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偏袒白月光?我嫁人王爷慌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见
柳瑨商见她仍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咧嘴冷笑,神色越发阴鸷。
“靠你?他比我更想杀你!还在这做他回头的梦,真以为他是什么良善之辈,会因为那点子瞧不见的恩情,永远纵容你这个蠢货?”
他低头,又是一脚狠狠踢了过去。
“他眼下不过是在借旁人的手杀你,替那陆家的出气报仇!还敢威胁我,拿所有人陪葬?那我便索性先弄死你,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柳瑨商没有留情,一想起柳家和他的锦绣前程极可能会毁在柳言心手里,他出手甚是狠戾。
但到底还是记着要留着她的命,让她吃了些教训,柳瑨商停下。
“把她关起来!这一次看好了,若是再让她跑出柳府,我弄死你们!”
“是,大少爷!”
柳言心很快就被人拖了下去,再没有人唤她一句大姑娘,只将她彻底当成犯人对待。
听见那不甘的咒骂逐渐飘远,柳瑨商冷冷一瞥,随后大步行去书房,写了封信。
他可以弄傻柳言心,再把她推出去顶罪,但此事亦有风险,只能当做最后的法子,在此之前,他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不能坐以待毙。
“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去戊阳,务必要亲手交到殷王手上。”
眼下江行衍那头的路子走不通,他只能去寻别的庇佑。
而殷王虽在封地,手里却也有些东西,不然柳言心未在上京城的这一年,不会将他当成后路。
只是殷王虽对柳言心有过赞赏,但此人危险难控,没有其他事情牵绊,极难拉拢,父亲和他便都偏向江行衍,未曾在他身上下多少功夫。
可现在柳言心嫁不进王府,他只能往那头去想想法子,最好能把柳言心送过去当个妾,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
“再去开一些让人老实下来的药,堵好她的嘴!”
交代完,柳瑨商起身,眸底尽是阴云。
眼下他需得马上进宫请罪,且还得先自断条臂膀来稳住帝王。
只是这一断,往后再长出新肉,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心底忽生的狂躁越发强烈。
正控制不住想发怒之际,伤还未好的梦娘便端着一碗汤过来,行动间有些吃力。
“爷,这是妾特意为爷炖煮的汤,听闻爷今日生了怒,您先喝一碗消消气。”
瞧见那碗他常喝的汤水,还有鼻尖他熟悉的味道,柳瑨商像是干渴之人突然瞧见了水源,眸中渴望一闪而过。
他一如往常伸手端起汤碗,汤水下肚之际,狂躁也随之消散,整个人逐渐平稳下来。
可这一次他却只觉喝不够。
将碗放回去,他皱了皱眉,“多炖一些,我回来喝。”
“是,爷。”
梦娘低头,垂眸掩住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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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本站: 宫里,江行衍被帝王留下,彻夜长谈,翌日离宫时,他瞧见了宫外落魄狼狈的柳瑨商。
柳瑨商像是等了很久,瞧见他出来,赶忙迎了上来,双眼满是血丝,神情愧疚难安。
“王爷......”
江行衍翻身上马,握住缰绳,目光落在前头的路上,浑身透着冷冽。
他自然知晓来人昨日在大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但帝王不见,也没给柳家任何颜面。
“王爷,王爷您救救柳家,此事我一定不会因她是我妹妹而偏袒,求王爷再给我柳家一次机会,看在您和我柳家——”
回应柳瑨商的只有大马疾驰而去的声响,还有扑面而来的冰冷寒风。
他下意识要跟上,可眼前银光一闪,脖子上便落下一柄长剑。
“王爷有令,再跟,杀。”
知晓王府侍卫是真会下狠手,柳瑨商再不敢往前一步。
直到前头那道身影彻底消失,那剑才从他脖颈一侧移开。
求不来相助,他双手握拳,双目因着急切赤红。
江行衍不会再手下留情,眼下唯一的机会便是等殷王回信,若是他接了柳家的投靠,兴许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
柳家的事让朝堂上隐隐生出风波。
面上好似平静,可不知是谁在一角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不少人生出了忐忑。
陆晚姜不知那些事,她自昨日被母亲发现后便一直处在自责里,吃不下东西,也不敢去瞧母亲的眼睛。
陆夫人也忙,私下同几位夫人见了见,又匆匆赶回医舍。
陆丰明身子不能随意去动,这几日还不能回家,且昨日他气息越来越弱,同上次昏睡不同,这一次陆晚姜能明显感觉到,弟弟的生机在流逝。
可陆夫人不让她留在那。
“姐姐,你好歹吃一些吧。”
陆盈雪的声音忽然落下,打断了陆晚姜的思绪。
没有同妹妹说起医舍的事,她对着面前的人强行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吃不下。
“姐姐昨儿回来就没吃过东西,可是这些东西不合姐姐胃口?”
陆盈雪噘着嘴,圆溜溜的眼睛和眉毛一起皱成了一条线,“那我现在去给姐姐买别的!”
陆晚姜正准备伸手拦下她,屋外便来了门房的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里都提着食盒。
“大姑娘,外头......”
来人脸上有些为难,小声道:“外头王爷来了,小的不敢不让进,但也不敢领来您的院子,眼下那位爷在前厅,说想见您一面。”
陆晚姜目光落到小厮手上的食盒上,一股熟悉的香味一点点飘来鼻尖。
记住本站: “姑娘,像是王府大厨的手艺。”
南柚上前,看了一眼食盒,“想来王爷是问了玉嬷嬷您的口味,才让人做好送来的。”
“那个王爷怎么突然对姐姐这么好?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陆盈雪插着话,鼻子动了动。
确实好香,同外面买的就是不一样。
她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可心里也知道,他欺负过姐姐,再香也不能吃他的东西!
“早些时候姐姐对他那么上心,也没见他有多好,如今倒是巴巴来寻姐姐,他们这些贵人,都是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二姑娘,这话可说不得!”
几个丫鬟吓了一跳,差点就要上来捂她的嘴。
陆盈雪抿了抿唇,“我就在家里说说,以后不说了。”
陆晚姜并未在意妹妹说的话,她收回视线,朝着来人抬起手。
“都退回去,还有,同他说陆家招待不了他,无论今日还是以后,让他莫要再来。”
“大,大姑娘,真这么同王爷说?”
来人有些忐忑,光是同那位走近一些,他都觉双腿发软,眼下让他去赶人,他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看出他的惧意,陆晚姜停下比划起身,行去书案旁。
旁侧还有妹妹画完画未干的笔墨,她拿起,片刻沉思,便在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字迹是她曾经的娟秀,再没有半分江行衍的影子,就如同她以后的每一日,不管何时离开上京,都不会再有他的痕迹。
-
前厅里,江行衍始终没有等来他想见的人,但是瞧见那封信,他眸中忽而亮了起来,失望散了几分。
可他打开瞧见的第一句,便是决绝的不再见。
食盒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州元停在一侧不敢说话,也不知该不该将东西接下。
半晌,江行衍垂下眸子,小心将信折好放进腰间。
她不想见他是应该。
男人步步踏出前厅,背影萧瑟又透着孤寂,同这漫天风雪融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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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尝一尝等她的滋味
转眼便入了夜。
陆家大门整日都未再打开过,即便知晓北川王停在外头,小厮也只是记着大姑娘的吩咐,只当不知晓贵人还在宅院外。
很快那风雪便又大了起来。
陆盈雪窝在姐姐屋里,挑着年节要穿的新衣。
“我今日好像都没瞧见母亲呢,还想让母亲瞧瞧我的新衣裳好不好看。”
陆晚姜指尖忽而僵硬,在空中停了片刻才又重新比划起来。
“母亲该是在忙,年节将至,家里大大小小都要母亲操心,盈雪这几天乖乖陪着姐姐,莫要去扰母亲。”
“我晓得的。”
陆盈雪弯起眸子,“去年没能和姐姐在一起,今年我才不要同姐姐分开!而且姐姐还不知道这边年节有多热闹吧?等过两日姐姐有精神一些,我们就上街!我同姐姐说,这里的人都可好了......”
