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典妾》 第18章 来者不善 沈明玉没有端架子,每回都亲自将她送出府。 而她刚回来,不料恰巧撞见了施云呈护着孟月回清和院。 她匆匆欠身行礼:“妾身见过少爷、少夫人。” 施云呈的脚步一顿,视线冷冽地扫过来,满是憎恶。 这府里当真处处是母亲的安排! 孟月看见沈明玉,苍白的脸色,更加难堪。 今日是沈明玉、明日是苏欣兰…… 她只觉得这种羞辱没有尽头。 “赶紧滚。”施云呈心疼地扶住孟月的身子,冲沈明玉呵斥了句。 沈明玉眼里划过一丝茫然。 她简直是无妄之灾,不知哪里又惹到了施云呈不快。 也许,她的存在就是叫他厌烦的。 但饶是如此,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沈明玉回到碧落院,不多时,苏氏那边来人,传她过去。 沈明玉心头稍颤,匆匆过去。 一进门,她听见里面欢声笑语。 沈明玉稍稍惊讶,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苏氏如此开怀了,没回见苏氏不是勒令她伺候施云呈,就是训斥她毫无进展。 眼下,她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疑惑,加快了脚步,便瞧见苏氏坐在木榻,笑得眼角褶皱都舒展开。 在苏氏的身边正坐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妾身见过夫人。”沈明玉垂眸,敛回视线,向苏氏问案。 这段时间,她的举止体态,已经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你起来吧。”苏氏点点头。 与此同时苏欣兰也暗暗打量着沈明玉。 她早就听说,姑妈为了子嗣,不惜典了个妾室,逼迫表哥。 但一直听闻,未曾得见。 现在正式见到沈明玉,她的眼里升起一丝惊讶与警惕。 只见女子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美得却毫无攻击性,只想让人将她小心翼翼呵护在怀里。 这样的女子都未曾让表哥动心? 苏欣兰不由想起了孟月,啧,当真是看不出来,孟月有这等手段。 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退缩。 记住本站: 虽然说她能够依仗苏氏给自己找个好姻缘,可为何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苏欣兰的眼里,可没有比表哥更好的男子。 光是相貌,就是一等一的。 沈明玉在一旁,等待苏氏发话后,才落座。 她还没将身下的板凳坐热,听苏氏道:“马上就是我的寿宴了,就交给你与欣兰一并操办,若有不懂得,府中管事会帮衬。” 沈明玉心头一惊。 这应该是孟月的差事才对。 苏氏越过主母,直接交给她这个姨娘来办,对孟月绝对是奇耻大辱。 但沈明玉也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遵从苏氏的吩咐。 苏氏又转而交待了些别的事情。 让沈明玉更加惊讶不已,正好最近又赶上中秋,各府来往频繁,施家也得给各府送礼回礼,还有下人们的节礼红封,这些事物苏氏竟然一齐交给了苏欣兰和沈明玉。 沈明玉不知如何反应,讷讷称是。 苏欣兰却连连保证道:“姑母,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将这些事情办好。” 苏氏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天晓得自从施云呈娶了孟月这个丧门星,府里已经很久没有热热闹闹的办过事了。 别的婆婆娶儿媳,都是找了个帮手。 而苏氏非但没有帮手,还得事事亲力亲为,清和院再时不时闹出点事情,害得她连躲闲的功夫都没有。 沈明玉恍恍惚惚地回到碧落院。 宝翠犹疑不定,大胆猜测道:“姨娘,我听说今日夫人在堂屋和少爷争执时,要少爷休妻另娶,该不会夫人就是看上了这位表姑娘,所以让姨娘先和这位未来的主母配合,处理好感情,以后妻妾和睦呢?” “莫要胡说。”沈明玉听得心头一条,忙制止宝翠瞎猜。 “那些话不过是母子置气罢了。” 她若是摆不正位置,怕有祸事。 宝翠撇撇嘴,她觉得夫人做的这些事本就引人误会,只怕他们不当真,别人也会当真。 还有那位表姑娘,居然就这么干脆地应承下来。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的心思都摆在台面上了。 宝翠忍不住提醒沈明玉:“姨娘,你可得小心那位表姑娘了。” 沈明玉蹙了下眉。 她也挺意外这位表姑娘的,只是她一个典妾,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正说着,外面的下人突然来报,“表姑娘想要见姨娘。” 记住本站: 沈明玉一愣,道:“快请进来吧。” 她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态,不一会儿,就见苏欣兰缓缓走了进来。 沈明玉端着笑容,“表小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苏欣兰将碧落院环顾了一圈,一下子就看得分明。 寒酸又简陋。 这个姨娘不足为惧,她真正的对手是孟月。 苏欣兰只觉得孟月是个蠢货,非要求着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位置,在她的眼里,连自己主母的位置都快不保,还谈什么情情爱爱。 她打心眼儿里看不清孟月。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她看得起沈明玉。 一个卖身求荣的庄户女罢了。 若是生的出表哥的孩子是她的福分,生不出就更好。 不过呢,目前的情况,沈明玉刚好能为她所用。 苏欣兰才不信沈明玉对恩宠没有半点想法。 她心里已经将计谋翻转了千百遍,但面上客客气气的,“明玉姐姐,看着甚是面善,倒是让我一见如故,专门替姐姐准备了份薄礼。” 说着,她就让身后的丫鬟,将一枚打造精美的玉簪送到沈明玉的跟前。 沈明玉一下就感觉到了苏欣兰与孟月的不同。 她忙道:“妾身惶恐,不敢收如此大礼。” 所谓无功不受禄。 苏欣兰看她这幅模样,心底划过一抹鄙夷。 给点东西吓成这样。 真是窝囊没用。 但她还需要沈明玉帮她在府里站稳脚跟,和孟月打擂台。 于是,苏欣兰笑吟吟道:“收下吧,我也是为了托姐姐办些事。我才刚到府里,对这上下都不熟悉,却得到姑妈的重任,不由心里慌乱,还多需要姐姐指点。” 记住本站: 第19章 苏欣兰的野心 于是,苏欣兰笑吟吟道:“收下吧,我也是为了托姐姐办些事。我才刚到府里,对这上下都不熟悉,却得到姑妈的重任,不由心里慌乱,还多需要姐姐指点。” 沈明玉稍稍抬眸,视线在苏欣兰那张看起来分外和善的脸上停顿了几秒,而后笑道:“表小姐客气了,夫人本就交待我在旁帮衬着表小姐打理府中事务,所以表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自是我应该做的。”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苏欣兰看沈明玉的眼睛一眯,重新打量起沈明玉,那张挂笑的脸也浅了几分。 倒是她小瞧了这个姨娘。 原来不是个没心眼的,而是个胆小怕事的。 那就更好拿捏了。 苏欣兰眼里划过一抹稳操胜卷的得意,收回心下的鄙夷,继续故作亲热道:“既然明玉姐姐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姐姐见外了,那就有劳姐姐打点府里的下人,我负责应酬府外的送礼。” 几句话,就将两人的分工安排妥当。 沈明玉听出来苏欣兰的野心。 她不仅要借着这个机会在苏氏面前露脸,更要让那些达官显贵们都知道。 但沈明玉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顺从道:“一切都听表小姐的安排。” 苏欣兰接下来又拉着沈明玉寒暄了一会儿。 她拐着弯儿的从沈明玉这里套孟月的话,奈何沈明玉守口如瓶,绝不指摘主母的不是,让苏欣兰无功而返。 她的笑容也虚假了几分,止了话匣,带着丫鬟又浩浩荡荡的离开。 宝翠见她一走,便忍不住嘀咕道:“这个表小姐倒是会讨巧,达官贵人他去应酬,留这帮府里的小鬼给姨娘你去受累。” 高门显贵之间往来都是讲究体面,真正累人的就是府里这些琐事。 都是府里的老仆,哪个都不愿意吃亏,要是这个赏得多了,那个赏得少了,难免会抱怨。 可要是一视同仁,总归有偷奸耍滑的,也会有人心里不平衡。 所以,要是没有处理好,日后指不定要怎么使绊子。 沈明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宽慰宝翠道:“我如今连个正经的妾室也不算,哪里有身份对外应酬,如此也好,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宝翠闻言,忍不住为沈明玉不平:“可这又不是姨娘的错。” 说到底,这个妾是苏氏纳的。 少爷总是怪罪到姨娘的身上,算什么事儿! 沈明玉看着宝翠义愤填膺的模样,无奈笑了一下。 这也不是谁错不错的问题。 只是眼下,苏欣兰将打点府中下人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她免不得要知会清和院一声。 这不仅是规矩,也是避免施云呈找她的麻烦。 但沈明玉不由得回想起那日,施云呈护着孟月看自己的那一眼,想必不管她怎么做,他都是要迁怒于自己的。 罢了。 自己得罪施云呈的地方已经够多了。 记住本站: 所谓,债多不压身。 沈明玉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带着下人的册子去清和院,与孟月商讨下这件事。 殊不知清和院里,孟月正在为这件事情垂泪发火。 苏氏把府里要务分配给苏欣兰,以及沈明玉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施家。 而孟月还是听下人们讨论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她身为名义上的施家主母,可这些年经她手里办的事情几乎没有,且不说沈明玉,最起码她还是施云呈后宅的妾,那个苏欣兰又算什么? 名不正言不顺,一进府却接管了苏氏寿宴这么大的事情,让她这个儿媳如何自处? 孟月眼睛发红,强烈的愤怒与不甘,驱使她将桌上的茶盏瓷器全都摔到了地上。 恰逢这时候,外面的下人通禀,沈明玉求见。 “不见!让她滚!”孟月咬牙,脸颊也因为愤怒涨的通红。 在她眼里,沈明玉就是来炫耀的! 