 剧烈的响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怎么回事?”谢无妄的身影骤然贴近窗棂,盔甲隐隐约约在纱窗后,拓出清隽轮廓。 施云呈的眉头一皱,扫了眼窗外,起身道:“惊扰谢将军了。是府里的奴婢不懂事,我刚想起南衙还存着《防疫十策》,不若现在去取?” “嗯……”谢无妄闻言应了一声,只是他透过纱窗,看见外面那道模模糊糊的倩影,只觉得思绪无法专注。 “少爷……” 此时此刻,沈明玉被婆子拽着往外拖,散落的鬓发遮住她的脸,却遮不住她内心的绝望。 恍然间,她听到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为她说话道:“施大人,不如先问问府里的这位奴婢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第33章 苏氏威逼 沈明玉轻轻一愣。 这声音好像…… 她还没有回过神,又听见施云呈一声轻“啧”,像是看见什么碍眼的东西。 施云呈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口,玄色官服像片压城的乌云。 他看了看地上的沈明玉,突然冷笑:“谢将军倒怜香惜玉。不过,既然谢将军开口,本官便给这个面子。” 沈明玉的心头一松,立即道:“少爷明鉴,妾身的婢女宝翠,前些日子替我出府卖绣品,并没有接触疫病……少夫人眼下要将宝翠杖责三十……还请少爷大发慈悲,饶过宝翠吧。” 话说一半,沈明玉便没忍住鼻头一酸。 自从宝翠跟了自己以来,受了太多委屈,若是今日她不能护住宝翠。 她恐怕……也撑不住了。 屋里的谢无妄捕捉到沈明玉的用词,眉头一皱。 妾身? 她是那日施家姨娘? 他的目光不禁落在沈明玉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啧,我当是什么事情,区区一个丫鬟,摆这么大的阵仗到我的书房前,不知道还以为我施家苛待女眷。”施云呈的神色冷冽,眉眼尽是不耐,但奈何还有外人在场,冷冷吩咐峰年道:“转告少夫人,将那婢女关进柴房隔离便是。” 说罢,他转身回屋。 沈明玉闻言,知道宝翠的命是保住了。 “妾身谢少爷恩典。” 她终于抬起头,恍惚看见影壁后闪过一角玄色衣袍,又疑是错觉,低头再次补充了句:“谢过谢将军。” 嗓音哑得不成调。 谢无妄突然回望。那个踉跄离去的背影让他指节发白——太像了。 像极了已逝的未婚妻…… …… 峰年跟着沈明玉回到了院子,孟月看到峰年的到来,脸色一变,却得知是谢无妄求情,不是施云呈的意思,心中稍微宽解,但仍旧颇为不悦。 她咬了咬唇,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就将这丫头关进柴房,暂且与那些这几日出府的人一并隔离起来。” 沈明玉看着奄奄一息的宝翠,心里纵有不忍,可也没有法子。 她只能偷偷给宝翠上药。 与此同时,施云呈等一众防疫的官员忙得不可开交。 此次疫病爆发,比以往更加猛烈,施云呈和谢无妄分别负责带领士兵们协助官府搭建隔离区,救助病患。 施云呈整日奔波在疫区,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脸上也满是疲惫之色。 而施家,苏氏正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她虽是气愤施云呈为了孟氏屡次和自己顶撞,但毕竟是唯一的儿子,生怕他出了意外。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轴呢?这疫病如此凶险,他非要去凑这个热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跟施家的列祖列宗交代!”苏氏一边念叨着,一边抹着眼泪。 就在这时,施云呈从外面回来了。 他刚一进门,苏氏就叫人将叫到松鹤堂,上下打量着他,不住埋怨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疫病的事,让那些官府的人去管就好了,你何苦亲自上阵?” 施云呈正是心烦,看见母亲,忍着耐性安慰道:“母亲,您别担心。如今城中百姓深受疫病之苦,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何况,我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 苏氏见他油盐不进,板起脸,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娘的苦心呢?你是娘的心头肉,娘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从明天起,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施云呈皱了皱眉头,说道:“母亲,您这是何道理?如今疫情严重,正是用人之际,我怎能临阵脱逃呢?” 母子俩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逆子”苏氏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茶盏砸在施云呈的脚边,佛珠更是捏得咯咯作响。 “母亲息怒,儿子心中有数。”施云呈撩袍跪下,在这件事上绝不退半步。 “你有数?”苏氏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要是真有数,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和沈氏圆房!” 施云呈没想到兜兜转转还回到沈明玉身上,极为不耐烦道:“母亲,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苏氏越说越气愤,指着施云呈骂道:“你自己看看,那些去防疫的,哪个不是家里有后,生怕自己有什么万一,家中后继无人,才去的?你呢……” 施云呈的脸色紧绷,没有答话。 “今夜就去你的姨娘房里。”苏氏最后,重重一拍桌案,“如若不然,我亲自去求陛下撤了你的防疫差事!” 施云呈瞳孔骤缩,咬牙吐出一个字:“是。” “哗——” 雨幕如铁。 施云呈阴沉着脸,一路从松鹤堂到了偏院。 没有宝翠在身边,沈明玉一无所知,她拢了拢单薄的褙子,连男人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只听见屋里响起脚步声,却比平日沉重三分。 沈明玉不由抬眸,正撞进施云呈那双淬了冰的黑眸里。 他的锦袍半边被雨打湿了,更衬得整个人阴郁森冷。 “母亲让我来的。”施云呈径直掠过她,走向内室,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倒是好手段,时至今日,母亲还没打消让你侍寝的主意。” 沈明玉慌张站起身。 她惯会察言观色,凭借男人的三言两语,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些时日,施云呈为了疫事奔波,全府上下都有议论。 担忧要是施云呈染了病,那施家就完了。 “少爷放心,如今事关城中百姓生死之时,妾身不会打扰少爷。”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声音轻得险些没有盖过雨声,道:“少爷若是为了应付夫人,可以在妾身此处安寝,妾身去外间歇着。” 内室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施云呈踹翻了脚凳,阴沉着脸走出来:“你装什么贤惠?” 第34章 同榻 沈明玉的心头一跳,抬起头,昏暗的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郁。 这才发现他眼下泛着青黑,想来是被夫人逼得紧了。 竟连孟月那里都没去。 “妾身只是……”话音未落,被男人冷冷打断。 “够了,我不想听你巧言令色,这段时间我会住在你这里,你也不用去外室,省得你耍花招。” 施云呈说完,径直走向卧榻。 沈明玉咬了咬唇。 如果施云呈不让她去外室…… 她的视线落在屋内仅有的那张床上,深吸了口气,打算从一旁的柜子里搬两床被子打地铺。 “你做什么?”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目光扫过来,语气一顿。 沈明玉瑟缩了下指尖,讷讷道:“打地铺……” 施云呈险些气笑了。 他看着这段时间瘦弱的几乎跟纸片似的,风一吹就能跑的女人,“你是想冻死,好让我被母亲责骂吗?” 沈明玉一噎:“……” 但如果她不打地铺,只能跟男人睡一张床。 “你还愣着做什么?”施云呈满眼不耐,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这么蠢。 沈明玉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到榻前。 原本宽敞的卧榻,现在多了一个人,其实并不算窄,但沈明玉莫名感觉拥挤。 锦帐落下时,她僵直地贴着床沿。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男人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混着这些时日在疫区沾染着苦涩药草味道,丝丝缕缕缠上来。 沈明玉紧张得几乎不敢动,直到听见那那人呼吸渐沉,才敢稍稍放松。 “再往外挪就该摔下去了。”突然,男人温热吐息拂过后颈,惊得她险些真的跌下去。 男人根本没有入睡,手臂即时横在她腰间,拦住了她要掉地的身子,掌心烫得像块烙铁。 沈明玉屏住呼吸:“少爷是睡不着吗,妾身去煮安神茶?” “别动。”施云呈突然收紧手臂,鼻尖抵在她发间,“你身上什么香?” 沈明玉茫然。 她从来只用最普通的澡豆,连胭脂都是府里统一采买的廉价货色。 “罢了。”施云呈这几日疲惫不堪,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但女人身上的香味,竟然难得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沈明玉便不再开口,大概也是真的困了,不一会儿,昏昏沉沉的睡去。 翌日,睁开眼,她吓了一跳。 两人的睡姿不自不觉地贴在了一块。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脱身,身旁的男人突然动了动。 她的呼吸一滞,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她,迅速闭上眼。 一片黑暗里,她只感觉到有道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脸,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就在沈明玉快装不下去的时候,脸颊蓦然一痛。 身旁的男人看着怀里女人近在咫尺的睡颜,鬼使神差地捏着她腮肉扯了扯。 “倒是睡得香。”他声音里带着古怪的恼意,手指又恶劣地揉了揉。 跟他小时候养的那只狸奴一样,任人怎么闹都睡得打呼。 她安静地任他作弄,施云呈才终于松开手。 此后半月,疫情虽然还是严重,但已经控制住了。 沈明玉的偏院夜夜亮着灯。 施云呈每次来都带着满身戾气,走时却难得能安睡两个时辰。 沈明玉渐渐学会在他怀里放松,甚至敢在他噩梦惊醒时,轻轻拍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清和院,孟月看在眼里,脸都快气得铁青。 “夫人,少爷近日公务繁忙,我们要不要给她点教训!”绿珠低声附耳道。 孟月的眼里闪过寒芒。 她一直想对沈明玉下手,但施云呈夜夜留宿沈明玉的地方,她怕出岔子。 现在…… 确实是个好时机。 “那你安排下去。”她冷冷道,眼里划过一丝杀意。 “是。”绿珠立即应声。 偏院里,沈明玉按例领了防疫汤药回来,就听见门外的喊声。 “沈姨娘,府里采办的账目要核对。” 沈明玉连忙出去处理,几乎忙得团团转。 等回来再看,桌上的那晚汤药已经空了,而旁边是只死老鼠。 她当即心中一片骇然! 这哪是防疫汤? 分明是催疫的。 这几日她心里一直警惕着,因为施云呈连日待在她这里,纵使二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落在外人眼里,并非如此。 所以她担心孟月又来找茬。 她没想到孟月下手这么快。 沈明玉更加小心谨慎。 这一日,沈明玉将最后一口白粥咽下,舌尖尝不出半点滋味。 她放下碗筷,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又该去送碗了。” 她轻声自语,将碗筷收拾进托盘。 厨房在后院最偏僻的角落,这些日子因为疫病,一半的厨子都被隔离了。 剩下的几个老仆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功夫管她的事。 加上由于宝翠不在身边,许多事情,都得她亲自忙活。 沈明玉收拾好碗筷,推门出去,从偏院到厨房,要穿过大半个施府。 往常宝翠替她做这些事,她倒没发现这条路如此漫长。 如今每一步都像是在提醒她在这座府邸中的尴尬处境。 穿过回廊时,沈明玉听见不远处传来嬉笑声。 她下意识放轻脚步,看见孟月正被四五个丫鬟簇拥着。 孟月穿着淡粉色的夹袄襦裙,手腕上的金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夫人,您慢些走,小心台阶。”一个小丫鬟殷勤地搀扶着孟月,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沈明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裙,加快了脚步。 她不想被看见,更不想惹麻烦。 “呦,姨娘又自己送碗来了?”厨房的管事婆子见到她,就阴阳怪气的嘲讽。 沈明玉没有搭腔,她将托盘放在指定的地方。 管事婆子继续道:“呵,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以为少爷住几天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么久肚子都没动静,早晚被赶出去。” 一旁的人也附和,有意无意地针对:“少爷最近公务繁忙,常常在书房待到深夜,怕是想都想不起来她了。” 沈明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离开。 她怎会不知道? 施云呈的书房就在她每日送碗必经之路的西侧。 第35章 失望了 施云呈的书房就在她每日送碗必经之路的西侧。 那扇木窗常常敞开着,偶尔能瞥见他伏案疾书的身影。 但她从不停留,更不会主动靠近。 这一次,当她路过书房时,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沈明玉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但还是忍不住往窗内瞥了一眼。 施云呈正伏案疾书,侧脸在烛光下棱角分明。 他似乎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凌厉了。 沈明玉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截枯枝。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明显。 施云呈手中的笔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 沈明玉慌忙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这段时间的和平相处,并没有让她忘记男人对她的讨厌。 有一瞬间她希望这段时间能够延续到三年结束,但她心里又清楚,等忙过了这段疫事。 施云呈的心思重新回到府里,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厨房的晚膳比早膳丰盛些,至少饭菜是热的。 沈清歌取了食盒,又想起用完的碗筷需要送回。 回程时,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 沈明玉清晨去取早膳,午间去请安,傍晚去取晚膳,然后再送回碗筷。而这条固定的路线,必定会经过施云呈的书房。 奇怪的是,施云呈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出现。 有时沈明玉路过时,会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目光。但两人从未有过交流,关系诡异的到了一种永远相近却没有交集似的境地。 直到第七日,沈明玉胃有些不舒服,吃不下东西,便没有去小厨房。 而此时的书房里,施云呈已经第三次抬头看向窗外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那个纤瘦的身影应该已经路过三次了。 取早膳一次,送碗筷一次,去请安一次。 但今日,窗外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施云呈皱了皱眉,手中的朱笔在公文上洇开一团红晕。 他放下笔,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游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麻雀在啄食着什么。 “奇怪……”他喃喃自语,“今日怎么……”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那个女人的行踪了? 施云呈摇摇头,回到书案前,强迫自己继续批阅公文。 但不知为何,那些字句在他眼前跳动,就是看不进去。 午时将至,施云呈终于忍不住唤来了峰年:“去看看……沈……那个女人院子里可有什么事?” 峰年一愣。 在这个府里,只有沈明玉会被这么称呼。 但他显然没想到主子会突然关心起那位不受宠的姨娘,一时捉摸不透主子的意思,试探道:“回少爷的话,听说沈姨娘吃坏了东西,今日在屋里歇着……” 府里拢共就这么大,就两个女人。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下人们比主子们还积极。 一会儿就把话传遍了。 作为施云呈的小厮,峰年随时留意着府里发生的事情。 施云呈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请大夫看过了吗?” “这……”峰年支吾着,“好像没有……少夫人说最近府里银钱吃紧,小病小痛的就不必请大夫了……” 施云呈眉头未展,正欲细问,忽见回廊尽头两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往偏院方向去。 其中一人手中端着描金漆盘,上面盖着锦帕,却仍能看出是套茶具的轮廓。 “站住!” 施云呈声音不大,却让那两个丫鬟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翠柳和红杏战战兢兢转身,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漆盘上的锦帕滑落一角,露出里面天青釉汝窑茶具的一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茶具……”施云呈缓步走近,“不是月儿最珍爱的那套雨过天青?” 翠柳额头抵地,因为心虚,说话磕磕巴巴,成了不了整句:“回、回少爷的话,少夫人说……说这茶具旧了,要赏给……赏给…….” “赏给谁?”施云呈蹲下身,正要亲手掀开锦帕。 红杏突然重重磕头:“少爷明鉴!是少夫人要赏给沈姨娘。” “好端端地赏茶具做什么?”施云呈眸色骤冷。 生病了不给请大夫,反倒赏赐差距? 饶是施云呈,都忍不住起了怀疑,他的声音却愈发平静:“既是月儿赏赐的,你们就亲自送去。不过在这之前……”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抖如筛糠的丫鬟:“你们先尝尝这茶。” 翠柳脸色煞白,红杏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施云呈一个眼神,峰年立刻提来滚水,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冲泡起来。 茶汤清亮,袅袅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少爷饶命!”翠柳突然尖叫,“是少夫人吩咐的!说沈姨娘不安于室,狐媚惑主,要给她个教训,将这被疫病沾染过的茶具送给沈姨娘……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施云呈瞳孔紧缩。 他知道孟月厌恶沈明玉,却不想她竟敢在这时候行此毒计。 “拖下去。”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各打三十大板,发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峰年的脸色也大变。 少夫人…… 这是要趁机弄死沈姨娘啊! 可怎么能用疫事做文章呢?稍有不慎,连累的会是整个施家! 待丫鬟们的哭嚎声远去,施云呈盯着那套茶具,胸口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怒火。 他下意识想为孟月开脱——或许她不知情?或许只是丫鬟自作主张? 但理智告诉他,这汝窑差距珍贵非常,绝非下人敢妄动的。 “少爷……”峰年欲言又止。 施云呈闭了闭眼:“去库房取那套御赐的紫砂,就说……就说月儿的茶具,不慎被我打碎了。” 他顿了顿,“再请府医去给沈姨娘诊脉,说……是老夫人的意思。” “是。”峰年领命而去,施云呈却仍站在原地。 他想起沈明玉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想起她默默承受府中一切不公的隐忍,还有体恤他公务繁忙,小心谨慎伺候的样子…… 第一次对孟月产生了深深的失望。 她如今竟这般是非不分了。 第36章 机会 施云呈回到书房,手中的狼毫笔第三次蘸墨,却迟迟未落在宣纸上。 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纸上晕开一片乌黑的痕迹,如同他此刻烦躁的心情。 “峰年。”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三分,“什么时辰了?” 守在门外的峰年连忙进来:“回侯爷,巳时刚过。” 施云呈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派去的府医如何说的?”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少爷,府医说姨娘的身子并无大碍。” 话说这么说,但以往每日巳时整,苏挽烟都会准时出现在书房门外。 今日却不见人影。 若真是无碍……难道连饭也不吃了? 施云呈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让他坐立难安。 峰年犹疑不定地问:“主子,是要传沈姨娘过来吗?” 施云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一沉:“多嘴!” 但他的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地往偏院的方向迈去。 峰年:“……” 原来不是要传唤,而是要自己过去。 他挠了挠头,愈发觉得自家主子的心思难测了。 偏院,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到今天,施云呈才注意到连个守门的丫鬟都没有。 所以也无人通传他的到来。 施云呈走到门前,本该推门而入,却在听到里面隐约的水声时顿住了动作。 透过已经半开的门缝,屋内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的瞳孔一缩,只见半透明的屏风,能看到后方浴桶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屏风后的身影稍微动了动,水便漾起一声轻响。 施云呈知道此刻自己于情于理都应当立即退出去,但整个人却像被钉在原地一般,目光无法从屏风上那道剪影上移开。 “谁?” 沈明玉一早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能在这时候到她的院子里的,除了施云呈,她想不到别人。 所以她的心里一慌,可是很快又强行镇定下来。 “少爷?” 沈明玉转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眼里也划过一抹慌乱,“妾身不知您会来。” 施云呈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绕过屏风,站在了浴桶三步之外。 热气蒸腾中,沈明玉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背上,水面上花瓣恰好遮住了关键部位,却更添几分欲说还休的风情。 “身子不适?”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目光却无法从女人浑圆雪白的肩膀移开。 沈明玉不知道他所为何事。 只是今天的府医……她也不难猜到真正吩咐的人是谁。 毕竟苏氏,除了在催促子嗣上,并不管她的死活。 沈明玉微微侧身,让长发更好地遮掩前胸,却不经意间露出了更多肌肤:“只是吃坏了东西,连累少爷烦心了。” 水珠顺着她的锁骨滑落,施云呈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本该为这不合礼数的场景感到恼怒,却莫名想起今日孟月对沈明玉出手的事情。 若不是他发现及时,沈明玉现在恐怕…… 而女人的眼睛澄澈,至今对此一无所知。 “少爷若是无事……”沈明玉见男人不说话,想要起身,却又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重新没入水中,激起一阵水花。 施云呈回过神来,忽然走到一旁的矮榻边,径直坐了下来:“你继续,我坐会儿。” 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然而话都出来了,他不可能再自己拂了面子。 沈明玉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心里有些不可置信男人突然缓和的态度…… 难道是前段时间的相处,他改变了想法。 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可以尽快完成任务,离开施家。 “那少爷再坐会儿,妾身换件衣裳。”她故意将"换衣"二字咬得缠绵,果然看见施云呈面色不自然了一瞬,旋即佯装镇定地点头。 沈明玉深吸了口气。 她起身从浴桶里出来。 施云呈看着那抹纤细身影转入屏风后,布料摩挲声清晰可闻。 不一会儿,沈明玉重新出来,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今日穿着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俊美的面容上依旧是一贯的冷峻表情。 “少爷。”沈明玉福身行礼,声音比平时略微高了一度,透着一丝紧张。 施云呈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一时间气氛尴尬住。 他们好像从未有这么平静的时刻。 沈明玉:“少爷稍等。妾身给您沏茶。” 施云呈没有推辞,沈明玉转身去取茶具,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不明白施云呈为何突然来访,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独处。 但既然机会在眼前……就应该把握。 茶具放在房间另一侧的矮柜上,沈明玉背对着萧景琰,努力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流畅。 但她能清晰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从始至终落在自己背上,如芒在背。 “少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妾身这里?”她试图用闲聊缓解紧张,声音却微微发颤。 施云呈没有立即回答。 沈明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如深潭般,看不出情绪。 “这座府里,我想去哪儿,还需要理由?”他反问,声音低沉。 沈明玉一时语塞,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小心将茶水倒入茶壶。 袅袅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端起茶盘,转身要向施云呈走去,却在这时踩到了自己裙摆的一角。 “啊——” 一声惊呼,沈明玉整个人向前扑去,眼前天旋地转。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接住。 沈明玉惊魂未定的抬起头。 施云呈那张俊美的面容倏然拉近,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将她搂在怀中。 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也洒在她的脸。 陆无妄再次回府时,沈明玉正在院中侍弄着几盆药草。听到脚步声,她抬头便见那个小厮匆匆跑来。 “沈姑娘,老爷又让您到前厅去。” 沈明玉心头一颤,手中的药草几乎要掉落。为何又要她去? “姑娘,您脸色不好。”宝翠担忧地看着她。 第37章 投怀送抱 两人四目相对几息。 “少……少爷……” 沈明玉的声音细如蚊呐,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施云呈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投怀送抱?”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明显的嘲讽。 沈明玉心头一颤,急忙挣扎着要站直身子:“妾身不敢,是妾身不小心……” “不小心?这手段未免太低劣了些。”施云呈却没有松开手,他的手很大,掌心薄茧,粗糙但温暖。 沈明玉忽然紧张得心跳加速。 她不明白男人这是什么意思,只单纯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 一时间,沈明玉不知哪来的勇气,踮起脚尖,在施云呈近在咫尺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男人猝不及防,呼吸顿时一沉,连手指都松开几分。 沈明玉立刻退开,脸颊烧得发烫,几乎不敢看施云呈。 施云呈愣住了,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沈明玉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等待着他的反应。 愤怒?厌恶?还是... 然而施云呈什么也没说。 他深深地看了云芷一眼,转身走向门口。就在沈明玉以为他要就此离去时,他忽然解下自己的外袍,随手抛了过来。 “天凉了,多穿点。”他头也不回地说,“别让人说我施家亏待了你。” 沈明玉下意识接住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袍,愣在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施云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只有微微晃动的门帘证明他确实来过。 沈明玉拿着那件外袍的手紧了紧,唇上还残留着那一瞬的触感,柔软而温暖。 与施云呈平日冷硬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到底……”沈明玉喃喃自语,心中百转千回。 …… 施云呈离开偏院,习惯性地走到了清和院。 对比偏远的凄冷,清和院灯影摇曳,守门丫鬟一看到他,便立即进院子里通报了。 “谁来了?”里面传来孟月带着睡意的声音,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孟月半张素净的脸。 她散着发,只披了件外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小片雪白肌肤。 “夫君?”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喜,“这么晚了……” 施云呈目光在她领口停留一瞬,不动声色地移开:“嗯,有事与你商议。” 孟月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白日里送来的茶盏,嘴角的笑容僵住。 自从疫事突发,施云呈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许久没有到清和院了。 今日来,却是为了兴师问罪。 她如何笑得出来? 施云呈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走进屋内。 更是与沈明玉的待遇千差万别。 屋内熏着甜腻的香,案几上摆着半盏残酒和几样精致点心。 显然孟月方才并未就寝。 “夫君深夜造访,可是因为疫事烦忧?” 孟月斟了杯热茶递来,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为了你与沈明玉的事。"施云呈接过茶盏放在一旁,直截了当道,“今日的两个丫鬟,我都看见了。” 孟月斟茶的手一顿,茶水溅出几滴在案几上。 她放下茶壶,用帕子轻轻擦拭,动作优雅却略显僵硬:“夫君是指……” “那套茶具。”施云呈声音沉了几分,“你知道最近疫事严重,一旦沈明玉出差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孟月拿着茶盏的手指蓦然一紧,知道这件事是逃不过了。 再抬头时已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口吻着急:“夫君,我真的并非有意,许是丫鬟们自作主张……” “月儿。”施云呈打断她,“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如此。” 他的语气有些失望。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在狡辩,推脱给丫鬟。 屋内一时寂静,孟月忽然起身,走到窗前将半开的窗扇完全推开。 夜风涌入,吹散了些许甜腻的熏香。 “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背对着他,声音很轻,带上了点嘲讽。 施云呈皱了下眉,起身走到她身后三步处停下:“我是来告诉你,待疫事结束,我便向母亲请命分府。” 孟月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分府?” “我知道你不喜欢沈明玉,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他斟酌着词句,“让你们同住一府难免龃龉。城南有处宅院,离你母家也近。” 施云呈认为是他的行为,让孟月不安,才导致了这一切。 他想要弥补。 孟月忽然笑了,笑声无端透着嘲弄:“夫君,是要赶我走?” “并非如此。”施云呈皱眉,“我只是……” “只是心疼沈明玉,怕我为难她?” 虽然孟月早知道施云呈要分府的决定。 可他偏偏挑在这时候。 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沈明玉。 “你胡说些什么?”施云呈的眉头蹙的更紧,不明白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攀扯上沈明玉。 他自认,从沈明玉进府后,一直向着她。 除了几次碍于母亲苏氏。 施云呈耐着性子解释:“我是想给你更好的安排。” “更好的安排?”孟月眼中泪光闪烁,“夫君可知,我若离了这施家,外面可要说我是被婆母赶出家门的?” 施云呈闻言,脸色一沉:“我看谁看胡言乱语,我只怕你委屈……” “我没有委屈。”孟月打断他,“只是……夫君,已经许久不曾来清和院了。” 她说着,忽然解开腰间系带,“夫君,明明只要你我有子嗣,婆母就不会再为难我,夫君……” 她的话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像是瞬间回过神,猛然将她的衣服拢上。 “月儿,不要胡闹,你的身子若是生孕,会彻底损伤。” 孟月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倏然落下泪来,近乎崩溃地问:“夫君到底是是担忧我的身子,还是根本不想碰我?” “我当然是担忧你。” “我不信。”孟月的泪水决堤,外衫如水般滑落在地,露出底下被病痛折磨得嶙峋干瘪的身子。“你分明就是嫌弃我!” 第38章 母子离心 施云呈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孟月,瞳孔倏然一缩。 这些年来,孟月一直避免被他看见自己真实的样子。 可现在…… 她控制不住。 她都已经主动献身了,施云呈却拒绝她,让她如何能忍受。 她甚至还能闻到,男人身上其他女人的香味。 施云呈沉默片刻,他知道此刻孟月什么都听不进去,终是转身拉开门:“你好生休息。” 孟月的身体一僵。 她不敢置信施云呈就这么离开了。 放在以往,他总是要哄着自己的。 孟月将面前的茶盏“咣当”砸了满地,外间守着的绿珠吓得一激灵,却见自家少夫人衣不蔽体地站在屋里。 “少夫人……”绿珠焦急地道:“你怎么把衣服脱了,当心受寒。” “沈明玉。”孟月充耳未闻,咬牙挤出这三个字,仿佛要嚼碎那人的骨头。 “我竟然比不过个乡野村妇!” “少夫人,你怨恨那个小贱人,也不能折了自己的身子。”绿珠重新找了件衣服,要替她披上。 孟月一把挥开,眼里泛着浓烈的恨意:“你说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她彻底除掉?” 利用疫事,这件事怕是行不通了。 要是其他的,万一留下把柄,只怕苏氏就提发挥,休了她。 所以她必须想个万无一失的方法,除掉沈明玉。 然而她还没想出法子,自己先病倒了。 消息很快传到施云呈的耳朵里。 昨夜两人才起了争执,可想起孟月是因为救自己,身子才落下这等病症,终究是心头一软。 他踏入清和院,玄色锦袍下摆沾着泥,显是连夜从城外赶回。 府医刚收起银针,床幔里传来孟月气若游丝的抽泣。 “夫君……” 这声虚弱的呼唤让施云呈眉头微蹙,问府医:“如何?” “少夫人是悲恸过度。”府医有些汗颜,这少夫人的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最近更加严重,他实在不知如何应对,只能道:“此症最忌忧思。” 施云呈闻言,眸色一沉。 又想起昨晚的事情……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子嗣。 “我知道了。” 施云呈说完,起身去了松鹤堂。 苏氏正在用燕窝粥,忽听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到施云呈来,心中一喜,让嬷嬷多盛了碗招呼他。 “她病了。”施云呈没有却看也没看那粥,直直盯着苏氏,“咳了血。” 苏氏眯起眼睛:“所以?” “所以,母亲可否高抬贵手?” 苏氏盯着儿子冷峻的神情,忽然笑了:“我的儿,你这是怨为娘了?” “儿子不敢。”施云呈下颌绷紧。 “不敢。”苏氏嗤笑,忽然压低声音,“你对孟氏倒是真心真意,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成婚以来,你砰都未曾碰她!若是你不愿意要她,做什么娶了她,又耽误子嗣!” 话刚落音,施云呈霍然起身,将碗“啪”地甩在地上,溅起的汤汁沾湿了他的袖口,惊得门外伺候的婆子们齐齐一颤。 “母亲,儿子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用子嗣为难月儿,等疫事结束,儿子会分府而居。” 说完,他直接离开,头也不回。 苏氏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气得手里的银箸“啪嗒”甩了出去:“好得很,如今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孝道都不顾了!” 余嬷嬷劝道:“听说少夫人又病倒了,少爷心急。” “不过是装病要挟!”苏氏却懒得再听这些话,盯着儿子背影冷笑:转头对嬷嬷道:“去把沈姨娘叫来。” …… 沈明玉进来时,满地碎瓷还未收拾,只听见苏氏骂施云呈的声音。 她提着裙摆跪在地上问安。 “安?我怕是死了才能安!” 苏氏这会儿是在气头上,看见沈明玉就来气,“人家都知道病得呕血争宠,你倒好,红光满面!” “妾身愚钝。”沈明玉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不敢反驳,重重磕头,“但凭老夫人教诲。” 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更激怒了苏氏。 “看来我真的要叫你舅舅将你领回去,你才知道悔!” 沈明玉的呼吸一乱,忙道:“妾身知错了,妾身今晚一定想办法。” “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 沈明玉咬唇道:“妾身听闻近日少爷公务劳累,回去熬点补身子的粥,给少爷送去,必定能接近少爷。” 苏氏冷哼一声,眼角皱纹里藏着刻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敷衍了事,我有的是法子。” 沈明玉身子一颤,指甲陷入掌心。 “滚出去吧,看见你就烦。”苏氏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是。”沈明玉艰难地站起身,强撑着行礼退下,跨出门槛时,听见身后苏氏对嬷嬷说:“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走路都没个样子,我到底能指望她办成什么事。” 沈明玉的脚步一顿,慢慢走回自己偏僻的小院,路上遇见几个洒扫的婆子,见她连礼都不行,反倒交头接耳地窃笑。 “我就知道少夫人一病了,她就得被折腾。” “真是蠢的,我要是她,就牢牢抓住少爷了。” “那也要看少爷看不看她。” “……” 沈明玉权当没有听见,回到小院,换了身干净衣裳,往厨房去。 “沈姨娘要亲自下厨?”厨房的婆子斜眼看她,语气里满是轻蔑,“少夫人说了,少爷的膳食要按她的单子来。” 沈明玉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递过去:“我就用边角小灶,不会耽误正事。这点心意,妈妈拿去吃茶。” 那婆子掂了掂荷包分量,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出位置。 沈明玉挽起袖子,亲自洗切食材。 汤在小火上慢慢煨着,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沈明玉守在灶前,不时搅动一下,生怕糊了底。 汤炖好了,她小心地盛在青瓷盅里,又用棉布包好保温。 天色已晚,府里点起了灯笼。 她捧着汤盅,穿过一道道回廊,心跳越来越快。 第39章 祈福图 “沈姨娘?”守在书房的峰年远远就看见了沈明玉。 他的眉头一皱,拦住了沈明玉,“少爷在忙公务。” 眼神有些同情。 这个姨娘怎么又跑来自取其辱了。 沈明玉勉强笑了笑:“我不打扰少爷,只是听闻少爷回来了,我炖了些汤……” 女子的声音很轻,身子似乎比前些日子又瘦弱了几分。 峰年面露难色,他很想提醒沈明玉少爷不会喝她的汤,更不会见她,但想到最近主子的异常反应,犹豫了下,要进去通禀。 突然传来施云呈的声音:“谁在外面吵?” 沈明玉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半步。 门开了,施云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少爷。”沈明玉捧着汤盅的手微微发抖,“我炖了些养胃的汤。” 她的目光踌躇,且期盼。 施云呈的心口一跳。 最近二人的关系缓和不少…… 但想起自己对孟月的保证:“不必了,你回去吧。” 他不能让她有期望,这对沈明玉不公平。 沈明玉的唇瓣一咬。 她还以为至少他不再排斥自己,愿意接受自己。 看来她得另外想些法子了。 “那……少爷早些休息。”沈明玉艰难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走出不远,她就听见施云呈对峰年说:“以后这种情况,不用通禀,直接让她回去。” 沈明玉的脚下一顿,险些踉跄。 峰年跟随裴砚之多年,最是清楚主子的脾气。 可今日男人又变回那般冷漠,反复无常的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少爷,”峰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沈姨娘进府这段时日,很不容易。” 施云呈正要转身回屋,闻言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夫人对沈姨娘……颇为严苛。”峰年斟酌着词句,“府中下人也多有怠慢,每月的份例都被克扣,若是有人为难了沈姨娘,还能去少夫人那里讨赏。” 施云呈神色微动。 他知道府里的下人贯是狗眼看人低,也跟主子的态度有关。 说到底,是沈明玉也是无辜的。 夜深了,施云呈处理完军务,突然想起峰年的话。他起身披了件外袍,独自往府中偏僻处走去。 越走越觉得这里荒凉,只有一盏孤灯在正房亮着。 施云呈轻手轻脚地走到窗下,看见沈明玉正就着油灯做绣活。 她面前已经摞了七八幅绣品,最上头那幅的墨线还泛着湿气,显然是新描的花样。 桌上还放着那盅没动过的汤,已经冷透了。 施云呈胸口突然闷得厉害。 一边是她为了离开施家做的绣活,一边是她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炖的汤。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看透过这个女子。 “又在绣什么?”他踱步到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冷淡。 “少爷?”沈明玉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见他,有些意外,忙起身道:“回少爷,这是我替少夫人绣的祈福图。” “沈明玉。”施云呈眯了眯眼睛,俯身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你一边假装钦慕于我,一边暗中筹谋离开,现在又对月儿献殷勤,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些话,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 沈明玉愣了下,脸上挂起笑容,解释道:“少爷误会了,听说少夫人身子不好,所以我才特意绣了这幅‘百福图’。” 说着她展开手里的绣品,只见用金线绣着上百个不同字体的“福”字,每个都精巧别致,四周还点缀着寿桃和蝙蝠纹样。 施云呈不得不承认,这绣工确实精湛,即便是宫中的绣娘也未必能有这般手艺。 “月儿不会要你的东西。”他直起身,语气生硬,“少做这些讨好我们夫妻的事。” 沈明玉顺从地点头,“少爷教训的是。” 施云呈见她这般听话,一时语塞。 都忘记了,来找她的目的,明明是有些愧疚,想要弥补她。 但现在,他只能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行,你继续忙吧。” 孟月一直派人盯着偏远,听说了这件事,已经彻底将沈明玉视为眼中钉的她,立即冷笑:“既然她说绣给我的,就叫她拿来给我瞧瞧,少打着我的名号,讨好夫君。” 绿珠道:“是,奴婢这就去传她过来。” 沈明玉没有意外,她到清和院的时候,注意到院子里的丫鬟故意将水泼在地上,她假装没看见,稳稳迈了过去。 “沈姨娘来得真慢。”孟月倚在铺着狐皮的矮榻上,目光咄咄,“听说你绣了幅了不得的东西?” 沈明玉垂首行礼,将绣品双手奉上:“托少夫人的福,勉强赶出来了。” 孟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突然坐直了身子。 她伸出手指抚过绣面,触到那些立体绣法的松针时,瞳孔微微收缩。 “倒是小瞧你了。”孟月柳轻笑一声,突然将绣品整个收起来,“既然是给我绣的,那就留下来吧。” “这……”沈明玉却犹豫了,“回少夫人,这副绣品,用了妾身不少银钱。” 孟月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将绣品重重拍在案几上:“用了多少?” 果然,她不过是想借着给她绣祈福图的名号,在施云呈那里卖乖! 沈明玉低头道:“回少夫人,共用金线三束,银线五束。” 她的声音平静,“都是先前夫人赏下来的份例。” 孟月眯起眼睛。 没想到沈明玉还真舍得下材料。 但正好…… 她勾唇,口吻鄙夷道:“行吧,绿珠拿一两银子过来,就当我对沈姨娘的赏赐了。” 沈明玉的眼睫颤了颤:“少夫人……” 她的话没说完。 “怎么?嫌少?”孟月冷冰冰看着她,“听说你这段时间没少拿绣品出去卖。” 话里带上了要挟。 “多谢少夫人赏赐。”沈明玉福了福身。 “行了,赶紧滚吧。” 孟月看着那幅绣品心情大好,抬手打发了沈明玉。 沈明玉前脚刚出清和院,绿珠就急不可耐道:“少夫人,你这是为何?” 孟月啧了声,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了眼绿珠,道:“你忘了,阁老夫人正要过寿,这幅绣品刚好合适。你快去找个紫檀木框来。” 比起刁难沈明玉,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第40章 献礼出错 这几日下人们陆陆续续的议论,城外的疫事尚未结束,阁老夫人就要大肆操办六十大寿,也不怕疫事。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毕竟这种只会约束他们这等贫民百姓,关富贵人家什么事情。 何况,城中正需要热闹的事情冲一冲这连日来的阴霾。 所以各府都很重视,包括苏氏,也是难得地出门。 沈明玉看着孟月带着自己的那幅祈福图,跟着出去贺寿,眸光闪了闪,回到院子里,继续专注地绣自己的绣品。 与此同时,阁老府中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花枝招展的丫鬟们穿梭往来,笑语盈盈地为宾客们送上茶点。 宴会大厅内,阁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一身华丽的服饰彰显着她的尊贵身份。 宾客们纷纷上前献上寿礼,欢声笑语回荡在大厅之中。 孟月手持绣品:“阁老夫人,晚辈得知夫人寿辰,亲自绣了这幅‘祈福图’,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说着,她将绣品轻轻展开。 阁老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绣品前细细端详,惊叹道:“如此精美的绣品,真是难得一见。难为你病重还能如此细心,实在是有心了。只是可惜了这身子,让人好生心疼。” 说着,阁老夫人心疼地拉起孟月的手。 说起来,阁老夫人和孟家还有点关系。 孟月的父亲曾是阁老的门生。 孟月微微福身,眼中泛起泪花:“能博老夫人一笑,晚辈便心满意足了。只是晚辈身子不争气,怕是以后不能常来陪伴老夫人了。” 