陆晚姜在妹妹兴奋的声音里垂下眸子。
她错过了家中在此处刚落脚时的辛苦,也错过了弟弟妹妹对新地方的恐惧和害怕。
如今她只看见家人在此处一切安好,却不知他们曾走过一段怎样的路,才换来此刻对现状的熟悉和自在。
陆晚姜喉间有些发紧,忽然想起妹妹在那些贵人面前的谨慎和小心翼翼。
“我还知晓哪家摊子上的东西最好吃!叔婶们每次瞧见我,都会给我比给别人多呢!”
陆盈雪说得高兴,许是想得饿了,说完还去桌上拿了块糕点塞嘴里。
“二姑娘,您晚上可不能再吃了。”
丫鬟灵秀上前,有些无奈。
正劝着,外头忽有叩门声落下。
南柚去外间开门,片刻后才重新进屋,脸色有些严肃。
“姑娘。”
她看向陆晚姜,想起适才瞧见的风雪,轻叹了口气,“王爷还在外头,没走。”
屋子里一下便静了下来。
即便关着门窗,里头的人也能听到屋外风雪的沙沙声。
连陆盈雪也皱起了眉,脸上生出了些纠结。
许久,她终是没忍住开了口:“这么晚了,还那么大的雪,那位王爷难不成还想要进来见姐姐?”
“回二姑娘的话,王爷倒是没再敲门,是小厮拨灯笼的时候瞧见了那位还在,想着眼下风雪大,便赶紧过来问问。”
“啊......那就是他自己想陪着姐姐,没想让姐姐知道。”
陆盈雪看向旁侧的姐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外头那王爷好像有些可怜,但她知道,以她姐姐的性子,决定的事不会轻易反悔。
若不是太伤心以至于心灰意冷,她姐姐也绝不可能会如此绝情对一个人。
记住本站: 她姐姐比谁都善良。
“姐姐......”
“好了,快去洗漱,今日天冷,早些熄灯睡觉。”
陆晚姜见妹妹瞧来,眼睛里还透着担忧,她弯起唇,好像没什么变化,“明日还要早起去读书,别赖着不起。”
她抬起手,比划完还在妹妹头上轻敲了敲,“快去。”
没有回应外头的事,南柚明白,这是不管的意思。
“知道了。”
陆盈雪不情不愿起身,半路忍不住转头,见姐姐仍是带笑的模样,没有一丝愁绪,她终于放下心,让人端来了热水。
没多久屋里的灯便熄了一半,陆晚姜靠着外侧躺下。
妹妹从一开始的叽叽喳喳到此刻呼吸平稳,像是终于睡了过去。
陆晚姜侧身,目光扫过窗户的位置,而后闭上眼。
-
陆家外头的路空空荡荡,唯有一道身影停于高墙之下。
白雪落在他双肩,衬得他整个人愈加冷沁,也愈加荒芜萧瑟。
玉淮萧寻来时,男人仿若已经融进了这片冰雪。
他微愣,下马缓了片刻才上前。
“表哥,你这又是何苦?”
来人拧眉,敛了平日随意的神色,“伤不管,身子也不顾,你便是真在此处守一夜,陆姑娘也不会知晓,这样折磨自己,又有何意义?”
江行衍看着陆晚姜住处的方向,幽深目色泛着说不清的情绪,仿若透过那道道石墙,瞧见了他想瞧的人。
半晌,他才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是没什么意义。”
“那表哥你还......”
“只是想起她也等过我,尝一尝她曾经的滋味罢了。”
在别院里,她约莫也是等过他的,还有第一次去王府,他失约留她一人,忘记她的处境。
他如今不在乎什么意义,也不用她知晓他做了什么事,他只是想尝尝她当时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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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风平浪静。
陆晚姜确实没有问起过外头的事,翌日一醒,她便同往常一样安静喝药。
只是刚用完早膳,她便收到了孙琴容一起听曲的邀约。
她微微蹙眉,以孙琴容的本事,应该已经知晓她同江行衍断了关系,也该知在她身上怕是寻不到什么想要的东西。
记住本站: 她打开那封信,正思量着,目光忽而顿住。
孙琴容没下帖子而是送的信,想来便是为了里头的这一句——
“想起家中曾遇见过一位神医,同温神医齐名,只是那位不在上京,且行踪难寻,不然我还能想想法子,请那位来替陆姑娘瞧瞧嗓子。”
“不过陆姑娘也不必担忧,我是真心想同姑娘相交,所以此事,我会放在心上。”
陆晚姜如今已经没有多在意她的嗓子,但她弟弟还在那躺着。
虽不知真假,但她很快便想起孙琴容送她的那株药。
确实是个好东西,孙家也确实有那样的本事。
“去回了孙家的话,说后日我一定过去。”
陆晚姜放下信件比划,指尖飞舞之际,眸底越发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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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柳家,已经彻底被阴云笼罩。
从未想过显赫人家坠地如此之快,不过两日,上京城里曾巴结过柳家的人,近乎大半都同其划清了界限。
而剩下的,则是将曾经积累下的不满换成利剑,反手扎了回去。
柳家突然就陷入了动荡,柳瑨商越发控制不止自己的怒火,又被柳言心刺激,对她再无半点留情,出手狠戾。
见大少爷如此,府中所有人都生了思量。
被关起来的柳言心还在不甘咒骂,趁人送水之际,她将人推开,直接跑了出去,可半路却被人抓住。
“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抓我?”
抓她之人是上回被她甩过耳光的小厮,眼下他掐着她的胳膊,在她的反抗中狠狠用力。
惨叫声猛然响起,柳言心再无半点曾经大姑娘的嚣张,满脸都是被痛意逼出的狰狞神色。
“混账!放开我!敢对我动手,等我出去,我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话音刚落,回应她的便是一道极重的耳光。
“大姑娘说什么呢?奴才们如何敢对主子动手?”
手指的红印极快便和柳言心脸上原本红肿的痕迹融在一处,瞧不出谁先谁后。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夏月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不远处。
“放肆,怎么敢对大姑娘如此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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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决定离开上京
瞧见来人,柳言心瞪大了眼,惊讶她还活着,又不满她来得晚。
“没用的东西,竟是让你躲了几日!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扶我,再让人将这些以下犯上的东西抓走!”
“大姑娘说的是。”
夏月低了些头,再抬起时,对上了前头几人带着恨意的目光。
都是曾受过柳言心苛责虐待的奴仆,眼下寻了机会出气,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我等可不敢以下犯上,是大少爷有令,让我们几个看好大姑娘,你若要插手,去大少爷跟前领了令再来,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听见此话,夏月像是被吓到,似有为难。
“我也是做奴婢的,在柳府自然不敢违抗大少爷的令。”
“算你识相!”
夏月抖了抖身子,而后又重新看向前头的人,“那眼下,只能委屈大姑娘受着了。”
柳言心瞪大了双眼,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她眸中迸发出猛烈的怒火,甩开那人的手便想上去打她。
“姑娘您消消气,再闹下去吃亏的可是您自己,毕竟您如今不比曾经,没人护着。”
夏月一边后退,一边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想起曾经落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如今也落到了面前人的脸上,她只觉痛快。
“姑娘您小心着些,本就这般狼狈,要是再摔着可就不好了。”
“贱人!我撕烂你的嘴!”
