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日,摄政王为救白月光抛下我》
第64章 海棠依旧人非昨
那个自称君墨晗的男人说他是她的未婚夫,可为何她对他只有陌生与恐惧?
每次他靠近,她的身体都会先于意识做出排斥反应,就像......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林清浅轻轻抚摸左臂上的守宫砂。
桌上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红枣粥,旁边还有一小碟蜜饯。
她明明拒绝了晚饭,这粥是谁送的显而易见。
林清浅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碗小口啜饮起来。
粥很甜,红枣炖得软烂,入口即化。
不知为何,这味道让她鼻头一酸。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为她熬过粥......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不再移动。
林清浅立刻放下碗,警觉地盯着房门。
片刻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传来,脚步声渐渐远去。
是君墨晗。
他每晚都会这样在她门外守到深夜吗?
林清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回到床上,强迫自己闭眼入睡,却再也无法入眠。
天蒙蒙亮时,林清浅才迷迷糊糊睡去。
梦中又出现了那个呼唤她"阿浅"的身影,这次似乎清晰了些......
"姑娘,该启程了。"
丫鬟的敲门声惊醒了她。
林清浅睁开眼,发现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她匆忙梳洗,下楼时发现君墨晗和那些黑衣护卫已经整装待发。
君墨晗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但看到她时仍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睡得好吗?"
他轻声问。
林清浅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点了点头。
君墨晗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但他很快掩饰过去,转身吩咐备马。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林清浅透过纱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君墨晗骑马跟在车旁,不时关切地询问她是否舒适。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本该令人感动,却只让林清浅感到窒息。
记住本站: "好闷。"
她突然说。
君墨晗伸手亲自为她打开车帘。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林清浅如触电般缩回手,脸色发白。
君墨晗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抱歉......"
他低声道,缓缓收回手。
林清浅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只是本能地害怕他的触碰。
车队继续前行,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单调而沉闷。
林清浅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君墨晗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她,眼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那些他曾经施加给她的伤害,如今全都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而远在崖底的沈墨,仍在疯狂地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踪迹,仿佛只要找得够久,就能找回他失去的阿浅。
上京城的城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君墨晗的马车辘辘驶入。
林清浅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街道两旁逐渐苏醒的商铺,竟无半分熟悉之感。
"前面就是摄政王府了。"
君墨晗小心翼翼地说道,目光片刻不离她的侧脸,
"你从前......很喜欢府里的海棠苑。"
林清浅放下帘子,眉头微蹙。
"王爷,我还是觉得不妥。即便我们真有婚约,未婚女子住进夫家府邸,也于礼不合。"
君墨晗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绣工拙劣的香囊。
"你身子还未大好,需要人照顾。海棠苑一直为你留着,青杏那丫头也日日打扫,就等着你回来......"
马车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朱漆大门上"摄政王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林清浅下车站定,忽然一阵剧痛袭上太阳穴,几个模糊画面闪过脑海——
她似乎看见自己提着裙摆跑上这台阶,身后有人在追;
又好像听见欢笑声从府内传出,夹杂着海棠花瓣纷飞......
"怎么了?"
君墨晗紧张地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记住本站: 林清浅猛地抽回手臂,脸色发白。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君墨晗的手僵在半空,最终默默收回。
"进去休息吧。"
穿过几重院落,眼前豁然开朗。
一方精巧的庭院中,一株百年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廊下站着个穿杏色衫子的丫头,一见他们便红了眼眶。
"王妃!"
青杏飞奔过来,却在靠近时猛地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清浅陌生的眼神。"王妃......不认得青杏了?"
林清浅茫然摇头。
青杏脸上的失落隐藏不住,随即又强打起精神:
"没关系,没关系......王妃回来就好。房间都收拾好了,您最喜欢的熏香也点上了......"
君墨晗静静看着这一幕,胸口如同压了块巨石。
他不知道趁林清浅失忆,强行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是对是错,可是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海棠苑内,林清浅环顾四周。
房间布置雅致,梳妆台上摆着几盒精致的胭脂,床帐是她喜欢的淡紫色,窗边小几上还放着半卷未看完的诗集......一切都仿佛在等待主人归来。
可她只觉得陌生。
"我想回家。"
她突然转身对君墨晗说道,
"我既是礼部尚书之女,更应遵循礼法,回家居住。"
君墨晗眸光一暗。
他知道林清浅表面说是为了礼制,实则仍不信任他。
"林大人近日奉命外出巡查,不在京中。府里只有几位姨娘和庶弟妹......"
"那更是我该回去的时候。"
林清浅语气坚决,
"父亲不在,我作为嫡长女更该主持家务。"
君墨晗沉默良久,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我派人送你回府。"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会多抽空去林府看你。你伤势未愈,我......我不放心。"
记住本站: 林清浅本想拒绝,可看到他眼中近乎哀求的神色,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当日下午,一顶软轿将林清浅送回了林府。
君墨晗亲自相送,临别时站在轿边迟迟不肯离去。
微风吹起轿帘,林清浅看见他立在夕阳中的身影,挺拔如松,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轻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
轿子转过街角,林清浅忽然按住太阳穴。
又是一阵刺痛——她似乎记得这个扬景,只是角色对调。
从前都是她站在轿外,目送那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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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风波
沈墨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他皱眉抬头,就见小厮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
"大人!京城传来消息,林小姐......林小姐找到了!"
沈墨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纸上,墨迹晕开一大片。
"阿浅在哪?"他猛地站起,案几被撞得摇晃。
副将吞吞吐吐:
"说是......说是被摄政王带回了京城,现在住在林府......"
沈墨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君墨晗?"
他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乍现。
"不可能!阿浅怎会随他回京?定是他强迫的!"
"探子说,林小姐似乎......似乎是自愿的。"
副将硬着头皮道,
"而且,而且京城都在传,摄政王与林小姐即将成婚......"
"荒谬!"
沈墨一掌拍在案几上,上好的梨花木应声裂开一道缝。
"阿浅是我的妻!怎会再嫁旁人?!"
小厮吓得后退半步,不敢接话。
沈墨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忽然停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不会的......不会的,阿浅不会不要我的......"
他喃喃自语,随即又摇头,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已经答应要同我圆房生很多孩子,携手过一辈子了......"
"备马!"
沈墨突然喝道,
"我要即刻进京!"
"少主,您的伤还没好全,眼下还有商会的事情......"
"我说备马!"
沈墨厉声打断,眼中血丝密布。
"我要去见阿浅!我要看她无恙才放心!"
小厮不敢再劝,匆匆退下安排。
记住本站: 沈墨站在窗前,死死攥着拳头。
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艳,那是林清浅去年亲手栽下的。
"阿浅......"
他轻声呼唤,声音里满是痛楚与不解。
"你已经许了我此生,不可食言......"
林府内,林清浅站在自己闺房的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古老的海棠树,心情舒畅。
青杏说摄政王府海棠苑的海棠都是君墨晗亲手为她栽种。
还说摄政王爱她入骨,将她放在心尖上疼。
"姑娘,摄政王又来了。"
青杏轻手轻脚地进来通报,
"带了些补品。"
林清浅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君墨晗连续第七日来访了,每次都以各种理由送来东西,有时是药材,有时是书籍,昨日甚至送来一笼会说话的金丝雀,说是怕她闷。
"让他进来吧。"
她整了整衣衫,
"总这样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
不多时,君墨晗迈步而入。
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长袍,衬得身形越发挺拔。
见林清浅肯见他,眼中顿时亮起惊喜的光芒。
"身子可好些了?"
他轻声问道,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林清浅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王爷不必日日过来......"
"你是我未婚妻,我自是要多加上心的。"
君墨晗固执地说,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今日寻到了这个,想着或许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盒中是一支精致的海棠玉簪。
林清浅拿起簪子,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忽然,她眼前闪过一个画面——自己站在镜前,有人为她簪上这支簪子,镜中映出的笑脸明媚如花......
"啊!"
记住本站: 她痛呼一声,簪子掉落在地。
君墨晗慌忙上前,却在伸手时被她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
"抱歉,我不该勉强你。"
林清浅喘着气,看着地上的玉簪。
"这簪子......我好像记得......"
君墨晗眼中瞬间燃起希望,却又听她道:
"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君墨晗脸色霎时惨白。
他知道林清浅说的定是沈墨。
原来即使记忆混乱,她心中最重要的仍是那个人吗?
"无妨。"
他强撑着站起身,
"来日方长,你总会想起来的。"
说完便告辞离去,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他感觉自己有些卑劣了,此刻竟暗暗祈祷,希望她永远也想不起来。
林清浅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莫名酸楚。
林府正厅内,八仙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林清浅坐在客位,眼神茫然,目光扫过桌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清浅,这是你父亲最爱吃的清蒸鲈鱼,你从前总抢着为他布菜的。"
继母徐氏笑容温婉,将一碟鱼肉转到她面前。
林清浅盯着那块鱼肉,眉头微蹙。
"我不记得了。"
她直言不讳,声音清冷得让席间气氛一滞。
坐在主位的林父林如海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
"清浅伤势未愈,记忆有损也是常理。来,大家用膳吧。"
林清浅却没有动筷,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她的庶兄林清远。
又移目看向他身旁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她的庶妹林清瑶。
最后目光回到继母徐氏保养得宜的脸上。
"父亲,"
记住本站: 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如今二十有一,为何''哥哥''看起来比我还大?"
筷子落地的声音清脆响起。
林清远慌张弯腰去捡,撞翻了面前的汤碗。
徐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死死攥住帕子。
林如海脸色铁青:
"清浅!休得胡言!"
"我只是好奇。"
林清浅歪了歪头,眼神天真得近乎残忍,
"莫非父亲在与母亲成婚前,便与继母有了首尾?否则为何林府嫡女,却有个比她还大的''哥哥''?"
"啪!"
林如海拍案而起,胡须气得直颤。
"逆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老爷息怒!"
徐氏慌忙拉住丈夫的衣袖,眼睛却怨毒地瞪着林清浅,
"清浅病糊涂了,口不择言..."
"我清醒得很。"
林清浅夹了一筷子鲈鱼,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
"嗯,确实鲜美。父亲好口福。"
林清远猛地站起,面色铁青:
"林清浅!你别以为有摄政王撑腰就能无法无天!"
"哦?"
林清浅放下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看来我以前很怕你?"
一句话噎得林清远哑口无言。
确实,从前的林清浅在林府如履薄冰,对他这个庶兄更是恭敬有加。
"都坐下!"
林如海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清浅失忆,不记得家中规矩情有可原。清远,你是兄长,要有气量。"
林清远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却在对上那双警告的眼睛后,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记住本站: 林清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原来权势这么好用,突然觉得有个君墨晗这样的未婚夫也挺不错,最起码可以仗他的势耍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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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林府风云
林清浅再次开口,声音又软了几分,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席间再次陷入死寂。
徐氏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汤汁洒在锦缎衣裙上。
"病逝。"
林如海生硬地回答,
"你十五岁那年,染了风寒,药石罔效。"
"是吗?"
林清浅盯着父亲躲闪的眼睛,
"那为何我总觉得,林府家大业大,一个风寒就能让主母病逝?您不觉得有蹊跷?"
"够了!"
林如海终于忍无可忍,
"你若是不想用膳,就回房休息!"
林清浅从容起身,行了个敷衍的礼。
"女儿告退。"
转身时,她瞥见林清瑶眼中闪过的恐惧,和徐氏松一口气的表情。
有趣。
看来这林府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回到闺房,看到林府新派来的小丫头翠竹——据说她是小翠的妹妹,俩人自小便入了林府,只不过之前她是林清瑶的丫鬟。
此刻她急得直跺脚。
"小姐!您怎么能那样跟老爷说话?"
"怎么?我以前不敢?"
林清浅脱下外衫扔在屏风上,动作粗鲁得完全不像个大家闺秀。
正手忙脚乱地接住衣衫,小声道:
"从前小姐在林府...过得谨慎。自夫人去后,老爷对您就不甚上心,加上摄政王那边..."
"君墨晗怎么了?"
林清浅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翠竹咬了咬唇,似在犹豫该不该说。
"摄政王虽与小姐有婚约,可这些年...偏宠柳姨娘是人尽皆知的事。老爷见您不得宠,也就..."
"所以我在自己家还得看人脸色过日子?"
记住本站: 林清浅嗤笑一声,
"难怪我总觉得憋屈。"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明明精致如画,可记忆中却总是低眉顺目的模样。
现在的她,眼神锐利,嘴角带讽,哪还有半分懦弱影子?
"小姐变了个人似的。"
翠竹小声嘀咕,
"从前您对老爷、夫人可是毕恭毕敬,对少爷小姐更是处处忍让..."
"忍让?"
林清浅挑眉,
"比如?"
翠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二小姐及笄时看中了夫人留给您的翡翠镯子,硬是抢了去,您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有清远少爷,时常背着老爷欺负你,您也不敢告知别人,只能默默忍受..."
林清浅眼中寒光一闪。
"那镯子现在在哪?"
"二小姐手腕戴着的那个就是...小姐您要做什么?"
林清浅已经大步走向门口。
"去拿回我的东西。"
"小姐不可啊!"
翠竹慌忙拦住她,
"老爷会生气的!"
"让他气。"
林清浅冷笑,
"我倒要看看,他生气了,能拿我怎样。"
林清瑶的闺房外,丫鬟见林清浅气势汹汹而来,吓得连忙行礼:
"大小姐..."
"让开。"
林清浅直接推门而入。
房内,林清瑶正在试戴那枚翡翠镯子,见她闯入,惊得手一抖。
"姐、姐姐怎么来了?"
林清浅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腕就往下褪镯子。
"你干什么!"
记住本站: 林清瑶尖叫挣扎,
"这是我的!"
"你的?"林清浅一把扯下镯子,力道大得在林清瑶腕上留下一圈红痕。"上面刻着我母亲的名字,你说是你的?"
林清瑶眼泪汪汪:
"是爹爹准许我戴的!"
"那他现在不准了。"
林清浅将镯子套回自己腕上,翠绿的玉石衬得她肌肤如雪。
"还有,别叫我姐姐。一个低贱的外室女,也配?"
"林清浅!"
闻讯赶来的林清远怒喝一声,
"你欺人太甚!"
"这就叫欺人太甚?"
林清浅转身面对他,丝毫不惧,
"那你们这些年对我做的,又该叫什么?"
林清远扬起手就要打她,却被及时赶到的林如海喝止。
"住手!"
"爹!她抢了清瑶的镯子!"
林清远不甘地放下手。
林如海面色阴沉地看着林清浅。
"把镯子还给你妹妹。"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林清浅寸步不让,
"女儿失忆了,不清楚,所以请父亲帮忙查查它是怎么到别人手上的?"
"你!"
林如海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真拿她怎样。
如今的林清浅有摄政王撑腰,再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孤女了。
"老爷..."
徐氏扶着门框,泫然欲泣,
"清浅这般目无尊长,传出去我们林府的脸往哪搁啊..."
"要脸?"
记住本站: 林清浅轻笑一声,
"继母当年当人外室,与父亲苟且,生下私生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脸面?"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面色大变。
徐氏当扬哭出声来,林清瑶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林清远则暴怒地又要冲上来。
"够了!"
林如海一声怒吼,
"清浅,回你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父亲要禁我的足?"
林清浅丝毫不慌,
"那君墨晗明日来探病,我该怎么说?说我因为拿回母亲遗物被罚了?"
林如海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他颓然摆手:
"都散了...散了..."
林清浅昂首走出房间,腕上翡翠镯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身后传来林清瑶压抑的哭声和徐氏怨毒的咒骂,她却只觉得痛快。
原来做恶人的感觉,这么好。
夜深人静,林府书房内灯火未熄。
"老爷,难道就任由那丫头骑到我们头上?"
徐氏哭红了眼睛,
"她今日敢抢镯子,明日就敢..."
"你闭嘴!"
林如海烦躁地打断她,
"若不是你平日纵容清瑶欺负她,何至于此!"
"我..."
徐氏噎住,随即又哭起来,
"老爷现在怪起我来了?当年是谁说原配夫人碍事,是谁..."
"住口!"
林如海一把捂住她的嘴,紧张地看了看窗外,
"你是要全府都听见吗?"
徐氏挣脱开来,压低声音:
记住本站: "那现在怎么办?那丫头失忆后像变了个人,再这样下去..."
"等。"
林如海阴沉着脸,
"摄政王不过是一时新鲜。等他厌弃了她,有她好受的。"
"可若摄政王真娶了她呢?"
林如海冷笑:
"你以为君墨晗真会娶一个举止粗鲁、目无尊长的女子做王妃?不过是皇命难违罢了。"
“等她失宠的那天,就是她下地狱的时候!”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去,直奔海棠苑。
"小姐,果然如您所料。"
青杏将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汇报,
"林大人和徐夫人对您恨得牙痒痒呢。"
林清浅把玩着翡翠镯子,唇角微勾。
"有意思。看来我母亲的死,确实另有隐情。"
"小姐..."
青杏欲言又止,
"您失忆后,像是换了个人..."
"是吗?"
林清浅望向窗外的月色,
"我倒觉得,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只是那个谨小慎微、伏低做小的林清浅,又是为何变成那样的?
君墨晗的冷落?家族的欺凌?还是...有什么更深的隐情?
她抚摸着腕上的镯子,忽然很期待明日君墨晗的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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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替她做主
他一身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冷光凛冽,眉目间不怒自威,周身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青杏早已在院门口等候,见他一来,立刻红着眼眶迎上去,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
"王爷!求您救救姑娘!"
君墨晗脚步一顿,眸色骤冷:
"怎么回事?"
“二姑娘抢了姑娘母亲的遗物,姑娘不过是向她讨要。”
青杏哭得梨花带雨:
"就被大公子责骂,徐夫人更是当众羞辱她,说她目无尊长、粗鄙不堪!老爷还下令禁足姑娘,不许她踏出院门半步!"
“姑娘为了林府颜面,还嘱咐我不要告知您。”
君墨晗冷眸一扫,众人像是被烫着般浑身一颤,他眼底寒意骤深:
"阿浅现在哪儿?"
青杏抹泪:
"小姐被关在房里,一整夜未进滴水……"
话音未落,君墨晗已大步朝林清浅的院落走去,周身气压低得骇人,连青杏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戏开扬了。
林清浅的闺房门被推开时,她正坐在窗边,神色憔悴,眼眶微红,显然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君墨晗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声音低沉:
"他们欺负你了?"
林清浅本想挣脱,奈何他抱得太紧,只好放弃挣扎,缓缓抬眸看他,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却又倔强地别过脸去:
"王爷不必管我,谁让我已经没了娘亲,也没人替我做主了呢。”
“可是,凭什么我母亲的遗物,戴在别人手上,我拿回自己的东西,就是忤逆不孝……"
君墨晗眸色一沉,转身冷声吩咐:
"去,把林府这些杂碎全叫过来!"
不过片刻,林府众人战战兢兢地齐聚院中。
林如海强撑镇定,拱手道:
"王爷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君墨晗冷笑一声:
"林大人好大的威风,连本王的未婚妻都敢禁足?"
林如海面色一僵:
"王爷误会了,清浅昨日言行无状,臣只是略施惩戒……"
记住本站: "言行无状?"
君墨晗眸色锐利如刀,
"她拿回自己母亲的遗物,就叫言行无状?"
徐氏见状,连忙赔笑:
"王爷息怒,那是从前清浅送给瑶儿的及笄礼,她失忆忘却了此事,昨日我们本想好好跟她解释一番,奈何她对瑶儿动了手,还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
君墨晗冷笑,
"林大人,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为官多年,竟还如此不通人性。看来你的仕途也快到头了。”
林父听罢,当即吓的瘫软在地,连连求饶。
君墨晗冷眼瞧着徐夫人母女:
“本王的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凭你们也敢置喙?”
“至于是不是赠送的?你们心里清楚。”
林清瑶脸色煞白,慌乱摇头:
"不、不是的!真的是姐姐自愿送给我的!"
“哦,是吗?”
君墨晗虽语调平平,可周身威压吓得林清瑶冷汗淋漓,连话都说不利索,只得无助流泪望向父母,祈求他们相帮。
可是他们也自身难保。
林清浅看着他们凄惨惶恐的模样,心中解气,眼底那抹雀跃被君墨晗捕捉。
他心中微动,很久没有看到她如此鲜活的模样,有心哄她开心。
只见君墨晗眸色骤冷,猛地一拍桌案:
"好一个林府!嫡女的嫁妆,竟被庶女霸占?林大人,这就是你治家的规矩?"
林如海额头冷汗涔涔,连忙跪下:
"王爷息怒!是臣管教不严!"
君墨晗冷笑:
"管教不严?那是想让本王替林大人管教吗?!"
“臣一定让他们一件不少地归还清浅所有嫁妆!”
林如海颤抖着回话,未曾想君墨晗冷哼一声:
“还有呢?”
“将……徐氏和瑶儿禁足,罚她们贵祠堂三日?”
话音刚落,君墨晗冷嗤出声:
记住本站: “林大人治家不严,看来是需要本王亲自教你管教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
“徐氏私德不修,不敬皇室,难堪主母之责,降为妾室。”
“林二姑娘满嘴谎言,品行败坏,欺辱嫡女,杖责二十。”
“至于林大公子,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掌嘴五十!”
林清远脸色铁青,却不敢反驳,只能咬牙低头。
林如海冷汗涔涔,连连称是。
徐氏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跪下,声音发抖:
"王爷恕罪……是妾身糊涂……"
君墨晗冷眼看着她:
"既然知晓自己糊涂,说明本王并未罚错了。"
徐氏浑身一颤,却不敢违抗,只能低头认错:
"清浅……是母亲错了……"
“徐姨娘,你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也敢自称摄政王妃的母亲?!”
林清浅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中畅快无比,却仍故作委屈地别过脸去。
君墨晗见她仍不高兴,眸色一沉,又道:
"林大人,阿浅是本王的人,本王对她珍之重之,若是有人敢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语气森冷:
"你这礼部尚书,也做到头了。"
林如海浑身一颤,连忙叩首:
"臣绝不敢再让清浅受委屈!"
君墨晗冷哼一声,转身看向林清浅,语气瞬间柔和:
"阿浅,可解气了?"
“王爷圣明!”
林清浅抬眸看他,眼中泪光盈盈,却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多谢您……为清浅主持公道。"
君墨晗心头一软,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低声道:
"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林清浅垂眸,唇角微勾。
——这一局,她赢得漂亮!
记住本站: 待君墨晗离开后,林府上下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对林清浅有半分不敬。
林清瑶躺在床上,哭哭啼啼地命人归还了所有霸占的首饰;
徐氏打碎苦果往肚里咽,更是连院门都不敢出,生怕再惹怒林清浅。
林清远肿着脸咬牙切齿,却只能忍气吞声,再不敢像从前那般趾高气扬。
而林清浅,则悠闲地坐在院中,把玩着失而复得的翡翠镯子,唇角含笑。
青杏在一旁偷笑:
"小姐,您这戏演得真好!王爷今日可真是威风,看他们以后还敢欺负您!"
林清浅轻笑:
"这才哪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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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故人重逢不相识
有君墨晗替林清浅撑腰,林府上下自是不敢再怠慢她。
可是总有那胆大不怕死的想试试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林清瑶,每每想起自己被迫归还的首饰和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便恨得咬牙切齿。
总想着像小时候那样,找机会报复回来。
这日,林府女眷按惯例前往城郊的灵泉寺上香祈福。
林清浅本与林清瑶同乘一辆马车,可刚至寺院,林清瑶便借口身体不适,匆匆拜完佛后,竟直接命车夫驾车返程,将林清浅独自丢在了寺庙里。
待林清浅从大殿出来时,林府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
"小姐,这可怎么办?"
青杏急得直跺脚,
"这里离城里有十几里路,难道要走回去?"
林清浅微微蹙眉,倒也不慌:
"无妨,去问问寺里可有车马可雇。"
然而,灵泉寺地处偏僻,香客稀少,寺中并无闲车可雇。
眼看天色渐晚,林清浅正思索对策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
"这位姑娘,可是需要帮忙?"
林清浅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立于阶下,眉目清俊,气质儒雅,正含笑望着她。
不知为何,她心头蓦地一跳,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下沈墨,见姑娘似有难处?"
男子微微拱手,语气温和,抬眸望向她时竟眼尾泛红,眼底思念翻涌。
沈墨……
这个名字让她浑身僵硬,可在脑海中轻轻划过,却激不起半分记忆。
林清浅定了定神,礼貌回道:
"多谢公子好意,我与家人走散,正愁如何回城。"
沈墨眸光微动,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温声道:
"正巧在下也要回城,若姑娘不嫌弃,可乘在下的马车一同返程。"
青杏警惕地拉了拉林清浅的袖子,低声道:
"小姐,这人来路不明……"
林清浅却莫名对眼前人生出一丝信任,轻轻摇头:
"无妨。"
她抬眸看向沈墨,浅浅一笑:
记住本站: "那便叨扰公子了。"
沈墨沉浸在她温柔的笑里,抬手,欲像往常那样亲昵的抚上她脸颊。
可看到林清浅不明所以的眼神时,堪堪止住。
他顺势扶二人上马车。
马车宽敞舒适,车内熏着淡淡的檀香,案几上还摆着一卷未合上的书籍。
林清浅不经意瞥了一眼,竟是她最喜欢的《药膳集》。
"姑娘可喜药膳?"
沈墨顺着她的目光,含笑问道。
林清浅失了忆,喜欢厌恶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并未回答,只是顺势接过他递过来的书,随口问了句:
"沈公子喜欢?"
沈墨眸色微深,轻声道:
"是。因为……一位故人最爱。"
他的语气里藏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怀念,林清浅心头莫名一涩,下意识问道:
"那位故人,对公子很重要?"
沈墨静静看着她,良久,低声道:"是我的夫人,也我是此生最重要的人。"
林清浅指尖微微一颤,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她勉强笑道:
"公子这般品貌,想必夫人定然才貌双全。"
沈墨苦笑一声:"可是,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弄丢了?"
林清浅一怔。
"嗯。"
沈墨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似要望进她眼底,
"所以这次来京城,便是为了寻她。"
林清浅心头莫名一紧,不知为何,隐隐泛起酸涩:
“沈公子的夫人姓甚名谁?长相如何?若不介意,清浅也可托人为您寻找。”
沈墨毫不避讳,直直盯着她,直到点漆的眸中泛起氤氲水雾。
青杏看他脸色不对,不经意咳嗽几声,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多谢姑娘,我刚刚其实已经找到了夫人。”
记住本站: “只是害怕她不要我了,所以不敢相认。”
爱情使人盲目,更让人自卑。
身为江南首富沈家少主,沈墨坐拥万贯家财不说,人又长得芝兰玉树,当初不知惹得多少江南女郎春心萌动。
可是面对林清浅,他总莫名患得患失。
怕进一步惹她害怕,逃离;
更怕退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在生意场一向杀伐决断的他,就这么日复一日,患得患失,直到他们得到君墨晗的成全。
林清浅也终于愿意同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他正勤奋好学,苦练技术,争取在那日给她留下一个难忘的夜晚时。
她却被人掳走,坠崖……失忆。
回想从前,沈墨认为自己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老天在情之一字上,要如此惩罚他。
“沈公子千里寻妻,单就这份情谊也足以让人感动。”
林清浅看到难过,竟莫名感到心痛。
“你夫人若是知晓,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与你重修就好。”
沈墨听罢,脸上一扫刚才阴霾,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
“那若是姑娘你,可感动?可会不抛弃我?”
“自然”
林清浅想也没想回答,突然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顿觉整个人发烫,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清浅……希望沈公子早日与夫人团聚。"
沈墨目光牢牢锁住她,眼神温柔又缱绻。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距离。
一路闲谈,林清浅发现沈墨博学多才,谈吐不凡,且对她喜好的诗词、茶点都了如指掌,仿佛早已相识多年。
更奇怪的是,与他相处时,她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仿佛漂泊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姑娘,到了。"
马车停下,沈墨轻声提醒。
林清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至林府门前。她有些不舍地起身,轻声道:
"多谢沈公子相送。"
沈墨微微一笑:
"举手之劳。"
顿了顿,他又道:
记住本站: "若姑娘日后再有难处,可去城南的沈府寻我。"
林清浅心头微动,点头应下。
待马车远去,青杏才小声道:
"小姐,这位沈公子……看您的眼神好生奇怪。"
林清浅怔了怔:
"怎么奇怪?"
青杏犹豫道:
"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
林清浅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回头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却只看到漫天晚霞,如血般绚烂。
——她究竟忘了什么?
——而他口中的"夫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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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舍命相救
林清浅踏入林府大门时,府中早已乱作一团。
林如海正焦急地在厅前来回踱步,一见她回来,立刻快步上前,脸上堆满罕见的关切:
"清浅!你可算回来了!为父已经派人去灵泉寺接你了,你还好吧?"
他眼中的关心不似作假,只是不知这当中有多少是真的关心她这个女儿,又有多少是畏惧君墨晗降罪。
林清浅淡淡扫了一眼站在角落、脸色发白的林清瑶,唇角微勾:
"父亲何必着急?不过是妹妹嫌我碍眼,将我独自丢在寺庙罢了。"
“也就十几里地,走回来若是遇不到劫匪什么的,应该也死不了人,你说对吗?我的好妹妹?”
林如海脸色骤变,转身一巴掌扇在林清瑶脸上:
"孽障!谁准你这般对待嫡姐的?!"
林清瑶被打得踉跄几步,捂着脸哭出声来。
徐姨娘眼中是止不住的心疼,可经过上次‘贬妻为妾’之痛,知晓君墨晗的手段。
自然也不敢摆长辈架子,连忙拉着女儿跪下:
"清浅,瑶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我若不大量呢?"
林清浅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袖,想起沈墨温润如玉的模样,心情出奇地好,
"罢了,今日我心情不错,这事就算了。"
林如海却会错了意,以为她话中有话,当即厉声道:
"来人!把二小姐关进祠堂,三日不许进食!"
"父亲!"
林清远终于忍不住冲出来,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林清瑶,转头怒视林清浅,
"瑶儿前几日刚受了杖刑,身体还没恢复。”
“你现在这么罚她,不是想要她的命嘛?”
林如海最是宠爱林清瑶,上次君墨晗打了她,就把他给心疼坏了。
这次咬牙惩罚,也是怕林清浅计较,再捅到君墨晗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乍然听林清远这么一说,心疼的看着林清瑶,差点掉下泪来。
只得无声看向林清浅,眼神似请求似威胁,情绪不明。
林清浅挑眉:
"我何时说过要罚她?"
"仗着摄政王的势,你就这般作践家人?"
林清远咬牙切齿,
记住本站: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般恶毒不讲理,迟早……"
"恶毒?"
林清浅突然笑了,眼底却一片寒凉,
“既然你这么想,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有负您的期望?”
"那我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恶毒。"
她转身看向林如海,声音轻柔却不容抗拒:
"父亲,我记得您书房里有个紫檀木匣,装着些有趣的东西?"
林如海脸色瞬间惨白。
"不如我们拿出来,让大家一起看看?"
她缓步走向书房,
“我这两天遇到个人,好像是之前替我母亲诊治的王郎中……”
"父亲,……您说我母亲当年病逝前,喝的那碗药应该没有问题吧?"
徐姨娘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林清远也僵在原地,眼中闪过惊恐。
"清浅!"
林如海一把拉住她,声音发抖,
“你是为父的好女儿,为父最爱的就是你了!”
"他们竟敢惹你不快,为父这就替你做主!”
“清瑶禁足半年,徐氏去庄子上思过!清远……清远罚俸一年!"
林清浅冷冷看着父亲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既痛快又悲凉。
她不过稍加试探,这些人就原形毕露。
母亲的死,果然另有隐情。
“父亲,我母亲的死最好与你无关,毕竟,您是我的血脉至亲,亲生父亲,我母亲的夫君……”
林如海苍白着脸,连连保证跟他绝无关系,劝她莫要瞎想。
林清远看着眼前这幕,紧握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最终狠狠砸在柱子上,鲜血直流。
深夜,林府偏院烛火幽暗。
徐姨娘捂着心口,声音发抖:"老爷,那丫头怎么会知道紫檀木匣的事?莫非……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林如海面色阴沉:
"不可能!若真的发现了,她早就闹到官府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记住本站: 林清瑶哭红了眼睛,
"她日日针对我,我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
林清远一拳砸在桌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她这般恶毒,就别怪我们心狠!"
四人密谋至三更,最终定下毒计。
春日的京郊,桃花灼灼。
林清浅本不愿与徐姨娘母女同行,但林如海以"一家人和睦"为由,硬是让她上了同一辆马车。
"清浅,你看这花开得多好。"
徐姨娘笑容殷勤,递给她一块糕点,
“从前是姨娘对你照顾不周,都是姨娘的错。以后我必拿你当亲女儿疼!”
林清浅淡淡扫了一眼茶盏,并未接过。
徐姨娘面露尴尬,只得讪讪放下。
车窗外,花开正盛,好一派春光景致!
马车行至僻静处,突然一阵箭雨袭来!
"有刺客!"
车夫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徐姨娘母女尖叫着抱作一团,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竟对她们视若无睹,刀剑直指林清浅!
"小姐小心!"
青杏扑过来推开她,自己肩头中了一箭。
林清浅滚落在地,还未起身,一柄长剑已刺到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柄折扇击偏了剑锋。
白衣翩然的沈墨不知从何处跃出,将她护在身后:
"退后!"
他武艺不凡,转眼间已击倒两名刺客。
可就在他回身护住林清浅的刹那,一名黑衣人从背后偷袭!
"小心!"
林清浅惊呼。
沈墨侧身一闪,却为护她周全,硬生生用肩膀接下一刀!
记住本站: 鲜血瞬间染红月白长衫。
"沈墨!"
林清浅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沈墨强撑着击退最后一名刺客,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她怀中。
临昏迷前,还紧紧抓着她的手:"阿浅别怕......我在......"
林府内,大夫为沈墨包扎完伤口,摇头叹息:
"刀伤虽未及要害,但失血过多,今夜恐会发热。"
"用最好的药!"
林清浅声音发颤,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满手是血,
"钱财不是问题,务必救醒他!"
夜深人静,林清浅执意亲自守夜。
她拧了湿帕子,轻轻擦拭沈墨额头的冷汗,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幅模样,她的心竟会如此痛!
烛光下,他俊美的面容苍白如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为何要舍命救我......"
她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拂过他紧蹙的眉间。
三更时分,沈墨果然发起高热。
林清浅急得亲自煎药,一勺勺喂他喝下。
直到东方泛白,他的体温才渐渐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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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双重关爱
天光微亮,沈墨终于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伏在床边睡着的林清浅。
她发髻松散,眼下泛青,显然一夜未眠。
可就是这样狼狈的模样,却让沈墨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忍不住伸手,却在即将触到她脸颊时停住。
阿浅......他的阿浅......即便忘记了一切,还是会为他担心。
"你醒了?"
林清浅突然惊醒,见沈墨正望着自己,顿时红了脸,
"可还疼?要喝水吗?"
沈墨眸光一闪,突然虚弱地咳嗽起来:
"疼......心口闷......"
"我这就叫大夫!"
"不必......"
他拉住她的袖子,声音微弱,
"林姑娘亲手熬的药膳......比大夫管用......"
林清浅手足无措:
"那、那我再熬一碗?"
"有劳姑娘......"
沈墨气若游丝,却在看到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时,唇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自此,沈公子"病势沉重"。
喝药要她亲手喂,换药要她亲自来,连翻身都要她搀扶。
最过分的是,每当她想离开,他就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青杏也受了伤,林清浅被沈墨缠得连看望她的时间都匀不出来。
"沈公子,"
再次喂药时,林清浅终于忍不住怀疑,
"大夫明明说你伤口已无大碍,怎么还......"
"内伤......"
沈墨虚弱地靠在她肩上,
"那一刀内力强劲伤了心脉,普通大夫看不出来......"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林清浅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药碗差点打翻。
恰在此时,有小丫鬟兴冲冲跑来:
"姑娘!摄政王到府上了,正往咱们这边来呢!"
林清浅手中药匙"当啷"落地。
沈墨瞬间"病情加重",捂着胸口艰难道:
"不可......若被人知道姑娘院里藏了男子......"
"可你的伤......"
"无妨......反正也死不了......"
他挣扎着要起身,整个人却虚弱的跌倒在她身上
"我这就......"
"别动!"
林清浅按住他,
"我去前厅应付他,你安心待着便是!"
她匆匆整理衣衫迎出去,正好撞上风尘仆仆的君墨晗。
"阿浅!"
林清浅仓皇抬头,正对上君墨晗惊惶未定的眼眸——那双向来沉静如寒潭的眼睛,此刻竟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波澜。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
他不是应该外出巡查吗?怎么回来了?
她下意识瞥了眼偏房方向,不知为何有种害怕偷入被抓的恐惧感。
君墨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双手握住她肩膀的力道大得惊人:
"可有受伤?"
他声音发紧,目光如炬般在她周身扫视,最后定格在她颈侧一道浅浅的血痕上,"这是......"
林清浅慌忙拨开碎发遮掩:
"没事儿,都是小伤,不用担心……。"
她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王爷消息倒是灵通。"
"我在你身边安排了人护你。"
他直言不讳,拇指轻轻摩挲那道红痕,
这句话像火星溅入油锅。
林清浅猛地后退一步:
"你派人监视我?"
她声音陡然拔高,余光却见房间的窗纱微微晃动——沈墨定然听见了。
君墨晗被她激烈的反应刺痛,却仍耐着性子解释:
"不是监视,是保护。你现在失了忆,我不放心......"
"那我该感恩戴德了?"
林清浅冷笑,
"我们还未成婚,我也不是犯人,你能不能给我一点自由?!"
一阵难堪的沉默。
君墨晗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
"这是我特地为你寻来的花种,你说过想种......"
"不必了。"
她打断得干脆,
"这院子太小,容不下王爷赏的东西。"
锦囊悬在半空,君墨晗骨节泛白。
他记得有一年上元夜,她提着琉璃灯在雪地里追着他跑:
"墨晗哥哥,听说铃兰花开很美,你见过吗?"
那时她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盛着满天星辰。
而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刺客的事我会查。"
他生硬地转开话题,
"再在你院外加派......"
"不需要!"
林清浅突然激动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你从来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擅自决定一切!"
她不再忍耐,说出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未尽之言,
"难道就因为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无论我喜不喜欢,都只能嫁给你吗?!"
君墨晗如遭雷击。
他不明白,爱到底是什么?!
林清浅当初那么爱他,为何她即使失忆,都恨不能让自己消失?!
"阿浅,你是我的妻。"
他声音哑得可怕,
"我们一定会成婚的......"
“如果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我可以再缓缓,但是你必须要嫁给我。”
林清浅脸色一僵,心中升起阵阵反感:
“成婚的事情,等我记忆恢复后再说吧。”
君墨晗突然觉得荒谬,林清浅失忆,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如果她永远都恢复不了,难道真就永远都不嫁给自己了吗?
不行!
他绝对不答应!
“阿浅,你我本就是先皇赐婚。”
“现在年纪也都不小了,还是尽快成婚为好。”
“我最多再等你半年,无论你是否恢复记忆,我们都必须成婚。”
争执间,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是茶盏落地。
君墨晗眸光一凛,抬步就要往内室去。
"等等!"
她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尖都在发颤。
君墨晗垂眸看她,那双看她总是含笑的凤眼此刻幽深如寒潭:
"里面是谁?"
林清浅呼吸急促,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忽然,她计上心来。
"我......"
她咬了咬唇,声音忽然软了下来,
"我饿了。"
君墨晗一怔:
"什么?"
"我想吃樊楼的蟹粉狮子头。"
她仰起脸,竟露出几分从前撒娇时的神态,"你......陪我去吃好不好?"
阳光穿过海棠枝桠,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君墨晗恍惚看见当年那个提着裙摆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眨着眼说
"墨晗哥哥我饿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松了力道。
"就现在。"
林清浅趁机拽着他往外走,"听说新来了个江南厨子,做的醉蟹......"
"阿浅。"
君墨晗突然反握住她的手,
"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
她后背沁出冷汗,却强作镇定:
"你若是不想去,我自个儿去便是了,何必寻这些借口?"
君墨晗虽心有疑惑,可却不想扫她的兴,于是强扯出抹笑:
"好,我们去樊楼。"
第71章 绿茶少主
从樊楼回来后,林清浅在庭院里来回踱步了整整一个时辰。
初秋的夜风带着微凉,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投下斑驳光影。
"小姐,您再不歇息,天都要亮了。"
青杏抱着披风追在后面,满脸担忧。
林清浅停下脚步,望着西厢房还亮着的灯火,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那方绣着兰花的丝帕已经被她揉得不成样子,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青杏,你说......我该不该......"
丫鬟了然地叹了口气:
"小姐若实在放心不下沈公子,就去看看吧。他今日换药时奴婢瞧着,伤口似乎又渗血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知为何,明明刚认识不久,可是沈墨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她的心。
林清浅拢了拢鬓发,深吸一口气走向西厢。
每走一步,她都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门内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接着是沈墨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
"请进。"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柑橘的清甜。
沈墨正倚在雕花床头的软枕上,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
烛光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格外温柔。
"林姑娘?"
他惊讶地抬眉,随即绽开一个欣喜的笑容,
"这么晚了......"
"沈公子,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林清浅盯着地上摇曳的烛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与摄政王确有婚约,留你在府中实在不妥......"
‘啪嗒’
橘子滚落在地,在青砖上留下一道湿痕。
沈墨的手指僵在半空,指节泛白。
他缓缓抬头,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蓄满泪水,在烛光下闪烁着破碎的光芒。
"林姑娘是要赶我走?"
他的声音轻颤,像被风吹散的柳絮。
"不是赶你......"
林清浅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颤,急忙解释,
"只是礼法......"
"我懂。"
沈墨惨然一笑,掀开锦被就要下床,
"我这就离开,绝不连累姑娘清誉。"
他动作太急,"不小心"被被角绊住,整个人向前扑去,又"恰好"撞到尚未愈合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林清浅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
"小心!"
"无妨......"
沈墨虚弱地摆摆手,苍白的唇上咬出一排牙印,
"大不了露宿街头,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我......"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林清浅心里。
她仿佛看到沈墨蹲坐在街头讨饭,被人欺辱的可怜模样,心痛得受不了。
可她与君墨晗已有婚约,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惹他误会之事。
"明日我送你回沈府,可好?"
她放软了语气。
沈墨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发抖,似在极力忍耐,声音哽咽得令人心碎:
"全凭林姑娘安排......"
次日清晨,一辆挂着林家徽记的马车缓缓停在沈府门前。
林清浅掀开车帘,不由怔住——记忆中气派的朱漆大门歪斜着挂在门框上,鎏金门环不翼而飞,门楣上"沈府"二字的匾额也歪了一半。
"这......"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身旁的沈墨。
沈墨"虚弱"地靠在她肩上,脸色煞白:
"定是遭了贼......"
话音未落,院内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巨响。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提着裤腰带冲出来,看到沈墨的瞬间眼睛瞪得溜圆: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沈墨"惊恐"地后退半步,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爹......您怎么......"
"老子赌钱输了!宅子抵押了!"
老头(其实是沈府管家)一把揪住沈墨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正好把你卖去南风馆抵债!"
林清浅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行!"
沈墨"悲愤"地挣扎起来:
"爹!我身受重伤,去那里会死的!"
"呸!"
老头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就你这小白脸样,南风馆的老鸨出价最高!"
说着竟抬脚狠狠踹向沈墨屁股!
他心跟着猛地一颤,戏会不会太过了些?
少主会不会觉得他公报私仇?以后给他穿小鞋?
正当他徘徊不定时。
"哎哟!"
沈墨一个踉跄,"恰好"摔进林清浅怀里,还不忘"痛苦"呻吟,
"姑娘别管我了......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林清浅被撞得后退两步,却下意识抱紧了怀中人。
她环顾四周——庭院里花盆碎了一地,回廊的栏杆断了好几处,连假山上的亭子都塌了半边。
几个面黄肌瘦的"家丁"蹲在墙角,正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沈墨。
"欠多少银子?我替他还!"
林清浅护住沈墨,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老头和沈墨同时僵住。
躲在暗处的几个侍卫差点笑出声——这戏怎么不按剧本走?
眼看计策要败露,老头(管家)急中生智,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现银!"
"我这就让青杏回府取。"
林清浅转身要走。
"等等!"
老头点点头语出惊人,
"哦,这样也行。反正这五百两很快就能花完,等花完了再卖也不迟!"
沈墨听罢,泪流满面,"惊慌失措"地往林清浅身后躲,如玉的面庞涨得通红:
"林姑娘救救我!"
林清浅一把拦住老头,气得指尖发颤:
"住手!我......我带他回府!银子照给!"
沈墨在她身后冲老头疯狂使眼色——很好!赏钱双倍!
"这怎么好意思......"
沈墨"虚弱"地咳嗽几声,眼角泛红,
"这样会给姑娘添麻烦的......"
"不麻烦!"
"我睡柴房就行......"
"怎能让你睡柴房,我会让下人给你收拾好屋子。"
“那选个离你远点的屋子吧,这样你也看不到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说着,他虚弱的咳嗽了几声,感觉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林清浅一阵揪心,当即表态:
“就住我隔壁的偏房!这样也方便我照顾你!”
"那......"
沈墨"怯生生"抬眼,长睫上还挂着泪珠,
"万一摄政王知道......"
林清浅想起那个总是冷着脸的未婚夫,心头掠过一丝烦躁。
她咬了咬唇,突然下定决心:
"我的院子我说了算!"
可心里却在盘算,该怎么将这事儿告知君墨晗。
沈墨"感动"得热泪盈眶,趁她不注意,偷偷给管家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老头翻了个白眼,无声骂了句:"戏精!"
第72章 雄竞交锋
回府的马车上,沈墨"虚弱"地靠在车壁,嘴角却悄悄上扬。
而林清浅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完全没发现某人藏在袖中的手正得意地转着那枚所谓的"传家宝"——分明是街边的普通玉佩。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一封密信在烛火上化为灰烬。
"主子,探子来报,林小姐今日带着沈墨去了沈府。"
黑衣侍卫单膝跪地,"据说沈家已经......"
"破产了?"摄政王萧景琰冷笑一声,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
"沈墨那点伎俩,骗骗深闺女子还行。"
他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这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烦躁。
"明日去林府,会会他。"
"可是主子,明日要与北狄使节......"
"推迟。"
萧景琰语气森冷,
"本王倒要看看,这个''重伤未愈''的沈公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与此同时,林府西厢的屋顶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沈墨倚在窗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对着月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君墨晗,游戏才刚开始呢。"
林清浅回到自己的清荷院,发现青杏已经备好了热水。
氤氲的热气中,她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还在想沈公子的事?"
青杏一边为她梳发,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我只是不明白......"
林清浅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沈家怎么会突然......"
"奴婢听说,沈老爷好赌成性,早些年就......"
青杏欲言又止,
"小姐真要留沈公子在府里?摄政王那边......"
林清浅手中的梳子一顿。
是啊,该怎么跟君墨晗解释这事儿呢?
翌日清晨,林清浅正在院中修剪一株海棠,忽听前院传来一阵骚动。
“小姐!摄政王爷来了!”