现在全府上下皆知,她这个少夫人就是个笑话。 孟月谁也不想见! 绿珠生怕自家主子气坏了身子,道:“少夫人何必跟那个小贱人一般见识,要是真的有什么火气,也别憋在自己的心里。难道我们还能怕了那个小贱蹄子不成?” 孟月的指尖嵌入掌心,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她就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总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在嘲笑。 院子外,沈明玉还在焦灼地等待。 她知晓孟月此刻心里不痛快,所以柔声细语地对嬷嬷道:“还请嬷嬷再进去通禀,妾身自知人微言轻,调不动府里的人员,所以特地来请少夫人的指示。” 嬷嬷一脸的不耐:“说了,少夫人不想见你,别在这里碍眼。” 沈明玉内心早有所料,可还是不免气馁。 她转身准备走,却忽然听到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慢着。” 沈明玉的眼睫一颤,抬眸朝人看去,只见施云呈穿着身靛蓝色的锦袍,清清冷冷地站在不远处。 那张俊逸的脸,镀着日光,像是层寒霜。 “妾身见过少爷。”她忙欠身行礼。 周围的丫鬟嬷嬷们也忙不迭地问安。 施云呈冷淡地应了声。 他本是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情,怕孟月伤心,所以一下值就赶来安慰她,刚好听见了沈明玉的这番话,视线落在沈明玉的身上,眸光不自然地幽深了几分。 同时他的脑海里划过那日接连的碎片…… 自从那晚想着沈明玉的模样疏解后,他便有意远离沈明玉。 记住本站: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既然苏氏要沈明玉在府中呆三年就呆着,反正他不会再去见她。 但没想到今日她居然主动找上门。 “你倒是好心。”施云呈冷笑着嗤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沈明玉是真心假意,但刚才的那些话,确实是向孟月卖乖。 所以他的语气虽冷,但脸色还行。 沈明玉不由松了口气,知晓自己这一步没有走错。 然而接着却听见施云呈继续道:“但这种事情,不用来烦扰月儿了。回去转告你的主子,今后府中的事情,爱交给谁,就交给谁。我待宴会之后,便会带着月儿分府别住。” 记住本站: 第20章 立威 施云呈冷冷的话音落地。 沈明玉的心头好像被石块砸了一下,重重一惊。 高堂尚在,儿子却要分府而住,实在是大不孝! 她没想到施云呈竟然愿意为了孟月做到这种地步。 沈明玉不禁有些恍惚…… 施云呈待孟月当真是情深意重。 普天之下,许多女子都渴求这么一份感情吧。 曾今沈明玉也有过机会…… 但沈明玉深知,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有此奢望了。 她将自己攒动的心思深深藏起来。 “夫君……”这时一声哽咽传来。 孟月在院子里见沈明玉阴魂不散,出来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听见了施云呈的这番话。 她这才知道施云呈为她考虑了多少。 孟月不禁感动落泪,扑进施云呈的怀里,瘦弱的肩膀轻轻颤着,抽噎起来。 施云呈怀里蓦然多了个人,他猝不及防的僵硬了下身子,不知为何,下意识看了眼沈明玉后,抬手安慰孟月道:“好了,莫要哭了,哭多了又伤身子。” 孟月只是不停地落泪,心下坚定了不能将施云呈让与别人。 这是她在施家立足的唯一依仗。 只要男人一日心里有她,再多的牛鬼蛇神,她都不惧怕。 沈明玉看着他们二人相互依偎的模样,自觉地不打扰,转身回到自己的碧落院。 她坐在榻上,屋里的暖香沁人,一缕缕地飘进沈明玉的呼吸。 但沈明玉却感觉全身血凉,宝翠在旁边一连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姨娘,你这是在因为少爷的话难过吗?”宝翠一脸担忧。 虽然施云呈对孟月的情谊,让人感慨。 但宝翠却觉得这对姨娘来说,并非是件好事,尤其是上面还有个苏氏压着,她的姨娘要何时才能出头? 沈明玉摇了摇头。 她倒不至于会因为施云呈难过,她本不过是典妾,早晚要离开的。 只是,沈明玉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心惊,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话传给苏氏。 毕竟,苏氏早晚会知道的,届时再追究她的责任,恐怕遭殃的还是她。 沈明玉犹豫不决。 翌日苏欣兰又登门找她商量府里的琐事。 记住本站: 苏氏的出身不低,能与施家结亲也是大家闺秀,苏欣兰身为苏家小姐,自然是苏家悉心培养做主母的,所以对于府里的事务应酬上手很快。 苏欣兰向沈明玉提议道:“不如借着这个月分发月例的时机,让管家叫全府主事过来,我们认认脸,方便寿宴当天的事情安排下去。” 沈明玉知道认认脸是假,苏欣兰此举,不过是想要在府中立威。 她同不同意并不重要。 苏欣兰想做,背后必定有苏氏撑腰。 所以沈明玉浅笑着附和。 苏欣兰当即拍案道:“那就明日将他们叫到后花园,商讨商讨。” 沈明玉顺从道:“表小姐安排便是。” 苏欣兰很快就安排下去,第二日府里说得上话的主事都出现在了施家后花园。 淡雅宁静的景致,此刻因为人多,显得有些热闹。 沈明玉因为怕得罪施云呈,甚少在施家走动,也就最近几日要管理府里得事情,才频繁与人来往。 所以府里大部分人都没怎么见过沈明玉。 这会儿众人都有些稀奇地打量着沈明玉,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沈明玉还是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轻蔑与不屑。 苏欣兰看在眼里,唇角弯了弯。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孟月那个病秧子是个摆设,沈明玉这个姨娘不足挂齿。 那么施家还不是她说了算? 苏欣兰觉得人大概来的差不多了,就问一旁的许管家:“人都来齐了吧?” “回表小姐,府里的各个管事都到了。”许管家态度还算恭敬。 苏欣兰看了眼立在园子里乌泱泱的众人,笑盈盈道:“早就想叫大伙聚聚,可最近我才接受府里的事情,着实忙乱,直到今儿,才得空。” 诸位管事看起来懒洋洋的,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只碍于苏欣兰的身份,才敷衍的迎合几句。 沈明玉并未说话,只在旁看着。 苏欣兰眸色沉了沉,面上不变,直截了当道:“大家既然都是主事,那肯定先前很受姑母的器重。我如今,也是替姑母分忧。大家只要尽心办事,该有的赏赐,我也不会缺了你们。” 众人一听有赏赐,才纷纷打起精神,齐声说道,“我等定会尽心办事。” 苏欣兰略微点点头,仿佛很满意他们的回答。 “许管家,麻烦你说下府里的分工。”她拿着架势,对一旁的许管家道。 许管家俯身道:“表小姐,李贵是前院管事,周平是前院二管事、负责爷出行和各府走动……” 许管家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一连说了很多,也不管苏欣兰有没有记住。 沈明玉皱了下眉。 虽然这些管事的看着没有说什么,管家看起来也很配合,但她分明感觉到了,他们态度的懒散。 记住本站: 显然不服气苏欣兰与她。 不过,好在沈明玉的记性好,她虽然出身庄户,但自小孤零,对人和事都分外留心,什么东西其实都是学的很快的,认人也快。 所以许管家一连串报完之后,朝苏欣兰一拱手:“表小姐,我报完了,你可以将月例分发下去了。” 苏欣兰的笑容彻底僵硬住,没了刚才的气定神闲。 她深吸了口气,“许管家,烦请你将月例的账本递给我。” 许管家说:“表小姐,这账本,你得要问账房。” 苏欣兰抬起头,面前乌泱泱的主事,她一时间分辨不清哪个是账房。 但自己明说了今日是为了认人,这会儿再主动叫账房站出来,多少损她的颜面。 还谈何立威? “王富王账房,左边第二个。”沈明玉用袖子掩唇,低低传话提醒苏欣兰。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她二人能听见。 一旁的许管家耳朵却是灵的,听得清楚,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这个沈姨娘,倒是有点东西。 苏欣兰长松了口气,重新直了直背,看向王富,气定神闲道:“王账房,还愣着做什么,将账本拿出来吧。” 记住本站: 第21章 出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记住的王富打了个激灵,上前,不慌不忙地恭维道:“表小姐好记性,这是这个月的账簿。” 苏欣兰这次暗暗将这个账房记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安排了,只需要将月例,按着账本,分发到对应的人手里。 沈明玉帮着分发例钱,到各个主事的手里,期间,她还将事先准备好的节礼分发下去。 节礼一般是主家人的心意,恰到好处,给需要药的人药,给孩子多的布料。 她这些天专门让宝翠打听了,态度不过份讨好,也不扭捏,倒叫几个管事的刮目相看了。 苏欣兰磨着牙,有些许气结于胸。 今日的事情,本是她准备的,怎么反倒便宜了沈明玉? 而许管家将二人的表现汇报给了苏氏,苏氏微微颔首,她虽然说着将事情交给苏欣兰和沈明玉去办,但也不会半点都不管。 万一出了纰漏,闹出丑事,让人笑话的还是施家。 苏氏不禁更加埋怨孟月。 若非这个儿媳没用,她何至于病中都要操心府里的大小事务。 苏氏一阵头疼,听下人来报,沈明玉求见。 苏氏皱了下眉,抬抬手:“让她进来吧。” 沈明玉忐忑地在院子里等待着,听到苏氏传自己进去,她的呼吸一沉,思来想去,还是将那日施云呈说要吩咐的事情告诉给了苏氏。 苏氏出奇地没有发怒。 她屋内的光线比较昏暗,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十分平静,仿佛漫不经心道:“他想分,分便是,他护着的人未必想分。” 沈明玉一愣,她没有听明白苏氏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孟月不想分? 可那日她分明看着孟月很感动。 还不等她想明白,苏氏摆了摆手说:“我的头风还没好,府中的事情都交给欣兰和你接着打理。” 沈明玉心里咯噔下,慌忙要推辞。 但苏氏压根不给她推脱地机会,“行了,你得幸苦一阵子了,别在这我坐着,赶紧回去吧。” “是。”沈明玉咬了咬唇,无奈起身告退。 她刚踏出房门,便被一个身着朴素粗布衣裳的小丫鬟匆匆拉住。 