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女仵作破案日常》
1. 湖底沉尸(一)
“啊——死人啦——!”
一声尖叫将云知夏混沌的意志唤醒。
她幽幽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靠坐在一处假山下,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尖端正插在一个人的心口处。
“我杀人了?”
云知夏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这是一双极其细腻莹白的嫩手,不似自己那双由于常年拿解剖刀而磨出老茧的手。
再看旁边躺着的那人,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年轻女人,女人脸色煞白,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已然气绝多时。
出于职业习惯,云知夏开始对死者以及周围进行勘验。
死者为女性,身长一米五五左右,年龄在20-25岁之间,身上衣服完整,身上没有打斗痕迹。
死者身体已经开始僵硬,死亡时间应在4-8小时左右。
死者左胸被匕首刺穿,伤口平滑且无血液渗出,明显是死后形成的。
死者颈侧有明显指痕,颜面肿胀发绀。
云知夏掀开了死者的眼睛查看,见其眼底出血……
此女子是被人掐颈,窒息而亡的。
是他杀。
云知夏刚下完结论,就听假山的拐角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上去应该有不少人。
云知夏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环境,便见浩浩荡荡的十几号人走到了近前,几名官差模样的人将她团团围住。
而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哭喊着扑到死者身上:“柳儿!我的柳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云知夏皱眉,“柳儿,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她正思索着,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云知夏怒目瞪过去,就见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刚刚收回自己甩出来的巴掌,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云知夏迈步上前,捉住那女子的手,反手一拧,便将她的手拧到了身后。
“你做什么打我?”
云知夏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繁复的古代衣服,一时愣在哪里。
那中年女子趁机挣脱开了云知夏的钳制,躲到一旁呼天抢地地大叫起来:“云知夏!你竟敢忤逆嫡母!你好狠的心啊!你柳姨娘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竟然怀恨在心,如此残忍地杀害了她!你还是不是人?”
云知夏?柳姨娘?这不是他刚看过的一本宅斗小说吗!
云知夏原本是川夏大学法医学专业的研究生,她刚跟着导师一起处理完一宗连环杀人案,回到宿舍就抱起一本宅斗小说看了起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谁知,醒来后竟然就穿到了刚看的小说里。
而云知夏正是书中跟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原主本是家中长女,母亲早死,父亲再娶。
书中原主被继母陷害杀人后,被关入了大牢,在牢中受尽凌辱与欺负,从此便开始黑化,痛恨世间所有的男人,觉得周围人都要害她。
书中男主看在女主的面子上救原主出狱,原主却不知感恩,在家扳倒继母后,开始设计陷害男女主,还差点害死女主,最后被男主一剑刺穿了心脏,一命呜呼。
而云知夏穿来的此时,正是原主黑化的转折点。
眼前这个扇了她一巴掌的中年女子就是她的继母叶氏,趴在尸体上痛哭的就是她的父亲云正,而死者是她父亲的第八房小妾柳氏。
“官爷!人证物证俱在,赶紧把这个小贱蹄子抓起来!”云知夏听见叶氏对旁边的官差说道。
眼见官差就要上前抓人,云知夏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大喊一声:“等一下!人不是我杀的,但我知道凶手是谁,是八姨娘告诉我的!”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就连原主的亲爹,死了小妾的云正都忘了哭泣。
叶氏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指着她:“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柳氏都死透了,怎么可能告诉你凶手是谁?还有那匕首明明就握在你手里的,人就是你杀的!”
云知夏有意看向叶氏指着她的手,冷冷一笑道:“大夫人,谁告诉你八姨娘已经死透了?又是谁告诉你八姨娘是被匕首刺死的?”
叶氏看了眼自己的手,慌乱的收了回去,藏回了衣袖里,她有些紧张地道:“你看她那样子,可不是死透了?还有那匕首明明就插在她的胸口上,不是被刺死的是什么?”
云知夏冷冷一笑,道:“大夫人,谁告诉你死透的人不会说话的?”
她看向柳姨娘尸体的眼神又里多了些怜悯:“在我看来,死人都会说话,而且有的时候死人说的话比活人还要多还要真呢。”
云知夏故意用过分轻柔的嗓音说的话,再有旁边冰冷的尸体映衬着,让叶氏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叶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竭力隐去脸上惊恐的神色,几乎要哭了出来:“怎……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
“不信,你听。”
云知夏敛去脸上冷冷的笑意,走到尸体旁,一脸严肃地对着云正道:“父亲,您能先让开一下吗?八姨娘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呢。”
这话听着甚是吓人,吓得云正下意识的站起身退到了一旁,躲得远远的。
云知夏将死者平放到地上,开口道:“从尸体的僵化程度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应在2-4个时辰之间,”她指了指死者胸口处的匕首,“虽然她胸口的匕首足以致命,但伤口处平滑无外翻,也没有血液渗出,说明这匕首是死者死后才被人刺进去的。”
云知夏将死者胸口的匕首取出来放到了一边,又指着死者的颈侧道:“死者颈侧指痕明显,其颜面肿胀发绀且眼底出血,说明死者是被人掐死的。”
众人都听呆了,一时鸦雀无声……
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叶氏颤着声音开口道:“那……那又怎么样?没准是你先掐死了柳氏,还不解气,又拿匕首刺她……”
云知夏勾着唇看向被吓得说话都结巴的叶氏,“大夫人紧张什么呢?这么着急的把罪名推给我,莫非真正的凶手是你?其实是你掐死的八姨娘。”
叶氏瞪大着双眼,一脸惊恐:“你胡说八道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没有关系吗?”云知夏又一次蹲到死者身旁,指着她颈侧的指痕道:“大夫人不妨来看看,八姨娘这颈侧留下来的指痕上,有个‘叶’字,我看着甚是眼熟,我在想您手上那枚叶家家传扳指上,是不是也有一个同样的‘叶’字呢?”
云知夏说完,就见叶氏早已心虚地把手藏至身后。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不打自招。”
旁边的官差上前,强行将叶氏的手拽了出来,取下扳指,与死者柳氏颈侧的痕迹一比对,果然一模一样。
叶氏见罪行隐瞒不住,当场吓瘫在地,招出了犯罪的原委。
原来云正自从娶了柳氏进门后,日日宿在柳氏的院子里,叶氏看不过去,给了柳氏几次难堪,有一次正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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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正撞见,当场让叶氏下不来台,叶氏就更怀恨柳氏了。
今日一早,叶氏在此处碰见柳氏,柳氏自觉受云正宠爱,不把叶氏放在眼中,还出言顶撞,叶氏见周围无人,杀心大起,趁柳氏不注意,掐住其咽喉,直到柳氏窒息而亡。
后来叶氏为了掩盖罪行,就让心腹将云知夏骗来这里,打晕之后放在柳氏的尸体旁边,摆出云知夏杀害柳氏的场景。
叶氏被当场逮捕,看着被官差押走的叶氏的背影,云知夏摇摇头,心中唏嘘:“为了一个渣男,值得吗?”
突然,云知夏眼前出现了一扇虚拟的大门,门上面写着「解剖室」三个字,同时脑中响起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恭喜宿主,绑定「解剖室空间」,系统008很高兴为您服务。】
云知夏愣了一下,“啥玩意儿?解剖室空间?这种好事儿也能让我摊上?”
系统:【没错,是「解剖室空间」,里边工具一应俱全,宿主可以自由出入空间。】
此时云知夏注意到,解剖室虚拟的空间上,正闪烁着一行荧荧大字——『距离宿主生命结束还剩360天12时37分48秒』,并且时间正在以秒速迅速减少。
云知夏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怎么?刚送我过来,一年都活不到,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吗?”
系统:【是这样的,宿主生命结束的时间,就是原书中原主下线的时间,宿主若想延长寿命,须与系统合作,破获案件,获得功德值,每个单位的功德值可以换取相应数值的寿命,换取上限是100功德值。】
云知夏:“破案?我拿手啊!这不换他100岁不合适啊。”
系统:【那预祝宿主与系统008合作愉快。】
云知夏不再理会系统,观察起了自己的工作间,她走到「解剖室」门口,大门自动打开,里边冷藏柜、解剖台、蒸煮柜、病理台等,应有尽有,通风系统也十分完好,是她梦中的解剖室没错了!
云知夏正高兴感叹之际,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想起——
“哎呦,老爷,您怎么坐这儿啊?”
眼前的解剖室空间迅速消失,云知夏转头望去,是姗姗来迟的云府管家孙凡。
孙凡快步走到云正旁边,将云正扶了起来,“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八姨娘怎的让人抬了出去?夫人也让官差抓走了……”
云知夏平静无波的眼神转向云正,后者已经被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吓傻了。
这也算人之常情,最宠爱的小妾惨死,正妻被抓,一直温温吞吞的长女,不但一改平时胆小怕事的作风,还突然会验尸,会破案,这见了鬼的事情让谁遇见都会被吓傻吧。
书中原主的父亲云正的为人,可以说正好跟他的名字相反,一点都不正,贪财好.色,见利忘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渣男一个。
不过他对原主这个长女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原主被陷害入狱,云正虽不知内情,却还是东奔西跑找人疏通,想要救她出来。
但总的来说,云知夏对这个云正人物没什么好印象。
此时已是初夏,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一阵微风拂过,吹走了心中些许的燥热,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
云知夏鼻翼微动,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父亲,您还不能回去,恐怕还得把差大哥请回来。”
“这里,有死人的味道。”
2. 湖底沉尸(二)
云家是莱阳县的大户人家,虽不能跟京城里的王侯将相之家相比,但府邸却比一般的商贾之家要气派了不知多少倍。
原主的母亲生前是南方人,当初建造云府时,都是按照南方的风格设计修葺的,府中亭台楼榭,花园假山,别有一番江南韵味。
云知夏醒来时所在的假山旁,正好有一处人工湖泊,是云正当年耗费了大量财力,在西边地底下挖了引水渠从护城河上游引活水过来,又从东边地底下挖了排水渠,将水排进护城河的下游,这样可以保证湖中之水永远清澈,不会变质。
穿书之前,云知夏的父亲是法医,母亲是刑侦支队队长,碰上人命大案,两人经常带着满身尸臭回家,从小的耳濡目染,让云知夏对尸臭味道特别敏.感,她甚至用嗅觉就能分辨出人的尸臭味道和动物的尸臭味道,还能从中分辨出是哪种动物的尸臭味。
此时,云知夏站在湖边,湖面上的凉风习习,别人只觉得心旷神怡,而云知夏却在其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云姑娘,你说这湖里边有尸体?”
开口的是府衙的捕头,名叫展鹏,他正带着人押送杀人的叶氏回县衙,还没走到云府的大门口,就被人叫了回来。
“正是,我对尸臭味道特别敏.感,空气中有一点点尸臭我都能闻得到。”
云知夏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面沉如水,“我十分确定,这湖里必定沉着人的尸体,至于是几具尸体,尸体是否完好,我不确定。”
云知夏这话听着甚是吓人。
展鹏锐利的视线从云知夏身上转向湖面,沉思着,以云知夏刚才破解柳氏被杀案中的表现,足以看出她对验尸之道颇为精通,这让他心生钦佩。
“大小姐就不要戏耍着官爷们玩了,这夏季到了,老奴前几天才叫人将湖底彻底清理过一番,并没有发现大小姐所说的尸体啊。”
云知夏和展鹏同时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直陪在云正身边的管家孙凡。
“孙管家,你也说你是前几日让人清理的湖底,也许是凶手在你清理湖底之后才将尸体放进去的呢?”
云知夏转向展鹏道:“展捕头何不请一名水性好的官差大哥下去看看,答案自然就揭晓了。”
展鹏看向云知夏,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道:“好,就信你一回,如若……”
“如若这湖中没有尸体,我愿跟随展捕头回县衙,听凭发落。”云知夏抢着回答道。
展鹏道了一声“好”,便吩咐道:“苏二,你下去看看……”
孙管家上前一步,打断展鹏,一脸急切地道:“哎呀,不敢劳烦官爷,老奴水性好,就让老奴代官爷下水看看吧……”
展鹏锐利的视线扫向孙管家,一脸审视:“不必了,这是衙门的职责,管家还是在一旁等着吧。”
一旁的苏二已经卸掉了身上的装备,脱了鞋袜,准备下水了。
云知夏提醒道:“差大哥下水后只管在东边的出水口附近寻找便是,尸体大约就在那个方向。”
苏二点头示意,一猛子扎进了湖里。
苏二下水很久也不见上来,久到云知夏从法医学角度看,都觉得他可能会溺水,但是看旁边展鹏等人一脸镇定的样子,她想可能古人的闭气功夫比现代人强一些吧。
余光扫到一旁的管家孙凡,只见他站在云正旁边,比云正这个云家主人还紧张,抖得如筛糠一样,满头大汗。
云知夏出言提醒道:“孙管家,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孙管家明显的瑟缩了一下,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谢谢大小姐关心,老奴无大碍,只是天气太热了,老奴还是留下来陪老爷吧。”
此时,一旁的衙役喊了一声:“苏二上来了!”
云知夏转头望去,果然见苏二正从湖中央向岸边游了过来。
“怎么样?”展鹏顺着岸边疾走两步,来到苏二跟前。
苏二浮在水面上,并没有上岸,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头儿,底下没发现尸体。”
孙管家明显送了一口气,急忙道:“我就说嘛,湖底怎么可能有尸……”
“倒是有一只不大不小的铁箱子。”苏二没理会孙管家,接着道:“那箱子十分古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如果要弄上来,需得再让两个兄弟下水才行。”
“就是它了!”云知夏道。
展鹏随即吩咐道:“赵龙,钱进,你们两个跟着苏二下去,把箱子拖上来。”
“是。”
赵龙、钱进二人立即卸下装备,脱了鞋袜,同苏二一起潜进了湖底。
没有用多长时间,苏二与赵龙、钱进三人就合力将湖底的那只铁箱子拖了上来,岸上的官差小心翼翼地将那箱子放在了湖边的空地上,展鹏当即就吩咐人打开铁箱。
云知夏却注意到,一直陪在云正身边的管家已经镇定下来,不再瑟瑟发抖。此时的他却显得过分的沉静,面如死灰。
铁箱刚打开一条缝隙,尸臭的味道就从箱子里飘散开来,惹人作呕。
待铁箱全部打开,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个个都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人被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摆放在里面——此人被折叠成三折,仰面朝上,勉强挤在不算宽敞的铁箱之内;尸体的面部已经开始腐烂,看不清原来的面貌,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看着天空,仿佛在向上天诉说着自己的冤屈,诡异又阴森……
云正已经吓晕过去,孙管家一脸镇定的将他扶走了。
几名官差已经坚持不住,跑到一边呕吐不止……
云知夏忍不住摇摇头,前世刚来的那些愣头青同学们,第一次看见高腐尸体的时候,也是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好怀念啊……
云知夏转头安慰一脸黑沉沉的展鹏道:“没事,小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多让他们见几次就习惯了。”
展鹏本来就黑的脸这下更黑了,低声喝道:“瞧瞧你们这点出息,怎么连个小姑娘还不如!”
呕吐的那几人迅速站回了原位,没坚持一会儿,忍不住又去吐了……
云知夏不再理会他们,围着铁箱转了一圈,又探查了铁箱里边的尸体一番,确认需要适合的工具将尸体从铁箱里取出来,才能做进一步勘察和尸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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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夏向展鹏行礼道:“展捕头,此案十分复杂,需要对尸体进行详细的检验,这案子是发生在云家,民女想尽快找出真凶,还家人安宁,请问可否让民女代为验尸呢?”
“这……”展鹏皱着眉头,有些为难,“云姑娘的验尸技术在下是领教过的,只是代为验尸一事,还要请县令大人准许才可。”
“好,”云知夏轻轻将铁箱合上,“我跟展捕头回县衙,当面向大人说明,我还要考取衙门仵作一职。”
……
“胡闹!女子怎可为仵作?”
云知夏跟随展鹏来到县衙,见到了县令方昱铭,说明情况后,却得来一句呵斥。
云知夏听见这老古板的话,心中不服,说话也冲了些:“女子为何不能为仵作?为仵作者,检验尸体,还原真相,还死者公道,为生者洗冤。”
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有哪一点是女子不能做到的?”
方昱铭何曾被人这样回怼过,登时涨红了脸色,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跑去请衙门仵作的衙役来禀:“大人,陈仵作说他已经提交过辞呈给大人,现在他已经另谋高就,不再为衙门验尸了。”
方昱铭好似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儿,愣了一下,旋即在厅中走来走去,最后才看向云知夏,问道:“你真能验尸?”
云知夏见机会来了,忙道:“能,大人不防将此案作为考核,三日之内,若民女能验明尸体,找出真凶,侦破此案,大人就任民女为衙门仵作,如何?”