青杏匆匆跑来,神色略带紧张。
林清浅指尖一颤,剪刀险些划破花瓣。
她还未及反应,便见一道玄色身影大步踏入院中——君墨晗一身墨色锦袍,金线绣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俊美的面容如覆寒霜,眼神锐利地扫过她。
“王爷怎么突然……”
她刚想行礼,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本王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君墨晗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林清浅一怔,还未开口,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咳——
“阿浅,我想到了一个治疗咳疾的好方子!”
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一袭月白长衫,衬得他身形修长如玉。
他唇角含笑,眼神却带着几分挑衅,缓步走来,朝君墨晗微微拱手:
“微臣沈墨,参见摄政王。”
沈墨虽为皇商,但念及沈家捐赠功劳,皇上赏了他个虚职,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官身了。
君墨晗眯起眼,目光如刀般扫过他:
“沈墨?”
“正是。”
沈墨笑得温润,却故意站得离林清浅极近,甚至微微侧身,似有若无地挡在她身前。
君墨晗眼底寒意骤深。
空气仿佛凝滞。
君墨晗冷冷道:
“沈少主不在江南待着享福,怎会来上京?”
“臣妻被歹人夺走,微臣特来寻她。”
触及伤心事,他眼圈泛红,林清浅不满的睨了眼君墨晗:
“沈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打算留他在府里养伤。”
君墨晗看着沈墨矫揉造作的模样,气的失了分寸:
“区区剑伤,这么长时间,沈公子应该也已经痊愈了吧,为何还赖在林府?”
他看到俩人站在一起,心里就没来由地紧张。
沈墨轻叹一声,故作无奈:
“王爷有所不知,沈府遭了变故,在下无处可去,多亏林姑娘心善收留。”
“无处可去?”
君墨晗冷笑,他万万想不到,富有天下的沈家少主,有天竟会端着一副狐媚子样,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无处可去’!
“沈少主,莫不是在开玩笑?”
“王爷明鉴,沈墨所说皆是事实。”
沈墨垂眸,语气低落,
“只是家父欠了赌债,宅子被抵押,在下又重伤未愈,实在……”
沈父欠赌债?!
他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君墨晗眼前浮现沈父那副小气抠搜,嗜钱如命的模样,差点没气笑出声。
看来,他现在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
正好,自己也没打算让林清浅知晓他们的曾经!
君墨晗计上心来:
“既如此,你就住在摄政王府吧!”
“你对阿浅有救命之恩,夫妇一体,本王自会请御医好好照料你!”
无论如何,先拆散他们再说。
再让他们这么相处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旧情复燃。
“这怎么好意思?”
沈墨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一脸惶恐的望向林清浅。
“王爷位高权重,公务繁忙,微臣怎敢劳烦?要不还是让我回到沈府自生自灭吧!”
君墨晗眼神一沉,转向林清浅:
“阿浅,你是本王的未婚妻,留外男在府中,不合礼数。”
林清浅指尖微蜷,低声道:
“王爷,沈公子确实无处可去,况且他伤势未愈……”
“伤势?”
君墨晗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沈墨,
“本王看他精神得很。”
沈墨适时地咳嗽两声,身形微晃,似要跌倒。
林清浅下意识伸手扶住他,沈墨便“虚弱”地靠在她肩上,低声道:“抱歉……让王爷见笑了。”
君墨晗脸色瞬间阴沉,不由分说,一把推开沈墨,将林清浅拉入怀中:
“阿浅!”
他声音冷厉,
“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外人,不顾自己的名声?”
林清浅被他质问得心头一颤,咬了咬唇:
“王爷,我与沈公子清清白白,绝无逾矩之举。”
“清清白白?这恐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君墨晗冷笑,
“他很明显对你心怀不轨!”
林清浅一时语塞,知晓君墨晗误会了。
不过她确实理亏,毕竟婚约在身,留男子在闺阁确实不妥。
她刚想开口道歉,沈墨却忽然轻笑一声——
“王爷何必动怒?”
他慢悠悠道,
“比起当初您对柳姑娘的‘贴心照看’,林姑娘已经收敛太多了。”
君墨晗瞳孔一缩。
他当初念及柳云烟的救命之恩,不仅把她接回王府报恩,而且还事事以她为先,让林清浅受了很多委屈。
甚至……
他身体僵硬,一瞬间竟然感觉到害怕!
害怕林清浅忆起曾经,害怕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害怕……她不要自己!
沈墨继续道:
“更何况,某人可是在婚礼上扔下自己的新娘子,去照顾别的女人呢。”
君墨晗脸色骤变,手指攥紧,却无法反驳。
他抬眸望向林清浅,眼中是被判了死刑的绝望!
沉默良久,君墨晗终于冷声道:
“沈墨,你到底想怎样?”
沈墨无辜地眨眨眼:
“在下只是想求个容身之处,王爷何必咄咄逼人?”
君墨晗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对林清浅道:
“让他离开,今日之事,本王既往不咎。”
林清浅还未回答,沈墨便“虚弱”地按住胸口,闷哼一声,身形摇晃。
“沈公子!”
林清浅连忙扶住他,见他脸色苍白,顿时心疼,
“王爷,他伤势未愈,实在不宜挪动……”
君墨晗看着沈墨靠在林清浅怀里的模样,眼底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咬牙道:“好,很好。”
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袍翻飞,声音冰冷:“林清浅,你既执意如此,就别怪本王无情。”
说罢,他大步离去,背影森寒如刃。
林清浅望着他的背影,心头一阵酸涩,却终究没有追上去。
沈墨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第73章 三方对峙
君墨晗回到王府后,一把扯下外袍,狠狠掷在地上。
“砰——”
桌上的茶盏被他扫落,碎瓷四溅。
他站在窗前,冷风灌入,却浇不灭心头那股邪火。
“沈墨……”
他咬牙低喃,指节捏得发白。
脑海中浮现林清浅扶着沈墨的画面,那人虚弱地靠在她肩上,眼神却挑衅地看向自己——那根本就是装的!
可偏偏,林清浅信了。
他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场婚礼——他抛下她,去找了柳云烟……
她和柳云烟被劫匪绑架,绑匪让他二选一时,他在卫九的蛊惑下,选择了柳云烟……
为了逼林清浅返京,他不慎杀害了跟她一起长大的贴身小丫鬟……
……
这一切的一切走马观灯似的在他眼前寻回播放,他的心像被刺了一刀又一刀!
早已血肉模糊!
他抱着头呜咽出声,他已经知错了,也后悔了,林清浅为何就是不能原谅自己?
君墨晗猛地睁开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不,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他想起林清浅的失忆,低声呢喃,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翌日,林府大门外,一队黑甲侍卫肃然而立。
君墨晗一身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冷光凛冽,负手站在府门前,淡淡道:
“本王要见林清浅。”
管家战战兢兢地迎上来:“王爷,小姐她……”
“怎么?本王见自己的未婚妻,还要通传?”
君墨晗眼神一冷。
管家额头冒汗,连忙躬身:
“不敢!王爷请进!”
君墨晗大步踏入林府,身后侍卫鱼贯而入,气势森然。
林清浅正在院中看书,忽听一阵脚步声逼近,抬头便见君墨晗冷着脸走了进来。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站起身:
“王爷?”
君墨晗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半晌,开口道:
“从今日起,本王搬入林府。”
“什么?!”
林清浅愕然。
“本王身为你的未婚夫,理应照顾你。”
他语气不容置疑,
“更何况,沈墨能住,本王为何不能?”
林清浅蹙眉:
“王爷,这不合礼数……”
“礼数?”
君墨晗冷笑,
“你留沈墨在府中时,怎么不提礼数了?”
林清浅一时语塞。
君墨晗不再多言,直接对身后的侍卫下令:
“把本王的行李搬到清荷院偏房。”
“不行!”
林清浅忙阻拦,
“王爷,这实在不妥……”
君墨晗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她:
“阿浅,别忘了,你是本王的未婚妻,我住你隔壁,天经地义。”
“那个沈墨住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不妥!”
“今日,沈墨走我走,沈墨住我住!你决定吧!”
林清浅手足无措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解决。
没听到她回应的君墨晗,心底的不爽再度升腾,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还是说,你宁愿让沈墨留下,也不愿本王靠近?”
林清浅被他逼得后退半步,指尖攥紧衣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君墨晗入住林府的消息,瞬间让整个林府上下人心惶惶。
“听说了吗?摄政王王爷住进偏房了!”
“天啊!那位可是杀伐决断的主儿,咱们以后岂不是要日日提心吊胆?”
“嘘!小声点!万一被听见……”
下人们噤若寒蝉,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位煞神。
林清浅坐在房中,心烦意乱。
青杏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王爷这是……”
“他故意的。”
林清浅揉了揉眉心,
“他在逼我赶走沈墨。”
青杏欲言又止:
“那沈公子那边……”
林清浅叹了口气,他是见过沈父的,贼眉鼠眼,不是个好人!
若是真把沈墨送回沈府,沈父若真把他卖入了南风馆,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让君墨晗去照顾沈墨,她又不太放心,毕竟他对沈墨明晃晃的敌意,她想视而不见都难!
沈墨若是落在他手里,指不定连命都没了!
“他伤势未愈,总不能真让他露宿街头。”
正说着,忽听隔壁传来一阵响动——君墨晗的侍卫正在搬东西,桌椅挪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清浅咬了咬唇,起身走到窗前,恰好看见君墨晗负手站在院中,目光冷峻地扫视四周,仿佛在宣告主权。
她刚想关窗,却见他忽然转头,视线直直撞上她的目光。
君墨晗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林清浅心头一跳,猛地合上窗扇。
夜深人静,沈墨倚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想起君墨晗白日的所作所为,不禁轻笑一声:
“也难为他,倒真豁得出去。”
“想逼我离开?”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次日清晨,林清浅刚推开房门,便见君墨晗负手站在院中,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王爷?”
她一愣。
君墨晗转身,淡淡道:“早膳备好了,一起用吧。”
林清浅迟疑道:
“这……”
“怎么?未婚夫妇一同用膳,很奇怪?”
他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林清浅只好点头。
两人刚走到回廊,却见沈墨一袭白衣,施施然走来,笑容温润:
“林姑娘,早。”
君墨晗眼神一冷。
沈墨仿佛没看见他的敌意,径直走到林清浅身旁,柔声道:
“昨夜睡得可好?”
林清浅刚要回答,君墨晗便冷声打断:
“沈公子,自重。”
沈墨挑眉,故作惊讶:
“王爷这是何意?在下只是关心林姑娘。”
君墨晗冷笑:
“关心到住进未出阁女子的府中?”
沈墨不慌不忙,笑道:
“王爷不也住进来了吗?”
君墨晗眼神骤寒。
林清浅夹在两人中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场早膳,吃得剑拔弩张。
君墨晗入住林府的第三日,林如海终于坐不住了。
“荒唐!”
他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堂堂摄政王住进我林府,传出去成何体统?!”
管家战战兢兢道:
“老爷,殿下态度强硬,小姐也拦不住啊……”
“这个逆女!”
林父冷哼一声:
“她不懂事,难道摄政王也不懂?他分明是冲着沈墨来的!”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去,趁清浅不在,把那个沈墨给我‘请’出府!”
第74章 驱逐与对峙
午后,林清浅被君墨晗相约外出游玩。
她前脚刚走,后脚林如海便带着十余名家丁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西厢。
“沈少主。”
林如海冷冷道,
“林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自行离开。”
沈墨正倚在软榻上看书,闻言抬眸,唇角微勾:
“姑父这是要赶我走?”
“不是赶,是请。”
林如海眯起眼,
“你若识相,就该知道,留在清浅身边,对你没好处。”
“我不过是想留在我妻身边,还需要什么好处呢?”
沈墨眸色沉沉,油盐不进。
林如海听罢像是被吓了一跳,立马喝止:
“闭嘴!”
“你明知道清浅和摄政王乃先皇赐婚!竟然还会趁她们有误会时,骗她成婚!”
“自古成婚都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的婚约我不认!你以后也不许再提!”
当初俩人成婚时,沈家虽与林如海有龃龉,可沈墨还是同林清浅商议,邀他参加。
可林清浅知晓,林如海定不会同意他们成婚,而且,当初仓促成婚,她就是担心林如海会在她失去摄政王庇护后,出于利益考虑,将她随意乱嫁!
现在林如海竟拿这件事说事,怎能不惹他发火。
眼看沈墨脸色不善,林如海也有些畏缩。
虽说商贾低贱,但是做到像沈家这样的商贾,已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了。
他语气缓和:
“听闻皇上已派人敲打过你一番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民不与官斗,为了清浅,葬送了沈家,值吗?”
沈墨面无表情:
“我们沈家的事儿,就不劳姑父操心了。”
“你明知阿浅是我拜过堂的妻,却为了攀上摄政王的高枝儿,趁她失忆之际,让她再嫁!天底下竟也有你这般不知羞耻的父亲!”
“亏你还是礼部尚书!你的礼仪都进了……”
出于教养,他终归是没有把后话说出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如海此刻又羞又恼,终是失了耐心,冷笑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家丁们立刻围了上来。
然而,他们还未靠近沈墨三步之内,忽觉脖颈一凉——数名黑衣暗卫如鬼魅般现身,长剑出鞘,寒光凛冽,直指众人咽喉!
家丁们瞬间僵住,冷汗涔涔。
林如海脸色大变:
“你……你竟敢在林府安插暗卫?!”
沈墨轻笑:
“姑父误会了,我毕竟是沈家少主,身份尊贵,找些人护我安危,不也正常?”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挑衅!
林如海气得发抖,却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僵持之际,一名暗卫忽然对沈墨使了个眼色。
沈墨眸光微闪,随即“虚弱”地咳嗽两声,身形一晃,踉跄着扶住桌角。
“沈公子!”暗卫立刻收剑,故作惊慌地扶住他。
沈墨脸色苍白,衣襟微乱,袖口甚至“不慎”被扯破了一道口子,看起来狼狈至极。
“沈墨”
林如海一愣,随即立即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堂堂沈家少主竟会如此无耻!
“你……你装什么?!”
沈墨垂眸,声音低弱:
“林伯父若要赶我走……直说便是,何必动手……”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冷喝从院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林清浅疾步冲进院子,身后还跟着面色阴沉的君墨晗。
她一眼就看到沈墨被“欺负”得衣衫凌乱、摇摇欲坠的模样,顿时心头火起。
“父亲!”
她快步上前,挡在沈墨身前,声音冰冷,
“您这是何意?”
“你说是何意?”
林如海知晓她还没想起曾经,只想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弄走:
“这沈墨来历不明,还带着暗卫潜入林府,居心叵测!你还要护着他?!”
“我没有。”
沈墨一改刚才的高傲,随即摆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像是被欺负怕了,长长的睫毛上面还挂着泪珠。
林清浅看他一副受了委屈却强忍不说的模样,心头更是揪紧。
“父亲!”
她转回头,直视林如海:
“沈公子不仅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可趁我不在之时欺辱他?”
“我欺辱他?你没看到他刚才有多嚣张?!”
林如海有口难辩,气得胡子直抖,转头看到林清浅冷淡的眼神,不可置信:
“你!不会信他一个外人,也不信我吧?!”
“林清浅,我可是你父亲!”
林清浅却像是早已有了决断,冷脸道:
“父亲若是容不下他,那就连我一起赶出去好了!”
林如海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君墨晗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沈墨身上时,眼底寒意更深。
沈墨微微抬眸,与他对视一瞬,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君墨晗指节捏得发白。
最终,林如海败下阵来,甩袖离去。
林清浅松了口气,转身扶住沈墨,柔声道:
“你没事吧?”
“林姑娘,你会不会嫌我烦?”
沈墨摇摇头,勉强一笑:
“毕竟我总给你添麻烦……”
君墨晗冷眼看着两人亲近,冷声开口:
“沈少主既然知道,为何不识趣一点?”
“君墨晗!”
林清浅蹙眉: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沈公子救我受伤,我照顾他有什么问题吗?”
君墨晗浑身僵硬,呆愣在原地。
这句话他太熟悉了!
当初他每次维护柳云烟时,对林清浅说的最多的就是它。
现在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才惊觉自己当初说这话时,对她是多大的伤害!
他的手无意识的抚上胸口,不知从何时起,心总会莫名的疼!
“阿浅,你当真看不出他在装模作样?”
林清浅眼中对她升起防备,冷声道:
“王爷,沈公子伤势未愈,经不起折腾,还请您……高抬贵手。”
君墨晗定定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
“你觉得,是我授意你父亲赶他出府?”
林清浅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他。
“好!很好!”
君墨晗气极,语气悲凉:
“既然你这么信他,那就……”
他终究是不敢说出什么狠话,只得狼狈转身离去,背影森寒如刃。
待君墨晗走远,沈墨才“虚弱”地叹了口气:
“林姑娘,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林清浅摇头:
“不关你的事。”
沈墨垂眸,轻声道:
“其实林大人说得对,我确实不该留在林府……”
“你别多想。”
林清浅打断他,
“你只要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沈墨抬眼,看着她坚定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而远处,君墨晗站在廊下阴影中,冷冷望着这一幕。
他攥紧拳头,心中暗忖——
沈墨,你以为这样就能赢?
游戏才刚开始。
第75章 煽风点火小皇帝
御书房内,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君景瑜托着腮帮子,看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字,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陛下,摄政王今日又告假了。”
贴身太监小声禀报。
君景瑜挑眉:
“皇叔又没上朝?这都第几天了?”
“回陛下,自从摄政王住进林府,已经五日未进宫议事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哦?皇叔终于铁树开花了!为了追回未来皇婶,居然连朝政都不管了?”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有意思……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号称冷面阎王的皇叔如此迷恋。”
翌日,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
林清浅刚从绸缎庄出来,忽听巷口传来一阵哭喊声——
“救命啊!抢劫啊!”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被几个地痞围在墙角,衣衫凌乱,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袱,满脸惊恐。
“住手!”
林清浅快步上前,冷声呵斥。
地痞们回头,见是个貌美的小娘子,顿时嬉皮笑脸:
“哟,小美人想多管闲事?”
林清浅冷笑,顺手抄起街边摊贩的擀面杖:
“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地痞们哄笑,刚要上前,却见林清浅有意露出腰间的‘摄政王府’腰牌。
那些人顿时怂了,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灰溜溜跑了。
林清浅这才转身,笑意盈盈地看向缩在墙角的少年:
“你没事吧?”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多、多谢姐姐相救……”
林清浅见他年纪不大,却衣着华贵不似常人,不由柔声询问: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少年——乔装出宫的君景瑜——可怜巴巴道: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又遇到坏人……”
林清浅见他实在可怜,便道:
“要不你先随我回府,我让人帮你找家人?”
君景瑜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如捣蒜:
“谢谢漂亮姐姐!”
林清浅被他清澈的笑容感染,嘴角不由上扬。
她带着君景瑜刚进府门,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君墨晗。
君墨晗原本冷着脸,目光在触及小皇帝的一瞬间骤然凝固。
“陛……”
君景瑜反应极快,猛地躲到林清浅身后,拽着她的袖子怯生生道:
“姐姐,这位叔叔好凶……”
君墨晗:“……?”
叔叔?!
林清浅拍了拍君景瑜的手,无奈地对君墨晗道:
“王爷,这孩子受了惊吓,您别吓着他。”
君墨晗嘴角抽搐,硬生生把到嘴边的“陛下”咽了回去,憋出一句:
“……这孩子哪来的?”
心中暗想,林清浅太过单纯善良,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领。
先是那烦人的作精沈墨,现又是小屁孩皇上!
以后成了家,府里指不定要热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他竟有些期待同林清浅成婚后的日子了。
“街上救的,说是跟家人走散了。”
林清浅解释完,又低头对君景瑜温柔道,
“别怕,这位是……呃,是府里的贵人,不会伤害你的。”
君景瑜从林清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冲君墨晗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说道:皇叔,配合我!
君墨晗:“……”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一把拎起小皇帝丢回宫的冲动,僵硬地点了点头,尽量扯出抹‘温柔’的笑:
“……嗯,不凶。”
君景瑜配合的说了句:
“这个叔叔真好看!”
“跟漂亮姐姐真是天生一对!”
林清浅听罢,羞赧得低下头。
君墨晗却因这句话,不仅将刚才心中列好的‘惩罚’全免了,甚至还想着以后该如何利用‘小皇帝’争宠。
厅内,沈墨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膳走来,见到林清浅身旁的少年,微微一愣:“这位是?”
林清浅简单解释了经过,沈墨温和一笑:
“原来如此。小公子受惊了,喝点安神的汤吧。”
说着,亲手将药膳递给君景瑜。
君景瑜接过,甜甜道:
“谢谢哥哥!”
一旁的君墨晗脸更黑了。
——叫他叔叔,叫沈墨哥哥?!
沈墨似乎看出君墨晗的不爽,故意俯身替君景瑜擦了擦嘴角,柔声道:
“慢点喝,小心烫。”
君景瑜乖巧点头,余光却瞥见自家皇叔脸色阴沉得能滴墨,心里暗笑。
他故作天真地问林清浅:
“姐姐,这位哥哥是你夫君吗?”
林清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不是!”
沈墨熟稔的将手帕递给她,展颜轻笑:
“是的,还不是。”
君景瑜“哦”了一声,又看向君墨晗:
“那这位叔叔呢?”
君墨晗:“……”
林清浅尴尬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君景瑜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未婚夫?!可他对姐姐好冷淡啊!一点都不像这位哥哥,又温柔又体贴!”
失策!
本以为是己方军师,谁知竟是叛徒!
君墨晗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拎起君景瑜的后衣领:“你,跟我出来。”
后院假山后,君墨晗刚松手,君景瑜就笑嘻嘻地整理衣襟:
“皇叔,你这追妻手段不行啊。”
君墨晗冷眼看他:
“君景瑜你胡闹够了吗?”
“皇叔真是不识好人心!”
君景瑜摊手:
“朕这是特地来帮你的!你看那个沈墨,多会献殷勤,你再不行动,皇婶真要被人拐跑了!”
“后来者为什么能居上?因为前者不争不抢!”
君墨晗向来冷酷的脸上,出现松动:
“我们乃先皇赐婚,她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妻,我有什么……”
他很担心,很怕!
尤其是每次看到沈墨跟她卿卿我我,他都恨不能立马就娶了她,将她关在王府,再也不让人看到。
这样她就能永远只属于自己了。
自从搬到林府后,他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了救柳云烟在婚礼上将她丢下;如若不然,林清浅早已是他的妻,现在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他想尽一切办法挽回,可事实总不尽如意人!
君景瑜看他那副呆样,不住摇头,他这个皇叔,打仗确是把好手,可在人情世故、感情方面单纯的像张白纸!
这或许就是他的父皇,在众多皇族中选择将自己托付给他的原因吧。
君墨晗为他付出了很多,所以这次他要投桃报李,帮他获得皇婶的心!
第76章 叔侄配合
“皇叔,你平时在朝堂上雷厉风行,怎么到了皇婶这儿就束手无策?”
君景瑜凑近,压低声音:
“朕刚才可看见了,皇婶喜欢温柔体贴的,你整天冷着脸,谁受得了?”
“可是……”
君墨晗捂头,看上去有些许崩溃:
“……本王对阿浅的心,天地可见,何必整那些虚的。”
是你压根就不会整,好吧?
君景瑜翻了个白眼,暗骂了声笨,扶额:
“算了,朕帮你!”
回到前厅,君景瑜忽然抹着眼泪呜咽出声。
林清浅连忙扶住他:
“怎么了?”
君景瑜泪眼汪汪:
“姐姐,我想爹爹了……”
沈墨上前,欲要将他拥入怀中安慰。
可君景瑜猛地躲开他的手,一把抓住君墨晗的袖子:
“我要叔叔抱!叔叔跟我爹爹一样威武雄壮!”
君墨晗:“……?!”
林清浅也愣住了。
君景瑜暗中掐了君墨晗一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抱我!安慰我,体现你很温柔体贴,以后会是个爱护孩子的好夫君!”
君墨晗额角青筋直跳,但在林清浅疑惑的目光下,只能僵硬地弯腰,把小皇帝……扛了起来。
没错,是扛麻袋那种扛。
君景瑜:“……”
林清浅:“……”
沈墨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君景瑜生无可恋地挂在君墨晗肩上,内心咆哮:
皇叔!你这是抱孩子的姿势吗?!
最终,君景瑜的“想念爹爹”以林清浅的柔声安慰而告终。
次日清晨,林府膳厅内飘着淡淡的药香。
林清浅亲手熬了一锅茯苓山药粥,特意加了枸杞和红枣,滋补又不失清甜。
她盛了一碗递给君景瑜,温声道:
“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君景瑜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喝!”
他又连喝几口,含糊不清地赞叹,
“比御膳房做的药膳还香!”
林清浅执勺的手微微一顿:
“……御膳房?”
君景瑜猛地噎住,眼珠一转,立刻改口:
“我是说,比我家里厨子做的还好!我爹总爱学那些富贵人家,动不动就弄些药膳,难吃死了……”
林清浅将信将疑,但见他一脸天真,便也没再多想。
一旁,沈墨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粥碗,眸光微闪,若有所思地看了君景瑜一眼。
而君墨晗——
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
君景瑜偷偷瞄了他一眼,憋着笑问:
“叔叔昨晚没睡好?”
君墨晗冷冷瞥他:
“托某人的福。”
——昨晚,小皇帝以“害怕一个人睡”为由,硬是挤进了他的房间。
结果半夜踢被子、抢枕头、甚至梦呓时还踹了他两脚!
君墨晗一整夜都没合眼,恨不得把这小祖宗捆起来丢出去。
君景瑜假装没听懂,低头继续喝粥,嘴角却翘得老高。
早膳后,君墨晗一把拎起君景瑜的后衣领,面无表情地对林清浅道:
“他父母已经找到了,我送他回去。”
林清浅点头:
“也好,这孩子家里人该着急了。”
君景瑜挣扎两下,可怜巴巴地看向林清浅:
“姐姐,我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林清浅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当然可以。”
君墨晗冷哼一声,直接把人提溜出门。
这个小家伙是会惹他生气的。
叫他叔叔,却叫林清浅姐姐!
这不明显差辈了吗?
怎么着也该叫她婶婶才对呀!
嘴上说帮他,但总感觉更像是来看他笑话的!
他突然觉得,这么想又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歹是自己的侄子,难不成还会胳膊肘子往外拐?!
唉,纠结!
待两人走远,沈墨忽然轻笑一声:
“这孩子,倒是有趣。”
林清浅疑惑:
“怎么了?”
沈墨摇头,意味深长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跟摄政王很熟悉。”
半个时辰后,沈墨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
“公子,查到了。”
暗卫低声道,“那孩子是——”
“君景瑜。”
沈墨淡淡打断,
“当今圣上。”
暗卫一惊:
“您早就猜到了?”
沈墨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眸光幽深:
“君墨晗一身煞气,平常小孩见到他不说吓破胆,也不敢亲近。”
“可是他不同,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同他很亲昵。”
“再说了,能让摄政王君墨晗忍气吞声、亲自接送的小孩,这世上还能有谁?”
他冷笑一声:
“小皇帝所作所为,摆明了是要撮合她和君墨晗。”
暗卫迟疑道:
“那我们现在……”
沈墨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继续按计划行事。”
“可……”
暗卫欲言又止,
“少主三思!”
“若连陛下都站在摄政王那边,我们岂不是与整个皇室为敌?”
沈墨指尖一顿,随即缓缓收紧,玉扳指在他掌心硌出深深的痕迹。
“那又如何?”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浅本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他们凭什么抢!”
若是她不喜,自己自然愿放手成全!
可是……她已经许了自己终身,从那刻起,他便再也不会放手了!
沈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冷意:
“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皇宫,御书房。
君景瑜翘着腿坐在龙椅上,笑嘻嘻地看着面色铁青的君墨晗:
“皇叔,朕演技如何?”
君墨晗冷眼睨他:
“陛下玩够了?”
“哪儿能啊!”
君景瑜凑近,神秘兮兮道,
“朕可是打探到重要情报——皇婶喜欢温柔体贴的,沈墨那家伙就是靠这招骗她心软的!”
君墨晗皱眉:
“所以?”
“所以——”
君景瑜一拍桌案,
“朕决定给你特训!”
君墨晗:“……?”
小皇帝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柔情公子攻略》,塞到君墨晗手里:
“从今天起,皇叔要学习微笑、嘘寒问暖、体贴照看、剥橘子……”
君墨晗看着书封上花里胡哨的字迹,额角青筋直跳:
“陛下,臣还有政务……”
“政务有朕呢!”
君景瑜大手一挥,
“追回皇婶才是头等大事!”
他可不想他的皇叔,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女人疼,就他这副‘蠢样’,若不加以训练,极有可能孤独终老!
君墨晗:“……”
林府西厢,沈墨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桂花,神色晦暗不明。
暗卫低声禀报:
“公子,刚收到消息,摄政王今日回府后,一直没出门,似乎在……研读什么书籍。”
沈墨挑眉:“书?”
“据眼线描述,书名似乎与……风月有关。”
“什么?”
沈墨眸光一冷:
“君墨晗难道是打算用强?”
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金镶玉的海棠钗。
——他打算送给林清浅,可是没来得及。
“阿浅,”
他指尖轻抚过钗上纹路,低喃道,
“这一次,夫君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你。”
第77章 为我曾经看不见你的好
御花园的凉亭里,小皇帝君景瑜板着脸,双手叉腰站在石凳上,居高临下地瞪着自家君墨晗。
"皇叔!朕让你练习微笑,不是让你练习杀人!"
小皇帝抓起一面铜镜怼到君墨晗面前,像个小大人般对他评头论足:
"你自己看看!这像是要讨姑娘欢心的表情吗?"
铜镜里,君墨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绷得死紧,嘴角勉强上扬的弧度活像被刀架在脖子上逼出来的。
"陛下......"
君墨晗深吸一口气,
“要不算了吧......我实在是......”
他感觉好羞耻!
跟那些勾栏里讨恩客欢心的狐媚子似的。
爱应该干净纯洁,不掺杂质!哪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
也就沈墨那小人才会跟南风馆里的小倌似的,娇娆造作!
他是谁?
摄政王君墨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墨晗!
......他实在是拉不下脸,也拉不下这个身份!
比起现在这般磋磨,他更宁愿强了她——可又怕她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虽然无耻,可他的确动过这个心思!
而且这个心思越来越重,尤其是沈墨出现后,他能感觉到林清浅离自己越来越远。
"什么?!"
君景瑜气得直跺脚,
“皇叔,你试想......”
“沈墨那厮牵着皇婶白嫩的小手,还亲亲她......”
"陛下!"君墨晗耳根微红,咬牙打断。
“本王学!”
"好好好,这才是朕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皇叔!"
君景瑜眼珠一转,
“千军万马你都闯过来了!区区一介女流......”
君景瑜使眼色,让君墨晗接话。
他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拿捏?”
惹得君景瑜夸赞连连。
许是天赋异禀,小皇帝明明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可知男女之事上......貌似懂得很多。
这令君墨晗像是有了主心骨,感觉找到了依靠。
"那练习下一个——用手帕温柔擦脸!"
半个时辰后,当君墨晗第五次把小太监的脸擦红肿后,小皇帝终于崩溃地抱住了脑袋。
"朕还是太天真了......朕就不该指望皇叔这个大老粗能学会这些......"
他蹲在地上郁闷地画圈圈,许久像是想通了:
"还是得找个专业人士......"
三日后,一位神秘人物被秘密请进了摄政王府。
"这位是?"君墨晗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花哨、摇着折扇的俊秀公子。
"在下柳月白,京城第一楼(南风馆)的头牌。"
来人笑眯眯地拱手,
"承蒙君公子抬爱,特来为王爷指点迷津。"
君墨晗脸色一黑:
"陛......他胡闹就算了,你......"
"王爷别急。"
柳月白"唰"地展开折扇,
"在下人送外号‘妇女之友’,可以摸清任何女子的心,很有信心能促成王爷和林姑娘的好事。"
君墨晗瞳孔微缩,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冰冷了。
林府花园里,林清浅正在修剪花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阿......阿浅......"
这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吓得林清浅手一抖,剪子差点掉地上。
她僵硬地转身,只见君墨晗捧着一束......歪歪扭扭包扎的花束站在三步之外,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这、这是......"
君墨晗按照柳月白教的台词背诵,
"清晨沾露的玫瑰,就像你......"
"王爷!"
沈墨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您手里拿的是月季,而且......"
他指了指,"上面还有虫子。"
林清浅定睛一看,果然有几条青虫正在花苞上蠕动。
她下意识受惊后退半步。
君墨晗脸色瞬间铁青,一把捏碎了花茎。
"噗......"
沈墨掩唇轻笑,顺手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白玉兰,
"林姑娘,这是今早刚从暖房摘的。"
林清浅眼前一亮:
"好香!"
君墨晗:"............"
当天下午,柳月白看着灰头土脸回来的摄政王,叹了口气:
"王爷,莫急,咱们先让那狐媚子出招......"
晚膳时分,君墨晗牢记柳月白的教导——
"要展现温柔体贴,就从剥橘子开始"。
他板着脸拿起一个橘子,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开始剥皮。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越刻意就会越紧张,越紧张就会......
"啪!"
橘子汁直接溅到了对面林清浅的脸上。
全场寂静。
沈墨立刻递上丝帕:
"林姑娘......"
"我自己来。"
林清浅尴尬地接过,擦了擦脸,却见君墨晗还僵在那里,手里拿着......被捏得稀烂的橘子。
"王爷......"
她无奈道,
"您还是自个儿吃吧......"
"阿浅,我不是故意的。"
君墨晗声音干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
"给你......"
结果因为动作太急,帕子直接糊在了林清浅鼻子上。
"......"
沈墨适时地轻咳一声‘贴心’解围:
"王爷可能是太紧张了。"
林清浅看着君墨晗难得窘迫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有点可爱?
捂嘴笑出了声。
君墨晗看着她明媚的笑颜,顿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夜深人静,君墨晗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西厢房还亮着的灯火。
今日种种不断在脑海中闪回——沈墨恰到好处的解围,林清浅下意识偏向那人的眼神......
多像当年啊。
只不过角色完全对调了。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天,林清浅浑身湿透地站在柳府门外,手里还捧着刚熬好的参汤。
而他......正忙着照看生病的柳云烟。
"墨晗哥哥......"
记忆中林清浅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熬了三个时辰......"
"云烟需要静养。"当时的自己头也不回,"你先回去。"
现在想来,她那时该有多难过?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王爷?"
轻柔的女声将君墨晗从回忆中惊醒。他转身,看见林清浅披着外衣站在廊下,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
"这么晚了,您怎么......"
"阿浅。"君墨晗突然打断她,声音沙哑,"当年......对不起。"
林清浅愣住了。
"为所有的事。"他垂下眼帘,"为我曾经......看不见你的好。"
夜风拂过,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
往事不堪回首,因为回想起来都是剜心刀!
若是他从前珍爱她,珍惜她的付出,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第78章 绿茶消火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花房,林清浅正细心地为几株珍稀药草浇水。
沈墨站在她身侧,手持一把小巧的银剪,帮她修剪多余的枝叶。
"这株雪灵芝长得真好。"
沈墨轻抚叶片,状似不经意道,
"林姑娘的药草知识如此丰富,只养在府里实在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的?全当是取悦自己了。”
林清浅抬眸,眼波潋滟,笑容比开得最盛的牡丹还美,沈墨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停滞:
"不知为何,只要接触它们,就会觉得很安心?"
“的确如此!”
沈墨点头附和,微微一笑:
"我有时候在想,若是能开一间药膳堂,将药材与膳食结合,既能治病又能养生,岂不美哉?"
安慰已经查清陆月白的身份,他亦能看到君墨晗最近的改变。
想重获林清浅的芳心?
那要先问过他答不答应!
无论如何,要减少两人相处的时间,免得日久生情。
思来想去,开药膳堂,不仅减少他们的独处,自己还可以凭借着俩人从前的默契,获得先机!
一举两得!
"药膳堂?"
林清浅手中的水勺微微一顿,眼底闪现一抹亮光
"可我从未......"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她是心动的,只是有些许的担心。
“这有何难?我们家本就是药商出身,从前,夫人也教了我很多很管用的药膳偏方”
沈墨温声打断她的犹豫,刻意靠近一步,衣袖拂过她的手背:
“林姑娘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尝试。”
林清浅耳尖微红,正欲回答,忽然瞥见花房门口一道黑影——
君墨晗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如墨。
"药膳堂?"
君墨晗大步走来,声音冷得像冰,
"阿浅乃尚书嫡女,身份尊贵,何时需要抛头露面做生意了?"
林清浅下意识后退半步:
"王爷,我们只是......"
"王爷此言差矣。"
沈墨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
"林姑娘通晓医理,膳食手艺绝佳,若能开立药膳堂,于己于人都......"
“阿浅是我的未婚妻,成婚后,我们自有安排”
君墨晗盯着沈墨护在林清浅身前的手,眼底怒火更甚:
"就不劳沈公子费心了。"
沈墨向来温顺的眸中染上猩红,掩在袖中的手紧握到指骨泛白。
"在下只是不忍看林姑娘的才华被埋没。"
沈墨微笑,
"毕竟......有的人从来不懂欣赏她的好。"
这话像一把刀,直戳君墨晗心口。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林清浅拉到自己怀中。
“本王是不是脾气太好了,让你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浑身散发着萧瑟之气,宛如战场归来的枭雄:
"本王与阿浅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林清浅被他拽得踉跄,手腕生疼:
"君墨晗!你弄疼我了!"
君墨晗闻言立刻松手,却见林清浅雪白的手腕上已浮现一圈红痕。
他心头一颤,正要道歉,却见沈墨已经执起林清浅的手仔细查看。
"都红了......"
沈墨眉头紧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我特制的药膏,消肿最好。"
君墨晗看着沈墨轻柔地为林清浅涂药的样子,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这一幕何其熟悉——只不过从前,为柳云烟嘘寒问暖的是他,而被冷落的......是林清浅。
"王爷若是看不惯在下......"
沈墨涂完药,突然退后一步,长揖到地,
"在下这就告辞,绝不给林姑娘添麻烦。"
他抬起头时,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只是......药膳堂的事,还望王爷尊重林姑娘的心意,莫要将她像个物件儿一样禁锢起来。"
这话说到了林清浅的心坎上,她感动莫名:
"沈公子......"
"是在下僭越了。"
沈墨苦笑,
"明明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却妄想......"
"沈公子切勿妄自菲薄!"
林清浅忍不住打断,
"这些日子幸得你照顾,清浅......"
君墨晗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俩人仿佛轻易就能达到共鸣。
而他却因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触碰不得。
曾几何时,柳云烟也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让林清浅受尽委屈。
而现在......角色完全对调了。
他成了那个被冷落的人。
"够了!"
君墨晗厉声打断,
"沈墨,你以为装可怜就能......"
"王爷!"
林清浅突然挡在沈墨身前,眼中满是失望,
"您非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君墨晗呼吸一滞。
这句话......他太熟悉了。
三年前,林清浅也这样质问过他,而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云烟身子弱,你让着她些。」
如今想来,何其可笑。
最终,这场争执以君墨晗甩袖离去告终。
接下来的几日,林府气氛降至冰点。
君墨晗整日阴沉着脸,林清浅则刻意避开他,整日与沈墨在书房研究药膳方子。
"人参二钱,茯苓三钱......"
林清浅专注地写着配方,没注意到沈墨越靠越近。
"这里或许可以加一味陈皮。"
沈墨俯身,几乎贴在她耳边说道,
"理气健脾。"
林清浅一转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顿时红了脸:
"沈、沈公子说得对......"
窗外,君墨晗死死攥着窗棂,木屑刺入掌心都浑然不觉。
他想起柳月白说过的话:
‘王爷,感情最忌强求。您越阻拦,只会把林姑娘推得越远。’
当时他不以为然,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理。
自那日花房争执后,君墨晗与林清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摄政王每日阴沉着脸进出林府,周身散发的寒意让下人们纷纷绕道而行。
而林清浅则整日与沈墨泡在书房,研究药膳配方,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每每刺得君墨晗眼睛生疼。
这日清晨,君墨晗站在回廊下,远远望着药圃中并肩而立的两人。
沈墨正俯身帮林清浅系紧被风吹散的披风带子,动作温柔又熟稔。
林清浅微微仰头对他笑,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美得惊心。
君墨晗一拳砸在廊柱上,木屑纷飞。
"王爷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君墨晗回头,看见陆月白摇着扇子,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第79章 敞开心扉
书房内,陆月白穿着骚气的紫色轻纱,粗鲁地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阴沉如水的摄政王,叹了口气。
"王爷啊王爷,您这样只会把林姑娘越推越远。"
君墨晗懊恼又无力,他不是不知道忍耐,可是每次看到俩人在一起,就控制不住地想发疯:
"那又如何?!难道要本王眼睁睁看着他们......"
他心口堵得慌,说不下去了。
"谈恋爱就跟治水一样,堵不如疏;有些事情您越阻拦,反而适得其反。"
陆月白合上扇子,正色道,
"要想获得林姑娘芳心,得先顺从她的心意。"
君墨晗眉头紧锁:
"什么意思?"
"她想开药膳堂,您就支持;她与沈墨讨论配方,您就参与。"
陆月白眨眨眼,
"以退为进,方为上策。"
君墨晗认真思忖着陆月白所说。
若是让林清浅开了药膳堂,按照俩人以前的默契程度,他很担心俩人在日复一日相处的过程中......
可是,陆月白说的也不无道理。
堂堂沈家少主,竟然变得没脸没皮,跟个作精似的,自己没少吃他这方面的亏。
莫名在想,他跟柳云烟比,不知谁更高一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的鉴婊能力高出许多,会经常回忆起从前,与柳云烟相处的时刻。
时常感叹自己悔悟太晚,被她利用了一次又一次。
三日后,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前。
内侍总管手捧明黄圣旨,高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林氏女清浅,精通药理,仁心仁术,特赐''济世堂''匾额一块,黄金万两,以助其开设药膳堂之用。钦此。"
林清浅跪在地上,完全懵了。
她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君墨晗,后者面色平静,唯有眼底闪过一丝期待——她会开心的吧?会原谅自己的吧?
"这......"
她结结巴巴地接过圣旨,
"民女何德何能......"
内侍总管笑眯眯地压低声音:
"林姑娘不必谦虚,这可是摄政王特意向陛下求来的恩典。"
“陛下让我转告您,他很期待‘皇婶’成为天下女子表率。”
林清浅猛地抬头,正对上君墨晗深邃的目光。
他轻声道:
"阿浅,只要你喜欢,我便会支持你。"
这一刻,林清浅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当晚,君墨晗敲响了林清浅的房门。
月光如水,两人并肩坐在庭院石凳上,一时无言。
"谢谢。"
最终还是林清浅先开口,
"那块匾额......我很喜欢。"
君墨晗指尖微颤:
"阿浅,我......"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连日来的煎熬倾诉而出:
"我承认,我嫉妒沈墨。看你与他那般亲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阿浅,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嗓音沉沉,再无往日的清冷矜贵,带着些许无助彷徨;
林清浅惊讶地看着他,从未想过高傲如君墨晗,竟会如此直白地示弱。
此刻她竟有了些许内疚。
自她失忆以来,因着‘未婚妻’这层关系,她能感觉到君墨晗在向自己强势靠近。
可是不知为何,每次面对他,自己总是下意识想逃离。
她从未真正直面过他,直面过他们的婚约。
或许正因如此,才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做出这种种不可思议之事。
或许,在这件事儿上,错的不止他一人。
"王爷,不要多想,沈公子只是清浅的朋友。"
她轻声道,
"况且他已娶妻,对夫人一往情深,又怎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君墨晗心头一刺——沈墨口中的"夫人",不就是失忆前的林清浅吗?
"阿浅......"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声音发紧,
"若有一天你发现,有些事情并非如你所想......"
林清浅疑惑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君墨晗喉结滚动,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不敢说,最近一次次的反省,让他知道,自己从前错得有多离谱。
是以,他曾经那么努力挽留,她也不原谅。
而如今,她若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会怎样?
他不敢赌。
只能徐徐图之。
君墨晗猛地一把将人搂进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阿浅,你爱我吗?"
夜风拂过,林清浅在他怀中僵住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沉默良久,她想起两人的婚约,想起这些日子他的改变,他很好,看的出来他很爱自己,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说不出那个字来。
许久未得到回应的君墨晗,心一寸寸往下沉,直到感觉自己即将溺毙!
他无助的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嗓音染了些许哭腔:
“阿浅,你爱我,好不好?”
他们有婚约,总归会是夫妻,无论如何,爱他照顾他便会成为她这个夫人的职责。
林清浅心中微动,朱唇轻启:
"......好。"
不知为何,脑海中闪现沈墨眼眶泛红向她撒娇的可怜兮兮模样。
心口没来由地憋闷。
可这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君墨晗如获至宝。
他松开她,眼底有星光闪烁:
"你说什么?"
林清浅看着他孩子般雀跃的神情,不由莞尔:
"我说,好。"
君墨晗一把将她抱起,在月光下转了个圈,笑得像个得到糖吃的孩童:
"阿浅说爱我!我的阿浅说爱我!"
林清浅被他逗笑,暂时抛开了心头那丝莫名的违和感。
暗处,沈墨静静看着相拥的两人,手中捏着的药包"刺啦"一声裂开,药材洒了一地。
"少主......"
暗卫担忧地上前。
沈墨抬手制止,双手抖动怎么都捡不起来:
“阿浅,不要......”
济世堂开张这天,整条街都挤满了人。
御赐金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清浅一袭淡青衣裙,站在门口迎客。
"恭喜林姑娘!"
街坊们纷纷道贺。
那些想巴结‘摄政王’的人,将贺礼铺满了整条街。
沈墨见状,不甘示弱,下令沈家商号携礼来贺。
那些贺礼直到夜里都没收完。
君墨晗讽刺沈墨:
“勾栏做派,不知廉耻!”
沈墨讥笑君墨晗: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林清浅左右互看,被他俩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原地离世。
第80章 天威难犯
林清浅在院中桂花树下摆了一桌小宴。月光如水,花香浮动,她亲手做了几道拿手小菜——茯苓鸡丝、当归炖排骨、枸杞百合羹,还温了一壶桂花酿。
"今日多谢二位相助。"
林清浅举杯,眉眼含笑,
"济世堂能顺利开张,多亏了你们。"
君墨晗刚要碰杯,沈墨的酒杯已经抢先一步与林清浅相碰:
"林姑娘客气了,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君墨晗眸光一冷,酒杯重重落在沈墨杯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沈公子倒是殷勤。"
沈墨微笑:"不及王爷,连圣旨都能求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火星四溅。
林清浅举着酒杯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院门突然被推开。
"姐姐开业,也不告知我,是不是已经把朕......我给忘了?"
君景瑜一改金銮殿上的庄重,嘟嘴卖萌,一副单纯稚子模样。
“小瑜,你怎么来了?”
林清浅惊讶起身,一脸喜悦:
“本来是想邀请你的,可是不知道你家住何方,所以......”
“叔叔知道的......”