因为才分发了月例,沈明玉对这个小丫鬟有点印象,是厨房的帮佣。 此刻她满脸焦急,眼睛瞪得溜圆,喘着粗气说道:“沈姨娘,不好啦,厨房那边闹起来了,可乱套了!” 沈明玉柳眉微蹙,心中有些疑惑。 她知道府里压根没有表面的平静,尤其是下人们,平日的摩擦不少。 而厨房这等油水多的地方更是,但下人们就算会有些小争执,也不会闹到主子的面前。 她柔声问道:“莫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住本站: 那丫鬟喘了喘气,忙不迭地说道:“沈姨娘,是表小姐身边的人,和少夫人身边的人,他们吵起来了,那架势,都快动手了!” 沈明玉一愣,心中也有几分愕然。 这两人如何能闹起来? 她不想参合其中,可苏氏才把府里事宜交给她们,如今厨房出了这等状况,只怕难辞其咎。 她沉吟道:“你且带我去厨房看看。” 丫鬟忙不迭地点头,在前头引路。 两人匆匆穿过回廊,绕过假山,不一会儿便到了厨房。 还未走进厨房,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沈明玉加快脚步,走进厨房,只见厨房中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青菜、萝卜,水缸也被打翻,水洒了一地。 苏欣兰身边的丫鬟碧儿双手叉腰,正对着清和院的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我们小姐说了,燕窝粥要汝窑瓷器来装,夫人也交代了,我家小姐吃穿用度,一应都要最好的!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敢跟我们小姐抢!” 清和院的人也一贯是嚣张的,梗着脖子反驳道:“那套瓷器是少爷专门让人烧制给我们夫人用的。再说了,少爷也吩咐了,府里的供给都要先按我们清和院的来,凭什么让给你们?表小姐,若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那就回你们苏家要去,管我们什么事!” 碧儿眼睛一瞪,恶狠狠地说道:“哟,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去我家小姐那里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明玉听着他们的争端很快就明白了事件始末。 苏欣兰非要用汝窑瓷器装燕窝粥,可那是施云呈专门给孟月准备的。 这会儿厨房管事的都在冷眼旁观,知道两方都不好得罪。 沈明玉眼眸微垂,也不想参与。 她的心下更是觉得匪夷所思,想不通苏欣兰这个伶俐的,为什么要直接和孟月撞上。 “你们不要再吵了。”可那小丫鬟自认为搬来了救兵,忍不住制止。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向沈明玉。 清和院见是沈明玉来了,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压根没把沈明玉放在眼里。 一个姨娘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想管他们的事儿? 碧儿见是沈明玉来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勉强行了个礼,道:“正好,沈姨娘你也来了,倒是替我家小姐做个主,凭什么这瓷器,他们用的,我家小姐用不的。” 沈明玉只觉得头皮发麻。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不好了,少爷带着少夫人正往这边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碧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虽然仗着苏欣兰,在府里趾高气昂,可还是知道府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沈明玉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移,不由一块大石落地。 既然施云呈来了,这件事也算有了决断。 记住本站: 想也不用想,施云呈定会袒护孟月。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静静地站在一旁。 很快,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 施云呈今日穿了身黑色长袍,袍上绣着银色的暗纹,给人一种威严而不可侵犯的感觉。 而且不止是他,孟月也来了。 她穿着身一袭淡蓝色的绫罗长裙,裙上绣着白净的玉兰,整个人看着弱不经风。 施云呈走进厨房,目光扫视了一圈,在沈明玉身上停顿了一瞬后,冷冷看向几个争执的下人:“这是在做什么?” 记住本站: 第2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清和院的下人们像看到救命,七嘴八舌地告状道:“少爷,你可算来了,表小姐非要抢我们少夫人的汝窑瓷器盛燕窝,我们说了不行,他们还动手!” 施云呈的目光骤然一沉,“是这样吗?” “少……少爷……”碧儿心慌得说不出话。 施云呈的视线却越过她,落在了沈明玉的身上:“你来说。”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沈明玉。 沈明玉的心口一跳。 施云呈此举完全是把她放在风口浪尖上。 不管是帮清和院说话,还是帮苏欣兰说话,最后倒霉的都是她。 她咬着唇,正要说话时—— “表哥,都是我的错。”随着娇滴滴的女音响起,身着淡粉色长裙的苏欣兰款步走进厨房。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扫视了一眼施云呈身边的孟月后,轻咳了一声,故意提高声音说道:“碧儿,你怎么回事,以往在家里,成日里就知道吵闹,如今到了表哥家,眼里还是没有规矩,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故意与表嫂对着干呢。” 碧儿忙顺着杆子往下爬道:“小姐,是我一时糊涂。” 苏欣兰冷冷说道:“去,给孟姑娘赔罪!” 碧儿不敢违抗,立即跪地,给孟月赔罪道:“奴婢知错,还请少夫人责罚。” 苏欣兰又转身,美眸直勾勾瞧着孟月,故意上前一步,佯装亲昵地挽住孟月的胳膊:“表嫂,我这丫鬟已经知道错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回去后我定会好好教训她。” 她叫着表嫂,语气也很熟络。 但笑意不达眼底。 原来就是这个病秧子…… 亏她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长得还不及那个姨娘来得有危机感。 偏偏让她的表哥痴心一片,眼里容不得她人。 今日她还得特地布局,才能见到表哥。 孟月的身体一僵,她想要将胳膊抽回来,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失了主母的体面,尽管知道今日也许是苏欣兰故意找事,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强颜欢笑道:“一点小事罢了,表妹言重了。” 她的话落,苏欣兰也懒得再做戏,直接松开了她的胳膊,走向施云呈。 “表哥。”苏欣兰眨眨眼,手有意攀上施云呈的衣袖,“表嫂都不生我的气了,你也别生气好吗?” 孟月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她的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没人比她更清楚苏欣兰到施家的目的。 她目光始终停留在施云呈身上,想要看施云呈是什么反应。 施云呈不动声色地将衣服从苏欣兰的手中扯回,皱了下眉,道:“厨房乃府中重要之地,容不得你们如此放肆。今日之事,所有涉事人员全部扣半个月的月例,以作惩戒。”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记住本站: 厨房的管事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地说道:“少爷,是小人管教不严。” 施云呈又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你,以后将少夫人所用的东西,全部都挪到少夫人的院子里,单独劈一个小厨房出来。” 说着,他瞥了沈明玉一眼。 沈明玉的头瞬间低得更低了。 这种结果,她并不意外。 反倒是苏欣兰眼睛微微睁大,她没想到施云呈竟然为了孟月做到这种地步。 孟月看着苏欣兰惊讶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痛快。 她冲苏欣兰微微一笑道:“表妹,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苏欣兰嘴角的笑容浅了几分后,又重新上扬,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我听闻表嫂的身体不好,我从苏家带来了一位糕点师傅,手艺精湛,过几日,我让他做些糕点亲自到表嫂那儿登门赔罪。” 孟月听出她的讽刺,指尖一紧,道:“那就麻烦表妹了。” 施云呈并未感觉到这两人的明刀暗箭,他的视线在看向沈明玉后,就没有收回。 小厨房内,几方人物各怀心思,气氛看似和谐,却又暗藏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沈明玉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苏欣兰心中对施云呈的爱慕,在这小小的厨房内,如同一团火焰,越烧越旺。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表哥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 翌日,晨光熹微时,苏欣兰已在铜镜前描了第三遍眉。 她盯着镜中那张愈发娇艳的脸,指尖蘸了胭脂,在唇上轻轻一抹,整个人的气色愈发好看。 “小姐今日真好看。”碧儿捧着鎏金缠枝发钗过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轻语道:“听说少爷下值后,会去水榭。” 苏欣兰的眼波流转,将剩下的胭脂点在耳垂:“去把二姑娘叫来,就说我今日得空,带她去赏荷。” 碧儿会意一笑。 