柳言心冲过去要同她撕扯,可忽然不知从何处来了几个丫鬟,瞧着像是相劝,实则却推搡着,将柳言心推进了旁侧的湖里。
湖水冰凉刺骨,霎时便冻得她浑身僵硬,血色尽失。
她拼命扑腾,口中不停灌入凉水,耳朵也因着被水冲击而生出嗡鸣。
濒临死亡的恐惧彻底将她吞噬,她眼中再无嚣张和不甘,只有对活下去的渴求。
可岸上无一人救她,都只装模作样地喊着来人,可实则冷漠站在旁侧无动于衷。
柳言心怨憎起他们的阴险面目,也恨起了落在她身上的不公。
可她忘了她曾无数次对旁人打骂责罚,无数次践踏过她们的自尊和性命。
也忘了当初在别院,她轻飘飘将那个平安符丢进水里,逼着陆晚姜下水时的恶毒。
“救,救我......”
直到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快要闭眼,岸上的人才丢下一根杆子。
“大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抓着东西,奴婢们拉您上来!”
不远处,梦娘的身影停在假山一侧。
看着水里挣扎的人逐渐小了气息,再无半点高高在上的模样,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没多停留,她转身,缓缓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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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快又是两日。
陆晚姜不知柳家如今的情形,但她隐约猜到几日未曾见到兄长,约莫是同此事有关。
去瞧完弟弟,她直接去了约好的酒楼。
孙琴容原本站在窗户边看着外头街道,听见动静,她转头,对着她笑了笑。
“陆姑娘。”
没有提着什么身份,孙琴容有着瞧见好友的熟稔。
“姑娘眉眼虽有疲倦,但气色倒是比早些时日在王府瞧见要好一些。”
陆晚姜没有遮掩,她扯出一抹笑,抬手比划,“如今回了家,自然不一样。”
“也是,再好的地方,都不能和家比。”
孙琴容转身离开窗户,想起适才瞧见的那一闪而过的王府侍卫,她心中多生了几分思量。
“那陆姑娘这一回,准备在家中住多久?”
陆晚姜看着丫鬟上来倒茶,直到最后一滴茶水落下,她才重新抬眸,对上孙琴容的目光。
“自己家里,当然是要一直住下去的,真要说,那可能是出嫁吧。”
她比划的是出嫁,孙琴容眸中闪过惊讶,半晌后,终于确定她没打算回去。
不想过多猜测,她直接问出了口:“陆姑娘真不准备再回王爷身侧?”
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她迟疑了一瞬又道:“我听闻最近柳家出了事,而这一次王爷并没有出手相帮,我想可能,是同陆姑娘有关。”
陆晚姜并没有因着这话而生出诧异或欣喜,她默默听着,只是在话音落下后,扯了扯嘴角。
因她舍下柳家?她可担不起这个名头。
若哪日江行衍对柳言心又生了疼惜,两人可不会放过她。
“孙姑娘这一回怕是想错了,我确实不喜柳家,但王爷的事我不知晓。”
陆晚姜眸中闪过嘲弄,抬起的手没有半分犹豫,“正如孙姑娘眼下瞧见的,我如今在家中很好,之前在王府,不过是暂住。”
“那你对王爷......”
“我同王爷,不过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孙琴容其实有些不相信。
北川王没有帮柳家,明显是在让步,这样的看重,只要陆晚姜顺势下了这台阶,往后定会是连未来王妃也抵不过的盛宠。
甚至不止是她,还有他们陆家。
可眼下,她眼前的陆晚姜却极其平静地在和她比划,划清了她和北川王的关系。
孙琴容一时也不知她是清醒还是赌气。
“王爷昨日好像病了,听闻还惊动了宫里,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记住本站: “孙姑娘,你想听实话,我便说实话。”
陆晚姜垂眸看向桌上茶盏,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我不在意。”
他们之间不是好聚好散。
从她决定和江行衍断的那日开始,她就不会再有半分在意。
她永远都会记得江行衍曾经落在她身上的无情和冷漠,更会记得她弟弟两次昏迷未醒的缘由。
不相干只是比划给外人瞧,真要说起来,江行衍在她眼中同帮凶无异。
“罢了,是我不该问那么多。”
察觉到陆晚姜身上的疏离,孙琴容极快收拾好情绪,恢复常色,仿若一点也不在意她和北川王的关系。
“我今日约你出来是为了听戏,顺带再同你说一声,那个神医我已经派人去寻了,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不过你要是有机会也可以问问温神医,听闻他们好像是师兄弟,只是一南一北,不在一处。”
陆晚姜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但那失神不过片刻,她便望向孙琴容的眼睛,蹙眉抬手,没有丝毫遮掩心思的打算。
“孙姑娘已经知晓我不会留在王府,为何还愿意帮我?”
“举手之劳,而且我曾同姑娘说过,我是真想同姑娘交好。”
孙琴容对上她的目光,“若陆姑娘不信,只当我在未雨绸缪便是。”
“未雨绸缪?”
看出陆晚姜眼中疑惑,她忽然笑了起来,停了片刻又道:“陆姑娘不会再回王府,便意味着王爷会一直记得姑娘,我同姑娘交好,于我而言没有坏处。”
孙琴容确实不一定要和陆晚姜成为好友,毕竟在她身侧,多的是同她示好的世家贵女。
可她虽想利用她来当这个北川王妃,对她却也有莫名的喜欢。
喜欢她的脸,亦欣赏她的聪慧和通透。
和她在一处,有些话甚至都不用她提,眼前的姑娘便知晓她想要做什么,会恰到好处地回应,有着旁人少有的坦诚。
当然,除此之外,还因她前两日在宫里见到了陆晚姜的兄长,也听了几句旁人对他的赞赏。
身为孙家的姑娘,她虽未涉足朝堂,却也能看的明白,什么人不用放在心上,什么人可以结交一二,为往后留路。
“既如此,我便多谢孙姑娘了。”
“你先别急着谢我,即便那位神医有消息,他约莫也不会来上京,你还是得自己想法子过去。”
“没关系。”
陆晚姜看着她,像是又猜到了一些她的心思,黑眸微弯,没多久,又缓缓比划了一句。
“放心,我会离开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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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将他也推上风口浪尖
见陆晚姜一下又看出了她的心思,孙琴容准备端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垂眸,回了个笑。
“陆姑娘,我虽有这个念头,但我没有算计的意思。”
“我知道。”
“那你还应下我要离开?”
柳家出事一事,确实让孙琴容生了错愕,也越发对陆晚姜的存在起了思量。
她自然没打算去和陆晚姜争,但她的确想过,若陆晚姜不愿做王府妾室,最好的法子便是先引她离开。
这样北川王的心思便会一点点重新回拢,不会被旁的牵引,从而清醒地考虑同谁家联姻更合适。
届时一切落定,无论她孙家是否得势,她都可以再将人请回来,进王府或是重新生活,都随她自己的意思。
她还会对她补偿,只要她愿意,她会在后宅往来里替她撑腰,会一直同她交好,带她认识更多的贵女。
只是没承想那念头不过刚冒出个头,还没开始试探,便被陆晚姜察觉出来。
且她的反应,比她想的更加干脆利落。
“我确实有我的思量,但那位神医的事我没有骗你,我也真派了人去寻,你若不想离开上京也无妨,还是我刚刚说的,我同姑娘交好,自有几分真心在。”
“孙姑娘放心,我离开是自愿。”
陆晚姜面色平静地听完她的话,比划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若有那位神医的消息,请孙姑娘早些告诉我,我好早做准备,至于此事,既是提了,还望孙姑娘莫要让旁人知晓。”
这个旁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许久,孙琴容才点了点头。
“放心,此事说了对我没什么好处,我也怕被那位为难,只是,我确实佩服你。”
她轻笑摇头,缓缓开口:“明明跟着那位才是最稳当的事,他的身份,他的权势和手段,还有他府里的神医,都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庇佑,更别提眼下他对姑娘又多了些真心,这些旁人盼着的好事,姑娘竟然......”