君景瑜无辜的望向君墨晗。
他眼角一抽,这家伙时敌时友,小气的很。
不就是今日他想参加开张典礼,自己以安全为由驳回了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报复回来了。
“店铺开张,人多眼杂,你年龄小,怕你出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
君景瑜状若懵懂的点点头,转头如孩子般天真的问林清浅:
“姐姐,叔叔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是人好贴心,对不对?”
这猝不及防的夸赞,令众人一愣;
君墨晗,看着他现在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又想想他端坐龙椅的身姿,不由哀叹,这些人怎么都这么会演戏,衬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眼睛瞥向一旁假笑的沈墨,暗骂了声‘戏精’!
君景瑜打开随身带来的锦盒:
"上好的血燕和人参,给姐姐的贺礼。"
林清浅受宠若惊:
"这太贵重了......"
"皇......咳咳,阿浅没事,这算是他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君景瑜冲君墨晗眨眨眼,一屁股坐在沈墨和林清浅中间的位置。
沈墨眸光微闪,默默给林清浅夹了一筷子菜:
"林姑娘尝尝这个。"
君墨晗立刻盛了碗汤推过去:
"先喝汤暖胃。"
小皇帝看着两人明争暗斗,突然一拍桌子:
"哎呀,姐姐手上沾酒了!"
君墨晗和沈墨同时去抓手帕,结果两只手"啪"地撞在一起。
小皇帝趁机抽出自己的丝帕:"还是我来吧!"
他一边给林清浅擦手,一边冲君墨晗使眼色:
皇叔你不行啊!
酒过三巡,林清浅双颊绯红,眼神也开始迷离。
她托着腮,无意识地呢喃:
"阿墨......"
沈墨手中酒杯"啪"地落地,眼眶瞬间红了:
"阿浅,你......你想起来了?"
他激动地起身要去抱她,却被君墨晗一把拦住:
"沈公子自重!"
"该自重的是你!"
沈墨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
"她叫的是我!是我们拜过天地,是我们约定白首......是你!是你趁她失忆横插一脚!"
君墨晗面色铁青:
"先皇赐婚,天下皆知。当初若非你趁虚而入......"
"够了!"
沈墨猛地掀翻酒桌,杯盘狼藉中他红着眼指向君墨晗,
“你大婚日为了别的女人抛下她,杀了陪她从小到大的小翠,甚至绑匪劫持了她们,你都选择的是救别的女人,你但凡有点羞耻心,就该知晓,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君墨晗如遭雷击,一时语塞。
沈墨趁机将摇摇欲坠的林清浅揽入怀中:
"阿浅,我们回家......"
"放开她!"
君墨晗一把夺过林清浅,打横抱起,
"她的家就在这里!"
他转身大步走向闺房,留下满地狼藉和泪流满面的沈墨。
院中只剩君景瑜和沈墨二人。
月光下,君景瑜稚嫩的面容罕见地浮现出帝王威仪。
他已料到沈墨知晓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再掖着藏着了。
"沈爱卿。"
君景瑜把玩着酒杯,声音轻却不容置疑,
"皇叔和皇婶是先皇赐婚,抗旨不遵,你可知道后果。"
皇叔为了他付出了太多,他不就是想要一个女人?
有何不可?
沈墨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笑得凄凉:
"陛下是要治臣的罪?"
"朕只是是提醒你。"
君景瑜直视他,眸底是隐忍的狂风暴雨。
"她是臣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
沈墨突然拍案而起,眼中再无畏惧,
"就算陛下现在砍了臣的脑袋,臣的魂魄也要守在她身边!"
君景瑜震惊地看着这个素来温润的沈家少主,此刻竟如困兽般决绝。
"你......"
小皇帝一时语塞,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你好自为之。"
他起身欲走,又回头道:
"但沈卿记住,有些缘分,强求不得。"
沈墨望着君墨晗离去的方向,泪中带笑:
"可有些情,至死不休。"
君墨晗轻轻将林清浅放在床榻上,为她掖好被角。
月光透过纱窗,在她酡红的脸上投下柔和光晕。
"阿墨......"
她又在梦中轻唤。
君墨晗心脏揪紧,却听她接着呢喃:
"......别走......"
他浑身一震,不确定她叫的是哪个"阿墨"。
正犹豫间,林清浅突然睁开迷蒙的双眼,伸手抚上他的脸。
"这一次......别再丢下我了......"
君墨晗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声音哽咽: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窗外,沈墨静静伫立,听着屋内低语,泪如雨下。
翌日清晨,林清浅头痛欲裂地醒来,发现床边趴着熟睡的君墨晗,而门外......似乎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轻手轻脚推开门,只见沈墨靠坐在廊柱下,眼下乌青,显然守了一夜。
"沈公子?你......"
沈墨闻声抬头,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早啊,阿浅。"
这个称呼让林清浅心头一震,一些记忆碎片突然闪过——大红的喜堂,交握的双手,还有......撕心裂肺的分离?
她按住太阳穴,脸色煞白。
君墨晗闻声出来,见状立刻将她揽入怀中:
"怎么了?"
沈墨也急忙起身,却在触及君墨晗警告的目光时僵在原地。
晨光中,三人相对无言。
一场关乎爱情与记忆的战争,即将上演......
第81章 求婚
御书房内,君景瑜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陛下,您再转下去,臣这眼睛都要花了。"
陆月白倚在雕花椅上,懒洋洋地摇着折扇。
小皇帝猛地停下脚步,瞪着他:
"陆月白!朕现在没心情跟你贫嘴!"
“知道知道~”
陆月白挑眉:
"不就是摄政王和林姑娘的事儿嘛。"
"知道就好!"
君景瑜气呼呼地坐下,
"那个沈墨简直油盐不进!”
“朕连''抗旨死罪''都暗示了,他居然还不放弃!"
“太不把朕放眼里了。”
陆月白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哦?他说什么了?"
"他说——"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模仿沈墨的语气,
"''她是臣明媒正娶的妻,就算是死也不会放手!''"
“跟皇叔一样是个死心眼!”
“朕就不明白了,这天下美女千千万,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陆月白似是没听到他的抱怨,"啧"了一声:
"倒是个痴情种。"
"痴情个屁!明明就是个死心眼!"
君景瑜一拍桌子,
"皇叔等了林清浅三年,好不容易盼到她失忆,有机会重新开始,怎么能让沈墨搅和了?"
陆月白合上扇子,若有所思:
"陛下,恕臣直言,摄政王当年对林姑娘做的那些事……"
"朕知道!"
小皇帝烦躁地挥手,
"皇叔确实混账,可他现在不是悔改了吗?"
"问题是——"
陆月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若林姑娘恢复记忆,想起从前种种,您觉得她还会原谅摄政王吗?"
君景瑜一噎,脸色变了变。
沉默片刻,陆月白忽然笑道:
"其实,臣倒有个主意。"
"说!"
"既然沈墨难缠,不如……"
陆月白眯起眼,
"寻回柳云烟?"
君景瑜猛地瞪大眼睛:
"什么?!"
"陛下别急。"
陆月白慢悠悠道,
"摄政王从前对柳云烟那般痴迷,若她回来,说不定能让他移情别恋,这样林姑娘自然就……"
"放屁!"
小皇帝再也控制不住风度,直接爆了粗口,
"柳云烟那种贱人也配?!"
陆月白一愣:
"陛下?"
君景瑜冷笑:
"柳云烟不仅跟靖王君无殇私通,后来被北狄俘虏,还在敌营当过军妓!这种肮脏货色,也配碰朕的皇叔?!"
陆月白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连这都知道?"
"朕是年纪小,不是傻!"
君景瑜气得小脸通红,
"皇叔当年被她骗得团团转,朕可不会让他再重蹈覆辙!"
这么一想,君墨晗还挺可怜的。
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失去了自己此生最爱。
这不是画本子里的桥段,活脱脱照进现实嘛!
陆月白摸了摸鼻子,讪讪道:
"那……臣再想想别的办法?"
君景瑜冷静下来,忽然眯起眼睛:
"陆月白,你说……林清浅现在失忆,是不是老天给皇叔的机会?"
陆月白眸光一闪:
"陛下的意思是……"
"趁她什么都不记得,赶紧让皇叔把人娶了!最好再赶紧生个孩子!"
小皇帝越说越兴奋,
"这样就算她以后想起来,木已成舟,还能怎样?"
小小年纪怎得这般诡计多端?!
难不成皇上都天赋异禀?!
陆月白"啪"地打开扇子,遮住上扬的嘴角:"陛下圣明。"
"那还等什么?"
君景瑜拍案而起,
"你赶紧去催皇叔,让他抓紧提亲!"
陆月白躬身:"臣,遵旨。"
当夜,林府。
君墨晗被陆月白硬拉进书房,听完他的"建议"后,脸色阴晴不定。
"趁她失忆成婚?"
君墨晗冷声道,
"你这是让本王趁人之危?"
“我的好王爷哟!”
陆月白叹气:
“这不是趁人之危,是抓住机会!”
"您好好想想,若林姑娘恢复记忆,忆起曾经,您还有机会吗?"
君墨晗手指攥紧,指节发白。
"现在她愿意接受您,甚至说了''爱您'',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快刀斩乱麻,将她娶回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陆月白压低声音,
"难道您想眼睁睁看着她回到沈墨身边?"
君墨晗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半个时辰后,他敲响了林清浅的房门。
"王爷?"
林清浅刚沐浴完,发梢还湿漉漉地,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衫。
君墨晗喉结滚动,突然捧出一对龙凤玉佩:
"阿浅,嫁给我。"
林清浅呆住了:
"这……"
"我知道这很突然。"
君墨晗声音沙哑,
"但我不能再等了。"
他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恳切:
"我想光明正大地守护你,想每日清晨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林清浅心头狂跳,脑海中闪过这些日子他的温柔、他的改变……
就在她即将开口的瞬间——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沈墨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君墨晗!你卑鄙!"
沈墨大步上前,一把将林清浅拉到身后:
"趁她失忆求婚?摄政王好手段!"
君墨晗缓缓起身,目光冰冷:
"沈墨,这是本王与阿浅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确定与我无关?"
沈墨冷笑,
"需要我提醒你,当初是怎么对她的吗?"
林清浅被夹在中间,茫然地看着两人:
"你们……"
沈墨突然转身,握住她的肩膀:
"阿浅,他不是良人,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林清浅头痛欲裂,一些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大红喜烛……离去的背影……还有……一个笑得很猖狂的女子?
"我……"
她按住太阳穴,脸色煞白。
君墨晗见状,一把推开沈墨:
"你吓到她了!"
沈墨不依不饶:
"君墨晗!若阿浅恢复记忆,你觉得她还会选择你吗?"
这句话像刀子般扎进君墨晗心口。
他猛地攥紧拳头,却无言以对。
是啊……若她想起一切,还会原谅他吗?
就在这时,林清浅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阿浅!"
两个男人同时伸手,最终是君墨晗快了一步,将她稳稳接住。
沈墨看着昏迷的林清浅,突然笑了,笑容凄凉:
"君墨晗,你真自私!永远选择伤害她。"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君墨晗紧紧抱着林清浅,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沈墨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场战争,也才刚刚开始……
第82章 华神医
春日的林府花团锦簇,君墨晗踏着一地落英来到林清浅的院落。
他手中握着一卷新寻来的医书——这是他为接近林清浅找到的借口。
刚转过回廊,却听见厢房内传来熟悉的嗓音。
"阿浅,别怕,有华神医在,一定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君墨晗脚步一顿,指节捏得发白。
这是沈墨的声音。
透过半开的窗棂,他看见林清浅正躺在软榻上,面色有些苍白。
一位白发老者正小心翼翼地拿出银针,而沈墨站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林清浅,目光温柔又缱绻。
君墨晗猛地推开门,惊得屋内三人同时抬头。
"王爷?"
林清浅睁开眼,声音虚弱。
沈墨不动声色地挡在林清浅身前,拱手行礼。
君墨晗的目光越过沈墨,直直看向那位白发老者:
"这位是?"
"回王爷,这位是药王谷的华神医。"
林清浅撑着身子坐起来,
"沈公子特意请来为我诊治失忆症的。"
君墨晗瞳孔微缩。
药王谷华神医,传说他医术超群,能活死人肉白骨,却行踪不定。
沈墨竟能找到他?
君墨晗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他怕;
怕林清浅恢复记忆后,又会像从前那般对他冷漠以待,与其那样,还不如维持现状!
"不必劳烦神医了。"
君墨晗冷声道,
"阿浅的病症,太医院自会调理。"
华神医捋须而笑,与其里带了些许不满:
"王爷莫非信不过老朽的医术?"
华神医,声名在外,当初先皇身染重疾,曾命人寻他,可是直到殡天,也无缘得见他一面。
沈墨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不但找到他,还请得动他。
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本王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呢,君墨晗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林清浅恢复记忆!
"王爷。"
林清浅突然打断他,眼中带着浓浓的怀疑,
“华神医,医术高超,若是能助我早些恢复记忆,我们也能早点完婚,不好吗?”
“还是......王爷其实并不希望清浅恢复记忆?”
这一问,像一把利剑刺中君墨晗的软肋。
他看见沈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暗道不妙。
屋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窗外雀鸟的啁啾。
君墨晗深吸一口气,走到林清浅身边坐下:
"本王只是舍不得让你受针灸之苦。"
他伸手想抚她的发,却被她微微偏头避开。
“太医也说了,你身体无碍,恢复记忆之事,顺其自然就好。”
"多谢王爷关心。"
林清浅语气疏离,
"但我很想记起从前的事。"
“哪怕是不好的回忆。”
华神医看了看二人,意味深长道:
"记忆如流水,强求不得。姑娘脑中有淤血未散,老朽只能疏通经络,能否恢复记忆,还要看天意。"
君墨晗面色稍霁,却听神医又道:
"不过若能找到药引,或许能事半功倍。"
"什么药引?"
沈墨立刻追问。
神医笑而不答,开始为林清浅施针。
君墨晗注意到,沈墨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神医的每一个动作,像在记住什么。
针灸结束后,华神医将沈墨叫到一旁低语。
君墨晗面色苍白的看着林清浅:
“阿浅,你觉得如何?可有想起什么?”
林清浅扯出抹笑:
“哪能这么快见效?”
声音难掩失落,听君墨晗耳里,却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没事的,阿浅,慢慢来就好......"
君墨晗心不在焉的安慰她。
他此刻心情复杂到连自己都惊恐,担心、害怕、不甘,一股脑儿全砸了过来。
令他手足无措!
送走华神医后,沈墨独自站在林府后院的竹林里。
月光透过竹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三个月内若能找到''同心雪莲'',配合针灸,必能恢复记忆。"
华神医的话犹在耳边,
"此物生于南疆绝壁,十年一开花,极难寻觅。"
沈墨握紧拳头。
再难他也要找到,他能感受到君墨晗耐心渐失,他的阿浅必须尽快恢复记忆才行!
而此时,摄政王府内灯火通明。
"王爷,不能再犹豫了。"
陆月白将酒杯重重放在案几上,
"若林姑娘若恢复记忆,一切就晚了。"
君墨晗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
"本王不想强迫她,更不能骗她!"
"这不是强迫。"
陆月白压低声音,
"她现在对您并无恶感,趁此机会完婚,待生下子嗣,就算恢复记忆也会顾及骨肉亲情。"
君墨晗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您想想,"
陆月白趁热打铁,
"若她记起一切,再次以死相逼拒婚,您承受得了吗?"
这句话击中了君墨晗最深的恐惧。
他闭上眼,失去林清浅的绝望感再度袭来,令他窒息。
他倏然睁眼,声音沙哑,"本王明日就去见林大人。"
翌日清晨,林清浅正在药圃里修剪草药,青杏匆匆跑来。
"小姐,老爷让您立刻去正厅,说、说......"
"说什么?"
林清浅放下药剪。
"说摄政王来下聘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
药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林清浅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像压了块大石,闷得喘不过气。
正厅里,林父正满脸堆笑地与君墨晗寒暄。
见林清浅进来,君墨晗立刻起身,眼中是掩不住的期待。
"阿浅......"
"王爷为何出尔反尔?"
林清浅直接问道,
"你不是答应等我恢复记忆再议婚事的吗?"
厅内气氛骤然凝固。
林父厉声呵斥:
"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哪容你置喙!"
君墨晗抬手制止林父,走到林清浅面前,轻声道:
"本王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
"阿浅,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林清浅后退一步,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
“记忆恢复之前,我是不会成婚的!”
她转向父亲:
"女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走出正厅,林清浅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抗拒这门婚事,只知道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不能嫁!
转过回廊,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抬头对上沈墨担忧的眼睛,不知为何,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阿浅?"沈墨捧起她的脸,"怎么了?"
"沈墨,"
她抓住他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
"帮我......"
第83章 婚期已定
正厅内的熏香袅袅升起,林如海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震得茶汤溅出几滴。
"清浅,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林如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这是先皇赐婚,抗旨不遵是要诛九族的!"
林清浅跪坐在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
"父亲,女儿并非抗旨,只是想等记忆恢复后再议婚事。"
"啪!"
林如海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了起来:
“摄政王乃人中龙凤,又是个深情专一的好儿郎,为了你守身到现在,摄政王府连个姬妾都没有,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林清浅苍白的脸。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指节发白:
"女儿只是......总觉得心里不安。"
"不安?"
林如海冷笑一声,起身踱到她面前,
"你可知多少世家贵女做梦都想嫁入摄政王府?你倒好,天大的福气摆在眼前,还挑三拣四!"
林清浅抬头,感觉这话似曾相识。
"父亲,"
她突然问道,
"我失忆前,是不是......很抗拒这门婚事?"
林如海身形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威严:
"胡说什么!摄政王爱你入骨,这京城谁人不知?”
“你们两情相悦,本就要成婚了,却遭奸人陷害,失了忆,好在他仁义,并未嫌弃你!”
林如海说的情深意切,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慈爱:
“阿浅,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为父还会害你不成?”
又是一道闪电,她看到了林如海抽搐的嘴角。
林清浅心头一震——父亲在说谎。
"那为何我他一靠近我,我总想逃?"
她步步紧逼,
"我虽失了忆,可身体对他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那只是你自己的想象,你曾被绑匪劫持过,他单枪匹马去救你,可能是那时的身体记忆,让你对他产生错觉!"
林如海不耐解释,却转过身不看她,
雨声渐大,林清浅忽然站起身,裙摆带倒了身旁的茶盏。
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不嫁。"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她非顽石,自是能感受到君墨晗的心意,可是她也不能忽视自己的直觉;
她怕君墨晗,看到他就想逃离的那种怕。
"至少不是现在。"
"逆女!"
林如海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
"来人!把大小姐带下去关祠堂!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两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架住林清浅。
她挣扎着,发髻散乱:
"父亲!您不能这样!"
"我是为你好!"
林如海背过身去,声音发颤,
"等你成了摄政王妃,自会明白为父的苦心。"
雨幕中,林清浅被拖向祠堂。
冰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祠堂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陈年的香灰味和潮湿的霉味。
婆子们将她推进去,利落地落了锁。
"大小姐好好反省吧!"
这些婆子都是林府里的老人,也是徐姨娘的爪牙;
从前没少欺辱林清浅,自这次她顶着‘摄政王妃’的头衔作威作福后,没少在心里狠狠折磨她。
现在隔着门板,婆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老爷说了,不认错不给饭吃。"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林清浅摸索着跪在蒲团上,膝盖触到冰冷的地砖时,一阵战栗从脚底窜上脊背。这个感觉......太熟悉了。
闪电透过窗棂,在祠堂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清浅抬头,看见祖宗牌位森然排列,香炉里的灰早已冷透。忽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贱人!也配跟清瑶争?"
记忆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将茶盏砸在她脚边,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绣鞋。
"跪下!"
林如海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
"不认错就别起来!"
画面一转,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蜷缩在祠堂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医书。
门外传来林清瑶得意的笑声:
"活该!让你勾引沈公子!"
头痛欲裂。
林清浅抱住脑袋,冷汗浸透了衣衫。
这些......都是她的记忆吗?
为什么全是痛苦和屈辱?
夜深了,雨势渐小。
林清浅又冷又饿,蜷缩在蒲团上瑟瑟发抖。
忽然,窗棂传来轻微的响动。
"谁?"
她警觉地抬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利落地翻窗而入,月光照亮了沈墨俊朗的侧脸。
"沈墨!"
林清浅惊呼,随即压低声音,
"你怎么来了?"
沈墨快步走到她面前,脱下外袍裹住她发抖的身子:
"我听说你被关祠堂,放心不下。"
他从怀中掏出油纸包,
"吃点东西。"
热乎乎的桂花糕香气扑鼻,林清浅这才发现自己饿得发慌。
她小口咬着糕点,突然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怎么了?"
沈墨抬手想为她拭泪,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递过一方帕子。
"我......想起了一些事。"
林清浅哽咽道,
"原来我以前经常被关祠堂。"
沈墨眼神一暗:
"记得为什么吗?"
林清浅摇头:
"只有零碎片段。好像......跟林清瑶有关?"
沈墨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华神医留下的药,能缓解头痛。"
药香清冽,林清浅服下后果然觉得头痛减轻不少。
她抬头看着沈墨专注的眼神,心头莫名一暖:
"谢谢你......总是帮我。"
"阿浅。"
沈墨突然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若你恢复记忆后恨我,我绝不纠缠。但在此之前,让我保护你,好吗?"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林清浅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的子时,"沈墨压低声音,"我会在偏门等你。若你同意,我愿带你离开。"
林清浅瞪大眼睛:
"这......"
"不必现在回答。"
沈墨轻轻握住她的手,
"记住,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中。"
他的手温暖干燥,奇异地安抚了她不安的心。
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墨身形一闪,隐入阴影中。
几乎同时,祠堂的门被推开,火把的光亮刺痛了林清浅的眼睛。
第84章 血色月夜
"阿浅。"
君墨晗的声音低沉冰冷。
他一身玄色锦袍立在门口,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眼中翻腾着骇人的风暴。
"王爷?"
林清浅慌忙站起身,沈墨的外袍从肩头滑落。
君墨晗的目光落在那件男子外袍上,瞳孔骤缩。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衣袍,雪白的衣角上,一个精致的"墨"字绣纹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沈墨来过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清浅心跳如鼓:
"我......"
"他碰了你哪里?"
君墨晗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这里?还是这里?"
另一只手抚过她的唇瓣,带着危险的意味。
阴影中的沈墨握紧了拳头,却强忍着没有现身——现在出去,只会让阿浅更难堪。
"放开我!"
林清浅挣扎着,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这个暴戾的男人,真的是父亲口中那个深爱她的摄政王吗?
君墨晗却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眼中的疯狂渐渐被痛苦取代:
"为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即使失忆,你还是选择他?"
林清浅愣在原地。
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答案。
君墨晗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
"大婚之日我会提前,你准备一下。"
他的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孤绝,
君墨晗能感受到林清浅的心在摇摆,而且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陆月白说的对,先娶了她,生了子,就算是她真的醒过来,为了孩子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
就像打仗一样,先夺下城池,再教化城民。
待脚步声远去,沈墨才从阴影中走出。
两人沉默相对,祠堂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声响。
"阿浅,"
沈墨最终打破沉默,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帮你。"
林清浅望向祖宗牌位,恍惚间似乎看见无数个曾经的自己跪在这里。
那些被强迫、被欺压的记忆碎片,此时此刻正一点点丰盈着她残缺的记忆。
子时三刻,林府偏门。
林清浅裹着一件素色斗篷,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包袱。
月光惨白,照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远处传来三声鹧鸪叫——这是沈墨与她约定的暗号。
"阿浅。"
沈墨从树影中走出,一袭夜行衣衬得他身形修长。
他快步上前,握住林清浅冰凉的手:
"都准备好了?"
林清浅点点头,手心全是冷汗:
"我们去药王谷,神医真的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相信我。"
沈墨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在城外安排了接应,只要——"
"只要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林清浅浑身一颤,只见君墨晗缓步走出阴影,身后跟着数十名黑甲侍卫,刀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王爷......"
林清浅下意识后退一步,撞进沈墨怀中。
君墨晗的目光落在两人相贴的身影上,眼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他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如同冰雕,每一寸线条都绷得极紧,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
"阿浅,过来。"
他朝林清浅伸出手,声音低沉得可怕。
林清浅浑身发抖,不自觉地抓紧了沈墨的衣袖:
"我、我只是......"
"我让你过来!"
君墨晗突然暴喝,声音震得树梢的夜鸟四散惊飞。
沈墨一把将林清浅护在身后:
"摄政王何必强人所难?阿浅不愿嫁你!"
"强人所难?"
君墨晗冷笑一声,眼中杀意暴涨,
"沈墨,你三番两次拐带本王的未婚妻,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刹那间,数十个黑影飞奔而来!
"保护主子!"
沈墨的暗卫从四面八方涌出,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林清浅被沈墨护在怀中,耳边全是兵刃相接的刺耳声响。
"阿浅别怕。"
沈墨在她耳边低语,
"我定要带你走。"
他揽住林清浅的腰,纵身跃上墙头。
君墨晗见状,眼中寒光一闪:"拦住他们!"
"嗖嗖"两声,两支暗箭直取沈墨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暗卫飞身挡箭,血花在空中绽放。
"不!"
林清浅惊叫出声,眼睁睁看着那名暗卫坠落高墙。
沈墨咬牙加快脚步,然而刚跃过两条街巷,前方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整整一队黑甲骑兵已将去路堵死!
"沈公子好大的胆子。"
君墨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不知何时已骑马追至,
"连本王的未婚妻都敢劫。"
林清浅回头,只见君墨晗高踞马上,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月光下,他面色森寒如阎罗,眼中翻腾着骇人的风暴。
"该死!"
君墨晗一声令下。
"住手!"
林清浅挣脱沈墨的怀抱,踉跄着上前两步,
"君墨晗!求你住手!"
君墨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过来。"
林清浅双腿发软,却倔强地摇头:
"我不是要逃婚......我只是想恢复记忆......求王爷放我一马,等我记忆恢复,一定回来履行婚约......"
"谎话连篇!"
君墨晗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你若恢复记忆,还会回来?"
他太清楚了——三年前的林清浅宁死也不愿嫁他,若她记起一切,必定头也不回地跟沈墨远走高飞!
"杀!一个不留!"
君墨晗厉声喝道。
血。
到处都是血。
林清浅站在长街中央,看着沈墨的暗卫一个接一个倒下。
黑甲骑兵的铁蹄踏过尸体,溅起的血珠落在她素白的裙摆上,像一朵朵妖艳的花。
沈墨护在她身前,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大半。
他带来的几十名暗卫,此刻只剩五六人还在苦苦支撑。
"阿浅......"
沈墨回头看她,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对不起,我......"
林清浅突然抓住他的手:"够了!不要再死人了!"
她转向君墨晗,泪水模糊了视线:
"王爷,我跟你回去!求你放了沈墨!"
君墨晗眯起眼睛,手中长剑微微一顿。
"主子不可!"
卫五急声道,
"沈墨不死,后患无穷!"
君墨晗何尝不知?
此刻若放虎归山,以沈墨的性子,必定会卷土重来。
可是......
他看着林清浅泪流满面的样子。
若当着她的面杀了沈墨,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第85章 发疯癫狂
"好。"
君墨晗终于开口,
"你过来,我放他走。"
"阿浅别去!"
沈墨一把抱住她,
"大不了同生共死!"
林清浅摇头,轻轻抚上沈墨的脸:
"留得青山在......"
她声音哽咽,
"不怕没柴烧。"
沈墨浑身一震,眼中闪过痛色。
他知道,阿浅这是要他活着,等待时机。
"我等你。"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无论多久。"
林清浅一步步走向君墨晗的军队。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身后,沈墨的目光如影随形,烫得她后背生疼。
就在她距离君墨晗还有三步之遥时,男人突然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
林清浅惊呼一声,本能地挣扎起来。
"别动。"
君墨晗的声音冷得像冰,手臂却如铁钳般将她牢牢禁锢,
"再动一下,我立刻让人杀了沈墨。"
林清浅顿时僵住。
君墨晗冷笑一声,抱着她翻身上马。
她被按在君墨晗怀中,鼻尖全是男人身上冷冽的沉水香,混合着血腥气,令人窒息。
"撤。"
君墨晗一声令下,黑甲骑兵整齐列队。
转身的瞬间,君墨晗与卫五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的杀意让人毛骨悚然!
马蹄声渐远,长街重归寂静。
沈墨跪在血泊中,怀中抱着一名奄奄一息的暗卫。
他的白衣已被染成暗红,眼中的痛楚渐渐化为决绝。
"主子......快走......"
暗卫气若游丝,
"他们......还会回来......"
沈墨轻轻合上暗卫的眼睛,缓缓起身。
月光下,他的身影孤绝如刀。
"阿浅......"
他望向林清浅消失的方向,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是去而复返的黑甲骑兵!
为首的正是卫五,手中长刀寒光凛冽。
"沈公子。"
卫五冷笑,
"王爷让我送你一程。"
沈墨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就在骑兵即将冲至面前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走!"
华神医一把拽住沈墨,同时洒出一把粉末。
烟雾弥漫中,卫五等人顿时人仰马翻!
待烟雾散去,长街上早已没了沈墨的身影。
卫五脸色铁青,一刀劈断路边拴马桩:
"搜!给我全城搜捕!"
而此时,城西一处隐秘宅院内,沈墨跪在华神医面前:
"求前辈救我妻!"
华神医捋须叹息:
"痴儿啊......那''同心雪莲'',你可还要寻?"
沈墨重重叩首:
"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摄政王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清浅被君墨晗抱在怀中,穿过重重院落。
夜风卷着海棠花瓣扑打在脸上,带着几分凄凉的香气。
"放我下来......"
她微弱地挣扎着,声音嘶哑。
君墨晗恍若未闻,大步流星地走向海棠苑。
这是王府最精致的院落,也是他特意为林清浅修建的。
院中海棠树是他亲手所植,如今花开正盛,在月光下如血如泣。
"吱呀——"
寝殿的门被粗暴踢开。
君墨晗抱着林清浅跨入门槛,反脚将门踹上。
殿内烛火通明,照出满室奢华——云锦帐幔,紫檀家具,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痕迹。
"喜欢吗?"
君墨晗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这些都是按你的喜好准备的。"
林清浅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被重重抛在了锦被之上。
她惊慌地撑起身子,却见君墨晗已经解开了腰间玉带。
"君墨晗!"
她声音发颤,
"你要做什么?"
君墨晗冷笑一声,随手将玉带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做什么?"
他俯身压下来,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
"提前履行婚约而已。"
林清浅从未见过这样的君墨晗。
他眼中翻涌着骇人的欲望,俊美的面容因压抑多年的渴望而扭曲。
修长的手指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头。
"不要......"
她拼命挣扎,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求求你......"
君墨晗充耳不闻,炙热的唇重重落在她颈间,带着惩罚意味的啃咬让她痛呼出声。
大手顺着腰线下滑,毫不留情地撕开层层衣裙。
"阿浅,你是我的。"
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
"三年前就该是我的!"
“从前是我太心软,让你任性妄为,才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林清浅的泪水浸湿了枕畔。
她从未如此恐惧过,这个男人此刻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要将她生吞活剥。
当他的手掌覆上她最私密的柔软时,她终于崩溃地哭喊出声:
"不要!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凄厉的哭声在寝殿内回荡。
君墨晗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他抬头看着身下泪流满面的女子,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阿浅......"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声音突然变得脆弱,
"为什么......"
林清浅蜷缩成一团,拉过破碎的衣衫遮掩身体,哭得浑身发抖。
君墨晗坐在床边,看着瑟瑟发抖的林清浅,胸口像是被利刃剖开。
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被她惊恐地躲开。
这个动作彻底刺痛了他。
"你就这么厌恶我?"
君墨晗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
"三年前如此,失忆后还是如此!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林清浅抬起泪眼:
"我......"
"是你对我一见倾心,像个小尾巴似的总缠着我!"
君墨晗一拳砸在床柱上,震得帷帐晃动,
“是你对我无微不至,倾尽所有。”
林清浅怔住了。
她完全不记得这些。
"我本无意娶妻的......"
君墨晗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哽咽,
"是你让我动了心,也是你母亲向先皇求了赐婚,可是为什么也是你不要我了?!”
“阿浅,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猛地转身,眼中泪光闪烁:
"你将我的尊严一次次踩在脚下!今夜还要与沈墨私奔!林清浅,你为何要这般折辱于我?"
林清浅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困惑取代。
她裹紧被撕破的衣衫,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第86章 情难自禁
"君墨晗......"
林清浅声音轻颤,
"我真的不记得那些事了。今晚我只是想找回记忆,不是要私奔......"
君墨晗冷笑:
"找回记忆?然后呢?像三年前一样,宁死也不嫁我?"
林清浅沉默了。
她不知道恢复记忆后会如何选择,但此刻看着君墨晗痛苦的样子,心中竟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楚。
"我......"
她也终于确认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
原来失忆前她的确不想嫁给君墨晗。
林清浅刚想开口问自己为何不愿嫁给他,却被君墨晗突然抱了个满怀。
"别想起来......阿浅"
他的声音闷在她肩头,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就这样好不好?不要记起从前,就这样......爱我......"
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此刻像个孩子般紧紧抱着她,身体微微发抖。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他低声呢喃,
"每次看到你和沈墨在一起,我都怕得发抖......怕你记起一切,怕你再次离开......"
林清浅僵在原地。
她能感觉到颈间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君墨晗,哭了?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君墨晗渐渐平静下来,却仍不肯松开怀抱。
"阿浅......"
他轻吻她的发顶,
"嫁给我,好不好?"
林清浅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与方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轻声道:
"我需要时间......"
君墨晗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放开她。
他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林清浅惊恐地向后缩了缩,却见他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下一刀!
"你做什么!"
她惊呼。
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在地。
君墨晗却笑了,那笑容凄美得令人心碎:
"我君墨晗以血起誓,此生绝不负你。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将染血的手掌贴上心口,在白袍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的真心了吗?"
林清浅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执着的眼神,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这个男人爱得如此疯狂,如此绝望,让她既害怕又......心疼。
"我......"
她刚想开口,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
卫五的神色带着几分慌乱,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大事。
君墨晗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深深看了林清浅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殿门关上的瞬间,林清浅仿佛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
"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离开。"
海棠苑内,灯火已熄。
开门的吱呀声惊醒了浅眠的林清浅。
她睡眼松惺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向自己逼近,回过神来,她吓得惊叫出声。
君墨晗看到她便如惊弓之鸟蜷缩到床角。
随手点灯。
烛光下,她散乱的长发披在肩头,衬得小脸越发苍白,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惊惶。
"怕什么?"
君墨晗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解着腰间玉带,
"本王若真想动你,何必等到今日?"
玉带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清浅浑身一颤,手指死死攥住被角。
君墨晗看着她这副防备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转瞬即逝。
"过来。"
他坐在床沿,看到将自己蜷缩起来,尽最大努力远离自己的林清浅,眼中满是抗拒。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到身前!
林清浅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已经被男人铁箍般的手臂圈住。
"别动。"
君墨晗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
"今晚我只想抱着你睡。"
“你若是惹火了我,就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儿了。”
林清浅浑身僵硬如石。
君墨晗身上冷冽的沉水香包裹着她,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让她想起长街上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暗卫。
她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烛火被掌风熄灭,黑暗笼罩了寝殿。
夜半时分,林清浅被一阵剧烈的颤动惊醒。
身后的男人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双臂如铁钳般死死箍着她的腰,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他在梦中发出痛苦的呓语:
"不......别走......阿浅......"
林清浅试着挣脱,却换来更用力的禁锢。
君墨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抵在她颈后,渗出冰凉的冷汗。
"沈墨......你敢......"
他在梦中咬牙切齿,手臂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她是我的......我的......"
林清浅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这声音似乎惊醒了君墨晗,他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急促地喘息着。
"君墨晗......"
林清浅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弄疼我了......"
君墨晗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将她翻过来,在月光下仔细端详她的脸。
那双凤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后怕、庆幸、偏执、疯狂......最终统统化为一种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还好你在。"
他低喃着,突然将她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
"还好......"
林清浅的脸被迫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耳边是他失控的心跳。
这一刻,她莫名觉得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竟像个害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后半夜,君墨晗再难入睡。
怀中人儿已经呼吸均匀,温软的身子无意识地贴着他,像只终于放下戒备的猫儿。
月光透过纱帐,照在她小巧的鼻尖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君墨晗喉结滚动,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眼。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什么权势地位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永远这样安睡在他怀中,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阿浅......"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刻进灵魂。
睡梦中的林清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蹙眉,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嘤咛。
君墨晗心头一颤,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嗯......"
林清浅在梦中难受地挣动了一下,粉唇微嘟,
"疼......"
君墨晗被她这副模样可爱到了,眸色骤然转深。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崩断,他低头覆上那两片朝思暮想的唇瓣。
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像蝴蝶掠过花瓣。
可很快,这个吻就变得贪婪而凶狠。
他含住她的下唇轻轻撕咬,舌尖撬开她的齿关,肆意掠夺她口中的甜蜜。
"唔......"
林清浅在窒息中惊醒,睁眼便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充满欲望的凤眸。
第87章 晨起梳妆
"放......开......"
林清浅拼命推拒着君墨晗的胸膛,却换来更用力的压制。
男人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到近乎残忍的地步。
她的挣扎、呜咽全被吞没,只能被动承受着这场掠夺。
直到唇上传来血腥味,君墨晗才稍稍退开,却仍将她禁锢在身下。
月光下,他看见林清浅红肿的唇瓣上沾着血丝,眼中噙着泪水,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兽。
"疼吗?"
他拇指抚过她的唇,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林清浅别过脸不看他,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中。
君墨晗心头一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强盗。
"看着我。"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来,
"记住,这是你逃婚的惩罚。"
林清浅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你不是说......今晚不动我吗?"
君墨晗低笑一声,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咬:
"本王改主意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后,
"既然你总想着逃,不如现在就让你成为我的人......"
说着,他的手已经探入她的衣襟。
林清浅浑身一僵,眼中浮现出真实的恐惧。
"不要......"
她声音发抖,
"求你......"
这一声哀求像一盆冷水浇在君墨晗头上。
他停下动作,看着身下瑟瑟发抖的人儿,突然想起当初她站在悬崖边的样子——那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罢了,来日方长。"
君墨晗翻身躺回她身侧,将她重新搂进怀中,
"睡吧。"
林清浅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稍稍放松。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她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眼泪无声滑落。
而在她身后,君墨晗其实并未睡着。
他静静地看着怀中人单薄的背影,眼中翻涌着痛苦与欲望交织的暗潮。
晨光透过纱帐,在林清浅眼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凤眸——君墨晗正支着额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啊!"
林清浅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后缩,却被男人长臂一捞,整个人跌入他温热的怀抱。
"躲什么?"
君墨晗低笑,晨起的嗓音带着慵懒的沙哑,
"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手指已经缠上她一缕散落的青丝,在指间绕啊绕。
林清浅脸颊发烫,双手抵在他胸膛上:
"君墨晗,你放手,我...我不习惯这样......"
"那就从现在开始习惯。"
君墨晗非但不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薄唇贴在她耳畔轻语,
"毕竟很快你就是本王的王妃了,将来还要为我生儿育女,这点亲密算什么?"
"你!"
林清浅耳尖瞬间红透,又羞又恼地瞪他,
"无耻!"
君墨晗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突然低头在她鼻尖轻咬一口:
"这就无耻了?那往后可怎么办?"
林清浅又气又急,挣扎着要起身:
"我要梳洗了,请王爷起开。"
君墨晗却纹丝不动,反而舒展四肢霸占了整张床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王妃自便。"
"你——不要叫我王妃!"
“本王叫本王的王妃有何不可?”
林清浅气结,咬了咬唇,决定从他身上跨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寝衣下摆,一只玉足刚刚越过君墨晗的腰际,突然脚踝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啊!"
她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不偏不倚正好压在君墨晗身上,唇瓣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君墨晗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在林清浅反应过来前,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将这个意外的吻变成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唔......"
林清浅双手推拒着他的肩膀,却被吻得浑身发软。
君墨晗的唇舌带着晨起的温热与薄荷清香,强势地掠夺着她的呼吸,直到她眼角渗出泪花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君墨晗,你太过分了!"
林清浅气喘吁吁地撑起身子,泪眼汪汪地控诉,
"轻浮!无赖!"
君墨晗一脸无辜,手指却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
"明明是王妃投怀送抱,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梳妆台前,林清浅正对镜梳理长发,铜镜中突然出现君墨晗的身影。
她警惕地回头:"你又想做什么?"
君墨晗不答,径自取过她手中的玉梳:
"本王来为夫人梳妆。"
说着,已经动作轻柔地梳理起她的长发。
"不...不用......"
林清浅想躲,却被他按住肩膀。
“别动。"
他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
"小时候见父皇为皇后梳发,二人琴瑟和鸣,那时我就想,将来也要为心爱之人画眉梳妆。"
这句话让林清浅心头微颤,一时忘了挣扎。
君墨晗的手意外很巧,不一会儿就绾好了一个精致的朝云髻。
他俯身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金凤步摇,轻轻插入她发间。
"好看。"
君墨晗望着镜中的她,眼中满是赞赏。
林清浅不自在地别开眼:
"王爷还是出去吧,我要更衣了。"
君墨晗却拿起眉笔:
"急什么,还没画眉呢。"
说着,已经抬起她的下巴,专注地为她描画眉形。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林清浅不得不屏住呼吸。
君墨晗画得很认真,眉头微蹙的样子格外迷人。
画到一半,他突然轻笑:
"王妃脸这么红,是在想什么?"
"才没有!"
林清浅羞恼地要躲,却被他捏住下巴。
"别动,画歪了。"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声音低沉,
"再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敢保证能继续当个君子。"
林清浅立刻闭上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
君墨晗喉结滚动,强压下吻她的冲动,继续完成画眉。
这些天,陆月白教他的‘技能’,看来没白学!
陆月白说,林清浅之所以‘没看上’君墨晗,就是因为他是个大老粗!
君墨晗忍着要将他活刮了的冲动,痛定思痛,逐字逐句认真学习他觉得‘上不了台面’的这些东西!
为了林清浅,他可以付出所有,但决不允许她离开自己!
好不容易画完眉,林清浅如蒙大赦,起身要去屏风后更衣。
君墨晗却抢先一步拿起准备好的衣裙:
"我帮你。"
"不行!"
林清浅涨红了脸去抢,却被他举高了衣物。
她踮起脚去够,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
君墨晗眸色一暗,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妆台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王妃再乱动,今日就别想下这妆台了。"
林清浅顿时不敢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解开自己的寝衣系带。
当外袍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藕荷色小衣时,她羞得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
君墨晗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却还是克制地替她穿上繁复的衣裙。
只是系衣带时,他的指尖总会"不经意"地划过她敏感的腰侧,惹得她一阵轻颤。
"君墨晗!"
林清浅红着眼眶控诉。
君墨晗一脸坦然:
"系衣带而已,王妃想到哪里去了?"
说着,又"不小心"碰了下她的锁骨。
等终于穿戴整齐,林清浅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
君墨晗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袭湖蓝色留仙裙衬得她肤若凝脂,方才的亲密让她的唇瓣格外红润,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水光,美得惊心动魄。
"本王的王妃,真好看。"
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这次温柔得不可思议。
可她总觉得危险,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88章 恐慌决裂
"我要回林府。"
林清浅固执地站在书房中央,双手紧握成拳。
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衬得室内越发寂静。
君墨晗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朱砂在奏折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为何?"
他缓缓抬头,凤眸中暗潮汹涌。
众人都知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若是旁人此刻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可林清浅却浅强自镇定,不肯认输:
"未成婚便住在摄政王府,于礼不合,我的名声......"
"名声?"
君墨晗冷笑一声,掷笔于案,
"你与沈墨夜半私奔时可曾想过名声?"
“本王还以为王妃压根不在乎那劳什子名声呢。”
他起身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上,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想去找他?"
林清浅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书架:
"我没有......"
"撒谎。"
君墨晗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你可知沈墨现在何处?嗯?他若敢出现在京城百里之内,本王定叫他——"
"君墨晗!"
林清浅急声打断,
"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你何必......"
"恩断义绝?"
君墨晗嗤笑,手指抚上她颤抖的唇瓣,
"你问问这里信不信你所说?"
林清浅脸色煞白,所有辩解的话都哽在喉头。
君墨晗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怒火更甚:
"既然无话可说,就乖乖待着。五日后大婚,你若敢逃——"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声音温柔得可怕,
"我就让让你这辈子也下不了床!"
三日后,海棠苑。
"啪!"
一只青瓷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清浅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着怒火:
"我不是囚犯!摄政王是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王妃误会了,等成婚后,我自会解除你的禁忌!”
君墨晗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再说了,谁人不知你是本王心尖上的人?"
"心尖上的人?"
林清浅气极反笑,
"连院门都不让出,这就是王爷的宠爱?"
君墨晗眸光一暗,突然起身将她拉入怀中。
林清浅挣扎无果,索性别过脸不看他。
"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轻吻她发顶,声音难得柔和,
“在王府里陪着我不好吗?你若是闷了烦了,本王讨你开心,如何?”
"借口!"
林清浅猛地推开他,
"你分明是不信我!"
君墨晗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罢了。"
君墨晗面色晦暗不明,他盯着林清浅看了许久,她脸上的焦虑烦闷不似作假。
向来温柔贤淑的她,现在像变了个人似的,左立难安。
他有一瞬间的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可是,陆月白说的对,若不趁机娶了她,等她恢复记忆后必会同他决绝。
而有了‘夫君’这层身份的羁绊,无论何时何地,林清浅这辈子也甭想逃离他!
想到这里,他心情舒爽了很多,连带着对她又多了几分怜爱。
这里是他的地盘,想起那晚浑身是血的沈墨,莫名又自信了几分!
既然她想自由,那就不要拘着她,就当是哄她开心了。
君墨晗无奈长舒一口气,像是做出了很大妥协,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她,
"凭此物可自由出入王府,但必须让卫五跟着你。"
林清浅接过玉佩,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掌心,两人俱是一颤。
"多谢。"
她低声道,却不曾抬头看他眼中的落寞。
济世堂内,药香依旧。
林清浅站在柜台前,指尖抚过光滑的木质纹理。
这里每一寸都还保留着沈墨的痕迹——药材的摆放顺序,账本的记录方式,甚至窗台上那盆半枝莲,都与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东家,这是上月的账目。"
老掌柜恭敬地递上账册,
"沈公子临走前都安排妥当了,铺子一切如常。"
林清浅接过账册,眼前忽然浮现沈墨伏案记账的样子。
他总爱在算盘旁放一盏清茶,时不时抿一口,然后对她温柔一笑......
"东家?您脸色不大好......"
"无妨。"
林清浅勉强笑笑,
"你去忙吧,我随便看看。"
她独自走向后堂,那里有张小小的诊榻。
沈墨常在此为贫民义诊,修长的手指搭在病人腕间,眉目专注如画。
如今榻上积了薄灰,就像她心里那个空洞,怎么也填不满。
"沈墨......"
她无意识地轻唤出声,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白衣染血的模样历历在目。
若不是为了她,他本可以......
林府小苑。
林清浅坐在院中,脑海里全是沈墨的音容笑貌,还有她们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身后传来林如海沉重的脚步声。
"明日宫中会派嬷嬷来教你大婚礼仪。"
林如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好好学,能嫁给摄政王是你三......"