“哼,大言不惭,你先破了此案再说。”
说完,方昱铭甩手就走进了后堂。
方昱铭这么说,就是准了她代为验尸,参与侦破此案了。
云知夏心情大好。
展鹏上前,道:“恭喜云姑娘得偿所愿。”
云知下同样回礼:“多谢展捕头,以后请多关照了。不过,有一件事,还要劳烦展捕头,依我观察,云家的管家孙凡有重大嫌疑,我想请展捕头派人看住他。”
“好,我这就去安排,”展鹏指了指地上的铁箱,“这铁箱和尸体,我先让人搬到停尸房,你跟他们一起过去,需要什么跟他们说就行。”
“好,多谢。”
云知夏来到停尸房,让人将铁箱放在桌子上,就让人回避了。
关上门后,云知夏打了个响指,「解剖室空间」瞬间出现在眼前。
云知夏走进解剖室的瞬间,隔离服就自动出现在了她的身上,而且旁边还多了一个助手。
“云法医,我是您的助手机器人小助,很高兴为您服务。”
云知夏心情很好,“小助你好,很高兴跟你合作。”
从云家湖底捞出来的铁箱安安静静的摆在证物台上,云知夏先在铁箱子一角发现了一些衣物的线头,将其提取出来,放进证物袋中,等待进一步检验。
接着,她先用仪器将铁箱破开,再与小助一起,将尸体抬到解剖台上,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平。
一切整理妥当以后,一个身高八尺,整整齐齐的男尸就呈现在解剖台上了……
3. 湖底沉尸(三)
“死者为男性,身长一百七十八公分,身体部位无缺失,左脚多出一截指骨,其生前左脚为六指。”
云知夏一边对尸体进行检验一边陈述,小助在一旁做着记录。
“死者全身软组织开始腐烂,糜化,根据尸体所处的环境,可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在7-15天左右。”
“死者头面部完整,无明显创伤,左胸处有一处直径为0.5厘米的圆形贯穿伤,初步认定为致命伤,伤口呈现向上刺入的痕迹,且伤口周围残留有细小的黑色粉末,需等待进一步化验……”
云知夏将尸体整理完好后,取过铁箱上的衣物线头来观察,这线头看着比较粗糙,像是普通人家或者大户人家下人穿的葛布,与从尸体上取下来的布料一样。
“这线头会不会是从死者的衣服上钩下来的?”
云知夏仔细翻遍的死者的衣物,没有找到和铁箱上的衣物线头颜色一致的布料。
“那就是从凶手或者抛尸之人身上钩下来的。”
正当她沉思之际,小助将尸检报告和化验报告递了过来。
云知夏接了过来,感叹道:“现代科技就是快啊!”
尸检报告没什么可看的,云知夏直接翻到化验报告那一页,报告上显示从尸体伤口周围提取的黑色粉末,其主要成分是碳酸钾。
“木炭灰?直径0.5厘米,长条形……”云知夏皱眉思索着,“难道是……烧火棍!?”
……
云知夏收起空间,整理好尸体,拿上写好的验状,就走出了停尸房。
此时太阳已经落入西山,天色已经黑透了,显然已经过了饭点了。县衙的大院里一个人也没有,衙役们大概都下差了。
云知夏今天穿来之后,先是破了继母杀害柳姨娘企图嫁祸给原主的案子,后又发现了湖底沉尸,紧接着就跟着衙门的人来到县衙,开始验尸,一直忙到到现在。她是滴水未进,早已饿得眼睛直冒金星。
云知夏头重脚轻地走出了县衙的大门口,才想起来,验状还没有拿给方昱铭,想着还是回去给他好了。
谁知,一转身,就与刚从县衙里走出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云知夏鼻头一酸,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被人推了一下,好在她扶住了衙门口的石狮子,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没有当场摔倒。
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女人!离我远一点!”
“???!”
云知夏本来就不是肯吃亏的主,现在正饿得难受,还遇到这么一个不讲理的男人,白瞎了他那么好听的声音。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以为你是皇上还是王爷啊,还离你远一点?你以为我乐意碰到你啊,谁离你近了都会倒八辈子霉,晦气!”
云知夏一口气骂完,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越过他就要往里走,没成想这人还带了不少帮手。
看着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个个眼露杀机地围了过来,云知夏登时为自己的冲动后悔!
老天奶啊!她这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啊!这还没到原主下线的时间,她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正当云知夏感叹命途多舛时,一个救星般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哎呦,你们怎么都出来了?舞刀弄枪地围着人家小姑娘干嘛,再把人家吓坏喽。快收起来,快收起来。”
只见一个五十多岁,身材中等的老伯,从外侧挤进了黑衣人的包围圈中,对着她身后那个男人道:“王爷,这小姑娘不是有意冒犯您,您就手下留情,饶他这一回可好?”
王爷?我滴个乖乖!云知夏这下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个外焦里嫩,真让她说中了,这人还真是个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啊!在这个封建社会,皇亲国戚想要她小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云知夏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赶紧就坡下驴,认错道:“是……是啊,这位王爷,民女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民女这一回吧。”
那王爷始终背对着云知夏,未曾回头,只听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一抬手,刚才围住云知夏的黑衣人,都收起了长刀,瞬间飞身消失在黑夜里……
云知夏惊掉了下巴:“我滴个乖乖!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暗卫?”
可是据她所知,原书中并没有提到谁身边有暗卫或者影卫啊。就连书中身为大周朝首富之子的男主,身边都没有暗卫或者影卫。
“小姑娘,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来县衙告状吗?手里拿的可是状纸?有何冤情你可以跟我们王爷说,这县太爷管不了的案子,我们王爷都能管。”
那老伯一脸慈眉善目,刚才又救了她一条小命,云知夏心里很是感激。
“老伯,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县衙里匆匆跑出来的方昱铭打断了。
“王爷!”
方昱铭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在门口被那老伯拦下,“哎呦,方大人慢着点。”
方昱铭战战兢兢的看着那王爷的背影,弓着身子小声问道:“秦公公,可是下官哪里招待不周,让王爷不快了?”
秦公公笑着道:“那倒没有,只是府上的莺莺燕燕太多了,王爷无福消受,只得回驿馆了。”
方昱铭几乎都哭了出来,“秦公公,这……”
“诶,这本没什么,王爷他就这般性子,方大人不必介怀。”秦公公安慰他道,“明日,让那用嗅觉就发现尸体的仵作来驿馆即可,这样的人才,王爷想收为已用。”
无意偷听的云知夏挑眉,这好像说的是她本人没错了。
“这……”方昱铭看了看立于一旁的云知夏,欲言又止。
秦公公以为方昱铭不舍得这个人才,宽慰道:“方大人,如果此人真能被王爷所用,你也算举荐有功啊。”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方昱铭擦了擦额间的汗,斟酌着怎么开口,“只是此人是名女子……”
“女子?”那王爷忽然回过神,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的表情。
云知夏正好抬头望过去,就看见一张十分俊朗的面容,还有比那张俊脸更能吸引人的是他耳垂上那一枚朱红的小痣。
顾晏洲!书中那个大周朝的摄政王!那个大反派!
书中并没有对顾晏洲此人的样貌进行过多的描写,只说他耳垂上有一颗朱红色的小痣,犹如戴了个朱红色的耳珠,正与眼前这位王爷耳垂上那枚小痣一模一样,所以云知夏断定这位王爷就是大周朝的摄政王顾晏洲。
原书中只说这个顾晏洲十四岁就带领王军击退外敌,军功显赫,二十岁就扶持八岁的侄子登基,自己为摄政王,权倾朝野。传说他是个偏执阴郁,残暴无常的主,坊间传闻,谁家小孩晚上哭闹,只要提摄政王顾晏洲的名字,那小孩就害怕得不敢哭闹了。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在此人手里葬送了小命,云知夏觉得,坊间传说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一旁的方昱铭被顾晏洲一脸的阴郁吓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回……回王爷,就是……就是……”
云知夏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行礼道:“回王爷,秦公公刚才所说的那名嗅觉灵敏的仵作正是民女,不过不巧,民女从小在莱阳县长大,并不打算离开这里,王爷您也不可能留在莱阳县办案,所以民女只有遗憾,无法为王爷效力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验状递给方昱铭,“方大人,这是今日湖底沉尸案死者的验状,请您过目。”
见方昱铭接过验状,她行了礼道:“那民女告辞了。”
说完,云知夏看也不看周围几人,低着头迅速的离开了县衙门口。
顾晏洲沉着脸,看着那个胆敢顶撞他,后又拒绝为他效力的女子,在她走过时仿佛还听到她小声嘀咕着:“可饿死我了,耽误我吃饭。”
顾晏洲冷哼一声,甩了下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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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敢蔑视本王?好,很好。
……
云知夏原本想在街上买个油饼充充饥就好了,可一摸口袋,发现这原主也太穷了,口袋里一个子儿也没有。她只好溜达回了云家,去云家的厨房找点吃的了。
云知夏到云家厨房的时候,已近半夜,厨房里空无一人。
她走进厨房,见灶上还热着饭菜,也不管是谁的,就自行找了碗筷吃了起来。
“谁这么大胆,半夜跑来厨房偷吃东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云知夏一跳,她看向门口,只见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妇人站在门口,正一脸怒气的举着扫把,准备进来打人。
云知夏在脑海中搜寻着原主的记忆,得知此人正是管家孙凡的妹妹孙英,大家都叫她孙大姐。
孙大姐今年三十六岁,个子比较矮小。她早年丧夫,后来就带着儿子投奔了哥哥孙凡。孙凡在云家给她安排了厨房的差事,大家看她是孙管家的妹妹,平时都让着她,不用她干活,只让她搭把手就成。
孙大姐看见在厨房偷吃的人是云知夏,也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是大小姐啊,这大半夜的,您怎么跑厨房来吃饭了,让下人给您端过去就行了。”
云知夏冲她甜甜一笑,道:“我这不是太饿了嘛,就自己过来了。”
孙大姐没有说话,只站在门边看着云知夏。
云知夏倒不在意,一边吃一边找话题跟她聊天,“孙大姐,这丸子谁做的?真好吃,明天多做点吧。”
孙大姐似乎不是很高兴,道:“是张大嫂做的。”
“嗯,好吃。”云知夏心满意足的点着头,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对了,孙大姐,你知道咱们府中谁有六根脚指吗?”
只听“啪”一声,孙大姐手中的扫把倒在地上,她慌乱的捡起扫把,道:“没……不知道。”
“哦。”云知夏看也没看她,好像就觉得刚才只是孙大姐没拿稳扫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知夏吃好后,收拾了碗筷,才走到孙大姐跟前,问道:“听说您儿子回老家祭祖了是吧?什么时候回来?”
孙大姐不敢直视云知夏,只回道:“他来信说要在那边安家,不回来了。”
“他才走了不到半月吧?这么快就决定不回来了?他不管你啦?”云知夏故作惊讶的看着孙大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孙大姐被问得愣了一下,才恼羞成怒道:“大小姐管得也太宽了,贤儿他一没有卖给云府,二也不在云府做工,他想去哪里想在哪里安家,大小姐和云家都管不着。”
贤儿就是吴贤,孙大姐的儿子,今年十六岁。
“天这么晚了,大小姐还是早点回院子里休息吧。”说完,孙大姐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知夏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她冷冷地看着孙大姐离开的背影,杏眼微眯,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呢?”
云知夏转身走到灶台旁,捡起了靠在灶边的烧火棍。
这根烧火棍是一根铁棍,长半米,直径约有0.5厘米,通体漆黑,有不少碳灰附着在上面。
这根烧火棍的形状与死者胸口处伤口的形状极其相似,那么现在只要测试一下这根烧火棍上有没有血迹,就能判断这是不是扎死死者的凶器了。
云知夏打了个响指,解剖室的大门瞬间出现在眼前,她走进解剖室就让小助拿出了鲁米诺试剂,迫不及待的喷在了烧火棍上,几乎同时,蓝白的荧光在烧火棍上闪烁起来,在这黑夜中甚是刺眼。
云知夏一拍大.腿,就是它了!
第二天一早,云知夏带着被认定为凶器的烧火棍来到县衙,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展鹏和方昱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衙门口有人敲响了鸣冤鼓。
不一会儿就有衙役来禀报方昱铭:“大人,县衙门口有人敲鸣冤鼓,说云府的湖底沉尸案是他做的,他来投案。”
4. 湖底沉尸(四)
不出云知夏所料,来投案的正是云府的管家孙凡。
云知夏将自己的前一晚的发现,简短的告知了方昱铭和展鹏。随后,便跟随二人来到大堂。
三人在大堂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顾晏洲。
方昱铭赶紧带着人行礼,颤声道:“不知王爷驾到,下官有罪。”
顾晏洲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只“哼”了一声。
倒是站在他旁边的秦公公,三两步上前,亲自将方昱铭等人扶了起来,笑着道:“王爷听说昨天的案子有人来投案,就起了心思过来听听,不打扰方大人审案吧?”
“不打扰,不打扰。”方昱铭赶紧摇头,额上已是一层冷汗。
云知夏站在最后,轻哼一声,心中不屑地腹诽:“摄政王就是了不起啊。”
此时,秦公公突然看过来,眼神意味深长,眼中射出两道精光,让云知夏差点以为他会读心术,听见她的碎碎念了。
还好,秦公公只是拨开了方昱铭和展鹏,走到云知夏跟前,道:“这就是衙门的女仵作云姑娘吧?昨夜天太黑,都没看清楚,没想到云姑娘如此倾城国色。”
云知夏让这老伯夸得脸有些热,不过原主这张脸确实长得十分漂亮,鹅蛋脸,樱桃唇,是个十足的美人。
秦公公还在夸着:“王爷看了你昨天写的验状,夸你的验状详尽,技术精湛,还夸你字儿写得漂亮,字如其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那再好不过了!”
云知夏:“……”
您还想着这茬儿呢!
“秦公公,还是先让方大人审案吧。”
云知夏不欲多说,提醒他道。
秦公公仿佛才想起来现在是在县衙的公堂之上,一边拍着脑门懊恼:“瞧我这脑子。”一边走回了顾晏洲身边,还对方昱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昱铭坐回位置上,这才开始审案。
只一夜未见,孙凡的头发肉眼可见的花白了许多,人也憔悴了不少。
“你说湖底那尸体是你所为?”
方昱铭的惊堂木一响,震得跪在地上的孙凡身子瑟缩了一下,才听他道:“那……铁箱中的人是草民杀的。”
方昱铭审案也有一手,他问孙凡:“你说人是你杀的?有何证据?”
孙凡沉默了一会儿,抹了一把眼泪,仿佛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直视着方昱铭:“就是草民杀的,草民用厨房的烧火棍,在他胸口上捅了个对穿,他当场就毙命了。”
方昱铭闻言,看了云知夏和展鹏一眼,三人心里都有同样的想法:这个孙凡即使不是凶手,也是知情者。
方昱铭皱眉点了点头,看向孙凡的眼神凌厉无比,道:“那你细细说来,你所杀是何人?又为何杀他。”
这次,孙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直到方昱铭轻喝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道:“是……草民杀的是草民那不孝子孙子行,有他左脚上的六指为证,草民的左脚也是六指。”
方昱铭让衙差脱去孙凡的鞋袜,果然见他的脚与铁箱中的尸体一模一样,有六根脚趾。
“他嗜赌成性,屡教不改,还不止一次偷盗府中的钱财,那天草民训斥与他,他不但不思悔改,还对草民动手,情急之下,草民便用烧火棍将他……”
孙凡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起来,越哭越惨,越哭越心伤,竟然直接在大堂之上哭晕了过去。
方昱铭见孙凡无法正常回答问话,便让人将他暂时收监,稍后再审。
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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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退出去,堂上只剩下方昱铭、展鹏、云知夏和顾晏洲主仆。
方昱铭躬身走到顾晏洲跟前,道:“王爷,您看?”
顾晏洲脸上有些不耐:“这是你莱阳的案子,本王只旁听。”
云知夏嘴角抽了一下,幸好这摄政王还有些自知之明。
方昱铭得到顾晏洲的准许,便放下心来查案了。
“云……云仵作,依你看,孙凡的话是否可信?”
云知夏心下暗喜:“这古板的方大人终于要承认她女仵作的身份了。”
但她面上不显,沉着道:“我认为,一半可信,一半不可信。”
“可信的是死者的身份,据我所知,孙凡的确有一子名叫孙子行,只是要确定死者是不是孙子行,单凭他跟孙凡一样左脚有六指还不够,须得滴血验骨①才可。”
“滴血验骨?”一旁的秦公公听得入神,忍不住惊讶道:“杂家只听过活着的人能滴血验亲,怎么死了的人还能滴血验骨吗?”
“能的。”云知夏点点头,“跟滴血验亲一个道理,至亲之人血脉相连,活人的至亲血会相融,同样,死人的至亲之血也会渗到他们的骨头里。”
秦公公恍然大悟地直点头:“了不得啊,了不得!连滴血验骨都想得出来,云姑娘了不得啊。”说完,他还不忘向顾晏洲安利:“王爷,我说的没错吧,云姑娘确实与众不同,非同一般。”
云知夏:“……”
云知夏不再理会顾晏洲主仆,说回正题:“至于孙凡说的死者是他杀死的,这无疑是在说谎。死者左胸的伤口是自下而上刺入的,这说明凶手比死者矮很多。而孙凡的身高与死者差不多,所以凶手另有其人。而孙凡来投案,很明显,他是想要保护此案真正的凶手。”
5. 湖底沉尸(五)
“这样说来,孙凡的亲妹孙英,有些可疑。昨日我问她知不知道谁有六指,她好似很紧张,还骗我说她不知道。”
“再有,孙英有一子,名叫吴贤,最近突然回了老家,还请展捕头派人查找他的下落,我认为他也有嫌疑。”
云知夏分析完,方昱铭和展鹏连连点头。
方昱铭当即吩咐展鹏:”展捕头,你派人将孙英捉拿收监,待本官审问。”
“还有孙英的儿子吴贤,看他是不是真的离开莱阳县了,设法找到他的下落,带回来。”
“是。”展鹏领命,转身就出了衙门做事去了。
云知夏有些诧异的看向方昱铭,这人虽然固执刻板,胆小怕事,但对于人命关天的案子,他还是很上心的。而且,现在来看,作为莱阳县的父母官,他审理案件还是很有条理的。
“方大人,”云知夏上前,道:“请准许我带孙凡到停尸房滴血验骨,以确认死者身份。”
方昱铭正想着怎么招待好顾晏洲这座大神,没有心思管她。闻言道:“好,你去吧。”
云知夏领命,转身就要出去,却被秦公公拦了下来。
“云姑娘,等一下。”
秦公公脸上总挂着笑,让人一看就心里舒坦,他走上前道:“滴血验骨,闻所未闻,王爷想亲自在一旁观看,不知可否?”