苏欣兰口中的二姑娘就是她的妹妹苏欣瑶,十岁年纪,最是粘人贪玩。 有了苏欣瑶在身边,苏欣兰去寻施云呈,便显得顺理成章。 此时,水榭里,施云呈正执黑子与幕僚对弈。 玄色锦袍袖口沾了墨,衬得腕骨愈发分明。 忽听得环佩叮咚,他抬头便见远处长廊,一抹倩立在九曲桥头,裙裾被风吹起涟漪般的褶。 施云呈的眸色不由一深,划过一抹冷冽。 因为距离,以及错落的草木山石,他看不见女子的脸。 但在施家,除了沈明玉,他想不到第二个会在这时候故意来吸引他注意的人。 然而离得近了。 记住本站: 苏欣兰佯装惊讶的脸,跃入他的视线。 施云呈的眸光一收,“怎么是你?” “表哥安好。”苏欣兰沉浸在接触到施云呈的欣喜里,并没有注意他话的歧义,而是羞答答的福了富身子,解释道:“二妹妹闹着要来看锦鲤…….” 施云呈冷笑了声:“你看不见我这边在会客?” 苏欣兰的心口一慌,施云呈的态度让她有些没底气,慌乱道:“对不起表哥,我……我没有注意到,我只想着来和表哥打招呼。” 她说着,眼底蓄泪,楚楚可怜望向施云呈。 施云呈不耐皱眉,“还不赶紧走。” 苏欣兰有些不甘,只能咬咬唇,准备退下,然而一抬头,目光却越过施云呈的肩头,看到了远处回廊下,正往这边张望的孟月。 记住本站: 第23章 走投无路 苏欣兰的眸子一转,立即计上心头。 “哎呀。”一声娇呼骤然响起。 她转身时,故意将香囊丢在地上,弯腰去拾滚落的香囊,不慎踩到裙角,整个人如折翼蝶似的向前扑去。 苏欣兰算得极准,这一跌迎着施云呈的方向。 施云呈下意识伸手接住。 “表哥……”苏欣兰仰着脸,露出颈间的一片雪白,刚想说些什么却对上了男人冷得瘆人的眸子。 “还要我说第二遍?”施云呈的声音森寒一片。 若不是当着有外人的面,他顾忌这个是自己的表妹,怕是一点情面不会留。 更何况…… 这些招式,可都是沈明玉玩剩下的。 他岂会看得上? 施云呈的眉心一蹙,自己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了。 而苏欣兰的脸色惨白。 她极其不甘心,可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看了眼远处孟月转身而去的背影。 苏欣兰收敛起心思,起身,委屈道:“是,表哥,欣兰这就带着二妹妹离开。” 她嘴上这么说,可却走得一步三回头。 施云呈的眉眼一片不耐。 一旁的幕僚道:“少爷,这位莫非就是苏家小姐?” 施云呈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幕僚道:“我听说苏家最近风头正盛,此时将苏小姐送过来,少爷也能从中获得不少助力。” 不管是娶苏欣兰,还是将苏欣兰嫁出去。 对施家都百利而无一害。 施云呈只冷冷看了一眼,并未接话。 但回到清和院的孟月按耐不住了。 她想到水榭里的场景,心就痛得厉害。 苏欣兰和沈明玉不同。 沈明玉不过出身卑贱,三年期到,随便打发了就是,完全影响不到她在府里的位置。 但苏欣兰野心勃勃,家世背景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这次苏欣兰进施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分明冲着她主母的位置来的。 孟月越想越忐忑,第二日,她特意去给苏氏请安,打探苏氏的口风。 记住本站: 然而她才到松鹤堂廊下,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 “修远这孩子有出息!” 苏氏声音里带着孟月从未听到过的亲切,“放心,你若是出嫁,我这个做姑母的,肯定添妆!" 孟月僵在门边。 透过纱帘,她看见苏欣兰正给苏氏捶肩,听了苏氏的话,撒娇道:“欣兰才不要嫁人,欣兰要陪姑母一辈子。” “你这丫头,女大不中留,哪有一直不出嫁的。”苏氏笑着打趣:“放心,姑母不会让你嫁的离姑母太远……” “婆母!”孟月再忍不住冲进去。 “你来得正好。”苏氏看到孟月,笑容冷却下来,打断她,枯瘦的手拍着苏欣兰道:“欣兰这些日子一直操持府里的事务,这本该是你做的,你该谢她。" 苏欣兰抿唇,冲孟月一笑:“表嫂不用跟欣兰客气。” 她们两人一言一语,将孟月所有想说的话堵死。 孟月突然胃里翻涌起酸水,脑海里回想起那天苏欣兰初到府里,苏氏说的话。 她若是容不下其他子嗣,她只能换个儿媳。 她又想起昨日在水榭里的那一幕…… 孟月这一刻,听见自己命运被撕碎的声响。 她回到清和院后,就声称自己病倒了。 消息很快传遍府里上下。 毕竟因为施云呈的重视,许多双眼睛都盯着清和院。 大家见怪不怪,这位少夫人三天两头一场大病。 沈明玉听说后,深知其中原委的她,决定去探望孟月。 清和院里,孟月一见丫鬟匆匆进来,以为是施云呈来了,她刚要坐起身,却听丫鬟通报:“沈姨娘在外面求见少夫人。” 孟月的脸色一沉。 沈明玉这个时候来,除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想不到别的。 如果说,苏欣兰是她的眼中钉,沈明玉就是肉中刺。 一个比一个疼。 “叫她进来。”她的眼里滑过一丝冷意,她倒要看看沈明玉这次想耍什么花招。 沈明玉进来时,正看见孟月坐在床榻上,小口喝着刚熬好的雪梨川贝羹。 除了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看不出病的样子。 “妾身给少夫人请安,听说少夫人病了,妾身特地前来探望,这是妾身命小厨房专门煨的补汤。” 说着,沈明玉示意宝翠,将专程带来的食盒拿出来。 “你何必假惺惺。” 记住本站: 孟月突然笑了,苍白的唇勾起锋利弧度,“你巴不得我死,好让夫君断了念想,跟你圆房不是吗?" 沈明玉不禁有些沉默。 事到如今的地步,其实很明显。 不论是孟月、还是自己,亦或是苏欣兰,都不过是苏氏叫过来打擂台的棋子。 而她们三人,女子相互倾轧,何其悲哀。 “少夫人误会了。”沈明玉开口,再一次为自己辩解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少夫人应当注意自己的身子。” “呵,身子?”孟月猛地攥住沈明玉手腕,极其痛恨道:“我的身子有什么可注意的?你们不是都知道我不能生吗?” “哐当!” 孟月将沈明玉用力往旁边一推,食盒砸在地上,瓷碗碎成八瓣,里面的补汤也洒了一地。 “滚!给我滚!” 她胸腔里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落在沈明玉的身上。 苏氏这么步步紧逼,不就是为了让沈明玉怀上孩子,让她把施云呈拱手相让吗? 所以她痛恨苏氏、痛恨苏欣兰,可是更加痛恨沈明玉。 在她眼里,她好好的生活,都是从沈明玉出现开始改变的。 沈明玉见孟月情绪激动,自知留在这里,只会徒惹孟月不快,起身告退。 她的规矩礼仪始终到位,态度恭恭敬敬。 但沈明玉越是这样,孟月就越是痛恨。 在这个施家,还有谁把她当作主母看待? 她不过是场笑话。 绿珠看得十分心痛,劝解孟月道:“少夫人,你这是何苦,大不了我们就表面答应夫人的要求,然后再想法子对付这个沈姨娘。只要稳住夫人,区区一个姨娘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少夫人……”绿珠顿了顿,攥住孟月的手,仿佛给她打气似的,“心不狠,如何能坐稳你的位置啊。” 记住本站: 第24章 出事 孟月听着绿珠的话,心如绞痛。 她一直不争不抢,唯一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如果说之前她还抱着奢望,那么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哪怕她不愿,也得愿。 绿珠见自家主子的表情,便知道她终于想开了,不由松了口气。 孟月第二日,便不再称病,往松鹤堂去。 周嬷嬷看到孟月,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少夫人来得巧,夫人刚醒。” “是吗?那还请嬷嬷通传一声,我来给婆母请安。”孟月见周嬷嬷这般样子,表面笑着,但袖中指甲早已掐进掌心。 周嬷嬷道:“夫人吩咐了,少夫人来,直接进,不用通传。” 孟月的笑容瞬间又淡了几分。 看来自己这个婆母的的确确奔着她来的…… 她深吸了口气,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周嬷嬷进屋。 苏氏正坐在小榻,看起来的确刚醒,身边几个丫鬟伺候着。 “儿媳给婆母请安。”孟月行礼时,瞥见苏氏手边那盏血燕,她一眼认出,正是那日苏欣兰让厨房准备的。 苏氏顺着她的目光,故意用银勺搅了搅炖得晶莹的燕窝:“欣兰知道我爱用这个,这段时间日日炖煮了送过来。” “婆母近日身子不佳,原该多补补。”孟月尽力笑得温婉。 “难为你还知道我身子不佳。”苏氏冷笑,倒没有给孟月半分面子。 婆母身子不适,本就应该由儿媳伺候。 但她这些年生病,从未得到过这种待遇,只因为她这个儿媳比她还要娇贵。 孟月顿感压力,稳了稳心神,道:“所以儿媳想着……是不是该让沈姨娘伺候夫君了?若是家中有喜,婆母的病也怕是好的更快些。” 说完,她察言观色地看了眼苏氏。 苏氏正就着丫鬟的手饮汤,听她这么一说,瓷勺"叮"地撞在碗沿,眉毛冷冽地一挑,看似意外,语气却没有半点惊讶,只有嘲讽:"怎么?终于舍得让那狐媚子伺候云呈了? “母亲说笑了。” 孟月没想到苏氏是一点面子不给自己留,她咬了咬牙道:“昨夜儿媳翻看《女诫》,想到自己善妒竟误了子嗣大事,实在羞愧。” 她的声音渐低,“只是……” “只是什么?”苏氏冷冷一笑,等她的下文。 “只是表妹近日总往书房送羹汤……惹得夫君心烦,已经好些时日没有他进后宅,所以……” 孟月小心翼翼看向苏氏,钗尾珍珠都像紧张得随着她颤抖的呼吸轻晃。 她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想要沈明玉侍寝可以,那就把苏心兰送走。 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苏氏盯着孟月闪烁的眼睛,冷笑道:“放心吧,这几日苏家来信说欣兰的母亲病重,要欣兰回去侍疾。” 孟月闻言长松了口气,立即俯身行礼:“儿媳这就去安排沈姨娘侍寝。” 周嬷嬷看着孟月离去的背影,不由犹疑:“夫人,真的要将表小姐送回去?” 而且,孟月真的会配合让沈明玉侍寝吗? 苏氏漫不经心,“且随了她的心愿,看她日后怎么做,毕竟也不能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何况,自己唯一不争气的逆子,还被孟月攥着。 …… 消息传到苏欣兰的耳朵里时,苏欣兰正在小厨房熬今日要给施云呈送的参汤。 “小姐!”碧儿慌慌张张冲进来,“松鹤堂那边的说,要将你送回苏家呢。” 吊子里的汤汁“咕嘟”冒了个泡,苏欣兰的脸色一沉,倒没有碧儿的慌乱,冷声问:“什么时候走?” 