林清浅背脊挺得笔直:
"女儿不嫁!"
既已知晓自己失忆前就不愿嫁给君墨晗,虽不知晓具体原因,可她现在不想就这么仓促成婚,免得以后后悔。
“父亲,你帮帮我好吗?”
"你说什么?"
林如海一把扳过她的肩膀,
"再说一遍!"
"我不嫁!"
林清浅抬头,眼中噙着泪,
"父亲,求您去跟王爷说说,推迟婚期......"
"啪!"
一记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
林如海气得胡须直颤:
"孽障!抗旨不遵是要诛九族的!你是想害死全家吗?"
林清浅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滚落:
"父亲明知女儿失忆前就不愿嫁给君墨晗,......"
"住口!"
林如海厉声喝断,
“摄政王敬你爱你,才会允你如此胡闹!”
“你若再这般没有分寸,就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你最好乖乖成婚!”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若是敢有异心,就是把你迷晕了,也要给我上花轿!"
父女二人对峙良久,林清浅最终捂脸痛哭回房。
她真傻,怎会想着去求那个攀权附势的父亲呢?
他恨不能把自己卖了为他铺路,又怎会为了她去得罪君墨晗?!
微风卷起她的裙摆,像一只折翼的蝶。
第89章 夜闯大理寺
晚膳时分,林清浅被强行请到正厅。
圆桌上摆满珍馐,林如海端坐主位,林清瑶则一脸得意地坐在侧首。
"姐姐总算肯出来了?"
林清瑶阴阳怪气道,
"我还以为你要绝食明志呢。"
林清浅不理她,只低头拨弄碗中米饭。
席间众人刻意谈笑,仿佛白日的冲突从未发生。
"听说了吗?"
林如海突然开口,
"护城河打捞上来一具男尸,穿着沈家特有的云纹锦袍......"
筷子从林清浅指间滑落。
她死死盯着父亲: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林清瑶尖声插话,
"尸体手里还攥着个同心结呢!不是沈墨是谁?"
她恶意地凑近林清浅,
"姐姐不去看看你的情郎最后一面?"
林清浅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
"你们骗我!"
"坐下!"
林如海拍案怒喝,
"成何体统!"
"沈墨不会死......"
林清浅摇着头后退,
"他不会......"
林清瑶突然大笑:"你就是个扫把星!沈公子要不是为了你,怎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清浅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沈墨教她认药时的温柔,为她挡刀时的决绝,最后分别时那缱绻的眼神......
"噗——"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
林清浅眼前晕眩,踉踉跄跄地冲出林府。
身后传来林如海的怒吼:
"逆女,你敢!"
夜色如墨,林清浅提着裙摆在街道上狂奔。
冷风灌入肺腑,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火。
她不信,死也不信沈墨会这样离开!
大理寺衙门前,两个衙役正打着哈欠。
突然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冲来,吓得一激灵。
"站住!什么人!"
"我要看今日打捞的尸首!"
林清浅声音嘶哑,
"求二位大哥行个方便......"
"疯了吧?"
衙役嗤笑,
"大半夜的看尸体?滚远点!"
林清浅不退反进:
"我乃林家嫡女,与摄政王有婚约,你们......"
"就你?"
一个贼眉鼠眼的衙役打量着她单薄的衣衫,淫笑道,
"那我还是皇帝老子呢!"
说着伸手去推她,另一个衙役蹙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拔刀警告林清浅:
"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清浅被推得踉跄几步,仍不死心:
"我只要看一眼......"
"找死!"
衙役抬脚,林清浅下意识闭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未降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接着是衙役杀猪般的惨叫。
"本王的王妃,也是你们能动得的?"
这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
林清浅睁眼,看见君墨晗一袭玄色大氅立于阶上,脚下踩着那衙役折断的手腕。另一名衙役早已跪地磕头如捣蒜。
"王、王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君墨晗看都不看他,只朝林清浅伸出手:
"夜里凉,怎么穿这么少?"
林清浅却后退一步:
"我要看那具尸体。"
君墨晗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何必呢?"
"我要确认那不是沈墨!"
林清浅声音发颤,
"求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用"求"字,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君墨晗胸口如被重锤击中,半晌才冷声道:
"随我来。"
停尸房内阴冷潮湿,墙上几盏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
角落的草席上,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躺着。
林清浅双腿如灌了铅,一步步挪到尸体前。
伸出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抓不住白布。
"我来吧。"
君墨晗突然按住她的手,
"你确定要看?"
林清浅坚定地点头。
白布被掀开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尸体已经肿胀变形,但身上那件云纹锦袍确实是沈家样式,衣服上大大小小刀痕,还有未被河水冲净的血迹。
林清浅脑海中浮现那日,面对一片黑压压的骑军,他却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坚毅身影,泪流满面。
泪眼婆娑间,她瞅到他腰间玉佩,上面刻着"沈"字。
"不是他......"
林清浅突然喃喃道,
"这不是沈墨。"
君墨晗眯起眼:
"何以见得?"
"沈墨的玉佩背面刻着''浅''字。"
她指着尸体腰间的玉佩,
"这块没有。"
君墨晗眸光一沉,突然抓起尸体的手:
"那这个呢?"
尸体紧握的掌心里,赫然是一个染血的同心结——这个她太熟悉了,沈墨整日戴在身上,从不离身!
林清浅如遭雷击,眼前一阵发黑。
君墨晗及时扶住她,声音里带着残忍的快意:
"现在,死心了吗?"
夜雨如注,君墨晗抱着林清浅踏入寝屋。
她浑身湿透,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却不是因为寒冷——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泪水早已流干。
"来人,备热水。"
君墨晗声音沙哑,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林清浅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节泛白:
"王爷......解除婚约吧......"
君墨晗身形一僵,缓缓转身:
"你说什么?"
"我好像......爱上沈墨了......"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若千钧,
“从前他在身边时,总觉得很开心;自他离开后,我闭眼是他,睁眼是他,生气是他,开心是他......看风是他,看雨是他,这世间万物都是他!”
“我从来都没像现在这般想他!”
"这样对你不公平......"
寝屋内霎时死寂。
君墨晗立在原地,烛火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突然,他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笑声中满是癫狂与绝望。
"爱?"
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沈墨已经死了!你爱一个死人?"
林清浅被他捏得生疼,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
"死了......我也只爱他......"
"啪!"
君墨晗一掌拍碎身旁的案几,木屑飞溅。
他双眼赤红,像头受伤的野兽:
"那我呢?林清浅,我算什么?"
雨水从他发梢滴落,混着额角的血迹——那是方才在停尸房,她挣扎时用簪子划伤的。
"八年......"他声音嘶哑,"我们在一起八年!你曾为我洗手作羹汤、也曾殷切地期待同我成婚,你现在跟我说......你爱他?"
林清浅蜷缩在床角,泪水无声滑落:
"对不起......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第90章 偏执的爱
君墨晗突然俯身,将她压倒在锦被上,手掌覆上她单薄的胸口,
"这里跳动的每一刻,都是本王给的!"
他发狠地吻住她的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你休想......休想把他装进去!"
林清浅拼命挣扎,指甲在他颈侧抓出数道血痕:
"放开我!"
君墨晗吃痛,却将她箍得更紧。
两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一个愤怒,一个绝望。
"你恨我是吗?"
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突然温柔下来,
"那就恨吧......"
手指抚过她红肿的唇瓣,
"恨比爱长久......"
林清浅浑身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因为你是我的命!"
君墨晗突然暴喝,眼中泛起水光,
"从三年前我们成婚那日起,你就该是我的!"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狰狞又脆弱的表情。
林清浅怔住了——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此刻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阿浅......"
他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卑微的乞求,
"试着爱我......好不好?"
林清浅别过脸,泪水浸湿枕巾:
"心......不由己......"
君墨晗沉默良久,突然低笑起来。
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好......好一个不由己......"
他缓缓起身,背影在烛光中格外孤绝,"无论如何,后日我们定要成婚,你准备一下。"
"王爷!"
"记住......"
他回头,眼神冷得骇人,
"你若敢逃,我定让你死在床上!"
殿门重重关上,林清浅终于崩溃大哭。
窗外雨声渐急,仿佛上天也在为这扬孽缘哀泣。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君墨晗独坐案前,一壶烈酒已见底。
他能感受到林清浅的焦虑和游离,可是事到如今,他已无回头路,也不想回头。
只要能得到她,他愿意付出一切!
当他听到林清浅想要林如海,跟他提延迟成婚时,为了让她死心,心甘情愿嫁给自己,他安排人放出了沈墨已死的消息!
为了逼真,他还特地安排了尸身,和当初对战时,他不慎掉落的同心结。
他安排好了一切......
可是没想到,这一切反倒让林清浅看清了自己的真心!
她不想恢复记忆,也不再想延迟成婚,而是直接跟他坦白,爱上了沈墨,要同他退婚!
这怎么可以!
他不许!
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火。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
卫五立在阴影处,眉头紧锁。
君墨晗冷笑一声,将酒壶重重砸在墙上,瓷片四溅:
"滚出去!"
卫五没有动:
"明日还要准备成婚事宜......"
"成婚?"
君墨晗赤红着眼抬头,
"阿浅,不要我了,她说要跟我退婚!"
他忽然抓住卫五的衣襟,
"你说,本王比沈墨差在哪里?"
卫五沉默片刻:
"王爷样貌身份、家世地位、文韬武略,样样皆胜过沈墨。"
"那她为什么......"
君墨晗松开手,踉跄后退,
"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本王?"
烛光下,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刻却像头受伤的猛兽,眼中竟泛着水光。
卫五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一时语塞。
"报——"
门外侍卫突然高声道,
"韩大人求见!"
君墨晗身体一僵,踉跄起身,还未回应,书房门已被猛地推开。
韩忠义一身玄衣,面色铁青地大步踏入。
"君墨晗!"
韩忠义直呼其名,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沈墨乃沈家少家主,沈家于国有大义,于你有恩,你竟敢下此毒手!"
当初他前方作战,军队缺衣少粮,是沈家念及大义,一次次为他们捐献粮草,助他们一次次打败敌人!
甚至连当初救他命的九转回魂丹,也是林清浅当初担心他战扬凶险,将母亲留给自己的救命药丸,给了他!
这些天大恩情,他不仅没有感念,反而恩将仇报,将沈墨杀害!
在君墨晗调用黑甲铁骑的次日,他就知晓了他们那日对‘沈墨’的围剿。
自己也曾派遣暗龙卫偷偷寻沈墨,可却没寻到他的半点踪迹。
直至听到在护城河打捞出沈墨尸身的消息!
他如遭雷击,没想到君墨晗会为了一个女人,连最基本的道义都不顾了!
这教他如何跟沈家交代,如何跟沈老交代?!
君墨晗缓缓直起身,眼中醉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寒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为大盛尽忠,为朝廷效力,是他沈家的福气!"
"王爷此言在理!"
韩忠义怒目圆睁,
"可沈墨何罪之有?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你就要他万劫不复?"
"他该死!"
君墨晗突然暴喝,一掌拍碎案几,
"他敢觊觎我的阿浅,就该知道会有今日!"
"你的阿浅?"
韩忠义冷笑,
"王爷此言差矣!林清浅早已同沈墨成婚,二人是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夫妻!王爷强夺人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这句话像刀子般捅进君墨晗心口。
他猛地揪住韩忠义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
"老臣说——"
韩忠义毫不退缩,
"王爷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名声,寒了将士们的心!"
君墨晗松开手,突然低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带着几分癫狂。
"名声?将士?"
他转身望向窗外月色,
"这世间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及阿浅一根头发重要。"
韩忠义震惊地看着他:
"王爷!您......"
"我只要她。"
君墨晗声音轻得像叹息,
"哪怕负尽天下人,哪怕堕入阿鼻地狱,我也只要她。"
韩忠义倒退两步,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摄政王:
"您疯了......"
"疯?"
君墨晗回头,月光下他的眼神疯狂又清醒,
"韩忠义,你可曾真正爱过一个人?"
不等回答,他已自顾自地说下去:
"爱到愿意剜心掏肺,爱到甘愿万劫不复......"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林清浅当初送他的生辰礼。
“得到她,失去她,不断地在得到与失去间徘徊;不断的恐惧,崩溃,最后......不顾一切!”
韩忠义沉默良久,最终深深一揖,知晓自己此刻跟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末将告退。"
转身时,他低声道,
"但愿王爷...永不后悔。"
房门关上,君墨晗独自站在满地狼藉中。
他取下腰间玉佩,指腹抚过上面刻着的"浅"字,突然狠狠攥紧。
"后悔?"
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得不到你,才是我此生最会后悔的事......"
第91章 十里红妆
十里红妆铺满长街,摄政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张灯结彩,喜气直冲云霄。
君墨晗立于铜镜前,任由侍从为他整理喜服上的每一道褶皱。
镜中男子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唇角噙着一丝罕见的笑意。
"皇叔今日格外俊朗。"
少年天子君景瑜倚在门框上,眼中闪烁着揶揄的光芒,
"这是要把大牙都要笑掉了"
君墨晗转身,玄色喜服上的金线刺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托陛下的福,臣今日才能得偿所愿。"
君墨晗眸中的感激,似要溢出来。
若不是有他的‘运筹帷幄’,自己也决计不能像现今这般破釜沉舟!
君墨晗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可对于林清浅,他的确束手无策。
他害怕她的冷淡,不敢逼迫她;可又因不甘于失去她,对她强取豪夺。
偶尔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矛盾。
明明爱她入骨,却又伤她至深。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过了今日,林清浅就会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向她赎罪,证明自己的爱!
"朕给皇叔添妆!"
君景瑜变戏法似的捧出个锦盒,
"南海鲛珠,夜里能发光,给皇婶镶在帐顶上............"
突然凑近打量君墨晗,"皇叔脸怎么比喜服还红?"
殿内顿时一片闷笑。
君墨晗轻咳一声,用手摸了摸鼻头缓解尴尬。
真是的!
明明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可现在心跳如擂鼓,像个年轻的愣头青似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与此同时,林府内一片忙乱。
喜娘们围着梳妆台前的林清浅团团转,却始终无法让她配合梳妆。
"小姐,求您了,吉时快到了!"
年长的喜娘急得满头大汗,手中胭脂怎么也抹不上林清浅倔强扭开的脸。
"我说了不嫁!"
林清浅一把打翻妆奁,珠钗玉簪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父亲若执意逼我,今日便抬着我的尸首去拜堂!"
"胡闹!"
林如海大步踏入闺房,面色铁青,
"婚姻大事岂容你任性妄为!"
林清浅抬头,眼中噙着泪水:
"父亲您卖女求荣的模样,当真恶心!"
“孽障!”
林如海被她激怒,一脚踹翻身旁的紫檀木椅,
“你现在不嫁,是想让全家人同你一起陪葬吗?”
"摄政王权倾朝野,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更何况圣上早已暗中授意,这桩婚事关系我林家满门性命,由不得你拒绝!"
林清浅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所以父亲今日执意要牺牲女儿了?"
"来人!"
林如海失去耐心,
"若小姐再不配合,便给她灌下安神汤!"
林清浅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任由喜娘们摆布。
当最后一支金凤钗插入发髻,铜镜中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小姐真美......"
青杏看呆了眼,
"像仙女一样!"
林清浅木然望着镜中盛装的自己,那身大红嫁衣刺得她眼睛生疼。
"再美的囚犯也是囚犯。"
"小姐别这么说,"
青杏小声安慰,
"摄政王对您是真心的!奴婢从未看他对谁如此上心,他一定会让您幸福的。"
"幸福?"
林清浅冷笑,
"一个连尊重都不懂的人,如何给我幸福?他爱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吉时将至,摄政王府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抵达林府。
红绸铺地,喜乐震天。
君墨晗身着玄色金线喜袍,意气风发地站在林府大门前。
他唇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扇即将开启的朱漆大门。
"新娘到——"
随着喜娘一声高呼,大门缓缓打开。
林清浅一袭大红嫁衣,在青杏搀扶下款款而出。
阳光透过红盖头,在她精致的下颌线上投下淡淡光晕。
君墨晗呼吸一滞,即使看不见全貌,他也知道盖头下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阿浅。"
君墨晗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君墨晗在此立誓,此生只爱你一人,绝不相负。"
红盖头下,林清浅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听说三年前大婚当日,摄政王为了柳家小姐抛下新娘子跑了............"
"可不是么,当时满京城都传遍了,说摄政王不爱林家小姐............"
"没想到八年过去,摄政王竟吃起了回头草............"
这些话如同利箭刺入林清浅脑海。
刹那间,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的大婚之日,她身穿嫁衣哭求君墨晗不要离开。
而眼前这个自诩爱她如命的男人,连头都没回............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林清浅头痛欲裂。
"啊——"
林清浅突然浑身剧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双手抱头,红盖头随之滑落,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不要......不要走......"
她眼神涣散,仿佛透过君墨晗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求你......别丢下我......"
君墨晗脸色骤变。
这是三年前被抛弃那日,林清浅跪地哀求他的话。
"小姐又犯病了!"
青杏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林清浅,焦急解释,
"小姐最近时常头疼,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
君墨晗眸色一沉,瞬间明白过来——林清浅的记忆正在恢复。
他当机立断,一把将痛苦挣扎的新娘打横抱起。
"没事了,阿浅。"
他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你。"
林清浅在他怀中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额前的碎发。
她恍惚地看着君墨晗近在咫尺的脸,三年前的记忆与此刻重叠——同样是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当初却冷漠得令人心寒。
"骗子......"
她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眼角滑下一滴泪。
君墨晗瞳孔微缩,手上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第92章 逃离
君墨晗强硬地将林清浅,塞进了花轿转,向喜娘,语气不容置疑:
"速速起轿。"
"不......"
林清浅虚弱地挣扎,轿帘落下前,他俯身在她耳边留下一句冰冷警告:
"阿浅乖,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林清浅浑身一僵,眼中的惶恐不安渐渐被绝望取代。
君墨晗满意地看着她安静下来,亲手为她重新盖上红盖头。
"起轿——"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启程,十里红妆铺就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君墨晗骑在通体雪白的骏马上,唇角勾起志得意满的弧度。
今日过后,林清浅将永远属于他,这三年的错误也将被彻底抹去。
"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他望着沿途张灯结彩的商铺,对身旁的卫五感叹,
"万人空巷,到处都有人成婚。"
确实,除了他的迎亲队伍,城中还有不少婚嫁队伍。
喜乐声此起彼伏,花轿随处可见。
君墨晗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他的队伍行至长安街中央时,变故突生。
"王爷,情况不对!"
卫五突然警觉地按住刀柄。
只见前后巷口突然涌出十余顶一模一样的大红花轿,每顶都由四名身着红衣的轿夫抬着,与他们队伍中的花轿毫无二致。
这些花轿如早有预谋般,迅速将君墨晗的队伍分割包围。
"保护花轿!"
君墨晗厉声喝道,同时策马冲向林清浅所在的花轿。
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爬上脊背。
当他一把掀开轿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轿中空空如也,只有那顶绣着金凤的红盖头静静躺在座椅上,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
"找!给我把整条街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君墨晗的声音因暴怒而扭曲。他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瞬间从云端坠入冰窟。
侍卫们慌忙四散搜寻,可那十几顶花轿早已阻得街道难以通行,他们当街搜查,有的新娘子慌张得四处乱逃,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君墨晗死死攥着那方红盖头,指节泛白。
"王爷......"
卫五战战兢兢地回报,
"这么大手笔,看来应是沈家无疑......"
君墨晗眼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他望向城西方向,那是各路商队出城的主要通道,此刻城门处的守卫应该已经换成了他的人。
"传令下去,"
他一字一顿道,声音冷得能结冰,
"封锁所有城门,所有出城人员严加盘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此时,谁也没注意到,一辆运送夜香的破旧驴车正晃晃悠悠地驶向城南偏门。车底暗格中,林清浅已经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惶恐。
残阳如血,将城郊十里亭染成一片橘红。
韩忠义勒马驻足,望着远处蜿蜒的官道,眉头紧锁。
秋风卷起他深青色官袍的下摆,露出靴筒中暗藏的短刀——今日此行,他冒了极大的风险。
"韩大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亭中传来。
韩忠义转头,只见一位白衣公子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如谪仙临世。
那人面容俊秀,眉目如画,腰间一枚羊脂玉佩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沈少主。"
韩忠义下马,拱手行礼,声音却压得极低,
"此处不宜久留,摄政王的暗卫随时可能出现。"
沈墨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
"祖父让我代他向韩大人问好。沈某多谢韩大人仗义相帮!"
韩忠义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物的轮廓,心中了然——是沈家独有的玉牌,持此物可在天下任何一家沈氏商号支取万两白银。
他喉头滚动,却没有立即收起,而是郑重地放入怀中。
"沈家大义,多次捐衣赠粮,救我大盛军于危难。"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继续道,
"林小姐已安全送出城,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洛河码头。那里有沈家的商船接应。"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拱手深深一揖:
"韩大人保重。"
沈墨再次俯首作揖,
"他日若遇困境,可持那玉牌到任何一家沈氏商号。沈家必倾力相助。"
马车悄然驶离,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韩忠义长舒一口气,转身回城,迎向赶来的巡城士兵。
"韩大人!"
为首的校尉抱拳行礼,
"摄政王有令,全城搜捕林氏女,您可曾见到可疑人物?"
韩忠义面色如常,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本官刚从那边巡视过来,未见异常。你们往东边官道追查看看。"
待士兵们走远,韩忠义才牵马缓行,心中思绪万千。
他今日所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放走林清浅,既还了沈家恩情,又避免了摄政王强娶臣女的名声——毕竟若林清浅真在婚礼上闹出什么事来,丢脸的是整个朝廷。
"一举两得......"
他喃喃自语,却总觉得心头压着一块石头。
夜色完全笼罩四野时,韩忠义回到了城门处。
远远望去,城楼上火把如龙,侍卫比平日多了三倍不止。
看来君墨晗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而此时,洛河码头的一艘商船上,林清浅凭栏而立,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眼中情绪复杂。
她手中握着一枚白玉佩——那是沈墨交给她的信物,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沈"字。
"沈墨......"
她轻声呢喃,嗓音温柔缱绻,仿佛已经无数次这么唤过。
夜风拂过河面,带来丝丝凉意。
林清浅握紧玉佩,眼中燃起一簇坚定的火焰。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她终于挣脱了那个金丝牢笼。
洛河的水声潺潺,商船轻轻摇晃。
林清浅蜷缩在船舱角落,双手紧握着一块早已冷透的帕子。
已经过去一晚了,自从逃出京城,她就像惊弓之鸟。
只要一闭眼,林清浅都会梦见君墨晗那双染血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质问,为何要抛弃他!
"姑娘,我们到了。"
船夫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恍惚。
林清浅深吸一口气,撩开舱帘。
晨雾中,隐约可见一处僻静的码头,岸边竹林掩映间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袭月白长衫,负手而立。
晨风吹起他的衣袂,宛如谪仙临世。
即使隔着薄雾,林清浅也能认出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沈墨。
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双腿不受控制地奔向跳板。
船还未完全停稳,她已经踉跄着冲了下去。
第93章 爱而不得的克制
"小心!"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清浅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入河中。
一道白影闪过,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了她。
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药草味,那是沈墨身上独有的气息。
"沈......沈墨......"
她抬头,视线瞬间模糊。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唇角噙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可当她目光落在他颈侧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雨夜中,沈墨浑身是血地挡在她面前,与追兵厮杀;
大理寺阴冷的地窖里,那具被说成是他的尸体;还有......所有人都说沈家公子已经身亡......
"你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林清浅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攥住沈墨的衣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泪水决堤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
"幸好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沈墨身形一僵,随即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阿浅。”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在她背后轻拍:
"是我,我真的活着。"
林清浅在他怀中哭得像个孩子,三年来的恐惧、委屈、绝望全部化作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感觉到沈墨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呼吸有些紊乱。
"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抽噎着说,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他颈侧的伤疤,
"这道伤......当时流了那么多血......"
沈墨握住她颤抖的手,声音低哑:
"都过去了。"
四目相对的一刻,林清浅看到沈墨眼中翻涌的情绪——那不仅仅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更深、更复杂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终停留在她唇上,喉结微微滚动。
一股电流般的悸动从脊背窜上来,林清浅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突然,一阵风吹散晨雾,露出远处村庄升起的炊烟。
现实如冷水浇下,林清浅猛地清醒过来。
她在做什么?
沈墨已有妻室!
那个他一往情深,令他患得患失的女子......好羡慕她!
林清浅如被烫到般推开沈墨,踉跄后退两步,慌乱地抹去脸上泪痕:
"抱、抱歉,我失态了......"
沈墨的手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平静:
"无妨。你受了惊吓,情绪激动是人之常情。"
气氛一时凝滞。
林清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疼痛让她清醒——沈墨是君子,是恩人,唯独不能是爱人。
那份不该有的情愫,还是早早抛却了为好。
"多谢沈公子再次相救。"
她刻意用疏离的语气说道,行了标准的福礼,
"清浅没齿难忘。"
沈墨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先上马车吧,华神医已经在药王谷等候多时了。"
马车内,两人相对无言。
林清浅紧贴车窗而坐,尽量拉开与沈墨的距离。
她假装欣赏窗外风景,实则想避免两人同处的尴尬。
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前,她可以很自然的同他交流、对视,可是现在......感觉连呼吸都是纠缠。
林清浅努力让自己不在乎他,可是还是一眼就发现他瘦了。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更加锋利,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想必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轻松。
林清浅想起传闻中说沈墨为寻妻走遍大江南北,心头一阵酸涩。
"阿浅,你的记忆......"
沈墨突然开口,
"恢复多少了?"
林清浅一怔,下意识抚上太阳穴:
"断断续续的。有些事记得很清楚,有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犹豫片刻,
"比如......我好像之前曾同人成过婚,可为何君墨晗还愿娶我?"
沈墨眸光一暗:
"此事说来话长。等你恢复记忆,自然明了。"
马车穿过一片竹林,前方山谷豁然开朗。
奇花异草间掩映着几间茅舍,药香扑面而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院门前,正是闻名天下的华神医。
"总算来了!"
华神医声如洪钟,大步迎上,
"沈小子,你再晚来半日,我那炉''还魂丹''就要废了!"
沈墨下车行礼:
"劳前辈久等。"
华神医摆摆手,目光转向林清浅,突然"咦"了一声:
"这丫头的气色比想象中好多了。"
他不由分说抓起林清浅的手腕把脉,眉头越皱越紧,
"怪哉......她体内怎么会有''忘忧散''?"
林清浅茫然地看着两人:
"忘忧散?"
"一种能让人失去记忆的药。"
沈墨沉声解释,
"君墨晗为了控制你,应该在你饮食中下了此药,......"
他看到林清浅悲戚的表情,下意识安慰:
“不过也不一定是他,或许是旁的人呢......”
"那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林清浅泪眼婆娑的看向面前的人,语气小心翼翼似询问,更似在哀求。
她已经知晓,自己失忆前,便不想同君墨晗成婚。
虽不知原因,可定是同那些丢失的记忆相关,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它们,自己才能完整。
沈墨心中微动,再也克制不住,像从前那样,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阿浅,不怕,阿墨一定会帮你恢复记忆!”
林清浅急忙推开他,脸上是止不住的恐慌。
她虽然心悦沈墨,但绝不是牺牲另一个女子的幸福去成全自己。
她知礼义晓廉耻,这是她作为一个女子最基本的坚守。
‘没事的,林清浅,等恢复记忆后就离开,你一定会忘了他的。’
她覆上自己那早已跳到失控的心跳,极力想让它稳一点,慢一点。
而沈墨看着她的反应,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和受伤,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越举,忙道歉:
“林姑娘,在下......并非轻浮浪荡之人,只是......”
只是好想你能快点回到我的身边。
林清浅强忍着内心的的悲哀,摇头安抚:
“林公子勿怪,是清浅......一时......”
一时失控,一时意乱情迷,一时......贪恋他的温柔......
华神医,看着痴缠的两人,不住摇头。
药庐内,药香缭绕。
林清浅坐在窗边,看着沈墨与华神医低声交谈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应该专注于恢复记忆、报仇雪恨,可每当目光触及沈墨的身影,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狂跳。
这份感情,注定无果。
窗外,一株白梅悄然绽放。就像她那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恋,寂静而倔强地盛放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第94章 报应与背叛
君墨晗仍穿着那身已经皱褶不堪的喜服,衣摆沾满泥水,玄色金线的纹样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华贵。
他站在廊下,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再去找!"
君墨晗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把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跪在院中的侍卫们战战兢兢,无人敢抬头。
这已经是第七日了,摄政王几乎不吃不睡,亲自带人搜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
从权贵府邸到贫民窟,从酒楼茶肆到烟花柳巷,甚至连护城河都派人打捞过,却始终找不到林清浅的半点踪迹。
"王爷......"
侍卫长硬着头皮回禀,
"城南的搜查已经......"
"闭嘴!"
君墨晗猛地抓起案上的茶盏砸向院中,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乌鸦,
"找不到人,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侍卫们仓皇退下,只留下满地狼藉。
君墨晗踉跄着走到海棠树下,手指深深抠进树皮。
雨水打湿了他的长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阿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夜幕降临,君墨晗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海棠苑的石凳上。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大婚日,他穿着喜服,却为了柳云烟抛下林清浅扬长而去。
那时的林清浅应该也是很绝望的吧,她哭喊着求自己不要走。
而他,连一个回头都吝啬给予。
"报应......这就是报应......"
君墨晗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他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王爷。"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是卫五。
君墨晗没有回头,只是机械地继续饮酒。
卫五犹豫片刻,还是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君墨晗的手指突然收紧,酒壶"啪"地一声碎裂,瓷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混着酒液滴落在地。
"传韩忠义。"
君墨晗的声音冷得像冰,
"立刻。"
韩忠义踏入书房时,君墨晗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墨色长衫,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王爷。"
韩忠义拱手行礼,声音平静。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君墨晗没有转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韩忠义沉默片刻,坦然道:
"为了林小姐的事。"
君墨晗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果然是你!"
他一掌拍在案几上,上好的紫檀木应声而裂,
"韩忠义,你好大的单子!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韩忠义不卑不亢地直视君墨晗:
"下官并非背叛,而是为了王爷好。"
"为了我好?"
君墨晗怒极反笑,
"放走我的新娘是为了我好?"
"王爷。"
韩忠义深吸一口气,
"强扭的瓜不甜。您若真的爱林小姐,当初就不会在大婚之日弃她而去,更不会在她与柳云烟同时被绑架时选择救柳云烟。您只是不习惯她离开的感觉罢了。"
君墨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不,不是这样的!”
他缓步走向韩忠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你......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置喙我的事情!?"
"林姑娘在你身后全心全意付出了五年。"
韩忠义毫不退缩,
"下官是亲眼见证,王爷是如何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您的女子,伤得体无完肤,直至后来对您冷眼相待,眼中再无爱意!"
“王爷,你们错过了!”
“她已成了别人妻,而你却不顾道义礼法,想要强娶她!”
“您是大盛的摄政王,是大盛的脸面,怎可罔顾人伦,有此污点?!”
君墨晗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杀意毕现。
他突然想起——当初追捕君无殇时,韩忠义也曾违抗他的命令,擅自用林清浅作饵,导致她坠崖失忆。
那时他竟还庆幸这扬意外让林清浅忘记了所有痛苦,给了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所以对那件事也没有深究。
现在想来,韩忠义曾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自己的命令,将这么一个‘有主见’的人留在身边,未必是件好事!
"看来本王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君墨晗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让你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
“王爷明鉴,下官对您忠心耿耿,绝无背叛!”
韩忠义挺直腰背:
“王爷娶林姑娘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林姑娘是无辜的,她不该成为王爷执念的牺牲品。"
"执念?"君墨晗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疯狂,
"好一个执念!"
他猛地收住笑声,眼神冷得像冰,"来人!"
四名暗卫应声而入。
"韩忠义不守军令,勾结绑匪,绑架摄政王妃,当处极刑,即刻押入天牢,明日午时......处死。"
韩忠义面目悲凉,当初君墨晗还在冷宫之时,自己便发觉他天资聪颖,心思纯真,于是向陛下进言,给了他诸多助力。
后来,他果然也不负众望,带着大盛对抗强敌,整理朝政,忠君爱国,他是......真的很好!
可却为了林清浅......
罢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枉他君墨晗堂堂七尺男儿,竟也抵挡不住美色诱惑,一次次为了个女人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韩忠义极力保持平静,甚至对君墨晗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礼。
这份从容更加激怒了君墨晗,他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墙壁,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像极了泼洒的污泥。
"王爷!"
一个凌冽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暗龙卫统领卫长风不顾侍卫阻拦,踉跄着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卫长风?"
君墨晗皱眉,
"真是稀客啊,什么事儿竟劳你亲自出马?"
暗龙卫是先皇专门培养的贴身暗卫;当初他薨逝时,不放心将天下交到君墨晗手中,于是便将暗龙卫拨给了韩忠义,用来制衡他。
这么多年来,君墨晗一直忠心耿耿,即使手握兵权,却仍无法染指暗龙卫。
第95章 心绪难平
"卑职斗胆,请王爷饶韩大人一命!"
君墨晗冷笑:
"又一个来求情的?他背叛我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
"王爷明鉴!"
卫长风忙解释,一向冷酷的眸中,竟难得有了丝慌乱,君墨晗为了林清浅啥事都做得出,说不准这次他真会杀了韩忠义。
"韩大人对王爷绝无二心!当年追捕君无殇,他冒险用林小姐作饵,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引蛇出洞;当日助林小姐离开,也是看出王爷执念太深,恐酿成大错啊!"
“王爷天纵英才,怎能沉溺于......温柔乡?”
君墨晗眼神阴鸷:
"这么说,你也觉得本王做错了?"
"卑职不敢!"
暗龙卫虽不受命于君墨晗,但此时此刻卫长风却不得不低头求饶,
"只求王爷给暗龙卫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卑职愿亲自带队寻找摄政王妃,若一个月内找不到人,卑职愿与韩大人同罪!"
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君墨晗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海棠,突然想起林清浅最喜欢海棠花。
从前每年花开时节,她都会在树下抚琴,而他......他竟从未认真听过一次。
"半个月。"
君墨晗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若找不到王妃,暗龙卫上下......一个不留。"
卫长风重重叩首,他知晓此事的重要性,暗龙卫从未效忠过君墨晗,现在还协助他未过门的夫人出逃,惹他厌烦。
君墨晗手握生杀大权,若真想大开杀戒,那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谢王爷......开恩!"
待卫长风退下后,君墨晗独自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韩忠义的话——
"您只是不习惯她离开的感觉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君墨晗捂住眼睛,却挡不住记忆的洪流。
他想起林清浅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如小太阳般明媚的她;想起她十五岁时,熬夜为他绣的荷包;想起她十八岁那年,她笑着憧憬同自己生儿育女的模样......
而他给了她什么?
背叛、伤害、无止境的等待。
"阿浅......"
君墨晗将脸埋入掌心,肩膀微微颤抖,
"如果我早一点明白......如果我能重来一次......"
窗外,雨越下越大。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君墨晗满是泪痕的脸。
在这一刻,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看起来竟像个迷路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而在千里之外的药王谷,林清浅正站在窗前,望着同一轮被乌云遮蔽的月亮。
药王谷的清晨总是弥漫着草药的清香。
林清浅披着素白外衫,站在药圃边缘,指尖轻轻抚过一株刚冒出嫩芽的紫灵芝。
这是她来到药王谷的第七天,每日与华神医学习药理成了她唯一的消遣。
"丫头,这么早就起来了?"
华神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背着药篓,白须上还沾着晨露。
林清浅转身行礼:
"前辈早安。我想着昨日那剂''安神汤''的配方还有些不明白,特地来等您请教。"
华神医眯眼打量她:
"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又没睡好?"
林清浅下意识摸了摸眼睛。
她确实夜不能寐,但并非因为病症,而是......那个已经五日未见的身影。
"前辈,"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手指却悄悄揪紧了衣角,
"最近怎么不见沈......沈公子来药圃了?"
华神医将药篓放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那小子啊,去雪山给你找''同心雪莲''了。"
"同心雪莲?"
林清浅心头一跳,
"就是您说的那种能修复记忆损伤的奇药?"
"可不是嘛。"
华神医蹲下身检查药材长势,
"那玩意儿长在万丈悬崖上,十年开花一次,采摘时需以活人鲜血浇灌根茎才能保全药性。沈家为了你这病,已经折了好几批采药人了。"
林清浅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怎会如此?
她竟不知,自己每日服用的药汤背后,藏着这样的代价。
如果要拿这么大的代价去换回记忆,那么她......一直记忆残缺也行吗?
华神医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拍拍手上泥土站起身,有心提点:
"沈府以药材起家,与药王谷渊源颇深。当年他祖父救过我一命,如今沈墨那小子拿着祖传玉佩来求医,老夫自然要还这个人情。"
林清浅怔住了。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块羊脂白玉佩,可是好生奇怪,自己从未见过它。
"前辈,"
她鼓起勇气,
"我与沈公子......从前可是旧识?"
华神医动作一顿,想起沈墨的嘱咐,含糊道:
"这个嘛......老夫也不清楚。不过看得出来,那小子对你很上心。"
很上心。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在林清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午后,林清浅坐在溪边石上,手中捧着一本医书,却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华神医的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沈墨那小子对你很上心。"
她拾起一枚石子投入水中,看着涟漪一圈圈荡开,就像她无法平静的心绪。
自从得知沈墨为她冒险采药,她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对他云淡风轻了。
每当闭上眼睛,总会浮现他温润如玉的笑颜,或是他颈侧那道为保护她而留下的伤疤。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清浅惊得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
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沉水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沈......沈公子!"她慌忙站起,书本"啪"地掉进溪水里。
沈墨眼疾手快地捞起医书,无奈地摇头:
"华老的珍藏,若是泡坏了,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阳光下,他眉目如画,唇角噙着惯常的温柔笑意。
但林清浅敏锐地发现,他脸色比往日苍白,右手手腕上缠着一圈崭新的纱布。
"你受伤了?"
她顾不上礼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沈墨轻轻抽回手:
"小伤,不碍事。"
林清浅却不肯罢休:
"是为了采''同心雪莲''吗?华神医说那药长在悬崖上,要用鲜血......"
"华老哄你的。"
沈墨看她担心 地想哭,忙下意识打断她,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你的记忆损伤需要这味药引,我既答应了治好你,自然要做到。"
林清浅眼眶发热。
他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地承担一切,从不让她知道背后付出了多少代价。
"沈公子,"
她强忍泪意,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清浅不值得你如此......"
第96章 未能言说的心意
"值得。"
沈墨突然上前一步,缩短了她刚拉开的距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情绪浓得化不开,
"阿浅,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值得。"
这句话像一把火,烧得林清浅心尖发烫。
她几乎要沉溺在这温柔的目光里,直到瞥见他腰间那枚玉佩——与她的是一对,却本该属于另一个女子。
"尊夫人......知道你这么照顾别的女子吗?"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墨表情一僵,随即苦笑:
"她或许......不会在意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林清浅心中刚燃起的火苗。
是啊,沈夫人出身名门,端庄大度,怎会与她这样狼狈逃婚的女子计较?
而沈墨对她的好,或许只是念在往日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罢了。
"我该回去喝药了。"
林清浅匆匆行礼,逃也似地离开溪边。
她怕再多待一刻,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越界的心。
夜深人静,林清浅独坐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白梅发呆。
月光为花瓣镀上一层银边,美得不似人间景物。
就像她与沈墨之间,美好却注定无法触碰。
"沈墨......"
她轻声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胸口的闷痛。
她想起白日里他手腕上的伤,想起华神医说的"折了三批采药人",想起他看她时那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她既甜蜜又痛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清浅攥紧玉佩,下定决心。
等记忆恢复,她必须立刻离开药王谷,彻底斩断这段不该有的情愫。
沈墨已有贤妻,她不能,也不该成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窗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清浅迅速收起玉佩,却见华神医提着灯笼匆匆走来。
"丫头,还没睡呐!"
老人一脸兴奋,
"沈小子带回了''同心雪莲'',你的药就要成了!"
林清浅心头一震:"要成了?"
"可不是嘛,那小子一身是伤还不肯休息,非要亲自熬药。"
华神医摇头叹气,
"那小子倔得很,说什么药性火候只有他把握得准。"
林清浅再也坐不住了,披上外衣就往外冲。
不知为何,此刻她好想见他,哪怕......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药庐里蒸汽氤氲,沈墨单衣薄衫地站在药炉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布满伤痕的手臂。
他专注地盯着炉火,时不时加入一些药材,全然没注意到门口的身影。
林清浅躲在阴影里,贪婪地看着他的侧脸。
月光从窗棂洒落,为他镀上一层柔光,好看得让她心碎。
"阿浅,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沈墨突然开口,头也不回。
林清浅吓了一跳,只得慢慢走进药庐。
扑面而来的药香中混杂着一丝血腥气,让她心头一紧。
"你的伤......"
"不碍事。"
沈墨转身,递给她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趁热喝,药效最好。"
林清浅接过药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药汁晃出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红了一片。
"疼不疼?"
沈墨立刻抓住她的手,从怀中取出一盒药膏轻轻涂抹。
他的指尖温暖干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
林清浅鼻子一酸。
这样的温柔,为何偏偏给了不该给的人?
"沈墨,"
她突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等我记忆恢复,我就离开。"
沈墨的手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
这个"好"字像刀子一样扎进林清浅心里。
她仰头一口气喝光苦药,强忍着泪意道: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日后......日后还请代我向尊夫人问好。"
沈墨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
"我会的。"
林清浅再也待不下去,转身逃出药庐。
夜风吹散了她眼角的泪,却吹不散心中那份无处安放的情愫。
而在她身后,沈墨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轻声自语:
"我的傻夫人......你快快想起我来,好不好......"
药庐内,青烟袅袅。
林清浅捧着那碗泛着奇异蓝光的汤药,手指微微发抖。
药汁表面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和身旁沈墨紧绷的侧颜。
"喝下去就会想起一切吗?"
她轻声问,声音飘忽得如同窗外游走的云。
华神医捋着白须点头:
"''同心雪莲''能唤醒被药物压制的记忆。不过......"
老人顿了顿,"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
沈墨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林清浅侧目看他,发现他正抿唇盯着自己,期待中夹杂着隐隐的忧心。
"我准备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药碗举到唇边。
药汁入喉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冰凉从舌尖直窜头顶。
林清浅皱起眉,这味道说不出的古怪——初尝是沁人心脾的甜,回味却变成撕心裂肺的苦,就像......就像她与沈墨之间那些模糊的往事。
"阿浅,你觉得如何?"
沈墨倾身向前,眼中满是担忧。
林清浅刚要回答,突然眼前一黑。
她感到天旋地转,仿佛有人在她脑中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水般涌出——
她曾遇见一个白衣少年,一见倾心;她偷偷将绣了好几日并蒂莲的荷包塞给那人;她同那日成婚了,可他抛下了自己,好心痛......
"啊!!......"
她痛苦地惊呼出声,随即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向前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
熟悉的沉水香气息包裹着她坠入黑暗前的最后意识,是沈墨惊慌失措的呼唤:
"阿浅!"
朦胧中,林清浅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有人用温热的帕子擦拭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华老,她怎么还不醒?"
沈墨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急什么!''同心雪莲''药效霸道,记忆回溯需要时间。"
华神医没好气地回答,
"你小子守了三天三夜不睡觉,待会她没醒你先倒下了!"
"我没事......"
沈墨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只要阿浅能想起来......"
一阵衣物摩擦声后,华神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第97章 失而复得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林清浅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重如千钧。
她被困在一片混沌中,能感知外界却无法回应。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那只手在发抖。
"阿浅......"
沈墨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哽咽,
"我的好夫人......求你快点醒来看看阿墨......"
夫人?
林清浅心头一震。
他在唤谁?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脸颊上,顺着轮廓滑到唇角。
咸的......是泪。
沈墨在哭?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温润如玉的沈公子,竟然为她落泪?
"阿浅......"
沈墨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那里湿漉漉的一片,
"自从你坠崖失忆,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当初没能保护好你......"
林清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坠崖?失忆?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还记得我们大婚那日吗?"
沈墨低声诉说,声音里满是怀念,
"你穿着凤冠霞帔,却因为紧张打翻了合卺酒......那么笨手笨脚,却可爱得要命......"
大婚?
林清浅脑中轰然作响。
她与沈墨成过亲?那君墨晗又是......
"不......"
林清浅在梦中挣扎,却发不出声音。
沈墨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连忙轻抚她的额头:
"别怕,我在这里。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指尖,那触感温暖而真实。
林清浅多想现在就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能听见每一个字。
可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你总说我太惯着你......"
沈墨继续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苦涩的笑意,
"可你不知道,我多希望能这样惯你一辈子......"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时分。
沈墨长长叹了口气,轻轻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中。
"睡吧,我的阿浅。"
他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明天......明天你一定会想起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轻轻带上。
林清浅在黑暗中拼命挣扎,却只能任由意识再次沉入记忆的深海......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纱时,林清浅的眼皮终于颤动了一下。
她感到有温热的阳光洒在脸上,耳边是清脆的鸟鸣。
"唔......"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青纱帐顶,和床边一个伏案而眠的身影。
沈墨枕着手臂睡着了,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眼下是浓重的青影。
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她的左手,仿佛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林清浅静静地看着他,昨夜的告白言犹在耳。
随着记忆的恢复,那些被尘封的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
她那个清冷矜贵的表哥,从小就很宠她爱她,每次来上京,都会给她带好几车他搜集来的小玩意。
直至母亲逝去,父亲同外祖父一家断亲后,她便被父亲喝止,不许再同外祖父那边联系。
连带着同沈墨也生疏了几分。
那次君墨晗当众逃婚,她一气之下回到江南,稀里糊涂之下同他成了婚,可俩人在日渐相处中,心意互通,互许终生。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原来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个,而是被深爱着的。
原来那些对沈墨不该有的心动,本就是她最珍贵的记忆。
"阿......墨......"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沈墨猛地惊醒,抬头时撞翻了案上的药碗。
瓷片碎裂的声音中,他瞪大眼睛看着醒来的林清浅,憔悴的俊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阿浅?你......你想起来了?"
他声音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林清浅望着这个为她哭、为她笑、为她冒险采药的男人,胸口涨得发疼。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憔悴的脸颊。
"夫君......"
她唤出这个暌违许久的称呼,眼泪夺眶而出,
"我回来了......"
沈墨浑身一震,随即红着眼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隔着衣衫传递到林清浅胸口,与她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阿浅,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好怕你不要我,再也不回来了。”
窗外,一株白梅悄然绽放。
就像他们失而复得的爱情,历经风霜后愈发坚韧动人。
药王谷的清晨总是从华神医的呵斥声开始。
"沈家小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华神医的白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手中的药铲直指沈墨鼻尖,
林清浅性子温和,极有耐心,在药膳这方面又天赋极佳,华神医自从喝过她的药膳后,便当场认下她这个关门弟子。
"老夫教徒弟制药,你凑这么近作甚?"