云知夏闻言,下意识的看去,正好撞见顾晏洲凌厉的视线,显然摄政王他老人家并没有现场观摩死人滴血验骨的打算,是秦公公自作主张了。
云知夏对顾晏洲没什么好印象,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看向秦公公,道:“秦公公,不是民女不想让王爷看,只是滴血验骨之前,我还要复验尸体,先剖开他的胸腔,看看他的心肝脾肺肾是否完好无损,胃里有没有遗留下他生前吃过的东西;还要剖开他的头颅,看看他的头骨是否完好,血管脑浆……”
“云姑娘,你别再说了!”秦公公用手帕捂着嘴,一副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抬手制止她。
云知夏余光瞥见顾晏洲脸色更沉了,心下得意计谋得逞,面上却一本正经:“那公公您先消化着,我先去复验尸体了。”
云知夏翘着小尾巴就朝停尸房走去,却被身后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叫住:“等一下。”
云知夏已经迈出门槛的那只脚,不情不愿地收了回来,她让自己脸上堆满笑意,转身道:“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此时顾晏洲已经站起身,站在他旁边的方昱铭正在擦额上的冷汗。
只听方昱铭弓着身道:“禀王爷,云仵作她只是破案心切,绝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您大人有大量……”
顾晏洲不理会他,直接走到门口,对云知夏道:“本王在旁看你验尸,带路吧。”
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子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际上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在又故意说些有的没的,惹他厌恶,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去看了?哼,天真!他堂堂大周摄政王,绝不能让一个女子看扁了。
云知夏看着气场十足的顾晏洲,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他好像知道她是故意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云知夏立马转变态度:“好的!您这边请。”
既然他想看,就让他看个够好了。
云知夏带着顾晏洲,秦公公,最后还有方昱铭,四人一起来到了停尸房,还好这里器具还算齐全,即使不用「解剖室空间」也能完成基本的解剖工作。
云知夏让其他三人在一旁观看,自己戴好面巾,一声招呼没打,手起刀落,就在尸体胸口处划出一个“Y”字形刀口,小心的将开始腐烂的皮肉掀开,用工具将尸体的胸骨破开,尸体的内脏器官就全部呈现在眼前。
云知夏小心翼翼地捧出死者的心脏展示道:“这是死者的心脏,此处有一处圆形贯穿伤,看位置,是刺中了心脏大动脉,另死者在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而亡,系致命伤。”
说完,云知夏望过去,顾晏洲还是那副阴沉的样子,跟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而方昱铭和秦公公却都是一脸菜色,还在勉强坚持。
云知夏将死者的心脏放回原位,又在尸体肚子里仔细翻找:“死者胃里的食物还没有完全消化,应该是吃完饭不久就遇害了……”云知夏轻轻低下头去闻了闻,“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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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是我们云府的张大嫂做的丸子!”
“呕——”
方昱铭终于坚持不住,干呕着跑出了停尸房,秦公公紧随其后。
只有顾晏洲还是那副面瘫的样子,坐在那里,仿佛云知夏说的这些对他毫无影响。
云知夏突然就没了捉弄人的心思,不再解说,认真的检验起来。
死者肚子里的其他器官都没有异常,打开死者的头颅,头颅里也没有明显的出血点。
所以,死者身上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伤口就是他胸.前贯穿心脏的那个圆形伤口,凶器是云家厨房那个烧火棍。结合死者胃里的遗留物,也说明案发现场可能就在云家的厨房附近。
此时,展鹏走了进来,看到顾晏洲也在这里,愣了一下,赶紧行过礼,才对云知夏道:“云姑娘,孙凡带来了,要现在开始滴血验骨吗?”
“稍等一下,我帮死者整理一下。”
云知夏小心的将死者的尸身复原,用特制的针线仔细地缝着。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有条不紊的做着善后工作,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正好打在她的身上,将她包裹在一片荧光里。
顾晏洲不禁想,女子做事也能有这般水准?或许云知夏真能帮他解开谜题。
“好了,带孙凡进来吧。”云知夏缝完最后一道,才让人将孙凡带进来。
孙凡被带进来,看到躺在那里的尸体之后,泪流不止。
此时方昱铭、秦公公都已经回到了停尸房,
云知夏没有给孙凡太多伤心的时间,只道:“孙凡,虽然你说死者是你的亲生儿子,但衙门还是要验一验,以确定死者的身份,你可愿意?”
孙凡眼睛一直看着尸体,眼神不曾错开分毫,只听他道:“愿意。”
云知夏便刮开了死者的一小截臂骨,让孙凡上前,划开手指,滴上了两滴鲜血。
不小一会儿,鲜血融进死者的骨头里,这说明死者的确是孙凡的至亲,就是孙凡的儿子孙子行无疑了。
此时,派出去捉拿孙英的衙差跑来道:“启禀大人,孙英要投案,她说湖底沉尸的罪魁祸首是她,人是她杀的。”
6. 湖底沉尸(六)
公堂之上,孙凡和孙英兄妹俩跪于堂下,都抢着说自己是凶手。
方昱铭惊堂木一拍,让人各打了他们十个板子:“再敢欺瞒公堂,可就不止这十个板子了。”
孙凡和孙英沉默了下来,只压抑地抽噎着。
云知夏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二人,此时心下已有了计较,开口问道,“孙管家,不防你先跟大人说一说,你是在哪里,又是如何杀死孙子行的?”
孙凡闻言,下意识的看了孙英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我,我在云府的厨房,在厨房,用烧火棍杀死他的。”
“还有呢?”云知夏走上前,沉声问道。
“没有了。”孙凡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似乎不欲多说。
“怎么会没有呢?”云知夏走到孙凡面前,道:“比如你为什么杀死孙子行?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再怎么恨他不争气也不该杀他呀。你说那天你训斥于他,你因何训斥他?你说他对你动手,他因何对你动手?中间的过程,仔仔细细都说来给大人听。”
孙凡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后又镇定下来,道:“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
云知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只道:“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
“你先想想,杀死孙子行那天是哪一天?”
孙凡默了一瞬,才道:“四月初十。”
云知夏点点头:“今日是四月二十四,四月初十就是十四日之前,日期与死者的死亡时间相吻合,这点你没有说谎。”
“那你想想,杀死孙子行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
“晚,晚上。”
“好,”云知夏循循善诱道:“那你再想想,那天晚上,你为何去厨房?看见孙子行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孙凡低头不语,直到云知夏再次提醒他,他才梗着脖子,还是那句话:“我记不清了。”
云知夏弯下身子盯着孙凡的眼睛:“你是记不清了,还是人根本不是你杀的?”
“当然是我杀的!大小姐,你信我,是我杀的!”孙凡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膝行向前了几步,把头磕得咚咚直响,痛哭流涕道:“大人,大人,您别再查了,那逆子就是草民杀的!”
孙英也在旁边痛哭着制止他:“大哥,你别说了,不是你,不是你!”
“啪——”一声,方昱铭的惊堂木一拍:“肃静!否则治你们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孙氏兄妹迅速安静了下来,方昱铭示意云知夏接着问话。
此时,云知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不再追问孙凡,而是走到孙英面前,问道:“孙大姐,孙管家说的话属实吗?”
“不属实。”孙英斩钉截铁地开口:“我大哥他是为了替我顶罪,才这样说的,人其实是我杀的。”
云知夏问了她跟孙凡同样的问题:“那你也跟大人讲一讲,你是在哪里,又是如何杀死孙子行的?”
孙英回道:“那日半夜,我看到厨房有人影晃动,糊过去看了看,便见到了孙子行,他一向看不起我们母子,那天更是对我出言不逊,我就以长辈的身份训斥了他几句,没想到他竟敢对我动手,扇了我两个耳光,我一气之下,心生恶念,拿起灶旁的烧火棍就照着他胸口捅了过去,我也没想到一下子就能把他捅死……”
说道伤心之处,孙英便哭得更凶了。
云知夏点点头,孙英的说辞仿佛没什么漏洞,但是——
“孙大姐,你杀死孙子行之后,把尸体藏在了何处,又是如何把他装进铁箱,放入湖底的?可有人帮你?”
“没有人帮我。”孙英比孙凡思虑周全,早已想好了说辞:“那天半夜,杀死孙子行之后,我就把他拖回了房里,藏在床底下,没想到,过了几天就臭了,我就找来一个铁箱子,把他装进箱子里,趁没人扔到了湖里。”
云知夏点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孙子行是一个成年男子,以你自己的力量,想拖动他的尸体,恐怕有些困难?而且铁箱那么重,你怎么搬到湖边的?”
孙英镇定自若,道:“那时候我太紧张了,没想那么多,搬起来就走,将箱子扔进湖里的时候,我也惊叹于自己的有这般大力气。”
云知夏望向堂上的方昱铭,道:“大人,孙凡和孙英二人都说自己是凶手,但此案细节不明,可能另有隐情。三日之期未到,还请大人容民女继续查找线索,找出真相。”
方昱铭此刻已经有些欣赏云知夏了,他只道:“好,再给你两日时间。”
云知夏让展鹏帮忙,将被十个板子打得皮开肉绽的孙氏兄妹,从衙门的大门口拖到了大牢里,期间引来很多百姓的围观。
云知夏还故意和展鹏站在衙门口“商讨案情”,内容大概是这件案子两个人投案,两人都争说自己是凶手,衙门怀疑是两人共同作案,准备治两人一个合谋杀人之罪。
说完,云知夏就十分轻松,大摇大摆的逛着街,一路走回家去。
一直观察她的顾晏洲和秦公公主仆二人,此时走出衙门。
秦公公目送着云知夏离开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这云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验尸技术了得,破起案来还有勇有谋,丝毫不逊于男子,真是世间少有之奇女子啊!您说对吧,王爷?”
顾晏洲也在看着云知夏的背影,闻言收回了视线,睨了故作感叹秦公公一眼,道:“公公,我懂你的意思。先看她能不能顺利破获此案再说。”
顾晏洲自小父母双亡,是秦公公看着他长大的,他们虽明面上为主仆,私下里,顾晏洲当他是半个长辈,总是敬他几分,他的话,顾晏洲总会都会听进去的。
秦公公见顾晏洲松了口,心花怒放:“哎!好!老奴相信,夏夏一定能抓住真凶,破获此案。您就瞧好儿吧。”
“夏夏?”顾晏洲挑眉看向秦公公。
秦公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道:“这是老奴刚刚给云姑娘起的小名儿,以后老奴就叫她夏夏了,王爷您也可以这么称呼云姑娘,显得亲切嘛!”
“本王岂能随意称呼姑娘的闺名?再说,即便本王敢喊,恐怕她也不敢答应!”
顾晏洲轻哼了一声,甩着袖子下了台阶,上马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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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夏回到了云家,一脚刚踏进云家大门,就被人喊住了:“大小姐!”
云知夏回头,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云知夏努力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才想起来这人是云府的看家护卫,云虎。原主与此人只见过两面,所以记忆不是很清晰。
“云护卫,你找我有事吗?”
云虎并没有上前,只隔着距离问她:“我听府里人说,是大小姐您发现了湖底铁箱里的尸体?”
云知夏有些莫名其妙,点点头,道:“嗯,是我,没错。”
“不过,现在云府接连出现两桩命案,作为云府护卫的你脱不了干系,这是你的失职。”
确实,在云府杀了人,却逃过了护卫的眼睛,他不是同谋,就是渎职。
谁知,云虎并不辩解,而是突然跪地道:“不,不是我失职,其实人是我杀的,我愿跟随大小姐去县衙投案,还请大小姐劝县令大人不要再查下去了。”
云知夏:“……”
一个案子,三个人投案,她实在是迫不及待,想在真相揭晓的那一刻,看看这幕后的真凶到底有何魅力,能让这三个人不顾性命也要保护于“他”。
坐在衙门里,刚准备小憩片刻的方昱铭,听说又有人来投案,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也不知道这些人着了什么道儿,抢着来送死。”
云知夏告诉方昱铭,第三名投案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凶手还藏在背后。
方昱铭便吩咐人将云虎收监,这起案子全权交给云知夏处理,让她找到真凶了再来汇报。
云知夏领命而去,马上找到展捕头,让他派人查了云虎的住所。云虎平时住在云家的下人房里,在他房间里没有其他发现,只在枕头里发现一些票据,是他半年前在城外的一处树林的地契,是一间屋子。
展鹏带人赶到云虎在树林边的房子时,便看到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坐在院子里。
她仿佛在那里坐了很久,看到他们到来,如释重负般,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你们终于来了。”
……
县衙大堂之上,顾晏洲硬被秦公公拉来旁听案件,此时正如一尊大佛一样,大马金刀地坐于大堂一侧,沉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
孙凡孙英兄妹和云虎被带了上来,三人看到跪于堂下的女子之时,俱是一惊。
孙凡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她,云虎仿佛隐忍着什么,堂堂七尺男儿几乎要哭出来了。
孙英表现尤为激烈,几乎见到女子的那一刻,便忍不住泪流满面,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呼喊出女子的名字。
而女子看到他们,眼中有担忧,有心疼,更多的是自责,尤其是看到孙英衣服上的血迹之时,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下来,啜泣不止。
云知夏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并没有很惊讶。
云知夏开口:“孙凡,孙英,云虎,你们三人可认识堂下这名女子?”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摇头,齐声道:“不认识。”
云知夏转头问那女子:“那你认识他们吗,吴贤?”
7. 湖底沉尸(七)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这人竟然是孙英之子吴贤吗?她竟然是名女子?
孙英早已泣不成声:“她不是吴贤,吴贤是我儿子,是男子,她不是。”
“不,我就是吴贤。”吴贤开口,声音清脆婉转,俨然就是个女子的声音。
吴贤跪着膝行到孙英旁边,与孙英抱头痛哭:“娘!孩儿不孝,没有听您的话。”
孙英还想推开她,奈何被她抱住不放,知道这一劫过不去了,遂也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孩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衙役欲要上前分开两人,被云知夏制止了。让她们发泄一下吧。
不一会儿,两人渐渐平复了下来。
吴贤擦掉眼泪,冲着孙凡郑重地磕了个头。道:“舅舅,我对不起你!”
接着,她又看向云虎,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云大哥,谢谢你,就当我们今生无缘了。我伏法以后,请你代为照顾我娘亲和舅舅。贤儿给你磕头了!“
云虎红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交代完一切之后,吴贤才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
吴贤自小就天生丽质,容貌出众,在家乡小有名气。长大后,不幸被当地的一个纨绔子弟看中,纠缠于他,吴贤抵死不从,纠缠之际,吴父护女心切,失手将那纨绔打死了。吴父被判了斩立决,行刑之后,孙英就带着吴贤离开了家乡。吴贤自觉都是自己女子容貌惹的祸,从此便扮作男儿身,跟着母亲来到了莱阳,投奔了舅舅孙凡。
来到莱阳后,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吴贤继续假扮男子生活。孙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孙凡,孙凡心疼亲妹命苦,让她们留了下来,还给孙英安排了活计。
孙子行见家里住进来两个陌生人,据说一个是他的姑母,一个是他的表弟,颇有意见。可突然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那个唇红齿白小弱鸡似的表弟其实不是表弟,而是表妹,自那以后他便开始对孙英母女二人殷勤了起来。
孙子行时常趁无人之时调.戏吴贤,甚至还想轻薄于她。吴贤无法,只好跟着母亲躲到云府中来。没想到孙子行贼心不死,竟敢追到云府调.戏她。有一次被云府的护院云虎撞见,将孙子行教训了一顿。孙子行因此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吴贤和云虎也因此相识,慢慢互生情愫,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孙子行听说吴贤要跟云虎议亲,妒火中烧,他知道吴贤每晚都会偷偷去云府的厨房吃宵夜,于是就趁云虎不在的那晚,摸到厨房,堵上了正在厨房吃东西的吴贤。
平时吴贤在厨房里吃东西,孙英都会在旁边陪着她,偏巧那会儿孙英正好有事离开了一下,就被孙子行逮到了机会。
当时吴贤刚夹起一个丸子咬了一小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孙子行探头将她吃剩下的多半个丸子吞进了嘴里。
吴贤吓得尖叫了一声,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孙子行,顿时气得脸色涨红:“你!你怎的!无耻!你——!”