她心知自己这趟来施家的任务。 所以姑母的目的达成,她没有利用价值,可不得就得被送回去。 “就今儿晌午!”碧儿急得跺脚:“那孟氏去了趟松鹤堂,就这样了。” “行,我知道了。” 苏欣兰的眼神闪过一抹怨毒,这个该死的孟月! 她并不知道孟月和苏氏的交易,所以认定是孟月坏了她的好事。 但苏欣兰知道自己在苏氏跟前最大的优势,就是她最通晓苏氏的心意,所以哪怕她再不情愿,也只能听苏氏的暂且回去。 与此同时,碧落院也得到消息,宝翠压低声,给沈明玉汇报:“表小姐那边离开的马车都备好了。姨娘,你说夫人为何突然……” 宝珠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她发现沈明玉的脸色骤然难看。 沈明玉突然明白了。 原来这场交易里,自己才是砧板上的鱼。 苏氏用苏欣兰逼着孟月就范,让她能够顺利怀上施云呈的骨肉。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阳谋。 但身为局中人,沈明玉没得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最让她无力的事,前段时间苏氏把府里许多事情都交待到她的手里,眼看苏氏的寿辰要到了,苏欣兰这么一走,事情根本多的忙不过来。 暮色四合时,沈明玉连轴转地忙了五日,几乎没睡过整觉,此刻正核对明日寿宴的菜单。 宝翠忍不住劝道:“姨娘仔细眼睛,这些交给管事嬷嬷便是。” “这次的寿宴,请来了不少达官显贵。本来该表小姐负责,如今她有事离开,只能我来操办,怎敢怠慢。”沈明玉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忽听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抬头便见绿珠挑帘进来。 绿珠一如既往的轻慢不客气:“夫人身子不适,请姨娘过去瞧瞧。” 沈明玉的眉头一皱。 孟月的身子不适,应该请府医,找她做什么? 宝翠也有些忐忑,生怕是孟月故意找沈明玉的麻烦。 这位少夫人哪次找上门,有好事发生? “备灯笼。”沈明玉起身,拢了拢松散的鬓发。 宝翠急得扯她袖子:“明日就是夫人生辰,姨娘何必……” “不去也未必能躲过。”沈明玉拍了拍宝翠的手,示意她安心,跟着绿珠,去了清和院。 刚踏进内室,浓重的药味混着屋里的香气扑面而来。 纱帐后传来孟月虚弱的啜泣:“想必是场误会,沈姨娘恐怕也是无心的……” 第25章 受冤 沈明玉的心里咯噔一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 “啪!” 下一秒,男人突然从纱帐后出现,一道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沈明玉的脸颊。 她猝不及防,被扇倒在地,耳畔也嗡鸣作响。 “姨娘!”跟着沈明玉一起来的宝翠一惊,慌地要去扶沈明玉,却被沈明玉一把拦住。 沈明玉艰难抬起头,只见施云呈满脸怒意地站在她的面前,衣服上还沾着冷意,似乎也刚从外面赶回来不久。 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她,像在看死人,“月儿身体不好,不能用藿香,你竟然还让府里的人给她送藿香。” 什么藿香? 沈明玉恍惚了下,一张口,唇齿间更是弥漫开铁锈味,“妾身不知道什么藿香……” 她竭力稳下声音,为自己辩解。 “不是你还能是谁?”绿珠突然冲出来,义愤填膺道:“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家少夫人,所以才对我家少夫人的安神香动了手脚!“ 宝翠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自家姨娘受委屈,第一时间维护沈明玉:“你胡说,我家姨娘这几日一直在筹备夫人的寿宴,根本没有进过清和院。” “呵。”绿珠冷笑了两声,俏脸上满是扭曲的嫉恨道:“谁不知道这几日府里的事务都由沈姨娘负责?少爷,可要为夫人做主。以前夫人用府里的安神香从未出疹子,偏偏就这段时间,却出了这样的事。” 施云呈眸子里的郁沉更浓。 沈明玉终于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动了下身子,但刚才摔倒那下,让她差点崴到脚,扯得脚腕生疼。 “妾身没有……”沈明玉的双膝跪在地上,额前冷汗涔涔,黏着碎发,“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少夫人用的那安神香可还在?要不要请大夫验……” “夫君……” 她的话没说完,孟月突然挣扎着支起身子,颈侧泛着可疑的红痕,“不怪沈姨娘,是我不小心……” 说着,她咳嗽了几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够了!”施云呈厉声喝了一句,“来人!将沈明玉关进柴房……” “不可!”沈明玉一听,慌张道,“明日是夫人的寿宴,府里上下还有许多事情,还请少爷通融通融,等寿宴过后,妾身任凭少爷责罚。” “你倒是会拿母亲来压我。”殊不知,她的话让施云呈眼里的寒意更甚,孟月的眼里也泛起嫉恨。 这些日子,苏氏把府中中馈交给沈明玉的事情,施云呈心知肚明是苏氏在给他施压。 而孟月的难受,他也看在眼里。 此刻,沈明玉这番倒像卖弄自己在苏氏面前有多得器重,衬得孟月这个他亲选的主母,像个笑话。 “妾身不敢。”沈明玉的睫毛颤了颤,感觉到男人的冷意,将姿态摆得更低。 “不敢?”施云呈冷笑:“我倒是不知道这个府里如今离了你转不了了。” 沈明玉的指尖一紧。 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施云呈的想法。 如此…… 她忽然抬起头,那双黝黑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施云呈,坦坦荡荡,一片澄澈:“少爷,若真是妾身做错了什么,妾身自然无话可说,可如今少爷说是妾身安排的安神香,害少夫人起了疹子。” 她深吸了口气,“妾身说,可以找大夫验香,少爷也不愿意,直接认定妾身有罪。既如此,妾身不辩驳,可夫人寿宴在即。就算少爷再厌恶妾身,总不能耽误这等大事吧。” “你……”施云呈一怔。 眼前的女子一直都是乖巧柔顺,此时此刻也是娇娇柔柔地跪在他的面前。 然而这时,她的字字句句,却堵得他说不出话。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得似乎能倒映出他内心的龌龊。 施云呈的脸色阴翳,过了半晌,“好,既然如此,那就罚你在门外跪一个时辰,总不见得耽误母亲的寿辰吧?” 沈明玉闻言,心头松了口气,俯身道:“妾身谢过少爷。” 然而她从地上站起身,院子外,突然轰隆一声,暴雨如注。 沈明玉的身子颤了下。 她看向施云呈,男人的眉眼极尽戏谑:“怎么,决定去柴房了?” 沈明玉的红唇一咬,只能认命地走到院子里,溅起的水花,只几步,就打湿了沈明玉的裙角。 “姨娘……”宝翠想要阻止沈明玉,替沈明玉求情。 沈明玉冲她摇摇头,顶着劈里啪啦豆大的雨水,走到庭院中央。 她直挺挺地跪下,衣服很快就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伶仃的骨架。 雨滴落在身上,跟石头砸似的疼。 “跪直了。”廊檐下传来男人冷冽的嗓音。 沈明玉的长睫轻颤,隔着雨幕,看见男人立在不远处,半张脸浸在阴影里,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薄唇抿成一道无情的弧线。 沈明玉微微张唇,瞬间就被呛了雨水,咳嗽着伏低身子。 而施云呈只冷漠地看着她,那眼里凝着霜,比这秋雨还冷三分。 “少爷。”绿珠又跑来,“少夫人咳血了!” 施云呈转身就走,走出三步又回头,对一旁的嬷嬷道:"看着点,跪满一个时辰。" 顿了顿,“施家可不养娇气人。” 沈明玉不由哂笑。 论娇气,这施家谁能比得过孟月呢? 但区别就是,孟月有施云呈撑腰,而她什么都没有。 雨更大了。 沈明玉闭了闭眼,雨水顺着睫毛滴落。 “时辰到了。” 直到嬷嬷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明玉才重新睁开眼,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 她尝试了几次,最终只能狼狈地趴在湿冷的地上,掌心擦在青石板上,疼得眉心都拧成团。 “姨娘!”宝翠冲过来扶她,却被嬷嬷拦住。 “少爷说了,让沈姨娘自己爬回去。”嬷嬷一脸冷漠,似乎强调什么,重复道:“施家不养娇气人。” 沈明玉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一点点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在雨中艰难站起来。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能感觉到廊下,男人厌恶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在她身上。 第26章 被辱 沈明玉淋着雨,回到碧落院。 就像是跟她开玩笑,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又突然停了。 沈明玉终于撑不住歪倒在地,昏沉中,有人往她嘴里灌药,苦得钻心。 “姨娘。”宝翠心疼地看着她。 沈明玉脸色苍白,安抚她:“我没事的。” 又问:“几更天了?” 宝翠回道:“姨娘,五更天了。” 沈明玉的眸子颤了下,咬牙道:“扶我起来,去厨房看看,都忙活起来了没。” 她说着,掀开被子,要起身,险些摔倒。 宝翠焦急地扶住她,劝道:“姨娘,要不然你再歇息歇息吧,事情都交待下去了,不会出错的。这点小事,何必亲历亲为。你昨日刚淋了雨,身子撑不住的。” 沈明玉态度坚决。 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敢懈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氏的寿宴,是她进府以来,施家最要紧的一件大事,又是她亲手操办,若是出了差错,恐怕苏氏也会发落她。 何况昨日,她还信誓旦旦和施云呈那么说了。 宝翠拗不过沈明玉,只能扶着她起来。 沈明玉特意让宝翠给她梳了个简单端庄点的发髻,簪了几只簪子,便去厨房查看。 等确定一切无误,天际已经彻底泛白了,薄薄的晨雾里浮出暖橘的太阳。 施家张灯结彩,朱漆大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施家深得皇帝器重,又是苏氏的寿宴,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几乎尽数到场。 