孙琴容的话里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感慨,像是真心在同她说体己话。
但这一次,陆晚姜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好事吗。
这样的“好事”,让她被欺辱被看轻,让她几度陷入危险之中,差点失去性命,还让她的弟弟如今躺在那生死未卜。
这样的“好事”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
当晚,一匹骏马直奔柳府。
几日未停的小厮下马时还喘着气,衣袍凌乱,面色惶恐,唇色发白。
但他不敢停下歇息,去到书房后,猛地朝着柳瑨商跪了下来。
瞧见来人的忐忑和狼狈,柳瑨商心里一沉。
“殷王如何说?”
记住本站: “大少爷恕罪!小的,小的没能带回殷王的相助。”
小厮匍匐跪地,“殷王当场毁了书信,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柳瑨商脸色铁青,眉心紧拢,“快说!”
“殷王还说,当初他见大姑娘有几分姿色,才愿意花两分心思逗弄逗弄,但柳家竟敢耍他玩,若不是看在北川王的份上,柳家一边吊着他算计,一边使那下三滥的勾引手段,他早就灭了柳家......如今还想将别人不要的破烂丢去他殷王府,简直是找,找死......”
柳瑨商眼前一黑,随后怒意上涌,顺手拿起旁侧的杯子就砸了出去。
这一次的愤怒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甚,好像要见了血才能得上一丝安定。
杀意弥漫之际,外头又有小厮匆匆赶来。
“大少爷不好了,今日有人在柳家的地盘上闹事,管事失手打死了人,眼下那头已经闹了起来!”
“这么点小事也要来报?”
柳瑨商双目赤红,一字一句愤懑道:“拿银子去砸!之前如何处置眼下就如何处置!”
“可,可打死的好像不是普通百姓,那家人听着像有人在朝为官,好像还同殷王有关系......”
“砰”的一声,柳瑨商将眼前的东西通通扫到了地上。
砚台发出沉闷声响,茶盏碎开一地。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早在马场那件事之前,江行衍便已经发了难,所以殷王才会这般快知晓柳家处境,在这时候动手打压。
若是再想不出法子,他们柳家都得下狱!
柳瑨商不敢再等,他想起手中唯剩下的兵权,还有柳家曾经的功绩,脸色阴沉地起了身。
这一切都是因着他那个好妹妹!
既然如今她留的后路都已经被彻底堵死,那她也没有再留下的意义。
“去弄些药来。”
柳瑨商阴恻恻开口。
之前他想岔了,怕旁人盯上他心狠,说他推亲妹妹出去顶罪,可眼下他忽然反应过来,柳言心可以自己死。
待她因“悔悟”自尽后留下认罪书,他再自断臂膀将兵权还给陛下,自请离京,此事便还有喘息的余地。
想罢,柳瑨商阴狠面色缓了缓。
正往后头行去,小道上有丫鬟赶了过来。
“奴婢见过大少爷。”
来人低头道:“大姑娘像是后悔了,眼下正哭着求大少爷过去一趟,说她想到了法子能让北川王来见她,还说她已经知晓,如何能让北川王心软,请大少爷再给她一次机会。”
“后悔?”
柳瑨商轻嗤,下颌却因着怒意绷得很紧,甚是烦躁。
正逢梦娘又端了汤过来,熟悉的味道一下便让柳瑨商看了过去。
记住本站: “还好瞧见了爷,不然妾端着汤去书房,要同爷错过了。”
躁动在这味道下蹦跶地越发厉害,柳瑨商顾不上在外头,端来一口喝下。
脑子里有一瞬的平静,很快他又提起了步子。
如今江行衍已经同柳家翻了脸,再试一次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若最后的法子不通,柳言心“自尽”之时,还能以恩情回踩一脚,把江行衍也推上风口浪尖,替他们柳家分担一些不满。
倒也算是件好事。
-
而此时被提起的江行衍,此刻正默默跟在陆晚姜的马车之后。
他试图想同她见一面,可无论寒风如何吹动车帘,里头的人也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病了两日的人此刻眉眼带着疲惫,可病容依旧难掩他挺拔身姿,以及他从骨子里透出的强大和矜贵。
他拉了拉缰绳,让马靠近她马车一侧。
“陆晚姜,你见见我。”
沙哑的声音一开口便被风吹散。
男人低头,看着那道始终没有被掀开的车帘,眼尾一点点染上绯红,冷寂之下平添了几分妖艳。
“你怪我怨我是应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可回应他的只有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江行衍未停,只固执地看着那片车帘开口。
“我会想尽法子治你弟弟的病,我会替你去寻所有能治嗓子的药,陆晚姜,你别同我生气。”
马车忽然停下,江行衍黯淡的眸子陡然映出光影,可下一瞬,前头出现一道身影,朝着他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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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江行衍,我不欠你
有声音落下,打破了这处的僵持。
“在下见过王爷。”
是薛维舟,瞧见他在时,神色亦有一瞬的怔愣。
但很快他便压下诧异,看回前头的马车。
“我这两日忙着配药抽不开身,只能让晚姜姑娘亲自跑一趟。”
车帘终于被掀开。
南柚出来,后头是弯腰行出的陆晚姜。
瘦弱的身子被厚实的斗篷裹住,没有王府经手的衣物贵重,但在她身上,依旧显得耀眼夺目。
她福了福身子,看都没看一侧的江行衍,只拿过南柚手里提着的食盒递了过去。
待人接过,她才缓缓抬起手。
“是我叨扰了薛大夫才是,这是一些点心,不知薛大夫可有用膳,便顺手送了过来。”
“正好有些饿,那便多谢晚姜姑娘了。”
不知是不是刻意,薛维舟没有说起其他,只是让人送来了一个盒子,还朝着陆晚姜靠近了一步。
从江行衍的位置看过去,两人好像隔得很近,透着些亲密。
男人气息沉了沉,握紧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但很快两人便像是说完了话,陆晚姜让南柚收下东西,而后转了身。
她目光终于落到了江行衍的身上。
一个在马背上,有着能睥睨万物的强大气势,一个要仰头才能瞧清他的神色,但目光却没有丝毫畏惧。
“陆晚姜,我也能——”
男人很快便翻身下马,声音先一步响起。
他想说他也能给她她想要的所有东西,可话音未落,陆晚姜便抬起了手。
“我以为我写的很清楚了。”
她用她无比冷静的眸子看着他,神色淡然,“我不想再瞧见王爷,永远都不想。”
“陆晚姜,我也说过,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何必呢?要继续逼我吗?”
她忽然笑了笑,踩在厚雪之中的脚一点点感受到凉意。
“之前陆家确实感激王爷,但我也拿了自己来换,后来我在柳家兄妹手里一次次承受着无妄之灾,因着你这个人,因着你对他们的偏袒,我和我的家人几次被逼至绝境。
其实我也挺害怕的,好几次我都在想,你会不会替我出一次头,亦或相信我一次,可后来我不想了,因为我知道不会,我也不稀罕你会。”
江行衍在她的比划里临近崩溃。
眸底的血丝勾出他的痛苦,男人高大的身躯因心口忽来的疼痛微微弯下,佝偻着如同失去了所有的老者。
记住本站: 许久,他艰难地伸出手。
“姜儿——”
陆晚姜往后退了一步,厚雪发出声响。
“别碰我。”
指尖上落下细雪,她目色越发冷寂,比划未停。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江行衍,若陆家还有未曾还清的恩情,这一次之后,我都不再欠你,我们之间两清。”
剩下的,只有陆家对他身为帮凶的恨。
陆晚姜比划完便转了身。
她不想看见他,也不想看他好似一副动了心的模样,满眼愧疚,以为能将一切抹去重新开始,以为还能等来一个满眼是她的乖巧的陆晚姜。
南柚打起车帘,她弯腰行进。
余光里还是那道身影。
细雪飘飘洒洒落下,落在人身上,停在他好似痛苦的眉眼。
可那些同她陆晚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她曾经等了他无数个日夜,曾经对他捧过她自觉最真诚的心,可他回应给她的,是足以彻底毁掉她的冷漠和无情。
如今她清醒,只当那些事情是上一辈子的事。
车夫在她的示意下晃动起了马绳,而与此同时,有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停在江行衍的位置。
“姑娘,王爷他......”