吴贤又怒又怕,气得说不出话来。
“听说你要跟云虎议亲了?”孙子行一脸邪笑的逼近她,“那个莽夫有什么好的?我不比他好一万倍?你还不如跟了我,你我是表兄妹,你跟了我,咱们就是亲上加亲不是?难到表哥还会不疼你吗?”
吴贤听他说心上人的坏话,还口出狂言,登时恼羞成怒,骂了回去:“休得胡言!你不学无术,嗜赌成性,哪一样比得上云大哥?一会儿我娘就回来了,你赶快放我走,否则……”
“否则就怎么样?对我不客气?还是杀了我?”孙子行根本没把这微不足道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只知道今日的机会难得,他要将这生米煮成熟饭,让这小美人儿成为他的人。
“你说姑母要回来了?那正好,让她看看我们是如何两情相悦的。”
说着,孙子行上前就要扒吴贤的衣服,吴贤身材矮小,矮身躲了过去,就往门口跑,不想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孙子行抓住,被他一个巴掌甩在了灶台旁。
“我当时害怕极了,只想着怎么才能脱离孙子行的魔爪,抬眼便看到了一个烧火棍,想也没想,拿起它转身就刺了过去……”
吴贤潸然泪下,我见犹怜。她默了一瞬,似乎平复住了心情,才接着道:“我没想到……没想到那根烧火棍能把他刺穿,当时他就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孙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孙子行倒在血泊里,而自己的闺女则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她知道孙子行的为人,也知道他对自己闺女图谋不轨已久,看到眼下的情形,她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英赶紧锁上厨房门,先检查了自己的闺女并没有被欺负到,又去探查了孙子行的鼻息,孙子行已然气绝。她思量了一会儿,就决定将孙子行毁尸灭迹。
处理好厨房地上的血迹,孙英便同吴贤一起,准备将孙子行拖到湖边扔进湖里,谁知刚打开门,便被前来找他们母女的孙凡撞个正着。
当时孙英带着吴贤跪在孙凡面前,说孙子行欲轻薄吴贤,人是自己杀的,孙凡看着侄女脸上的巴掌印,和被扯坏的衣襟,便知孙英没有说谎。孙子行平时就对他这个父亲呼来喝去,除了要钱,非打即骂,孙子行的母亲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孙凡想着,这么个不孝子,大恶棍,死了就死了吧,还好他没祸害了外甥女。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孙子行死了孙凡还是伤心不已。孙凡将孙子行的尸身带回了自己在云府的屋子,思考着,要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带他离开云府。可是没等他想到办法,孙子行的尸体就开始发臭了,孙凡便找来一个铁箱,将孙子行的尸体装了进去,夜深人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扔进了湖底……
后来,湖底铁箱里的沉尸,就被云知夏发现了。
“……”
云知夏听完,一阵唏嘘。
孙子行欲行不轨,强|奸未遂,死有余辜。
吴贤为制止孙子行的强|暴行为,失手杀人,若是在现代,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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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
可这是在古代,据她所知,大周朝的律法里并没有“正当防卫”的概念,不知吴贤能不能闯过这一劫。
云知夏若有所思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那尊大佛,正好此时顾晏洲也正看过来,两人视线相对,云知夏冲他极其友好地粲然一笑,换来的是顾晏洲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云知夏:“……”
她已经想到能保住吴贤的办法了——大周朝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在这,只要说服了他,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云知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云虎又为什么投案替你顶罪呢?他可有参与其中?”
“没有。”吴贤满含情谊的看了云虎一眼,才道:“今日早上,娘亲让我离开此地,我就知道她想来替我顶罪,换回舅舅。娘亲以死相逼,我不得不假装离开。”
“离开之后,我就找到了云大哥,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求他看在我们的情分上,照顾我的母亲和舅舅,没想到云大哥骗我到他为我准备的新家之后,自己偷偷来投案替我顶罪。”
……
自此,一切真相大白。
方昱铭坐在案后,道:“吴贤,你杀死孙子行虽情有可原,但杀人偿命……”
“大人,且慢!”方昱铭还没说完,就被云知夏打断,“民女有一疑问想请教大人。”
云知夏仅用了短短两日,就破获了湖底沉尸之案,让方昱铭彻底放下了对她的成见。方昱铭听到云知夏还有疑问,便温言道:“云仵作请说。”
云知夏加大了音量,道:“敢问大人,假如吴贤当时没有拿起烧火棍反抗孙子行的暴行,她的后果会如何?”
“这……”孙子行当时欲对吴贤施以暴行,假如吴贤不反抗的话,孙子行会施暴成功,从此吴贤清白尽毁,痛不欲生。
见方昱铭不说话,云知夏替他答道:“吴贤与孙子行体格力量悬殊,假如吴贤没有反抗成功的话,孙子行就会得逞,强|暴于她。”
说到此处,云知夏突然转向顾晏洲:“敢问王爷,依大周律法,有男子强|暴妇女者,该当何罪?”
顾晏洲定定地看着她,沉声开口言简意赅:“当施以绞刑。”
云知夏满意地点点头:“那吴贤因为制止孙子行施加己身的暴行,而失手杀死他,是不是应当判他正当防卫,无罪释放呢?”
“正当防卫?”顾晏洲咀嚼着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公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就连秦公公也忍不住为云知夏摸一把冷汗。
大周律法里明确规定,无论何种原因,杀人就要偿命,这是自大周开朝以来就有的条例,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正当防卫”一词。
方昱铭也被云知夏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走到顾晏洲跟前,替云知夏求情:“王爷恕罪,云仵作只是……”
顾晏洲抬手制止了方昱铭继续说下去,他看向云知夏,道:“解释一下你所谓的‘正当防卫’。”
8. 湖底沉尸(八)
“假如有一强盗闯入王……”
云知夏刚说了个开头,就被秦公公的咳嗽声打断了。云知夏望过去,就见秦公公正在疯狂的对她使眼色。
云知夏了然,立马改了口:“假如有一强盗,闯入民女家中,要杀民女,民女是应该拿起武器反抗还是等着被强盗杀死呢?”
顾晏洲拧眉不语,站在他旁边的秦公公帮腔道:“当然要拿起武器反抗啊,就像外敌入侵我大周,也是咱们王爷带兵迎敌,战场厮杀,才击退外敌的。”
“王爷认为呢?”云知夏执意让顾晏洲发表看法,这关乎着大周王朝的律法可能要加入新的条例,在场的只有他顾晏洲——大周的摄政王最能推动律法的完善。
顾晏洲眼神沉沉,看了云知夏良久,看的让云知夏心里发毛。
继而顾晏洲突然起身,看着云知夏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孙氏兄妹和云虎虽扰乱公堂,但都情有可原,从轻发落。”
“吴贤杀死孙子行一案,孙子行施暴且欲行不轨在先,吴贤反杀在后,系吴贤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判无罪。”
云知夏顿时心中一轻,成了!
“待本王回京,会着大理寺和刑部,将‘正当防卫’这一条款纳入律法之中,届时,大周所有百姓就会有无限防卫之权,正当防卫不再被治罪。”
公堂上吴贤和孙英等人喜极而泣,以方昱铭为首的所有人,全部跪了下来,高呼:“王爷圣明!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知夏也跟着跪了下来,身边一阵凉风略过,留下了一阵清冽的冷香。
顾晏洲离开了。
云知夏抬头望去,只看见他离开时宽阔的背影,顿时觉得这个背影好像顺眼了不少。
能为民办事的摄政王,怎么也不像书中说的残虐暴戾的大反派。
吴贤和孙英拉着方昱铭和云知夏千恩万谢,云知夏招架不住,趁他们不备,一个闪身跑了出来。
此时,系统008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恭喜宿主,破获湖底沉尸案,帮助大周完善律法,积累2功德值,可以延长两年寿命,宿主现在要兑换吗?】
云知夏毫不犹豫:“兑换。”
008的声音又响起:【兑换成功。】
云知夏刚想看一下自己的生命倒计时是不是同步了,却在门口看到了正等在那里的秦公公。
四目相对,云知夏想假装没看见也不行了。
云知夏走上前,开口道:“秦公公,怎的没跟王爷一起回去?”
秦公公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笑脸,让人一见心里便舒坦不少,他只道:“夏夏啊,我在等你啊。”
“咳咳——”云知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伯:“秦公公,您叫我什么?”
“夏夏啊。”秦公公倒不以为意,他只道:“王爷要单独见你,我特地在这里等你出来,接你过去。”
“呃,我能不去吗?”
虽然云知夏对顾晏洲有所改观,但不代表她愿意跟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有什么瓜葛。这可是在古代,是一言不合得罪了皇亲国戚就要掉脑袋的时代。
秦公公摇摇头,笑得一脸无害:“夏夏啊,这个是王爷亲口下令的,你不去我回去很难跟王爷交代啊,搞不好还会挨板子呢。”
秦公公人精儿似的,他早看出云知夏不似她表现的那样铁石心肠,是个心地善良极容易心软的姑娘。所以卖惨博取同情这一招,对她最有用。
果然,云知夏闻言一脸的义愤填膺:“他还打老人?怎么这么缺德啊,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
秦公公无言以对,本来只想博取个同情,给王爷制造个机会,谁知弄巧成拙,倒把王爷抹黑了。
此时,刚刚回到驿馆的堂堂大周摄政王顾晏洲,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皱皱眉:“又是谁在背后骂我。”
最终,云知夏还是跟着秦公公来见了顾晏洲。
此时,顾晏洲正在驿馆的临时书房批阅京都紧急递过来的信件。
见秦公公带云知夏进来,不等她行礼,便开门见山道:“云姑娘,本王想请你去京都秘密探查一桩陈年旧案,条件任你开。”
秦公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自己王爷怎么这么直球,一点铺垫也没有,直接让人家姑娘跟他去京都?人家姑娘能答应才怪呢!
果然,云知夏开口便是拒绝:“抱歉,王爷,我这人恋旧,很难适应陌生的环境,所以我不打算离开莱阳县。”
“这你不必担心,案子查清之后,本王会命人护送你回来。”
顾晏洲沉声开口,秦公公抬头扶额。人家姑娘明显就是推辞,不想跟您去啊,您应该循序渐进,先表达一下自己的诚意,再卖个惨博取个同情,没准人家就不好拒绝了,跟您去了。
在云知夏再次拒绝之前,秦公公决定帮自家的直球王爷一把:“夏夏啊,是这样的,这是很多年前的一桩命案,受害之人跟王爷关系密切,所以王爷一直在寻找一位能力出众,懂得验尸又懂得探案的能人,帮他查探当年的案情。”
“我……”
云知夏刚想开口,又被秦公公带着哭腔打断:“这件案子困扰了王爷很多年,他每日都记挂在心上,日日睡不好,人都瘦了好几圈了。”
说着,秦公公还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硬挤出来的几滴泪水。
顾晏洲:“???”
云知夏:“……”
云知夏只是心软,又不是傻子,不吃他这一套。她有自己的考量,能让顾晏洲挂念的案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命案,根据这么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案子肯定跟他本人或者皇帝的身世有关,搞不好还是宫廷秘闻,届时,即使她查出真相,为了维护皇族颜面,顾晏洲也不会放她回来,她的下场不是不明不白的身死就是被监禁终身,这么高风险的事情,她才不要去。
“王爷,秦公公,恕知夏无能为力。”
说完,便行礼告辞,退了出来。
“诶——”秦公公还想留人劝说劝说,就被顾晏洲制止了。
“公公,不必强人所难。”
秦公公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王爷,老奴是真喜欢这姑娘,人美心善,有勇有谋,错过了可惜啊!”
……
第二日,云知夏就从方昱铭处得知,京都有要务,顾晏洲一早便动身回了京都。
云知夏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了地,这座大佛终于离开这里了,她顿觉轻松不少。尤其,今天是她正式就任莱阳县衙门仵作一职,从此她也算半个公务员了,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莱阳县是个小县城,湖底沉尸案算是莱阳县十年间最大的案子了,接下来两个月,县衙接到的案子都是偷鸡摸狗、借钱不还这种芝麻绿豆的小案子,云知夏领着衙门的薪水,就要为衙门做事。两个月间,帮百姓找回了十只丢失的大鹅,两头跑丢的肥猪,三把被借走不还的镰刀,抓了六个小偷和两个意图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浪子,好不充实。
六月末,修订后大周律法正式颁布,其中增加了“百姓的无限防卫之权”,即普通百姓受到危及到生命的伤害或威胁之时,被害之人具有无限防卫之权,被害之人杀死加害之人,判无罪。
正当防卫,是值得被载入大周史册的律法改革。
——
七月是莱阳的雨季,几乎每天都会下大雨。
这天,又是一.夜的大雨,将莱阳县冲刷一新。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太阳高照。
云知夏难得休假,天还蒙蒙亮她就睡醒了,好心情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却看见大街上格外的热闹。
三辆豪华马车一路疾驰穿过街道,只见马车上分别挂着带有冯、洪、冷字样的灯笼,要不是旁边的街坊拽了云知夏一把,她肯定会被为首的马车撞飞了出去。
“姑娘,小心点。”
那人提醒了她一句,便转过身跟人议论起来了。
“诶?今天怎么少了苏家的马车?他们莱阳城四大才子不是形影不离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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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苏家公子苏墨被人……”接话的是卖菜小六子,只见他冲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死……死了?”那人声音颤抖,一脸的不可置信。
“哟!苏老爷可是个大善人,比那抠门儿的云家强多了!”
云知夏:你八卦就说八卦,好端端的带上云家做什么,还捧一踩一,不厚道啊。
那人没注意到云知夏,继续感慨道:“我们莱阳城三个慈幼局都是苏家捐银子开的,怎的他家独子竟遭遇这般不测?”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问:“对啊,消息可靠吗?”
“不止呢!”一个瘦小的男人一脸神秘的道:“我还听说,苏家公子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全身是光着的,没穿衣服……”
“就是就是!我当时就是在边上看着衙门的人把尸体抬走的,是没有穿衣服,那里血淋淋的,好像是被人……切……切了……”打更的伍伯从人群中站出来,添油加醋地附和着。
“啊?”围观的人群大吃一惊,瞬间明白那里是哪里,隐隐觉得自己那里也疼了起来。
一种莫名的恐怖气氛萦绕在人群中……
良久,有人感叹:“啧啧……可怜呐!”
云知夏在人群后面,皱起了眉头,莱阳县发生命案,怎的没人通知她这个仵作呢?莫非方昱铭那个老古板又犯病了,嫌弃她女仵作的身份?
不再听人群的议论,云知夏转身气势汹汹地就向衙门走去。
——
大雨初霁,天空一碧如洗,雨水在路面积起一个个小小的水凼,倒映出头顶的白云蓝天,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衬托出夏日的勃勃生机。而莱阳县城的苏府却挂上了素缟白绫,沉浸在一片死寂和哀伤之中。
“云仵作,这事儿怪我,你上任这一个多月,第一次休假,是我提议大人不要打扰你的,你莫要错怪大人。”
展鹏领着云知夏来到被害人所在的苏府,跟云知夏解释着发现尸体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的原因。
“不敢!”云知夏道:“但求方大人和展捕头记得,我虽是女子,也是衙门的仵作。”
不再多言,云知夏跟在展鹏身后,进了苏府的后院。
“以你们云家为首,与苏、冯、洪、冷四家一起并称莱阳五大家族,说起来都为咱们莱阳县做了不少善事。不知为何,苏家的公子却遭如此横祸,真是造化弄人呐……”
展鹏想消除两人只见那微妙的隔阂,没话找话地感慨着。
云知夏只“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不多时,二人就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院落门口。
小院中央,有三个妙龄女子在呜呜哭泣,看得出来她们不敢出声,哭得很是压抑。
继续往里走,穿过小院,就是小院的正厅。
只见正厅正中央放着停尸的棺床,棺床上的白布下面依稀可见苏家公子尸身的轮廓。
而棺床的旁边坐着一位头发花白,形容素缟的老人,就是苏大善人苏忠义。
“苏老爷,云仵作来了。”展鹏上前提醒苏忠义道。
听到展鹏的提醒,苏忠义似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双眼无神的看向云知夏。
作为法医,云知夏见过各式各样的尸体,从来都是无动于衷。可在面对一个一.夜丧子的老人时,她却有些于心不忍,心生同情。
云知夏说话时不由带了些安抚的语气:“您放心,我会尽力帮苏公子将未说出口的话说完,找出真凶,还他一个公道。只是……免不了要对苏公子的尸身……”
苏忠义摆摆手,阻止云知夏继续说下去。
只见苏忠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外走去,展鹏想要上去扶一把还被他挥手拒绝了。苏忠义出门之前只留下一句:“交给你们了”……
苏大善人离开后,云知夏让展鹏在门外等候,关上门,打了个响指,解剖室就出现在眼前。
白布掀开,白布之下残破不堪的尸身便一览无遗。
9. 雨夜抛尸(一)
虽然尸体脸上布满了可怖的抓痕,但由他眉眼的形状和高挺的鼻梁不难看出,死者生前应该是位美男子。
苏忠义并没有清洗尸身,这最大程度的保障了尸体身上的线索不被破坏。这一点,让云知夏很是敬佩。
由于死者死去多时,夏季天气炎热,又经过雨水浸泡,尸体已呈现出腐败迹象,隐隐散发出尸臭,尸斑也开始沉淀扩散,隐约还能看见几只尸虫在血污处蠕动。
云知夏皱眉开始第一轮尸检,助手机器人小助在一旁记录着。
云知夏深锁眉头,目光如炬,上下扫视了两圈尸身,开口道:“死者年龄20岁左右,身长七尺,死时全身赤.裸。”
“尸斑聚集在胸腹处,用手按压有褪色,”云知夏拿起解剖刀切开尸斑处的皮肤,见从切口处有血滴缓慢流出,还有少量淡红色尸水溢出,心下了然:“死亡时间应不超过六个时辰。”
“脖颈处勒痕明显,胸腹腿背处亦有黑斑。”
“周身有多处不明原因的抓痕,尸身腰腹处伤势尤其严重,”云知夏验得仔细,“伤口处发现少许毛发,像是某种动物的,需进一步化验。”
云知夏将从尸体身上提取到的毛发和血污样本放到托盘里,交给了小助。
尸体表面勘验完毕后,云知夏才开始用清水清洗尸体身上的血污,待伤口渐渐清晰,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手段也太残忍了!