阁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孟月的肩膀:“好孩子,莫要如此说。你这病啊,好好调养定会痊愈的。” 一旁的人也纷纷附和道:“孟少夫人不愧是才女,早就听说她的才情出众,这绣品真是让人钦佩。” “依我看,最难得的是孟少夫人的心意,在病重还能为老夫人如此花心思。” 一人一语,让老夫人眉开眼笑。 唯独一旁的苏氏默不作声,只低头喝茶,冷眼瞟了孟月一眼。 孟月的心头一慌。 施家上下的事情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自己这位婆母的眼。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婆母总不能让她下不来台。 那丢的只能是施家的脸。 果然,苏氏继续端坐着默不作声。 孟月松了口气。 偏偏阁老夫人看不惯苏氏的这副样子,她早就耳闻苏氏磋磨孟月,如今孟月的寿礼送到她心坎儿上,便冷笑声开口道:“哎,这样好的儿媳,许多人是求也求不来。” 众人一听,便知道阁老夫人是在替孟月撑腰了。 大家耳观鼻,鼻观心,有些忍不住幸灾乐祸。 毕竟各府的主母们也有攀比的。 苏氏因为府中无嗣的问题,被人背后议论,她和不少主母都吵过架。 但面对阁老夫人,她们都是晚辈,只有挨训的份儿。 苏氏的牙一咬,险些脸都气扭曲了。 孟月鲜少看到自家婆母吃瘪的样子,内心畅快无比,感激地看了眼阁老夫人,嘴上还是要装模作样道:“老夫人莫要打趣晚辈了,晚辈担不起老夫人如此夸奖。” “担得起,担得起,就你这手绣艺,就担得起。”阁老夫人喜笑颜开。 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轻响。 一根金线突然从绣面崩断,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转眼间,精美的祈福图分崩离析,上面的绣线簌簌落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啊!”离得最近的贵妇人惊叫后退,“盒子里有东西在动!” 只见一团灰影“吱”地从锦盒窜出,径直扑向阁老夫人面门。 阁老夫人吓了一跳,躲闪不及,惨叫一声仰面倒下,满头珠翠散落一地。 而那灰影落地后众人才看清,竟是只肥硕的老鼠,此刻正叼着半片绣布在席间乱窜。 “快护着老夫人!” “这该死的畜生!” “孟月你安的什么心!” 满厅贵妇乱作一团,众人手忙脚乱地要去搀扶阁老夫人。 孟月眼睁睁看着老鼠,叼着绣布要钻进自己的裙底,同样被惹得尖叫连连。 最后一场寿宴,尚未开始,阁老夫人就被下人抬回了房中。 动静惊扰了前院相谈甚欢的男人们,众人脚步飞快地赶过去。 只见阁老夫人房里的嬷嬷跌跌撞撞冲出来,声音都变了调:“快请太医,老夫人晕过去了!”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砰!”一声巨响从前院的书房里传来。 “施云呈。”宋阁老找到了施云呈,将礼盒伴着那块破布摔到了施云呈的面前,怒不可遏道:“你年幼时我好歹教过你,你却纵容蠢妇下我们的脸。” 施云呈看着那块布,瞳孔一缩,立即沉声道:“阁老息怒,此事晚辈确实不知。” “够了,我们府里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送客。” 阁老怒气冲冲,一声怒喝之后,担忧发妻的情况,又急匆匆去了后院。 施云呈弯腰捡起地上的礼盒,看着熟悉的绣布,眼里盛起一丝愠怒。 峰年胆颤心惊地看着。 “走,回府。” 施云呈深吸了口气,现在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先找到孟月,以及…… 沈明玉问清楚! …… 松鹤堂。 “啪!” 火辣辣的疼痛在孟月的左颊炸开。 苏氏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是给了孟月一耳光:“贱人!你是存心要我们施家在这满京城贵妇面前丢尽脸面!” 孟月跪在地上,捂着脸,凄切哭道:“婆母,儿媳没有,儿媳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是……是沈明玉……这绣品是沈明玉给我的!” 沈明玉同样跪在一旁,一袭素衣衬得她身形削瘦,样貌可怜。 “夫人明鉴,这绣品确实是妾身想要献给少夫人的……可妾身没想到少夫人要送给阁老夫人,至于那老鼠,妾身更是不知道,妾身将绣品交给少夫人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它。” 她字字句句,有理有据。 “当真是吗?” 突然寒冽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施云呈的出现,让堂内霎时安静下来。 第41章 袒护 “夫君……”孟月见到施云呈来,如同看到救星。 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张小脸惨白如纸,只有个鲜红的巴掌印挂在她的右颊。 施云呈的眸色一沉,周身的气息也跟加冷冽。 “夫君,你休了我吧。”孟月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痕,她跌跌撞撞走向施云呈,攥住男人的衣摆,指节泛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 “我今日……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喉头哽咽,说不下去了。 今天,她在阁老夫人的寿宴,颜面碎得体无完肤。 以后必定沦为全城高门大族之间的笑柄。 她简直没有脸再出门了! “胡闹。”施云呈眉头紧锁,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夫君……”孟月惊呼了声,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看着更加委屈了。 “不过是寿宴出了些意外,何至于此?” 施云呈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将孟月放到一旁的椅子,示意丫鬟打来热水,亲自拧了帕子为孟月拭脸。 “什么叫一些意外?”苏氏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自己儿子一进门就奔着孟月,手中佛珠捏得咯咯响:“她今日得罪的可是宋阁老!” 孟月闻言一慌,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腕:“不是我!那绣品……..绣品分明是……” 她目光越过施云呈的肩头,死死盯住沈明玉。 施云呈的眉头同样一皱,“母亲如何确定就是月儿所为?” 苏氏冷哼:“不是她,难道还有旁人不成?” 她今天可是在寿宴上受够了窝囊气,看孟月愈发不顺眼。 施云呈眼神冷下来,嗤道:“那就要问问母亲给我纳的姨娘了。” 他转过身,面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那绣品不是你为月儿准备的,上面的针线怎么会全部掉落?你当真没有对绣品做手脚?” 沈明玉缓缓抬头,裙摆铺开如莲,姿态恭顺,却挺直了背脊。 “少爷既知道那绣品是我为少夫人准备的,又怎么会出现在阁老夫人的寿宴上呢?”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孟月的心头一慌。 她的确抢了沈明玉的绣品,但她不知道这绣品,施云呈也知道! “与这又有何关?我是在问你,绣品上面你动了手脚没有。” 施云呈皱眉,截断话头,“保不齐是你知道阁老夫人寿宴,故意为之。” 沈明玉伏低身子,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少爷明鉴,就算妾身知道,又如何能做主将这绣品送给阁老夫人。” 她的话有理有据。 说到底,是孟月贪心不足。 孟月浑身发抖,泪水簌簌下落:“夫君……都是我的错……” “行了。”施云呈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中拢了拢,又看了眼沈明玉。 却见沈明玉从始至终眼神清澈见底,不见半分慌乱。 施云呈眸色渐深:“你说不是你,那你觉得是谁?” 沈明玉睫毛轻颤:“妾身愚见,今日疫事繁忙,或是下人们忙乱中,让那耗子溜进去了,也未可知。” 说完,沈明玉仰头看他,眼中似有秋水荡漾:“妾身若有半分害人之心,愿受千刀万剐。”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施云呈心头莫名一紧。 “母亲。”他转身对苏氏道,“事已至此,既是意外,明日您亲自去库房挑份重礼,我带去给阁老赔罪。” 苏氏的脸色阴沉,她已经看出来了,施云呈必定是要袒护孟月的。 这礼肯定是要重新准备的,但…… 她冷冷开口道:“虽然是意外,身为主母,督导不严也当罚。” 孟月立即往施云呈的怀里缩了缩。 施云呈皱了下眉,刚想要反驳。 苏氏打断了他,冷道:“她不能为我施家传承香火也就罢了,如今还拖你的后腿,难道你要让外面传是我管教不严?” 孟月的脸瞬间更惨白几分。 施云呈凝眉:“母亲,月儿的身子不好。” “我当然知道。”苏氏冷嗤了声,道:“罚她每日抄经书,总可以吧?” 施云呈闻言,选择了退步。 而孟月的指尖紧紧掐入掌心,她的心中有诸多不满,可也不得不领罚。 沈明玉的心中稍稍缓了口气。 抄经书……先前她也曾被这样罚抄过。 现在轮到孟月。 自己大概可以忙里偷闲,消停会儿了。 …… 当晚,夜色渐深,沈明玉吹灭烛火躺下。 半梦半醒间,忽觉一阵寒意袭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床前立着个高大黑影,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少……少爷?”她拥被坐起,嗓音因惊惧而嘶哑。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勾勒出施云呈刀削般的侧脸,周身也萦绕着夜的寒意,显然已在此站了许久。 “今日的事,你很得意?”施云呈开口,声音比夜风还冷。 沈明玉手指揪紧锦被,“妾身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你还要装傻充愣?”施云呈每个字都像淬了冰,“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你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 沈明玉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她在针线上面做的手脚很隐晦,只是洒了点吸引耗子的药粉,怎会…… 男人微凉的手突然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施云呈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骇人:“我的眼睛不瞎。” 他指尖加重力道,疼得沈明玉眼角沁出泪来,“再让我发现你耍这些小心思……” “少爷便要如何?”沈明玉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直视着他冷笑,“将妾身赶出府去?” 她将身子往前倾,单薄中衣下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契纸上写的分明,妾身要提前离开施家,只有先为少爷诞下子嗣。” “你……”施云呈的瞳孔一缩,猛地将她掼回床榻,沈明玉跌在被褥里,露出她一截雪白小腿。 男人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却很快压下,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门嘭得声合上,沈明玉蜷缩在床角,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敢喘气。 她摸着自己生疼的下巴,背后都渗出了劫后余生的冷汗。 第42章 应对 后半夜,沈明玉噩梦不断。 梦里那双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男人低沉阴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沈明玉,再敢靠近月儿,我就剁了你这双手喂狗!” 沈明玉惊醒,下意识捂住脖颈。 “沈姨娘,该起了。”门外,有个丫鬟不耐烦地叩门,“少夫人院里传话,让你即刻过去伺候。” 沈明玉艰难地支起身子,净脸盆的水中映出一张憔悴的脸。 眼下两团青黑,唇色惨白,活像只游魂。 她深吸了口气,稍作洗漱,去了清和院。 一抬头看见孟月,杏眼红肿如桃,却仍强撑着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沈姨娘好清闲。”孟月指尖掐着帕子,银牙差点咬碎,“倒是我,因着些小人作祟,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沈明玉欠身行礼,弱质纤纤:“少夫人说笑了。少爷对此事已经有了定夺,若真是有人刻意为之,以少爷对少夫人的宠爱,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闭嘴!”孟月厉喝,险些失态。 沈明玉的话像刀子扎进她的心底。 这才是她怨恨的原因。 施云呈明明知道她是被沈明玉冤枉的,既然就这么揭过去了。 但她绝不能在沈明玉面前失了体面,强行稳定心神,抬起下巴,鄙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我告诉你,我是夫君明媒正娶,出身也远远高于你,你再怎么耍手段,也比不过我。” 沈明玉低眉顺眼:“妾身不敢与少夫人相比。”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样子,让孟月更气了。 装吧! 这个贱人! 孟月越来越气愤,还是一旁的绿珠上前,使了个眼色。 孟月缓过劲来,抬抬手。 “啪!” 一袋糯米砸在沈明玉的面前,那些莹白的米粒刚落地就滚进砖缝,像撒了一把碎玉。 “听说沈姨娘做绣活,眼神好。”孟月勾了勾唇,眼里闪过浓烈的恶意,“方才院子里不小心撒了九十九粒糯米在院里,沈姨娘帮我找回来吧。” 沈明玉的身子一僵。 现在是深秋,地面阴湿冰冷。 然而她没办法忤逆孟月。 沈明玉跪在地上,一粒一粒捡着糯米。 管事嬷嬷冷眼数着,“少夫人说了,缺一粒都不许吃饭。” 沈明玉眼前阵阵发黑。 她看见屋里孟月正悠闲地喝着暖汤,让丫鬟们伺候着焚香抄经书。 而她的指尖几乎被碎石磨出血,大部分糯米卡在砖缝里。 沈明玉得小心翼翼去抠,指甲劈裂也浑然不觉。 终于,染血的指尖捏住了那粒雪白的糯米。 她的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重重栽倒在院子里。 “哗——!”一桶井水当头浇下。 沈明玉呛醒时,正对上孟月极尽嘲讽的眼睛。 “怎么?还没找到?”孟月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明玉单薄的身躯。 沈明玉低着头,整个人冷得有些发抖:“少夫人,我已经翻遍了整个院子……” “废物!”孟月站起身,“我看你就是存心偷懒。” 这时有个丫鬟急匆匆来报道:“少夫人,少爷下值了,正往这边走。” 孟月的怒意一滞,忙道:“快,将院子里收拾收拾。”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沈明玉身上。 眼下沈明玉的脸色苍白,浑身也都湿透了,可非但不难看,还更加楚楚可怜。 呸! 这个狐媚子! “赶紧滚。”孟月眼神如刀,她可不能让施云呈看到这狐媚子现在的样子。 “是,妾身告退。”沈明玉艰难地爬起来,膝盖处的衣裙已经磨破。 而正大步流星往清和院来的施云呈,远远就看到了沈明玉的身影。 他的心莫名一悬,知道孟月又为难沈明玉了,不由有些烦躁。 他明明已经告诉孟月,自己会分府。 “少爷。”峰年小心翼翼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 今日施云呈可是专门推了不少公务,回来陪孟月。 这会儿,峰年却看到他突然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在院子里满心欢喜等待施云呈到来的孟月,在屋里摆弄了多少抄写佛经的姿势,迟迟不见男人过来。 她不由招来丫鬟:“你不是说夫君要来吗?他人呢?” 丫鬟战战兢兢:“回……回少夫人,刚才有人看见少爷已经到院子了,又突然走了。” “啪!” 孟月手里的毛笔因为过于用力,直接断成了两截。 …… 沈明玉回到偏院,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从昨日午膳后,她就再没进过一粒米。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屋内冷清得可怕,桌上空空如也,连口热水都没有。 沈明玉去后厨,被告知直接断了她今日的供给。 她闭了闭眼,这招孟月用得愈发驾轻就熟。 先是找个由头罚她,再断她饮食。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忍气吞声,可今日……她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胃部,那里正传来一阵阵绞痛。 沈明玉心中平白地有些不甘心。 她离开大厨房,这里人多眼杂,干脆绕到了孟月专属的小厨房后。 这个时辰,主子们刚用完膳,轮到厨娘们去用饭了。 小厨房的门虚掩着。 沈明玉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扑面而来的香气让她胃部一阵痉挛。 只见灶上煨着鸡汤,笼屉里还冒着热气。 她颤抖着手揭开笼屉,里面竟是整只的八宝鸭。 沈明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撕下一只鸭腿就往嘴里塞。油脂没入唇齿,浓郁的肉香,让她的胃久违得得到满足。 她又拿起一块枣泥糕,正当她慢条斯理持着时,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奇怪,我明明锁了门的。”是厨的声音。 沈明玉慌不择路,钻进了灶台旁的柴堆后。 透过缝隙,她看见厨娘提着灯笼进来,身后跟着个小丫鬟。 “今日的燕窝怎么少了二两?”厨娘厉声问。 小丫鬟眼珠子滴溜溜转:“奴婢不知……许是、许是蒸发了水分……” “放屁!”厨娘一巴掌扇过去,“明日再少,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挨了巴掌,倒有些不服气。 明明小厨房里到处都是人捞油水,偏偏逮着她骂。 第43章 熟悉的声音 沈明玉屏住呼吸,直到两人离开才敢动弹。 她不敢再多拿,只揣了几个馒头和一块酱肉。 等到离开,肚子都吃撑圆了一指。 接连几日,沈明玉都被叫过去磋磨,稍有差池就被罚不许吃饭。 到了晚上,她就自觉地去孟月的小厨房。 但这日,给苏氏请安时,苏氏看到沈明玉,眉头一蹙,目光在她腰间打了个转:“怎么这几日,胖了这许多?” 厅内霎时寂静。侍立两侧的丫鬟们纷纷低头,却掩不住偷瞄的目光。 “回夫人……”沈明玉耳根发烫,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孟月冷笑道:“昨儿个听我的丫鬟们说了个趣事,我得小厨房里,有只老鼠专偷油吃,今日吃二两燕窝,明日吃三两鱼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姨娘呢。” 沈明玉心口一跳,抬头正对上孟月含笑的眸子。 那眼底的讥讽如针般刺来。 “月儿这话说的。”施云呈忽然开口,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直裰,衬得面容愈发清俊,“老鼠偷油是天性,与人何干?” 苏氏也冷冷道:“又是耗子,看来我们这施家的耗子真多。” 孟月脸色微变,旧事重提,她又想起那日丢脸的一幕,强颜欢笑道:“婆母,夫君,我不过随口一说。” “行了。”苏氏冷哼一声,她还以为是沈明玉有喜了,不由心里窝火:“你也控制这些,还没怀上子嗣,就先养起身子了。今日起你每日在院中走满百圈,钱嬷嬷会亲自盯着。” 她这话说的沈明玉、施云呈包括孟月全都变了脸色。 沈明玉恭敬应下:“妾身谨记夫人教诲。” 早膳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 沈明玉因为被苏氏敲打了,只略动了筷子便放下,反倒是孟月殷勤地给施云呈布菜,“夫君尝尝这雪蛤羹,是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施云呈接过,目光却不经意扫过沈明玉面前几乎未动的清粥,不由想起那日他在院子里看到沈明玉的场景。 “峰年。”回到书房后,施云呈唤来峰年,“去查查沈姨娘近来的膳食。” 峰年办事极快,未到午时便回来复命:“回少爷,少夫人这半月来的晚膳时常被克扣。小厨房的王婆子说……说是孟姨娘吩咐的,说沈姨娘要修身养性.……” 施云呈的眸色一沉。 他想起今早沈明玉微微发颤的指尖,和那截确实丰盈了些的腰肢。 那不是贪嘴的证据,而是饥饿后的补偿。 “传我的话,小厨房所有人罚三个月月钱。再有怠慢主子的,直接发卖。”施云呈萧冷声道,“另外,每日戌时给沈姨娘送一份夜宵去,就说是……夫人赏的。” 峰年领命而去。 施云呈心中烦躁,再看不进去公文,出去随意走动,一抬头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地走到了偏远。 恰好看见在院中缓步而行的沈明玉,身后跟着面容刻薄的钱嬷嬷。 那老奴手里竟还拿着根细竹条,时不时在沈明玉腰间比划。 “走快些!”钱嬷嬷的呵斥声随风传来。 沈明玉格外苍白,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等她终于走完了百圈,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腰间的系带已被汗水浸透。 钱嬷嬷还特意指量了她的腰围,粗粝的手掌在她腰间掐出几道红痕。 “沈姨娘明日记得束紧些,老奴会带尺子来量。” 沈明玉只敢讷讷称是,心里清楚是苏氏在警示自己。 施云呈看得心中一股无名火。 她不是能耐的狠?就这么被仆役欺负着。 然而他的脚刚往前一步,又陡然清醒过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心疼沈明玉吗? 施云呈的呼吸一乱,匆匆掉头离开了偏院。 沈明玉只听到一阵脚步,抬头发现远处空无一人,心中不由疑虑,又被钱嬷嬷拿戒尺打了一下腰。 “姨娘注意着不仅要多动,还得管住自己的嘴。” “是。” 然而晚间,沈明玉才得到喘息,沐浴更衣,要就寝时,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姨娘,人赏的夜宵。”一个小丫鬟端着食盒进来,揭开盖子,竟是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和几样精致小菜。 沈明玉愣住了。 这白日里,苏氏才甩脸色,还派了钱嬷嬷折腾自己,遑论赏吃食?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脑海:莫非是施云呈? 但她却不敢多吃,心里惦记着苏氏的交待。 钱嬷嬷看似是督促她瘦身,实则是督促她去多宠。 次日天不亮,沈明玉就被钱嬷嬷从被子里揪出来,“少爷的马车卯时就要出发。” 沈明玉咬住唇内侧的软肉,忐忑地被钱嬷嬷塞进施云呈的马车。 车帘被金钩粗暴地挑开,露出施云呈那张寒玉似的脸。 “你怎么在马车里?”他今日穿着绛紫官服,腰间蹀躞带压着银鱼袋,衬得眉眼愈发凌厉。 “妾身……”沈明玉向后退,但没有退路,硬着头皮道:“只是送少爷上职。” 施云呈的眉眼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钱嬷嬷还在角落里盯着她。 沈明玉心焦不已,生怕施云呈将自己赶下去,眼里都泛起了水光:“还请少爷容许妾身陪同一路,妾身保证绝不耽误少爷。” “坐好。”施云呈看着女人要哭出来的样子,突然松了帘子,“若敢发出半点声响……” “吁——” 马车骤然往前,惯性让沈明玉前倾,额头险些撞上小几。 施云呈眼疾手快地伸出手。 沈明玉一抬头,唇角差点擦过男人的喉结。 两人的呼吸都是一沉,施云呈突然将她推开,沈明玉的背装在身后的实木厢体,硌得她眼眶发热。 但施云呈一个眼风扫过来,她赶紧讲到嘴边的那道轻吟咽了回去。 一路沉默。 “施大人。”一道清朗的嗓音穿透车帷。 沈明玉呼吸一滞,这声音…… 像极了那人。 她下意识去撩窗帘,却在碰到帘子的瞬间被施云呈扣住手腕。 “你要做什么?”男人的力道刚好够她疼出冷汗,目光冷冷扫过她的脸,“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需要我再教一遍规矩?” 第44章 请医 “你要做什么?”男人的力道刚好够她疼出冷汗,目光冷冷扫过她的脸,“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需要我再教一遍规矩?” 沈明玉的身子一僵。 “我……” 她想要辩解,但又不知道如何说。 难道要告诉施云呈,她听到了故人的声音,所以没有控制住自己吗? 那如果,施云呈问,哪个故人。 她又该如何回答? 以前的未婚夫? 沈明玉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被施云呈精准捕捉。 他的眼神冷了冷,莫名勾起了寿宴沈明玉盯着谢无妄不放的样子,以及那日一向以杀伐出名的谢无妄竟然会替他的一个妾室求情。 “赶紧滚回去。”施云呈猛松开手,将沈明玉甩到一侧。 沈明玉劫后余生,不敢再造次。 只是马车还没有离开,听到外面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 “听说太医院又在催防疫的药材。”那人似乎走近了两步,“施大人,可需要帮忙?” 