南柚叹气,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可刚一开口,外头便传来了男子压低的声音。
“主子,柳家送来消息,说柳言心想见您最后一面。”
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陆晚姜眸色愈发如浸了冰一般寒凉。
她没有去听,但还是有声音断断续续落进了马车。
“......属下本未理会柳家,但来人说那柳家大姑娘怕是有些不好,只想在最后这一段同您认错,还有......”
马车缓缓离开了此处,外头不再有男子的禀报。
南柚低下头,闭上了嘴没再开口相劝。
不是不想,而是她听见了大马急促离去的声音,在王爷听了那些话之后。
约莫是生了急切,王爷朝着同陆家相反的方向而去,好像瞬间就忘了马车里的姑娘,又一次奔向了旁人。
南柚抿着唇,一时替眼前的人有些难受。
陆晚姜却没有多少神色,只是笑起来时,唇角勾出了一丝讽刺。
柳言心的身子好不好她不知道,但江行衍对柳言心好不好,显而易见。
思绪打了一转,那远离的马蹄忽又重新追了上来。
记住本站: 南柚诧异的同时,江行衍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陆晚姜,等我。”
-
马车缓缓驶回陆家,一路平稳安静。
而此刻的柳府,柳言心瞧见来人,恍惚的眸色里迸发出一抹欣喜,顾不上身上的伤,哭哭啼啼地朝着来人跑去。
江行衍停在屋外廊下,冷眼扫了一遍里头的狼藉。
察觉到身影靠近,他侧身,拧眉避开。
“是什么东西?”
“江行衍......”
柳言心脸上红肿未消,发髻凌乱添了灰尘,身上衣裳也皱皱巴巴。
像是吃了不少苦,整个人再没有曾经半点的骄纵和贵气。
“江行衍,我知晓错了,你帮帮我,帮我这一次,我以后都不再找你了,好不好?”
柳言心仰着头,试图让他瞧见她身上的伤,生出心疼怜悯。
“我被好多人欺负,她们都说我遭了你的不喜,也遭了我大哥的厌烦,她们都欺负我,有些人还是我母亲特意留下照顾我的,可她们......”
“莫要再让本王问第三遍。”
江行衍冷冷打断她的话,幽邃的黑眸有着能瞧清一切的锐利,“我母亲有什么东西在你手里?”
柳言心一怔,眸底是逐渐压不住的惊慌。
她伸手去扯他的衣袖,想要唤起她和柳家在他心中的恩情。
“那是江夫人送我的,江行衍,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明明以前你最护着我,也最喜欢我的性子了......我真的没想让你不高兴,你知不知道从柳家被江老爷设计让你误会以后,我日日愧疚,离开的这一年也日日难受,我试图放下,可我接受不了任何人,我心里只有——”
“若你那时候没有吊着殷王,说不准真能当个殷王妃。”
柳言心的话戛然而止。
这一回,她眸中是遮不住的慌张和惊恐。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同其他男子——”
“能让殷王同你私下定情,你也算有点本事,但本王今日来,不是为了和你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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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终被反噬
柳言心连连后退,不知他如何会知晓她的事。
明明她算好了,殷王那样的性子,绝不会主动提出他遭了舍弃,而在上京城有江行衍护着,旁人便是听到些风言风语,也不敢多置喙半句。
可眼下,面前的人好似对她瞒下的事清清楚楚。
“你误会我了,江行衍。”
柳言心拼命否认,试图替自己辩驳,“我同殷王从无半分逾矩,我心里根本就容不下旁人,你相信我,一定是有人在害我,故意泼脏水,江行衍你别生气——”
“生气?”
男人冰冷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如同在看他地牢里的犯人。
“本王纵容你的性子,是本王母亲开的口,护你柳家,是还柳夫人的恩,若你在本王最开始警告之际便收手,本王不会动你和柳家。”
“我不信!”
“你真当本王不知道你离京的缘由?”
江行衍霎时没了耐性,他狭长黑眸微微眯着,透着摄人的压迫。
“该说的话,本王在你柳家背叛后便说得明明白白,你若有点脑子,就该知当本王的妹妹,再嫁给殷王,是最稳妥的事,可你放不下上京,心有算计却又瞧不上殷王的封地,不自量力。”
柳言心在他的话里步步后退,听他毫不在意地说起她做过的那些事,她脸色灰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和他对陆晚姜那哑巴不一样。
瞧见薛维舟和那贱人说句话他便怒意翻涌,可对她,即便是说起她和殷王的亲近,也没有半点恼怒。
也是直到此刻柳言心才明白,她费尽心思隐瞒的那些过往,江行衍根本就不在意。
他从始至终都未有过心动,所以他不介意她背地里和其他男人来往,不介意她为自己留后路,更不介意她想要嫁给谁,有过什么算计。
他甚至根本就没将柳家的背叛放在心上。
他只是做着他应过的事——
在他能插手的地方,他由着她,由着柳家去行事。
柳言心喉间涌出一抹腥甜,耳畔嗡嗡作响,像是被人狠狠扇着耳光,眼前一黑。
她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江行衍对她纵容下的那股疏离,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接纳过她。
即便有着曾经的恩情,即便她哄得他母亲替她说话,他也没有真正将心放在她身上。
“本王最后再问你一遍,东西呢?”
裹着寒霜的声音落下。
察觉到那股杀意,柳言心终于回了两分清明,她神色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攥紧了袖中的手,似豁出去一般咬着牙狠狠开口。
“我改主意了。”
她强压下那股惧意,颤抖着对上他的目光,“那是江夫人送给我的东西,我不想给你了,除非,你让殷王再见我一面。”
江行衍眉心动了动,阴鸷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嗤笑。
“见他可以,但你要有命去见才行。”
记住本站: “你,你要杀我?”
柳言心话音刚落,一抹银光便扫过她脖子一侧,一瞬后,有血迹骤然迸出。
刀剑太快,疼痛后知后觉,直到王府侍卫重新退回江行衍身后,柳言心才知她适才差点死掉。
再不敢威胁,柳言心惨白着脸,哆嗦着唇瓣瘫倒在地。
“别,别杀我......”
“东西。”
很快,地上的人便又重新爬起来,不敢去碰脖子上的伤口,站不稳的双腿隐隐发颤。
“我给你,我,我这就把东西给你!”
一串刻着歪歪扭扭花纹的木珠送到江行衍跟前,算不得金贵之木,瞧着还有些旧色。
但江行衍一眼就认出,这确实是他母亲的东西。
他曾经还以为母亲喜欢这等手串,特意让人请了师傅雕刻,可母亲却只宝贝她那一串,说是旁人相赠,谁也比不过。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江行衍紧紧握着手里的珠子,掀眸看向面前受伤狼狈的柳言心。
他母亲不是随意转赠礼物之人,即便再喜欢她,也不可能把旁人的物件送出去。
“是,是江夫人留给我的。”
柳言心伤口疼得厉害,讲话也有些费劲,离死亡太近,她心里只剩惧怕。
但她也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唯一能留下她这条命的人,即便他此刻隐忍着杀意,她也能最后再搏一搏。
想罢,她提着一口气开口:“是我曾经,喜欢木雕,这是江夫人陪着我做的......她有一串,我有一串,如今我把它给你,不过是因为,上面也有江夫人的心血......”