尸体腰部以下生|殖|器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伤口:“死者外生|殖|器官缺失,伤口呈现不规则痕迹,是被动物撕咬所致,皮肉凸卷,有血污,是生前造成的。”
……
验尸完毕已经是两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云知夏整理好尸身,帮尸身缝合好伤口,清理干净血污,尽量让尸身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这才重新给尸身盖上白布。
云知夏拿着验状走出屋子的时候,展鹏正坐在廊下啃油饼。
展鹏见到云知夏终于出来了,立马上前,把另一只手上的油饼举到她面前,“云仵作,饿了吧?来,先吃个油饼。”
云知夏:“……”
“谢谢,不饿。”
可看着展鹏在满院的尸臭环绕中,吃油饼还吃得这么津津有味,云知夏由衷的夸赞道:“展捕真真头好魄力!”
展鹏被夸得莫名其妙,吃油饼的动作一顿,“这话怎么说?”
云知夏直接点明:“你没发觉空气中有什么味道吗?”
“嗨!”展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边把油饼包好一边道:“我这鼻子不如你的那么灵敏,不是特别刺激的味道,我都嗅不出来的。”
云知夏心说怪不得上次湖底沉尸案,别人都被熏吐了,展鹏却没事呢,原来是根本闻不到。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云知夏把手中的验状递给展鹏:“这是死者尸身的验状,他是失血过多而亡,死前曾遭受过虐待,具体的验尸细节,我已经写在验状里,劳烦展捕头呈送给方大人。”
展鹏一阵错愕:“怎的你不跟我一起回衙门吗?”
云知夏理所当然道:“我不是在休假吗?”
话音未落,便听得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响起了方昱铭的声音:“王爷这边请。”
云知夏心下一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转头望去,正好看见方昱铭侧身让进来两个人,为首那人身量极高,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他耳垂上那颗朱红色的小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人不是顾晏洲是谁!
似乎心有所感,顾晏洲抬眸看了过来,云知夏便感觉自己撞进一池寒潭之中。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月余未见,这双眸子似乎变得更加深邃而又危险。
“拜见王爷。”展鹏已在旁边行礼。
云知夏忙收敛心神,低着头,同展鹏一同跪下行礼道:“拜见王爷!”
“嗯,起吧。”顾晏洲的声音一如以往的低沉好听。
“小云夏夏,一个多月没见,我可想死你了!”顾晏洲身边肯定少不了秦公公,秦公公上前来,左看看右看看,下了结论道:“瘦了!是不是衙门的案子太多,给你累坏了?”
“秦公公,能再次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云知夏意有所指,“衙门倒是不忙,方大人还让我休假呢。”
方昱铭知道云知夏因为今早儿的命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的事情耿耿于怀,自觉理亏,便不敢言语。
顾晏洲在一旁开口:“这次是什么案子?棘手吗?”
顾晏洲一改月余前的高冷,主动问起了案子,这让云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只如实回道:“死者被人虐杀,趁雨夜抛尸菜市街口,其他线索还需进一步探查。”
“嗯。”顾晏洲点点头,没了下文。
秦公公见自家的直球王爷又冷场了,赶忙开口打圆场:“夏夏啊,王爷这次来,时想请你帮忙看一下当年的卷宗,你心思敏捷,想必能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云知夏:“……”
原来如此。
“王爷恕罪,民女说过,不愿离开莱阳……”
“不用离开莱阳,”秦公公笑着打断她,“王爷知道你的难处,特地把卷宗带来了,夏夏你就抽时间过去看看可好?”
云知夏:“……”
人家都把卷宗带来了,话也说到这份上了,她若再开口拒绝,不会把这个一手遮天的男人惹毛吧?算了,还是跟他去看看好了,到时候就说看不出什么,他应该不会为难于她。
“好。”
当云知夏在顾晏洲别院的书房看到那堆成小山的卷宗时,顿时觉得头皮要炸。
她惊恐地指着那密密麻麻的卷宗,声音都有些发颤:“王爷,您老人家不是说是多年前的一宗案子吗?为什么这么多卷宗?”
她特地把重音放在“一”字上。
顾晏洲挑眉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而是反问道:“老人家?”
“呃……”云知夏懊悔不已,她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人家堂堂摄政王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怎么就“老人家”了?摄政王一个不爱听,生起气来,她小命就不保了。
她赶紧屈身道歉:“王爷恕罪——”
却被顾晏洲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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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胳膊:“无碍,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
秦公公老在二人身后忍不住微笑,老怀安慰,他家王爷这千年的老树好像要发芽了。
这如山的卷宗其实大部分都是当年案件相关人员的生平档案,为了让云知夏完整的了解案件全貌,顾晏洲就把这些全带来了。
云知夏按照秦公公整理的顺序,开始认认真真阅读这一份份卷宗。
晚饭都无暇吃,都是在卷宗之间解决的。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云知夏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卷宗。此时外边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本想着等雨停了就离开,可这一天实在累极了,竟不知不觉趴在卷宗上睡着了。
顾晏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就是灯下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云知夏。
只见她眉如远黛,唇如朱丹,皮肤白皙,如墨的黑发垂在身侧,黑白相映,衬得她的肤色晶莹剔透,动人心魄。
顾晏洲莫名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眼中闪过一阵慌乱,赶忙错开眼神,轻咳一声。
他本意是叫醒云知夏,可云知夏只是轻皱眉头,呓语了一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睡,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常年习武和战场的历练,顾晏洲练就成了听觉敏锐,耳力非凡,云知夏刚才那句梦呓他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王爷,我的小命不值钱,你可别杀我。”
顾晏洲:“……”
本王是那种动辄要人命的人吗?他有那么暴戾不讲理吗?
顾晏洲叹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到了里侧供人休息的软塌上,帮她盖好薄被,就退了出来。
秦公公正站在门外的廊下,老泪纵横地告慰着老王爷王妃的在天之灵,终于让他家王爷开窍了,就被从书房出来的顾晏洲撞个正着。
顾晏洲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秦公公赶紧拿出手绢擦擦泪:“没什么,老奴就是太感动了。”
顾晏洲:“……”
第二日一早,雨过天晴。
云知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书房的软塌上,她思索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过来了。
云知夏摇摇头,不想了,现在天儿不早了,她还得回趟云府换身衣服,再去衙门。
也不知道昨天那案子,衙门有没有头绪。
她在书房的书案上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了。
没想到,刚走到别院的大门口,就差点与匆匆而来的方昱铭撞个正着。
云知夏下意识地闪身躲开,却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幸得身后有人在她背上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形。
云知夏回头,便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顾晏洲收回手,立于一侧,薄唇轻启,低声道:“当心些!”
云知夏不动声色的错开身子,道了声:“多谢王爷。”
她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方昱铭,问道:“方大人怎的这般着急?可是有何急事要找王爷?”
方昱铭自知莽撞,先向顾晏洲告了罪,才道:“昨晚雨夜,冯家幺子冯年遇害,被人抛尸菜市街口。”
10. 雨夜抛尸(二)
云知夏有理由怀疑顾晏洲是命案体质,所到之处必有命案发生。
他离开莱阳县的时候,莱阳无事发生,他刚回来,就有接连两起命案。
此人危险。
在莱阳,云家与苏、冯、洪、冷四家一起并称莱阳五大家族。而苏、冯、洪、冷四家的公子又以莱阳四大才子自居。他们个个自称风流倜傥,俊逸非凡,不知迷倒了莱阳多少少女芳心。
前一晚遇害的死者是苏家的独子苏墨,而今日的死者则冯家的幺子冯年。
云知夏有理由怀疑,凶手是冲着他们四大才子来的。
冯年的尸体并没有被接回冯家,而是直接被运到了衙门的停尸房。据说是怕惊动了冯家老太太,怕她老人家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云知夏看到尸体时,深深皱起了眉头,这跟杀害苏墨的手法如出一辙,甚至更甚。
冯年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头皮被生生掀下一块,伤口成不规则形状,有不规则的齿痕和少许动物毛发,是被撕咬而成的。
“左耳缺失,伤口平滑整齐,是被人持利器砍下的。”
“双臂、上腹、大.腿等处,呈现多处撕咬伤口,左手食指缺失,右脚脚掌缺失。”
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伤口全部没有生活反应,全是死后形成的,至少冯年在生前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
“尸体脖颈处有两道明显的勒痕,喉骨断裂……”
云知夏说出自己的结论:“初步判断,冯年是先被人用类类似绳子的条状物勒死之后,再遭虐尸。”
小助兢兢业业的做着记录,不消一会儿,就将验尸报告和化验报告做出来,递给了云知夏。
验尸完毕,云知夏走出停尸房,正看见展鹏又在廊下吃起了油饼。
不远处,本来跟顾晏洲站在一起的方昱铭快步走了过来,一脸焦急之色;“云仵作,如何?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云知夏敛眉向方昱铭呈上验状,才开口:“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判断,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且冯公子是被人勒颈致死的。”
不等她说完,方昱铭急道:“那尸体身上怎这般惨不忍睹?”
“死者身上所有的伤口和缺失的身体部位,都是死后形成的的。”
“方大人,”立于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顾晏洲,走上前来,从方昱铭手上取过验状,道:“此案本王接管了。”
方昱铭擦擦额头的汗,忙不迭道:“是,是。”
云知夏将从尸体上得来的证物,一一摆到桌面上,才道:“王爷,方大人,桌上这些都是从两位死者身上取下来的证物。”
云知夏指着第一个证物托盘,“这第一号证物是几根动物的毛发,苏墨和冯年的身上都有,其中有猪的毛发,还有狗的毛发。”
说完云知夏又伸出纤白的手指指向第二个证物托盘,里面装的是两小撮人的头发,“这些头发是从死者冯年和苏墨头上剪下来的,这上面附着有少量的动物粪便,根据其散发味道推测,是猪的粪便,二位要不要闻一下?”
顾晏洲:“……”
方昱铭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云仵作的嗅觉灵敏,本官是见识过的,本官相信云仵作的判断。”
云知夏又挑眉看向顾晏洲:“王爷呢?”
顾晏洲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只吐出三个字:“接着说。”
“好吧,不闻就不闻。”
云知夏抿唇蹙眉想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民女确定,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所为,而且手段如此残忍,必定是仇杀。”
“嗯。”顾晏洲很认同云知夏的判断,“方昱铭,你着人将与这二人相关的诸人,尤其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全都带到衙门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云知夏马上接着道:“尤其是洪、冷两家的公子,他们苏、冯、洪、冷四家的公子并称莱阳四大才子,每日形影不离,如今苏、冯二家的公子遇害,洪、冷二家的公子必定知道些什么,还请展捕头带人看顾好洪、冷二府的公子,依我看,要么他们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要么他们就是凶手。”
“为何?”方昱铭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些糊涂。
顾晏洲却不欲多与他解释,道:“且听云仵作所言,前去照做。”
“是,是。”方昱铭擦擦额头的汗,带着展鹏去了。
……
顾晏洲首先要问话的人是两位死者的父亲,苏忠义和冯大庆。
两位老人痛失爱子,此时形容枯槁,双眼中布满血丝,看向旁人的时候也找不到焦距,脸色更是苍白毫无血色。
可是两人都一问三不知,只有一句:“请大人为我儿主持公道!”
顾晏洲无法,只得让他们先行回去。
这问话的第二位的人选就是同两位死者并称为“莱阳四大才子”的洪逸飞和冷玉亮了。
洪逸飞此人身高八尺,长相还算俊朗,他一双桃花眼十分好看,但眼神阴郁,盯着人看的时候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至少,云知夏是这样认为的。
顾晏洲轻敲桌面,不动声色的看着底下一脸倨傲地洪逸飞,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苏墨、冯年二人是什么时候。”
“嗯……”洪逸飞手中盘着罗汉核桃,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最后一次见苏兄,应该是前天晚上吧,我最近请了个江南的大厨,就叫苏兄、冯兄和冷兄一起,到我的别院去品尝了一番,吃完饭苏兄没打声招呼就一个人先走了,剩下我和冯兄、冷兄一起,我们三人喝了点酒,有些上头,就宿在了那里,第二天一早才回到莱阳县城,这才听说苏兄出事了。”
“至于冯兄,我们昨日回来,得知苏兄出事,都很悲痛,便商量着各自回家,约着今日去苏府吊唁一番,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了。”
顾晏洲沉声不语,蹙眉看了洪逸飞一阵,才道:“你先回去府中好好呆着,切莫胡乱走动,本王随时会传你问话。”
“是。”
洪逸飞躬身退下之前,斜着嘴角意味不明的看了云知夏一眼,那眼神十分露骨,云知夏瞬时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不由得冒出了四个字:登徒浪子!
不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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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衙役便带着冷玉亮进了门,此人身高与洪逸飞差不多,身量细长,长相却没有洪逸飞那样出众,脸颊扁平,眼窝深陷,看着就是不好相与的人,此时却一脸悲切的跪在那里。
不等顾晏洲问话,冷玉亮就自顾自的磕起头来,“大人,草民那二位兄弟死得冤枉啊!请大人早日缉拿真凶,让他们走得也瞑目啊……”
冷玉亮叩首时,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锤了下来,打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声。
方昱铭看了看坐在上首蹙眉不语的顾晏洲,心下忐忑,重重咳了两声,提醒冷玉亮道:“冷玉亮,不得喧哗,这是咱们大周的摄政王,此案由王爷亲自审理,必能尽早查出真凶。如今问你什么你且答什么就好。”
冷玉亮迅速敛了声音,低下头去,“是。”
等了一会儿,方昱铭抬头看过去,见顾晏洲还是蹙眉不语,他只好硬了头皮继续问冷玉亮:“冷玉亮,本官且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到苏墨和冯年二人是何时候?”
“草民最后一次见苏兄,是在前日晚上,在洪兄的别院里。洪兄新得了个大厨,叫我们去品尝大厨的手艺,后来我们都喝多了,苏兄没打声招呼就走了,我和洪兄还有冯兄都没有在意,也没派人找他,谁知第二日回来就听说他被人……”
说着,冷玉亮就抱着佛珠嗡嗡念起经来,“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啧。”
坐在上首的顾晏洲轻轻敲了下桌子,让冷玉亮顿时住了嘴。
“你说的洪,冯二人可是洪逸飞和冯年?”
“回大,王爷的话,正是他二人。我们三人回到城中突闻苏兄遇害的噩耗,都悲痛不已,后悔没有将他强留在别院,才让他遭此不幸,我们本来相约今日一起去吊唁苏兄,却不想冯兄昨晚也遭遇了不测。”
冷玉亮的回答与洪逸洲如出一辙,顾晏洲知此番是问不出什么了,就让冷玉亮回去了。
顾晏洲看着冷玉亮离去的背影,沉思良久,看向云知夏,问道:“如何?”
“这……苏忠义和冯大庆二人突经丧子之痛,其表现可以理解。洪逸飞和冷玉亮这二人倒也不像在说谎。”方昱铭下意识的开口回答了顾晏洲的问话,一抬头便看见顾晏洲看向的是旁边的云知夏,遂改口问道:“云仵作,你怎么看?”
“嗯?”正在思索的云知夏,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道:“民女倒认为苏忠义和冯大庆二人有些奇怪,既然他们想要尽快找到凶手,应当极力的配合衙门寻找线索,而不是一问三不知,显然他们有所隐瞒。至于洪逸飞和冷玉亮二人,他们两个可能都没有说谎,可是……”
云知夏走到冷玉亮刚才跪着的地方,向外看去,才道:“莱阳县传闻莱阳四大才子关系匪浅,形影不离,可就刚才洪逸飞和冷玉亮的表现来看,应该并非如此。洪逸飞似乎对苏、冯二人被害并无太大触动,丝毫没有好友逝去的悲痛,而冷玉亮表面上看是悲痛非常,实际上他刚才的悲痛之情全是装出来的……”
最后,云知夏看向顾晏洲,下结论道:“依民女看,这二人很可疑。”
11. 雨夜抛尸(三)
夜幕降临,一轮弯弯的月牙挂在天空,天上的繁星闪烁,偶尔略过几声鸦鸣,趁得无人的旷野格外凄凉。
云知夏有些焦急地在一座庄院的围墙外转着圈,她在寻找一个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能进去的“门”——狗洞。
此处就是洪逸飞所说的别院,云知夏在府衙偷偷看了文书,默默记下了位置。直觉告诉她,苏墨有可能就是在这里遇害的,所以她亲自过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没有跟别人说,是自己偷偷来的。
就在云知夏一筹莫展之际,忽见不远处的墙根底下的草丛处有些异动,她喜出望外,终于等到院子里的狗往外爬了,狗洞找到了!