施云呈掀帘跃下马车。 沈明玉的余光只匆匆一瞥,身穿武将官袍的年轻将领,健硕挺拔的身姿。 是那天的将军? 她还没有忘记那道香囊,帘子外的声音断断续续。 施云呈:“疫病蔓延的村子都烧了。” “烧了两处。” 后面的,沈明玉便听不见了。 马车缓缓驶动,回到施家。 沈明玉刚踏进府门,就听见一阵脚步,孟月带着几个丫鬟,将她堵在了门口。 “你去哪儿了?”孟月的眼神锐利无比,俨然是得到了风声。 沈明玉后退半步,“少夫人,妾身是奉夫人之命,陪同少爷上值。” 孟月的脸色骤变。 果然这个小贱蹄子,她稍不留神,就去勾引施云呈了。 “你少搬出婆母来压我,连男人上值都要缠着。看来沈姨娘的规矩还有要学,先前抄的女诫是一点都没记到心里去。”孟月声色俱厉。 沈明玉强装镇定,“回少夫人,妾身记得,贞静清闲……行己有耻……” 可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孟月打断。 “你都记得,还要无视规矩,看来是罚的不够。” 孟月冷冷盯着她,现在天已大亮,外面人来人往。 外面的人指指点点。 “啧,这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哪个爬床小妾,被主母教训吧。” “……” 沈明玉闭了闭酸胀的眼睛,孟月愈发得意:“你今日就在这门口跪上两个时辰。” 沈明玉的脸色一白,但顶着孟月阴狠的眼神,以及身后几个虎视眈眈的丫鬟,她不得不从。 就在这时,钱嬷嬷出现。 “少夫人,夫人传沈姨娘过去。” 孟月嘴角得意的弧度一僵,想要发作,可对上钱嬷嬷阴恻恻的表情,她的心头一惧怕。 毕竟沈明玉是按苏氏的要求去做的。 孟月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罢了,这番在府前把事情闹大,无疑是打了苏氏的脸。 钱嬷嬷没好气地瞪了眼沈明玉:“没出息的东西。” 沈明玉垂眸,忍着心头的委屈,不敢反驳。 而晚间,施云呈从外回来,刚下马车,便见母亲身边的钱嬷嬷鬼魅般从影壁后转出来。 “少爷可算回来了。”钱嬷嬷福了福身,眼角皱纹里藏着算计,“夫人这两日心口疼得厉害,连太医开的养心汤都不管用。” 施云呈脚步微顿。 他自然明白这是母亲惯用的由头,却还是转身往松鹤堂走去。 “儿子给母亲请安。” 松鹤堂内,苏氏正倚在缠枝牡丹锦枕上,见儿子进来,她立刻将手中药碗重重搁在矮几上,碗底与桌面相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还知道回来?”苏氏冷笑,“怕是再晚些,你那心尖上的人就要把施家的脸都完了。” “朝中事务繁杂。” 施云呈撩袍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手,一边道:“月儿又惹母亲生气了?月儿性子柔顺,其中必有误会。” “她性子柔顺?”苏氏突然拔高声音,“我不过是让个姨娘送你上值,她就要在府门大闹,要沈氏跪在门前两个时辰。你当真是不怕外面的人戳你的脊梁骨!” 施云呈眼神不由暗了暗。 “儿子会管教她。” “管教?”苏氏突然咳嗽起来,余嬷嬷连忙拍背顺气,“自打你娶她过门,我们施家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几年无所出便罢了,如今连个妾室都容不下……” 施云呈不动声色地打断苏氏:“子嗣的事,儿子自有主张。母亲好生休息。” 说罢,施云呈起身,“儿子改日再来看您。” “你……逆子!”苏氏又被一通好气。 清和院里,孟月正对着下人发脾气,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夫君。”她回头,一双眼睛立即红了。 施云呈解下大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看着孟月,眼底浮动的暗潮。 连日来的疫事已经让他不堪其扰,早朝应付各路官员,下朝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回府也让他得不到一时的清闲,他竟然有一瞬怀念在沈明玉偏院中留宿的日子。 “沈明玉是母亲抬的妾,你再怎么也不该闹得让外人知道。” 孟月委屈的表情一滞:“夫君,是在怪我?你明知是她……” “我知道。”施云呈截住她的话头,“再忍几日,等肃清城中的疫民,我们就搬去西郊别院。” 他从袖中取出张地契,“你看,临着湖,你最喜欢的。” 孟月盯着地契上朱红的官印,突然觉得那颜色刺眼极了。 她垂眸:“那夫君打算如何处置沈明玉?” “她自然是留在府里。”施云呈语气平淡。 孟月却有些不甘心,明明她才是施家少夫人,为何离开的反倒是她? “我想……我想再请大夫看看,我的母亲找了个厉害的大夫,说能瞧好我的身子,若是如此……” 孟月说到此处,看向男人的俊容,脸颊微微一红:“母亲最在意的子嗣问题解决,也就不用留着沈明玉了。” 施云呈的眉头一皱。 孟月的身子几乎请遍了天下名医,但都没有疗效,只是看着孟月期盼的眼神。 “好。”他最终只是替她拢了拢衣领,“明日我让峰年去请。” 第45章 熬药 “好。”他最终只是替她拢了拢衣领,“明日我让峰年去请。” 孟月得到施云呈的首肯,忙不迭把孟夫人给自己请的大夫接进了府里。 而沈明玉尚在吃完晚膳,就被粗鲁地拽出了偏院。 这次不是钱嬷嬷,是绿珠。 “还不快去!少夫人的药若是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绿珠的指甲几乎掐进她胳膊里,在雪白肌肤上留下五道月牙形的红痕。 沈明玉不得不起身,一早去伺候孟月。 这次孟月特地知会了苏氏。 苏氏也无可奈何,毕竟姨娘伺候主母是天经地义。 而且要是孟月真的能怀上孩子,也犯不着用沈明玉了,还能成全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苏氏没道理阻止。 沈明玉到了清和院,看着面前那个泛着铜绿的药罐,不知大夫开的什么药,扑鼻而来的难闻药味,光是闻着,让她的眉头的舌尖都泛起苦。 而且还必须在露天的情况下,从月亮出来熬到太阳出来,一睡醒就得喝到。 “仔细着火候!”绿珠恶狠狠地盯着她,“这药要是熬坏了,把你那身贱骨头拆了也赔不起!” 沈明玉缩了缩手,月光穿过梧桐枝叶,在药罐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罐中药汁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一股混着腥甜的古怪气味。 她悄悄瞥了眼立在廊下的铜漏。 才到亥时,离日出还有整整五个时辰。 “看什么看?”负责看守的嬷嬷冷嘲热讽,“少夫人母亲特意从扬州请来的神医开的方子,要不是你这种下贱坯子进了施家,配碰这样的好东西?” 沈明玉默不作声, 她蹲在小泥炉前,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得炉中炭火明明灭灭。 药罐里翻滚着黑褐色的汁液,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 而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了,看守的嬷嬷都忍不住打哈欠。 “唔……” 沈明玉猛地一个激灵,下巴差点磕到膝盖。 昨夜忙绣活到三更,本就没好好休息,此刻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指尖传来灼痛,才发现药汁已经溢出来,在炉火上滋滋作响。 “笨手笨脚的,连个药都看不好。” 清冷的嗓音惊得沈明玉彻底清醒,抬头时,施云呈正立在不远处,那双总是含着冷冰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是……觉得有趣? “少爷恕罪。”她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裙角绊得踉跄。发间木簪顺势滑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沾了药香的风拂过,扬起几缕发丝黏在她微张的唇畔。 施云呈呼吸一滞。 他一直都知道沈明玉的相貌不俗,此刻蹲在灰扑扑的泥炉前,素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半截莹润的锁骨。脸颊被炭火熏出薄红,杏眼里还蒙着未散的睡意,像只偷懒被逮个正着的猫儿。 只是一眼,他迅速挪开视线,“你继续。” 他匆匆离开,怕再度被孟月撞见多想,不想和沈明玉再有过多的接触。 沈明玉看着男人离开,同样松了口气。 不然被孟月撞见,指不定怎么为难她。 施云呈进了孟月的院子。 “夫君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孟月亲昵地挽住施云呈的手臂。 施云呈低头笑了笑道:“陪你用早膳。” 这段时间他因为公务,忽略了孟月不少,所以想着弥补孟月,也许就能让孟月安定下来。 孟月的心里却一紧。 以往没让沈明玉到她的院子里熬药,也没见他来。 现在沈明玉一来,他便来了。 孟月眼里划过怨毒,而施云呈并未察觉,只低头蹭了蹭她的颈项,道:“只是这院子里的药味太难闻了。” “这是母亲特意求来的方子。”孟月的笑容愈发难看,“都说‘月华入药,阴阳调和’,最是助孕。只是幸苦沈姨娘了。” 她故意提到沈明玉,试探男人的态度。 施云呈眉头皱得更紧:“胡闹。” 他说的是这个医方,可落在孟月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夫君!”孟月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大夫说我体质虚寒,若不用这方子调养,恐怕……恐怕难以孕育子嗣。”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院子里的沈明玉:“我只想早日怀上子嗣,母亲也不会总催着夫君去……去别人屋里了。夫君可知道,我的心里每次听见那些话,有多难受。” 施云呈眼里浮现无奈。 他知道,苏氏日日念叨着要抱孙子,甚至以死相逼让施云呈纳妾,给孟月带来了多少压力。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 孟月得到男人的纵容,可是心里依然不痛快。 她看着院子里扇着火的沈明玉,仿佛被扇起的是她的心头火。 而等施云呈用过早膳,离开清和院,药终于熬好了。 东边天空也泛起鱼肚白。 沈明玉看药汤渐渐熬成粘稠的黑色,双手捧着药碗走向正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一夜未合眼,眼前阵阵发黑,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少夫人,药好了。” 绿珠接过药碗,忽然咦了一声:“这药怎么……这个颜色?” 沈明玉低头看去,心头猛地一颤。 本该漆黑的药汤边缘,竟泛着一圈诡异的暗红。 “妾身都是按方子熬的……”她慌忙解释。 孟月从内室走出,看了眼药碗,竟露出满意的笑容:“没错,就是这个颜色。”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唇边沾着些许药汁,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而药的苦涩,也差点让她没有咽下去。 这让她的心头更恨了。 “沈姨娘辛苦了。”她擦擦嘴角,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以后,你还是在其他地方熬药,省得我看到你就心烦。” “是。”沈明玉恭顺低着头,她心里也求之不得。 至少不在孟月的眼皮子底下,她也没有那么难受。 等沈明玉离开后,孟月眼里的恶毒更甚,她今日所受的苦都拜她所赐。 而只要她能怀孕,这小妾就没用。 以后……施家更是她说了算!她也没必要忍着苏氏了! 彼时,衙门内。 第46章 孟月下药 以后……施家更是她说了算!她也没必要忍着苏氏了! 彼时,衙门内。 “你说什么?药材被劫了?” 谢无妄的脸色阴翳,他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传信兵领口,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可是救命的药。” “回、回将军,黑虎寨那群山匪在半道设伏……”传信兵抖如筛糠,“弟兄们死伤过半,剩下的药材……全被劫走了……” 谢无妄猛地松开手,传信兵踉跄着跌坐在地。他转身望向城楼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嘈杂的喧闹。 “报——!”又一名士兵冲进来,头盔歪斜,脸上还带着血痕:“将军,城南贫民窟暴动了!他们砸了官仓,现在正往府衙方向来!” 谢无妄一拳砸在案几上,桌面裂开一道细缝。 恰在此时,胸口旧伤突然刺痛,他闷哼一声按住左胸,指缝间渗出暗红。 “将军!”副将赵岩急忙上前搀扶。 “无碍。”他挥开副将的手,却不得不扶着案几喘息。 这几日因为断了汤药,暴动频繁。 他大意轻敌,受了些伤,未伤及要害,却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提不起半分力气。 而情势危急,他望向挂在墙上的疆域图。 黑虎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若在平日,他亲自带兵半日便可剿灭那群乌合之众,可现在…… “去请施大人。”谢无妄咬牙道,“就说本将请他代劳剿匪。” 施云呈得到消息,正在清和院里。 孟月正拽着他,“夫君来得正好。” 她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近日我喝了好些药,身子感觉比原先好多了。” 她说着话,脸颊微微红,手指在男人小腹轻轻打转,暗示意味十足。 施云呈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触碰:“你的身子不好,此事以后再说,我先要去处理公务。” 孟月的表情一僵,紧紧攀住施云呈的手臂:“夫君,剿匪这么危险,谢将军自己不去,怎么叫你去?” “月儿。”施云呈的声音罕见的严肃,“那些药材关系上千百姓性命。” 孟月脸色一僵,随即又绽开笑颜:“那月儿给你收拾行囊,听说山间夜寒,月儿给你备件狐裘……” “不必。”施云呈打断她,“你身子弱,早些歇着。” 说罢,他大步离开,迈出门槛时,余光蓦然看见了端着药碗的沈明玉。 沈明玉的手微微一颤,有些慌张地避开视线。 孟月让她这个时候送药,她没想到会撞见施云呈。 施云呈也只一眼收回了视线。 沈明玉低着头,将药送了进去。 “啪!” 茶盏砸碎在她脚边。 孟月的脸色铁青,尤其是看到沈明玉:“谁准你进来的!” 她本意是想要沈明玉亲眼看着施云呈是如何宠幸她,让沈明玉死了这份心思。 却没想到最后颜面扫地。 沈明玉早已习惯了,任由孟月发作。 “滚!给我滚!” 孟月气红了眼,将手边能摸到的一切东西,往沈明玉的身上丢。 沈明玉又躲又闪地离开。 等沈明玉一走,孟月就瘫软在椅子上,满脸泪痕。 “少夫人,您这是何苦。”绿珠走上前劝说。 “那我能如何?”孟月捏着掌心,满目不甘:“我吃了这么多苦,可到头来,他不肯碰我。” 绿珠的眼珠子一转,道:“少夫人,少爷不愿意碰你,是心疼你的身子,但你要真想让少爷碰你,咱们有的是法子。” 孟月闻言,眼泪瞬间止住,涌上了怨恨。 是啊…… 苏氏不就用过吗? 既然他不配合,那就别怪她了。 孟月沉声道:“你让人在外面候着,等夫君一回来,就将他叫到我的院子里。” 绿珠点头,立即下去办。 …… 不多日,施云呈披着带血的盔甲从外面回来。 他尚未休整,就被孟月叫到了院子里,一进门,施云呈嗅到了一缕异常的甜香。 他对迷情香的味道再熟悉不过,却没想到有一日会在孟月的院子里闻到。 “这是什么味道?”他明知故问。 “夫君……”孟月端着甜羹进来,纱衣下的腰肢比往日更软三分,“我新调的安神香,你可喜欢?” 施云呈盯着她故作娇羞的脸,眼神沉了沉。 既无奈,又有一股无名的火。 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有一日也会这么算计! 在气血翻涌下,迷情香的作用更加显著。 “夫君,喝点甜羹吧。”孟月看着男人阴沉不明的脸色,心情有些忐忑,将手里的甜羹递出去。 施云呈闭了闭眼,罢了。 他接过孟月手里的甜羹,一饮而尽,紧接着身子再度燥热。 “……”他的表情一僵,心里划过自嘲,看来孟月下手比他母亲狠多了,生怕迷情香不管用,还双重保险,在甜汤里也下了药。 “夫君……”孟月眼神紧紧盯着男人,看着男人的额前渗出薄汗,知道药效发作了,手指顺势攀上男人的肩膀,循循善诱道:“夫君累了吗?不如休息吧。” 施云呈的药效的确发作了,他看着眼前的身影,有一瞬的恍惚。 脑海里掠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记忆深处女人那张娇软,稍加用力就会红眼的脸。 孟月察觉到了男人的眼神的可怕,心下暗暗窃喜,看来他并非不是对自己没有感觉。 她大着胆子去解他腰间玉带, “夫君……”下一秒却被施云呈反扣住十指。 男人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突然打横将她抱起。 “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 他踹开里间雕花门,“我成全你。” 孟月心头一跳,她听到这句话本该高兴,但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句话像是在对其他人说。 而下一瞬,她惊叫一声。 向来对她温柔体贴的男人,竟直接将她丢在榻上。 施云呈慢条斯理地解着护腕,锦衣下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 那双眼比平时更黑,像吞噬人的凶兽。 孟月的身子没由来一软,脸颊娇红,“夫君……月儿已经准备好了……” 一声夫君让施云呈瞬间清醒了。 他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那副迫不及待地样子让他的兴致突然降低了几分。 第47章 有喜? 一声夫君让施云呈瞬间清醒了。 他低头看着身下的女人,那副迫不及待地样子让他的兴致突然降低了几分。 然而…… 这是他的妻。 “夫君……”孟月仿若未觉男人的迟疑,呼吸越来越急促。 施云呈眸子里涌过一抹复杂,最终决定满足她的愿望,双手挑开女人的衣衫。 滚烫的大掌碰到孟月,孟月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栗几分。 “夫君……”她拼命地想要往男人的身上贴,然而下一瞬,她竟是体力不支,软绵绵栽倒在枕上,昏厥了。 施云呈刚想进一步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他的意识陡然回笼,像被突然泼了一大盆冷水,从头清醒到尾。 而满腔的火更是无处发泄。 他看着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女人,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心底的煎熬,扯过锦被将人裹住,转头对窗外冷声道:“备水。” 顿了顿,补充道:“冷水。” 在外面守房的绿珠一愣,这么快? 然而面对施云呈的吩咐,她自然不敢耽误。 施云呈匆匆洗了个冷水澡,墨黑的长发湿哒哒的,看着床上陷入昏迷不醒的女人,深吸了口气,在她的榻边躺下。 翌日一早,施云呈便离开了。 而孟月悠悠地醒来,绿珠走上前,一脸喜色地道:“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终于得偿所愿,和少爷圆房了。” 孟月一愣,她对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男人的大掌抚摸她的画面。 后面的她记不清了。 只是听见绿珠这么说,她的眼里不由一喜,以为事情已成了。 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大方地打赏了几个丫鬟。 清和院的人这几日走路都是趾高气昂,沈明玉不用特地打听,就有丫鬟炫耀到她的面前。 “如今我们少夫人喝了生子药,少爷又宠幸我们少夫人,少夫人早晚有孕,你这个姨娘,等着瞧吧。” 沈明玉闻言,有些意外。 前些时日男人还说考虑到孟月的身子不适…… 但他做什么决定,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要是孟月真的能怀上施云呈的孩子…… 她求之不得。 沈明玉漠然地避开和他们冲突。 接下来的时日,她每天雷打不动去孟月的院子里熬药。 大概是因为和男人同房成功一事,孟月心情大好,没有刻意地找她麻烦。 这日,沈明玉突然看见院子里的老奴急匆匆找到绿珠,“绿珠姑娘,这个月的月事带……老奴都洗好了晾了好几日,少夫人还没来吗?” 绿珠像是才想起这件事,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她,慌慌张张走进了孟月的房里。 孟月正坐在梳妆台前,听到绿珠的问话,手中螺子黛“啪”地断在妆台上。 “迟了几日?” “整、整十日了。”绿珠有些激动。 “快,快去传刘大夫。”孟月猛地转身,眼里骤然放起光彩。 刘大夫就是孟月母亲给她找的调理身子的大夫。 不多时,刘大夫提着药箱到清和院。 这并非沈明玉第一次见到刘大夫,她一直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甚少见到这样干瘦的小老头,浑身透着诡异的阴沉。 而厢房里,孟月正用帕子捂着嘴,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可能有孕在身,这会儿只觉得有股干呕。 刘大夫忙从箱底取出缠着红线的脉枕,“少夫人且伸手。” 孟月赶紧伸手。 刘大夫三指搭上去,忽然“咦”了一声,山羊胡须抖得像风中的枯草。 “如何?”孟月声音发紧。 刘大夫突然离座作揖:“恭喜少夫人!脉象虽然微弱,才短短几日,但绝对是有孕了!" 他偷眼瞥了孟月,一闪而过的精明:“脉象圆滑有力,定是位小公子。” 说着从药箱底层掏出个红布包,“这是祖传的安胎方,用天山雪莲做引,吃了定能包小公子平安降生。” “当真?”孟月大喜过望,“绿珠,快去按刘大夫的方子抓药。” 刘大夫突然咳嗽一声,孟月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笑容稍敛,“急什么,我还能少了你的诊金?只要我肚子里这胎,平平安安的,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好说。” 刘大夫道:“少夫人放心!老夫从医数十年,从没有出过差错。” “好,太好了。”孟月如同服下定心丸,苍白的脸浮起红晕,“这下,看他们还怎么嘲笑我!婆母不是还想要沈明玉那个贱人生孕吗?” “少夫人有了长子,看那个贱人还怎么嚣张。”绿珠在旁附和。 孟月抚着平坦的小腹,满眼大仇得报的快意:“去把沈明玉叫过来,本夫人要亲自将她赶出去。” …… 沈明玉看到清和院上下比过年还高兴的阵仗,大概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所以绿珠趾高气昂来叫她的时候,她没有意外。 沈明玉施施然地进内间,给孟月行礼。 “沈姨娘,想必都知道了吧?”孟月倚着缠枝牡丹引枕,腕间翡翠镯子,都显得比往日鲜艳。 沈明玉:“妾身知晓了,恭喜少夫人得偿所愿。” 她说着讨巧的话,孟月可不领她卖乖,冷嗤:“我也是没想到,沈姨娘。进府这么久了,肚子比石头还硬实,倒是先让我怀上了。” 沈明玉低着头,轻声道:“是妾身无用。” “你当然没用。”孟月冷笑:“婆母送你来时怎么说的?要你给施家开枝散叶。”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不过,我喝了你这些时日熬的药,还要谢你这份心。” 沈明玉可不敢邀功。 “绿珠,去取二十两银子来。”孟月突然扬声,嗓音里带着猫戏老鼠的愉悦,“看在你伺候过夫君的份上,这些够你下半辈子过活了,拿了钱,赶紧滚吧。” 她的话音落地,一袋硬邦邦的银锭子就扔到了她的面前。 沈明玉险些被砸到。 “少夫人……”她的眼睫颤了下,想说她的卖身契在苏氏的手里,去留不是孟月能够决定的。 然而落在孟月的眼里,便是她不想离开。 “我告诉你,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48章 心知肚明 ”孟月的笑容一收,一向就苍无人色的脸,看起来阴狠无比。 沈明玉顶着她的压力,想要辩驳。 下一瞬—— “孟氏,你好大的手笔。” 冷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孟月脊背一僵。 苏氏扶着余嬷嬷的手缓步而来,佛头青的缂丝褙子庄重典雅,发间只一支白玉寿字簪,却压得满院仆妇齐齐低头。 “婆母怎么来了?”孟月立刻换了副面孔,脸上堆起笑,快步上前要扶,却被苏氏侧身避开。 苏氏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扫过跪着的沈明玉:“我若不来,倒不知你院里这般热闹。” 她在矮榻上一坐,“听说刘大夫来过了?” 孟月一听,抚着平坦的小腹娇声道:“婆母,您都知道了,刘大夫说了,我已经有孕了,所以您瞧这沈姨娘是不是该……” 孟月本来信心十足,可眼下看着苏氏冷着的脸,心跳如擂鼓。 “哦?是吗?”苏氏的反应却不冷不淡,“既然怀孕了,你不好好躺着歇着,折腾姨娘做什么?” 这明晃晃的警告,孟月脸色一白,狠狠瞪了沈明玉一眼。 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沈明玉遍体生寒。 原以为自己有了身孕,苏氏会改变态度。 可现在,她怎么觉得苏氏压根不在乎。 还是说她只想要沈明玉肚子里出来的? 凭什么! 她才是施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婆母教训的是。”孟月到底不敢忤逆苏氏。 苏氏只是淡淡道:“昨儿庄子上送来的血燕,我让厨房给你炖了。” “还有你。”她的话锋一转,扫了眼沈明玉,“你也别跪着了,跟我走。” “是。”沈明玉嗫喏地起身,膝盖却因久跪发软,险些栽倒。 余嬷嬷一把扶住她,枯瘦的手像铁钳般牢牢扣住她腕子。 