沈明玉身为妾室,是没有资格出现的。 她只要负责后面的一切安排不出差错。 然而,清和院的嬷嬷找到她,趾高气昂道,“沈姨娘,少爷说,少夫人的身子不适,唤您去前厅伺候。” 沈明玉正在后院接待一会儿要表演的戏班子,闻言,抬眼看向来传话的嬷嬷,对方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是。”沈明玉不知施云呈又要想什么法子为难自己,垂眸掩去眼中神色。 …… 前厅人声鼎沸。 隔着十二扇琉璃屏风,她一眼看见施云呈执着孟月的手,坐在最前排苏氏身边的位置,两人看起来分外登对。 男人身着靛蓝色锦袍,腰身劲俊,金线绣制的麒麟纹在浮光下若隐若现。孟月则难得穿了身重紫罗裙,发间一支累丝金簪熠熠生辉,端庄得如同画里走出的仕女。 苏氏也没有给孟月甩脸色,在这么大的场合之下,苏氏还不至于把家丑外扬。 若非知情人,倒还真看不出婆媳之间早已势如水火。 沈明玉收了目光,端着茶盘,走到厅内。 她本不欲惹人注意,奈何俏丽娇媚的模样,出现的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就是施少爷新收的妾室?” 不知是谁,突然扬声,满厅笑语霎时静了。 沈明玉感到无数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像沾了蜜的蛛丝。 孟月的笑容倏然僵硬,苏氏也皱了下眉。 俨然她们二人都不知道,沈明玉会突然现身。 沈明玉余光捕捉到两人的反应,迅速就明白,自己被设套了。 她看向波澜不惊坐在上首的男人,指尖稍稍一紧,沁出了层薄汗。 施云呈漫不经心转着翡翠扳指:“既来了,就伺候茶水。” “是。”沈明玉很快稳定下心神。 然而,第一盏茶给定远侯府的小姐时,对方突然缩手,滚烫的茶水一不留神洒在了沈明玉的手背上,立刻红了大片。 那侯府小姐看沈明玉的眼神不加掩饰的嫌恶。 她们这等嫡出的小姐,最看不惯姨娘小妾。 满座女眷吃吃笑起来。 沈明玉看见施云呈唇角微扬。 “这姨娘端茶的姿势……”一个男子突然惊呼,“莫不是花满楼教的凤凰三点头?” 沈明玉抬眼,看见一位身着绛紫色华服男人眼中正摇着扇子,眼中满是讥诮。 她的心微微一沉。 玉蔻是花满楼的妓子。 但她敢保证,她敬茶的姿态跟玉蔻没有半分关系。 而知道她与玉蔻关系的,又敢对外说的,恐怕没有几个。 “真的假的……” “这姨娘居然是青楼女子?” “我看也像,妖里妖气的,哪有良家女子,生成这般作态。” 一群夫人小姐们闻言,立即用团扇掩鼻,看沈明玉的眼神,尽是嫌弃。 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施施然地坐在了那里,一副看好戏的做派,冷漠戏谑悉堆眼角。 “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沈明玉抿唇,福了福身,声音不卑不亢,“妾身出身庄户,与花满楼没有半分关系。” “啧啧啧,装什么清高?”那男子却摇着团扇走近,“你这身段,这走路的姿势,不是风月场里练出来的,还能是哪来的?施兄,你还真是好福气啊,娶了个现成的……” “刘公子。”一个温婉的女声打断了她,“今日是婆母寿辰,还请您给施家几分薄面。” 沈明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孟月。 看似帮她打圆场,但实际上是要坐实她的青楼妓子身份。 “施少夫人恕罪。”刘公子连忙行礼,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是我多嘴了。只是……” 他眼珠一转,“这妾室抛头露面地来伺候宾客,实在有失体统啊。” “无妨。”施云呈却突然开口了,目光落在沈明玉身上,“刘公子,慧眼如炬。我这妾室和花满楼的花魁玉蔻拜师学艺,倒是会点为诸位助兴的技艺。” 在场的人哗然。 如果说,孟月的话,还叫他们猜测。 那么施云呈的话,就将沈明玉的身份按的死死的。 沈明玉的脸一白,那些或鄙夷或好奇的眼神像针扎似的落在她的身上。 一旁的苏氏脸色也阴沉下来。 沈明玉垂下的睫毛轻颤,挣扎道:“妾身技艺粗浅,恐污了诸位贵客的耳朵。” 刘公子皱眉,啧了声,“让你弹,你就弹,哪来这么多推辞?” 沈明玉抬头,正对上施云呈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眼睛黑得纯粹,看不出喜怒。 但她知道,这一切的发生,是他的默许。 “妾身遵命。”沈明玉起身,走向角落里的古琴。 第27章 抚远将军 沈明玉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指尖轻拨琴弦。 清泠的琴音立即让众人心神一震。 一曲《折杨柳》应声而起。 这是首离别之曲,但被她弹得缠绵悱恻,仿佛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弹得真好。”刘公子阴阳怪气地赞叹,“不愧是风月场学的本事,正经人家的小姐,可学不来这种……” 话音未落,沈明玉指下琴音陡然转急,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 几个高音下来,刘公子嘲讽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连手中的茶盏不知不觉倾斜,都未曾察觉。 直到滚烫的茶水溅了他满身。 “啊!”那位刘公子尖叫着跳起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刘公子倍觉丢脸,脸颊瞬间涨红。 沈明玉的琴声也戛然而止,惊慌地起身,站到一旁,等待施云呈的下一步指示。 在座有人忍不住由衷赞道:“施少爷这位姨娘,的确是好琴艺。” 沈明玉并不敢受夸。 她抬眸瞥了眼施云呈的脸色,晦暗不明,似乎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孟月的唇轻轻一咬,眼里有些嫉妒。 这种场合,她这个主母竟然让一个姨娘抢了风头。 而苏氏的怒意已经积攒到一定的地步,“行了,先下去吧。” “是。”沈明玉松了口气,点头,正要退下。 堂外忽传来一阵骚动,前门的小厮急忙忙走进来通禀:“禀老夫人,抚远将军到访,说是……说是特意来贺寿的!” 满座哗然,尤其是屋里女眷倏地眼睛亮了起来。 “抚远将军?是前些阵子,刚打了胜仗回来的小将军?”几位小姐兴奋地议论起来。 沈明玉听到离得近的千金小声道:“别想了,我听说,他已经有妻室。” “什么妻室?他的妻室不是早逝了吗?” “啊?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在场不少女眷的心思又蠢蠢欲动,纷纷整理钗环。 这种高门大会的宴会,贺寿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各府来往走动,扩展人脉,以及替未婚儿女相看姻亲。 施云呈已经有妻室,又是众所周知的伉俪情深,所以大家也没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而是今日的另外一位主角。 前院传来铠甲碰撞的铮鸣。 一群人都伸着脖子,等待着传闻中的那位煞神,抚远将军。 沈明玉这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忽然她的眼睛被一道刺目的寒光照到,沈明玉下意识垂眸,再抬头,只见朱漆大门外,男人穿着玄铁甲胄走进来。 那位传说中啖人血肉的将军逆光而立,寒甲折射着日光,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看见他的腰间悬着的却是个格格不入的绣花香囊。 这香囊…… 沈明玉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紧紧盯着不放。 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施云呈正看着她,看着她盯着别的男人。 “嘶。”突然她的胳膊被人一扯,施云呈扣住她的手腕,玉扳指硌得沈明玉生疼,“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回你的碧落院!” 男人的眼里夹杂着不知名的怒火。 “是。”沈明玉的心头一慌,立即低声应着,收了视线。 …… 谢无妄走进施家大门时,恰好看见一抹水湖蓝的倩影从长廊匆匆离去。 那女子走得匆忙,只露出一截纤细脖颈。 “将军?”随从在旁轻声提醒。 谢无妄收回目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那背影莫名透着几分熟悉,像极了…… 他摇摇头,将那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从边塞回来后,第一时间去那人的家里,但她的家里已经告诉他,她早已在半年前病逝,怎么可能再出现在这世上? 大抵是他又出现幻觉了。 施云呈敏锐捕捉到了谢无妄的视线,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淡了淡,主动上前道:“谢将军莅临,实在是施家荣幸。” 在场的其他人,也个个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谄媚。 谢无妄看了眼施云呈,很给面子地拱了拱手。 他虽然如今风头正盛,但和施家这种底蕴深厚的勋贵世家比不得。 其余人也纷纷恭维道:“将军此番连破匈奴十二部,听说单于吓得恨不得连夜迁王庭。” “大周有谢将军,真是幸事。” “是啊是啊。” “不知将军可有婚配。”在座有夫人忽然开口,她身边年纪小的女眷羞涩地低下头,不敢抬头。 谢无妄看了眼那位夫人,笑容稍敛,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香囊。 不少人才留意到那香囊。 是极普通的素色锦囊,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却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对男人来说就有着特殊意义。 “实不相瞒,在下已有家室,只是内人已逝。”谢无妄淡淡开口,声音有些暗沉。 那夫人闻言笑容僵硬了一下,故作悲伤的叹了口气。 “谢将军如今功成名就,不知可有意再续弦?”还有人不死心地开口,浑浊的老眼里闪着算计的光,“我家中恰有个孙女……” “夫人美意,末将心领了。”谢无妄声音冷得像北疆的雪,“亡妻坟土未干,不宜谈此。” 他说着拿起面前的酒杯,朝那夫人敬了一杯,算是赔罪。 