柳言心的话断断续续,袖中的手却死死握住,生怕被面前的人瞧出不对的神色。
江行衍半晌没说话,直到瞧见她身上血迹近乎沾染了一半衣物,甚是可怖,男人眼皮才掀了掀。
“你要见殷王,可以。”
他冷冰冰开口:“但殷王愿不愿意见你,本王不保证。”
柳言心被重新关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换了个地方,阴冷潮湿,暗无天日。
脖子上的伤口上了药,但嫩肉翻出,连动一下都是剧烈的疼痛,她不甘心地看着将她丢下的小厮,目露怨恨,可随后似想到什么,眸底又生出了一丝兴奋的光。
江行衍对她没有动过心思,但殷王,却是真真切切对她上过心。
她一定还有机会。
柳府外,江行衍翻身上马。
“去查一查,柳言心何时学的木雕。”
“是,主子。”
州元点头应下,停了片刻,他有些犹豫道:“殷王那人阴晴不定,此刻又厌恶着柳家,主子您这时候替他和柳家牵线,会不会......”
记住本站: “本王何时说了牵线。”
江行衍马背上的身影高大如松,面色如寒霜冷峻。
听闻此话,他掀眸扫来,嘴角轻轻勾了勾,凌厉轮廓如刀锋锐利。
“柳瑨商想要让柳言心的死添上本王的手笔,本王自然不能让他如意,至于殷王,无需本王同他说,他自己会去柳家。”
他自然知晓这一趟是柳家兄妹的算计,一个想用曾经的事引得他心软,一个想用柳言心的性命拉他下水。
偏他为了母亲的东西,一定会来这一趟。
可想算计他,莫说一个柳瑨商,便是搭上整个柳家,都不够看。
“属下明白了。”
州元松了口气,“殷王最迟年后便会领旨进京,柳瑨商以为柳言心真换来了一丝生机,便会暂留她一条命,可殊不知等殷王来,柳家只怕是会更惨。”
外头那些传闻里,唯有殷王的凶狠残暴没有掺半分假,他是真吃过人。
柳家兄妹落到他手上,又带着这般算计,不仅捞不着任何好,还会因着曾经的那些事,被拉进地狱。
柳家,终会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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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可要本王也向你行个礼?
又是几日,离年关越来越近。
陆家始终没有对江行衍打开过那扇门,陆丰明也终于被送回了家。
但他始终未醒,像是了无生机的枯叶,躺在那安安静静。
身上被摔断的地方还缠着布,大夫每隔一日便要来替他施诊,每日喂进他嘴里的药一碗接一碗。
陆夫人只在第一日瞧见小儿子的伤势后哭过。
后头这些日子她甚是忙碌,白日里打理陆家一年的账本,查看收成,安置年货,夜里便在旁照顾,时常一日只能睡两个多时辰。
陆晚姜心中的愧疚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连陆盈雪都能瞧出,眼前的姐姐有些不对劲。
偏她谁也不说,只每日照顾着弟弟,好似同往常无异。
但今日用过午膳没多久,她没有陪在家中,而是去了东市的茶楼。
薛维舟在等她,说是新收了一株药材,对她的哑疾有用,可她的目的并不在此。
她来,只是想打探一二那位行踪不定的神医,想着那位既同温老先生是师兄弟,那薛维舟应当多少也知晓一些他的喜好。
马车行的很快。
茶楼里很热闹,不同于其他地方,此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连楼下的说书先生也都透着普通人少有的气势。
来此处者非富即贵,陆晚姜无意多留,只匆匆踏上去二楼雅间的木梯。
只是刚上去,便有轻笑声传来,声音断断续续落进她的耳。
“我们可不敢同吴姑娘你相交,免得哪日不痛快了,又和柳言心一起来欺辱我等。”
“可不是,上回不过有人提了一句孙姑娘厉害,就被你们俩推进了湖里,我们这些身份不高的,可不配同吴姑娘你坐在同一处喝茶。”
“不过话说回来,吴姑娘怎么没去陪着柳言心呢,这么好的关系,柳家遭了难,你也该去陪着才是!”
陆晚姜没有去听,只想快些穿过这条道。
下一刻,前头雅间里便行出一人,脸上满是气愤。
“让你们嚣张不识好!当初柳家有北川王护着的时候,你们谁不是巴巴地扑上来?如今自己在那翻脸不认人,还敢来嘲讽我?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少本事——”
陆晚姜不欲同人碰到,侧了些身子。
可来人正是怒意上头,抬起的手一下便甩到了陆晚姜的身上。
她侧身,目光顿时变得凶狠。
“哪里来的下人,瞎了吗敢撞我?”
陆晚姜的冬裙是母亲特意替她选的上好衣料,只是外头的斗篷有些旧。
她在家照顾弟弟要往返后厨,便特意挑着穿在身上,出来便也没有换。
可这放在普通人家的好东西,在面前人眼中却有些不起眼,又正逢她受了气,眼下瞧见陆晚姜,便像是寻到了出气之人。
只是很快她却蹙起了眉,盯着她的脸瞧了片刻。
这样好的样貌,偏还有些眼熟,定然是在何处见过。
记住本站: 可她气到懒得去细想,下一瞬,她伸手推了过去。
“滚开!这楼里掌柜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这楼里放,你喝得起茶吗?”
陆晚姜避开她的推搡,往后退了一步。
可此举却让女子愈加不满。
“还敢躲?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家中什么身份!”
许是听见了动静,最里头的雅间门打开,陆晚姜瞧过去,便见同她约好的薛维舟从里头出来。
她紧绷的心绪一松,不打算理会此人,可还未待她反应,旁侧忽有身影落下,熟悉的雪松清香停在她鼻尖。
“什么身份?可需要本王也同你行个礼?”
冷漠无情的声音落下,陆晚姜后背一僵。
来人行到她跟前,鹤氅轻扫过她袍角,一深一浅煞是惹眼。
“王爷恕罪!”
女子瞧见他,整个人瞬间生出惊慌,连带着后头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都敛了神色,不敢出声。
“臣女吴,吴清丽,见过王爷!”
那女子哆嗦着屈膝行礼,一边对眼前人生出惧意,一边恼自己被人坏了运气,让眼前这位大佛瞧见了她发火的一面。
“王爷息怒,适才臣女遭人冲撞,一时气上了头才会口不择言,还请王爷恕罪!”
话音一落,吴清丽思绪便打了一转。
她曾经同柳言心交好,因着柳家,她也见过北川王几次。
她自问在这位面前没有过出格之事,且她还为了在他心里留下印象,特意做了不少事。
如今即便没了柳言心,他也没道理会为了一个瞧上去并没有什么身份的路人,来责备她。
想罢,她稍稍安了些心。
“平日臣女从不会如此,王爷应当知晓臣女才是。”
江行衍忽然笑了。
他冷峻的眸子低垂着,笑声落下后,才又掀眸看向前头的人。
“好大的口气,怎么,本王应当认得你?”
“王爷,臣女......”
“遭人冲撞,你是说本王身后的人冲撞了你,所以你才出言训斥?”
吴清丽下意识点头,心中却不知为何,愈加忐忑。
“回王爷,此人眼中没有半点规矩,上来便横冲直撞,还出言不逊,臣女实在瞧不过,这才没忍住提醒了几句,可她不仅不听,还质疑臣女,说最是瞧不惯我们这等人......”
陆晚姜身后的几人因她的话都皱起了眉,看向吴清丽的目光有些难言的怪异。
没多久,陆晚姜忽然笑了笑,看了南柚一眼。
记住本站: 很快南柚便上前。
“这位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姑娘好端端地来饮茶,何曾对你出言不逊?”