松鹤堂的帘栊垂下,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苏氏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慢条斯理地拨弄佛珠。 “妾身辜负了夫人期望,请夫人责罚。”沈明玉进门,便跪下。 苏氏呷了口茶,“听说她怀的是男胎?” 沈明玉不明白苏氏这话的问题,一五一十道:“刘大夫是这么说的,妾身在院子里也听得分明。” 说完,她眼里有些期盼地看了眼苏氏。 既然孟月已经有孕,是否自己也可以离开施家了。 “急什么。等她这胎能稳下来,你再走不迟。” 沈明玉心里闪过一丝疑窦。 苏氏这话的意思…… 为什么有一种孟月这胎稳不下来的感觉? 她的手指无意识揪紧裙摆。 但说到底,她不过是典进施家的妾,本就带着生子的任务,其他的跟她没有关系。 “妾身明白。”沈明玉低头,露出一段纤细脖颈,“谢老夫人体恤。” 苏氏看了她一眼,还算满意:“少爷近日还去你那儿?” 沈明玉声音发涩:“最近少爷公务繁忙。” 苏氏心里其实也清楚:“行了,回去吧,这半个月安分些。” 等沈明玉一走,余嬷嬷看向苏氏,道:“夫人,您当时为何不直接拆穿少夫人?就怎么纵容沙鸥夫人胡闹?” 这才几天,就能怀上? 更何况,他们可是刚抓到了那个刘大夫手脚不干净,偷府里的东西。 什么扬州名医,分明就是个江湖术士。 这少夫人是个不能生的,还是个蠢的! “放心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苏氏不紧不慢,又对余嬷嬷嘱咐道:“既然她怀孕了,让厨房每日加道梅子蒸鱼,再炖些山药乌鸡汤,省得外面传我这个婆母苛责儿媳。” 余嬷嬷点头应下后,再问:“那这事要告诉少爷吗?” “告诉什么?”苏氏轻笑,“让孟氏自己说去。” …… “少夫人,少爷回府了!车驾已经到了二门。” 施云呈一回到府里,绿珠忙不迭将消息告诉给孟月。 “快将少爷请来。” 孟月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喜悦。 绿珠:“已经请来了。” 话音一落,男人的脚步声便在院子里响起。 在迈进清和院时,施云呈的眉头有一瞬的紧蹙。 自从那日之后,他心里无端对孟月找自己有一种排斥。 他对孟月的专情,来自于孟月对他的一片赤忱之心。 曾经他以为孟月单纯无暇。 可是在沈明玉进府后,她又露出了另外的面目,让他发现枕边人其实并非纯良无害,甚至善妒心狠。 但在他眼里,那不过是对他太过在乎。 直到她把那份算计用到了他的身上…… 这份感情在那一刻终究是出现了一丝的裂缝。 “夫君,你回来了。” 孟月见到施云呈,想要立即起身,可想到自己有孕在身,她只是躺榻上,稍稍直起了身子。 “月儿,可是今日身体不适?”施云呈见状,担忧瞬间占据了上风,进屋询问。 孟月看着男人担忧的样子,一股甜蜜涌入心头,她摇摇头,带着几分羞涩,打哑谜道:“我的确身子不适,但和以前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施云呈皱眉,“请大夫看了吗?” “看了。”孟月愈发脸红,欲言又止,看着施云呈为自己愈发着急时,她才开口道:“大夫说,我怀孕了。” 施云呈一怔:“什么?” 孟月以为男人高兴傻了,努努嘴说:“就是那日之后……我的月事一直没来,今日请刘大夫给我看了,他说我是怀孕了,。” 施云呈:“……” 不提那日还好,一提起来,他的脸瞬间黑下来。 他跟孟月压根就没有…… 她岂会有身孕? “月儿,你听我说,我们……”他强忍着头疼,想要和孟月解释清楚这就是一场乌龙,但是一抬头,看见孟月满脸的喜悦。 “夫君,以后我再也不用看着婆母逼你去别人的院子里了。” 施云呈的心一沉。 罢了,随她去吧。 也许这是个打发走沈明玉的好时候。 “既然如此,你就好生歇养着。”他最终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肯定会好好歇着的,这可是我和夫君的第一个孩子,夫君,你摸摸看。”孟月拽着他的袖子,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自己腰上带。 第49章 分宅 “既然如此,你就好生歇养着。”他最终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肯定会好好歇着的,这可是我和夫君的第一个孩子,夫君,你摸摸看。”孟月拽着他的袖子,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自己腰上带。 “刘大夫说,肯定是个男孩呢。” 施云呈缓缓抽回手:“嗯。” 孟月对男人的反应有些不满意,继续道:“今日午睡,我还梦见条赤龙盘在我的床头,张口吐了颗夜明珠呢!” 说罢偷眼去瞧男人神色,却见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辨不出喜怒。 孟月刚要发作,就见苏氏院子里的余嬷嬷来了。 施云呈这会儿正愁找不到借口脱身,他实在没办法对着孟月空空如也的肚子陪她做戏。 所以听余嬷嬷说苏氏找他,立即起身:“我先去见过母亲,再回来陪你。” 他一进松鹤堂,就见到苏氏面前摆着个朱漆托盘,上头整整齐齐摆着双虎头鞋。 旁边是沈明玉。 女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乖巧柔顺。 苏氏看到施云呈,将他的表情一扫而尽,笑得意味深长:“你都知道了吧,这可是喜事,怎么还愁眉不展。” 施云呈没想到苏氏这边也都知道了,随口道:“儿子还在想公务,最近疫事缓和,有许多善后的事情要处理。” 说着,他的目光又不由看了眼沈明玉。 那张白净的小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的心中不由一刺。 “疫事缓和更是好事,更应该高兴。” 苏氏不动声色道:“瞧瞧吧,沈丫头是个懂事的,专门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孟氏如今有孕在身,正好用得上。” 说完,她让沈明玉把虎头鞋交到施云呈的手里。 施云呈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目光如刀般剐过沈明玉。 沈明玉感觉到施云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什么害人的毒物。 他是觉得自己得知孟月怀孕,要害孟月? 她心中自嘲,按苏氏的吩咐,将虎头鞋送到施云呈面前,悄悄抬眸,正对上他漆黑的眼。 那里没有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 施云呈低头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虎头鞋,小老虎的胡须用的是上好的金线,眼睛是两颗圆润的黑珍珠。 这对沈明玉来说,怕是难得的值钱的东西了。 “你有心了。”施云呈终于开口,伸手接过那双虎头鞋,指尖不经意擦过沈明玉的手背,凉得她一个激灵。 “母亲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就先告退了,月儿刚有孕,正是需要儿子陪的时候。” 施云呈带着虎头鞋离开。 孟月正在院子里撒火,施云呈的态度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沈明玉也很惊讶男人的态度,得知孟月怀孕,居然连着几日都没有回府。 还是孟月率先按耐不住,到施云呈的书房去找他。 一进书房,孟月的眼睛一亮:“呀,好精巧的虎头鞋。” 她一眼就看到男人桌案上摆放的那对虎头鞋,多日来的怨气一下一扫而空。 孟月没想到施云呈不声不响,连这东西都准备好了。 看来他心里比自己还期待。 “你怎么来了?”施云呈一回到书房就看到孟月拿着那对虎头鞋,他下意识想要让孟月放下。 孟月回过身,娇嗔道:“夫君怎么偷偷准备这些,也不告诉我?这是哪个绣娘做的,做的真好,之后的那些小衣,不如也请她来做?” 施云呈默了默。 若是此刻告诉孟月这是沈明玉做的,她只怕会伤心。 他沉吟片刻道:“下值时看到,就买回来了。你若是喜欢,改日我再让人去看看。” 孟月不以为意道:“多给些银钱。” 施云呈看着孟月那副期盼的样子,不忍戳穿。 若是她日后知道自己没有怀孕…… 说到底,还是母亲给她的压力太大,让她惶恐不安。 待将孟月送回清和院,他指尖摩挲着先前那张地契。 是时候了。 如今疫事缓和,他便在等这个时机,径直去了松鹤堂。 “少爷,夫人让您进去呢。”余嬷嬷桃打起帘子,眼角余光扫过施云呈略显紧绷的下颌线。 苏氏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见儿子进来,她抬了抬眼皮:“听说你有事要说?” 施云呈行过礼,直截了当地从袖中取出地契:“儿子想在城西另立门户,这是新置办的宅院地契,请母亲过目。” 堂内霎时一静。 余嬷嬷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几个小丫鬟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谁不知道少爷与夫关系微妙。 原以为少夫人怀孕,会有所缓和,但没想到,少爷竟然要直接搬出府。 出乎意料的是,苏氏接过地契只看了一眼,便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城西那处宅子我知道,修葺得极好。” 她将佛珠往腕上一绕,吩咐余嬷嬷:“去把我嫁妆单子拿来,再给少爷添几样东西。” 施云呈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原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甚至做好了长期周旋的打算,却不想母亲答应得如此痛快。 “你既已成家,分宅也是应当。”苏氏翻开嫁妆册子,指尖在一行字上点了点,“这套紫檀木的桌椅还是我出嫁时你外祖特意从南洋运来的,正好给你新宅的正厅用。” “母亲……”施云呈刚要推辞,苏氏已经扬声吩咐:“再去库房把那套十二扇的苏绣屏风也取出来,孟氏最喜欢这种精巧物件。如今她有了身孕,反正这宅子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你也不必推辞。” 所谓,长者赐,不可辞。 施云呈只能道:“儿子谢过母亲。” 不一会儿,施云呈要分宅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飞遍了整座施家府邸。 清和院里孟月得到消息,喜不自胜:“当真?婆母真这么说了?” 绿珠:“那是,奴婢在夫人院子里当值的小姐妹听得真真切切。” 孟月更加神气,手指摸上肚子,笑得得意:“好儿子,你可真是娘的福星。”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母亲请来的神医! 第50章 亲家母 孟月命人将自己有孕的好消息传回孟家,孟夫人听闻大喜,三日后到施家来探望孟月。 因为孟月不能生育,她这几年在苏氏面前受足了气。 每次被亲家阴阳怪气,都抬不起头。 孟月穿着一身崭新的织金褙子,看着自家母亲从马车上下来,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这气色瞧着不错。”孟夫人拉着孟月的手,眼睛却不住地往宅院里瞟,“你婆母呢?听说女婿要为你分府,她没有为难你?” 孟月故作矜持地抿嘴一笑:“没有,夫君说我在老宅住不惯,这才……” 话未说完,就见施云呈从府里准备出门,她立刻换了副娇怯模样,“夫君这是要上值?” 施云呈淡淡地扫了孟夫人一眼,拱手:“母亲今日到访,本该好生招待。只是衙门里还有公务,恕我不能久陪。” “无碍无碍。”孟夫人喜笑颜开,她虽然厌恶苏氏,但对施云呈这个女婿十分满意。 这几年因孟月的情面,施云呈待她也是很敬重。 孟月忙道:“夫君尽管去忙,这里有我呢。” 她亲昵地挽住孟夫人,“母亲,走吧,膳食已经布好了。” 孟夫人点头,待施云呈走远,压低声音:“女婿待你倒是上心,如今你又有身孕,你什么时候对他说说,你父亲如今只是个五品闲职……”. “母亲放心,这点事儿,到时候我跟夫君提一下。”孟月抚了抚鬓角,“我这胎是个儿子,将来整个施家都是他的,这点事儿,夫君不会不帮的。” 母女两到了正堂。 苏氏已经在了,她心里讨厌这个亲家,可如今不得不出来应付。 两人一对视,孟夫人故意扬了扬下巴:“亲家母,好久不见,你这身子可还好?” 苏氏皮笑肉不笑,冷淡道:“托亲家母的福,还没被气死。” “你……”孟夫人的脸差点气歪了。 然而孟月拉住她的手,如今她还在施家,不好得罪这个婆母。 孟夫人有火气无处发,刚好丫鬟布菜,看到她送来的菜式,眉头猛然一皱。 “怎么回事?这菜看着怎么全是辣的?”她用筷子拨了拨那碟辣子鸡丁。 管事妈妈看了眼一旁的苏氏,赔着笑:“夫人恕罪。厨房不知少夫人如今口味变化,我这就命人重新准备。” 孟夫人冷笑:“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不知酸儿辣女,月儿怀的男胎,最爱吃酸吗?我女儿如今怀着施家血脉,竟连口合胃口的吃食都求不得。” 她说着,眼睛却瞟向苏氏,“真不知道我女儿在施家过的什么日子。瞧瞧这小脸瘦的!姑爷不在府中,竟叫我们月儿受这般委屈,不知道还以为是亲家母指使的呢!” 堂内气氛骤然凝滞。 “这……”管事妈妈冷汗都要下来了,一脸踌躇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氏眸光微沉。 这几年孟月未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如今一朝有孕,竟连娘家人都敢在侯府颐指气使。 “亲家母说得严重了,多大点事,吩咐厨房重做就是了。”苏氏开口,她唤来余嬷嬷,“去厨房传话,就说少夫人要用酸笋鸡皮汤、醋溜白菜,再加一道梅子酿肉。” 余嬷嬷刚要应声,孟月却娇声道:“慢着。” 她转向孟夫人,“母亲带了自家厨娘来,不如让她露一手?厨房到底不懂孕妇口味。” 苏氏面上不显,心中已然明了。 这是要当着她的面,夺了厨房的权。 “这……”余嬷嬷为难地看向自家主子。 “既如此,就依少夫人的意思。”苏氏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不过,我施家最重规矩,既然孟家厨娘要进灶间,少不得要签个身契。” 孟夫人面色一变。 签身契便是将人留在施家,她如何舍得将得力厨娘拱手让人? “罢了罢了,”孟夫人干笑两声,“还是劳烦厨房吧,按亲家母说的做便是。” 孟月不悦地撇嘴,却也不便再争,转而撒娇道:“那我要吃青梅,要城南刘记的。” 苏氏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城南刘记的青梅要穿越大半个城,跑这一趟少说要两个时辰。 “余嬷嬷,派人去买。”她平静吩咐,转而扶额道:“今日我身子不适,没什么胃口,就不陪亲家母用膳了。” 说罢,也不看孟夫人的脸色,起身就走了。 孟夫人气得够呛。 孟月道:“母亲怕什么,等孩子出生,还不是我说了算。” 孟夫人想了想也是,自己不必和苏氏争着一时之气,日后有的是苏氏来求她的时候。 孟夫人只是在施家待了半日,便要回府。 孟月扶着她,将她送出院子。 “月儿,那是谁?”孟夫人突然止步,顺着母亲示意的方向,孟月看见回廊尽头的沈明玉。 沈明玉正往松鹤堂的方向,身侧是苏氏院子里的余嬷嬷。 孟月的笑容冷却,“还能是谁,婆母给夫君典的妾。” “她怎么还在这里?”孟夫人声音压得极低,“你长点心,你都怀孕了,我看亲家母的态度,还像是不死心,要往姑爷房里塞人。” 孟月闻言,锦帕在掌心绞出深深的褶。 “母亲放心,我今日就去找婆母说。” 孟夫人又交待了几句,才离开。 孟月送走孟夫人,径直去了松鹤堂。 忽然听见内间传来苏氏的笑声,她脚步微顿,透过隔扇,看见阮清挽跪坐在案前煮茶,素手执壶的姿势优雅得刺眼。 “少夫人。”绿珠悄声提醒,“听说夫人今早又头疼,是沈姨娘伺候的汤药,这个小贱蹄子倒会讨夫人的欢心。” 孟月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想起上次要把沈明玉送走,就被苏氏阻止了。 “孟氏来了?”苏氏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刻意装出的惊喜,"快进来,沈丫头煮的云雾茶正香呢。” 沈明玉闻声抬头,琉璃般的眸子澄澈干净。 她安静地退到一旁。 “婆母。”孟月目光刮了眼沈明玉,福身行礼,“母亲方才离府时,还问起您近日的咳疾。” 第51章 假怀孕 苏氏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茶水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嘲讽:“难为亲家母惦记。这几日多亏沈丫头夜里守着煎药,倒是好了许多。” “妾身不敢邀功。”沈明玉适时地出声。 孟月看见她指尖缠着的细布,那是昨夜为苏氏试药,烫伤的痕迹。 她的脸扭曲了一瞬。 没想到这小贱人这么会讨好苏氏,连这点小把戏都使上了。 “婆母。”孟月突然跪下,“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是做什么,怀着身孕,起来说话。”苏氏拍拍身侧的软垫,“咱们娘俩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孟月没有起身:“儿媳已经怀孕了,而沈姨娘今年年岁不小,实在不宜再耽搁。儿媳想着,不如备份厚礼……” “你这是要赶她走?” 苏氏突然提高声调,佛珠重重拍在案几上,“你缠着分府就算了,还要把我身边唯一能说话的人也送走,合着让我一个孤苦伶仃?” “儿媳不敢。”孟月瑟缩了一下,以往被苏氏支配的恐惧重新涌上心头。 这段时日,怀孕的事情将她捧得太高,“只是外头已有闲话……” “闲话?”苏氏冷笑,“有什么闲话,我看还是你善妒,连个妾室都容不下,怀了孕,愈发心眼子小了。” “儿媳不敢。”孟月指甲陷入掌心,十分惶恐。 “行了,你怀着孕就少出门,在你的院子里待着。”苏氏一脸不耐,一句话,挥手叫人把孟月送回清和院,简直眼不见心不烦。 孟月的脸色发白。 这话跟软禁她有什么区别。 晚间等施云呈回来,她便哭哭啼啼地告状。 施云呈心烦意乱,“明日就带你去看宅子,若是没有什么要添置改动的,便挑个日子分府。” 孟月这才消停,眼里闪着愤恨的光。 就算沈明玉有苏氏撑腰如何? 夫君的心还是向着她的。 她如今又有身孕…… “夫君,当真要明日去看宅子?” 翌日一早,孟月迫不及待地问施云呈。 施云呈立在廊下,指尖摩挲着一枚白玉扳指,闻言头也不抬:“嗯,马车已备好了。” “那夫君等我换身衣裳。” 孟月唇角微翘,转身回屋,换上了那双他去年生辰送的鹿皮小靴。 “少夫人,这支累丝金凤钗可好?”绿珠又捧来首饰匣,“少爷上月从江南带回的。” “换那对红玉滴珠耳珰。”她侧首让绿珠戴耳饰,“夫君说过,这颜色衬我。” 她今日必定要风风光光地去看宅子。 “少夫人,您慢些。”绿珠扶着孟月迈过门槛,小声提醒,“现在寒露重,地上都滑着……” 只是一瞬间,绿珠地声音戛然而止。 孟月刚提着裙摆准备迎上施云呈,顺着绿珠的视线低头。 月色的长裙上,赫然晕开一片暗红。 “我……”孟月指尖发抖,那抹红刺得她眼前发黑。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的孩子没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施云呈知道。 “少爷。”屋外,峰年急促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兵部急报,驿道出了岔子!” 施云呈剑眉微蹙。 孟月赶紧道:“夫君,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施云呈将宅子的钥匙,递给身侧的丫鬟,让交给孟月道:“那你让绿珠陪你去,我先去忙公务。” 等施云呈一走,孟月赶紧叫来大夫,才发现刘大夫不见了。 她不敢请府医,命人从外面请来的大夫。 大夫检查后,一脸的难看:“胎漏?这……这分明是葵水,老夫行医三十年,还没见过谁家胎漏是这个颜色!” 孟月耳中嗡嗡作响。 那大夫忍不住道:“少夫人怕不是遇上骗子了?前儿永昌伯府也闹这出,事后发现屋里的金银珠宝都被盗了……” “绿珠!”孟月死死掐住绿珠的手,“去查我的妆奁底层!” 绿珠的手指在妆奁中慌乱地翻找着,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滑下。 那对翡翠镯子明明前段时间还在这里,怎么今日就不见了? 不只是翡翠镯子,几件不常用的首饰也不见了。 起初她以为是记错了地方,现在看来... 孟月终于瘫坐在满地狼藉中。 那对镯子是施云呈在新婚之夜亲手为她戴上的,水头极好,价值连城。 更重要的是,那是施云呈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若被他知道弄丢了... “小姐别急,许是掉在哪儿了。”绿珠看出主子的不安,连忙蹲下身四处寻找,“要不要叫其他丫头一起……” “不行!”孟月猛地抓住绿珠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绿珠吃痛却不敢出声,只见孟月面色惨白如纸,往日那双眼里满是惊恐。 孟月松开手,浑身无力。 “那少爷呢……”绿珠小心翼翼问,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少夫人没有怀上子嗣。 “不可!”孟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在慌乱褪去后,是狠厉。 现在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怀孕了。 那么不管真假,她都要装下去。 假孕虽是下策,但眼下只能先稳住局势,更重要的是……她必须尽快离开施家。 届时,有孕否,都不重要了。 施云呈下朝回府时,发现孟月罕见地在他的院子里等候。 “夫君。”孟月脸色苍白,声音比平日虚弱几分。 施云呈皱眉:“身子不适?” 孟月勉强一笑:“许是昨夜没睡好。” 她犹豫片刻,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夫君,我今日去看了宅子,甚是满意,我们能尽快搬过去吗?” 施云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虽然孟月知道分府,可没有这么积极过。 孟月心跳如鼓,面上却不显:“妾身……” 她忽然捂住嘴,作势欲呕。 施云呈舟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怎么回事?" 孟月靠在他肩头,虚弱地道:“无碍,只是最近有孕,身子难受。妾身今日去看了,别院环境清幽,更适合……养胎。” 施云呈听到养胎,指尖一顿,看了看孟月,沉吟片刻,最终点头:“既如此,我现在命人选个黄道吉日。” 第52章 败露 施云呈听到养胎,指尖一顿,看了看孟月,沉吟片刻,最终点头:“既如此,我现在命人选个黄道吉日。” 孟月如释重负:“多谢夫君。” 孟月自认为办妥了分府的事情,回去后,立刻命绿珠将她的月事带带出去埋了。 绿珠紧张得佝偻着腰,怀里紧抱个青布包袱。 那布料下隐约透出暗红斑痕,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天爷保佑……”她哆嗦着摸出钥匙,铜锁“咔哒”一声响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她刚要抬脚跨出门槛,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绿珠姑娘,你这么晚了,去哪儿?” 绿珠浑身一颤,包袱“啪”地掉在地上。 染血的亵裤从布里散开,那团暗红刺得人眼睛生疼。 小丫鬟提着灯笼,将那东西看得清楚,脸色突然刷白:“绿珠姑娘,您这是……少夫人她……” “闭嘴,你要是敢声张,我就……” 绿珠的脸色一下狠下来,扑上去要捂她的嘴,却听见四面八方都响起脚步声。 苏氏早就派人盯着清和院了。 巡夜的婆子们举着火把围过来,火光霎时照亮了整个清和院。 “这不是少夫人贴身衣物吗?” “天呐这么多血……” “快去禀报老夫人!” 七嘴八舌的话,吓得绿珠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亵裤被火光照得无所遁形。 到底还是败露了。 正院很快亮起灯火,施云呈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到了清和院。 孟月靠在床头,见施云呈进来,立刻露出虚弱的表情:“夫君……我……我……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施云呈看着她那副心虚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伸手安抚道:“我已经知晓了,你没有怀孕。” 孟月闻言,不顾形象地抓住他的衣袖:“夫君,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怀了的。” “月儿。”施云呈冷声打断,“你最好说实话。” 孟月咬住下唇,眼中泪光盈盈,却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只是太想要个孩子了。”她蜷缩在床角,浑身发抖。 现在事情闹大了,只怕苏氏更不会容下她了。 空欢喜一场,她比谁都难受。 苏氏带着沈明玉到清和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施云呈抱着孟月安慰的画面。 “孟氏,你可知罪?”苏氏声音冷厉。。 施云呈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事情还未查清……” “查什么查!” 苏氏冷笑,“她说有孕时我就疑心,偏偏你护得紧。现在可好,全府上下都看见这脏东西了!” 她还以为孟月能多装一段时间,结果这个没用的东西。 闹得这么难看。 孟月满腹委屈,忍不住道:“婆母,我也是被骗了……” 苏氏冷笑:“那是你蠢,你假装有孕,欺瞒尊长,如今事情败露还敢狡辩?我施家,怎会娶了你这么个……” “母亲!”施云呈打断她,“此事怪不得月儿,都是你逼的太紧。” 