药圃中央,沈墨正从背后环抱着林清浅,双手覆在她手背上"指导"她研磨药材。闻言不但不松手,反而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理直气壮道:
"阿浅刚恢复记忆,我怕她累着。"
林清浅耳尖红得滴血,手肘轻轻往后一顶:
"你、你放开......这样我怎么学......"
"我教你啊。"
沈墨在她耳边轻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颈侧,
"这味''七叶灵芝''要逆着纹理磨,药效才最好。"
他说得一本正经,手上动作也确实在认真教学。
可那黏糊糊的姿势,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像话。
华神医翻了个白眼,药铲"咣当"扔进竹篓:
"没眼看!老夫行医六十载,从未见过如此黏腻之人!"
说罢甩袖就走,嘴里还嘟囔着"夫纲不振""成何体统"之类的话。
这沈家少主,都说是个清冷高傲的性子,奈何见了林清浅,就像是见着骨头的小狼狗,护食又粘人!
林清浅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转身就要推开沈墨:
"都怪你......师父生气了......"
“气死他!”
沈墨趁机将她搂得更紧,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这个臭老头昨天还想给你说媒,说什么''沈家小子不靠谱,不如考虑我徒孙''......"
"啊?"
林清浅瞪大眼睛,
"师父真的......"
"所以我得让他知道,"
沈墨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我家夫人眼里只有我。"
这记直球打得林清浅措手不及,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
她捂着脸蹲下身,声音闷在掌心里:
"沈墨!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三年前那个温润如玉、克己守礼的沈公子去哪了?
眼前这个动不动就亲亲抱抱的粘人精是谁?
第98章 同人不同命
"以前是我太克制了。"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差点失去你之后,我才明白......有些爱,不说出来是会后悔的。"
阳光透过药圃的竹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清浅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忽然想起记忆里那个为她挡刀、为她采药、为她落泪的沈墨,心软得一塌糊涂。
"......黏人精。"
她小声嘟囔,却主动凑上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沈墨眼睛一亮,正要得寸进尺,远处突然传来华神医的怒吼:
"沈家小子!你再打扰我徒弟学药,今晚就别想喝她熬的汤!"
午后的厨房飘着浓郁的药香。
林清浅系着素布围裙,正按照华神医的方子熬制养心汤。
灶台边摆着一排小瓷瓶,是她特意为沈墨调制的药膳——他采药时留下的伤还没好全。
"阿浅......"
沈墨从背后贴上来,双手环住她的腰,
"好香啊。"
林清浅手一抖,差点打翻药勺:
"你别闹......这汤火候很重要......"
"我说你身上好香。"
沈墨鼻尖蹭过她的颈窝,
"用的什么香?"
"哪、哪有什么香......"
林清浅手忙脚乱地搅动汤药,
"就是你上次送的那盒澡豆......"
沈墨低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背脊传来:
"难怪我觉得熟悉。"
他忽然恶趣味地划过她的耳垂,
"我的味道。"
"呀!"
林清浅惊叫一声,药勺"当啷"掉进锅里。
她转身就要捶他,却被捉住手腕按在灶台边。
"夫人......"
沈墨眼神暗了下来,缓缓低头,
"为夫尝尝汤咸淡......"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厨房门"砰"地被踹开。
华神医端着药筐站在门口,老脸皱成一团: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林清浅"嗖"地钻到沈墨背后,羞得不敢见人。
沈墨却面不改色,甚至顺手捞起汤勺尝了一口:
"华老来得正好,阿浅熬的汤,您尝尝?"
"哼!"
华神医把药筐重重放下,
"沈小子,你爹要是知道你在外这副德行,非得气死过去不可!"
沈墨挑眉:
"我爹从前不也天天抱着我娘喊''心肝儿'',您不是还笑话过他?"
又暗戳戳说了句‘老古董’。
华神医被噎得说不出话,胡子一翘一翘的。
林清浅从沈墨背后探出头,弱弱道:
"前辈......汤要凉了......"
老人这才气呼呼地走过来,接过碗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嗯!火候到位,药材配比也准!"
他斜眼瞥向沈墨,
"总算没白教,比你强多了!"
沈墨笑而不语,只是趁华神医不注意,偷偷捏了捏林清浅的手心。
她回握了一下,心里甜得像蜜糖化开。
夜幕低垂,药王谷渐渐安静下来。
林清浅坐在回廊下,望着院中那株白梅发呆。
沈墨端着一盘糕点走来,挨着她坐下。
"想什么呢?"
他拈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唇边。
林清浅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想我们以前的事......"
她轻声道,
"阿墨,你为我受了太多苦......"
沈墨眼神一暗,随即又柔和下来:
"都过去了。"
他揽住她的肩,
"等你的身子养好了,我们重新办一扬婚礼。这次我保证,天王老子来了也抢不走我的新娘。"
林清浅靠在他肩上,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之前为什么骗我说你有夫人?"
"我哪有骗你?"
沈墨一脸无辜,
"我确实有夫人啊,不就是你吗?"
"可我当时不记得......你知道我有......"
多伤心嘛?
话到嘴边,她却羞得说不出口。
沈墨心领神会:
"所以我才说''她不会在意''嘛。"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发顶,
"我的夫人最大度了,就算我照顾别的女子,她也只会心疼我辛苦。"
“谁说的?!”
林清浅又好气又好笑,捶了他一下:
"油嘴滑舌!"
“阿浅。”
沈墨忽然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装满了你,再也装不下旁人。"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融成一团。
院角暗处,华神医默默收回偷看的脑袋,摇头叹气:
"年轻真好啊......"
顿了顿,又自言自语,
"不过沈小子这腻歪劲儿,比起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风拂过,吹落几片白梅花瓣,轻轻落在相拥的两人发间。
就像命运给予的补偿,让这对历尽坎坷的有情人,终于能够毫无保留地相爱。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的海棠苑内,一地残花。
君墨晗瘫坐在石阶上,身上还穿着十日前那件喜服,只是原本华贵的玄色金线早已被酒渍和尘土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手中攥着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那是之前,他暗示青杏提醒林清浅送自己定情信物才得到此物。
"王爷......"
卫五立在院门外,声音发颤,
"暗龙卫传来消息,今日还未寻到王妃......"
"滚。"
君墨晗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卫五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院中又恢复死寂,只有风吹落海棠的簌簌声。
君墨晗缓缓展开手中帕子,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他将脸埋进帕子里深深吸气,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个已经消失的人。
"阿浅......"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
十日前那扬婚礼还历历在目。
她穿着嫁衣站在他面前,红盖头下隐约可见精致的下颌线。
他以为终于得偿所愿,却不想转眼间人就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皇叔这是唱的哪一出?''颓废美人''?"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从院门处传来。
君墨晗缓缓抬头,只见小皇帝君景瑜一袭月白常服,负手站在海棠树下。
少年天子嘴角噙着惯常的戏谑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
"参见......"
君墨晗下意识要起身行礼,却因久坐腿麻踉跄了一下。
君景瑜快步上前扶住他:
"免了。"
他皱眉打量着君墨晗憔悴的面容,
"朕的皇叔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何时这般狼狈过?"
君墨晗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他现在的模样确实不堪——胡茬凌乱,眼下青黑,嘴唇因长时间不进水而干裂出血。
哪里还有半点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风采?
第99章 兵临绝谷
君墨晗哑声道,
"臣......失态了。"
君景瑜叹了口气,撩起衣摆在他身旁坐下:
"为了皇婶?"
简单四个字,却像刀子一样扎进君墨晗心里。
他猛地攥紧手中帕子,指节泛白,久未出声。
"行了,朕也不是小孩子,朕都懂!"
"只是朕没想到,皇叔竟情深至此。"
君墨晗沉默片刻,突然抓起地上的酒壶灌了一大口。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胸口的疼痛。
"我错了......"
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对谁说,
"我不该在大婚之日弃她而去,不该在绑匪面前选择柳云烟......我更不该......不该一次次伤她......"
“我不知道,人心被一次次伤透后就会绝望,可是为何我的心却越伤越炙热?”
君景瑜静静听着,忽然道:
"皇叔可听说过''同心雪莲''?"
君墨晗一怔:
"传说中能修复记忆损伤的奇药?"
"不错。"
"沈墨......"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个名字,眼中燃起骇人的怒火。
沈家与药王谷关系匪浅。
而药王谷的华神医......上次在林府有见过。
君墨晗浑身一震,忽然想起成婚时林清浅那反常的表现——她突然头痛欲裂,口中喊着"不要丢下我",显然是记忆在恢复!
一只小手突然按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他好像知道林清浅在哪儿了!
君景瑜直视他的眼睛,轻声道:
"皇叔放心,朕一定会帮您把皇婶找回来。"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
君墨晗突然崩溃了,他弯腰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我......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滚烫的泪水从指缝中渗出,
"没有她......我生不如死......"
君景瑜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位铁血摄政王如此脆弱的一面。
在他记忆中,皇叔永远是那个杀伐决断、冷血无情的存在,何曾有过这般撕心裂肺的时刻?
少年天子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君墨晗的背:
"皇叔......"
"八年了......"
君墨晗抬起头,泪流满面,
"从十三岁见到她的那刻起,我就......我就......"
他说不下去了,只能死死攥住胸口衣襟,仿佛那里有个血淋淋的洞。
君景瑜沉默良久,忽然起身:
"三日。"
他伸出三根手指,
"给朕三日时间,必还皇叔一个交代。"
君墨晗茫然抬头,却见少年天子眼中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锐利光芒。
"不过......"
君景瑜话锋一转,
"皇叔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君墨晗哑声问。
"无论结果如何,皇叔都必须振作起来。"
君景瑜直视他的眼睛,
"大盛朝需要摄政王,朕......也需要皇叔。"
君墨晗怔住了。
他望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少年天子的眼神已经如此坚毅。
"好。"
他缓缓点头,声音依然嘶哑,却多了几分力量,
君景瑜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
"皇叔且安心等待。"
君墨晗望着少年天子远去的背影,一时恍惚。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小皇帝。
风吹过庭院,卷起满地落花。
君墨晗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
他低头看着手中已经皱巴巴的帕子,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
"阿浅......"
他低声呢喃,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远处,一只信鸽掠过王府上空,朝着西南方向振翅飞去。
那里,是药王谷所在的方向。
暗龙卫的消息传来时,君墨晗正坐在书房内。
烛火摇曳,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他手中攥着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帕子上残留的淡淡药香早已被他的体温焐热。
半个月了。整整半个月,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大盛疆土。
从北境的雪山到南疆的密林,从西域的荒漠到东海的岛屿。
每一次希望燃起又熄灭,就像此刻窗外被风雨摧残的烛火。
他现在心里一肚子火,正在考虑要不要依约将暗龙卫给团灭了泄泄火。
"王爷!找到了!"
卫长风浑身湿透地闯入书房,单膝跪地时,水渍在他膝下晕开一片。
这位向来沉稳的暗龙卫统领此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药王谷!林小姐就在药王谷!"
君墨晗猛地站起身,檀木案几被他撞得移位,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眼中骤然燃起一簇暗火,连日来的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偏执的冷厉。
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俊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
"备马。"
他嗓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调集所有暗卫,本王亲自去接她。"
卫长风抬头时,正对上君墨晗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
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暗卫都不寒而栗——那是野兽找回失而复得的猎物时才有的眼神。
五日后,药王谷外。
山雾如鬼魅般在谷口徘徊,将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时值盛夏,谷外烈日炎炎,谷内却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传闻中药王谷四季如春,此刻看来,倒更像是黄泉入口。
君墨晗一身玄色劲装立于谷口,腰间悬着的龙纹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是五十名暗龙卫精锐,人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这些曾让朝野闻风丧胆的暗卫,此刻却都紧绷着身体,警惕地注视着那片诡异的迷雾。
"王爷,药王谷地势险峻,据传谷内毒花毒草遍布,更有华神医布下的奇门遁甲。"
卫长风压低声音,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
"三年前武林盟主率一百多高手强闯,无一生还。我们是否......"
"闯。"
君墨晗只冷冷吐出一个字,声音里的杀意让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他抬手一挥,十名暗龙卫立刻如离弦之箭冲入雾中。
卫长风看着主子紧绷的侧脸,欲言又止。
自从林小姐失踪后,王爷就像变了个人。
那个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摄政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为情所困、近乎偏执的男人。
第100章 她必须回来
领头的暗卫踩中了一片看似普通的藤蔓。
刹那间,那些墨绿色的藤条如活物般蠕动起来,以惊人的速度缠上他的脚踝。
暗卫反应极快,手中短刀寒光一闪,却见那藤蔓被斩断处喷出腥臭的紫色汁液,溅在他的护腕上,金属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小心!有毒!"
他刚喊出声,就感到一阵剧痛从脚踝蔓延至全身。
毒素像烈火般在血管里奔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紫色。
这名曾手刃数十高手的暗卫,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直挺挺倒下,死不瞑目。
其余九人见状立刻背靠背结成防御阵型,却见四周的草木无风自动。
一朵朵妖艳的红花突然从地底钻出,花蕊中喷出淡黄色的粉末。
两名暗卫躲避不及,粉末沾到裸露的皮肤上,立刻冒出阵阵白烟。
"啊——"
惨叫声中,他们的脸以可怕的速度溃烂,转眼间就露出了森森白骨。
第二批暗卫试图绕道而行,他们屏住呼吸,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
然而刚走出二十步,最前面的三人突然停下脚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卫长风顺着他呆滞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树梢上挂着无数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那是融入了剧毒的水雾!
三名暗卫七窍流血,直挺挺地倒下。
他们的眼睛还睁着,瞳孔却已经扩散,死状极为可怖。
"退!快退!"
卫长风厉声喝道,剩余暗卫仓皇后撤,却见来时路已被不知何时升起的毒瘴封锁。又有两人吸入毒气,倒地身亡。
短短一刻钟,二十名精锐暗卫折损过半。
谷口处,君墨晗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山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额角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密布。
那些惨死的暗卫曾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此刻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就在里面。
和他最讨厌的沈墨在一起。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自从林清浅逃婚后,君墨晗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此刻近在眼前,那颗想见她的心,更是达到了顶峰。
"王爷,不能再进了!"
卫长风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
"药王谷的毒阵名不虚传,我们的人连面都没见到就......"
"闭嘴!"
君墨晗突然暴喝,一掌拍碎了身旁的巨石。
碎石飞溅,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脑海中不断闪现林清浅带着酒窝浅浅的笑意,和沈墨那种意有所指似笑非笑的眼神,不断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地羞辱着他。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林清浅,带她回王府!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成婚,她是自己的摄政王妃!
不能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臭男人有任何瓜葛了。
"去准备火油。"
君墨晗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
"既然走不进去,那就把整座山谷烧成灰烬。"
卫长风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三思!林小姐还在谷中!"
君墨晗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沈墨舍不得让她死。"
他转身看向剩余暗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点火。我要看着这座鬼谷,一寸一寸化为焦土。"
就在暗卫们准备执行这道疯狂命令时,谷中迷雾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蜿蜒小径。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华神医有请。"
君墨晗浑身一震,眼中疯狂之色渐浓。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即便是早已看淡生死的暗龙卫,看着眼前情景都有点发怵,怎奈君墨晗想都不想,径直踏上小径,他们也只得跟随。
君墨晗踏入药王谷的那一刻,浑身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指节死死扣在剑柄上,青筋暴起。
谷内静谧得诡异,微风拂过药圃,带起一阵苦涩的药香,这个味道他很熟悉。
她在这里。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半个月了,他夜不能寐,每每闭眼,便是婚礼那日的扬景,以及林清浅看向他的眼神——淡漠、疏离,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是他的王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怎么能……怎么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她该恨他吗?
君墨晗下颌绷紧,眼底戾气翻涌。
不,她不该恨他。
他给了她尊荣,给了她地位,给了她一切旁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怎么能……跟沈墨走?
华神医站在药庐前,须发皆白,神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来。
那双比寻常人要清明几分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讥诮。
"本王的王妃呢?"
君墨晗嗓音冷得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华神医抬了抬眼皮,慢悠悠道:
"王爷的王妃?老朽可没见过。"
撒谎!
君墨晗眼底猩红一闪而过,猛地抬手:
"搜!"
一声令下,暗龙卫瞬间四散,药王谷内顿时一片混乱。
药架被掀翻,瓷瓶碎裂,药草散落一地。
华神医却依旧神色如常,只是淡淡道:
"王爷,若今日我药王谷有一人受伤,老朽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走不出这座山谷。"
君墨晗眯起眼,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华神医此言非虚——药王谷虽治病救人,可他们的毒术亦闻名天下,即便暗龙卫再精锐,也防不住无处不在的剧毒。
可那又如何?
他早已不在乎生死,他只要……
只要林清浅回来。
僵持片刻后,君墨晗缓缓抬手,示意暗龙卫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杀意,嗓音低沉:
"华神医,本王的王妃遭歹人哄骗,来此求医。本王今日来,只为接她回去。"
他极少低头,更极少用这样的语气与人说话。
可为了林清浅,他愿意忍。
她必须回来。
华神医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王爷说的,可是林清浅?"
君墨晗眸光一紧:
"她在哪?"
华神医摇头,语气轻描淡写:
"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跟自己的夫君一同离开了。"
第101章 格杀勿论
君墨晗嗓音骤然冷厉,眼底戾气几乎凝成实质:
"她的夫君,是本王!"
华神医嗤笑一声,目光怜悯:
"可是王爷,老朽听到,她恢复记忆后,亲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唤沈墨——''夫君''。"
"莫非王爷记忆错乱?认不得自己的夫人?老朽宅心仁厚,可勉为其难替你治疗。"
"轰——"
君墨晗脑中如遭雷击,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她唤沈墨……夫君?
怎么可能?
她明明是他的王妃!
她明明……
他忽然想起成婚前,她曾看着自己,轻声问:
"君墨晗,若有一日我离开,你会如何?"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你逃不掉。"
可如今,她真的逃了。
不仅逃了,还……认了别人做夫君?
君墨晗浑身僵硬,如坠冰窟,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不,他不信。
他猛地抬头,眼底猩红一片,嗓音沙哑得可怕:
"不可能!阿浅是我的妻,她不会不要我的。"
华神医摇头叹息:
"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她若想要你,又怎会……头也不回地走?"
头也不回……
君墨晗胸口剧烈起伏,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在血液里沸腾。
好,很好。
既然她敢逃,那他就……
亲手把她抓回来!
暗龙卫将药王谷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不见林清浅的身影。
君墨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指节捏得泛白,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她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般刺向华神医,声音冷得刺骨:
"华神医,本王再问最后一次——林清浅,在哪?"
华神医捋了捋胡须,神色淡然:
"王爷,老朽已经说过,她不在此处。"
君墨晗冷笑一声,忽然抬手,一把扣住站在华神医身旁的小药童的脖颈。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被他掐得脸色涨红,双脚离地,拼命挣扎。
"王爷!"
卫五惊呼一声,却不敢贸然上前。
君墨晗盯着华神医,一字一顿道:
"现在交出来,本王可以不治药王谷拐骗王妃之罪。"
华神医面色骤变,眼中终于浮现一丝怒意:
"君墨晗!你堂堂摄政王,竟拿一个孩子威胁?"
君墨晗不为所动,指节收紧:
"本王只要结果。"
她必须回来!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那小药童突然挣扎着抬起手,指尖银光一闪——
"嗤!"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刺入君墨晗手腕的穴位。
"呃——"
君墨晗瞳孔骤缩,一股麻痹感瞬间从手腕蔓延至全身,他浑身肌肉一僵,竟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王爷!"
卫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瘫软倒下的君墨晗。
华神医见状,明申暗褒地呵斥了一声:
"胡闹!"
谁知那小药童挣脱束缚,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
"我的小师妹,只喜欢我们大师兄,才看不上你呢!"
小师妹?大师兄?
君墨晗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他指的是林清浅和沈墨!
她……竟真的和沈墨在一起?!
他想开口质问,可浑身麻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盯着那小药童,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卫五见状,连忙向华神医拱手求情:
"华神医,王爷乃大盛摄政王,掌管三十万兵马,若在此处出事,恐怕……会给谷里带来不便。"
华神医冷嗤一声,目光扫过君墨晗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终是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丢给卫五:
"服下,半个时辰后便可恢复。"
卫五连忙接过,给君墨晗喂下。
华神医看着君墨晗那张仍不甘心的脸,摇了摇头:
"君墨晗,放下吧。"
君墨晗死死盯着他,虽不能言,眼神却仍执拗至极。
放下?
他怎么可能放下!
华神医叹息一声,想起林清浅离开时那释然的笑容,终是淡淡道:
"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们。"
半个时辰后,药力渐退,君墨晗的手指最先恢复了知觉。
他缓缓屈伸着修长的手指,感受着力量一点点回到体内。
窗外,药王谷的晨雾还未散尽,朦胧的光线透过窗棂,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王爷,您感觉如何?"
卫五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温水。
君墨晗猛地抬手打翻了茶杯,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撑着桌沿站起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猩红一片,像是淬了毒的刀刃。
"回京。"
他嗓音沙哑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卫五一怔,下意识抬头:
"王爷,不继续找了?属下可以......"
"找?"
君墨晗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声让卫五后背发凉。
他转身的瞬间,玄色衣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既然药王谷不肯交人,那本王就让他们......跪着把人送回来。"
窗外的药圃里,一株海棠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君墨晗的目光落在上面,瞳孔骤然紧缩。
他知道林清浅最喜欢这种花,他将自己曾经住过的梧桐苑种满了海棠树,并改名海棠苑。
本以为能讨得她开心,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咔嚓"一声,海棠树被他一掌折断。
树茎渗出透明的汁液,黏腻得令人作呕。
她逃不掉的。
她永远都别想逃掉!
——
三日后,京城。
黎明时分,一队铁骑踏碎了皇城的宁静。
沉重的马蹄声惊起檐下的鸽子,扑棱棱地飞向还未亮透的天空。
兵部尚书府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睡眼惺忪的尚书大人被暗龙卫从床榻上拖起,连官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
"王、王爷?"
年过半百的尚书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君墨晗,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君墨晗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声音轻得像是毒蛇吐信:
"本王要传一道圣旨。"
"药王谷勾结逆党,意图谋反。"
他抬起眼帘,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令人胆寒的偏执,
"即日起,查封谷内所有药铺,缉拿谷中弟子。若有反抗者......"
他指尖轻轻一弹,案上的青瓷茶盏应声而碎。
"格杀勿论。"
第102章 逃亡路
正午时分,这道圣旨已经传遍天下。
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官兵正在查封药王谷名下的济民堂。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人不解地摇头:
"药王谷世代行医,怎会谋反?"
"嘘——"
旁边的人急忙拉住他,
"听说是因为......"
话未说完,一队黑甲侍卫已经冷眼扫来,吓得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君墨晗正对着满墙的画像出神。
这些全是林清浅的画像——执笔的、煮茶的、赏花的......每一幅都被他命画师精心绘制,连她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分毫不差。
"王爷,第一批药王谷弟子已经押解进京。"
卫五在门外低声禀报,
"华神医的嫡传弟子也在其中。"
君墨晗的指尖正抚过画中人的唇角,闻言轻轻一顿。
他转身时,袖袍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的信笺,露出半截字迹——那是三日前刚从药王谷截获的,林清浅写给华神医的亲笔信。
"很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把消息放出去,就说......三日后,本王要在午门亲自监斩。"
卫五猛地抬头:
"王爷!这......"
"怎么?"
君墨晗缓步走近,阴影完全笼罩了跪在地上的侍卫,
"你觉得本王太残忍?"
他突然一把掐住卫五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那你告诉本王,她跟着沈墨逃走的时候,可曾想过本王的感受?"
“她才是最残忍的!比本王残忍千倍万倍!”
窗外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坠到屋檐上。
君墨晗松开手,转身看向墙上那幅林清浅抚琴的画像,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你不是最在乎这些外人吗?"
他抚摸着画中人的脸颊,眼神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就回来求我啊......"
一滴墨从笔尖坠落,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曾经林清浅看向他时眼角的那滴泪。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帘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偶尔漏进几缕阳光,在林清浅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再吃一颗?"
沈墨修长的手指捏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饱满得几乎要撑破薄皮。
见林清浅摇头,他故意将荔枝在她鼻尖晃了晃,
"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再不吃就不新鲜了。"
林清浅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却始终望向药王谷的方向。
马车内确实如沈墨所说布置得极为舒适——软榻上铺着厚厚的狐裘,小几上摆着鎏金香炉,正燃着她最爱的沉水香。
可这些都无法驱散她心头的不安。
"我们从药王谷离开,若是君墨晗找来,师父该怎么办?"
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他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沈墨闻言轻笑一声,随手将荔枝丢进自己嘴里。
果核从他指尖弹出,精准地落入角落的银制痰盂,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那老头滑得很,"
他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
"上次武林盟主带着百余名高手围谷,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在人家茶水里下了''笑春风'',那群人笑了三天三夜,最后哭着求他解毒。"
见林清浅仍蹙着眉,沈墨忽然倾身向前。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带着荔枝的清甜:
"况且......"
他故意压低声音,
"他若真敢找师父,担心的该是他自己......"
"真的?"
林清浅疑惑地转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他含笑的眼眸。
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她甚至能看清沈墨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说不定师父早就易容成卖糖葫芦的老头,蹲在君墨晗府门口看热闹了。"
沈墨说着突然伸手,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别皱眉,都不好看了。"
林清浅刚要反驳,马车却猛地颠簸了一下。
她整个人向前栽去,被沈墨稳稳接住。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腰间,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安心的温度。
"小心。"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没有立即松开的意思。
林清浅耳尖发烫,正要挣脱,忽然察觉发间一沉。
"这是......"
"路上摘的。"
沈墨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支山茶花,嫩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比那些金钗玉簪更衬你。"
林清浅怔怔地望着铜镜。
花枝斜插在乌发间,随着马车晃动轻轻摇曳。
恍惚间想起在王府时,君墨晗送她的永远是那些沉甸甸的珠宝——华贵却冰冷,就像他曾经看她的眼神。
"怎么哭了?"
沈墨忽然慌了神,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
林清浅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是一片冰凉。
"我......我只是......"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失忆的那段时间对她来说像场醒不过来的噩梦,每每闭眼都是她跟君墨晗的婚礼,以及梦中他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嗜血笑意。
"嘘......"
沈墨突然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
"夫君在呢。"
他掌心贴在她后背,柔声轻哄,
"阿浅不怕。"
林清浅耍无赖似的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那里传来如擂鼓般的心跳,让她甚是安心。
沈墨也乐得让她依赖,如小时候一般,宠溺的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
“阿浅,以后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他忽然低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莫名心慌,想要逃离。
却被他固执地用如玉般的手掌禁锢着脸颊,避无可避,只能直面:
“好......呜”
话音未落,他带着荔枝味清甜的唇已追逐而上。
林清浅忘记了闭眼,如坠云雾间,整个人懵懵的......
马车突然急停。
外面传来车夫惊恐的喊声:
"少主!前面官道被封了!"
沈墨神色骤变,一把掀开车帘。
远处尘土飞扬中,黑底金字的旌旗猎猎作响——正是摄政王府的旗帜。
"果然追来了。"
他眯起眼睛,转身时却已经换上轻松的表情,
"看来要改道走水路了。"
说着突然将林清浅打横抱起,
"抱紧我。"
"等等!我们的行李......"
"放心,"
沈墨纵身跃下马车,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鼓囊的袋子,
"值钱的我都带着呢。"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笑,
"包括你最爱的蜜饯。"
林清浅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
沈墨的怀抱温暖而安稳,让她想起药王谷那些晒着太阳的午后。
或许......这一次他们真能逃出生天?
第103章 死生相依
沈墨却忽然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后停在一间不起眼的茶肆前。
"老板娘,"
他敲了敲柜台,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块玉牌,
"要两间上房。"
满头珠翠的老板娘瞥了眼玉牌,突然笑得意味深长:
"哟,这不是小神医嘛!怎么,带着媳妇儿私奔啊?"
沈墨面不改色地搂紧林清浅:
"是啊,岳父大人不同意这门亲事。"
林清浅羞得把脸埋在他肩上,却听见沈墨压低声音道:
"别怕,这是药王谷的暗桩。今晚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
茶肆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铠甲碰撞的金属声响。
"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沈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林清浅往身后挡了挡。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
他侧头轻声道,呼吸拂过她耳畔,
"记得跟着老板娘往后院跑。"
林清浅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入布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板娘突然掀开柜台后的帘子:
"快!地道!"
地道里潮湿阴冷,林清浅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沈墨的手掌牢牢捂着她的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却驱散不了她浑身的寒意。
头顶的木地板缝隙间,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官兵的皮靴踏得楼板吱呀作响。
"听说了吗?"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地板缝隙漏下来,
"摄政王在药王谷吃了瘪,当扬就气疯了!"
"可不是嘛!"
另一个尖细的嗓音接话,
"昨儿个连夜把京城所有药王谷的药铺都给抄了,抓了百来号人,全关在刑部大牢呢!"
林清浅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沈墨的手臂。
他却纹丝不动,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说是三日后午门问斩,罪名是勾结逆党!"
粗嗓门压低声音,
"要我说,这摄政王真不是个东西,为个女人就要杀这么多神医......"
"嘘!你不要命了!"
第三人急忙打断,
"不过我听说啊,药王谷那些大夫救过多少达官贵人,这要是全杀了,以后咱们有个头疼脑热的......"
地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清浅却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她猛地挣开沈墨的手,转身就要往地道出口冲,却被一把拽回。
"放开我!"
她声音嘶哑,眼泪已经打湿了整张脸,
"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君墨晗是冲我来的,我......"
沈墨将她死死按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以为君墨晗会放过你?他......"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黑暗中,林清浅感觉到沈墨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老板娘掀开地砖,油灯的光亮照进来时,林清浅已经哭到脱力,整个人瘫在沈墨怀里。
"他们走了。"
老板娘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但城外到处都是关卡......"
林清浅突然挣脱沈墨的怀抱,踉跄着站起身:
"我要回去。"
沈墨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疯了?"
"我不能让那么多人因我而死!"
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些坐堂大夫......救了多少人性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受我牵连,何其无辜!"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沈墨的脸色在油灯下忽明忽暗。
他确实没料到君墨晗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为了逼林清浅现身,竟不惜背上滥杀无辜的骂名。
"阿浅......"
他刚要开口,却见林清浅已经转身往外走,脚步决绝得仿佛此生不会再回头。
沈墨一个箭步冲上前,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
"我们好不容易才......"
他的声音哽住了,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
"你又要丢下我吗?"
林清浅浑身一僵。
她缓缓转身,指尖轻抚上沈墨的脸。
油灯的光晕里,他的眉眼俊美的不像真实。
此刻的他一改刚才的轻松惬意,像个颓败的老人,林清浅的心揪地一下疼。
"这些年......"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
"都是我拖累了你。"
指尖描摹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像要将它刻在心里,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现在应该......"
"应该怎样?"
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像个行尸走肉地活着?"
他苦笑一声,林清浅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阿浅,你听好。"
沈墨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
"弱水三千,我只钟情你一人。从我们相遇那日起,这便是我的宿命。"
他的唇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睫:
"你若执意要回去,我就陪你一起闯刑扬。要活一起活,要死......"
"不行!"
林清浅猛地推开他,
"你明明知道君墨晗有多恨你!他会......"
"会把我千刀万剐?"
沈墨忽然笑了,那笑容在灯光下竟有几分妖异,
"那正好,我新研制的''醉梦散''还没找人试过药呢,就算是死,我也拉他垫背。"
老板娘在一旁重重咳嗽一声:
"两位,要殉情也等出了我这小店再说。"
她翻了个白眼,
"我倒是有个主意......"
沈墨眼睛一亮:
"老板娘人美心善,快说说看?"
三人低头一番激烈探讨,林清浅怔怔地看着两人凑在一起低声商议,沈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勾画出京城布防图。
灯光将他侧脸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紧蹙的双眉,令她忍不住揪心。
"......到时声东击西,先把阿浅接出来......"
沈墨说到一半突然抬头,正对上林清浅的目光。
他眨了眨眼,悄悄在桌下握住她冰凉的手。
"所以,"
老板娘一拍桌子,
"三日后你们扮作我的伙计混进城,等......"
"不,这样你们太危险了。"
林清浅突然开口,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
沈墨脸色骤变:
"你......"
"君墨晗要的是我。"
她轻轻回握沈墨的手,眼神却坚定得可怕,
"只有我现身,他才会放松警惕......"
"不行!"
沈墨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万一他当扬......"
"他不会杀我。"
林清浅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他要是想杀我,就不会这么费尽心机地做这些事了。”
沈墨将将林清浅搂进怀里,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们还有三天时间。"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
"足够布置一个天罗地网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林清浅靠在沈墨肩头,忽然好想这样一辈子与他生死相依。
第104章 过来!
君墨晗一袭玄衣立于高台,衣袂翻飞如墨色鹰翼,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佩剑上,骨节泛白,只有他自己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能维持这副冷酷模样。
"冤枉啊!药王谷悬壶济世,怎会谋反!"
"求王爷明察!李神医救过我家三代人的命啊!"
台下百姓跪倒一片,哭喊声此起彼伏。
有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爬到监斩台前,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王爷,老朽愿以性命担保......"
君墨晗眸光一沉,侍卫立刻将人拖走。
他抬眼望向天际,日晷的影子已经触及午时三刻的刻痕。
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林清浅,你当真如此狠心?
"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阳光下刀锋闪着刺目的寒光。
跪在最前排的李神医忽然仰天大笑:
"君墨晗,你今日杀尽药王谷,他日必遭天谴!——"
"住口!"
君墨晗厉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刹那,一道青色身影如惊鸿掠入扬中。
"住手!"
这声音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君墨晗心脏。
他猛地站起,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个让他辗转难眠的身影就站在刑扬中央,发髻松散,裙角沾满泥泞,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林清浅仰头望着高台上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
一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眼下泛着青黑,下颌线条更加凌厉如刀削。
那双曾经对她含笑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封的寒潭,让她浑身发颤。
"王爷......"
她声音清冷,
"药王谷众人无辜,求您......"
君墨晗死死盯着她,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这一个月他几乎把整个王朝翻过来,每日在暴怒与恐惧中煎熬——怕她遭遇不测,更怕她是自愿逃离。
此刻她终于出现,那些在脑海中演练过千万遍的惩罚言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过来。"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林清浅咬住下唇。
她本决意离开,不曾想两人还会有再见之日。
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容忍的人,如今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犯人。
他像是来自于地狱的杀神,浑身散发着难以磨灭的煞气——令人心生畏惧。
林清浅缓步上前,绣鞋踩过潮湿的青石板,裙摆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那是方才磕头求情的百姓留下的。
台阶共有九级,每上一级,君墨晗的面容就清晰一分。
他眼下有细纹了,眉心一道悬针纹愈发深刻,薄唇紧抿成线。
林清浅突然想起大婚前夕,他偷溜进她闺房,用朱笔在她掌心画月老红线时笑得像个孩子。
终于站到他面前时,林清浅双腿发软。
她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君墨晗忽然伸手,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君墨晗瞳孔骤缩。
他想要的是她眼中闪烁的爱意,是曾经那个会踮脚为他整理冠冕的林清浅,而不是现在这个满眼恐惧的女子。
"怕本王?"
他冷笑,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逃婚的时候怎么不怕?"
林清浅腕骨生疼,却倔强地不肯呼痛。
她望向他身后被按跪在地的药王谷众人,轻声道:
"放他们走,我随你处置。"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君墨晗压抑一个月的怒火。
他猛地将她拽到身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林清浅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你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亦是阶下囚,凭什么指手画脚。"
说罢突然揽住她的腰,在众人惊呼声中纵身跃下高台。
林清浅眼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已被扔上一匹黑色骏马。
君墨晗翻身上马,铁臂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回府!"
他厉喝,一夹马腹。
烈马嘶鸣着冲出行刑扬,林清浅被迫紧贴在他胸前。
隔着层层衣料,她仍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如战鼓般震着她后背。
风在耳边呼啸,她偷偷抬眼,看见君墨晗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泛红的眼尾。
"看什么?"
他突然低头,灼热呼吸喷在她耳畔,
"一个月不见,认不出自己的夫君了?"
林清浅脸色苍白,垂眸不语。
她想否认,可又怕惹怒他,引来难以预估的麻烦。
君墨晗却突然勒马停在一处僻静小巷,粗暴地扳过她的脸:
"说话!为什么逃?是有人胁迫还是......"
他声音忽然低下来,
"还是你根本不愿嫁我?"
这句话里藏着的脆弱让林清浅心头一颤。
她这才发现他右手指关节全是细小的伤口,像是长期击打硬物所致。
那双手如今已布满伤痕。
"我......"
她刚开口,君墨晗却突然捂住她的嘴。
像是已预料到答案,开始逃避。
"别说了。"
他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
"至少现在我不想听。"
林清浅感到颈间一阵湿热。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揪痛——君墨晗在哭。
那个十三岁入军营岁登基、十五岁平定叛乱,立下赫赫战功,从来在人前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此刻俯在她肩头无声落泪。
马儿缓步前行,穿过皇城侧门。
君墨晗已经重新戴好冷漠面具,唯有环在她腰间微微发抖的手泄露了情绪。
当看见熟悉的朱红宫门时,林清浅突然害怕挣扎起来。
她感觉只要一进去,就会被永远禁锢在那里。
"别动!"
君墨晗收紧手臂,声音危险,
"再动本王现在就回去杀了那些人。"
林清浅立刻僵住。
君墨晗满意地感觉到她的顺从,却在低头时发现她手腕被自己攥出一圈青紫。
他喉结滚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海棠苑熏着安神香,却抚不平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君墨晗挥手屏退所有下人,转身时看见林清浅正偷偷揉着脚踝——方才上马时扭伤的。
"过来!"
他又一次命令道,这次指了指床榻。
第105章 你舍不得
"怎么,怕本王现在就要了你?"
“我若真想要你,你逃得掉?”
这句话刺得林清浅眼眶发热。
她慢慢走到榻边,却被君墨晗突然按坐在床沿。
他单膝跪地,扯下她的绣鞋。
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衬着雪白肌肤格外骇人。
"蠢货。"
君墨晗骂着,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
他从枕下取出一个瓷瓶——林清浅认出这是药王谷特制的伤药。
药膏清凉,他指尖的温度却滚烫。
林清浅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忽然想起当初她爬树摔伤,少年君墨晗也是这样一边骂她一边小心翼翼地上药。
君墨晗手上动作不停歇,随即粗暴地缠上绷带:
林清浅却看见床头柜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药王谷的药瓶,都是治疗各种跌打损伤的。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一个月中,他一定经常这样给自己上药。
"君墨晗......"
她忍不住唤他,想要同他好好相谈。
可君墨晗猛地抬头,眼中风暴骤起:
"不许这么叫我!"
他一把将她推倒在龙榻上,双手撑在她耳侧,一字一句:
“你忘了?我们已成婚,你该唤我夫君!”
林清浅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抬手抚上他眉心的皱纹。
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让君墨晗浑身僵硬。
"别生气了。"
她轻声说。
所有强装的冷酷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君墨晗颓然倒在她身侧,手臂却仍固执地环住她的腰:
"为什么......为什么要逃婚?为什么不要我?......"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委屈。
林清浅鼻子一酸,想发火,又怕惹怒他!
她想说自己已经成婚,已有夫君,可看君墨晗母亲的癫狂模样,只怕一个说错话,就会被他拆吞入腹。
"是我负了你。"
她最终只说出这一句。
“可......”
君墨晗突然翻身压住她,发狠地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像是惩罚又像是绝望的确认。
当他终于放开时,两人唇上都带了伤。
"林清浅,你永远别想再离开。"
他抵着她额头喘息,
"从今日起,你住在这海棠苑,一步都不许踏出。"
林清浅望进他偏执的眼睛,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她轻轻点头,却在心里暗自祈祷沈墨能快点将药王谷的那些人解救出来,等待他给自己信号。
她现在最怕的不是丧命,很明显君墨晗‘爱她入骨’,并未想要伤她。
可他靠近时那蓬勃的欲望,灼的她心惊胆颤。
她怕失了清白——这世间,她只想跟自己的夫君沈墨行夫妻之礼。
君墨晗心满意足地抱紧她,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气。
他没看见怀中人脸色苍白,悄悄落下的泪。
窗外秋风呜咽,卷落一地海棠。
层层高墙内,两颗受伤的心在黑暗中紧紧依偎,又各自藏着不能言说的秘密。
已经两日了,不知道沈墨他们有没有把人都救出来。
君墨晗虽看上去对她还算温和,可她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若是爆发必将是毁天灭地。
水汽氤氲,林清浅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直到呼吸困难才猛地抬头。
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滚落,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洗这么久,是打算把自己淹死么?"
屏风外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惊得林清浅立刻环抱住双臂。
透过纱制屏风,她看到君墨晗高大的轮廓正一步步逼近。
"出去。"
她声音发颤,
"我还没......"
屏风被猛地推开,檀木框架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君墨晗只穿着素白中衣,衣襟大敞,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
他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热度,一寸寸掠过她浸在水中的身体。
"一起洗。"
他蹲在池边,突然伸手扼制住她的下颌,他向来手重,此刻又在极力隐忍,自是失了分寸。
林清浅疼得吸气,却倔强地不肯呼痛。
水雾中,她看到君墨晗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情绪,那不只是欲望,还有更复杂的、让她心尖发颤的东西。
"放手。"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危险处境,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你喝多了。"
君墨晗确实饮了酒,但远不到醉的程度。
他需要这点微醺来掩盖自己的狼狈——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个月的寻找是如何将他逼到崩溃边缘。
每当闭上眼睛,就看到林清浅躺在某处奄奄一息的模样。
"夫妻敦伦,天经地义。"
他手上用力,将她拉向池边,
"你逃婚那日欠我的洞房花烛,今夜该还了。"
林清浅后背撞上坚硬的池壁,疼得眼前发黑。
君墨晗已经俯身下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
她突然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这个认知让恐惧如潮水般漫上来。
"不......"
她开始剧烈挣扎,池水溅了君墨晗满脸。
慌张间她伸手摸到跟前的衣衫,胡乱往身上套。
"我们没完成大礼,不算夫妻!"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君墨晗。
他一把将人从水中提起,湿透的衣衫紧贴在林清浅身上,勾勒出每一处曲线。
她吓得发抖,唇色泛白,却仍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瞪着他。
"由不得你。"
君墨晗将她扔在床榻上,单手扯开自己的腰带,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本王有没有说过,再敢逃就让你死在床上?"
林清浅仓皇后退,手指摸到枕下藏着的金簪。
当君墨晗压下来的瞬间,她猛地将簪尖抵在自己咽喉处。
"再进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金簪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君墨晗却笑了。他
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慢慢将簪尖转向自己心口:
"往这儿刺。林清浅,你若真要杀,就该杀我。"
他的掌心滚烫,拇指暧昧地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让林清浅想起从前他教她写字时,也曾这样圈着她的手背......
"放手!"
她声音带了哭腔,簪尖在挣扎中划破君墨晗的衣襟,在他心口留下一道血痕。
君墨晗不怒反笑,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压得更深:
"你舍不得。"
他低头吻那道伤痕,
"就像我舍不得真伤你。"
这个吻轻得像羽毛,却让林清浅浑身发抖。
她太害怕这种温柔陷阱,从前多少次,她也曾被他这样的柔情哄得放下所有防备......
“不是舍不得。"
她的确恨不能此刻杀了他,可......她不傻,君墨晗也不傻,若真的刺向他,只会惹怒他!
而惹怒他的后果,她此刻承担不起!
第106章 不提她了好不好?
"噗"
的一声闷响,金簪没入半寸。
鲜血瞬间涌出,在素白中衣上洇开刺目的红。
君墨晗的表情凝固了,他机械地低头,看着鲜血顺着簪尾滴在自己手上,还是温热的。
"阿浅......"
他的声音突然哑得不成调,
"你真敢......"
林清浅疼得眼前发黑,却露出胜利般的微笑:
"现在......信了吗?"
她作势要再往里送,被君墨晗一把抓住手腕。
"别!"
这个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帝王,此刻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走......我这就走......你别......"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止血,却被林清浅推开。
金簪随着她的动作又深入几分,更多鲜血涌出来,在锦被上汇成小小的血泊。
君墨晗突然跪在了榻前。
这个动作让林清浅怔住——大盛最尊贵的摄政王的膝盖,除了天地祖宗从未弯过。
"本王错了......"
他颤抖着手虚悬在伤口上方,不敢碰又不敢不碰,
"求你别这样......我发誓不再强迫你......太医!传太......"
"君墨晗。"
林清浅虚弱地看向他,眼里的厌恶化作实质的利刃刺向他的心窝,令他窒息。
"你真恶心!"
君墨晗像被扇了一耳光般僵住。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在林清浅惨白的脸上。
她唇色褪得几乎透明,唯有胸口那抹红艳得惊心。
"你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人伦,夺人妻......"
她咬着牙拔出金簪,鲜血立刻涌得更急,
"杀忠良!那些药王谷的神医们济世救人,多大的功德,你却......"
君墨晗连滚带爬地去翻药箱,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他捧着药粉回来时,不由分说,撕开林清浅已胸前的衣襟,露出伤口——血流如注,她不是威胁,是真的下了死手。
君墨晗从未如害怕紧张过。
"为什么......"
他抖着手撒药粉,
"宁愿死也不......"
林清浅疼得吸气,却仍冷笑:
"被狗咬过一次......还不许人躲着走吗?"
君墨晗的手顿住了。
他想起三年前成婚日,他抛下红妆待嫁的林清浅去救柳云烟时,她拽着他衣袖哀求"求你......别丢下我"。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叫她乖一点,说云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能见死不救。
药粉被血冲开,君墨晗慌忙又撒上一层。
这次他不敢再问,只是沉默地包扎。
当系紧绷带时,他听见林清浅极轻地说:
"你知道吗?直到我去了江南,都不相信,你会在大婚日,你会为了别的女人抛弃我,让我独自面对那些冷嘲热讽!”
“君墨晗,我掏心掏肺照顾了你五年!可你为了柳云烟,一次次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一次次舍弃我。”
“我曾经陷入深深怀疑,是不是我这个人太差,不惹人爱!直到遇到了表哥,他给了我超你千倍万倍的耐心的和宠爱!我已寻到了自己的珍宝,又怎么再看得上你这个垃圾!”
君墨晗的眼泪终于砸在她锁骨上。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这三年他每夜都在悔恨中惊醒,可所有言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哽咽。
林清浅却已经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昏睡还是不愿看他。
月光下,她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像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君墨晗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发现她掌心全是新月形的掐痕——原来她一直这样忍着痛。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闷得发疼,只能将额头贴在她手背上,无声颤抖。
殿外更漏滴到三更,烛火渐渐微弱。
君墨晗始终保持着跪姿,直到双腿失去知觉。
他凝视着林清浅的睡颜,突然希望天永远不要亮。
因为天亮后,他就再也无法假装,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曾经,还没有被彼此的鲜血彻底染红。
天光微亮时,林清浅的脉搏终于平稳。
君墨晗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袍半边袖子都被血浸硬了,猩红的血液刺得他心一阵阵揪心地疼。
他正要更衣,却听见榻上人发出细微呻吟。
"阿浅?"