听见她还有丫鬟,吴清丽有一瞬的怔愣,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一转,想起适才她并未瞧见此人,该是后来才上的木梯,她眼珠子转了转。
即便是丫鬟,也根本不知道适才上头发生了何事。
“好大的胆子,王爷跟前,你怀疑我说谎不成?”
吴清丽抬眸瞪了过去。
“若不是她先开口挑衅,目中无人,我堂堂吴府姑娘,会同一个路人过不去?瞧着便是没学过什么规矩的女子,不知在外应当温和谦顺,与人和善,若不是遇着——”
“是么,可我们姑娘早些时候伤了嗓子,根本就说不得话。”
南柚的声音落下,旁侧陆晚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吴清丽一噎,神色由青转白。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强行冷笑道:“你现在说什么都行,出了这茶楼的门,谁还会去查她是不是真哑巴?”
停了停,吴清丽重新看向前头的江行衍,好似大度。
“罢了,我不欲逼人至绝境,也不愿扫了王爷来此的兴致,今日之事便当是我错,这哑巴亏,我吃了就是。”
“这怕是不行。”
沉默了许久的江行衍终于又开了口,他轻笑,唇角带着冷意。
吴清丽心里一喜,正待顺着这话再说一说,转眼便见面前的人彻底冷了下来,周身透出摄人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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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别跟他走
像是察觉到何处不对,吴清丽下意识往后一退,却听那声音继续落下。
“你堵了人拍拍手就打算走,怕是没有这样的好事,来人。”
江行衍掀了掀眼皮,“盯着她,让她把适才那些训斥人的话,在这喊一百遍。”
听见这比动手更狠的责罚,后头雅间里的几位姑娘都抿紧了嘴,既害怕又高兴。
害怕北川王身上的冷意,不敢发出丁点动静,却又高兴曾经跟着柳言心一起嚣张的吴清丽遭了教训,即将名声扫地,成为旁人的笑柄。
更别提她还污蔑一个说不了话的姑娘,以为靠着曾经露的那几次脸,便能得北川王的另眼相待,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王,王爷?”
在江行衍的声音落下后,吴清丽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人,眸中满是错愕。
“王爷,她是不是哑巴都还不知道,您为何要这般羞辱我?而且我同王爷明明才算相识,我父亲是工部——”
“怎么,本王应当认识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来人,看着她念。”
江行衍收回视线,转身瞧见旁侧的陆晚姜蹙起了眉,似在思索什么,他想要上前的动作停下。
随后,他敛了冷意看向州元。
“让茶楼给陆姑娘备一壶润喉茶,再煮一碗安神汤来。”
“是,主子。”
一句陆姑娘,让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连陆晚姜自己都怔了一瞬。
只是众人很快便回了神,唯一变了脸色的,是听见这话中关切的吴清丽。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后知后觉他二人竟是相识。
“陆,陆姑娘?”
她开口,声音里透着些不可置信,“哪里的陆姑娘?她是王爷——”
“适才你说她出言挑衅,瞧不惯你,本王倒是有些好奇。”
江行衍没有回她的话,只是缓缓道:“本王好友的妹妹,亦算得上本王的妹妹,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她来挑衅?”
见他没有说那些会让人误会关系的话,陆晚姜捏紧的手逐渐松开,目光在他背影停了一瞬。
后知后觉,原来被人偏袒是这种滋味,不用问缘由,也不用去查事情真相,只管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出头。
陆晚姜垂眸轻笑,眼底却不见喜色。
而在这一息间,最前头的薛维舟也变了脸色。
慢了一步,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陆晚姜被旁人印上标记。
一句北川王的妹妹,往后在上京,她完全不会再需要他的相帮。
思绪翻涌了一瞬,见那女子含着眼泪开始领罚,他压下后悔行去陆晚姜身侧。
记住本站: “王爷,晚姜姑娘。”
“薛公子近来像是很闲。”
“王爷说笑了。”
薛维舟低了些头,“师父让我制的药才刚刚开始,今日是有些事才约了晚姜姑娘在此,只是没承想会遇到这样的事,是我疏忽,让姑娘受惊了。”
此事自然怪不到薛维舟头上,陆晚姜朝着他福了福身,对着他温和一笑。
只是忽然就不想再留在此处。
可她还没来得及比划,便见前头的人看着她满眼歉意。
“晚姜姑娘先进去坐着歇一歇,我替姑娘新开了张方子。”
停了一瞬,薛维舟又笑着道:“家中小妹一直闹着要出来,不得已我便带了她一起,也不知会不会扰了晚姜姑娘的清净。”
话落,雅间里便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满眼好奇地看着他们。
再推拒多少有些不合适,陆晚姜比划的动作停下。
她倒是没想太多,瞧见突然冒出的小姑娘,她沉重的心思轻了不少,可江行衍的目光却在薛维舟身上多留了留,嘴角勾出几分情绪。
一个妹妹,既能护住陆晚姜的名声,又能拉近二人的关系,甚至还能约着下一次。
若他不是在和自己抢人,江行衍都要夸他一句有脑子。
“晚姜姑娘请——那王爷......”
“本王亦有些渴,想进去喝杯茶。”
陆晚姜早有预料,她只当不知,垂眸踏进雅间。
没多久,外头响起了吴清丽反复大喊的声音,原本都在听书的人一个个都瞧向了她,忍笑窃窃私语。
薛维舟替江行衍倒了杯茶。
“王爷此举,明日怕是也会遭人非议。”
江行衍轻笑,漫不经心地接过,“非议?吴家该庆幸,本王没动她,也没杀她。”
淡然的语气有着旁人没有的强大和镇定,衬着他周身透出的冷意,仿若杀人在他眼中是件极其平常的事。
旁人听了倒是未觉不妥,但旁侧吃着糕点的小丫头却生了怯。
她撇了撇嘴,像是忍了片刻没忍住,一下便坐到了薛维舟身后,红了眼。
江行衍原本没有半分自责,只是瞧见陆晚姜微微蹙起的眉,他忽而生了收敛,也跟着掀眸看了过去。
这一看,原本还只是默默啜泣的人一下就哭了出来。
薛维舟眼中生出无奈。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让妹妹被北川王吓哭,且还有些哄不住。
显然眼下不好再多留。
他心中有些不适滋味,一场想好的相处就这样没了下文,反倒让王爷和陆晚姜又碰到了一处。
记住本站: “让晚姜姑娘见笑了。”
薛维舟哄了哄妹妹,不得已开口:“今日是我办事不妥当,等下回,我定当亲自登门赔罪,再送上方子。”
“小事而已,薛大夫不必放在心上。”
正好她也不想当着江行衍的面问起那位神医的事。
陆晚姜抬手比划,末了还对着那个小姑娘笑了笑。
她记得薛维舟说过他妹妹喜欢木雕,又偏爱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约莫就是眼前这位了。
“我不知薛大夫妹妹也在,空手而来实在失礼,待下回再见,我带薛姑娘去别处吃些好吃的,不用窝在这雅间,让她无趣。”
“好,那我便代我妹妹应下了。”
薛维舟要的便是下一次,眼下得了陆晚姜主动示意,他自然不会犹豫。
强行忽略掉旁侧那道透着压迫的目光,薛维舟起身。
“听闻王爷近来公务繁忙,不如就同在下一起离开吧。”
“怕是不好一起。”
江行衍扯了扯嘴角,目光裹着了然,直直对上他的眼,“若跟着薛大夫走这一趟,传出去,上京城真要说本王如阎罗,害小儿夜夜啼哭。”
两人忽而相对,未有对立之意,却好似有了僵持之势。
可薛维舟到底不及北川王的气势。
在他快要顶不住时,陆晚姜喝完眼前的茶起了身。
“我同薛大夫一起离开。”
她从江行衍身侧走过,未瞧他,停下比划时,目光一直落在薛维舟的脸上。
“正好我同薛大夫,应当也能顺一段路。”
“好。”