苏氏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护着她?好好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余嬷嬷,带人把先前赏给少夫人的那些物件,都搬回来。” 孟月的脸色唰白。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母亲!”施云呈还欲说。 “我还没死呢!” 苏氏这次没有丝毫客气,意有所指地扫过噤若寒蝉的下人们,“这府里还是我做主,这帮欺上瞒下的丫鬟,该发卖的也都发卖了。” 这段时间,让孟月嚣张了这么久,她可算是找到了由头。 施云呈也无话可说,孟月满心惊慌,次日余嬷嬷领着十几个粗使婆子。 “老夫人有令,这些物件都得搬回库房。” 余嬷嬷看了眼还想阻拦的孟月,又道:“还有,夫人说了,请少夫人记住,儿媳应该有儿媳的本分。” “我……”气血翻涌间,孟月眼前一黑,直直地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身边只剩下嬷嬷,一听到绿珠要被发卖。 她死死拉着嬷嬷的袖子,道:“快……快叫夫君。” 施云呈早就知道。 他本想趁着孟月假孕的事情败露前,把分府的事情定下来。 可现在东窗事发,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让峰年将绿珠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后,亲自去哄孟月。 一进门,却看见沈明玉蹲在小厨房外的药炉前,蒲扇轻摇间,药罐里腾起苦涩白雾。 那张小脸却十分平静。 沈明玉感觉到了视线,抬头,施云呈挟着冷风大步而来,俊脸上凝着层寒霜。 “少爷安。”沈明玉低头行礼。 “你怎么在这儿?”施云呈冷冷地问。 这个时候,沈明玉居然在清和院。 “回少爷,是夫人命妾身替少夫人煎药,担忧少夫人伤了身子,怕少爷怪罪。” 原话,其实是,怕孟月气死了。 施云呈跟她断绝关系。 “呵。”施云呈冷笑:“这不就是母亲期盼看到的,月儿若是有三长两短,你也好上位,又何必假惺惺。” “妾身……”沈明玉的脸色一白,望向施云呈,一双眼睛闪烁着惊慌之色。 这段时日,她没有受孟月折磨,气色好了许多,颇有刚入府时的那番风采。 施云呈心头一跳,后退半步,眼神彻底冷了。 “滚出去。从今日起,不许踏进我和月儿的院落半步。”气息里夹杂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紊乱。 沈明玉咬了咬唇。 她在这府里,无非就是两头受气。 平心而论,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孟月有孕。 因为这段时间算是她过得最舒心了,而现在孟月假孕败露,苏氏又要开始敲打她。 比如今日这煎药…… 沈明玉回到松鹤堂,向苏氏请罪。 “妾身无用,少爷不让妾身靠近。” “起来吧,我知道他的脾气。” 苏氏并不在意这个结果,看了眼惴惴不安的沈明玉,淡淡道,“倒是你,这副害怕的样子,倒像是我虐待了你似的。” 沈明玉强撑着要起身,听到苏氏的话,又差点跪下:“妾身不敢。” 苏氏冷哼了声:“钱嬷嬷,接下来,好生照顾沈姨娘。" “老奴省得。” 钱嬷嬷福了福身,眼底闪过会意的精光。 第53章 陷阱 清和院,孟月看着重新回来的绿珠,喜极而泣。 同时又忍不住怨愤,苏氏的无情。 这次假孕的事情可以说让她彻底丢了脸面。 “到底怎么回事?” 孟月厉声问绿珠道:“你不是说,那晚夫君碰了我吗?” 绿珠也不知道。 她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嗫喏着说:“那日少爷明明在少夫人的房里叫水来着,少夫人难道没有印象吗?” 孟月哪里记得。 当晚她就晕过去了…… 之后的事情,恐怕只有施云呈知道。 “少夫人,少爷来了。”恰好一个丫鬟进来通禀。 孟月猝然站起身,看着朝自己大步而来的男人,走上前,质问:“夫君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可能怀孕?为何不告诉我?难道夫君眼睁睁看着我在府里丢脸吗?” 强烈的屈辱感,让她没有控制住情绪,整个人激动无比。 施云呈正头疼,看着眼眶猩红的孟月,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想你的期望落空,等分府的事情稳定下来,再说不迟。” 孟月却是不信。 她认为若是施云呈早些说明白,她也不会在苏氏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而且那晚,她都那般豁出去了…… 孟月的心里升起一丝不敢置信:“夫君……夫君莫非是心里惦记着沈明玉,才无法与我圆房?” 施云呈的脸色一变,孟月的话差点戳破他心底的秘密。 “你胡说什么,那日……”他想说那日分明是孟月自己昏迷过去,可是假孕的事情,这种事情对孟月来说,更加难以启齿。 他沉了沉声:“你现在心情不好,我改日再来看你。” 施云呈甩袖要走,却被孟月拽住衣角,“夫君是心虚了?” 她眼睛死死盯着男人,想要窥出几分真情假意。 施云呈眉心突突地跳。 就在这时,钱嬷嬷慌慌张张冲进来,“少爷!夫人突发心绞痛,请您立刻过去!” “你说什么?”施云呈眸光一凛,抬脚就要跟着钱嬷嬷去松鹤堂。 然而孟月死活不肯松手,“你胡说,婆母素来康健,怎会……” “够了。“施云呈头疼不已,脑海里甚至划过一个念头。 如果是沈明玉就不会这么胡搅蛮缠。 他强硬地将衣角从孟月的手里抽出。 孟月的掌心一空,脸色瞬间惨白下去。 这还是施云呈第一次甩开她…… 她莫名的心慌。 …… 与此同时,施云呈疾步穿过回廊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苏氏住的松鹤院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反常。 正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光。 施云呈推门而入,刚踏进厢房,就听“喀哒”一声,身后的门竟被锁死了。 “母亲?”他试探着唤道。 “唔……热。”内室却传来一声女子难耐的呻吟。 施云呈迟疑地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血液凝固。 只见沈明玉被绑在雕花拔步床上,身上只罩着一层轻若烟雾的绯色纱衣。 她双腕被红绸缚在床头,玉白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纱衣下曲线若隐若现。 最要命的是,她那双杏眼此刻水雾氤氲,正迷离地望着他。 “少……少爷……” 沈明玉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红唇微启间吐露出灼热的气息。 施云呈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早该料到,孟月假孕的事情败露,母亲定会重新将沈明玉往他的房里塞。 今日装病,便是为了把他引到这个陷阱里来! “你中药了?” 他咬牙问道,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沈明玉点头又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人的问题。 苏氏为了防止她再阳奉阴违,给她灌了点滋补的汤药,现在浑身难受。 她忍不住颤抖了下,绑着的手腕在红绸上顿时磨出红痕,还响起泠泠的清脆响声。 施云呈这才注意到她的脚踝上也系着铃铛,随着挣扎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别动!”他低喝一声,却不敢上前。 “少爷……求求你……”沈明玉仰起脖颈,纱衣滑落露出圆润肩头,“好难受……” 施云呈猛地背过身去,喉结滚动。 “老夫人说……” 门外突然传来钱嬷嬷压低的声音,“生米煮成熟饭,少爷就不用休妻了。” 施云呈眼底闪过一丝暴戾。 为了逼他留下子嗣,竟用休妻来要挟他! “热……好热……” 沈明玉的呜咽声越来越急促,铃铛声乱作一团。 施云呈深吸一口气,扯过被子,裹住她几近赤裸的身子,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滚烫的肌肤,惊得他立刻缩回手。 “清醒点!” 冷冽的声音吓得沈明玉瑟缩了下脖子,但很快又顾不得害怕,难受地往施云呈身上靠。 施云呈的眸子黑得几乎看不见任何情绪,只看见额角暴起的经络。 “我现在给你解绑,你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一丝克制,大掌却干脆利落地解开她腕上的红绸。 不可避免地碰触到沈明玉的肌肤。 白嫩软滑。 施云呈的眸子又深了几分。 明明不算复杂的绳子,硬是解得满头大汗。 “唔……” 在最后一根绳子解开得瞬间,重获自由的沈明玉像被抽走骨头般软倒下来,直接栽进他怀里。 她滚烫的脸颊贴在他颈间,呼出的热气灼烧着他的皮肤,“少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施云呈浑身僵硬,怀中的躯体柔软似水,发间幽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即推开她,但沈明玉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着,像只寻求安慰的猫儿。 “沈明玉!” 他咬牙切齿地唤她全名,“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扔出去!” 这话起了反作用。 沈明玉突然抬头,水润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然后做了一个让施云呈魂飞魄散的动作。 她吻上了他的喉结。 施云呈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 沈明玉温热的唇瓣贴在他的喉结上,带着药物催发的炙热,让他差点失控。他猛地推开她,力道之大,沈明玉直接撞在床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在做什么!”施云呈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中燃烧着怒火。 第54章 愤怒 温热柔软的唇,就这么在他的喉结上反复游走,根本不给他太多反应机会,顺势一点点攀上他的肩膀,寻寻觅觅找到了同样柔软的两片唇,辗转反侧。 “少爷……求求你……好难受。” 沈明玉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施云呈的脸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彼此都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彼此眸中强烈的欲望。 “少爷……” 沈明玉如同水蛇一般,再次缠绕上前。 然而这一次,施云呈明显已经没有了推拒的力气,甚至说根本没有了推拒的欲望。 他下意识的搂住了沈明玉的腰,反客为主的压了下去。 “沈明玉,这是你求我的!” “少爷……我求你。” 沈明玉的双腿从善如流的缠绕在他的腰间,大半个身子就这么挂在他身上,口中是难耐的哼唧声音,整个人如同急切的猫儿一般,主动起来。 最后一丝防线也彻底被击溃了,施云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亲吻上去,没两下撕扯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两具滚烫的身体,终于是在黑夜中,融为一体。 旖旎的声音顺着门窗传了出来,蹲在门口监督的钱嬷嬷总算是得了好消息,欢欢喜喜的朝着苏氏的房中走去。 “成了,夫人成了!” 钱嬷嬷欢喜不已,一进门就拍大腿汇报这个好消息。 “当真?” 苏氏也没有抱有太大希望,毕竟施云呈这小子,一向会跟她对着干。 “奴婢听得清清楚楚,的确是成了!” “沈姨娘身体强健,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咱们施家终于是有后了!” 钱嬷嬷凑上前去,专门挑苏氏最喜欢的话来说。 这下,苏氏也是喜笑颜开,最开始她也是看好了沈明玉的身材好生养,所以才会在那么多姑娘之中,一眼就看中了她。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绝对不会看错的,沈明玉一定会给她生个大孙子。 一夜旖旎,屋子里全都是欢好过后的麝香味道,沈明玉迷迷糊糊醒过来,身旁早就已经没有了施云呈的身影。 “恭喜姨娘,终于成了。” 钱嬷嬷端着脸盆进来,笑的很暧昧。 毕竟是初经人事,沈明玉满脸通红,身下更像是撕开了一般疼痛,她有些可怜的蜷缩在床上:“嬷嬷,我疼得很。” “是,奴婢知道姨娘辛苦了。”钱嬷嬷捂嘴轻笑。 就说少爷年富力强,怎么可能对女人没有想法。 这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偷了腥的猫,吃到甜头之后,怎么会轻易罢手? 钱嬷嬷快速上前,递给了沈明玉一瓶药膏,笑着说道:“辛苦姨娘了,这个涂抹在伤口的地方,可以缓解一些疼痛,夫人的意思是说,还请姨娘趁热打铁,一定要把孩子怀上才是。” “是,我知道了,多谢夫人,多谢嬷嬷。” 沈明玉接过那药膏,默默地应了一声。 她被典妾过来,本就是为了子嗣繁衍的。 现在也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哪怕是手段下作,可是她根本没有选择。 坚持给自己涂了药之后,沈明玉这才艰难的起床开始收拾自己,等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 “姨娘,我们先回去吧?” 宝翠有些担心地看着沈明玉。 “嗯,回去吧。” 不回去还能在哪里? 难道还要住在苏氏这里吗?她只是一个典妾,可没有这样的体面。 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绿珠就脚步匆匆的跟了进来,她脸色阴沉死死地拽着沈明玉的胳膊:“少夫人有请!” “疼。” 沈明玉低呼一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然而绿珠明显是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沈姨娘还是要正确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你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妾,比我们这些奴婢高贵不了多少。” “少夫人说要见你,就一刻都不能耽误!” 绿珠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了教训沈明玉。 清和院。 “沈明玉,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孟月脸色阴沉,扭曲的恨意几乎是要把她整个逼疯了! 昨天,苏氏硬生生的把人从自己的院子里抢走,假孕的事情都还没有弄明白,今天早上就听说,看见施云呈从苏氏的院子里走出来。 这也就罢了,偏偏沈明玉也是从苏氏的院子走出来的! 这两个人昨天晚上都在苏氏的院子里,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他们做了什么? “夫人身体不适,我去伺候汤药了。” 沈明玉避重就轻。 她这个时候若是承认了自己跟施云呈之间的云雨,那么就相当于是在给自己铺一条死路。 毕竟,两个人虽然成就了好事情,可是还没有孩子,在这个家里,她依旧是最底层的一个,依旧是孟月抬抬手就可以捏死的存在。 “当真只是伺候汤药?” 孟月上前一步,死死地捏着沈明玉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 其实今日的沈明玉跟平日很不一样,一双眸子里面满含春水,眼尾泛红,明显就是被男人滋润过得模样。 可是偏偏,在这方面,孟月自己也没有经验,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少夫人以为是什么?” 沈明玉不答反问,疑惑的盯着孟月。 “还是说,少夫人希望还有什么?” 孟月气恼,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跟我说话?” “我是夫人,你是妾,在我面前,你没有资格如此放肆!” 施云呈下朝之后回来,昨晚上有了那事,他第一反应是对不住孟月,所以拎着孟月最喜欢的糕点,脚步匆匆的回来。 刚刚走进了清和院,就看见了这一幕,虽然距离很远,依旧是可以感受到孟月身上散发出来的咄咄逼人,跟印象之中的完全不同。 “少爷来了!” 绿珠立马迎上前去,高声打招呼,也算是提示里面的孟月。 “滚!” 孟月咬着后槽牙,吐出了一个字。 沈明玉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动作牵扯了下身疼痛,她的动作迟缓又狼狈,刚刚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差点再次跌倒,就在这时,一双强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第55章 又在闹什么 熟悉的味道几乎是扑面而来。 昨天,这味道缠绕了她整整一夜!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谁? 沈明玉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行了一礼:“见过少爷,妾先告退了。” 不管她多么努力的想要快速离开现场,但是却还是因为腿上的伤痕和昨夜的劳累,跑的很狼狈。 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施云呈的脸色变了变,随后看向了一旁的孟月。 “又在闹什么?” 这话一出,孟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的难看。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施云呈,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如此跟自己说话。 明明之前,他眼中就只有她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他竟然盯着一个贱人的背影,看了这么半天,转过头来第一件事就是指责自己? “身为主母,管教妾室,这不是应该的?” “怎么,你心疼她?” 孟月不自觉的有些咄咄逼人。 可是说完这话之后,她却又有些后悔,红了眼,眼泪顺着眼眶掉落。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害怕。” “我怕你会讨厌我,离开我。” 孟月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这样一来,施云呈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的同情,也在孟月的眼泪中,彻底消失。 昨天晚上本来就是一个误会,是一个错误! 他走上前去,揽着孟月的肩膀,柔声道:“无论如何,我心中只你一个人。”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孟月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总之施云呈的眼神,逐渐复杂冷硬起来。 苏氏盯着跪在地上的沈明玉,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模样。 “=你昨天晚上辛苦了,快起来。” “钱嬷嬷都已经跟我说了,你做得很好。” 苏氏拉着沈明玉的手,温柔的笑着。 紧接着,看了身旁的钱嬷嬷一眼。 钱嬷嬷瞬间会意,上前一步,随后把手里的药汤递给了沈明玉:“这可是名医开的方子,是最好的坐胎药,沈姨娘你可不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片苦心才是。” “多谢夫人。” 沈明玉很清楚,在这件事上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权,只能是乖巧的一饮而尽。 “不单单是今天,以后每天都要喝,知道吗?” “等你有了孩子,我们施家就算是圆满了。” 苏氏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就只想要孩子,只要有了大孙子,就比什么都好。 “多谢夫人,那妾先回去了?”沈明玉乖巧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沈明玉伺候了施云呈之后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一模一样,苏氏更是满意。 “这孩子,乖巧听话,日后生了孩子,就算是圆满了。” 苏氏满意的笑了笑,这第一步,总算是走出去了。 “夫人,少夫人那边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怕是……” 钱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苏氏。 这孟月虽然看上去柔弱,可事实上心里十分的恶毒,自从沈明玉进府之后就一直都在折磨她,之前什么都没有也就算了,现在沈明玉跟施云呈已经有了好事,很有可能会有孩子,所以苏氏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了。 “你说得对,把她叫过来,我倒是要好好的教育教育这个儿媳妇了。” 苏氏冷哼一声。 假孕的事情,就这么不冷不热的过去了,所以苏氏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现在正好有机会可以好好发泄一下。 孟月这边听说苏氏要找自己,心里一阵的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搂住了施云呈的胳膊,小声的哀求:“夫君,我怕。” “不怕,我陪你。” 施云呈的心中到底还是有孟月的位置,对着她水汪汪的眸子,更是无计可施,只能是还跟从前一样的维护。 他拉着她的手,就这么去了苏氏的院子。 “见过母亲。” 两个人齐刷刷的行礼,规规矩矩的样子,却看的苏氏冒火。 “我叫的是我儿媳妇,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苏氏一开口,不满的盯着孟月,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狐媚,也不知道到底是给自己的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母亲,我刚好在清和院,就一起过来了,怎么母亲不愿意看见我?” 施云呈上前一步,半个身体挡在孟月的前面,维护的态度,很是明确。 这个逆子! 苏氏被气的不轻,可是眼珠一转,还是笑着说道:“怎么会不愿意看见你,进来这段时间,你也是越发懂事,都知道为了子嗣考虑了。” “沈姨娘也是刚刚开脸,你要多疼疼她才是。”苏氏虽然是在跟施云呈说话,但是眼神明显就是在孟月的身上。 她就是故意当这两口子的面说出来的,就是要好好恶心恶心孟月,让她以后少一点幺蛾子,多一点本分。 这话就如同是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劈在了孟月的心脏上。 她不可置信的退后两步,紧接着捂着胸口的位置,气急攻心竟然一口鲜血,呕了出来,紧接着两眼一翻就这么昏死过去。 “月儿!” “母亲,你是要她的命嘛!” 施云呈抱起孟月往外走,临走之前,愤怒的盯着苏氏。 “你这个逆子,竟然敢如此跟我说话!” “难不成,我还不比不过一个孟月!” 苏氏拍案而起,然而回答她这个问题的就只剩下了施云呈的背影。 “夫人千万不要生气。” “小心自己的身子。” 钱嬷嬷快速上前,急忙忙的安抚苏氏的情绪,生怕她一怒之下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今天这件事,的确是冲动了一些。 苏氏这个时候也是后知后觉,她皱了皱眉毛随后看向了钱嬷嬷,气呼呼的坐下,心里十分不满。 这种事情,在谁家后宅不是常事,怎么到了他们家之后,就成了做婆母的大逆不道了? 碧落院。 宝翠得了消息之后,快速告诉了沈明玉:“姨娘,不好了,夫人知道你跟少爷圆房之后,吐血昏死过去了。” 什么?这件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虽然沈明玉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孟月,可是这也太突然了! 第56章 十分恶心 看着沈明玉这个样子,宝翠一阵的紧张,焦急道:“这可怎么办,少爷一向宝贝少夫人,只怕是会为难姨娘吧?” “我受的为难,还少吗?”沈明玉淡淡一笑。 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孟月知道,也知道在怀孕之前,自己只会被变本加厉的折磨,但是她没办法。 所有的事情,她都不能自己做决定,从自己卖掉自己开始,她好像就只剩下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 昨夜激情的一幕一幕,现在都还在沈明玉的脑海之中,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半点欢愉,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无比的恶心! “我想洗澡。” 沈明玉眼巴巴的看了宝翠一眼。 很快,沈明玉就躺在了温热的水里面,她红着眼眶,终究还是没忍住,双手捂着脸,低低的抽泣出声。 