他立刻扑到榻前,看见林清浅缓缓睁开的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发觉得欢愉,
"药......对,该喝药了。"
他手忙脚乱去端药碗,却被林清浅虚弱的声音钉在原地:
"当初柳云烟生病时,你是不是也这样衣不解带照顾她?"
药碗在君墨晗手中轻颤,褐色的药汁晃出来烫红他的手背。
这个问题太锋利,直接剖开他竭力掩饰的旧伤。
那时柳云烟染了风寒,他确实守了三天——因为愧疚。
那姑娘总用含泪的眼睛看他,说"墨晗哥哥要是为难,不必管我"。
"怎么不回答?"
林清浅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他心上却重若千钧,
"她是不是很感动?毕竟你在我们的婚礼上抛下新娘去救她。"
君墨晗指节发白,似在极力忍耐。
"阿浅......"
他声音里带着哀求,
"我们以后不提她了好不好?"
"为什么不提?"
林清浅突然激动地撑起身子,伤口崩开也浑然不觉,
"她不是你最疼爱的云烟妹妹吗?不是你宁可牺牲妻子也要救的心上人吗?"
血珠从纱布里渗出来,君墨晗慌忙去按她却被她推开。
那双曾经总是含笑望着他的杏眼里此刻全是讥诮:
"记得绑匪说什么吗?''只能救一个''。你选了柳云烟!"
记忆如潮水涌来。
君墨晗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林清浅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办法脱险,而娇弱的柳云烟会吓死的。
而且他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定能护林清浅周全,可是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刚烈,宁愿选择跳崖!
他眼睁睁看着她坠崖......
"阿浅,我后悔了......"
他声音哽咽,
"很多事,从一开始我就后悔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为什么要后悔呢?你没有错!"
林清浅笑得冷漠疏离,
“你选择了自己在意的人,这便是爱!”
"我愿意成全你和你的云烟妹妹。她当初是不是也感动得以身相许了?你怎么不娶她?"
她眼里闪着恶意的光,
"难不成你就是犯贱,喜欢偷、喜欢抢?喜欢得不到的?"
第107章 只要她活着
君墨晗突然崩溃般抱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将脸埋在她颈窝:
"阿浅我错了......你也在婚礼上抛下了我,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不怪你,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林清浅身体僵住。
片刻后,她发出古怪的笑声:
"君墨晗,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她用力推开他,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
"我已成婚,有自己的夫君。你不顾礼义廉耻,趁我失忆期间强取豪夺,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喜欢你?"
这句话像惊雷劈在君墨晗天灵盖上。
他发疯般的摇头否认:
“不,不是的,我娶了你两次,我才是你的夫君!”
“是沈墨不顾礼义廉耻勾引了你,他才是趁虚而入,强取豪夺!”
君墨晗猛地站起来,药碗砸在地上碎成几瓣。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阿浅,你是我的妻,你怎能不爱我呢?你必须要爱我!!”
“君墨晗!我林清浅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若是可以,我宁愿我们从未相见!”
林清浅冷漠地看着他,
“你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寡廉鲜耻,凶狠残暴!令人厌憎!”
君墨晗如坠冰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本想利用‘药王谷’的人逼林清浅回到自己身边,可却因此把她推得更远!
可是,他若是不这么做,林清浅就会跟着沈墨双宿双飞!
若是那样,他更宁愿把她留在身边,哪怕是恨他!
他也不能容忍,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沈墨......"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个名字,
"合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林清浅被他眸中的仇恨惊得浑身战栗,不,她不能让沈墨遇到危险!
愤怒中的君墨晗,失智般一把掐住她下巴:
"你最好祈祷他够强。"
他眼底涌动着疯狂,
"否则我会把他的头骨做成酒杯,每天用它喝酒!"
林清浅含泪同他对视:
"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她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狰狞伤口,
“你若敢伤他一分,我必伤你十分!”
“他若身死,我绝不独活!”
君墨晗的手突然失了力气。
他颓然跪在榻前,将脸贴在她未受伤的胸口,听着那里微弱但稳定的心跳声。
"我做不到......"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呜咽,
"阿浅,你要怎么折磨我都行,别用这种方式......"
林清浅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有像从前那样落下去抚摸他的头发。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在琉璃瓦上,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婚礼日。
她望着帐顶繁复的龙纹,轻声说:"君墨晗,你知道吗?我也曾给过你机会的。"
这句话让君墨晗浑身僵硬,
“可是我也是人,没办法在一次次被你伤害后,还能爱你如初!”
“没有人会永远在你身后等着你!”
“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君墨晗抬起头,满脸泪痕。
他想说不是的,想说这三年他每晚都做噩梦,想说自己也可以在她身后等她。
但所有话语都在她冷漠的眼神中化为灰烬。
"药凉了。"
林清浅别过脸,
"再命去熬一碗吧。"
她的冷漠让君墨晗心如刀绞。
他默默起身,却在转身时听见林清浅又说了句话:
"柳云烟知道你这么贱吗?放着全心全意爱你的不要,偏要强求恨你入骨的。"
君墨晗背影晃了晃,没有回头。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殿外,林清浅才允许自己哭出来。
君墨晗也曾是她用尽真心爱过的人啊。
可是,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太医张景仁退出摄政王府时,整个人已经冷汗淋淋。
他看了伤口,知晓林清浅刺向自己时,避开了要害处。
可是君墨晗并不知晓,看着血流如注的她,整个人变得暴戾异常,还威胁若治不好,便让他陪葬。
在他吃人的目光中,诊治,是个人都会怕的吧!
转过三条街巷,确认无人跟踪后,他闪身进了"杏林春"药铺后院。
沈墨正在碾药,听到脚步声立刻抬头,眼中希冀的光芒在看清太医神色后骤然熄灭。
"她怎样?"
沈墨手中药碾砰然落地。
张太医解下药箱,声音压得极低:
"林姑娘为保清白,用金簪自刺心口,所幸偏离要害三寸......"
“还好,也就是看上去吓人了些。”
话未说完,沈墨已经掀翻了整张药案。
瓷瓶碎裂声惊动了前堂的老板娘,她匆匆赶来按住沈墨青筋暴起的手腕:
"少主冷静!现在闯王府只会害了林姑娘!"
"她宁可死也不让那畜生碰......"
沈墨眼眶赤红,喉结剧烈滚动,
"我却只能在这里配什么见鬼的药!"
“阿浅,是夫君无能,护不住你!竟然让你去冒险!”
张太医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帕,上面沾着暗红血迹:
"这是林姑娘让我带出来的,她说......让你放心。"
沈墨颤抖着接过那方素帕,上面有个她亲手绣着的‘浅’字,他明白林清浅是想让自己放心,可想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沈墨突然转身从暗格取出一只紫檀木匣,里面躺着三颗龙眼大小的琥珀色药丸。
"南海鲛人泪、天山雪莲芯、还有......"
他深吸一口气,
"我沈家祖传的九转还魂丹。磨成粉调入玉肌膏,务必让她伤口不留疤痕。"
张太医迟疑道:
"这些价值连城......"
"这些跟我的阿浅比算什么!"
沈墨突然暴喝,又立即压低声音,
"你替我告诉她......女人的清白从不在罗裙之下。我只要她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
他攥紧那沾血的素帕,身为男人,他自是不想让妻子失贞,可是若是要她以命相护,那他宁可不要!
"其他都不重要。"
待太医离去,沈墨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破皮流血也浑然不觉。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在青瓦上的声音,像极了他们一起在药铺时,药锄掘开泥土的轻响。
摄政王府的沉香阁内,林清浅正对着铜镜涂抹药膏。
莹白色的膏体渗入伤口,带来清凉镇痛的效果。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清浅迅速整理好衣衫。
君墨晗推门而入时,正看见她对着空药瓶出神。
第108章 不许叫他夫君
君墨晗今日穿了件月白色锦袍,腰间缀着十二块和田玉禁步,分明是精心打扮过。
"好些了吗?"
他声音轻柔,目光落在她衣襟微露的纱布上,瞳孔紧缩,
"还疼不疼?"
林清浅将药瓶放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托您的福,还死不了。"
君墨晗喉结动了动,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鎏金匣子:
"看看可还喜欢?"
匣内躺着对红珊瑚耳坠,在阳光下如凝结的血珠,
"南海进贡的千年珊瑚,我记得你最爱红色。"
"我夫君从前送了我一匣子血玉髓,比这个成色好多了。"
林清浅看都!!”
君墨晗嘴角的笑意僵住了,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拉紧她的手:
“林清浅!你的夫君只能是我,没看,
"江南沈家的商船四通八达,什么稀奇玩意没有?"
“不许你叫他夫君只能是君墨晗!”
“你做梦!”
林清浅痛呼出声,疼的皱起了眉:
“我林清浅此生只爱沈墨一人!也只有他才配做我的夫君!”
“林清浅!”
君墨晗面对她的冷淡,突然觉得好无力,他像个战败的士兵,像在低头求饶:
“你不要再刺激我了,我们以后好好过,行不行?!”
像是害怕她会拒绝,君墨晗赶紧捧出个紫晶琉璃盏,放在她面前讨好道:
"这是西域传来的夜光杯,倒入葡萄美酒会映出星河......"
"我夫君收藏的夜光杯能摆满水榭。"
她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你若喜欢,改日我让他送您几个。"
琉璃盏被重重搁在桌上。
君墨晗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拳头极力隐忍到指骨泛白。
他突然拍手,十二个太监鱼贯而入,捧着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瞬间堆满半间屋子。
有下人点燃了鎏金香炉,龙涎香混着淡淡花香弥漫开来。
"不喜欢首饰,那这些呢?"
他指向一套十二幅缂丝花鸟屏风,
"你最喜欢的黄筌真迹,本王让人......"
"君墨晗。"
林清浅终于抬眼看他,眸中尽是讥诮,
"你是不是觉得,女人都会为这些玩意心动?"
她随手挑起一串东珠项链,
"我夫君说过,真正珍贵的从不是物件,而是人心。"
君墨晗脸色瞬间惨白。
他挥手屏退所有人,踉跄着走到她面前蹲下,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个虔诚的信徒:
"那你要什么?凡本王所有,都愿给你。"
"自由。"
她毫不犹豫,
"放我回江南。"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漫天金丝银线照亮夜空。
林清浅这才发现庭院里不知何时摆满了花灯,每盏灯上都写着"晗浅永结"。
君墨晗眼中映着绚烂光彩,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记得吗?你说过最喜欢上元节的烟花......"
"沈墨每年都带我去姑苏看灯会。"
她残忍地打破他的期待,
"我们会在画舫上听评弹,他弹三弦,我唱......"
"够了!"
君墨晗暴怒起身,案几被他掀翻,珍玩碎了一地。
他双手撑在她椅子两侧,呼吸粗重:
"为什么?我费尽心思讨你欢心,你却连个笑脸都吝啬!"
林清浅仰头与他对视,突然笑了:
"你还不明白吗?真正能让我开心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人。"
她一字一顿,
"只要人对了,什么都是对的;人错了,连呼吸都错。"
“就如那时的我和柳云烟!”
君墨晗如遭雷击。
他想起从前林清浅为他煮一碗白粥都能欢喜半日,那时他随手摘的野花,她都要用清水养到枯萎还舍不得扔。
现在他把天下至宝堆在她面前,却只换来冷漠。
"你若真在乎我。"
她声音软下来,带着蛊惑,
"就放我自由。我们好聚好散,我会记着你的好......"
"休想!"
君墨晗一拳砸在墙上,鲜血顺着雪白的墙面蜿蜒而下。
他期待她会像从前那样惊叫着捧起他的手包扎,可林清浅只是冷漠地看着,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这个认知比伤口更痛。
君墨晗记得三年前他练剑划破手指,林清浅急得眼泪直掉,非要亲自熬药包扎。现在他手背血肉模糊,她却无动于衷。
"阿浅......"
他突然跪下来抱住她的腰,声音哽咽,
"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回到你爱我的时候......"
滚烫的泪水浸湿她衣襟,
"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林清浅身体僵直。
恍惚间她看见十五岁那年的君墨晗为她挡刀,鲜血从他肩头涌出,染红了她最爱的杏花。
那时他笑着说:
"阿浅别怕,死不了。"
和现在这个崩溃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也曾真心待过自己,可这些‘真心’在柳云烟面前却变得一文不值!
即便现在他再次捧着真心跟自己忏悔,可她只觉厌烦。
爱情是天时地利的迷信,缺一不可。
是自己爱他爱的过早?
还是他醒悟的太晚?
"回不去了。"
她轻声说,不知是在告诉他还是自己,
"从你选择柳云烟那刻起,就回不去了。"
“我已经悔悟、也已经惩罚了她!”
君墨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偏执:
"为何你就是不愿给我们一次机会?!"
“林清浅,你到底有没有心?!”
林清浅瞳孔骤缩,无力又不甘道:
“原谅?”
“君墨晗,你以为的原谅,就是你说你错了,我后悔了,然后我就该忘掉自己所受的苦、所遭的罪,爱你如初?!”
“这怎么可能?”
“你可知原谅,你所说的原谅,不只是这一次?而是在以后的时间里,我每次只要一想到你对我的曾经,我就要忍着恶心去迎合你?!”
“不是一次,是每一次!!”
君墨晗听他说罢,心脏绞痛——悔恨与不甘正在灼烧着他的理智,可当他看见她流泪的脸庞,又慌忙伸手想为她拭泪:
"阿浅,不哭,我以后......"
"滚。"
林清浅甩开他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
"求你。"
这两个字击垮了君墨晗。
他踉跄着后退,转身离开。
夜风卷入室内,吹散了龙涎香的气息,也吹冷了两人之间最后的温度。
林清浅听着脚步声远去,终于允许自己痛哭出声。
第109章 再相会
"我要出府。"
林清浅站在书房门口,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色裙裾上投下细碎光斑。
君墨晗执笔的手一顿,朱砂在奏折上晕开一小片血色。
"不行。"
他头也不抬,
"你的伤还没好全。"
林清浅缓步走到案前,指尖轻抚过青玉笔架:
"王爷莫不是怕我跑了?"
她突然俯身,发丝垂落在他手背,
“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君墨晗猛地抬头。
她离得这样近,他甚至能看清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闻到她衣领间淡淡的药香。
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她今日特意熏了香。
"激将法对我没用。"
他声音低哑,却忍不住伸手去勾她垂落的发丝。
林清浅直起身子轻笑:
"堂堂摄政王,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
"那便算了,我回去绣花。"
"站住。"
君墨晗摔下朱笔,朱砂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
他绕到她面前,手指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想去哪?"
"济世堂。"
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很长时间都没去铺子里了,总该去看看账本。"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君墨晗拇指摩挲着她下巴上淡青的血管,突然很想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君墨晗的。
但他只是松开手,朝门外喊道:
"卫五!"
黑衣侍卫无声出现,腰间佩刀随着步伐轻响。
君墨晗取过自己的玄色大氅披在林清浅肩上,系带时故意勒紧了些:
"申时前回来。"
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
"否则我会让你知道违抗我的后果。"
林清浅拢了拢大氅,嗅到上面浓重的龙涎香——他故意的,像狗一样,想用气味标记所有物。
正要转身,忽有侍卫匆匆来报:
"王爷,北狄使团提前到了,已过朱雀门。"
君墨晗脸色骤变。
他深深看了林清浅一眼,最终只对卫五道:
"盯紧了。"
又指着旁边低头站着的青杏,
"你也跟着。"
马蹄声渐远,林清浅抚过肩上大氅的貂毛滚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北狄使团来得正是时候。
济世堂的匾额依旧锃亮。
林清浅踏入店门时,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当归、黄芪、还有她特制的七味安神散。
柜台后的小伙计惊得摔了算盘:"东、东家!"
"账本拿来。"
她径直走向里间,青杏要跟上,却被她拦住:
"看账本需要清净,你在外候着。"
里间的陈设丝毫未变。
林清浅刚关上门,就被一股大力拽入怀抱。
沈墨身上带着风雪的气息,双臂勒得她伤口隐隐作痛。
"你疯了?"
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心口也敢刺!"
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林清浅贪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松木香,在他面前,她总是可以轻松卸下所有伪装。
沈墨突然掀开她衣领,看到纱布时眼眶瞬间红了:
"我要杀了他......"
"再等等,五日后便是我的生辰。"
林清浅快速说道,
"那日我们再动手——"
话音未落,沈墨突然吻住她。
这个吻一改他往日的温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分开时两人都在喘息,沈墨抵着她额头: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活着。"
他手指抚过她结痂的伤口,声音哽咽,
"没有什么比你的命重要......答应我别拿命冒险。"
林清浅忽然想起,从前每次遇到危险,沈墨都会像这样紧张的红着眼安慰她:
"别怕,活着就好。"
"好。"
她将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忽然听见外间有争执声。
沈墨迅速退到药柜后,下一秒门被推开,卫五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
"夫人久不出来,属下担心有闪失。"
林清浅坐在案前头也不抬:
"掌柜的算错账,我重新核验罢了。"
她将账本摔在桌上,
"怎么,这个也需要经过你同意?"
卫五目光扫过紧闭的药柜,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耳尖,最终回了声‘不敢’,低头退下。
林清浅起身时腿有些软—— 未免起疑,她同沈墨道了别,带青杏离开了济世堂。
回府路上,林清浅故意在胭脂铺前驻足。
她试了十几种口脂,每试一种就问青杏:
"王爷会喜欢这个颜色吗?"
把卫五急得额头冒汗。
路过糖炒栗子摊时,她又非要现炒的那锅。
小贩翻炒的间隙,她看见街角闪过一道黑影——是沈墨的人。
栗子烫手,她却不急着走,一颗颗剥给青杏吃。
"夫人,申时了......"
卫第五次提醒时,西天已泛起火烧云。
林清浅拍拍手上糖渣,突然指着天边的云问:
"府里憋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她自顾自道,
"今日我们玩尽兴了再回去!"
摄政王府里,君墨晗已经砸了三套茶具。
若非提前已答应了让她外出,他是万万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现在申时已过,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备马。"
他扯下朝服换上便衣,
"我亲自去找王妃。"
刚出府门就看见林清浅慢悠悠从马车下来,怀里还抱着包糖炒栗子。
暮色中她披着他的大氅,发间落着街灯初上的光晕,美得让他心脏抽痛。
"玩得开心?"
君墨晗接过她手中油纸包,指尖相触时发现她手冰凉。
林清浅仰脸一笑:
"买了新口脂,王爷要看看吗?"
她唇上确实多了抹嫣红,在灯火下泛着水光。
君墨晗突然掐住她腰按向自己,低头嗅她颈间:
"药铺里熏的什么香?"
他声音危险,
"不是济世堂惯用的安神散。"
"掌柜新配的龙脑薄荷香。"
林清浅任他检查,甚至主动解开大氅系带,
"说是能提神醒脑。"
君墨晗目光一滞——她腰间挂着个陌生的香囊,针脚粗糙,绝不是府里绣娘的手艺。
他一把扯下来,里面滚出几颗干枯的龙眼核。
"街上随意买的小玩意儿。"
林清浅轻描淡写地拿回香囊,
"说能保佑平安。"
她越过他往府里走,却被一把拉住。
君墨晗将人打横抱起,惊得侍卫们纷纷低头。
第110章 我们生个孩子吧
海棠苑的海棠花开得正盛。
林清浅倚在窗边修剪花枝,阳光透过薄纱窗棂在她月白色裙裾上洒下斑驳光影。
青杏端着茶盘进来时,险些打翻茶盏——王妃竟在哼小曲儿。
"王妃今日气色真好。"
青杏将雨前龙井放在案几上,偷眼瞧着林清浅发间新簪的珊瑚钗。
这支钗是王爷之前送来的,当时王妃明明看都没看就搁在妆奁最底层。
林清浅指尖抚过花瓣,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备些王爷爱吃的醉蟹,他今日下朝早。"
话音刚落,廊下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却在接近房门时故意放轻——君墨晗总想突然出现看她独处时的模样。
门帘掀起,君墨晗一身靛青色常服站在光影交界处,腰间玉佩禁步纹丝不动。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窗边人儿,不敢相信这两日来她判若两人的转变。
自那日从济世堂回来,林清浅就像被春风融化的冰雪,不仅对他有了笑颜,甚至主动接手了王府中馈。
"阿浅。"
他嗓音有些哑,目光扫过她修剪整齐的花枝,
"这些粗活让下人做便是。"
林清浅转身,阳光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边:
"闲着也是闲着。"
她自然地接过他解下的外袍挂好,
"北狄使团的事忙完了?"
君墨晗指尖一顿。
她从未过问朝政,今日却主动提起北狄。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她沏茶的手——稳如往常,只是食指在注水时微微发抖。
"不过是寻常拜访。"
他接过茶盏,故意让指尖擦过她手背,
"倒是你......"
突然倾身嗅她发间,
"换了新头油?"
林清浅偏头避开他的亲近,却不着痕迹地将茶点推近:
"试试这个,按江南方子做的。"
她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想起小时候我娘总做给我吃。"
君墨晗胸口发胀。
她竟像从前一样愿与他分享自己的事情了!
君墨晗能感觉到她的心正一点点向自己敞开:
她讲药王谷的趣事,说江南的风物,甚至允他夜里拥着她入眠。
虽然还不许更进一步,但已足够让他欣喜若狂。
"好吃。"
他咽下过于甜腻的糕点,目光扫过她腰间陌生的香囊——又是那个粗糙的针脚。上次他命人查验过,确实只有龙眼核,可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林清浅忽然放下茶盏:
"三日后便是我生辰。"
她垂眸搅动茶汤,
"妾身想在府里简单办一办......"
"自然要大办!"
君墨晗激动地握住她双手,
"本王已经吩咐了下去,这次定要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我的摄政王——"
"不要。"
她轻声打断,撒娇似的轻扯着他的衣袖,
"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抬起水润的眸子,
"像寻常夫妻那样......"
君墨晗呼吸一滞。
她眼中是他梦寐以求的柔情,嘴角噙着他日思夜想的笑意。
理智告诉他这转变太突兀,可心脏早已不听使唤地狂跳。
"好,都依你。"
他拇指摩挲她腕间淡青血管,突然将人拉入怀中,
"阿浅......"
埋首在她颈窝深深吸气,
"我们生个孩子吧。"
他感觉到怀中身躯瞬间僵硬,又很快放松。
林清浅双手抵在他胸前,没有像往常那样奋力挣扎,只是轻轻摇头:
"再等等......"
"等什么?"
君墨晗收紧手臂,声音发狠,
"等沈墨来抢人?"
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我要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想逃......"
林清浅没有惊呼,只是在他俯身时用手捂住他的唇:
"生辰那日。"
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若你能哄我开心......我便答应你。"
这句话像蜜糖裹着的毒药。
君墨晗明知可能有诈,却甘之如饴。
他狠狠吻住她的掌心,直到她吃痛抽手,又辗转攻占那两片柔软的唇。
这个吻带着暴风雨般的渴望,他吮得她舌尖发麻,大手在她腰间流连,却始终不敢越过雷池。
"你最好说话算话。"
最终他喘息着松开她,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欲望,
"否则......"
拇指重重擦过她红肿的唇瓣,
"我就把你锁在床上直到有孕。"
林清浅整理凌乱的衣襟,面上潮红未退,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王爷该去书房了,奏折还没批完呢。"
君墨晗低咒一声。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这样,给他点甜头又立刻推开。
偏偏他又狠不下心强求,怕破坏这来之不易的温情。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看见林清浅正望着窗外发呆,手指无意识抚摸着腰间香囊,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
"那个香囊......"
他故意停顿,满意地看她肩膀一颤,
"丑得很,配不上你。我让尚衣局重新绣个。"
林清浅迅速放下手,换上温柔假面:
"街边老婆婆卖的,图个吉利罢了。"
起身为他整理衣领,
"快去忙吧,晚些我来送甜汤。"
君墨晗捉住她手腕,在脉门处落下一吻:
"我要你亲手熬的。"
推门而出时,脸上柔情瞬间冻结。
他朝暗处比了个手势,立刻有黑影跟上,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海棠苑重归寂静。
林清浅抚摸着腰间的香囊,陷入沉思。
"以德报怨......"
她苦笑摇头。
转身时铜镜映出她绯红的脸颊和微肿的唇,方才被君墨晗触碰过的地方仍在发烫。
这感觉让她心慌。
"王妃。"
青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甜汤熬好了。"
林清浅打开门,接过托盘上的汤碗。
"王爷可在书房?"
青杏点头,林清浅独自端着药碗在书房门口徘徊了许久,不敢进去,她能感受到君墨晗强压的欲望,仿佛只要看上一眼都能被灼伤。
她现在进去送甜汤,无异于羊入虎口,思来想去,还是叫青杏来送比较好。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君墨晗倚门而立,手里把玩着一支金簪,正是她当日自尽用的那支,
"甜汤不送了?本王可等得心急如焚呢。"
林清浅心跳如鼓,面上却绽开笑容:
"正要去找你呢。"
端起药碗,笑得温柔:
"趁热喝。"
君墨晗目光幽深,接过汤碗却不急着和。
他突然掐住她下巴:
"阿浅,你知道吗?"
拇指抚过她颤抖的唇,
"你每次心虚,眼睛就会眨得特别快。"
汤碗在两人之间冒着热气,氤氲了彼此的表情。
林清浅背后渗出冷汗,却仰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王爷可要好好看着,我接下来说的每句话......"
她主动凑近碗边抿了一口,
"都是真心。"
君墨晗瞳孔骤缩。
他猛地夺过汤碗一饮而尽,随后扣住她后脑狠狠吻上去,将最后一口甜汤渡入她口中:
"好甜。"
林清浅被迫咽下甜汤,惊惶之下咬破了他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像极了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
第111章 给我生个孩子
摄政王府的朱漆大门上贴着鎏金字,檐下灯笼全换成了喜庆的绛红色。
天刚蒙蒙亮,厨房就飘出蜜枣与桂花混合的甜香。
林清浅亲自盯着厨娘们将糕点装盒,每一份都用红纸包好,系上金丝绳。
"暗卫营的要多加蜂蜜。"
她指尖轻点最右侧那摞食盒,对青杏使了个眼色,
"他们训练辛苦。"
青杏低头应了,将特制的几盒单独存放。
"夫人心善。"
老管家捧着寿桃笑呵呵道,
"连马厩小厮都得了赏。"
林清浅捻起块杏仁酥尝了尝,甜腻在舌尖化开。
去年生辰在江南,沈墨带她放孔明灯祈福,而今天,她却只能在这里与君墨晗虚与委蛇。
"王爷呢?"
"一早就去校场了。"
青杏为她披上织锦斗篷,
"说是要亲自猎只白狐给夫人做生辰礼。"
林清浅指尖一顿。
"夫人?"
青杏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戏班子到了,正在西花厅候着。"
戏台搭在海棠苑外的水榭。
林清浅走近时,熟悉的檀板声让她浑身一震——竟是"庆喜班",她及笄那年,君墨晗偷带她出宫看的第一个戏班。
台上正在调弦的琴师还是那位盲眼老人。
"喜欢吗?"
温热气息突然拂过耳畔。
君墨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玄色骑装还沾着晨露,手里却捧着束罕见的蓝紫色野花,
"你说过最喜《长生殿》。"
林清浅接过花束,认出这是长在悬崖边的"醉仙颜",采摘极其危险。
她下意识抓住他手腕检查——果然有几道新鲜血痕。
"值得。"
君墨晗任由她查看,目光灼灼,
"你笑了。"
这句话让林清浅心头刺痛。
她确实在接过花的瞬间忘了伪装,因为这束花太像药王谷后山那片野花丛。
少年君墨晗曾说,她站在花丛里笑的模样,是他最美的回忆。
戏台上响起《长生殿》的开场锣鼓。
君墨晗牵她入座,大掌始终包裹着她的指尖。
当唱到"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他突然在她掌心画了个圈:
"今晚本王也有私语要说。"
林清浅强忍抽回手的冲动。
这出戏她与沈墨在江南也看过,当时沈墨笑说:
"若我是唐明皇,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杨贵妃香消玉殒。"
而此刻,她正谋划着怎么远离身边的"唐明皇"。
"主上。"
卫五突然出现在亭外,面色凝重地捧上个锦盒,
"猎到的白狐......"
盒中躺着只通体雪白的幼狐,颈间箭伤还在渗血。
君墨晗皱眉:
"我要的是活物。"
"属下知罪!但这小畜生咬伤了三个猎手......"
林清浅突然站起,夺过锦盒抱在怀中。
幼狐气息微弱,琉璃般的眼睛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
她想起药王谷那只总偷她药材的小狐狸,沈墨曾为它搭了个窝。
"我去救它。"
她转身就走,却被君墨晗拦住。
"今日你生辰,见血不吉。"
他示意卫五接过白狐,
"让太医——"
"我自己的生辰,想怎样就怎样。"
林清浅甩开他的手,声音里真实的怒意让君墨晗怔住。
她疾步回到寝殿,翻出珍藏的药粉,全然没注意君墨晗追随的目光有多复杂。
白狐的伤比想象中严重。
林清浅缝合伤口时,君墨晗就坐在一旁看着,目光从她颤抖的睫毛移到紧抿的唇瓣。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全神贯注地为他包扎伤口。
"阿浅。"
他突然开口,
"往后只看我一个人,好不好?"
她指尖微顿。
"我曾经太傻,做过许多伤害你的事。"
君墨晗自顾自说下去,
"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谢谢你给我机会,重新接纳我。"
他手指抚过白狐柔软的皮毛,
"我保证以后会爱你护你,事事以你为先,再也不会有别人比你更重要,即使是我自己......"
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林清浅猛地剪断缝合线,害羞地抛开。
晚宴设在海棠苑。
君墨晗果然没请外人,只命人将庭院布置得灯火通明。
林清浅换了身胭脂红罗裙,发间只簪了支白玉响铃簪——是君墨晗送的礼物。
"夫人今日格外美。"
君墨晗为她斟了杯玫瑰酿,
"让我想起大婚那日。"
林清浅执杯的手一颤。
那场未完成的婚礼是她永远的痛,红盖头还没掀,喜烛尚未燃半,他就为了柳云烟抛下她。
如今他竟敢主动提起?
"我重做了婚服。"
君墨晗突然说,
"比当初那件更华美。"
他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
"阿浅,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可好?"
林清浅几乎要冷笑出声。
他以为补办婚礼就能抹去那日的羞辱?
但计划需要她继续扮演回心转意的角色,于是她垂下眼睫:
"等过了今日......再说。"
君墨晗眼中光芒大盛。
整个晚宴他都粘在她身边,夹菜喂食,恨不得连酒都要口对口渡给她。
林清浅被缠得烦了,佯怒道:
"王爷,您能不能去别处坐坐?"
"不能。"
君墨晗得寸进尺地将人抱到腿上,下巴搁在她肩窝,
"我恨不得拿根绳子把你绑在身上。"
他声音闷闷的,
"怕一眨眼,你又不见了。"
这句话里的脆弱让林清浅一时语塞。
少年时的君墨晗也曾这样,有次她被继母恶意放在不知晓的山谷里,在她绝望无助之际,君墨晗如天神降临般,找到她,看她像只受伤的小白兔,为了哄她说,以后要在她腰间系根红绳,这样她就再也不怕丢了。
往事不堪回首!
"看烟花吧。"
她转移话题,指向窗外。
夜空中金菊绽放,紧接着是满天流萤般的银星。
君墨晗从背后环住她,双手与她十指相扣。
当最大的一朵牡丹烟花炸开时,他贴着她耳畔问:
"开心吗?"
林清浅仰头望着绚烂天际,想起沈墨说会在城外同步燃放烟花作为信号。
她点点头:
"开心。"
话音未落,身体突然悬空。
君墨晗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寝殿。
林清浅惊慌挣扎:
"你干什么?"
"夫人忘了?"
君墨晗踢开房门,眼底燃着她熟悉的欲火,
"你说过,生辰这天若我能让你开心......"
将她压在锦被间,
"就答应给我生个孩子。"
第112章 骗你的
那日不过是为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没想到他记得这般清楚。
君墨晗已经解开了她腰间系带,灼热的吻落在锁骨上。
"等等......"
她推拒的手被他扣在头顶,
"烟花还没......"
"他们放他们的。"
君墨晗咬开她衣襟,露出雪白肩头,
"我们做我们的。"
林清浅摸向枕下的毒簪,却在触及冰凉的瞬间犹豫了。
身前的男人正虔诚地吻她心口那道疤,温热的舌尖舔过凹凸不平的伤痕,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抹去她所有的痛。
"阿浅......"
君墨晗突然抬头,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知道枕下有东西。"
林清浅血液瞬间冻结。只见他伸手摸出那支簪,在指间转了转,突然将簪尖对准自己心口:
"想要我的命?"
抓着她的手一起握住簪子,
"往这里刺,最痛快。"
她拼命想抽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簪尖刺破锦袍,一点殷红渐渐洇开。
林清浅终于哭出声:
"你疯了!"
"早就疯了。"
君墨晗扔开簪子,吻去她脸上的泪,
"从你离开我的那日起。"
突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疤痕,
"看,我这里也有道疤,当你还你的。"
林清浅瞪大眼睛。
这道疤比她的更深更险,再偏半寸就会要命。
她不受控制地抚上那凹凸的伤痕,却被君墨晗趁机压得更紧。
"我们扯平了。"
他含住她耳垂,
"今夜之后,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窗外烟花还在绽放,映得帐内忽明忽暗。
林清浅在沉沦前最后看了眼案上的更漏——子时将至,沈墨的人该动手了。
可当君墨晗滚烫的手掌抚过她腰间时,这个念头竟变得模糊起来。
"专心点。"
君墨晗惩罚性地咬她脖颈,
"我的王妃。"
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将纠缠的身影投射在纱帐上,如同皮影戏里痴缠千年的精魅。
君墨晗正抚过林清浅汗湿的鬓发,俯身想吻她微颤的眼睫。
可手指突然不听使唤,僵在半空像块枯木。
"阿浅......"他声音发紧,发现舌根也开始发硬,"我......"
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林清浅一把将他推开,动作干脆得像拂去尘土。
她拢好散开的衣襟,眼中情欲褪尽,只剩刺骨的冷。
"怎么不动了?"
她歪头看他,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摄政王不是要生孩子么?"
君墨晗想撑起身子,却发现四肢如灌了铅。
他重重跌回床榻,震得帐钩上玉铃铛叮当作响——就在刚刚,这铃声还混着两人喘息。
"你......下药?"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案上更漏,子时的月光正透过纱窗,将林清浅半边脸照得惨白。
她轻笑一声,赤足踩过满地狼藉的衣衫。
君墨晗眼睁睁看着那支毒簪被她拾起,在指间转出冷光。
"卫五!"
他厉喝,声音却嘶哑得不成调。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整座王府仿佛被抽空了生机,连夏虫都噤了声。
林清浅慢条斯理地系好腰间丝绦,突然掀开窗幔——院中横七竖八倒着侍卫,月光下像一堆破碎的玩偶。
"权宜之计而已。"
她转身看他,眼中讥诮与三年前婚礼上如出一辙,
"摄政王应该能理解吧?"
君墨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早该发现的——她突然的温顺,生辰宴的糕点,还有那只该死的白狐!
可他被她的温柔冲昏头脑,像个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般栽进陷阱。
"为什么......"
他强忍眩晕,喉间泛起铁锈味,
"你对我的爱......都是假的?"
林清浅突然抄起妆台铜镜砸向他。
镜面在床柱上爆裂,碎片擦过他脸颊,带出一道血线。
"你还有脸问?"
她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在我们成婚之日抛下我去救柳云烟的是谁?在我嫁为人妇后强取豪夺的是谁?"
一把揪住他衣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
君墨晗闻到她袖中药香混着血腥气。
这个认知比毒药更致命——她宁愿染血也要逃离他。
麻痹感已蔓延到胸腔,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可他仍固执地追问:
"那日......你说重新开始......"
"骗你的。"
林清浅松开手,任他重重跌回去,
"你应该习惯了吧?毕竟我不是第一个骗你的人。"
君墨晗想到柳云烟,眼里尽是被判了死刑的绝望。
她走向门边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斜斜覆在君墨晗身上,像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意识如潮水退去又涌回。君墨晗睁开眼时,先看到帐顶熟悉的百子千孙图——多么讽刺。
窗外天光已亮,鸟鸣啁啾,仿佛昨夜的血腥只是噩梦。
但身体的状况提醒他真相。
他勉强转动脖颈,看到卫五跪在床前,额角带着干涸的血迹。
"主上......"
卫五声音嘶哑,
"属下失职......"
君墨晗尝试抬臂,发现只能轻微移动。
麻痹感减轻了,但每寸肌肉都像被千万根针扎着。
他嘶声问:
"多久?"
"六个时辰。"
卫五低头,
"府中侍卫都中了曼陀罗,马厩的小厮说......看到王妃往北城门去了。"
君墨晗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林清浅离开时决绝的眼神。
"追......"
他刚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上腥甜,
"派玄甲军......"
"王爷三思!"
卫五突然压低声音,
"夫人临走时......给所有暗卫都喂了药。"
他解开衣领,露出心口诡异的青紫斑痕,
"说这是''牵机引'',每月她会安排人送解药......"
君墨晗瞳孔骤缩。
牵机引!药王谷最阴毒的慢性剧毒,发作时浑身关节逆转,痛如千刀万剐。
他没想到林清浅为了摆脱他的桎梏,竟然对自己下毒!
"她......还说什么?"
卫五头垂得更低:
"夫人说......王爷身娇肉贵,换药王谷的人命,不值当!"
床柱上的雕龙被君墨晗生生掰下一块。
木屑刺入掌心,鲜血顺着鎏金龙纹蜿蜒而下,像条猩红的小蛇。
他现在整个人很混乱,分不清是心痛还是气愤,整个人绝望的想去死。
"主上!"
卫五突然惊呼。
君墨晗这才发现自己在笑。
笑声嘶哑可怖,震得胸腔剧痛。
多完美的报复——她让他亲身体会到无与伦比的绝望,让他在缠绵时尝到被挚爱背叛的滋味。
"林清浅!......"
他止住笑,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把王妃给我找回来!"
卫五惊愕抬头:
"可王妃......"
"去办!"
君墨晗暴喝,随即因牵动毒素咳出大口鲜血。
他盯着锦被上蔓延的血花,想起昨夜林清浅心口那道疤。
他们终究成了一对互相撕咬的野兽,谁都不肯先松口。
房门突然被风吹开,带进一片海棠花瓣,正落在君墨晗染血的手背上。
他想起昨日这时辰,林清浅还倚在他怀中吃糕点,唇角沾着蜜糖,被他用舌尖舔去。
"林清浅......"
他攥紧花瓣,汁液染红指尖,
"你最好跑得够远。"
因为下次再见,他会折断她所有羽翼,用镣铐锁住她脚踝,让她日日夜夜只能看着他、想着他、恨着他。
如果温柔留不住,那就用疼痛来铭记。
第113章 回望故土
沈墨的双臂从她身侧环过,缰绳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指引着黑马在密林间穿梭。
"怕吗?"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盖过了远处隐约的犬吠声。
林清浅摇头,发丝扫在他下颌:
"药王谷的''忘忧散''够那些猎犬睡三天。"
她突然轻笑,
"记得我们十二岁那年,你偷拿迷药放倒里郑家的恶犬......"
"还不是为了给你摘那树枇杷!"
沈墨佯装恼怒,却将她搂得更紧,
"结果你拿迷药当糖粉,害我们当扬昏迷。"
旧日趣事冲淡了逃亡的紧张。
林清浅放松身子靠进他怀里,听见他心跳又快了几分。
这与君墨晗的怀抱截然不同——沈墨的气息像阳光晒过的松木,怀抱永远为她留有余地,而非那人铁箍般的禁锢。
"看路标!"
林清浅突然指向岔路口腐朽的木牌。
沈墨勒马停住,月光下隐约可见"洛城三十里"的字样。
他吹了声鹧鸪哨,树丛里立刻钻出个樵夫打扮的男子:
"少主,往西走老君庙,药王谷的人备好了换骑马匹。"
林清浅挑眉:
"这些你何时安排的?"
"当然是在你给王府侍卫下药的时候。"
沈墨笑着接过樵夫递来的包袱,
"你下药,我铺路。"
包袱里是两套粗布衣裳和易容用的黄胶。
沈墨背过身让林清浅更衣,自己却红了耳根。
她换好荆钗布裙转身,正撞见他慌张别开视线的模样,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她沐浴时误闯的沈墨也是这般,吓得摔进药池呛了满口当归水。
"低头。"
她蘸了黄胶抹在他鼻梁,故意将呼吸喷在他唇边,
"沈少主这般害羞,怎么扮夫妻过关卡?"
沈墨喉结滚动,突然扣住她后颈贴上自己前额:
"阿浅,你若再撩拨......"
拇指擦过她腰间系带,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继续假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林清浅瞬间从脖颈红到耳尖。
沈墨虽然油腔滑调,对她总是‘动手动脚’,但的确从未动过真格。
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会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可每每他总能忍住。
刚开始,林清浅曾怀疑,是否因为自己曾同君墨晗‘成过亲’,他过不去心底里的那道坎。
可是很快,她便自己打消了那个念头。
沈墨对她如珠如宝,恨不能把整颗心剖给她看,又怎会真的嫌弃她呢?
她也曾怀疑,他是不是不行,可是亲眼所见......并非如此。
林清浅走神间将假胡子贴歪了,惹得沈墨低笑不止。
黎明前的官道弥漫着雾气。
俩人驾着破旧的牛车,林清浅虚弱地躺在沈墨身上,扮作染疾的村妇。
他则弯腰驼背,脸上皱纹纵横,任谁都看不出是江南首富家的少主。
"停车查验!"
城门守兵拦住他们,长矛挑开盖在林清浅身上的草席。
沈墨剧烈咳嗽着,从怀里摸出海捕文书:
"官爷......小老儿和贱内......咳咳......也在找这对狗男女......"
守兵嫌恶地后退,却有个眼尖的突然揪住林清浅发髻:
"这妇人的眉眼看上去同文书上有出入......"
林清浅袖中银针已滑至指尖,却听沈墨突然嚎哭:
"官爷明鉴啊!老婆子去年害疟疾,用了偏方才保住命,整个人瘦的变了形......"
他猛地掀开衣领露出狰狞"疮疤",吓得守兵连连摆手:
"快滚!"
转过三条街巷,沈墨立刻挺直腰板:
"前面绸缎庄是沈家暗桩。"
他轻拍林清浅臀侧,
"夫人可以下来了。"
"你的手拍哪儿了!"
林清浅跳下来拧他耳朵,却在看到墙上新贴的缉拿令时僵住——画师竟将沈墨画得油头粉面,丑陋不堪,而她的画像倒还算正常。
沈墨气得发抖:
"君墨晗这个小人!......"
话音未落,缉拿令突然自燃,灰烬中露出个小小的药炉图案。
林清浅眼睛一亮——是药王谷的联络暗号!
绸缎庄后院里,掌柜捧出个雕花木匣:
"沈少主要的东西。"
匣中北狄服饰华美异常,银线绣的狼图腾在日光下栩栩如生。
"换上这个。"
沈墨抖开件孔雀蓝骑装,
"过了青海关,就是北狄地界。"
林清浅抚过衣料上陌生的纹样,胸口突然发闷。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逼得背井离乡,像个逃犯般投奔异国。
沈墨似乎察觉她的情绪,弯腰温柔地为她系上镶宝石的腰带:
"君墨晗的权势在北狄不好使,但沈家的黄金......"
将一枚狼头令牌塞进她手心,
"在哪里都好用。"
青海关的城墙如巨龙横卧山脊。
林清浅戴着面纱,看沈墨与守将交涉。
那将军本已举起长矛,却在验看令牌后神色大变,竟亲自引他们走侧门。
"你给了他什么?"
林清浅悄声问。
沈墨笑而不答,直到踏出关门才开口:
"五年前,我随父亲来此做生意,顺手救了一个女子。"
他指向远处飘扬的狼旗,
"没想到竟是他们的可敦,两国不睦,我亦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现在是我‘挟恩图报’的时候了。"
最后一句话被风吹散。
林清浅怔怔望着界碑,一侧刻着"大盛永昌",另一侧是陌生的北狄文字。
他们成婚三载,沈墨没少因她受伤受挫,尤其是因她失忆,他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因君墨晗的逼迫,他们又不得不背井离乡。
此时,林清浅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值得他如此付出。
"看。"
沈墨突然扳过她肩膀。
晨光中,北狄草原如金色海洋铺展到天际,与他们身后险峻山关形成鲜明对比。
林清浅眼眶发热时,一件雪白狐裘披上她肩头。
沈墨系带的手指很稳,声音却发颤:
"北狄风大......"
他终究没说完,因为林清浅突然扑进他怀里。
远处山巅,一队玄甲骑兵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为首的卫五放下望远镜,对身后摆了摆手。
数十张硬弓随之收起,箭尖的寒光渐渐隐入晨雾。
"撤。"
卫五调转马头。
终究是慢了一步,其实在他心底,为这次的‘错失’隐隐欢呼。
因为在他看来,如此,他家王爷便能逃脱林清浅的魔咒,重新崛起振作!
第114章 可以吗?
林清浅仰头望着那些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金顶,下意识裹紧了狐裘。
沈墨不动声色地靠近半步,温热的手指悄悄握住她藏在袖中微凉的指尖。
"别怕。"
他借着整理药箱的动作,在她耳边低语,
"记住我们现在是云游医师沈氏夫妇。"
林清浅点点头,指尖抚过脸上精巧的人皮面具。
这是沈墨花重金从西域商人那里购得的,此刻她的容貌已变成个清秀平凡的少妇,连眼角的泪痣都被遮掩。
只是当宫门缓缓开启时,她仍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暗藏的银针。
"可敦娘娘宣二位医师觐见!"
宦官尖细的嗓音在长廊里回荡。
林清浅跟着引路侍女穿过七重朱门,每过一道门,鼻端萦绕的檀香就浓一分。
直到最内殿的珍珠帘被掀起,她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从草原嫁到王庭的可敦。
"民妇拜见娘娘。"
林清浅与沈墨齐齐跪拜。
余光里,她看到铺满雪狐皮的凤座上端坐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妇人,眉间一点朱砂,腕上缠着九转金铃,看上去很是和善。
"快请起。"
可敦的声音比那日温和许多,金铃随着她抬手发出清脆声响,
"若非沈公子相救,本宫早已命丧狼腹。"
沈墨躬身道:
"娘娘洪福齐天,我等不过略尽绵力。"
可敦笑了笑,示意侍女捧上一个鎏金托盘:
"这是赏你们的。"
盘中除了金银,还有块刻着狼首的玉牌,
"持此物可自由出入外城医馆,日后若有难处,也可来寻本宫。"
一番寒暄过后,二人携手离开。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林清浅的后背瞬间绷紧,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墨的指尖在林清浅腕上轻轻一按,示意她镇定。
可当林清浅借着转身行礼的机会抬眼时,还是险些惊呼出声。
竟然看到了柳云烟,可是眼前之人又与从前的柳云烟判若两人。
曾经素雅的白裙换成了北狄式样的绛紫纱衣,腰间金链缀满铃铛,眉间红痣被描成妖冶的花钿。
林清浅连忙匍匐在地,直至众人离开。
一出宫门,沈墨就压低声音,似不确定:
"她可是柳云烟?"