而这话题,也被彻底揭过,众人识趣地不再提。 没想到又是个多情种。 …… 碧落院,沈明玉从前厅退出来后,直接回到自己的小院。 宝翠立即端出茶水,让她歇息。 沈明玉坐在榻上,脑海中却挥之不去那位将军腰间香囊的模样。 “姨娘,您怎么了?从前院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宝翠担心地询问。 沈明玉摇摇头,放下手里的茶盏,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那位抚远将军的香囊,竟与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了。 但怎么可能呢。 那人一去几年没有音讯,怕是早就……也未可知。 沈明玉不由自嘲地笑了下,也许只是巧合吧。 就算真是那人,以她如今的身份,两人也是不可能了。 只怕,他还要质问她,为何违背婚约。 “姨娘!姨娘!” 第28章 规矩 只怕,他还要质问她,为何违背婚约。 宝翠急促的呼唤将沈明玉从梦中惊醒。 “姨娘!姨娘!” 宝翠急促的呼唤将沈明玉从梦中惊醒。 她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喉咙里更是火烧般的疼痛。 “怎么了?”沈明玉吃力地问宝翠,声音沙哑的厉害。 宝翠的脸色发白:“清和院的来人,说要按少爷的吩咐,将你关进柴房。” 沈明玉这才想起来前两日孟月安神香出问题,施云呈要罚自己,但碍于苏氏的寿宴,才暂缓了对她的惩治。 沈明玉扶着额,勉励地坐起身,想要出去应对,可下一秒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姨娘!”宝翠惊呼一声。 沈明玉再次清醒,睁开眼,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全身骨头像被碾碎般疼痛。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宝翠……”她尝试呼喊宝翠,但四下无人应声。 沈明玉不由抬起头,却冷不防对上了男人阴郁的冷眸。 “看来你醒了。” 施云呈高大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矮榻,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在昏暗中也泛着冷光。 沈明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妾身见过少爷……”她试图起身行礼,胸腔突然涌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那种灼烧的感觉,让她整个人痛苦得蜷缩成一团。 “装得倒像。”施云呈冷笑一声,“你以为用生病就能躲过惩罚?” 沈明玉浑身发抖,既因为高热,又被因为男人质疑的无力。 “少爷明鉴,妾身确实……” “闭嘴!”施云呈突然走到她的床榻,俯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那日寿宴,你不是还精神十足,又弹琴又卖弄风姿,现在你倒在这里装起病来了?” 男人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沈明玉的骨头。 沈明玉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 “妾身没有……”她艰难地为自己辩解。 去前厅明明是施云呈让的,弹琴也是施云呈命令的,至于卖弄风姿? 在苏氏的寿宴上,就算施云呈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还敢狡辩!”施云呈猛地松开手,沈明玉无力地跌回枕上,眼前一阵发黑,听见男人冷冷地说:“看来你的规矩,还是没有学到位。母亲给你找的教习嬷嬷,只会丢尽我施家的脸面。接下来,我会另外找人教导你,就算你病得下不了床,也会命人抬你去。" 宝翠端着药进来,就见到这个场面。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少爷开恩!姨娘真的病得很重,大夫说……说再不好好调养恐怕……” “滚出去。”施云呈看都没看宝翠一眼,“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看来这碧落院,没有规矩的,不止一个。” 宝翠哭得发抖,依旧想为沈明玉求情。 沈明玉怕自己牵连了宝翠,立即嘶哑的声音命令道:“宝翠,出去。” 宝翠只能担忧地看了沈明玉一眼,慢慢退了出去。 “少爷放心。”沈明玉复看向施云呈,声音平静得可怕,“妾身一定会好好学习规矩。” 施云呈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顺从,还以为沈明玉想找什么借口,眉头微皱:“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说罢,他转身离开,听着重重的脚步声和摔门声,沈明玉终于可以卸掉力气躺下。 宝翠也匆匆跑进来:“姨娘,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奴婢再去请大夫。” “不必了。”沈明玉摇摇头,这会儿她只想好好休息,再应付施云呈接下来的磋磨。 次日几乎没有等沈明玉病好,施云呈派来教导规矩的嬷嬷就到了。 “少爷说了,从最基础的敬茶开始,若姨娘洒出半滴,便要抄写《女诫》十遍。”李嬷嬷吊梢着尖酸刻薄的三角眼,冷冷看着沈明玉。 小厨房里,滚水在茶壶中翻腾。 沈明玉看着面前被李嬷嬷烧得滚烫的茶盏,浑身无力,眼前一阵发黑。 她用帕子包住壶柄,滚烫的热度仍透过布料灼烧着她的掌心。 沈明玉咬了咬下唇,将沸水注入青瓷茶盏。热气蒸腾而上,熏得她眼睛发涩。 “姨娘,小心些,这可是少爷最钟爱的顾渚紫笋。” 李嬷嬷在一旁冷眼瞧着,“要滚烫的水,才能泡出其中的味道,少了一分都不行。” 沈明玉的指尖已经被烫得发红,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托起茶盘。 茶盏滚烫到热度已经可以透过薄薄的瓷壁灼烧着她的指腹,她不敢有丝毫晃动。 但高热刚退,沈明玉头脑昏沉得厉害,免不得身子晃了晃,几滴茶水溅出,落在她的手背上。 刺痛传来,不待沈明玉皱眉,李嬷嬷的厉喝就传来:“姨娘,你进府多日,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 “我知错。”沈明玉轻声打断,声音虚弱却坚定,“请嬷嬷去取《女诫》来,我这就抄写。” 她知道李嬷嬷是刻意刁难,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挑出问题。 一连几天,李嬷嬷不是觉得她屈膝的高度不够低又或是太低,以各种借口,将她折腾了遍。 沈明玉抄女诫,也抄的手腕发软。 殊不知,她的表现每日都被李嬷嬷汇报给施云呈。 书房里,李嬷嬷得到传唤,向施云呈汇报今日的进展:“少爷,今日沈姨娘又抄了十遍女诫。” 施云呈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兵书:“哦?一连几日,她都没有学好规矩?”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一层光影。 李嬷嬷摸不准他的态度,赶紧道:“奴婢按照少爷的吩咐,每日都严加教导,但是沈姨娘总是出差错。” “是吗?”施云呈嗤笑一声,“把她叫过来,我亲自检验检验。” 李嬷嬷无端打了个寒颤:“是。” 碧落院。 “姨娘,少爷传您过去伺候。” 沈明玉听到这句话时,刚抄完最后一份女诫。 连日来的折磨,让她的脸色极其苍白难看,手上也是大大小小被烫的伤痕。 第29章 伺候 连日来的折磨,让她的脸色极其苍白难看,手上也是大大小小被烫的伤痕。 “知道了。”她的眼睫颤了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宝翠手忙脚乱地替她整理衣衫:“姨娘,穿那件绯色的裙子可好?还有胭脂,要不要再上一层,显得颜色好看。” “不必麻烦。”沈明玉只用素帕子擦了擦手,浸了冷水按在发烫的眼皮上,道:“横竖少爷也不会在意。” 沈明玉撑着发虚的身体,跟着前院传话的丫鬟,到了施云呈的院子,只觉得头晕眼花,有些迈不动脚。 “还不滚进来。”直到男人裹挟着一丝怒意的冷嗤传来,她才如梦惊醒,端着刚煮好的茶水进去。 “少爷,请用茶。”沈明玉屈膝行礼,声音是还没有痊愈的轻哑。 施云呈只着月白中衣,披了件暗色的墨袍,坐在榻上,浑身上下透着股懒散的冷峻感。 “听说你今日又洒了茶?”他开口,声音低沉冷冽。 沈明玉身子一颤,跪伏在地:“妾身知错,这就去抄写《女诫》。” 施云呈抬眼看她。 女子跪在地上的身影单薄如纸,短短几日,原本合身的裙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弱。 他的眉头不由一皱。 他记得女人前段时间看着虽然瘦,但还有那种身段丰盈之感,如今却空荡荡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抬起头来。”施云呈命令道。 沈明玉闻言,听话地仰起脸。 施云呈瞳孔微缩。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昔,只是如今盛满了疲惫与隐忍。 “怎么?这才几日就受不了了?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可怜相,给谁看?”他冷冷出言相讥。 “回少爷,妾身不敢。”沈明玉垂下眼帘,小心又害怕,唯恐自己又如何招惹了男人不快。 施云呈忽然烦躁起来,“滚过来伺候洗漱。” “是。”沈明玉立即站起身。 屋内烛火通明,有下人端上来洗漱铜盆。 她缓步上前接过,铜盆里水汽氤氲,热气冲得她一时有些头晕。 施云呈皱了下眉,“愣着做什么?不会敬茶,连伺候洗脚也不会?” 沈明玉深吸一口气,只是才走出两步,那种晕眩感又传了过来,铜盆刚好没有拿稳—— “哗啦!” 半盆水全泼在男人衣袍下摆,屋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少爷……”沈明玉忙下跪请罪,可是头部的疼痛让她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施云呈缓缓站起身,水珠从他衣角滴落。 他伸手捏住沈明玉下巴,以前圆润有肉的小脸,此刻竟然有些硌人。 他皱了下眉:“故意的?” 