薛维舟松了口气,看回身侧的人,“那我等就不陪王爷了。”
这话实在让人不痛快。
行衍未再出声,只是眉梢压着戾气,周身气息瞬间就沉了下来。
很快薛小姑娘便拉扯薛维舟出了雅间,陆晚姜在他身后,虽隔了些距离,却也瞧得出亲疏远近。
同他远,同别的男人近。
忽然便不想再克制,江行衍上前拦下她,这段时日里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别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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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梦娘自尽
江行衍的声音很低,原本的清冷音色褪去,低哑中裹着被丢弃的委屈。
他握住陆晚姜的手腕,不敢太用力,却也舍不得放。
“别跟他走。”
又说了一遍,带着恳求。
州元极有眼力地挡在了雅间门口。
虽知晓此举可能会得罪里头的姑娘,但想起他们主子这段时日透出的孤寂,和那生人勿近的寒凉,他还是硬着头皮当起了恶人。
雅间里又安静了几分。
瞧见离开的路被堵上,陆晚姜一下便皱起了眉。
她想要甩开江行衍的禁锢,却见面前人又朝她靠近了一些,眸色黯然,瞳仁里只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那日你不愿等我,我又在陆家外站了一夜,我站在雪地里想,这么冷的天,你不出来见我也好。”
江行衍想起那日他不得不去一趟柳家的事,黑眸低垂着,耷拉的眼尾好似透着淡淡悲伤。
像是带着些被陆晚姜丢弃后的难过,同平日矜贵冷傲的掌权者判若两人。
“可我还是想同你说,那日我不是为了去见她,我只是不想让我母亲的东西落在她手上,我不确定那是何物,便只同你说了等我,我没有打算再为柳家出手,如今不会,以后也不会。”
陆晚姜挣扎的动作在他提起他母亲后停了一瞬,但很快她又冷了眉目,只想要甩开他的束缚。
瞧见她手腕泛出浅浅红痕,江行衍再不敢用力,当即便松了手。
可他还是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我行至今日,皆因我自负瞧不清自己,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能处理好一切,我对我的动心明白得太晚,让你承受了本不该你承受的委屈,是我的错。”
男人愧疚的声音像是带着沉重的痛苦,一字一句缓缓落下。
可陆晚姜眸中冷漠淡然,撇过头,以行动表达了回应。
确实挺晚,晚到她如今只是听一听都觉是讽刺。
江行衍喉间发涩,他垂眸自嘲一笑,却又还是沙哑开口:“我知道你如今不想瞧见我,没关系,我愿意等,等到你消气,等到你愿意重新理我。”
这约莫是江行衍这辈子说过最低声下气的话。
以前陆晚姜从没想过会在他身上瞧见卑微和认错,她也想不出来,冷傲如神祇一般的江行衍低头,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她瞧见了,却早已经麻木。
连比划都不想,陆晚姜揉了揉手腕,从他身侧走过。
她绣着碎花的裙摆同他黑色衣袍在短暂的相交后分开,那刺眼的距离让江行衍心口一窒,陷入无尽的慌乱。
他受够了她不见他的日子,受够了她的冷漠。
理智瞬间崩塌,下一瞬,他拦下她的路,将她拉进怀里。
久未有过的亲近让江行衍漂浮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本只想着抱一下就放开的男人,在这一刻却生了贪婪,所有的克制再无踪影。
但很快怀里的人便生了怒。
记住本站: 挣扎中江行衍瞧见她紧咬着的唇瓣好似不知疼痛,他仿若呼吸都停住,僵硬的手一点点松开。
没了力道落在她身上,陆晚姜一下便退离了他。
下一瞬,她抬起手,狠狠甩了过去。
同那巴掌声一起响起的,是薛维舟带着关切的声音。
“晚姜姑娘还好吗?”
似乎才想起她不能说话,薛维舟又添了一句:“我和小妹在外头等着姑娘。”
江行衍眸色陡然一黯,锋锐轮廓好似因悲伤而添了柔和。
他不在意那一巴掌,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离开。
“别跟他走,陆晚姜,求你。”
听见向来无情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喊出自己的名字,陆晚姜忽然就笑了起来,只是那双黑眸里却平静无波,没有半分高兴。
“我为何不能和他走?”
她抬起手,歪了歪头好似疑惑,却又于无形中透出讽刺。
“王爷当初丢下我的时候,护着柳言心离开的时候,可比如今的我干脆利落,那时候,我可没有同王爷说别走。”
江行衍想要再去牵她的手停在半空。
因着她的话,他指尖发紧,而后在她冰冷的目光里浑身僵硬。
这一次,陆晚姜再没有停留。
-
好似一切如常。
离开茶楼后,江行衍没有再追上来。
而当日,消失了几天的陆云康终于回了家,只是他神色有些复杂,直到瞧见两个妹妹,眉间愁绪才散开。
陆晚姜忍不住多瞧了自家哥哥两眼。
近来弹劾柳家之人越来越多,按理说,她兄长虽性子沉稳,此刻也不该是藏着事的模样。
“姜儿,你对凌远侯府可还熟悉?”
陆云康的声音忽然落下,像是随意一问。
“不太熟,只和贺家那位少爷见过几次。”
陆晚姜摇头,比划间她忽然便想到了江行衍,“他同北川王交好,不是面上那种,大哥怎么突然问起了侯府?”
“随便问问。”
陆云康扯出一抹笑,见眼前的人并不相信,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
“前几日赵大人领我进了宫,还带我引见了几位朝中大臣,我听那几位说,柳家近来的事侯府也有插手,便想着问一问。”
陆云康并未告诉妹妹,赵大人引见的大臣里,有几位都同老侯爷相熟,而如今老侯爷对他和善,他一时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同北川王有关。
记住本站: 正说着,陆云康的小厮匆匆赶来。
“大少爷,柳家出事了!”
见面前人神色冷了下来,小厮又赶忙道:“不是宫里头的弹劾,是柳家那位大少爷突然发了疯,而后便吐血昏迷,生死未卜!”
“发疯?”
陆云康眸中闪过诧异,“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发疯?”
他眉心拧了拧,第一反应便是柳瑨商为了逃避责罚而装疯。
“回大少爷的话,听闻是被身边的人下了毒,柳家派人请了好多大夫,可......估摸着是救不醒了,只是小的没能查到是何人下的手,也暂时不知此事内情。”
听闻此话,陆云康下意识看向前头的陆晚姜。
两人眼中似有思索,直到南柚从外头进来,接过了小厮的话头。
“大姑娘,适才有人送来消息,说下毒的是柳瑨商身侧那位歌姬。”
陆晚姜在她的话里愣了愣,一时竟忘了回应。
“她早早就在柳瑨商的吃食里下了能致幻的毒药,那种药前期难以察觉,只会让人脾气暴躁,想来这段时日柳家的事让柳瑨商几度被激怒,陷入焦灼,所以提前引起了毒发。”
“歌姬?”
陆云康见妹妹脸色沉重,他也随之皱起了眉。
“早早就下了毒,看来她比所有人都盼着柳瑨商死,约莫还趁着这段时日在吃食里加大了剂量。”
“是,来人说柳瑨商今日突然便开始发疯杀人,后来一连几人受伤,柳家的侍卫不得已将他强行制服,许是怒气发不出来,他不停呕血,晕过去了都还未停。”
话语在这停了片刻,南柚看向前头的姑娘,没有再说。
陆晚姜察觉到她眸色里的迟疑,终是主动抬起了手。
“那那位歌姬呢,她眼下......”
既是被人知晓她就是下毒之人,说明那位歌姬此刻已经凶多吉少。
可陆晚姜想起那夜假山外的相助,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南柚默了一瞬,没多久,她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沉重。
“那位歌姬在柳家人问罪之前,已经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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