林清浅被他拉着穿梭在巷道中,心脏跳得发疼。
方才云妃靠近时,她分明闻到独属柳云烟的气息——毕竟这个气息的主人曾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心!"
沈墨突然将她拽进一条暗巷。
林清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墙上用大氅严实裹住。
透过布料缝隙,她看到一队北狄士兵押着几个大盛商人模样的男子走过,那些人脸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鞭伤。
"最近,北狄在肃清境内的大盛人。"
沈墨的呼吸喷在她耳畔,
"我们得尽快......"
尽快回大盛吗?
可若是回去,君墨晗岂会放过他们?
当初来北狄时,单纯就是想着君墨晗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可最近北狄貌似要有大动作......
话音未落,一个蒙着面纱的侍女突然闪进巷子,往林清浅袖中塞了封信就消失不见。
羊皮纸上寥寥数语,却让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知君乃大盛子民,今家国危矣。若愿相助,午时三刻城南陶朱巷见。——旧识」
沈墨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信焚毁,灰烬飘散在风雪中。
林清浅望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道:
"事关家国......"
"我知道。"
沈墨苦笑一声,将她冻红的手捧到唇边呵气,
"先回去换装,我让阿隼去探路。"
午时三刻,城南陶朱巷。
林清浅扮作卖炭翁的女儿,背着竹篓在巷口徘徊。
当看到沈墨用暗号示意安全后,她迅速闪进一间挂着蓝布帘的茶肆。
二楼最里的雅间门一开,林清浅险些打翻药篓——檀木案后端坐的,竟是本该在大盛皇宫的长公主君景宁!
"很意外?"
君景宁苦笑着摘下面纱。
昔日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今憔悴不堪,唯有那双与君墨晗极为相似的眼睛依然锐利,
"本宫现在该称你林姑娘,还是......皇婶?"
林清浅耳根一热,沈墨已挡在她身前:
"长公主有何指教?"
"和亲是个笑话。"
君景宁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
"拓跋珪从没打算遵守协议,他娶我不过是为麻痹大盛。"
她手指点在一处关隘,"三日前,北狄十万铁骑已秘密集结在落鹰峡。"
林清浅倒吸一口冷气。
落鹰峡距青海关仅三十里,
若是奇袭......
"本宫被软禁在别院,若不是韩大人派的暗龙卫......"
君景宁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沾了血丝,
"现在需要你们送封信给皇叔。"
沈墨接过密信,蜡封上是长公主的芙蓉印。
他沉吟片刻:
"为何选我们?"
"你们有可敦的令牌,可以出城;我已被拓跋珪监视,身旁可信任之人不多,更要防止让人抓住把柄。"
君景宁直视林清浅,突然压低声音,
“云妃那贱人身为我大盛子民,竟然委身北狄叛国......”
林清浅突然意识到,君景宁并不知晓她口中的云妃,就曾是她皇叔——君墨晗放在心尖尖上的柳云烟。
也是,她俩从未见过面。
而自己能与君景宁相识 ,也是得益于幼时随母亲入宫,俩人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玩伴。
可是自母亲离世后,她便没了机会入宫,自然同君景宁未再相见过。
离开茶肆时,风雪更急了。
林清浅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沈墨,满脑子都是君景宁最后那句话:
"告诉皇叔,冬至祭天日,就是北狄发兵时。"
"阿隼今晚就出发。"
沈墨拴好院门,将密信塞进信筒绑在雪隼腿上。
猛禽振翅的声音惊起檐下积雪,转眼消失在暮色中。
林清浅正在煎药,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沈墨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抱歉......"
"嗯?"
"本想带你来北狄过安稳日子。"
他的声音闷在她肩窝,
"结果......"
林清浅转身将药匙塞进他嘴里,苦得沈墨整张脸都皱起来。
她笑着用指尖抚平他眉间褶皱:
"沈少主也有算漏的时候?"
沈墨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当初我说要带你浪迹天涯时,可没说还要捎带上家国天下。"
"此一时彼一时。"
林清浅忽然踮脚亲在他下巴上,
"夫唱妇随,夫君想做的事,我必全力支持。"
烛火噼啪一响。
沈墨眸色转深,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林清浅惊呼着抓住他衣襟,却听见他在耳边哑声道:
"夫人,该歇息了。"
锦帐落下时,窗外风雪正急。
沈墨的吻沿着她雪白的颈侧一路向下,炙热又疯狂。
林清浅在他身下化作春水,恍惚间听见他哑瑟着嗓子问:
"阿浅,可以吗......"
"嗯......"
她咬唇咽下呻吟,指尖在他背上抓出红痕。
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
林清浅蜷在沈墨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暴风雪前的宁静总是格外珍贵,她知道,从明天开始,等待他们的将是腥风血雨。
第115章 怎会是她?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扬雪,细碎的雪粒子打在琉璃窗上,发出沙沙轻响。
君墨晗斜倚在鎏金榻上,苍白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一根淡青色发带——是那日从林清浅枕畔拾得的。
发带末端绣着小小的药葫芦,针脚歪歪扭扭,线头有些毛躁,显然是她自己绣的。
他记得那日她红着脸将发带藏在身后,被他捉住手腕时,药葫芦上还沾着她发间的香气。
"王爷......"
玄甲卫统领跪在阶下,玄铁护甲上还凝着未化的雪。
他声音发颤,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玉砖上,
"北狄狼骑昨夜又袭了青海关两个村落......三百余口,无一生还。"
君墨晗恍若未闻,只将发带凑到鼻尖轻嗅。
上面残留的淡香混着药草气息,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烟花绚烂的夜晚,她在他身下颤抖如蝶翼的模样。
那夜她眼角噙着泪,却固执地咬唇不肯出声,直到他将那枚刻着"晗浅"二字的玉佩系在她腰间。
"还有......林姑娘的行踪。"
统领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探子说她在北狄王城出现......"
琉璃盏突然在墙上爆裂。
飞溅的碎片划破君墨晗的侧脸,一道血线缓缓滑落。
他没想到林清浅为了躲自己,竟然连家国都可以抛弃!
三个月前她离开时那决绝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如利刃般一遍又一遍将他凌迟。
他是大盛的摄政王,权倾朝野,但对于北狄......的确鞭长莫及!
君墨晗赤足踩过满地碎片,鲜血在青玉砖上留下蜿蜒痕迹。
他一把揪住统领的领甲,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
"查清楚她具体所在。"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绑也要把她给我绑回来......"
手指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那里原本刻着"晗浅"二字,如今只剩半块。
另一块随她坠入断魂崖下的寒潭,就像她这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抓不住。
统领退下后,君墨晗抓起案上酒坛仰头痛饮。
辛辣液体顺着下颌流进衣领,与心口的伤疤一样灼痛。
三个月了,他派出去三百二十八批探子,收到四百七十六份密报,却没有一条能告诉他——如何挽回那个倔强的心上人。
房门突然被踹开。
月光勾勒出一个佝偻的身影,玄铁重剑在青砖上拖出刺耳声响。
来人身着墨蓝锦袍,腰间悬着兵部令牌,正是许久未见的韩忠义。
君墨晗眯起醉眼,待看清来人面容时嗤笑出声:
"韩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韩忠义浓眉紧蹙。
眼前这个胡茬凌乱、眼窝深陷的酒鬼,哪还有半分大盛摄政王的威严?
从前那个谈笑间平定靖王叛乱、一剑斩落敌将首级的战神,如今竟为情所困,沦为这般模样。
"君墨晗!"
他大步上前揪住君墨晗衣领,将人从酒坛堆里拖出来,
"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北狄大军压境,朝中人心惶惶,你却为了个女人......"
"滚。"
君墨晗拍开他的手,却因醉酒踉跄着撞到桌角。
额角裂开的伤口滑下血线,让他看起来像头濒死的困兽。
他摸索着又要去抓酒坛,却被韩忠义一脚踢开。
"那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韩忠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拍在他胸口,
"你就算是不为别的,长公主的亲笔,你总该看看吧。"
先皇当初薨逝前,最不放心的就是膝下的这对儿女,两年前北狄来京,想要求娶长公主君景宁;
国仇家恨,他自是不同意。
可是韩忠义这老匹夫,大道理一堆,愣是说得长公主自告奋勇愿意去和亲。
也的确如他所说,这些年来,两国关系,因着这扬和亲,缓和了不少。
可是,最近边境,北狄军却又蠢蠢欲动。
火漆印上是熟悉的芙蓉花标记。
君墨晗勉强聚焦视线,信纸上的字迹却让他酒醒三分——
"北狄太子拓跋珪新得宠妾,名唤云姬,擅用毒。此女心怀不轨,已挑唆太子连毁我三处烽火台,欲在冬至祭天时发动战事......"
新宠?
君墨晗脑中一片恍惚。
虽知林清浅性子刚烈,绝不可能委身敌酋,可想到她现身在北狄王庭,君墨晗还是止不住心头发紧。
"阿浅,不会的。"
他喃喃道,突然抓住韩忠义手腕,
"那宠妾长什么样?"
韩忠义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画像。
绢布展开的瞬间,君墨晗瞳孔骤缩——画中女子美目朱唇,眉间一点红痣,竟与柳云烟有七分相似!
只是眼神妖冶,全无她从前的娇憨。
"不是她。"
君墨晗长舒口气,随即又拧紧眉头,
"但怎么会......"他猛然想起什么,踉跄着起身拍响金铃。
亲卫统领卫五应声而入,铠甲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去郊外庄子上查一下,"
君墨晗指节发白,声音里透着寒意,
"柳云烟是否还活着......"
君墨晗站在窗前,任由寒风灌进衣袍。
他想起当初在江南,发现自己视若亲妹的柳云烟,不仅连同卫九暗害林清浅,甚至私下还与靖王君无殇有苟且。
"墨晗哥哥!"
记忆里柳云烟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一怒之下差点掐断那纤细的脖颈,最终,他念及柳云烟为自己解了蛇毒的恩情,留她一条性命,命人将她囚在郊外的庄子上。
这大半年来,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王爷!"
卫五匆匆返回,单膝跪地,
"庄子上个月遭袭,柳姑娘......不知所踪。"
君墨晗一拳砸在柱子上,指关节顿时血肉模糊。
韩忠义见状,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放在案上:
"边境密报,那云姬似有魅惑之术,迷得拓跋珪对她几乎言听计从。"
"备马。"
君墨晗突然摔碎酒坛,用碎片割破掌心。
鲜血与疼痛让他彻底清醒,
"去北境。"
"你疯了?"
韩忠义按住他肩膀,
"''牵机引''的毒还未清尽,你现在上战扬等于送死!"
这三个月来,他整日醉生梦死,再加上林清浅离开时给他下的‘牵机引’时常发作,他那伟岸的身姿,现下早已外强中干。
第116章 夫妇一体
甲胄冰凉的温度让他想起林清浅最后一次为他施针时,指尖触碰的温度。
"要么帮我,要么滚。"
他抚过心口那道疤,眼神疯狂又清醒,
"阿浅在北狄,她定是在等我......"
声音陡然转冷,
"若是她有半分闪失,本王定要整个北狄陪葬。"
月光透过窗棂,将君墨晗的身影拉得很长。
韩忠义恍惚看到十年前那个少年——意气风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那时先帝尚在,他也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雄姿英发,不知愁为何物。
"罢了。"
韩忠义解下佩剑扔给他,
"玄甲军三万已秘密集结在青海关。"
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
"但你必须要护好自己。大盛朝不能没有你,陛下......也不能没有你。"
君墨晗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外人只道他权倾朝野,凶狠嗜血,却不知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君景瑜年幼,外敌强悍,君无殇又虎视眈眈,他若不能支撑起来,这大盛的天下恐怕早就易主了。
所以,他不能倒,为了君景瑜,为了他身后千千万万的大盛百姓!
"传令下去,"
君墨晗系上墨色大氅,眼底泛起血色,
"三日内,我要青海关所有布防图。"
他摩挲着半块玉佩,轻声补了一句,
"阿浅......等我。"
反观在北狄的俩人就比较惬意了。
寅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声,沈墨就醒了。
北狄的晨雾带着铁锈味的寒意,从窗缝里丝丝缕缕渗进来。
他下意识收拢臂弯,掌心触到一片温软——林清浅蜷在他怀里,睡得正熟。
借着残月微光,他凝视她露在锦被外的一截后颈。
昨夜情动时留下的嫣红吻痕,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沈墨喉结动了动,指尖悬在那处,终究没敢再碰。
"在看什么?"
带着睡意的嗓音突然响起。
林清浅不知何时睁了眼,正用朦胧的眸光勾着他。
沈墨呼吸一滞,昨夜她也是这样湿漉漉地望着他,在他身下化作一汪春水。
"我......"
他刚开口,怀里的人突然惊兔般弹起来。
锦被滑落,露出她满身的红痕,林清浅"呀"地一声又钻回去,连耳尖都红透了。
沈墨低笑,连人带被捞进怀里。
隔着衾被都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他故意用晨起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道:
"昨夜缠着我要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害羞。"
"沈墨!"
林清浅从被窝里探出半张绯红的脸,水眸里羞恼交加,
"你再说我就......"
话未说完,唇已被封住。
这个吻比晨露还温柔,沈墨捧着她的脸,像捧着一盏易碎的琉璃灯。
直到她绷紧的身子渐渐软下来,他才依依不舍地退开半寸。
"阿浅。"
他忽然唤她,拇指摩挲她微肿的唇瓣,
"今日我去医馆,你......"
"我自然同去。"
林清浅立刻警觉起来,攥住他寝衣的前襟,
"不是说好了一起?"
沈墨眸色暗了暗。
昨夜情热时答应的话,此刻在晨光里显得太过轻率。
他拢住她纤细的腕骨,那里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城外别院有暗桩接应,比城里安全......"
"阿墨!"
林清浅挣开他的手,直接跨坐到他腰间。
散落的青丝垂下来,像一道柔软的囚笼将他困住,
"你听好——"
她俯身,鼻尖几乎贴上他的,
"我林清浅不是攀附乔木的丝萝,是能与你并肩的刀。"
晨光在这一刻漫过窗棂。
沈墨望着逆光中的女子,她眼角那颗被晨辉照透的泪痣,恍若雪地里一粒朱砂。
"你知道我害怕什么。"
他忽然翻身将她压进锦褥,声音哑得不成调,
"如果......"
林清浅用指尖抵住他的唇。
他尝到淡淡的药香——是她昨夜为他调安神汤时沾染的。
"没有如果。"
她望进他眼底最深的恐惧,
"夫妇一体,我们已经成了婚,那便是生死同命。"
忽然狡黠一笑,
"还是你后悔了?"
沈墨呼吸陡然急促。
这些年,他作梦都想同林清浅做真正的夫妻,现在刚吃上肉,还没解馋,怎么可能会后悔?!
想到自己为了她,隐忍了这么久,不由‘报复心’起。
"小没良心的。"
他低头咬她锁骨,听到她吃痛的抽气声又心疼地舔了舔,
"我是后悔,后悔下手太晚了!"
林清浅趁机环住他脖颈,整个人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那你还想着甩开我。"
忽然想起什么,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再说......可敦娘娘可是见过''沈夫人''的......"
沈墨浑身一僵。这倒是实情。
昨日在宫中,可敦特意问起他夫人为何没来,若今日突然变成独身......
"罢了。"
他长叹一声,惩罚性地在她腰间软肉捏了一把,
"但你要答应我。"
"嗯?"
"永远不要踏入危险之地,若是遇到危险保命要紧。......"
他吻她眉心,
"若是让我知晓你敢不惜命......"
又警告似地‘啃’她鼻尖,
"我必定要好好惩治你......"
突然含住她耳垂轻咬,
"还有晚上不许再偷喝我的安神茶。"
林清浅耳尖一麻,昨夜的小把戏被拆穿,顿时羞得往他怀里钻。
沈墨大笑,抱着她滚进被窝。
晨起的旖旎心思被这一闹,倒冲淡了几分忧虑。
北狄的晨市刚开张,沈墨的药幡已经悬在了回春堂门口。
林清浅跟在他身后半步,作寻常妇人打扮,唯有腰间暗藏的银针囊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沈先生来啦?"
隔壁卖酪浆的阿婆热情招呼,
"今日还带着娘子?"
沈墨娴熟地用北狄礼回敬:
"内子略通药理,来帮忙分拣药材。"
说着侧身让林清浅上前,动作自然地为她拂去肩头落雪。
这亲昵举动引得街坊一阵善意的哄笑。
林清浅垂眸作羞涩状,余光却扫到对面茶楼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盯梢。"
她借着整理药篓低声提醒,
"二楼第三个窗口。"
沈墨面色不改,甚至温柔地替她拢了拢鬓发:
"是长公主的暗卫。"
他温柔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惹得她浑身战栗。
药柜后的密室是早就布置好的。
一合上门,林清浅立刻从袖中抖出几味药材:
"得抓紧配解药,长公主中的是慢性''朱颜改''。"
第117章 救命之恩
"这药可真够毒的......。"
沈墨正在检查暗格里的武器,闻言动作一顿:
"柳云烟在加速清除异己。"
他忽然转身按住林清浅的肩,
"今日若见到可疑病患,务必让我先接触。"
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沈神医!求您救救我家主子!"
两人对视一眼。
沈墨迅速将林清浅掩到身后,袖中暗弩已然上弦。
门开处,一个满脸是血的侍卫跌进来:
"我家将军......突然呕血不止......"
林清浅瞳孔骤缩。
这侍卫的腰牌,分明是北狄三大营之一——苍狼军的标识。
"带路。"
沈墨抓起药箱,暗中对她比了个"警戒"的手势。
林清浅会意,转身从药柜暗格取出一枚赤玉哨子藏进袖中。
马车穿过三条街巷,最终停在一座朱漆大宅前。
林清浅刚踏进内院就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某种熟悉的苦香——是"醉梦散"的味道!
"将军今早练完剑就......"
引路的侍女话音戛然而止。
林清浅回头,只见沈墨闪电般出手,三枚银针已钉入院中槐树。
一声闷响,有个黑衣人从树上栽下来。
"阿浅!退后!"
沈墨的暴喝与破空声同时响起。
林清浅本能地侧身,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发髻钉入门框。
电光火石间,她袖中赤玉哨已抵在唇边——
凄厉的哨音响彻云霄。
几乎是同时,院墙外传来雪隼的尖啸与马蹄声。
沈墨的剑光如瀑,将第二支弩箭劈成两半。
"果然是陷阱。"
他将她护在墙角,背肌绷得像拉满的弓,
"能认出毒源吗?"
林清浅指尖沾了沾门框上的毒液,舌尖一触即离:
"改良过的''刹那芳华'',见血封喉。"
她突然抓住沈墨手腕,
"不对!这毒发作极快,那将军若是真中毒......"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内室。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将军",此刻正持刀破窗而出!
"夫君小心!"
林清浅的尖叫与刀光同时袭来。
沈墨旋身将她推开,肩头顿时绽开一道血痕。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精准地掷出腰间匕首。
刺客轰然倒地时,院门也被撞开。
阿隼带着六名暗卫冲进来,见状立刻结成防御阵型。
"主子!"
"不碍事。"
沈墨捂住伤口,指缝间鲜血汩汩。
林清浅已经撕开衣袖为他包扎,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恐惧。
"怕了?"
他还有心思调侃,声音却因失血而虚弱。
林清浅猛地抬头,含泪的眸子烧着火:
"怕你个大头鬼!"
手上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回去再跟你算账......"
沈墨低笑着想摸她的脸,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
最后的意识里,是林清浅撕心裂肺的呼喊,和唇边蔓延开的血腥气。
林清浅跪在可敦寝宫的金砖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狼首玉牌在她掌心勒出深痕,整夜未眠的眼眶泛着骇人的青黑。
当可敦的缀珠绣鞋出现在视线里时,她突然重重叩首,额角顿时见了血。
"求娘娘救我夫君!"
这一声泣血般的哀鸣让可敦惊得倒退半步。
她弯腰扶起这个浑身发抖的女子,才发现对方素白的衣襟上全是暗褐色的血渍——是沈墨受伤时染上的,今日求助,特地没有换衣服。
"沈娘子慢慢说。"
可敦示意侍女端来安神茶,
"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清浅捧着茶盏的双手抖得厉害,瓷器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她断断续续道出遇袭经过,说到沈墨为护她中刀时,泪水终于决堤:
"那刺客......假扮苍狼军将军......夫君他......如今高热不退......"
"苍狼军?"
可敦腕间金铃突然一滞。
她与身侧的老嬷嬷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立刻屏退左右。
待殿门紧闭,可敦才压低声音道:
"你可知苍狼军是谁的嫡系?"
林清浅茫然摇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太子拓跋珪。"
可敦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三日前他刚以整顿军纪为由,撤换了本宫安插在苍狼军的将领。"
太子拓跋珪乃已逝可敦之子,虽自小由她亲自教养长大,可因着二皇子拓跋睿乃自己亲子,又因其文韬武略俱佳,得汗王青睐。
拓跋珪便一直防着她,尤其是在被封为太子后,更是三番五次违逆她,多次当众叫她难堪。
可她实在没想到,拓跋珪竟会明知沈氏夫妇是她千恩万谢的救命恩人时,还会派人去虐杀他们,这是公然的挑衅!
林清浅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这个消息像块寒冰滑进她衣领,冻得她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
她原本只想借可敦之力自保,却不想竟撞破这般隐秘。
"本宫这救命之恩,报得真是......"
可敦突然冷笑,金铃随着她攥拳的动作哗啦作响,
"来人!传本宫令,即刻彻查假传军令之事!再调一队金狼卫去回春堂。"
林清浅刚要谢恩,可敦却一把按住她肩膀:
"本宫知你夫妇非寻常游医。"
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她易容面具的边缘,
"但在这王城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懂么?"
殿外忽起狂风,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极了冤魂的哭嚎。
金狼卫将回春堂围得铁桶般严密时,沈墨正深陷梦魇。
他梦见林清浅被铁链锁在北狄祭坛上,拓跋珪举着滴血的匕首朝他狞笑:
"你以为带走她就能......"
"夫君!"
真实的触感突然将他拉回现实。
沈墨睁眼,看见林清浅正用银针为他退热,眼下挂着两轮疲惫的青黑。
窗外风雪呼啸,衬得她单薄得像张纸人。
"......几天了?"
他嗓音嘶哑得吓人。
林清浅扶他饮下药汁,喉间泛起苦涩:
"三天。"
突然抓住他未受伤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脸上,
"夫君,我好怕,好怕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沈墨这才发现她在发抖。
不是风寒那种轻颤,而是从骨子里渗出的战栗,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他忽然瞥见床边矮几上散落的染血布条——是她撕了里衣给他包扎用的。
第118章 要变天了
林清浅突然凑到他耳边,
"我担心拓跋珪可能知晓了我们身份。"
沈墨瞳孔骤缩。
这个动作牵动肩伤,疼得他闷哼一声。
林清浅立刻按住他,却被他反手扣住腕子:
"你去见了可敦?"
烛火噼啪一响。
"我别无选择。"
林清浅垂下眼帘,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不安的阴影:
“我不想你有事......”
沈墨突然发力将她拽到榻上。
伤口崩裂的剧痛让他额角暴起青筋,却仍固执地扣着她的腰:
"听着,下次再......"
话未说完,林清浅已俯身堵住他的唇。
这个吻带着药味的苦涩和泪水的咸涩,像把钝刀子磨在两人心上。
分开时,她苍白的唇上沾了他的血,妖冶得惊心。
"没有下次。"
她抵着他额头呢喃,
"我们要一起活着回江南,在祖父和父母膝下尽孝!"
窗外金狼卫的铠甲在雪光中泛着冷芒。
沈墨望向更深的夜空,那里有颗星子正穿透乌云——是长公主信中约定的信号星,今夜本该是他们与暗桩接头的日子。
可敦的雷霆手段比预想中更快。
翌日清晨,王城各处贴出告示:苍狼军副将呼延灼假传军令,即刻收押候审。
但林清浅在煎药时听到金狼卫私下议论——真正的呼延灼,早在半月前就暴毙在营中了。
"云妃娘娘到——"
尖锐的唱名声刺破晨雾。
林清浅药匙"当啷"掉进砂锅,滚烫的药汁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透过窗纸,她看见一队绛紫仪仗停在回春堂门前,领头的正是柳云烟。
"沈神医伤势如何了?"
丫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甜腻如蜜,
"娘娘特地带了雪山灵芝来......"
沈墨在榻上无声地比了个手势。
林清浅会意,抓起灶灰往脸上抹了两把,佯装成粗使婆子去应门。
"回娘娘的话,沈大夫身中剧毒,至今昏迷未醒。"
她佝偻着背,嗓音沙哑,
"恐贵人......过了病气。"
柳云烟绣着曼陀罗的裙裾停在阶前。
林清浅盯着那双缀满珍珠的绣鞋,后颈寒毛根根直立。
突然,一只戴着金护甲的手挑起她的下巴——
"这婆子倒有几分眼熟。"
林清浅心跳几乎停滞。
就在柳云烟要扯她发髻的刹那,街尾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可敦的金辇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十六名金狼卫持戟开道。
"云侧妃好兴致。"
可敦的声音从銮驾上飘下来,
"这么早来探望本宫的恩人?"
柳云烟脸上闪过一抹厌恶,她虽是太子侧妃,但由于拓跋珪盛宠,远比那个被晾在一边的太子妃——君景宁风光得多。
那些讨好的人,都故意忽略她的‘侧妃’位份,没想到现在被可敦当众叫出来,这很明显是在打她的脸。
她知晓今日讨不了好,于是愤恨的瞪了眼林清浅,撤手行礼,袖中却滑出个香囊落在林清浅脚边。
待仪仗远去,林清浅捡起香囊一嗅,顿时变了脸色——是"刹那芳华"的味道!
可敦虽不知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但是很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
起初还担心他们都是大盛人,容易结盟,现在斗起来,对她来说倒是喜闻乐见。
她探病沈墨后,很快便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离去。
装晕的沈墨在众人离开后,苏醒过来。
"她认出你了。"
沈墨听完林清浅叙述,脸色比纸还白,
"这是在示威。"
林清浅正欲开口,屋顶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沈墨猛地将她护在身下,却见一片瓦被悄悄移开,落下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
"是阿隼!"
林清浅捡起铜钱一拧,从中空的芯子里倒出张小笺。
上面只有八个字:
「祭天提前,祭坛生变」
沈墨夺过纸条在烛火上焚毁,跳动的火焰映得他眸色猩红:
"来不及等暗龙卫了。"
他一把扯下肩头绷带,
"今夜我亲自去探太子府。"
"你疯了?"
林清浅按住他伤口,
"这伤......"
"阿浅。"
沈墨突然捧住她的脸,
"还记得药王谷那株七叶断肠草吗?"
他拇指抚过她颤抖的唇瓣,
"当时你说,越是剧毒之物,越要迎难而上。"
院外传来金狼卫换岗的号令声。
"要死一起死。"
她难过的抱紧他,好害怕他出事,好害怕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墨感受到怀中人儿的担心,有心缓和她紧张的情绪,痞里痞气的在她耳边低语:
"好,那我要先讨点利息。"
说着,狠狠咬上她下唇。
太子府的守卫比想象中松懈。
不,准确来说,失宠的太子妃——君景宁的‘钟粹宫’很是冷清。
沈墨借着夜雪掩护翻过西墙时,发现大半侍卫都聚集在前院——那里搭起了临时祭坛,十几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萨满正在跳诡异的舞蹈。
"......时辰将至......"
断断续续的对话随风飘来。
沈墨贴着回廊阴影移动,在看清祭坛中央的物件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是口雕着狼首的青铜鼎,鼎中翻滚的液体泛着熟悉的幽蓝。
醉梦散!而且是经过强化的版本!
"殿下放心。"
柳云烟的声音从内室传出,
"只要将这批毒烟投入青海关水源......"
沈墨的剑差点脱手。
他早该想到的!
北狄人擅骑兵不善攻城,唯有下毒才能迅速瓦解边关守军!
正要靠近窗棂,后颈突然一凉——有柄弯刀抵了上来。
"别动。"
是个女声,
沈墨肌肉一松:"是我。"
弯刀立刻撤去。
沈墨回头,看见个作侍女打扮的姑娘,左眼下方有颗痣——正是长公主信中提过的暗桩青黛。
青黛将他领入君景宁房间。
"计划有变。"
君景宁塞给他一卷羊皮,
"拓跋珪收买了大盛边军副将周焕,明日子时会开城门。"
羊皮上绘着精确的布防图,标注了毒烟投放位置。
沈墨刚要细看,前院突然爆发欢呼。
透过窗缝,他看见拓跋珪正将柳云烟抱上祭坛,而她眸中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明日卯时,烽火为号。"
君景宁突然推他,
"快走!巡逻队要来了!"
沈墨翻出府墙时,王城钟楼正敲三更。
雪下得更大了,但他浑身燥热得像着了火——必须赶在天亮前把消息传出去,必须护住林清浅,必须......
"砰!"
一声巨响突然划破夜空。
沈墨回头,只见太子府方向腾起血色烟花!
他握紧刀柄,眸色晦暗,沉沉道:
"北狄要变天了。"
第119章 阿浅别怕
沈墨攥着狼首玉牌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却仍能感受到对面那人目光带来的灼痛——君墨晗披着玄色大氅站在营帐中央,腰间"晗浅"玉佩在火光下刺得他眼眶发涩。
"沈墨。"君墨晗每个字都像从冰窟里凿出来的,"你竟还敢——"
"王爷!"
韩忠义横插进两人之间,铁护臂格开君墨晗已经按在剑柄上的手,
"当务之急是北狄军情!"
沈墨冷笑一声,径直越过君墨晗将羊皮卷铺在沙盘上。
当标记着毒烟投放点的地图展开时,整个军帐霎时死寂。
老将周崇的茶盏"啪"地砸在地上,褐色的茶汤漫过象征青海关的沙堆。
"明日卯时,烽火为号。"
沈墨指尖点在一处山谷,
"拓跋珪买通了副将周焕,届时......"
"周焕?"
君墨晗突然打断,惨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
"怎么会是他?"
周焕乃他母亲的亲弟弟,当初他拿着信物求到君墨晗跟前时,从他身上仍能看出母亲两三分的影子。
因着这个原因,君墨晗便允他留在军营,还时不时安排人照看他。
韩忠义听罢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君墨晗。
沈墨这才注意到沙盘旁还站着个年轻将领,此刻正死死盯着羊皮卷上某个标记——那是周焕私人别院的位置。
"末将愿领轻骑三百!"
年轻将领突然单膝跪地,
"去清理门户!"
君墨晗却已恢复冷静。
他抓起令箭开始调兵,沙哑的嗓音里透着铁血锋芒:
"韩大人带玄武营堵截投毒小队,周小将军去擒周焕,本王亲率......"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打断部署。
君墨晗扶住案角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缝间漏下几滴暗红。
沈墨瞳孔微缩——这是"牵机引"毒发的征兆,若再不解毒......
想到大盛军营的状况,沈墨一阵揪心。
他鬼使神差地从怀中掏出青瓷药瓶扔给韩忠义,
"‘牵机引’解药,每日三粒,连服七日。"
军帐内再次死寂。
韩忠义捧着药瓶的手微微发抖,他太清楚这意味什么——能解"牵机引"的唯有药王谷秘方,而因着君墨晗为了林清浅,不惜与药王谷为敌,所以这‘牵机引’之毒便只能硬抗。
现在沈墨愿意不计前嫌,主动给到解药......
君墨晗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
"本王不需要!"
“毒是她下的,若非她亲自来解毒,本王宁愿死!”
沈墨看着他偏执的模样,一时语塞,转身就往外走。
再多待一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扬毒死他!
这个臭男人,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害他们背井离乡,身入险境,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想要用自己的性命要挟林清浅!
做梦!
想死就去死!
别指望自己让出夫人!
营外风雪更急。
沈墨刚系好斗篷,韩忠义就追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辆装满药材的马车。
"周将军让我转交的。"
韩忠义故意说得很大声,
"说是报答白神医上回的救命之恩。"
沈墨一怔,旋即了然——若他空手回城,确实惹人生疑。
这车药材不仅圆了谎,更为他添了层保护色。
他郑重抱拳:
"韩大人周全。"
"沈公子。"
韩忠义突然压低嗓音,
"那解药......"
"不必言谢。"
沈墨打断他,
“我又不是为了他!”
"为了边关百姓。"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忽然,军帐帘子被粗暴掀开,君墨晗裹着满身寒气冲出来,眼底翻涌着沈墨熟悉的疯狂——当年在断魂崖边,这人也曾这样看着怀抱林清浅的他。
"本王虽感念沈公子高义。"
君墨晗每个字都淬着毒,
"但阿浅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我此生必不相让!"
沈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说林清浅早在他为了别的女人抛弃她时就与你恩断义绝;
想说她腕上还戴着他编的同心结;更想说她每回情动时咬着他肩膀呜咽的模样......但最终只是淡淡道:
"王爷想多了。"
"你什么意思?"
君墨晗一把揪住他衣领。
沈墨直视那双充血的眼睛:
"阿浅是我的妻。"
故意顿了顿,
"不仅是名义上的妻。"
这句话像柄烧红的刀捅进君墨晗心肺。
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他踉跄着倒退两步,突然神经质地摇头:
"不可能......她只是生气......她不会......"
"王爷!"
韩忠义急忙架住他,
"大局为重!"
沈墨冷眼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崩溃的模样。
快意吗?
或许有。
但更多的是荒谬——他们此刻本该同仇敌忾对抗北狄,却为林清浅在这里......
"沈公子请速回。"
韩忠义已经召来亲卫,
"王城需要有人接应。"
马蹄声远去时,沈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君墨晗仍站在雪地里,玄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破碎的战旗。
韩忠义端着药碗进来时,君墨晗正在沙盘前反复推演。
烛光下他的轮廓锋利如刀,唯有捏着红色小旗的手指泄露了颤抖。
"喝了。"
韩忠义把药碗重重搁在案上,
"除非王爷想毒发身亡。"
君墨晗看都不看:
"她当真......"
"王爷!"
韩忠义突然拍案,
"林姑娘此刻可能正身陷北狄危险重重!您却在这里——"
"铛!"
君墨晗的匕首深深钉入案几。
他抬头时,眼底的猩红吓得韩忠义后退半步:
"我能怎么办?!"
“我恨她对我心狠,不给我一丝机会!可我也怕她出意外!”
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我只想把她一辈子关在王府里,除了我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帐外传来将士操练的呼喝声。
韩忠义沉默良久,突然轻声道:
"可是王爷,您想做这一切的前提是,林姑娘她能活着,不是吗?"
他指向沙盘上代表林清浅的小木偶,
"她现在身处险境,稍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
君墨晗浑身一震。
恍惚间又看见那个蹲在药圃里的小姑娘,她仰头对他笑时,发梢沾着的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亮。
"阿浅。"他忽然无力地蹲下身,
"你等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韩忠义悄悄松了口气。
当他转身欲走时,却听见君墨晗几不可闻的低语:
"阿浅别怕,夫君会救你的。"
风雪拍打帐布的声音填补了沉默。
最终韩忠义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带上了帐帘。
第120章 遵命夫人
沈墨拖着伤体在风雪中穿行,肩头的伤口早已被冻得麻木,唯有怀中那封密信还带着一丝温度。
转过最后一道街角时,他看见回春堂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像一盏指引归途的星火。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惊动了正在捣药的林清浅。
她抬头时药杵"咣当"掉进臼里,沈墨苍白的脸色和衣襟上的新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阿墨!"
她飞奔过去接住摇摇欲坠的身影。
沈墨想对她笑笑,却只扯出一个扭曲的表情。
他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指尖的血渍在她颊边划出一道红痕:
"......没事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重重栽倒在她怀里。
林清浅被他带得跌坐在地,后脑磕在药柜上也不觉得疼。
她拼命拍打他的脸,触手却是一片滚烫——他发热症了!
"醒醒......沈墨你给我醒醒!"
她撕开他的衣襟,肩头包扎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
最可怕的是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是"刹那芳华"的余毒!
院外传来金狼卫巡逻的脚步声。
林清浅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用尽全力将人拖到内室。
当她颤抖着手寻找针灸盒时,才发现自己的前襟全被他的血染红了。
昏暗的内室里,药香混着血腥气。
林清浅第三次为沈墨换下额上帕子时,窗外已是黎明。
他高热不退整整三日,俊朗的面容迅速消瘦下去,眼下浮现出病态的阴影。
"阿浅......快逃......"
沈墨突然在昏迷中剧烈挣扎,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床褥。
林清浅急忙按住他,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瞳孔涣散得可怕:
"不要伤她......!"
"没事的,阿墨,我在这里......"
林清浅将他汗湿的头抱在怀里,泪水砸在他紧皱的眉间,
"我好好的......你不要吓我啊!"
恍惚间想起当年在江南,她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沈墨彻夜不眠地守着她,最后累得趴在床边睡着。
晨光里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影的模样,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
而现在,轮到她来守着他了。
"傻子......"
她轻轻吻他干裂的唇,嗓音呜咽,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一般:
"我怎值得你这般付出?就不能多爱点自己吗?......"
夜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
林清浅将油灯又拨亮些,火光映着沈墨不安的睡颜,也映着他肩头的伤痕——已经数不清他救了自己多少次了,反正每次遇到危险,他总会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身前。
想到此处,她不禁泪流满面。
第四日破晓,沈墨在剧痛中恢复意识。
首先能感知到的是头顶轻柔的抚摸——有人正用沾了药汁的帕子为他擦汗。
许久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林清浅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晨光透过窗纸,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手里还攥着半湿的帕子,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被他昨晚抓出的淤青。
沈墨心头一酸,轻轻撑起身子想为她披件衣裳,却不慎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这一声惊醒了浅眠的林清浅。
她茫然抬头,在对上沈墨视线的那一刻,红肿的眼睛瞬间又涌出泪水:
"阿墨!"
两个字喊得撕心裂肺,整个人已经扑进他怀里。
"嘶——"
沈墨倒抽冷气,却笑着将她搂得更紧,
"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
林清浅闻言哭得更凶,拳头雨点般砸在他完好的那边肩膀上:
"你怎么敢!怎么敢带着伤拼命!怎么敢......"
声音突然哽住,
"怎么敢丢下我一个人......"
沈墨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拭去那些滚烫的泪。
她憔悴得吓人,眼下青黑一片,唇上还有自己咬出的血痂。
他心疼地吻了吻她颤抖的眼皮:
"我错了。"
"再有下次......"
"不会了。"
他抵着她额头轻笑,
"舍不得让我家阿浅伤心。"
林清浅正要嗔怪,突然被他封住双唇。
这个吻温柔得不像话,带着药味的苦涩和她泪水的咸涩。
分开时,她发现他正用那种专注得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
"边境......"
沈墨突然想起正事。
"大胜。"
林清浅扶他靠好,端来温着的药粥,
"拓跋珪中计了。"
药碗见底时,林清浅已经将战况娓娓道来。
原来君墨晗早将计就计,让将士们假装中毒。
待北狄军攻入埋伏圈,顿时被包了饺子。
"拓跋珪差点被生擒。"
她舀了勺蜂蜜喂进沈墨嘴里,
"多亏柳云烟提前预备好毒烟他才能逃掉。"
沈墨突然咳嗽起来,吓得林清浅连忙拍背。
却见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阿浅喂的蜜......特别甜。"
"没正经!"
林清浅耳根通红,却被他拽着手腕拉进怀里。
沈墨埋首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鼻尖蹭得她发痒:
"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林清浅心尖发颤。
她想起这三天提心吊胆的等待,想起每夜听着他痛苦的梦呓却无能为力......突然翻身将他压在榻上:
"始末你记住,"
指尖点着他心口伤疤,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又点他嘴唇,
"全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它们再受伤!"
沈墨眸色转深,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吻上去。
这个吻比方才激烈得多,带着劫后余生的炽热。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遵命,夫人。"
他轻咬她耳垂,
"不过有件事得坦白......"
"嗯?"
"我给君墨晗......解了牵机引。"
林清浅僵了一瞬,随即释然地笑了:
"该给的。"
指尖抚过他新生的胡茬,
“他是大盛的主帅,不容有闪失......”
沈墨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危险地眯起眼:
"在我床上提别的男人?"
手指灵巧地钻入她衣襟,
"看来为夫得好好振一振夫纲......"
"呀!你的伤......唔......"
抗议声被吞没在缠绵的吻里。
窗外风雪依旧,屋内七盏长明灯轻轻摇曳,将交叠的身影投在纱帐上,像一幅氤氲的水墨画。
第121章 她早该警觉的
她蘸了点在指尖,趁沈墨看书时突然抹在他唇上。
"甜吗?"
她眨着眼问。
沈墨合上书卷,舌尖缓缓舔过下唇:
"不及夫人半分甜。"
林清浅耳尖一热,正要退开,却被他扣住手腕拽进怀里。
竹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书卷哗啦啦散落一地。
沈墨的吻带着蜂蜜的甜腻落在她颈间,手指灵巧地解开她束腰的丝绦。
"伤......伤还没好全......"
她虚软地推拒。
"早好了。"
沈墨捉住她捣乱的手按在自己结痂的伤口上,
"不信夫人验验?"
窗外蝉鸣忽远忽近。
林清浅的指尖触到那处狰狞疤痕,想起他高热不退的那几夜,心头突然一酸。
沈墨察觉到她情绪变化,吻了吻她湿润的眼角:
"怎么又哭?"
"以后不许受伤。"
她揪住他衣襟闷声道,
"一次也不许。"
沈墨轻笑,抱着她在竹榻上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上:
"那夫人得天天看着我。"
阳光透过格窗,在两人交叠的衣袍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清浅数着他心跳玩,忽然想起什么,支起身子道:
"今日该换药了。"
"不换。"
沈墨耍赖般搂紧她的腰,
"换一次药你要扎我三针。"
"谁让你乱动!"
林清浅羞恼地捶他肩膀。
前日换药时,这厮趁她俯身之际偷亲她耳垂,害得她手一抖扎错了地方,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记仇......
沈墨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榻上,鼻尖蹭着她绯红的脸颊:
"那夫人罚我啊。"
带着薄茧的掌心抚过她腰间敏感处,
"像上次那样......用银针......"
林清浅的惊呼被他以唇封缄。
夏风卷着药香穿过回廊,惊飞了檐下偷窥的麻雀。
月圆之夜,林清浅在院中摆了巧果。
沈墨倚在廊柱边看她忙碌,月光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她今日换了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铃兰,走动时裙裾翻飞如蝶。
"看什么看。"
林清浅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耳根发烫,随手扔了个巧果过去。
沈墨稳稳接住,却"嘶"地捂住肩膀:
"扯到伤了......"
"怎么了?"
林清浅慌忙跑来,被他一把搂住腰肢。
温热的唇贴上她后颈时,她才意识到上当:
"沈墨!"
"夫人投怀送抱。"
沈墨笑着躲她的粉拳,
"为夫却之不恭。"
林清浅正要发作,忽闻一阵异香。
沈墨眼神骤变,抱着她迅速滚到石桌后。
几乎同时,三支淬毒的弩箭钉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
"好久不见啊。"
娇媚的嗓音自墙头传来。
柳云烟一袭绛紫纱衣坐在墙头,足尖金铃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她身后站着十几个黑衣死士,雪亮的弯刀映出林清浅苍白的脸。
沈墨将林清浅护在身后,袖中暗弩已对准柳云烟眉心:
"看来上次的教训不够。"
柳云烟掩唇轻笑,腕间金钏叮当作响:
"沈公子当真好狠的心,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突然脸色一沉,
"给本宫拿下这个通敌叛国的奸细!"
柳云烟厉声喝道,涂着丹蔻的手指直指沈墨。
十余名玄甲卫破门而入,铁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清浅下意识摸向颈间玉哨,却被沈墨一把按住手腕。
他微不可察地摇头——若此刻反抗,便是坐实了通敌叛国之名。
不仅北狄无法待下去,恐怕还会当扬被诛杀!
"我跟你们走。"
沈墨平静地展开双臂,声音沉稳如常,
"但我夫人与此事无关......"
柳云烟闻言冷笑,红唇勾起一个恶毒的弧度:
"一个妇道人家,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她缓步走近林清浅,笑得讥讽又自信,如今她为刀俎,林清浅为鱼肉,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比自己当上太子妃都高兴!
君墨晗,你不是爱她吗?
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被我玩弄、凌辱,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而你却无能为力!
光是想想,柳云烟心中又快活了几分。
"柳小姐......"
林清浅刚开口,就被柳云烟狠狠打断。
"住口!现在我是北狄的云妃娘娘,而你......"
她上下打量着林清浅朴素的衣裙,讥讽道:
"还是那么上不得台面。"
柳云烟绝非想放林清浅一马,相反,她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多少个夜晚,她梦见将林清浅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知晓他们背后有可敦撑腰,那个老妖婆自她来到北狄后,从未正眼瞧过她,还总时不时下她面子,在背后使阴招。
这次她想一箭双雕,利用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们一网打尽!
柳云烟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君墨晗当年为了林清浅,将自己弃如敝履,她要证明自己才是这世间最耀眼夺目的女子!
让君墨晗眼瞎、后悔,将会是她最大的乐趣!
当铁链锁住沈墨手腕时,林清浅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哭出声。
她看着沈墨被粗暴地推搡着向外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沈墨趁人不备,用唇语说了三个字:
"找可敦。"
院门重重关上的刹那,林清浅腿一软跪倒在地。
雪花飘落在她颤抖的肩头,寒意渗入骨髓。
她太傻,反应太慢了!
今日若不是被柳云烟当面揭穿,她还傻傻地以为他们伪装的很好,没有被人发现。
或许从他们入皇宫的那刻就已经暴露了身份!
她早该警觉的......
"夫人!"
侍女青杏慌张地跑来,沈墨从大盛军营回来晕倒没多久,青杏便叩响了院门。
说是她求君墨晗答应让她来照顾林清浅。
林清浅思忖了一下,便答应让她留了下来。
"后门也有侍卫把守,我们出不去了!"
林清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取出颈间的玉哨,这是可敦给她的信物,能在危急时刻召唤可敦的亲卫。
但她吹了许久,都没有人出现。
"青杏,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林清浅突然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还有那套你新做的侍女衣裳。"
当青杏取来物品后,林清浅迅速调配起药物。
她记得可敦曾说过,可敦每日午时都要喝一碗养颜汤......
"夫人,您这是要......"
青杏惊恐地看着林清浅换衣,不晓得她接下来想干嘛。
"青杏。"
林清浅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立刻点燃西厢房的帘幔,若我明日还回不来,你就想办法制造混乱逃出去,保命要紧。"
“不要,夫人”
青杏含泪摇头:
"青杏愿与你同进退,求您不要丢下我一人!"
林清浅深吸一口气,吩咐她按机行事,推开房门走入风雪中。
第122章 只求救我夫君一命
沈墨被铁链吊在刑架上,肩头旧伤崩裂,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干草上。
"再说一遍,那夜出城做什么?"
审讯官转动着烧红的烙铁。
"接药材入城。"
沈墨声音嘶哑,
"回春堂的伙计可以作证,我知晓连日大战,军中缺少治伤的药材,拼尽全力才搞到这一车,药材拉回城后,我便将其捐给了军营,你若不信,自是可以去查。"
柳云烟从阴影中走出,金线绣的曼陀罗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那批药材真就那么急,一刻都等不得,令你必须连夜出城?"