清和院。 孟月只是气急攻心,大夫来扎了针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一把抓住了施云呈的袖扣:“你是不是跟沈明玉圆了房?”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施云呈有些无奈的看着孟月,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这样的答案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事情了。 “为什么?” “你不是说,心中只有我一人?” “那现在算什么?” 孟月松开了施云呈的袖子,红了眼眶,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伤心欲绝。 哪怕是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现在,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只觉得心痛如绞。 她现在开始憎恨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能跟正常女人一样! 看着她这个伤心欲绝的样子,施云呈也是心疼:“月儿,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永远都在我心里,第一位,我心里只有你。” “真的?” 孟月满脸不信的盯着他,眼泪不停的往下落。 见状,施云呈更是心痛如绞,急忙忙拿过一旁的手帕,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温柔的安慰:“真的,沈明玉她只是一个姨娘,你不要把她放在心上。” “只要你不把她放在心上,我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孟月搂着施云呈的腰,开始撒娇。 两个人的隔阂和战争,就这么消散于无形之中,孟月可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若是拉着施云呈闹起来没完的话,那么最后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后宅时日长久,沈明玉一个典卖来的小妾,根本不是她这个主母的对手,她想折磨她,有的是手段和时间。 安抚了孟月一番之后,施云呈这才从清和院走出来。 他原本是要回书房看书处理公务的,可是却还是情不自禁的走到了碧落院的门口,犹豫再三,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却并未看见沈明玉的身影,他微微蹙眉,顺着水声到了屏风后面。 木桶里面的水,已经彻底凉透了,沈明玉却还是泡在水桶之中,甚至整个人都蜷缩在木桶之中,水就这么没过了她的头顶。 几乎只是一眼,施云呈的心,就瞬间提了起来。 “沈明玉!” 哗啦啦!噗! 沈明玉立马从木桶里面钻了出来,如同是窒息的鱼儿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趴在木桶边缘,这才看见了站在木桶边上的施云呈。 抬眸,对上施云呈的眸子,沈明玉的眼泪混合着冷水,顺着眼角滑落。 身上沾染着大红色花瓣,衬得她肌肤似雪一般,尤其是昨天晚上太过激烈,留下了不少的痕迹,那是施云呈的印记。 目光触及到她胸前那白团子,施云呈的心跳一下子就加速起来,双眸赤红,一把掐住了沈明玉的脖子。 “你果然是诡计多端!” “刚刚爬上郎君的床,就贪心不足想做主母了?你做梦!” 施云呈冷冷的盯着她,眸子里满是威逼。 “我没有。” 沈明玉的眼泪滴落在施云呈的手背上,满脸倔强。 见状,施云呈好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把甩开了沈明玉,眉毛死死地拧在一起:“你在母亲面前说了什么,你心中有数,别以为昨天的事情能代表什么!” “我没想过。” 沈明玉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只是默默地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尽可能缩小暴露在外面的皮肤。 施云呈的眼神,就如同是火焰一般,几乎是要把沈明玉整个人灼烧起来了。 “你!” 施云呈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甚至他说着说着,已经口干舌燥起来,就连身上也是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火气,开始四处乱窜。 这样的感受,施云呈实在是太过熟悉,他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盯着沈明玉:“收起你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令人作呕!” 话音未落,施云呈转身就走,背影说不出的狼狈,好像是在逃离一般。 盯着他的背影,沈明玉的内心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 她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施云呈对她的厌恶,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三郎,对不起,我不干净了。” 沈明玉终于还是没忍住,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的少年郎,她的未婚夫,她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死了。 这副残破的身躯,怎么还能配得上她的三郎? 哪怕他真的回来了,沈明玉也是再也不会见他了,这辈子,怕是就只能这样了。 前所未有的悲伤和绝望裹挟着沈明玉,她几乎是要痛的无法呼吸,可是却还是强撑着穿好了衣服,跌跌撞撞的躺在床上,眼泪全都流进了被子里面,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姨娘,你真的是受委屈了,少爷对您实在是太残忍了。”宝翠看着沈明玉这样,只觉得无比的心疼:“其实少爷只是不了解姨娘,以后会好的。” 沈明玉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只是少爷的眼神从不在她的身上停留罢了。 沈明玉捏了捏宝翠的脸颊,苦笑一声:“他的眼里,不会有我,他不喜欢我,不!他厌恶我,他觉得我十分恶心。” “其实我也是如此,我也觉得自己,十分恶心!” 第57章 到底舍不得谁 沈明玉蜷缩成一团,可怜又无助。 然而宝翠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丫头,她同情沈明玉,心疼沈明玉,可是她帮不了沈明玉,她什么都做不了。 “姨娘,要不要喝点热水?” 宝翠有些心疼的看着沈明玉。 “不用,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话音刚落,绿珠就直接闯了进来。 她看着蜷缩在床上的沈明玉,一阵的火大,大步上前直接把人从床上拖了下来。 “贱蹄子!在这里装什么柔弱!” “少夫人叫你过去伺候汤药!” “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害得少夫人如此难受,你真该死!” 绿珠狠狠地啐了一口,看向沈明玉的时候,眸子好像是淬了毒一样。 沈明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跟在绿珠的身后,一起去了清和院。 她甚至都没有资格站在孟月面前,直接就被带到了小厨房里面,绿珠粗暴的把蒲扇塞进了她的手里:“这可都是珍贵药材,你给我好好看着,要是有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 蒲扇粗糙,这么粗暴的塞进她的手里,磨破了她的手掌。 沈明玉没有言语,默默地蹲下去,开始盯着那个药罐子。 她擦了擦酸涩的眼角,随后轻轻地扇着风。 昨天晚上折腾了整整一夜,没有睡觉,白天也是没少折腾,沈明玉现在简直就是筋疲力尽,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砸在药罐子上面。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绿珠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盆冷水就这么兜头浇了下来! “啊!” 沈明玉惊叫一声,随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绿珠,整个人瑟瑟发抖。 啪! 绿珠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 “现在清醒一点了吗?” “再敢偷懒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贱人!真以为自己伺候少爷睡了一觉,就可以高高在上了!” 绿珠抱着膀子,刻薄的开口,字字句句,都在打压和侮辱沈明玉。 沈明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拿起蒲扇,蹲下去之后,继续盯着那药罐子。 “这就对了,有些人就是要认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家里买来的一个物件罢了!” “我们少夫人,那可是明媒正娶,你一辈子也比不上。” 哪怕绿珠说话说得很难听,但是沈明玉很清楚,她说的有道理。 苏氏再怎么不喜欢孟月,那也是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对她再怎么善意也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 孟月是人,是高高在上的少夫人,她不过就是阿猫阿狗,一个买回来生孩子的物件。 实在是没有必要把自己看的太高。 一味地输出得不到回应,绿珠也是觉得烦躁,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还顺便带走了厨房里面的所有人,默默地锁上了门。 身上的衣服被冷水浸湿,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沈明玉从未觉得,生活如此的艰难。 她红着眼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是抱紧自己取暖。 这里是小厨房,可是孟月偏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够让她在这里一根柴火都找不到,围着熬药的炭盆,可是她却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 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吃,沈明玉浑身还是湿哒哒的,她只觉得眼前看见的一切东西都有些模糊。 没一会,头顶就开始发烫,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发烧了。 “开门,放我出去。” “我发烧了,快放我出去。” 沈明玉走到门口,开始敲门求饶。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发烧,你就是死了也是活该,打量着我们还要伺候你不成!” 绿珠不屑的啐了一口,随后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沈明玉出来。 “放我出去。” “我……我好难受。” 沈明玉的声音逐渐虚无,紧接着就这么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昏死过去。 宝翠在碧落院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沈明玉回来,去清和院找人,又被打了两个巴掌,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去书房求施云呈。 “少爷,求求你,你去看看姨娘吧。” “已经整整一天了,姨娘都没有回来。” “少爷,救命,救命啊!” 宝翠跪在书房门口不停地磕头哀求。 外面吵吵闹闹,听得施云呈一阵的烦躁:“外面是谁?吵什么?” “是碧落院的小丫头,说是沈姨娘被少夫人叫走了,一天都没回来。” 峰年走进来有些无奈的看着施云呈。 “属下赶了好几次,可是她就是不走,额头都冒血了。” 都是下人,峰年还是有些同理心的。 怎么又是沈明玉! 施云呈一阵的不耐烦,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双红红的眸子,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一些,他最后还是起身,朝着清和院走去。 “少夫人如何了?” 施云呈进门之后就坐在孟月的身边,满脸关切的看着她。 “身子好些了没?” 孟月靠在施云呈的肩膀上,小声道:“夫君多来看看我,我才能好一些,夫君,你抱抱我,好不好?” “夫君,我们还能搬出去,分府别住吗?” 孟月满脸期待的盯着施云呈。 本来是可以的,但是现在…… 施云呈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地摸了摸孟月的脸颊,柔声道:“母亲现在被气得不轻,所以我们暂时不能搬走,否则的话,只怕是会被人说闲话的,若是落得一个不孝刻薄的名声,那以后可就不好在京中行走了。” 他们是官宦家庭,所以不能够有任何的纰漏,毕竟官声还是很重要的! 孟月这下更是一阵的绝望,假孕的事情,她本来就已经十分理亏,现在施云呈跟沈明玉又勾搭到床上去了,继续留在这里,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究竟是舍不得母亲,还是舍不得沈明玉?” “你还说你心里没有她!” 孟月一把推开了他,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满是倔强。 第58章 偏心 从前看见她这个样子,施云呈一定会心疼不已,可是如今,竟然生出来了几分不耐。 他揉了揉眉心:“我在朝为官,名声不能有损。” 哪怕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开口解释,他只想快速安抚孟月的情绪。 可是偏偏,他一直都没有解释自己跟沈明玉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孟月心中一直也都因为这件事不舒服,两个人都在闹别扭,但是很明显,孟月想要让施云呈道歉低头。 若是平时,施云呈自然不会跟孟月计较,可是也不只是怎么回事,如今看见孟月这扭曲的脸颊,脑海里总会升起沈明玉那张顺从可怜的脸。 “沈明玉,在不在你的清和院?” 施云呈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你说什么?” 孟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施云呈。 之前,她还不能确定,施云呈对沈明玉到底是一个什么心思,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答案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若是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 孟月强忍着心中的难过,硬生生的看向施云呈,就是强迫他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一个答案。 “我只问一次,在还是不在?” 施云呈终于是忍无可忍,变了脸,就这么冷冷的盯着孟月。 两个人成亲这么久,这还是施云呈第一次在孟月面前冷了脸,也是孟月第一次感受到他们的心,似乎是已经不在一起了。 “在小厨房。” 孟月最后还是迫于他的威压,说了实话。 几乎是一瞬间,施云呈转身就走。 “她就这么重要!” “你就这么丢下我,去找她?” 孟月追了上去,声声质问混合着伤心。 可是施云呈的脚步却没有停留,他大步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听见绿珠刻薄的咒骂。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爬上床之后就了不起了,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死你这个小蹄子!” “啊!” 施云呈一脚把绿珠踢了出去,绿珠的身体重重的磕在了后面的门板上,直接把厨房的门撞开了。 沈明玉已经浑身滚烫彻底失去了意识,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回事?” 施云呈脸色阴沉,就这么盯着绿珠。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姨娘过来给少夫人煎药,然后就睡着了。” 绿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开口才发现,唇齿间全是血色。 孟月匆匆赶来,看见这一幕之后也是傻了眼,她微微蹙眉,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沈明玉。 哪怕孟月心中恨不能沈明玉快点去死,可是她也不敢真的在这个时候,磋磨死沈明玉。 一方面,她刚刚假孕,苏氏本就虎视眈眈,另一方面,沈明玉刚刚开脸就死了,这件事若是真的传出去的话,她这个做少夫人的以后在京中贵妇面前就没有资格抬头了。 权衡过后,孟月立马做出反应:“都还愣着干什么!马上请府医过来!” “快,先把人安顿一下!”孟月急忙忙开口,皱眉看着绿珠。 绿珠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离开。 “阿呈,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让她来煎药。” “我是少夫人,她是姨娘,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我也没想到她会……” 孟月捏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红了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施云呈。 这些话,施云呈半个字都不信,可是偏偏这些话都是孟月说出口的,所以哪怕是不信,施云呈也还是全了她的体面,把地上的沈明玉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好自为之。” 这些年,孟月在后宅折腾的那些事情,施云呈并非是完全不知道,他只是一直可怜孟月身体不好,所以格外纵容。 可是如今,竟然差点闹出人命来,这可不是小事,若是传出去,他们施家也是不好做人的。 苏氏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清楚地知道了施云呈的这个态度,她快速做出反应,直接带着人,杀到了清和院。 进了清和院,苏氏迎面狠狠地给了孟月一个耳光,可是把这段时间积攒的窝囊气全都发泄了出去。 她咬着后槽牙,看着楚楚可怜的孟月,没好气的说道:“好你个心思恶毒的贱人!之前撺掇着我儿子分府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磋磨死我看上的人!你自己身子不好不能伺候男人还要嫉妒别人吗?” 孟月被打的脑袋发懵,这些谩骂的话砸在脸上,更是惊愕。 她嫁过来之后就一直都被施云呈好好保护着,什么事情都是躲在施云呈身后的。 说白了,她这样的人之所以能够过得如此风生水起,也不过就是仗着施云呈喜欢她,爱她罢了。 这种事情,她知道,苏氏也知道,但是苏氏还知道,施云呈今天在孟月和沈明玉之间,选择了沈明玉,也就是说,孟月唯一的依仗,其实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只是孟月现在这个态度看上去应该是完全没有这个意识的。 真是个蠢货! 苏氏在后宅一辈子,看着孟月现在这个样子也就可以预见她以后的日子。 “从现在开始,不许你踏出清和院一步,每日抄写女戒一百遍,好好的学学该怎么做人家媳妇!” 苏氏丢下这话之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苏氏的背影,孟月双手紧握成拳,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老贱妇!等我有朝一日翻了身,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少夫人息怒,小声些吧,万一要是被夫人听见了,那就又是一场麻烦,毕竟少爷现在还在碧落院呢。” 绿珠捂着胸口,小心翼翼的劝说。 她本来是为了孟月好,可是这话,直接戳在了孟月的心口上。 孟月本来就心情压抑,现在听到这话之后更是恼怒,狠狠一巴掌就这么抽在了绿珠的脸上,恶狠狠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不如一个贱皮子!” 话还没说完,孟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就这么昏死在地上。 第59章 已经有了嫌隙 “少夫人!” “来人啊,少夫人吐血晕倒了!” “快去请少爷,去请府医啊!” 绿珠吓得不轻,大喊大叫起来。 碧落院。 施云呈站在床边上看着脸色潮红还在昏迷的沈明玉,脑子里都是那天晚上的抵死缠绵,他的身体竟然一点点的热了起来。 对着一个病人有了这样的冲动,让施云呈觉得羞愧,越发觉得,她根本就是个妖精,哪怕是生病也不忘了勾引男人。 “少爷!不好了,少夫人吐血晕倒了。” “少爷刚走,夫人就过去了,狠狠地打了少夫人一顿,还禁足少夫人,求少爷救命啊!” 绿珠不管不顾的冲进来,跪在地上哇哇大哭,好像孟月已经死了似的。 施云呈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多看床上的沈明玉一眼。 他刚刚离开,沈明玉就缓缓睁开眼睛,其实她早就已经醒了,不过就是想要试探一下施云呈的态度罢了,现在看来,施云呈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的转变,孟月依旧是他心中第一位。 沈明玉艰难的撑起身体坐起来,看着一旁哭哭啼啼的宝翠,有些哭笑不得:“哭什么?” “姨娘,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你都这样了,为什么少爷就是不肯多看你一眼?明明姨娘是很好很好的人啊。”宝翠越说越委屈,哭的也是越来越难过。 看着她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沈明玉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是啊,我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他不喜欢我,讨厌我,厌恶我,这就是我的原罪。” 沈明玉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有着很清晰的认知的,哪怕是两个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也依旧是改变不了任何。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宝翠:“大夫没给我开药吗?” “开了,正在煎呢。”宝翠走上前来有些心疼的看着沈明玉:“姨娘,你还好吗?” “不好,很难受,头好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大夫怎么说?”沈明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好奇的看着宝翠。 “说是着凉生病所以才会发烧的,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姨娘你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这家里没人心疼你,你才要更心疼你自己才是。”宝翠现在是这个家唯一一个真心心疼沈明玉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的主子,所以她自然是很希望沈明玉能够过得好一些。 钱嬷嬷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她不是空着手过来的,带了不少的药材和金银珠宝。 “小丫头大白天的胡说什么,谁说没有人在意沈姨娘了?” “夫人知道姨娘受了委屈,已经责罚了少夫人,并且还让奴婢带来这些补药,这都是最好的坐胎药,姨娘还是要按时吃才是。” 钱嬷嬷笑了笑,就这么看向了沈明玉。 虽然是苏氏的关心,但是坐胎药足以证明,苏氏关心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肚子,她的身体,以及后面施家的孩子。 跟这些比起来,沈明玉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想到这里,沈明玉心中一阵的悲凉。 