沈明玉望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妾身不敢,是妾身手拙……” 施云呈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滚回去抄书。”施云呈甩袖背过身,“抄不完不准用膳。” “是。”沈明玉叩首,缓缓起身,刚站直身子,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刚好地上又有水,她脚下一滑,朝前倒去。 她怕冲撞男人,想扶住茶几,但已经晚了。 施云呈只听见身后女人一声低呼,正要转身,一具温软的身子就结结实实撞在了他胸膛。 沈明玉的额头不偏不倚装在男人的肩骨,痛得她下意识抓住眼前人的衣带,却扯松了男人本就没有合身穿着的外袍,将他带的朝后一仰。 只听见嘭得声,两个人瞬间纠缠到一块。 沈明玉压在施云呈的身上,柔软的朱唇一不小心擦过男人的颈项,极其柔软。 施云呈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与孟月常用的熏香不同,是女子天生自带的。 他一早就知道。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猛地又席卷了他的脑海。 “少……少爷……”沈明玉下意识喊施云呈,一不小心将施云呈鬼使神差伸过来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温热湿软的触感,让施云呈的瞳孔一缩,那带着薄茧的手指用力在她的唇瓣碾过,方才这唇曾短暂地贴在他颈侧。 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血液都往某处涌去。 而沈明玉吃痛的闷哼一声,脑袋瞬间清醒,这才看清两人此刻狼狈的样子,吓得脸颊一白。 男人的中衣被她扯散,最要命的是她的腿,右膝正卡在施云呈腿间,裙裾翻卷到小腿肚,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你……”施云呈的喉结滚动,又沉又怒的声音比方才哑了三分。 沈明玉慌忙要起身,手却不小心按在了他敞开的衣襟上,,透过单薄的中衣,能清晰感受男子紧实的胸膛。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睫毛像受惊的蝶翅般轻颤。 “少爷恕罪……”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男人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女人手上的红肿,倏然加深。 沈明玉的手并没有千金闺秀那般细腻,却也好看修长。 但现在她的手背上已经起了水泡,指腹更是红肿,显然是长时间被烫伤的结果。 “少爷息怒……” 沈明玉试图抽回手,却发现忽然被男人握得更紧,带着薄茧的指腹紧紧贴着她的手腕,好似比滚水还要灼热。 “少爷……”沈明玉轻声唤他,“妾身这就去抄书。” 她的眼眸满是忐忑不安地望着施云呈,被水打湿的身体也轻轻发抖,胸前的柔软也随之颤动。 施云呈只觉得小腹一紧。 “滚!”他猛地将压在身上的温软娇躯推开。 沈明玉猝不及防,滚到一旁的地面,疼得轻颤,却看见施云呈眸色突然转深。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她的衣服因为男人的举动,松开,桃红的肚兜半遮半掩间,能看见雪脯上淡青色的血管。 “少爷……”沈明玉刚想说话,身子一轻。 下一瞬,她整个人被拎起来扔到门外。 门扇擦着她的鼻尖重重合上,里头传来男人压抑的低吼:“备冷水!” 第30章 不知好歹 沈明玉踉跄着跌坐在回廊。 “姨娘……”守在院门口的宝翠慌忙跑来搀扶。 沈明玉咬唇,借着丫鬟的力站起来,腿部突然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自己摔倒时崴了脚。 而深秋夜露深重,寒风透过她本就湿透的衣服,又让她打了个寒噤。 “奴婢去取伤药。”宝翠声音发颤,盯着她手腕上那圈淤青。 “不必。”沈明玉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先回院子吧。” 她在宝翠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回到了碧落院。 次日,换了个嬷嬷到沈明玉的院子。 与李嬷嬷不同,她穿着褐色比甲,看到沈明玉,没有讥讽也没有挖苦,只冷冷道:“少爷有令,姨娘不习闺训,即日起挪去西偏院,等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再回来。” 宝翠猛地抬头:“西偏院挨着马厩!姨娘夜里……” “住口!”嬷嬷看了眼宝翠,“我与沈姨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宝翠心有不甘,被沈明玉抓住手,轻声道:“是,妾身这就过去。” 那嬷嬷看了眼沈明玉,淡淡道:“老奴劝姨娘赶紧走,不要磨蹭,徒增少爷不快。” “是。”沈明玉送走嬷嬷,吩咐宝翠,收拾些贴身洗换的东西。 主仆一起搬到了西偏院。 说是院子,不过是用竹篱笆在马厩旁隔出的两间瓦屋。 霉味混着马粪气息,熏得沈明玉太阳穴突突直跳,墙根下还有未扫净的草料渣。 “姨娘,小心门框!”宝翠突然拽住她的衣袖。 沈明玉怔了下,抬头一看,门楣上几根生锈的铁钉泛着冷光。 她的脸色微微一白,不敢想这个地方的环境有多恶劣。 “宝翠,你回碧落院吧。”她对宝翠道。 施云呈只说要她到西偏院,并没有强行要求宝翠。 “不,我要跟着姨娘。”宝翠倔强地摇头。 沈明玉劝不走她,只能道:“我们先把东西放下,将屋子收拾出来。” “听姨娘的。”宝翠推门进去,屋内只有一张木床、一方矮桌,墙角堆着些破旧杂物。 沈明玉抖着手,将东西放下。 昏暗的厢房里,突然听见宝翠尖叫:“有血!” 沈明玉一听,按住狂跳的心口走到宝翠身边,往她正在收拾的榻上一看。 哪是什么血,分明是泼墨般洒了满榻的朱砂。 当中还混着几根乌黑马鬃。 “奴婢去讨床干净被褥……” 宝翠转身要走,外头突然炸起撕心裂肺的马嘶。 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畔,惊得宝翠瑟缩了下。 仿佛有温热的鼻息喷在她后颈。 回头竟是对铜铃大的马眼! “滚开!”宝翠吓得,抄起扫把拼命挥舞。 原来竹篱笆破了个大洞,不知哪来的疯马正把脑袋往里钻。 混乱中沈明玉被撞倒在朱砂堆里,衣服沾了朱砂,倒像真从血泊里爬出来似的。 嬷嬷带着人赶来时,正看见这骇人一幕。 老婆子非但没驱马,反而瞥了眼沈明玉:“姨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接下来还是好好学规矩,否则,就跟着马夫刷马槽去!” “是。”沈明玉抖着声音站起来,指甲掐进掌心才没倒下。 嬷嬷转身离去。 马厩方向又传来嘶鸣,这次还伴着鞭响。 宝翠红了眼:“欺人太盛!少爷分明是故意欺辱姨娘。” 她始终想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姨娘。 沈明玉安慰宝翠,先将衣服换了,再取了些艾草熏一熏屋里的味道。 院子里突然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 沈明玉浑身一僵。 这个时候,会是谁? “你受苦了。” 孟月一袭月白色纱裙,臂间挽着杏色披帛,与这鄙陋的院子格格不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食盒的丫鬟。 “少夫人。”沈明玉垂下眼帘,欠身行礼,“您不该来的。” 孟月轻叹一声,手指抚上沈明玉的肩膀:“瞧你,都瘦了一圈。夫君也太狠心了。那日的安神香,我已经让人查清楚,是场误会。” 沈明玉没说话。 不管是不是误会,都不重要。 “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准备的。”孟月示意丫鬟打开食盒,“这是今年进贡的雪梨,蜜饯也用的是御赐的雪糖。听说沈姨娘家境贫寒,必定没有吃过这些东西,特地带来,给你尝尝。” 雪梨被细心地切成小块儿,蜜饯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沈明玉的胃部痉挛了一下。 “多谢少夫人美意。”沈明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是妾身正在受罚,不便享用。” 孟月忽然红了眼眶:“你这是在怪我?” 沈明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谢夫人赏赐。” 孟月满意地点头,环顾四周,掩鼻道:“这偏院阴冷潮湿,这些果子怕是放不久。妹妹可要抓紧吃,别糟蹋了我一片心意。” “是。”沈明玉应声。 绿珠突然跑进来,在孟月的耳边低语道:“少夫人,少爷往这边来了。” 孟月的目光一沉。 她就是知道沈明玉被罚,所以才来她面前示威。 一想到前几日的寿宴,被沈明玉抢了风头,她就有所不甘。 但她没想到,施云呈将她送到这偏院,还会再过来看她! 沈明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到孟月突然靠近,她手上端着的食盒被一道力量一扯! “嘭!” 与此同时,偏远门口,已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男人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咚,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夫君。”孟月迎上去,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你怎么来了?” 施云呈弯腰拾起一块雪梨,汁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发生了什么?” 孟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这是我特意让人,想着沈姨娘没吃过什么好的……没想到……” 施云呈的眼神软了下来,伸手替孟月拭去眼泪:“你总是这么善良。” 说罢,看向沈明玉,眼神锐利如刀:“这种不知好歹的人,不值得你费心。” “算了,本就是我那日误会了沈姨娘。”孟月抽抽搭搭地扯着施云呈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满是胜利的得意。 沈明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