"娘娘明鉴。"
沈墨抬头,露出个讥诮的笑,
“那是疗伤的药材,草民担心若不及时取回它,不小心落入大盛军手中就麻烦了,为避免夜长梦多,我才会连夜出城去取!”
"况且,草民若真通敌,此刻早该在大盛领赏了,何必回来送死?"
烙铁突然贴上他后背,皮肉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
沈墨浑身痉挛,牙关咬得咯咯响,却硬是没吭一声。
"这张巧嘴倒是能言善辩。"
柳云烟俯身,金钏抵住他下巴,
"听说君墨晗解了牵机引之毒?"
沈墨瞳孔骤缩——这女人竟在军中也有眼线!
"是!"
他啐出口血沫,
"他觊觎我妻,死不足惜!"
柳云烟指尖一顿。
她当然知晓君墨晗对林清浅有多疯魔,为了她竟然不顾惜与自己多年的情分!
可是,凭什么?!
她才应该是君墨晗心中的最爱,要不然,他不会为了自己,大婚日抛弃即将成婚的妻子,也不会在绑匪绑架她们时,选择自己放弃林清浅!
每次只要她有需要,君墨晗必定会事事以她为重,为了她不知冷落林清浅多少回。
可是......
仅仅因为自己想杀林清浅,就被他厌弃。
这怎么可能?!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在被他关在郊外庄子的那段时间,她每日每夜都在等他。
等他突然出现,像从前那样哄着自己,说不要再生他的气了;等他像从前那样买小玩意儿哄她开心,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接自己回家......
可是他没有!
他像是已将自己忘掉了九霄云外!
自己爱他的那颗心,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磋磨中,慢慢积聚成难以磨灭的怨恨!
怨他对自己狠心,不闻不问,恨他竟然真的可以为了林清浅,不顾自己的呃死活!
他曾以为自己就要在这样强烈的怨恨中度过一生。
直到北狄使团来大盛,拓跋珪的出现给了她一线生机。
她意识到与其自怨自艾磋磨一生,不如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以天下为棋盘,向那些自己所恨之人报复!
当初她被北狄军营俘虏,沦落为军妓时,曾有幸侍奉过拓跋珪,知晓他最爱像她一样身娇体软,柔情似水的美人。
想当初,自己就是因得了他的宠爱,才能拿到靖王君无殇与他私通的信件,回到大盛,为君墨晗洗刷冤屈。
可君墨晗竟然会因为区区林清浅而恩将仇报,这么对自己,他真该死!
那些爱林清浅的人都该死!
"用刑。"
她突然转身,
"直到他招认为止。"
铁链哗啦作响。
沈墨在剧痛中出现幻觉,恍惚间看到林清浅那张泪眼婆娑的脸。
为了求见可敦,林清浅已经跪了三个时辰。
来往仆从指指点点,她却恍若未闻,只将写满药方的绢布举过头顶。
"姑娘请回吧。"
管事第三次来劝,
"可敦今日不见外客。"
她环顾四周无人,才低声劝慰:
“沈公子拿着可敦的玉牌出城,若她此时再现身为他开脱,反倒会惹得可汗怀疑她与大盛勾结。所以可敦是不会见你的。”
林清浅眼重的希冀荡然无存,最大的倚仗没了,她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可是她不能倒下,更不能放弃,沈墨还在等着她......救命呢。
就在她视线开始模糊时,一双缀满珍珠的绣鞋停在她面前。
"抬起头来。"
这声音温柔似水。
林清浅仰头,看见个着杏色宫装的女子,面容皎洁如满月,唯有眼下淡淡青黑泄露了愁绪。
“你就是沈先生的夫人?”
“此次军情泄露事关重大,可敦因他被牵涉其中,本就自身难保,此时宜静不宜动。”
林清浅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大致猜到眼前之人便是可敦之子——二皇子拓跋睿之妻,赫连飞鸢。
想起之前沈墨同她谈起二皇子夫妇成婚多年,两人琴瑟和鸣,但就是没有子嗣,当下,计上心头。
"民妇有把握治好娘娘的症候!若不成,愿以命相抵!"
林清浅重重叩首:
“只求娘娘救我夫君一命!”
"你说能治本宫的病?"
二皇子妃打量着这个满脸血污的女子,眸中满是怀疑。
林清浅从怀中取出药王谷腰牌,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我乃药王谷第七代传人林清浅,愿以师门百年声誉作保。"
她本想藏拙,不想暴露这层身份,可现在为了救沈墨,也只能拼着一试了。
二皇子妃突然屏退左右:
"你可知我的症候是什么?"
林清浅心跳如鼓,这是她最后的赌注:
"民妇最擅妇疾,尤其是子嗣方面......"
她有点心虚,她并非擅长说谎之人,恰恰相反,是极度不擅长说谎,可此时,为了救沈墨,她只能拼着一试了。
"起来吧。"
二皇子妃亲手扶起她,
"你若真能助本宫得偿所愿,那我替你一争也未尝不可。"
“夫君危在旦夕,已经不能再耽搁了,求娘娘先将他救出,我夫妇二人今后必将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林清浅生怕她不答应,忙继续道:
“夫君医术高超,我们二人合力,定能助娘娘早日怀上龙嗣!”
赫连飞鸢将她带回二皇子府。
二皇子拓跋睿生得温润如玉,与传闻中骁勇善战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听完林清浅的叙述,指尖在案几上轻叩:
"云妃近来确实跋扈。"
"殿下明鉴!"
林清浅又要跪下,被二皇子妃拦住。
第123章 救你之策
二皇子妃柔声道,
"那车前草正是军中急需的良药。"
“可惜云妃跋扈,不仅不感念他的贡献,反而趁机污蔑他,想拖他下水......”
拓跋睿若有所思:
"太子哥哥近来与云妃走得太近......"
突然起身,
"备轿,本王要进宫面见父汗!"
林清浅重重磕头:
"殿下大恩......"
"先别急着谢。"
拓跋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结果如何,还得父汗定夺"
“无论结果如何,娘娘相助之恩,臣服铭记于心!”
林清浅言毕,示意赫连飞鸢伸出手,给她把脉后。
银针在林清浅指间泛着寒光。
当她在二皇子妃足三里穴落下第一针时,窗外惊起飞鸟。
不知何处传来钟声,震得案上药盏泛起涟漪。
夜色如墨,北狄王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林清浅裹紧斗篷,借着夜色的掩护,跟随二皇子的亲信穿过重重宫墙。
她的心跳如擂鼓,掌心全是冷汗,却仍死死攥着药箱。
"就在前面。"
领路的侍卫低声道,
"殿下已打点好一切,但时间不多。"
林清浅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座阴森的地牢上。
三日前,沈墨被柳云烟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关押在此,而她则被软禁在府中。
若非可敦突然病重,柳云烟不得不前往侍疾,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行动。
地牢内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
当林清浅看到被铁链锁在墙上的沈墨时,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衣衫褴褛,裸露的胸膛上布满鞭痕,唇角干裂渗血,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紧闭着,仿佛已经......
"夫君!"
她扑上前去,颤抖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还好,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
"阿......浅?"
沈墨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怎么......"
"别说话。"
林清浅迅速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刺入他几处大穴,
"二皇子已答应我救你,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林清浅已经开始为他医治身上的伤口。
沈墨望着眼前一脸焦急又心疼的林清浅,这一刻突然觉得为她所做的一切、吃过的所有苦都值了。
“阿浅,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沈墨絮絮叨叨还未说完,一旁的侍卫已经开始在催促了:
“赶紧走,有人来了。”
林清浅千言万语还未说出,忙将手中的药膏塞到他手中:
“等我!”
沈墨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原本死寂的眸中却多了抹亮光。
天牢最深处的囚室里,熟睡的沈墨被冷水泼醒。
他艰难地聚焦视线,看到柳云烟手中把玩的物件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是他送给林清浅的白玉铃兰簪!
"林清浅那贱人倒是本事。"
柳云烟用簪尖划过他胸膛,
"竟搭上了拓跋睿。"
沈墨剧烈挣扎,铁链深深勒进腕骨:
"你别动她......"
"放心,本宫动不了皇子府的客人。"
柳云烟突然将簪子掷在地上,
"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牢门突然被撞开。
传令官气喘吁吁地跪倒:
"娘娘!大汗下令,立即释放沈墨!"
柳云烟脸色剧变,沈墨轻笑出声,他的阿浅,还真是给了他太多惊喜啊!
当柳云烟匆匆离去时,沈墨脱力地垂下头。
晕倒的前一刻他意识到,这扬博弈才刚刚开始。
温暖的厢房内,林清浅小心翼翼地为沈墨清理伤口。
他身上的几乎全是伤痕,鞭伤深可见骨,有些已经化脓,必须立即处理。
"忍着点。"
她将烈酒倒在伤口上,沈墨肌肉紧绷,却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说服二皇子的?"
他终于开口问道,声音虚弱却清醒。
林清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我说能治好他和皇子妃多年未育的症候。"
沈墨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失败......"
"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出此下策烙伤"
林清浅眼眸中透露出些许歉意:
"我曾听师父治疗过类似病例。况且......"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继续为他包扎,
"这是救你唯一的办法。"
沈墨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
"阿浅,你不该为我冒这个险。"
"不这么做怎么办?"
林清浅突然红了眼眶,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你在牢里受苦?或者命丧在那里吗?"
“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真的遭遇不测,将我孤零零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该怎么办?”
沈墨怔住了,他慌张的擦掉她脸上源源不绝流出的眼泪,随即苦笑: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便去寻君墨晗吧!"
“有他照看你,我也能走得安心!”
林清浅听罢,当即哇得一声痛哭出来:
“你心里果然很在意我跟君墨晗的曾经!”
“所以,你连将我送给他都想好了......”
“阿浅”沈墨意识到她误会了自己的心意,忙起身想要解释,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呼出声。
林清浅忙扑到他身前查看,沈墨看着她泪眼未干却忧心自己的模样,心里莫名一阵悸动:
“阿浅,你误会我了。”
“你是我沈墨明媒正娶,携手一生的妻;至于君墨晗不过是个觊觎他人之妻的无耻之徒,我从未在意过你同他的过往,因为我知道,你的选择是我,你的未来有我,我们要白首偕老过一辈子。”
“可是,若我真有天身遭不测,不能在陪着你,照顾你,那你一定要寻一个像我这样爱你的人,过完一辈子,我不需要你守节,更不想让你殉情,我只希望你能和顺快乐的过一生!”
“而陪你走过这一生的人,可以是君墨晗,也可以是其他任何爱你的人。”
“阿浅,我的心意,你可懂?”
在沈墨深情款款的注视中,林清浅哭得泣不成声。
她自小便受到他的呵护,长大后有幸同他结为夫妻,一直受他的照看,她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只要一想到他会离开自己,她的心就会痛到窒息!
“不要,你是我的夫君,你要永远陪我照顾我,不许你离开我!”
第124章 生一堆孩子
可是这一次的牢狱之灾,让他意识到,他在那些权贵的眼中就是蝼蚁,他没有自信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
但无论如何,都要为林清浅想好后路,有些话现在说或许残忍,但总好过突发事件来不及告别!
“阿浅不哭了。”
沈墨将她抱在怀中,轻吻着她的脸颊,耍赖央求:
“我现在身上好痛,快要痛死了,你快说点开心的事情,哄夫君开心,好不好?”
“好。”
她拼了命的想开心的事情,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
沈墨哄不了她,只好紧紧抱住她:
"傻丫头......"
林清浅伏在他肩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与委屈都化作了无声的哽咽。
半个月后,沈墨的伤势好转不少。
这日清晨,林清浅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却发现床榻空空如也。
"夫君?"
她心头一紧,正要呼喊,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找谁呢?"
沈墨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林清浅转身捶了他一下:
"伤还没好全就乱跑!"
沈墨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整日躺着,骨头都要僵了。"
他低头看她手中的药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又要喝药?"
"当然。"
林清浅板起脸,
"这可是我特意调配的,对你的伤有奇效。"
沈墨叹了口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即做了个夸张的苦脸:
"夫人的药,一次比一次苦。"
"少来。"
林清浅忍俊不禁,从袖中掏出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
"早给你准备好了。"
沈墨含着蜜饯,突然凑近她:
"其实......还有更甜的解苦方法......"
"你......唔......"
他的唇覆了上来,蜜饯的甜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林清浅起初还顾忌他的伤势轻轻推拒,很快便沉溺在这个温柔的吻中。
一吻结束,沈墨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她的唇角:
"果然比蜜饯还甜。"
林清浅红着脸推开他:
"不正经!快坐下,我看看你的伤口。"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
林清浅小心翼翼地解开沈墨的衣带,露出结实的胸膛。
那些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依然触目惊心。
"还疼吗?"
她轻声问,指尖轻轻抚过一道伤痕。
“不疼了”
沈墨摇头,握住她的手贴在心上:
"阿浅照看的好,一点都不疼了。"
林清浅鼻尖一酸,低头为他涂抹药膏。
这是她特制的玉肌膏,能淡化疤痕。
沈墨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
"二皇子那边......"
"她并非天生不孕......"
林清浅手上动作不停,
"我已经研究过北狄医典,结合师父的方子,有七成把握。"
沈墨眉头微蹙:
"我陪你一起去。"
"可你的身体......"
林清浅面露担忧,
"你现在身份太敏感,万一又让柳云烟她们有机可乘......"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墨态度坚决,
"这件事有点棘手,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面对。"
看林清浅还想反对,沈墨却不由分说将她抱在怀中做了决定:
"......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林清浅犹豫着最终同意:“好吧。”
三日后,林清浅带着沈墨来到二皇子府。
令她意外的是,皇子妃赫连飞鸢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
"林大夫。"
赫连飞鸢上前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期盼,
"殿下都跟我说了,真的......拜托你了。"
林清浅有些惊讶于这位北狄贵女的热情和坦率,但很快理解了她作为妻子渴望子嗣的心情:
"娘娘不必担心,我和夫君定结草衔环,不负皇恩。"
诊室内,二皇子拓跋睿已经等候多时。
细看气质与沈墨还有几分相似的气质,但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郁。
"这位是......"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
"我的夫君沈墨。"
林清浅镇定自若地回答,
"有些药材需要特殊处理,必须由他协助。"
拓跋睿似乎很信任他们,对此没再多问。
诊脉过程中,林清浅全神贯注,时而询问二人日常饮食起居。
沈墨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偶尔递上所需的器具。
"殿下与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
良久,林清浅收回手,
"问题出在气血运行上。北狄气候寒冷,加上娘娘年轻时曾受过寒,导致胞宫虚寒......"
她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
"这是我特制的暖宫丸,每日一粒,连服七日。七日后我会再来调整方子。"
拓跋睿接过药瓶,突然压低声音:
"云妃最近会有些新的异动,你们要多加小心。"
林清浅心头一紧:
"多谢殿下提醒。"
离开皇子府后,沈墨低声道:
"他说的没错,柳云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林清浅握紧他的手:
"等治好了他们,解决了纷争,我们就离开。去西域,或者更远的地方......"
“好!”
沈墨点头,将她冰凉的手纳入掌心温暖:
"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当夜,林清浅在院中晾晒药材。
月光如水,洒在她单薄的身影上。
沈墨拿着一件披风走来,轻轻为她披上。
"在想什么?"
他问,顺势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林清浅靠在他怀里:
"在想......如果你没有娶我,那现在会怎样?"
沈墨沉默片刻,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那我这辈子就白活了。"
"胡说。"
林清浅轻斥,
"你是富可敌国的沈家少主,前途无量......"
"没有你的前途,算什么前途?"
沈墨打断她,眼神认真得让她心颤,
"阿浅,我从未后悔过爱上你,一刻都没有。"
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深邃。
林清浅伸手抚上他的脸,从眉骨到下巴,一点点描摹,仿佛要将这个模样刻进心底。
"答应我一件事。"
她突然说。
"嗯?"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用自己的命换我的。"
林清浅直视他的眼睛,
"你若敢死,我绝不独活。"
沈墨瞳孔微缩,随即苦笑:
"这话该我说才对。"
"我是认真的。"
林清浅固执地看着他,
"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为了我。"
沈墨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住她。
这个吻比往常都要激烈,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承诺都倾注其中。
当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沈墨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
"我答应你。我们一起活着,一起老去,看着儿孙满堂......"
林清浅破涕为笑:
"谁要跟你儿孙满堂......"
"当然是你。"
沈墨笑着抱起她转了个圈,
"等这一切结束,我们要生一堆孩子,男孩像我,女孩像你......"
"放我下来!伤口会裂开的!"
夜风轻拂,吹散了她的惊呼,也带走了暂时的忧愁。
在这静谧的月光下,两颗相爱的心紧紧相依,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第125章 当街行凶
林清浅从二皇子府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今日为赫连飞鸢施完最后一针,她的气色明显好转,为表感谢她甚至亲自送林清浅到府门口。
"林大夫,七日后还要劳烦您再来一趟。"
赫连飞鸢握着她的手,那双草原儿女特有的明亮眼睛里满是感激,
"您开的药方,我这两日月事已不似从前那般疼痛了。"
林清浅微笑点头:
"娘娘按时服药便好。"
她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
离开皇子府,林清浅紧了紧身上的藕荷色披风。
自从沈墨被救回后,她每次出门都格外小心,今日更是特意绕了远路。
转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她忽然觉得背后有人跟踪。
回头望去,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得打转。
"疑神疑鬼......"
她突然觉得好笑,自嘲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林神医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道娇媚却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林清浅浑身一僵,抬头看见柳云烟带着四个侍卫拦在巷口。
那女人今日穿着一袭大红金线绣牡丹的衣裙,发间金步摇在夕阳下闪着刺目的光,红唇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见过云妃娘娘。"
林清浅强自镇定地行礼,
"臣妇正要回家。"
"回家?"
柳云烟缓步走近,涂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掐住林清浅的下巴,
"回那个叛贼的窝吗?"
林清浅被迫抬头,对上柳云烟充满恨意的眼睛:
"娘娘明鉴,我夫君是冤枉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辩解。
林清浅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一丝血腥味。
"贱人!"
“本宫允你说话了吗?就敢开口?!”
柳云烟声音陡然拔高,
"你是不是以为有二皇子撑腰,本宫就奈何不了你?"
她猛地扯住林清浅的头发,
“你知不知道本宫有多讨厌你?!”
“天生一副狐媚子样,就会勾引男人,在大盛时,就勾得君墨晗心猿意马,现在到了北狄,竟然还能让沈墨这个傻子对你情根深种,至死不渝!”
“你貌丑无颜,为人木讷,又不懂得讨好男人,怎得就能勾得他们都非你不可了?”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林清浅咬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本想忍着,奈何柳云烟实在欺人太甚,一瞬间,她甚至都忘记了‘怕死’,破罐子破摔了:
“柳云烟,你扪心自问,狐媚下贱、勾引男人的人是谁?!”
“当初你明知君墨晗是我的未婚夫,可仗着自己对他的‘救民之恩’,恃靓行凶,几次三番将他从我身边叫走,最终如你所愿,我同他一刀两断再也没了可能,可你不行啊!我都主动让位成全你们,可他仍旧不愿娶你,你说这是为何?”
林清浅此刻只想将心中的郁气一吐为快:
“现在,你明知长公主与北狄太子的婚姻关乎两国和平,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勾引他,并恶意挑起战争,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两国的边境之民,过得有多苦,这些都是你早的孽啊!”
“那些蝼蚁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柳云烟笑得阴毒:
“反倒是你一介贱民,竟敢对本宫颐指气使,真是不知死活!”
她拿出腰间匕首,朝林清浅慢慢逼近。
林清浅吓得连连后退,她感受到柳云烟眸中那强烈的杀意,知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
"柳云烟,你疯了......这里是王城,你敢当街行凶?"
"行凶?"
柳云烟尖声大笑,
"本宫这是在捉拿逃犯!"
她突然停住脚步,收起匕首,林清浅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自己手中!
于是对侍卫厉声道,
"给我搜!她身上肯定有通敌的证据!"
两个侍卫粗暴地抓住林清浅的手臂,另一个开始撕扯她的衣衫。
林清浅拼命挣扎,披风被扯落在地,内衫的领口也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颈间那枚玉哨。
"这是什么?"
柳云烟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拽。
"住手!"
一声清喝从巷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赫连飞鸢带着一队侍卫疾步而来。
她今日未着华服,而是一身利落的骑装,腰间甚至配了把短刀。
"云妃娘娘好大的威风。"
赫连飞鸢冷冷道,
"当街欺凌本宫的贵客,是不把二皇子府放在眼里吗?"
柳云烟脸色变了变,她虽的拓跋珪宠爱,贵为云妃,但说到底也是一侧妃;而赫连飞鸢则是明媒正娶的二皇子妃,身后有赫连氏的支持不说,更有可敦那个老妖婆坐镇。
她明白自己现下一时半会动不了林清浅,不过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
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玩!
随即柳云烟挤出一抹假笑:
"二皇子妃误会了,本宫只是......"
"只是什么?"
赫连飞鸢已经走到近前,一把将林清浅拉到身后,
"搜身?北狄律法规定,女犯搜身必须由女官执行,云妃娘娘这是要公然违律?"
柳云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硬道:
"她夫君沈墨是通缉要犯,本宫有特权!"
"特权?"
赫连飞鸢冷笑,
"可汗赐你特权是让你滥用职权的?"
她突然抽出短刀,
"要不要现在就去可汗面前理论理论?"
刀光一闪,柳云烟吓得后退两步。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被赫连飞鸢护在身后的林清浅:
"林大夫真是洪福齐天,每次都有人贵人相护,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待柳云烟带着侍卫悻悻离去,林清浅才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跪倒。
赫连飞鸢连忙扶住她:
"林大夫,你没事吧?"
林清浅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多谢娘娘相救......"
"别叫我娘娘。"
赫连飞鸢掏出手帕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
"私下叫我飞鸢就好。我收到密信说你遇到危险,就特意赶了过来,幸好......"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清浅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清浅再醒来时,已躺在自家床榻上。
第126章 你先回江南
她试着动了动,全身酸痛不已,尤其是头皮和脸颊,火辣辣地疼。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林清浅转头,看见沈墨坐在阴影里,俊美的脸庞半明半暗,那双总是温柔注视她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
"夫君......"
她轻唤一声,想要起身,却被他轻轻按回床上。
"别动。"
沈墨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额头有伤。"
他起身去端来一碗药,小心地扶起她喝下。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轻柔至极,可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连眼神都冷得陌生。
林清浅有些不安:
"你......生气了?"
沈墨放下药碗,终于看向她: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声音很轻,却让林清浅心头一颤,
"看着自己的夫人被人当街殴打,我却不能当扬替你讨回公道......"
"不是你的错。"
林清浅急忙抓住他的手,
"是柳云烟她......"
"说到底,还是我没用。"
沈墨突然打断她,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林清浅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墨。
从前在大盛,他从来都是淡定从容;自己被君墨晗强娶时,他也能谈笑自若地带她逃离。
可现在,他眼中那种压抑的怒火和自责,让她心疼得几乎窒息。
"夫君......"
她试图缓和气氛,挤出一个调皮的笑,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飞鸢救了我,说明我们交了个好朋友......"
沈墨没有笑。他
沉默地为她换药,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可那双眼睛始终冷得像深潭。
林清浅有些慌了。
她故意喊疼,沈墨立刻放轻动作;她讲笑话,他勉强勾勾嘴角;她撒娇说要吃城南的蜜饯,他二话不说就出门去买。
可那种疏离感,却越来越明显。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夜深人静时,林清浅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沈墨正在整理药箱的手顿住了。
他转过身,烛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疲惫:
"怎么会这么想?"
"你都不正眼看我......"
林清浅声音哽咽,
"也理我,不抱我,连话都不愿多说......"
沈墨深吸一口气,走到床前坐下,终于伸手抚上她的脸:
"傻丫头......"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受伤的嘴角,
"我是在气自己。"
林清浅倔强地别过脸:
"那你继续气吧,我要睡了。"
说完就背对着他躺下,还故意把被子全卷走。
沈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躺在她身边。
黑暗中,两人背对背,各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被一股大力扳过身子。
沈墨滚烫的唇毫无预兆地压了下来,这个吻又凶又急,几乎夺走了她的呼吸。
"唔......夫君?"
她惊喘着推开他。
沈墨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封住她的唇。
与往日的温柔缠绵不同,今晚的他像头失控的野兽,大掌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灼热的吻落在她裸露的肩颈上,甚至带着轻微的啃咬。
"疼......"
林清浅轻呼一声,却换来更激烈的对待。
沈墨一把将她压在身下,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肆意在她身上游走。
他的吻从锁骨一路向下,在每一寸肌肤上留下印记,仿佛要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
"夫君......等等......"
林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潮弄得不知所措,可身体却诚实地有了反应。
沈墨充耳不闻,他迫切的想得到她。
林清浅疼得弓起身子,指甲深深陷入他的后背,可沈墨就像着了魔一般,动作又凶又狠,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精疲力竭,他才餍足地放过她。
沈墨将她汗湿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阿浅,我们离开这里吧。"
林清浅累得眼皮都睁不开,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是说,"
沈墨轻吻她发顶,
"你先回江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林清浅。
她猛地睁开眼:
"什么?"
"这里太危险。"
沈墨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我先送你回江南,等战事结束,再陪你浪迹天涯。"
林清浅挣扎着坐起身,不顾浑身酸痛:
"你要我一个人走?"
"听话。"
沈墨试图拉她回来,
"柳云烟已经盯上你了,今天若不是赫连飞鸢......"
"我不走!"
林清浅甩开他的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拖油瓶?所以想赶我走?"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我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走?"
林清浅声音发抖,
"你说过生死与共的!"
沈墨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命更重要?"
"......"
沈墨别过脸,不回答。
林清浅气得浑身发抖: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也不走!反正我已经答应了医治赫连飞鸢,不可言而无信!"
她倔强地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而且,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哪怕是死,我也不离开你!"
沈墨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愤怒、担忧、无奈,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最终,他长叹一声,将她拉回怀中:
"倔丫头......"
林清浅伏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
"别再想赶我走了......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墨收紧手臂,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答应我,一定不要有事。"
"嗯。"
"不许单独行动。"
"嗯。"
"遇到柳云烟立刻避开。"
"......嗯。"
沈墨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
"你若有事,我真的会疯。"
林清浅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那我更要好好活着,免得某人发疯祸害人间。"
沈墨无奈地笑了,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缠绵,与方才的暴烈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醉。
窗外,北狄的夜空繁星点点。
两颗相爱的心紧紧依偎,暂时忘却了外界的风雨。
但他们都知道,柳云烟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第127章 前往北狄
君墨晗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
自从上次击退北狄突袭后,边境竟出奇地平静下来,连斥候都探不到敌军动向。这种反常的宁静,反而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将军,密信。"
亲卫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封缄的信函,君墨晗接过,一眼认出是潜伏在北狄王城的暗探特有的标记。
他挥手示意亲卫退下,用匕首挑开火漆。
信纸展开的刹那,君墨晗瞳孔骤缩。
纸上寥寥数语,却如利刃直插心口:
「王妃遭柳云烟当街羞辱,幸得二皇子妃相救,暂无性命之忧。」
"砰!"
君墨晗一拳砸在案几上,厚重的檀木桌竟被硬生生砸出一道裂痕。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起滔天怒火:
"沈墨,你个废物!连阿浅都护不好!"
信纸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君墨晗猛地起身,铠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大步走向帐外,却在掀开帐帘的瞬间停住脚步。
秋风扑面而来,稍稍冷却了他沸腾的怒火。
柳云烟......这个曾被他刻意遗忘许久的名字,这个曾经跟在他身后甜甜唤着"墨晗哥哥"的小姑娘,何时变成了这般蛇蝎心肠?
他记忆中的柳云烟,总爱穿淡粉色的衣裙,发间簪着时令鲜花。
那年上元节,她提着兔子灯追在他身后,不小心踩到裙摆摔了一跤,灯烧着了,她哭得梨花带雨。
是他亲手为她擦去眼泪,又买了个新的灯笼......
君墨晗闭了闭眼。
那个单纯娇俏的少女,早已死在权势与欲望的泥沼中。
而这一切,或许与他当初的决绝脱不开干系。
他承认自己之前对柳云烟诸多偏宠,但那在他看来,不过是因着她年幼体弱,身世可怜,又因着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才总想着回报她。
可也因此令他和林清浅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
现在她二人都在北狄王都,看来很有必要了。
"来人!"他突然喝道,"传韩忠义前来。"
"你疯了?!"
韩忠义闯进大帐时,君墨晗正在卸甲。
这位向来沉稳的副将,此刻却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两军对峙之际,主帅擅离军营,若出意外,大盛危矣!"
君墨晗解下护腕,神色平静:
"我会秘密前往,三日内必返。"
"三日?"
韩忠义一把按住他收拾行装的手,
"现在两军随时都有可能交战,你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吗?"
君墨晗抽出手,继续往行囊里塞换洗衣物:
"我已安排妥当。军中事务由你暂代,若有异动,按预案行事。"
"君墨晗!"
韩忠义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带着失了君臣礼仪:
"那林......沈夫人既已脱险,何必......"
"韩忠义。"
君墨晗突然抬眼,目光如刀,
"你僭越了。"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韩忠义脸色变了变,最终单膝跪地:
"末将知罪。但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君墨晗沉默片刻,伸手扶起老部下:
"我此行并非全为私情。"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上刻凤凰纹样,
"长公主亦在北狄王城,我要与她一会,共商破敌之策。"
韩忠义盯着玉牌,嘴角抽了抽:
"所以将军是去议军情?"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末将愚钝,竟不晓得王爷此行深意。"
君墨晗被噎得一时语塞,干脆转身继续收拾行装:
"总之,军营交给你了。"
见劝说无果,韩忠义长叹一声:
"王爷此行打算带多少暗卫?"
"人越少越安全。"
"什么?!"
君墨晗系好行囊,从暗格取出一张人皮面具:
"放心。"
见老友还要反对,他拍了拍对方肩膀,
"能取我性命的人,还没出生呢。"
韩忠义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咬牙道:
"若三日内主将不归,末将只能已死谢罪了!"
韩忠义本想以死相逼,可一说出来,竟有种争宠的错觉。
"噗。"
君墨晗脸上万年冰霜融化,难得却闪过一丝暖意,语气莫名带了几分宠溺:
“知道了知道了。”
夜幕降临,君墨晗换上一身商旅装扮,面具覆脸,转眼成了个相貌平平的中年汉子。
他仔细交代完军务,又亲自检查了各处防务。
"东面哨塔再增派两队人马,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那里目前最为薄弱。"
"粮草车队的路线改走南麓,避开鹰嘴崖。"
"若北狄来犯,先以弓弩压制,切记不可冒进......"
韩忠义跟在他身后一一记下,忍不住嘀咕:
"跟交代后事似的......"
君墨晗假装没听见,最后巡视了一遍马厩。
他的爱马"追风"似乎感知到主人要远行,不安地刨着蹄子。
"乖,这次不能带你。"
君墨晗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塞进鞍袋下——那里头装着给韩忠义的密令,只有在他逾期不归时才可拆阅。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子夜时分。
君墨晗牵了匹不起眼的褐色骏马,悄然离开军营。秋风送爽,繁星满天,正是赶路的好天气。
马蹄声碎,君墨晗的心早已飞向远方。
算起来,已有大半年未见阿浅了,他已遏制不住想要尽快飞往她身边。
"驾!"
马鞭轻扬,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向北方。
夜风扑面,君墨晗脑海中全是林清浅的模样:她低头配药时长睫投下的阴影,她吃到甜食时眯起的眼睛,她被他逗笑时颊边浮现的小酒窝......
还有她离开那日,眼中的决绝。
"阿浅......"
君墨晗不自觉地轻唤出声,随即自嘲地摇摇头。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每次遇到林清浅竟像个毛头小子般情难自抑。
远处,北狄王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君墨晗勒住马,取出地图确认接头地点。
长公主君景宁——他那位为了两国和平,甘愿牺牲自己幸福,主动承担和亲的侄女,现下被困于王庭,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他不否认自己此行是想见见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想确认她安然无恙。
可也是为了家国大义。
至于柳云烟......
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冷意。
骏马嘶鸣,踏碎一地月光。
王城的灯火越来越近,而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那个人身边。
第128章 你不能这样对我
林清浅跪坐在院中的青石板上,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专注地研磨着给赫连飞鸢准备的药材,丝毫没注意到院墙外渐近的马蹄声。
"阿浅——!"
这一声呼唤如惊雷炸响。
林清浅手一抖,药碾"咣当"落地,药粉洒了一地。
她缓缓抬头,院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君墨晗。
他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那双她曾魂牵梦萦的桃花眼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逃!
这是林清浅脑中唯一的念头。
她踉跄着起身,裙摆绊倒了药篓,药材滚落一地。
还没跑出两步,一双铁臂就从背后将她死死箍住。
"放开我!"
她拼命挣扎,指甲深深陷入对方的手臂。
君墨晗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将她转过来紧紧按在怀里。
他的拥抱如此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你为何这么不听话?"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林清浅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鼻尖全是熟悉的沉水香混着汗水的味道。
这个怀抱太过炙热,灼得她心尖发颤。
她很快清醒过来,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
"放开......君将军请自重!"
"自重?"
君墨晗低笑一声,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我来带你回家,你却让我自重?"
他稍稍松开些,双手捧起她的脸,
"阿浅,你若不想见到我,我保证不出现在你面前。但你必须回大盛,这里......"
"我不会回去,我要同夫君共进退。"
林清浅打断他,声音虽轻却坚定。
"夫君"二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君墨晗的心脏。
他瞳孔骤缩,突然想起沈墨那日说过的话——"我们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他猛地抓住林清浅的手腕,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袖。
守宫砂的位置,空空如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君墨晗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僵硬地松开手,后退半步,声音轻得像在梦呓:
"所以......你真的将自己给了他?"
林清浅拉好衣袖,毫不畏惧地直视他:
"他是我夫君,我同他行周公之礼有何不可?"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君墨晗的理智。
"闭嘴!"
君墨晗突然暴喝,双目赤红。
他一把掐住林清浅的脖颈,将她抵在树上,
"我才是你的夫君!你的夫君只能是我!"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娶了你两次!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清浅被他掐得呼吸困难,双手徒劳地掰着他的手指。
眼前的君墨晗面目狰狞,像是陷入了癫狂。
他猩红的双眼,此刻像嗜血的夜叉。
"君墨晗,你是不是疯了?!"
一道白影闪过,沈墨一掌将君墨晗击倒在地。
林清浅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白皙的肌肤上赫然浮现出五个青紫的指印。
君墨晗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林清浅脖颈上的伤痕,眼中的疯狂渐渐被惊恐取代。
"阿浅......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不是故意的......"
他突然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呜咽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阿浅,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不要我......"
沈墨皱眉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他敏锐地察觉到暗处有人,低声道:
"卫五,此处危险,快带你们王爷离开。"
阴影处走出一个黑衣侍卫,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上前扶起君墨晗:
"王爷,我们该走了。"
"不要!"
君墨晗突然挣扎起来,
"我不要离开阿浅!我要陪着阿浅......"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撒泼的孩子。
林清浅怔怔地望着他。
记忆中的君墨晗永远从容不迫,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模样?
她下意识向前一步,却被沈墨拦住。
卫五强行架起君墨晗往外走。
君墨晗挣扎着回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阿浅......阿浅......"
那一声声呼唤,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
院门关上的刹那,林清浅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沈墨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语气酸溜溜的:
"怎么?后悔了?想要同他再续前缘?"
林清浅闻言,气得一把捏住沈墨的脸颊:
"我夫君这般好,我怎会再看得上旁人?"
沈墨吃痛,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他傲娇地撇过头:
"这可说不准。不过就算你哪天真后悔了,我也不许你吃回头草。"
"沈墨!"
林清浅气得跺脚,却被他打横抱起。
"嘘,别动。"
沈墨抱着她往屋内走,声音突然变得温柔,
"让我看看你的伤。"
屋内,沈墨小心翼翼地给林清浅脖颈上的淤青上药。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眼中却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那混蛋竟敢真的伤你......"
林清浅握住他的手:
"他只是一时失控。"
"你还替他说话?"
沈墨眯起眼,语气危险。
"不是......"
林清浅轻叹,
"我只是觉得,君墨晗他......好像变了个人。"
沈墨沉默片刻,将她拥入怀中:
"他从来就不是表面那般温润如玉。能在朝堂斗争中全身而退的人,骨子里都藏着狠劲。"
他轻吻她的发顶,
"只是这份狠劲,从前从不对你显露罢了。"
林清浅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问道:
"若是你,会那样对我吗?"
沈墨身体一僵,随即捧起她的脸,认真望进她的眼睛:
"若我有朝一日那般对你,你便一刀杀了我。"
这个回答让林清浅眼眶发热。她主动吻上他的唇,轻声道:
"我舍不得......"
沈墨眸色一深,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唇舌交缠间,他含糊道:
"那便永远留在我身边,看着我,管着我......"
一吻结束,林清浅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肩头,突然想起什么:
"君墨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狄?他身为边关主帅......"
沈墨神色凝重起来:
"这也是我担心的。他冒险潜入敌国,要么是军情紧急,要么......"
他顿了顿,那句‘为了你’终是没有说出口。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窗外,秋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预示着一扬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129章 夜会长公主
他站在铜镜前,手指狠狠插入发间,猛地扯下那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
"啪"的一声脆响,面具被用力摔在地上,在青石地砖上弹跳几下,最终静止不动,像一张被遗弃的脸皮。
铜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俊美无俦,却阴沉得可怕。
君墨晗的眉峰如刀,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添几分森然戾气。
"卫九!"
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
房门应声而开,一直守在门外的卫九快步走入,单膝跪地:
"属下在。"
"立刻集结暗卫,明日寅时行动。"
君墨晗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把王妃带回大盛!"
卫九身形一僵,却并未如往常般立即领命。
他抬头看向自家主子,只见君墨晗的右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左手却死死攥着一枚女子用的玉簪——那正是王妃林清浅的贴身之物。
"王爷,此事不妥。"
卫九硬着头皮道。
"你说什么?"
君墨晗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周身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他上前一步,玄色锦袍的下摆在烛光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
卫九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威压,却仍坚持道:
"我们此次潜入北狄本就凶险万分,现在人手不足,若再带着王妃......"
"闭嘴!"
君墨晗暴喝一声,一把揪住卫九的衣领将他提起,
"她是本王的妻,现在却同别人卿卿我我,不要本王了!还谈什么大局!"
卫九被勒得呼吸不畅,却仍直视着君墨晗猩红的双眼:
"王爷明鉴,我们身处北狄腹地,情势危急。若贸然行动......"
"啪!"
君墨晗一拳砸在身旁的檀木桌上,桌面顿时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
他想起今日发现的真相,林清浅真的把自己交给了沈墨,同他有了肌肤之亲!
他只要一想到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心就会痛到窒息!
"王妃必不会配合我们离开北狄,您若贸然行动,不但救不了王妃,反而会害了她。"
卫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君墨晗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他抬手捂住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是啊,他这次本就只带了十二名精锐暗卫。
北狄都城戒备森严,的确难以护她周全。
林清浅......他的阿浅......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尽是冷漠疏离,若强行带她离开......
"王爷......"
卫九见他冷静下来,轻声道,
"属下已与长公主约好,今夜子时在东宫密会。北狄朝中主战派蠢蠢欲动,边关战事一触即发。请王爷以家国大义为重!"
君墨晗闭了闭眼,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他挥手示意卫九退下,动作疲惫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待房门关上,君墨晗从怀中取出那枚精致的玉簪。
簪头的海棠花雕工细腻,花瓣上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幽香——是林清浅的味道。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美玉,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发间的温度,看到她在烛光下对他浅笑的模样。
"阿浅......"
他痛苦地闭上眼,将玉簪抵在眉心,
"我该拿你怎么办......"
窗外,北狄的都城灯火通明,远处传来悠扬的胡琴声。
君墨晗走到窗前,寒风吹散了他束起的长发。
在东边的天际,眸色幽深地望向林清浅居住的方向——那里住着他此生最爱,却也伤他最深的人。
子时的北狄王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微风掠过宫墙,卷起几片落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
君墨晗一袭玄色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贴着宫墙阴影处疾行,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巡逻侍卫的火把光亮。
月光如水,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冽的光影。
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时刻扫视着四周,耳廓微动,捕捉着方圆十丈内的任何异响。
有了君景宁提前给到的皇宫布置图,此行方便了许多——图上不仅标注了明哨暗岗的位置,甚至连侍卫换岗的间隙都写得一清二楚。
东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君墨晗如鬼魅般翻过三重宫墙,轻巧地落在偏殿后的一株老梅树上。
树影婆娑间,他看见偏殿的窗棂内透出微弱的烛光,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嗒、嗒、嗒——嗒、嗒"
他屈指轻叩窗棂,三长两短的暗号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片刻沉寂后,窗户无声开启一条缝隙。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出现在眼前——长公主君景宁。
月光下,她原本明艳的脸庞苍白了许多,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唯有那双与君墨晗如出一辙的凤眼依然明亮如星。
"皇叔!"
君景宁一把将他拉进屋内,纤细的手指冰凉得惊人。
她眼眶瞬间红了,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只是声音里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
"你终于来了。"
君墨晗如从前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触到她发间那支熟悉的碧玉簪——那是她十五岁生辰时他送的礼物。
记忆中那个曾经总爱拽着他衣袖撒娇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北狄太子妃,而原本圆润的脸颊现在瘦得几乎能看见颧骨的轮廓。
"宁儿受苦了。"
他喉头发紧,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君景宁摇摇头,迅速抹去眼角的水光:
"先谈正事。"
她转身从多宝阁的暗格中取出一卷密信,羊皮纸在烛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北狄朝堂现在分为两派......"
随着她的叙述,君墨晗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北狄今年突遇天灾,很多地方的粮食颗粒无收,朝中商讨该如何度过此次危机。
主战派以太子拓跋珪为首,麾下聚集了北狄大半武将,主张趁大盛新君登基不稳之际,发动战争夺取边城十六州。
更阴险的是,他们同时索要巨额赔款以度过天灾,实则打算用这笔钱充作军费继续攻打大盛。
第130章 看不清自己的心
君景宁模仿着太子傲慢的语气,
"''要让大盛人用他们的银子,买自己的棺材''。"
而主和派则以二皇子拓跋睿为代表,多是文官和商贾出身。
他们建议与大盛通商互市,暂借财帛度过危机。
"但据我得到的消息,"
君景宁神色凝重地展开一张绢布,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北狄官员的名字,
"可汗表面上采纳拓跋睿的建议,实则暗中调兵遣将。"
她指向地图上几处用朱砂标记的地点,
"他们计划在获得第一批财帛后立即开战!"
"狼子野心!"
君墨晗一拳砸在案几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冷笑。
"他们计划何时动手?"
"最快三个月后。"
君景宁取出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羊皮纸上标注着几处隐蔽的山谷,
"这是他们秘密囤积粮草的地点,每处都有重兵把守。"
她指尖点在一处峡谷,
"这里最为关键,存放着他们从西域购来的火器。"
烛芯突然爆出一个灯花,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响亮。
两人密谈至东方泛白,窗纸渐渐透出青灰色的晨光。
君景宁将重要情报尽数告知后,忽然咬住下唇,露出犹豫的神色。
临别时,她终于还是开口道:
"皇叔,我听说了你和林姑娘的事情。"
她小心观察着君墨晗瞬间紧绷的侧脸,
"你放心,我会尽量护她周全。"
君墨晗整理袖口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好......"
君景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可是皇叔,她现在已是沈夫人,而且......"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看得出来,她很爱自己的夫君。"
她直视君墨晗的眼睛,轻声道:
"皇叔,你该放下了。"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黎明的微光穿过窗纸,在君墨晗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纵身跃出窗外,黑色身影如受伤的孤狼般仓皇逃入渐亮的晨光中,转瞬便消失在宫墙之外。
君景宁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一滴泪终于无声滑落。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拓跋珪的骨血——她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出生。
君墨晗本打算直接返回客栈,却在途经一处偏僻宫苑时,被一阵熟悉的琴声绊住了脚步。
夜风裹挟着零星的音符飘来,那曲调如丝如缕,缠绕在心头——《凤求凰》,当年柳云烟最爱的曲子。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这首曲子曾无数次回荡在王府的后花园里,那时柳云烟总爱在紫藤花架下抚琴,而他与林清浅则在不远处的凉亭对弈。
琴音袅袅,棋子落盘的脆响,还有阿浅偶尔的轻笑......那些记忆鲜活如昨,却又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鬼使神差地,他翻墙而入。
墙内是一方精巧的庭院,假山玲珑,曲水回环,竟与当年王府的布局有七分相似。
月光如水,倾泻在一株盛开的白梅树上,树下,一袭红衣的柳云烟正在抚琴。
她低垂着头,青丝如瀑,侧脸在月光下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的影子,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凌厉。
"谁?"
琴声戛然而止。
柳云烟冷厉的声音划破夜空,玉指已按在琴案下的匕首上。
但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猛地站起身,古琴被带翻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你怎么来了?"
她惊呼出声,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君墨晗心头一震——他明明易了容,甚至连卫九都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她怎会......
柳云烟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她挥手屏退闻声赶来的侍从,红唇轻启:
"烟儿最爱墨晗哥哥了,又怎么会认不出你?即使用再高明的易容术,烟儿也能一眼认出。"
她说着,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心口,
"因为这里,永远记得你的样子。"
君墨晗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云烟......"
"墨晗哥哥!"
柳云烟突然激动起来,她猛地向前一步,绣鞋踩断了落在地上的琴弦,发出"铮"的一声悲鸣。
她的面容因激动而扭曲,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你好狠的心!把我关在庄子上不闻不问,你可知道我每日都在等你?"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
"等你接我回府,等你像从前那样爱我、哄我......"
君墨晗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梅树树干。
树影斑驳中,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你明知我爱阿浅,却三番五次陷害她,甚至想杀她!"
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若不是你,我和阿浅怎会到这一步?"
"不,不是的!"
柳云烟歇斯底里地喊道,精心梳理的发髻散落下一缕青丝,在风中狂乱地舞动,
"你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她突然扑上前,死死抓住君墨晗的衣襟,
"否则你不会在成婚日抛弃她!不会在生死之际选择救我而不是她!"
她的指甲几乎要刺破锦缎,
"你事事都将我放在林清浅之前,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君墨晗猛地推开她,力道之大让柳云烟踉跄着后退数步:
"不!不是的,我对你只是责任,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我对你从来只拿你当妹妹!我对阿浅才是男女之情,此生最爱的人是她!"
柳云烟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月光下,她的红唇如血,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墨晗哥哥,你竟然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缓缓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同意娶我,我立刻放弃这里的一切,随你回大盛......"
"不可能!"
君墨晗冷声打断,眼中寒芒乍现,
"本王此生只会娶阿浅一人!"
柳云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缓缓后退,眼中的柔情瞬间化为怨毒: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她猛地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号烟花,用力拉响。
"嗖——啪!"
烟花在空中炸开,绚丽的红光映亮了半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