她默默的点点头,乖顺开口:“多谢夫人关心,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是,那奴婢就放心了,夫人也就放心了,奴婢告退。”说完这话之后,钱嬷嬷直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宝翠本来肚子里还有一肚子的委屈和话要说,但是想着钱嬷嬷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只能是把这些埋怨,全都咽下去。 另一边,苏氏很快就知道了,施云呈还是知道消息之后就过去清和院,气的砸了一个茶盏。 “这个孟月,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简直可恶!” 苏氏咬牙切齿咬牙看了一眼身边的钱嬷嬷。 “热灶泼冷水,总是需要些时间的,起码少爷现在已经跟沈姨娘有了好事,这种事情,哪里是一次就能吃够的?”钱嬷嬷立马上前,安抚的捏了捏苏氏的肩膀,笑着说道:“吃到了甜头以后肯定还会有的,夫人放心。” 这话倒是有道理。 苏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情绪明显是稳定了不少。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尤氏来了。 她一进门,就敏锐的捕捉到了屋子里的火药味,所以笑的更是得意。 “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 “你来做什么?” 苏氏现在本来心情就不好,所以对尤氏就更是没有耐心。 “我这不是听说,大嫂你的大孙子没了,特意过来看看,生怕你会伤心过度呢。” “只是我一来就听说,少夫人和沈姨娘,两个人同时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家里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还是找一个大师,过来看看吧?” 尤氏是会恶心人的,一番话,说的苏氏好不容易下去的火气再次窜了上来。 苏氏捏紧了拳头,咬牙看着尤氏:“什么大孙子,不过就是误会一场罢了,孟月是个小姑娘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 什么,假孕? 这话一出,尤氏更是捂着嘴,笑出声来,眼眸之中的幸灾乐祸几乎是要溢出来了。 “哎呀,那可真的是太可惜了,大嫂,你们这边子嗣艰难,这云呈的年纪也是一年大似一年,总这样可不行呀,不如,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吧?我们家新添了一个小孙子,聪明可爱的很呢。” 尤氏肯定是舍不得把自己的孙子过继出去的,说这番话,不过就是为了故意恶心苏氏罢了。 哪怕心中已经要冒火了,可是越在这个时候就越是要维持住自己长房的体面。 苏氏轻轻地笑了笑,随后淡淡的说道:“这个你就放心,云呈的身体很好,家中还有姨娘,一定会有孩子的,二弟妹你来了这么久,该不会只是为了说说家常话吧?” “自然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大嫂,顺便跟大嫂说一声,下个月,我们院的海棠花就要开了,还请大嫂过来坐坐,到时候摆个小宴,我们好好热闹热闹。”尤氏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真实目的给说了出来。 第60章 到底还是会回去 苏氏揉了揉眉心:“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二弟妹了,你有心了。” “大嫂肯赏脸,我还是求之不得的,那我就扫阶以待了?”说完之后,尤氏起身,扭着腰离开。 家中没有子嗣这件事,已经是成了苏氏的一块心病,偏偏尤氏每次过来都要用这件事羞辱苏氏。 她现在怒火中烧,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叫那个不孝子过来!” “夫人!” 钱嬷嬷有些无奈的看着苏氏,开口说道:“夫人何必在这个时候跟少爷闹起来呢,左右以后都会有的,别把二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这下,苏氏总算是冷静下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看着钱嬷嬷:“给沈明玉安排一个府医专门伺候,要让她快点好起来,好好伺候云呈,给我填一个大孙子!” “是!” 钱嬷嬷立马点点头,随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一连三五天,施云呈几乎是一直都守在孟月的身边,这下,孟月原本动乱不安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她眼巴巴的看着施云呈,小声道:“我还以为夫君真的恼了我,再也不理我了。” “我怎么舍得不管你?”施云呈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孟月的鼻子:“不过是一个买回来的物件,这么放在心上做什么?” “可是,她的滋味,你吃过了,不是吗?”孟月的脸色变了变,明显还是很介意这件事的,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施云呈,需要一个答案。 施云呈就知道,她介意这件事,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是把那天的真实情况说了一遍。 “你这个醋坛子呀。” 施云呈宠溺的捏了捏孟月的鼻尖。 “好好养着,小心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施云呈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孟月的身体。 看着他这个样子,孟月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能继续闹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随后开始装可怜,小声地说道:“夫君,我真的害怕,万一她要是真的有了你的孩子,我该怎么办,如何自处呢?” “有了孩子也是你我的孩子,她若是真的怀上了,生下孩子,我就打发她离开。” 这是施云呈这些天想清楚的事情,他虽然跟沈明玉有了肌肤之亲,但是两个人毫无情意,谁也不是自愿的。 实在是没有必要耽误沈明玉的一生,既然母亲想要孩子,那就有一个孩子好了,不过这个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只能是他跟孟月。 还可以这样? 孟月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了解的,一时半会的肯定不会有孩子! 她之前一直都很介意沈明玉就是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生不了孩子,所以她严防死守,可是现在听见这话之后,她愣住了:“夫君,真的可以这样吗?” “你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你就该是我孩子的母亲,不管孩子是谁生的,母亲就只有你一个人。”施云呈承诺之后,这才开口道:“我书房还有许多事,先走了。” “夫君,你晚上还来吗?”孟月恋恋不舍的抓着他的袖子,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 施云呈点点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施云呈的背影,绿珠也是一阵的欣慰,拿过药碗,递给了孟月,小声地说道:“少夫人,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你有了孩子,也是一个依靠啊!” “我想要孩子我自己可以生,我不需要别人生的野种。”孟月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开口说道:“沈明玉简直就是天生的狐媚子,我必须要尽快处理了她才是。” 刚刚因为这件事受了教训,孟月自然不会这么快的再次出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缠住施云呈,让他没有时间,去找沈明玉偷腥! 书房。 施云呈正在看公务,看着看着口干舌燥,莫名有些烦躁。 “她一次都没有过来吗?” 施云呈忽然放下手里的公务,冷冷的看向峰年。 这问题实在是太过突然,峰年愣了一瞬:“谁?” 施云呈挑眉,看向他的时候,明显是带着压抑的火气。 这下,峰年瞬间反应过来,小声道:“奴才也不知道,那碧落院什么消息都没有。” “没消息不会去打听?”施云呈哼了一声,随后低头,继续看手中的公务。 这下,峰年只能是默默点头,转身出去,开始打听消息。 宝翠正好在厨房给沈明玉做小灶,看见峰年进来还有些意外:“峰年小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我来看看少爷的午膳。” “沈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峰年状似无意,实则想要知道,沈明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姨娘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别人,就一直都没有出门。” “可怜我家姨娘,没人疼没人爱的。” 宝翠低着头,喃喃的念叨着。 峰年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后小声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姨娘才是。” “姨娘院子里缺穿少吃的,还是个病人呢,也不知道照顾着点,真是的。”宝翠哼了一声,给了峰年一个白眼,端着小灶转身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厨娘塞点碎银子。 这一举一动落在峰年眼中,也成了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毛随后快速回到书房:“少爷,沈姨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她院子里的俸禄好像给的不够多。” “俸禄?” “谁克扣了她的用度?” “我施家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女人?” 施云呈更是恼怒。 这后宅都是苏氏做主,孟月只是辅助,可是饶是如此,还是出了乱子,让他烦躁。 好像自从沈明玉进了施家后宅之后,这后宅就没有一日消停的。 “奴才不知道。” 峰年满脸都是无辜,他是前面办事的,后宅的事情,他能知道什么? “不知道?” “废物。” 施云呈哼了一声,随后起身,朝着碧落院走去。 走到碧落院门口,他又有些后悔,总觉得自己眼巴巴的过来,简直是疯了! 第61章 自己怎么不说? “这些拜高踩低的混账东西!”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就在施云呈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见宝翠拿着一个篮子,骂骂咧咧的回来。 “少爷?见过少爷!” 宝翠在看见施云呈的一瞬间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忙行了一礼。 “你在说什么?” 施云呈皱眉,有些不满的看着宝翠。 他不说还能好一点,这么一开口更是让宝翠委屈的不得了,宝翠直接跪在地上就开始哭。 “少爷,求求你,疼疼沈姨娘吧。” “少夫人根本不给我们活路的,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奴婢去拿我们院子的炭火,可是一块都不给不说,还把奴婢打了一顿。” “这些天,吃了上顿没下顿,若不是夫人给了一些赏钱,只怕是现在都要活不下去了!” 宝翠说着重重磕头,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怎么会弄得这么惨? “沈明玉呢?她自己怎么不说?” 施云呈心中莫名有了一股子无名之火。 “沈姨娘不敢啊,少夫人是明媒正娶,我们姨娘……怎么能招惹得起呢?” 宝翠低着头,喃喃的回了一句。 施云呈忽然就想到了沈明玉那张脸,他皱了皱眉毛,随后抬脚走进了碧落院。 走进院子的一瞬间,施云呈就可以确定,宝翠说的都是真的,这院子里里外外冷清的不得了,好歹也是一个姨娘,身边竟然就只剩下了宝翠一个人,整个碧落院,就只有沈明玉和宝翠两个人。 他脚步放轻,走进了卧房的位置,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悄悄的探头偷看。 沈明玉此刻,坐在桌子前面,专心致志的刺绣。 她眼眸低垂,一针一线绣的十分的认真,动不动还要吹吹已经冻得发麻的手指,随后继续聚精会神的刺绣。 见状,施云呈微微蹙眉:“她在绣什么?” “衣食住行。” “姨娘绣工很好,所以自己绣一些东西,拿出去卖。” 宝翠眼眸低垂,小声的回答,生怕惊扰了里面的沈明玉。 哪怕是隔着窗户,施云呈都能够感受到沈明玉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再定睛一看,白嫩的手指上面已经有了红色的冻疮,屋子里的温度甚至要比外面还要低一些,起码外面还有太阳。 “好好伺候你家姨娘。” 施云呈丢下这话之后大步离开。 “姨娘,少爷真的来了,可是他根本没有进门。” 宝翠看着施云呈离开之后快速进门,有些担心地看着沈明玉。 她不明白这院子里面虽然缺少一些用度,但是最起码的还是可以维持的,为什么这些天要把那些东西全部收起来,自己找罪受呢? “他来了,看见了,就比什么都强。” 沈明玉默默地放下手中绣着的东西,冷淡一笑。 她一直都被孟月压着打,所以自然是不会一直坐以待毙的,总之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承担这样的恶意。 何况再这么继续下去,不用别人,她自己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清和院。 施云呈带着隐约的愠怒进了门,结果发现这边屋子里温暖的如同是夏天一般,想到碧落院的冷清,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愠怒都变成了恼怒。 他看着正在悠闲喝茶的孟月,微微蹙眉:“身子可好些了?” 孟月一下子就能感受到施云呈的态度不对劲,哪怕嘴上说的是关心的话,但是浑身上下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关心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毛有些不解的看向施云呈,甚至还有些委屈:“夫君你在生气吗?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施云呈本来想要直接开口询问碧落院的事情。 可是对上孟月那双疑惑的眸子,却又生生的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好久不来看你,有些担心你。” “夫君昨日不是来过了?”孟月一阵的害羞,红着脸靠在了施云呈的身上。 孟月的手热热的,身上也是,可是施云呈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明玉那冰冷的房间还有生了冻疮的双手。 他有些坐不住,扯了扯自己的领子:“你这屋子里,有点热。” “夫君,我怕冷,哪怕现在刚刚入冬,我也是受不住的。” “夫君可是太热了?” 孟月笑了笑,凑上前去,仔细的看着施云呈的眉眼。 “夫君火力旺盛,自然会热。” “最近,我吃着药,觉得身体还不错,夫君……要不要……留下来?” 孟月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吃药,调理身体,就是想要快点跟施云呈做真正的夫妻。 上次两个人的事情,施云呈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么不好的画面,他可是不想在经历一次了。 急忙忙掰开了孟月的手,随后温柔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但是我们不急,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夫君,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孟月轻轻地笑着。 她现在听到这话,这些天,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在施云呈的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她就知道,沈明玉那么一个贱人,根本不能跟她比! 从清和院出来,施云呈直接回了书房,盯着屋子里的炭火发呆,沈明玉那双长着冻疮的手,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眉毛死死地拧在一起:“这屋子里实在是太热了,把这些给她送过去!” 哪怕他没有提起沈明玉的名字,但是峰年还是很敏锐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忙叫人去给碧落院送东西。 沈明玉坐在正厅刺绣,看见这些东西和人进来之后,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姨娘,这些都是少爷给您的,姨娘以后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少爷说,少爷都会给姨娘的。” 峰年笑呵呵的看着沈明玉,好声好气的说话。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让沈明玉主动一点,主动去找施云呈说谢谢。 沈明玉聪明伶俐,自然明白,这是施云呈的台阶,可是她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一个头:“我知道了。” 第62章 不争气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 峰年本来还以为自己送来这些东西,沈明玉一定会感激涕零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皱了皱眉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沈明玉,然而在沈明玉的脸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就只能看见她专心致志的刺绣。 “那奴才先告退了。” 峰年万般无奈,只能是行礼离开。 看着峰年的背影,宝翠立马上前劝说:“姨娘,少爷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怎么还不下?要是这么继续僵持下去,只怕夫人那边,又要说您了。” “我这个月的葵水,按时来了。” 沈明玉说这个的时候心情十分的复杂。 她红着眼眶,有些无奈。 这一个月,沈明玉过得十分的煎熬,她怕自己会有身孕,可是却又希望自己能够有身孕。 害怕是因为沈明玉根本不想给施云呈生孩子,希望是因为沈明玉知道,只有生了孩子,她才能够离开施家,才有可能会逃离现在这样的生活。 这两种情绪来回的撕扯着沈明玉的心,几乎是要把她给逼疯了。 看着沈明玉这个样子,宝翠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明玉的意思。 若是有了孩子日子自然就能够好过一些,可是偏偏现在没有孩子,只怕是夫人的巴掌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姨娘,你这么好的人,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宝翠满脸同情的看着沈明玉。 她虽然是奴婢,但是起码还有一点点的自由,可是沈明玉现在的处境,只怕是比她还要难。 很快,苏氏那边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脸色有些阴沉:“不争气的东西!” “夫人可是千万不要生气,这孩子哪里是说有就有的,何况少爷也就去了一次,沈姨娘怀不上也很正常。” “还是要两个人继续凑在一起才是。” “奴婢可是听说了,少爷亲自派人给沈姨娘送了不少东西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哦!” 钱嬷嬷赶紧上前,安抚苏氏。 苏氏听见这话之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些。 “我那个儿子,一心一意就惦记着孟月那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对别的女人也有另眼相看的时候了?” “这个沈明玉,倒是不简单啊!” 苏氏皱了皱眉毛,虽然之前靠着药物,两个人有了好事情,但是苏氏也明白,这种招数只能用一次,要想要孙子的话还是要让施云呈心甘情愿的。 很明显,沈明玉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苏氏也明白了沈明玉的意思,她应该是在用自己的手段勾引施云呈。 这孩子倒是比之前懂事了不少。 苏氏死死拧在一起的眉毛终于是一点点的舒展开来。 “看来之前还是我小看了我们的沈姨娘?” “夫人是名门贵女,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哪怕是告诉了您,您也不会呀!” 钱嬷嬷直接笑出声来,随后扶着苏氏出门去花园闲逛去了。 书房。 施云呈拿着公务,可是偏偏就是频频走神,过了一会,直接就把手里的公务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沈明玉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呃…… 峰年看着施云呈这个气恼的样子吓得跪在地上:“少爷息怒,沈姨娘……她或许是不敢吧?” “她不敢?她胆大包天有什么不敢!” 一个敢半推半就强上了他的女人,这个时候到底在矜持一些什么? 峰年哪里知道这些内情,他只知道,沈明玉在这个家里面谨小慎微可怜的不得了,现在看着施云呈恶狠狠地发狠,只觉得奇怪得很。 虽然施云呈本来就是一个手段凌厉的人,但是绝对算不上是暴躁,这段时间,好像是格外的容易暴躁。 发现峰年的表情之后,施云呈不耐烦的挥挥手:“下去!”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脸色阴沉的可怕,就是因为这段时间总是莫须有的烦躁,才让他更是恼怒。 别人或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施云呈自己心里明白,他就是因为沈明玉! 他在因为沈明玉心烦! 可是沈明玉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他最不应该的就是为了她心烦。 这段时间,这个女人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预兆。 夜晚,沈明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下午的时候,钱嬷嬷也带来了不少东西,顺便狠狠地敲打了她一番。 哪怕沈明玉十分的不愿意,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打扮好之后送到施云呈面前去。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明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换上了妩媚的假笑,随后端着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峰年看见沈明玉,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甚至都没有通报一声就直接把人给送了进去。 进门之后,沈明玉看着烛火调动,施云呈脸上的阴影更是随着烛火,明暗交替。 他的脸,真的是无与伦比,在烛火的衬托下更加的诱人,只可惜,沈明玉对这张脸,简直就是完全无感。 她缓步走上前去,身上是扑鼻的依兰香,轻轻地把手中的糕点放在了桌子上,温柔道:“少爷,夜深了,吃点宵夜吧。” 沈明玉进门的一瞬间,熟悉的依兰香就已经是吸引了施云呈的注意力,现在听见她娇滴滴的声音,更是觉得,有一根羽毛在自己的心口轻轻地刮过。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 施云呈收回垂涎的目光,下意识的开口讥讽。 等他反应过来有些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伤人的话,已经是说了出去。 沈明玉委屈的低着头,咬了咬下唇,小声道:“少爷……我只是……” 啊! 施云呈粗暴的动作,直接打断了她的解释和狡辩,一个用力,直接就把人扯进了自己的怀中,两个人的身体炙热,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彼此的渴望。 “少爷……” 沈明玉这一声,叫的百转千回。 她凑上前去,鼓起勇气,轻轻地蹭了蹭施云呈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