可当她走进一瞧,爬出来的哪是什么小狗,分明是一个忽闪着大眼睛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一脸泥巴,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跟泥巴混在一起,一缕一缕的,脏兮兮的,看样子不像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倒像个小乞丐。
那小孩儿看到突然出现的云知夏,瞬间紧张得像只被吓傻的兔子一样,楞在那里不敢动动了。
云知夏猜他可能是附近的小乞丐,偷偷跑到洪家院子里找吃的,不巧被她撞见了。
“你别怕,我不是这院里的人,”云知夏轻声安抚着小孩儿,生怕他一时害怕跑没影了。她抬手抚上他的头发,诱哄道:“你对这里很熟悉是吗?”
小乞丐放下了些戒备,迟疑的点了点头。
云知夏继续道:“我也想从这里钻进去,到里边看看,你可以帮我带路吗?”
小乞丐又点了点头,往回缩了回去,还在洞口看了云知夏一眼,示意她跟上。
云知夏心中一喜,趴在地上就要往里钻,却突然感觉有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云知夏瞬间僵住,不敢回头:不会是被人家发现了吧?这要怎么解释半夜钻人家狗洞的事情啊?
只听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云知夏再熟悉不过,她瞬间放松下来,转头就见一身黑衣的顾晏洲站在那里。
云知夏拍拍手站了起来,刚要行礼,就被顾晏洲阻止了:“免了。”
“你在做什么?”
云知夏指了指旁边的高墙:“这就是洪逸飞的别院,我想进去看看。王爷怎么在这里?”
顾晏洲没有回答她,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宅子,说道:“你早上是从那里出来的。”
云知夏方才惊觉,原来这里距离顾晏洲的住处如此之近。
“哦。所以王爷你也是来查案的?”云知夏以为顾晏洲知道里洪逸飞的宅子近,也顺道来查案的。
“嗯。”顾晏洲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是不会告诉云知夏,是暗卫注意到了她的行踪,他知晓她来了这里,才过来看看的。
云知夏喜出望外,作势就要拉着顾晏洲钻狗洞:“正好一起,从这里进去。”
“……”
顾晏洲很是无语:“你竟然让本王钻狗洞?”
云知夏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呢?王爷你有更好的办法?”
顾晏洲气结,抓过云知夏的手腕,将人揽进怀里,飞身一跃,就越过了一丈高的墙头。
云知夏差点没有尖叫出声,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待顾晏洲带着她稳稳落地之后,才慢慢放开,大口的呼吸起来。
她忍不住惊叹:“这就是电视剧里能飞檐走壁的轻功吗!”
“嗯?”顾晏洲皱眉看向她,“你说什么?”
自觉说漏了嘴,云知夏忙改口:“王爷的轻功太厉害了!民女佩服。”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就对了。
云知夏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顾晏洲捂住了嘴巴拖到了墙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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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大树下:“嘘,有人来了。”
他们两人躲避的地方正好在大树和高墙的死角,空间十分狭小。
顾晏洲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按在她的胳膊上,两人面对面站着,挨得极近,近到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拂在脸上。
在现代时,云知夏醉心法医学,忽略了感情生活,没有交过男朋友,更是没有跟男子如此亲近过。如今这般,她登时涨红了脸色,浑身不自在。
远处的脚步声渐近,是这宅子的两名护院。
一个人说:“我刚才明明听见这里有动静啊?”
另一个人说:“你怕是听错了,这儿什么也没有啊。”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向着大树走过来,云知夏紧张极了,屏气凝神,动也不敢动。
突然,从狗洞里钻进来一只小猫,“喵——”一声,很快跑到别处去了。
那两名护院瞬间放松了下来:“看吧,就是一只小猫,大惊小怪的。回去看看那些羊吧,出了事,公子要怪罪的。”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
顾晏洲才放开云知夏,两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遭了!”云知夏惊呼出声:“刚才那个小孩儿哪去了?”
顾晏洲看着她脸上还没褪色的红晕,忍不住脸也热了,他攥紧了滚烫的手心,问她:“什么小孩儿?”
云知夏焦急地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那小乞丐,才道:“就是你来之前,我看到这狗洞里钻出去个小孩儿,他对这里很熟悉,我还想让她带我四处看看呢,怎么一进来就不见他了?”
顾晏洲“嗯”了一声:“既然他对这里很熟悉,应该是自己先走了,你不必担心。”
顾晏洲看了看眼前的高墙,道:“这墙都比普通人家的要高上许多,必定有蹊跷。”
“走,我们去看看这洪家公子的宅子,是不是真有什么秘密。”
12. 雨夜抛尸(四)
宅子很大,两人一路走来,接连碰到了很多护院巡视,若不是顾晏洲会些功夫,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两人来到正屋跟前,正好撞上一波护院巡视过来,顾晏洲就带着云知夏钻进了旁边的屋子,藏在门后,等待巡视的护院走过去。
云知夏凑在顾晏洲跟前,压低声音说:“这很不寻常,一般的人家怎会有这么多护院巡视,又不是皇宫。”
顾晏洲只觉耳朵痒得发烫,稍稍移开点距离,道:“皇宫的守卫比这多得多。”
云知夏:“……”
云知夏瞟了他一眼,得,知道您是皇宫里出来的。
守卫离去,二人刚准备离开,就听外边一阵骚乱,有人正向这边走来,如果现在出去,肯定会跟对方撞个正着。
顾晏洲转身看了看,就带着云知夏躲到了里侧的卧房里。
下一刻,外边的房门就被人推开,有人走进来了。
房间里亮了起来,房门再次关上。
只听一个略微熟悉的男声道:“洪兄,怎么办?是不是她回来了?”言语中满是惊惧与慌乱。
是冷玉亮,那另一个人就是洪逸飞了。
果然,就听洪逸飞的声音“嗤”了一声,道:“慌什么!怎么可能是她,她偷跑出去的时候已经快死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顾晏洲和云知夏正躲在卧房门边,顾晏洲偏头看过来,正看到云知夏那精致无暇的侧脸和如珠如玉的耳垂。
云知夏皱着眉凝神听着二人的对话,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她想从洪逸飞和冷玉亮的言语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云知夏不经意瞟了一眼,正好对上了顾晏洲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眼,顾晏洲不自在地滚了滚喉结,错开眼神,聚集心神继续听外间两人的对话。
“苏墨和冯年死得那样惨,难道是那些……”冯玉亮不知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吐出了四个字:“冤魂索命?”
“你少在那里自己吓唬自己。”洪逸飞出言打断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冤魂,有的只是藏在暗处看不见的黑手。”
洪逸飞一把拽过惊慌失措的冯玉亮:“我们眼看就要成功了,这中间绝不能出什么岔子,否则惹得王爷不高兴,我们才必死无疑,听清楚没有?”
他放开冷玉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思考着对策:“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才让人有机可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洪逸飞定了一下,转身就向卧房走来。
云知夏迅速看了周围一眼,室内只有一个仅容得下一人的柜子,藏他们两个人是万万不能的。她转头看向顾晏洲想问他怎么办,那厮竟然一脸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大概是看没地方躲,就不躲了,准备跟他们硬刚。
云知夏瞥到卧房的床底下的空间似乎很大,一时情急,拉过顾晏洲,就将他按倒,推着他钻到了床底下。
顾晏洲:“……”
刚才让本王钻狗洞,现在拉本王钻床底?
云知夏见顾要洲瞪大好看的凤眸一脸不可置信地望过来,便侧过身子抬手捂在他的嘴上,附在他耳边低声叮嘱道:“别打草惊蛇。”
顾要洲瞬间僵在那里,唇边是她微凉的手心,耳边是她呼出来的热气,他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喉结不自觉的滚了两滚,才轻微地点点头。
几乎同时,洪逸飞推开了卧房的房门便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向的卧房里唯一的柜子,不知在找些什么。
云知夏很庆幸,那个柜子装不下两个人,要不然他们现在正在跟洪逸飞大眼瞪小眼呢。
不多时,洪逸飞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快步走了出去。
云知夏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转过头轻声问顾晏洲:“他们走远了吗?”
“嗯,走远了。”
顾晏洲惊觉自己嗓音沙哑,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才随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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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夏一起,从床底钻了出来。
云知夏走到门边悄悄往外看,早已没了洪逸飞和冯玉亮的身影。
“王爷,你的人还在跟着他们吧?”云知夏问他。
顾晏洲点点头,不敢看她:“嗯。”
云知夏放下心来,道:“那就好,看着他们别做什么坏事。”
“放心。”
两人一时无话。
其实刚刚的事情,云知夏自己也有些别扭,她只是故意忽略心中那抹尴尬,装作若无其事而已。
顾晏洲率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哦。”
于是两人如来时一样,悄悄走到墙根底下,顾晏洲揽着云知夏,施展轻功,越过了高墙。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两个走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云知夏在思考着案情,直觉告诉她,洪逸飞他们背后做的事情肯定与苏墨冯年的死有关,还有洪逸飞说的“王爷”究竟是谁?
云知夏看顾晏洲,这大周朝权利最大的王爷在这,总不会是他吧?
顾晏洲一路上都在观察着云知夏,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些烦躁,又有些别的什么。此时看见云知夏一个眼神望过来,一眼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除了本王,朝中的王爷一共有十二位,其中四位是异姓王镇守在属地,无诏不得归京,剩下的八位都在京里,他们都是本王的堂兄弟,皇上的亲伯伯亲叔叔。”
云知夏闻言,点了点头:“那洪逸飞说的那个王爷会是四位异姓王中的一位吗?”
顾晏洲摇摇头,没有说话。
突然,旁边的草丛一阵异动,顾晏洲一把拉过云知夏藏在自己身后:“谁在那里?”
一个黑影闪过,藏在暗处的暗卫箭一样飞了过去,将草丛中的人揪了出来。
云知夏看到被按在地上的身影,一脸诧异:“是你!”
13. 雨夜抛尸(五)
被抓出来那人正是云知夏在狗洞口遇见的小孩儿。
“你怎么出来的?怎么会在这里?”云知夏上前扶起小孩儿,她转头告诉顾晏洲:“王爷,这就是我之前碰到的那小孩儿。”
暗卫看了顾晏洲一眼,得到主子的默许,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云知夏这才看清,小孩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脚上连个鞋子也没有,以至于被石子和树枝磨出了很多伤口,看着好不可怜。
云知夏很自然的抱起孩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在云知夏怀里扭了扭,指了指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指了指云知夏身上干净好看的衣服,意思是他会把她衣服弄脏。
云知下并不在意:“没事,衣服脏了可以洗。”
小孩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了摇手,云知夏了然,这孩子是个哑巴。
小孩儿用那脏兮兮的小手拽了拽云知夏的衣角,指了指不远处的山丘上的树林。
云知夏有些诧异:“你是说想让我跟你去那边的树林?”
小孩儿皱着眉头点点头,眼中满是乞求。
云知夏看着孩子实在可怜,说不定他有什么困难想让她帮忙呢,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好,你等我一下,我去跟那边那个人说一声。”
云知夏抱着小孩儿来到顾晏洲身边,道:“王爷,您奔波了一宿肯定累了,不若你先回去休息?民女与这孩子也算有缘,先跟他过去看看。”
云知夏本意是顾晏洲金尊玉贵的,累坏了,她可负责不起。可是顾晏洲不领她的情,他只看了看云知夏抱着孩子的手,道:“罢了,早上空气好,本王随你一道去看看,就当跑步了。”
说完,他毫无芥蒂地将云知夏怀里的孩子接过去抱在怀里,率先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云知夏:“……”
我的个乖乖!摄政王如此亲民吗?哪里像个反派了?
眼看着顾晏洲越走越远,而那小孩儿趴在顾晏洲肩头一脸紧张地望了过来,仿佛再喊“救命”。
云知夏失笑,赶紧追了上去。
可随着那林子越来越近,云知夏的表情从刚开始的轻松,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与其说是一个山丘,其实就是地势稍微比别处高一点,不像山,倒像一个巨大的土堆。树林密密匝匝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林中的树叶晃动,阵阵清风从林子里吹来,带来清晨独有的潮气,还有空气中那丝丝缕缕不寻常的气息。
小孩儿往看不见尽头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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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指了指,顾晏洲没说什么,长腿一迈就要往里走,却被云知夏拦住了。
“王爷,等一下!”
顾晏洲回过头,看到云知夏脸色沉重,放下孩子,蹙着眉头走了过来:“怎么了?”
云知夏看着树林深处,凑近他,低声道:“恐怕得麻烦王爷的亲卫跑一趟,通知方大人和展捕头,这林子里有尸体,让展捕头多带几个人过来。”
两人凑得极近,近到顾晏洲都能闻到云知夏身上淡淡的香气,不似那些浓重的脂粉味,是有些清甜的味道。
顾晏洲收敛了心神,强自镇定下来,只挥了一下手,就有人冲县衙飞去了。
“这孩子要怎么办?”顾晏洲看向那孩子,小孩似乎有些怕他,见他看过去,赶紧跑到云知夏身后躲了起来。
顾晏洲:“……”
本王很可怕吗?抱了他一路不知道感恩,还敢躲起来?
云知夏没有看见顾晏洲微妙的表情,弯下腰问那孩子:“你是带我们去找那些尸体吗?”
小孩儿点点头,伸出他那脏兮兮的小手,五指张开,轻轻抖了抖。
云知夏和顾晏洲同时变了脸色,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
这孩子说的是:“里面有很多尸体。”
14. 雨夜抛尸(六)
展鹏很快带着人来了,累得气喘吁吁的方昱铭稍晚一步。
云知夏让人先带那小孩子回去,又从展鹏帮她带来的工具箱里取出唯二她自制的简易口罩,一个递给了顾晏洲,一个自己戴上了。
“王爷,戴上这个会好一些。”
顾晏洲神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长方块的白色布料,布料的四个角都缝着白色的系带,一眼看去,就像……
这姑娘怎的如此大胆?大庭广众之下,竟对着男人拿出这种东西!成何体统!
云知夏带好口罩后,看到顾晏洲正看着手中的口罩发呆,叹了口气将口罩拿回来,看着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顾晏洲,认命般冲他招了招手,说道:“王爷,要不您屈尊低个头?”
顾晏洲看着挂在云知夏脸上的白色布料神色古怪,但还是依言稍微低了下头。
云知夏垫着脚尖,将口罩罩在顾晏洲脸上,并将系带绕到他脑后系好。
“这是口罩,戴上它可以隔绝一些气味和病毒。”
顾晏洲垂下眼睛,便看到云知夏一张一合的嘴唇,鼻尖萦绕云知夏身上传过来的淡淡香气,脸侧是她说话间吐出来的热气,他觉得哪里有点乱。
帮顾晏洲戴好口罩重新站直后,云知夏似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提醒方昱铭和展鹏等人:“你们也找东西捂一下鼻子,气味不会太好。”
众人:“……”
说完,云知夏就率先走进树林,向着尸臭传来的方向走去。
云知夏带领着众人来到树林深处的一个大深坑旁边,停住了脚步。
“就是这里。”
此时,走在后边的众多捕快,早已被熏得干呕不止,被落在最后的方昱铭更甚,他正抱着一棵大树,胆汁都吐出来了。
而深坑中的景象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深坑中横七竖八的摆着不下十具尸体,目测都是年轻女子。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她们是不同时候被人扔来这里的。
云知夏紧锁着眉头,指着离大坑不远处的另一处长出草的土堆,说道:“展捕头,那边挖开应该还有。”
方昱铭拖着虚弱的身躯挂在展鹏身上,一脸震惊:“还,还有?!!”
在莱阳县地界,竟然藏着如此惨绝人寰的屠杀埋尸之地,方昱铭知道,他县令的乌纱恐怕保不住了。
他偷偷看向另一侧的顾晏洲,只见他露在口罩之外的一双眼睛冷若冰霜,死死盯着不远的那处土堆,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和云知夏的话震惊到了。
“嗯,有。”云知夏点点头,“还请展捕头尽快分配好人手,争取在天黑之前将尸体起出来,送到义庄去。”
这么多尸体,衙门的停尸房肯定装不下,只有义庄能有这么多停放死人的地方。
展鹏又让人回去多叫了些人,带着工具过来了,几十名捕快和衙役,在树林里忙忙碌碌,才堪堪在天黑之前,将所有的尸体起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一边的空地上。
足足有三十八具尸体!有的尸身完好,是刚被扔来不久,有的早已化成白骨,被扔来这里至少有三个月以上了。
云知夏在现场做了简单的初步勘验,将尸体身上可能有用的线索全部采集取证,才让人按照死亡时间,将尸体编号,依次抬到了义庄。
从始至终,顾晏洲一句话都没说,只沉着脸在那里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走。
云知夏跟在队伍的最后,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回头看了看,发现顾晏洲还站在那里,默了一下,便往回走到他跟前。
“王爷,这里没什么线索了,先回吧。”
顾晏洲没动,也没应她。
云知夏叹口气,他还挺同情顾晏洲的,作为大周最有权利的人,亲眼看到有这么多无辜惨死的子民,却对凶手一无所知,确实很让人恼火。
她叹口气,隔着衣服拉起顾晏洲的手腕,就往回走。
云知夏以为顾晏洲会挣扎一下,没想到他就顺势跟着她一路走出了树林。
到了树林外边,走出去老远,云知夏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她松开顾晏洲,不顾形象地坐在路边,摘下口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云知夏抬头就看到顾晏洲正用他那睥睨众生的眼神俯视她,顿时浑身一凛,脱口道:“王爷,我累了歇会儿,要不您先回去。”
她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滴水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是硬撑着,现在实在撑不下去了,低血糖让她头晕,以至于精神有些错乱,面对顾晏洲的时候都忘了时刻谨记的身份,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普通同事。
顾晏洲沉默着将脸上的口罩摘下来,然后慢条斯理的叠好,收进怀里,才向不远处看了一眼。
不到片刻,就有一人落在顾晏洲的身旁,递上了准备好的水壶,又退了回去。
顾晏洲拿着水壶,像云知夏一样,席地坐在路边。刚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树枝上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惊飞了几只小鸟。
顾晏洲凉凉掠过一眼,那边迅速恢复寂静。
顾晏洲拧开水壶,递给云知夏:“喝点水。”
云知夏早已口干舌燥,见到递过来的水也不客气,仰头就喝了几口。她喝得急,有几滴来不及吞咽的水,从她嘴角滑了下来。
顾晏洲看着那滴水顺着她小巧的下巴和白皙细嫩的脖子,流进了衣服里。他的眼神不自觉地顺着水流下去的路径往下看了一眼,才惊觉什么似的,若慌乱地收回视线。
“谢啦。”云知夏递回水壶,里边还有大半瓶水。
顾晏洲接过水壶,就着瓶口,仰头就喝了几口水。
云知夏:“……”
顾晏洲是军中出来的人,不会计较那么多细节。她如实想。
不远处的某棵树上再一次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这次顾晏洲并没有给那棵树眼神,而是看着云知夏道:“休息好了吗?”
云知夏慢半拍的看过来,眸中带着疑问:“?”
顾晏洲站起身,向云知夏伸出了一只手:“休息好了,我们就走,你需要回家好好休息,睡一觉。”
云知夏的视线从顾晏洲耳垂上那颗朱红小痣上,移到眼前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将自己的手放上去,道:“那你呢?”
“我?”顾晏洲稍一用力,将云知夏拉了起来,“本王在军中习惯了,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事,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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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夏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
并没有担心好吗?
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顾晏洲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马儿便径自跑了过来。
顾晏洲说道:“上马吧。”
云知夏眼中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马哪里来的?
顾晏洲看出了她的疑问,回答道:“本王让人去牵的。”
云知夏赶紧摇头:“我不会骑马,王爷你先骑马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话还没说完,就听顾晏洲“啧”了一声,双手放到云知夏腰侧,直接把云知夏举了起来,放到了马背上。
“……”
云知夏并没有尖叫出声,可坐在马背上的时候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人的力气好大!竟然能把她举起来?
顾晏洲看到云知夏惊异中带着些许敬佩的眼神,忽然心情很不错,翻身上马,直接坐到了云知夏身后。
云知夏:“……”
只听不远处的树上,连续传来三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顾晏洲:“……”
他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回去每人罚俸一月。”
好像这句话是对空气说的,因为周围只有两只乌鸦飞过,并没有理会他。
顾晏洲将云知夏圈在怀里,两人同乘一匹马,走在回城的路上,云知夏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口,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王爷,我不回城,我要去义庄,您还是让我下马吧。”
“你需要休息。”顾晏洲看着怀中人的发顶,破天荒的觉得有些烦躁。
云知夏在顾晏洲怀里僵直着身体,连大气也不敢喘,解释道:“夏日天气炎热,尸体腐坏得快,我要连夜验尸,才能找到更多线索,早日揪出真凶。”
“嗯。”顾晏洲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并没有放下云知夏的意思:”你需要吃饭和休息,验尸不差那一时半刻。“
云知夏瞬间安静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悄悄多跳了两下,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很多年都没人这么关心过她的。
顾晏洲带着云知夏在莱阳县最大的酒楼吃了些东西,就把人送到了云家门口。
顾晏洲突然道:“好好休息,明日本王要与你一起去义庄,看你验尸。”
“嗯,好。”
顾晏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转身便离开了。
云知夏看着顾晏洲离骑着马开的背影,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不再纠结于此,云知夏打了个哈欠,就快步回房,洗漱完就睡觉了,她确实太累了。
第二日,顾晏洲一早来到云府,却被告知云知夏早已出门了。他沉着脸来到了义庄,果然见云知夏已经开始验尸了。
“有线索吗?”顾晏洲问。
云知夏正专心致志地死者缝合伤口,闻言,只抬眼看了他一下,才道:“有。”
云知夏缝合好最后一针,才道:“这些死者都被人拔了舌头。”
“其中三十四号死者手中握着一截象牙扇骨,上面刻着一个‘苏’字,二十六号死者尸身已经全部糜化,验不出什么,但在她的衣服里,发现了一颗紫檀珠子。”
15. 雨夜抛尸(七)
从清晨到深夜,云知夏不吃不喝,整整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将三十八具尸体全部勘验完毕,收集相关证物十六件。
当云知夏拿着厚厚一摞验状与顾晏洲一起去找到方昱铭的时候,发现后者病了,大夫说是惊惧交加,吓的。
对此,顾晏洲只“哼”一声:“在他的辖区出现如此惨案,他是该惊惧交加。”
云知夏:“……”
不怪顾晏洲动怒,在现代社会,发生这种重大刑事案件,方昱铭和展鹏都少不了受处分的。
顾晏洲一怒之下,方昱铭被革了职,大周的摄政王亲自暂理莱阳县令一职。
云知夏无暇顾及旁的,当务之急是寻找尸源,确定死者身份。
只有确认了死者身份,才能顺着线索继续查。她的直觉告诉她,树林藏尸案和雨夜抛尸案肯定有关系。
“可是,云仵作,有些尸身都已经腐烂变成白骨了,我们如何确认死者身份呢?”展鹏说出了最大的难题,以往有这种认不出面容的尸体,若很久没人认领,就会由义庄安葬,案子也会不了了之。
“每个人身上都有206块骨头,”云知夏耐心的解释着:“这些骨头的结构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的骨头大小形状各不一样,可以通过头骨的形状画出尸身原本的面貌。”
说着,云知夏将验状底下的三十多张画像拿了出来,“这是我通过头骨复原的死者的原本面貌,展捕头将这些张贴出去,这些女子的亲人看见了,就会来衙门认领,到时候再用滴血验骨之法,就能确定死者身份了。”
展鹏接过云知夏的画像转身出去了,厅内就只剩下顾晏洲和云知夏。
云知夏清点着证物,注意到从死者手中取出来的截象牙的扇骨,她看着上面的“苏”字,思索了一会儿:“这苏应该跟苏墨有关。”
她想去苏家走一趟找找线索,没注意身后站着的人,转身便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云知夏鼻头一酸,眼泪都出来了。她捂着鼻子后退,刚想开口骂人,就看到面前这人耳垂上那抹朱红的小痣,瞬间泄了气:“王爷,您怎么站人后边不出声?”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泛着水光的眼睛,心头一烫,脸色却更沉了:“要去哪?”
最初的那抹酸痛散去,云知夏带着鼻音开口:“去苏家,查查这扇骨是不是苏墨的。”
顾晏洲点点头,看着她有些泛红的鼻尖,”将他们叫来县衙问话即可,不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云知夏摇摇头,看了顾晏洲一眼,顾晏洲在那眼神中读出了四个字:“你个外行。”
顾晏洲:“……”
云知夏问他:“王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只有打入敌人内部,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顾晏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云知夏噎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吧。”
云知夏和顾晏洲一同来到苏家,苏家还是一片素缟和萧条。
路过苏府的那片竹林时,云知夏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表情,顾晏洲扶着她一脸担忧:“你怎么了?要不要去找大夫?”
云知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冲他眨眨眼,然后对着给他们带路的小丫鬟说:“人有三急,麻烦你带我去一下茅房吧。”
然后,云府那个小丫鬟就带着云知夏向茅房走去。
留在原地的顾晏洲一脸的黑线:“……”
云姑娘还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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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云知夏跟在小丫鬟后面,一脸惋惜道:“你家公子如玉般的人,就这样没了,真是可惜。”
那小丫头涉世未深,不知道云知夏向套她的话,听完便嘤嘤的啜泣起来:“我家公子真的是好人,对奴婢们也好,这歹人怎会如此凶狠!”
云知夏赶忙道:“你放心,我们衙门一定会抓到凶手。对了,苏公子是不是有把象骨折扇?”
小丫头用手绢擦了擦眼泪,道:“是啊,那把扇子是公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听说世上独此一把,上边还刻了公子的名字,他可宝贝了。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云知夏脸露悲切道:“我注意苏公子很久了,那那把扇子还在吗?”
小丫头思索了一阵道:“前阵子公子出去玩儿,不小心弄断了两根扇骨,不能用了,收起来了。”
“嗯……”
去了趟茅房回来,云知夏已经跟小丫头成了姐妹了,两人约好有时间一起逛街。
顾晏洲:“……”
看着顾晏洲一言难尽的神情,云知夏解释道:“我这是发展眼线,以后好套情报。”
顾晏洲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云知夏:“……”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高兴就好。
到了上次来的小院儿,就见到了苏忠义,看起来他还是那副丧子之后,形容枯槁的模样。
云知夏开门见山,“昨日,衙门在郊外的树林发现了许多女尸,我怀疑跟令郎的死有关,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苏忠义在听到“树林”、“女尸”等字眼的时候,身形一僵,但片刻后又恢复最初那般模样。
云知夏断定,这案子,苏忠义必定知道内情。
16. 雨夜抛尸(八)
与云知夏称姐道妹的那小丫头已经回去了。
云知夏拿出那截刻着“苏”字的象牙扇骨,问苏忠义:“苏老爷,你认识这截扇骨吗?”
苏忠义看到那截扇骨明显震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没见过,不认识。”
云知夏点点头:好的,双重否定表肯定。
“您不再看看?这上面刻了个‘苏”字,我好像见过令郎拿过一把一模一样的扇子。”云知夏对上苏忠义浑浊的眼睛道:“这也许是令郎的遗物呢?”
苏忠义怔怔地接过那截扇骨,用他那布满皱纹的粗糙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苏”字,静静地流下泪来:“墨儿!”
苏忠义扑倒在苏墨的棺木旁,抱着那截扇骨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忠义的哭声里可能有八分真,但也有两分演的成分在里面。
云知夏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正对上顾晏洲略显冷漠的眼神。
“苏忠义,现在不是你伤心断肠的时候,你的儿子死于非命,树林里同样有三十八名别人家的女儿惨死,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
顾晏洲沉着声音道:“这截扇骨是在树林的尸堆里发现的,定跟你苏家脱不了关系,把你知道的如实招来,否则你九族不保。”
苏忠义听到顾晏洲说他“九族不保”,哭声戛然而止,瘫坐在地上,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墨儿他成日与洪家的洪逸飞厮混,只说他们在干一件大事,这件事成了就改天换日,我们苏家从此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云知夏心中震惊不已,听这言语,苏墨这是参与了谋朝篡位啊,什么改天换日,明明是改朝换代!
云知夏偷偷看向旁边的顾晏洲,见他眼中蕴藏的森然冷意:“改天换日?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改天换日。”
——
云知夏跟着顾晏洲出苏府的时候,看到秦公公正等在门口,他身前站着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
少年等在那里向里张望,本来面上有些不耐烦,见到顾晏洲出来的那刻,顿时眉开眼笑,像小燕投林般飞扑到顾晏洲身上:“表哥!”
声音婉转清脆,明显是个女孩子。
云知夏:“……”
她往前走两步,歪着身子悄悄问秦公公道:“秦公公,这位就是未来的摄政王王妃吗?”
秦公公神色古怪,尴尬地笑着解释道:“夏夏呀,你别误会,这是……”
“不是。”
不知何时,顾晏洲已经拨开那位表妹,沉着脸走到了云知夏身边。
云知夏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没想到还是被顾晏洲听到了,窥探人家隐私还被人撞破,尴尬得让她脚趾抠地:“呃,王爷恕罪,民女只是随便问问。”
顾晏洲脸色又沉了几分:“这是长公主府的永宁郡主。”
云知夏福身行礼:”拜见永宁郡主。“
此时永宁郡主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站在顾晏洲身边,根本不把云知夏放在眼里。
顾晏洲冷冷看了永宁郡主一眼,后者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起来吧。”
云知夏起身,看向永宁郡主,才发现后者正在瞪她。
云知夏:“……”
第一次见面,小郡主这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
回到县衙,甫一进门,顾晏洲就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座,一副上位者发号施令的做派,吩咐道:“秦公公,立刻派人护送郡主回京。”
“哎!老奴这就去安排。”秦公公应着声要下去安排,却被永宁郡主拦住了去路。
永宁郡主挡在门口,“我不回去,我要跟表哥在一起。”
秦公公跟在顾晏洲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他说出口的话从来就没有收回的,当下便绕开永宁郡主出去安排了。
永宁郡主气得跺着脚走到顾晏洲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表哥,宁儿想留下来,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云知夏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她问什么要在这里看一个王爷和一个郡主腻歪来腻歪去啊,真的很腻歪人啊,鸡皮疙瘩都要抖一地了。
那边顾晏洲抽回自己的手,厉声道:“你偷偷跑出来,你母亲担心不已,你该早早回去,好让她放心。”
“我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是哥哥带我出来的。”永宁郡主急红了眼,“我不管,我就要留下来,就要跟你在一起。”
顾晏洲怒道:“胡闹!你哥哥?永辉?他竟然敢无诏出京,本王定要罚他!”
这是云知夏第一次见顾晏洲表现出这么激烈的情绪,看来这个永宁郡主对他来说真的是不一般的存在。
此时,秦公公和展鹏一同进来,秦公公道:“王爷,马车和侍卫都已备好,郡主可以出发了。”
这效率真是不一般的快啊。
永宁郡主再不情愿回京,也不敢忤逆顾晏洲,当下就跟着秦公公出了门,只是出门前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云知夏一眼。
云知夏:“……”
我招谁惹谁了。
直到看不见永宁郡主的背影,云知夏才回过头,正撞上顾晏洲那双深沉的眸子——顾晏洲在看她,并且心情不太好。
云知夏:“……”
她很想翻个白眼,但她不敢。你自己把人赶跑了,看我做什么?
云知夏当们看见,转头问展鹏:“展捕头,告示可都贴出去了?”
展鹏开口:“是,都贴出去了。”
他带来一个好消息:“王爷,云仵作,告示贴出去不多时,就有两家人家认出画像上有他们的女儿。”
“真的?”云知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人认领尸体,心下一动,找到尸源,离破案就不远了,“人呢?”
“我让苏二先带他们先去义庄了。”
“走。”云知夏起身就往外走.
展鹏却迟疑的看了看顾晏洲:“王爷,您……”
顾晏洲也起身背着手径自走出门:“本王同你们一起去看看。”
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的两匹带着马鞍的骏马,云知夏傻眼了。
怎么没有马车?她不会骑马啊?义庄在县城郊外,走过去是能走过去,但就是浪费时间。为今之计,只能让展鹏捎她一程了。
“展——”
云知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个“展”字还没说出口,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人举着放到了马上,紧接着,身后的马背上就坐上了一个人,后背贴上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是顾晏洲。
“驾!”顾晏洲一句话也没说,打马就奔了出去。
马是一匹好马,就是跑得太快了。
云知夏坐在马背上,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要移位了。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身前的胳膊,在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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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要是吐出来,是吐在马儿的脑袋上,还是直接吐罪魁祸首顾晏洲一身?
终于,在云知夏被颠晕之前,他们到达了义庄门口。
顾晏洲刚落地,还没来得及伸手,云知夏就自行爬着顺下了马背,一屁.股坐在地上。顾晏洲赶忙去扶她,却被她挡开了手。
只见云知夏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底下,开始干呕,她今日没吃什么东西,胆汁都吐了出来。
顾晏洲快步走过去,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他实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稍晚一步到达的展鹏快步走了过来:“王爷,云仵作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编摘下自己的水壶递给云知夏。
云知夏将胃了的酸水吐了个干净,难受至极,接过展鹏的水壶递到嘴边就要喝,半途却被顾晏洲抓住了手腕。
云知夏:“?”
展鹏:“?”
下一秒,一名暗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将一个精致的水壶奉上,顾晏洲接过来递给云知夏:“喝这个。”
说完,还将展鹏的水壶扔回给了他。
云知夏:“……”
展鹏:“……”
云知夏难受得紧,有水喝就成,懒得计较是谁的。
她漱完口,感觉好受多了:“王爷,你骑马太快了,我晕马。”
顾晏洲:“……”
“抱歉。”
“嗯?”云知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堂堂大周摄政王,跟她说抱歉?她不要活了?
可是旁边“咚”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一个人,是顾晏洲的暗卫。
在顾晏洲冰冷的视线下,那名暗卫低着头“嗖”一下,原地消失了,不知道又藏到哪里去了。
云知夏觉得自己有可能没有听错。
两名死者的家属是步行来的,所以比云知夏他们晚到一会儿。
来者都是死者的父母,云知夏用自制的工具取了一些他们的指尖血,便自己走了进去。
这两名死者分别是八号死者和十三号死者。她们的死亡时间比较长,早已白成了一堆白骨。
云知夏打开解剖室空间,将死者亲属的血液样本交给小助,不多时,小助就将化验报告递到了她手上。
两份报告都显示,支持被检者与被检尸体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云知夏打开门让人将两名死者抬了出来,给了两家人足够的时间,才开始问话。
八号死者,李小玉,十六岁,莱阳县李家村人,半年前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时我们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不同意,她说她喜欢苏大善人家的公子,一定要嫁给他。”李小玉的母亲早已哭红了双眼,说道伤心处,哭得更凶了:“苏家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高攀得起的!我骂他不知廉耻,痴人说梦,没想到她中了邪一样,说自己一定能嫁给苏公子。我狠心把她关了起来,第二日一早她就不见了踪影。我一直以为我的玉儿只是离家出走,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没想到,没想到……”
李小玉的母亲嚎啕大哭了起来。
云知夏知道,现在所有的劝说和安慰都无济于事,只有让她自己哭个痛快。
十三号死者是袁盼盼,莱阳县袁家村人,十五岁,情况基本与李小玉一致,只是,袁盼盼喜欢的对象是冯年。
17. 雨夜抛尸(九)
之后几天陆续又有一些人来认领尸体,认不出面貌的尸体,云知夏都给他们做了检测才让人领走。
这些女孩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大多来自莱阳县周边的村庄,有几个还是隔壁县村子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人都以为他们是离家出走或者跟人私奔,原因都跟苏、冯、洪、冷四家的公子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其中有一家人特别引起云知夏注意。
这家人来的是一家三口,认领的是三十四号死者,苏墨的象牙扇骨就是在她手里发现的。
死者名叫赵珍珍,来认尸的是赵珍珍的父母和姐姐。赵珍珍的姐姐带着帷帽一言不发,她的父母也是一问三不知,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云知夏只好让人先回去。
同时顾晏洲派出去盯着洪逸飞和冷玉亮的人也传来消息,两人曾同一个神秘人会过面。
顾晏洲坐在首位上,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他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查到那神秘人是谁了吗?”
暗卫回道:“属下跟踪那神秘人到一处院子里,人就原地消失了。不过……”
暗卫看了看一旁的云知夏,欲言又止。
云知夏会意,接下来的话可能涉及宫廷秘闻,她还是不听为妙。她刚要转身往外走,就被顾晏洲叫住:“你就在这,哪也不许去。”
云知夏:“……”
并不是很想听你们的秘密,我怕我人头不保。
顾晏洲沉着脸看了一眼暗卫:“接着说。”
“是。”暗卫赶忙道:“属下看见那人左手小拇指缺失,是郁王身边的肖永泉。”
“郁王就是永辉,永宁郡主的亲哥哥。”
暗卫走后,顾晏洲向云知夏解释道。
云知夏;“……”
“哦。”
告诉我干嘛?并不想知道你们皇亲国戚之间,尤其是你和你未来大舅子之间的爱恨情仇。
气氛很微妙。
幸好此时,展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解救云知夏脱离尴尬。
“王爷,云仵作,守在苏府的人说,苏忠义在苏墨的屋子里发现了密室,密室里发现了一些线索,请您二位过去看一看。”
顾晏洲带着云知夏来到苏府的时候,苏忠义正在门口等着他们。见他们到来,行完礼后,十万火急的领着他们向苏墨的院子走去:“草民无意中在墨儿的房间发现了一处密道,密道里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云知夏问他:“什么东西?”
苏忠义眼神闪了闪,欲言又止:“王爷和云仵作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云知夏心中起疑,恰在此时,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茅房边闪过一抹绿色的衣角,是上次给他们带路的小丫头绿儿。
云知夏脚步慢了下来,面露痛苦之色:“等一下,我肚子疼,要去茅房。王爷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说完,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她便快速跑了出去。来到茅房,果然看到绿儿在那里。
绿儿一脸焦急地递给她一把菜刀和一个火折子:“我昨晚看见老爷偷偷见了一个戴着帽子的人,我听见他们说要,要杀你们王爷,你们小心一点。”
云知夏默默看着眼前的菜刀,很想说那不是我们王爷,最终没有说出口。
只因菜刀实在没办法藏在身上,就让绿儿收回去了,她只接了火折子,道:“好,谢谢你姐妹儿。你知道苏府有通往外界的密道吗?”
绿儿点点头:“知道,我无意中见过公子从密道里出来,就在这片竹林最边上,我没跟别人说过。”
云知夏心道太好了,这下可以瓮中捉鳖了。
她告诉绿儿:“你千万不要暴露自己,你在这等着,一会儿有人来找你,你就带他们去密道,然后跟着他们出去,等我去找你。”
绿儿肯定不能留在苏府了,得重新给她找一个去处。
云知夏从茅房出来,径直走到顾晏洲身旁,假装虚脱地倒在顾晏洲身上:“王爷,扶我一下,我腿软。”
展鹏:“???”
云仵作也太大胆了,竟敢直接往王爷怀里摊,王爷那人一看就喜怒无常,不好说话,别一会儿发火,降罪下来,说不定云仵作小命就不保了。
本着同僚互助的原则,展鹏伸出手,“云仵作,你这样扒着王爷,也不怕王爷怪罪?还是我来扶你吧。”
一句话惹来两道冰冷的目光。
顾晏洲:“。”
滚!
云知夏:“。”
没你什么事儿。
展鹏默默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我多余。
苏忠义根本没注意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焦急的催促着:“王爷,快请吧。”
云知夏挂在顾晏洲身上,嘴唇贴近他长着红痣的耳朵,悄声道:“王爷,总有刁民想害你,你小心点。”
顾晏洲耳朵痒痒,点了点头:“嗯。”
云知夏:“还有,让你的暗卫去茅房接绿儿那丫头,她知道密道,咱们先假装入套,让你的人瓮中捉鳖。”
顾晏洲只动了一下手指头:“去了。”
云知夏盯着他的耳朵看了一会儿,突然道:“王爷,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顾晏洲:“……”
顾晏洲刚想说什么,云知夏就迅速离开了他的身边:“谢谢王爷,我现在好多了。”
感觉半边身子空落落的某王爷,捻了捻刚刚抚在云知夏腰上的手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谢。”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云知夏突然感觉挨着顾晏洲的半边身子有些冷,默默的往展鹏旁边凑了凑。
更冷了。
苏忠义领着他们来到苏墨院子的书房,推开厚重的书架,露出里边黑洞洞的空间:“王爷,就是这里了。”
苏忠义停留在密室门口,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明显是想让他们自己进去。
顾晏洲冷冷瞥了苏忠义一眼:“你跟我们一块去。展鹏,你在这里守着。”
展鹏肃立在一旁:“是。”
苏忠义迟疑了半刻,硬着头皮率先走了进去。
顾晏洲才抬步走了进去,云知夏紧随其后。
云知夏前脚刚刚踏进去,下一秒,身后的密室门“嘭——”一声,自己关闭了,四周瞬间陷入了漆黑。
云知夏下意识的要找身上的火折子,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别怕,有我在。”
是顾晏洲。
云知夏愣了一下,有些神游,她甚至想问问顾晏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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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为什么自称没用“本王”?
“噗”一声吹气声,火光一闪,四周亮了起来。
是顾晏洲点燃了火折子。
云知夏看着被顾晏洲握住的手,试图悄悄收回,反被对方握得更紧。
顾晏洲面色深沉地看了过来,云知夏只尴尬得笑笑:“呵呵,王爷,没想到您还随身带着火折子呢。”
“有备无患。”
顾晏洲收回视线,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看着眼前唯一一条黑洞洞的地道,云知夏问出了自己都觉得有些白痴的问题:“他们这是想把你困死在这?”
顾晏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才开口:“不是我,是我们。”
云知夏不赞同:“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我只是捎带脚的。”
顾晏洲:“……”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
“放心,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保证不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
云知夏:“……”
能被摄政王保护万分荣幸呢!呵呵。
“他还没出去,前边有脚步声。”顾晏洲拉着云知夏就往前走,这密道肯定不止这一个出口。
他一定要引出这幕后之人,一网打尽。
只是还没走出去多远,路上就出现了一片刀海。
看着突然从上下左右墙壁上伸出来的森寒刀尖,云知夏头皮发麻。
只差一厘米!她的腰子就要被捅个对穿了。
要不是顾晏洲眼疾手快,将她捞到怀里,并以一个刁钻的姿势躲过刀尖,估计她现在已经被捅成筛子了。
而她与顾晏洲正面对面抱在一起,离得极近,跟个连体婴似的,她甚至能感觉到顾晏洲身上坚实的肌肉。
云知夏觉得自己的脸脸要烧着了,想动又不敢动。颇有些欲哭无泪。
“抱紧我。”
云知夏下意识的听顾晏洲的话,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还在空中旋转了不知道多少度,还没来得及眨眼,就感觉自己早已安全着地。
这套动作放在奥运会上,不给个10分,说不过去。云知夏想。
“哼!雕虫小技。”她听见头顶上的那张嘴如是说。
云知夏回头,那片刀海已经在他身后。
“牛逼!”她听到自己的嘴不由自主的感叹声。
身旁的人明显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过来:“你说什么?”
顾晏洲明显是听到了云知夏的感叹声。
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云知夏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她笑靥如花地看向顾晏洲,故意嗲声嗲气道:“哇哦!王爷,你好厉害哦!”
看,我可是个淑女呢!你刚才肯定是听错了。
顾晏洲:“……”
我信了你个鬼。
前方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离得不远,云知夏也听到了。
是苏忠义。这老小子没想到他们能躲过这个陷阱,巴巴在这等着给他们收尸,回去好领赏呢。
顾晏洲拉着云知夏快步追了上去,结果刚走出去十几步,就停了下来。
只见前面出现两个岔路口,而苏忠义的脚步声也不见了,他躲起来了。
18. 雨夜抛尸(十)
看着两条岔路口都有凌乱的脚印,云知夏挑挑眉:这老小子反侦察能力还挺强。
不过,很明显,左边的路口多一排出去的脚印,云知夏摇摇头:还差点火候。
她刚要提醒顾晏洲,就被人拉着走进了左边的路口。
“走这边。”顾晏洲迈开长腿走在前面,云知夏被他拉着手走在后面。
“怕黑吗?”顾晏洲突然问道。
“嗯?”
云知夏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是顾晏洲熄灭了火光。
下一刻,顾晏洲松开了她的手,揽上的她的腰,将她护在怀中。
“怎么了?”
说实话,云知夏有些紧张,紧张的原因是她的确怕黑。
是的,现代的法医学硕士,古代的仵作,云知夏,她不怕死人,她怕黑。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她紧紧搂住身旁这个唯一的安全源,心跳如鼓。
吓的。
顾晏洲揽着云知夏,两人连体婴似的向前走了一段路,顾晏洲突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借你簪子一用。”
顾晏洲话刚出口,云知夏就觉得自己头上一松,紧接着便听到不远处有“啊”一声。
不一会儿,火光点亮,云知夏便看到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苏忠义,而原来戴在她头上那纯金簪子,此时正扎在苏忠义的大.腿上。
云知夏:“……”
这败家老爷们,你抠块儿墙砖打他也行啊,干嘛用我的簪子?这簪子值不少钱呢,可惜了。
许是她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听顾晏洲笑出了声,道:“别心疼,出去后我赔你个更好的。”
云知夏一听,瞬间眉开眼笑:“此话当真?”
这摄政王赔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吧?不要白不要。
“当真。”
顾晏洲拉着云知夏来到苏忠义跟前,蹲下身,毫不犹豫的将扎在苏忠义大.腿上的金簪拔了出来,惹来苏忠义又一阵嚎叫。
然后,云知夏就看到顾晏洲将金簪在苏忠义的衣服上蹭了蹭,将血迹蹭干净了,才将金簪别到自己腰间。
云知夏:“???”
那金簪好像是我的。
还是说你准备赔我个更好的,所以这旧的就自动归你了?
顾晏洲转头看过来:“出去赔你两个。”
云知夏还能说什么?
“嘿!您那么客气干嘛?”
赔两个的话……旧的就归你,我不计较了。
“苏忠义,给你两条路。”顾晏洲的声音砸下来,苏忠义哭都不敢哭了。
“要么你带本王出去,要么你死在这里,本王自己出去。”
苏忠义很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带你出去我全家必死无疑,不带你出去只有我这把老骨头死,我全家都能够飞黄腾达,我死的也值了!”
说完,他就从怀中抽出匕首,还没来得及扎进自己胸口,就被顾晏洲一脚踢了出去,苏忠义人也跟着飞了起来,“咚”一声撞到了密道的顶端,又“咚”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这两声“咚”,听得云知夏骨头疼。
云知夏:“……”
好嘛,这一下,苏忠义不用自裁,一下就能飞上西天了。
云知夏上前走了两步,就被顾晏洲拽了回来:“你去哪?”
云知夏:“我去看看你把他踢死没有。”
顾晏洲很有自信:“不会,我有分寸。”
果然,不远处躺在地上的苏忠义“哎呦”一声,动了一下。
云知夏拽着顾晏洲走近两步,正看到苏忠义在那里吐血。
“苏忠义,上次见你,你还因丧子之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相信你那不是装出来的。这还没过几天,你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只有两个可能……”
云知夏盯着苏忠义,开口:“要么苏墨不是你亲生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忠义打断:“你胡说什么!”
“哦。”云知夏了然:“那就是你的某一房小妾这几日有喜了,你又要当爹了?”
苏忠义不说话了。
云知夏轻笑一声,点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让我想想,他们答应给你什么好处。”
顾晏洲举着火侧着头,眼睛盯着点在云知夏小巧下巴处的那根莹白剔透的手指,喉间滚了滚,眼神又不自觉的向上,他看见那张樱桃似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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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一合,发出了声音。
“财富?功名?应该都有吧。许了你未出世的孩儿封王?”
云知夏指了指旁边的顾晏洲:“什么样的财富和功名,什么样的王,是摄政王给不起的?”
苏忠义保持沉默,还是不说话,不过云知夏在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三个字:“你不懂。”
云知夏摇摇头:“不懂的是你。你以为你杀了摄政王你们全家就能抱上逆贼大.腿,从此飞黄腾达?”
她嗤笑一声,接着道:“你也太天真了。如果摄政王在这出什么事儿,你以为那个人会留着你这个对他没什么用的定时炸弹吗?他第一时间就是推你出来平息民愤,到时候别说你全家,你的九族都不保,就连你家祖坟里的苏家祖宗,都得挖出来鞭尸。”
末了,云知夏加重了语气:“你可想清楚了。”
苏忠义忍着痛思索了一番,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半信半疑的看着二人:“如果,如果我帮你们的话,真的可以放过我的九族和全家吗?”
云知夏没有说话,看向顾晏洲,后者冷哼一声:“可饶过你九族和苏家的孩童。”
苏忠义艰难的磕了个头,才道:“我带你们出去。”
可是,当苏忠义拖着残破的身躯,带着云知夏和顾晏洲来到另一侧的出口时,傻了眼了——这里的出口早已被人从外面堵死,他也出不去了。
云知夏有些幸灾乐祸:“看吧,你本来就是一枚弃子,更别说你全家了,自求多福吧。”
苏忠义绝望的坐在地上,一语不发。
“别装死了,你确定,这密道只有这两个出口?”
云知夏问他。
苏忠义摇摇头:“这是墨儿建的,我不知道。”
“我们去另一边看看。”云zhixia拉着顾晏洲就往回走,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她拿过顾晏洲手中的火,放在另一个洞口处,火苗很轻微的摆动了两下。
云知夏一喜,笑着回头道:“这边有气流,没准能出——去——!”
云知夏的脸正好撞在低着头的顾晏洲的唇上,被他实实在在的亲了一口。
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俊脸,云知夏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我们两个人谁比较吃亏?
19. 雨夜抛尸(十一)
二人还来不及尴尬,身后一声巨响,整个地道都在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的样子。
不一会儿,就听入口处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还有秦公公的呼唤:“王爷,小夏夏,你们在哪?”
云知夏松了一口气:“呵呵,王爷,没想到您的部下还挺能干,这么快就把外边摆平了,还能想到炸出口呢。”
一直想表现一下自己也很能干的某王爷:“……”
不多时,秦公公就带着他家王爷能干的一众部下赶到了王爷面前,护送王爷出了密室。
只剩半条命苟延残喘的苏忠义也被抬了出去。
此时,外边已到半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实在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只是……
秦公公来报:“王爷,郁王的人根本没有来,他们已经启程回京了。”
顾晏洲眉头微蹙:“京中出了什么事?”
秦公公看了眼云知夏,才道:“皇上不见了。太后命人守住了宫门口,严禁人员出入,怕是……”
顾晏洲与秦公公的一番对话,并没有避开云知夏。云知夏心中帮他接完后半句话:怕是太后要搞事。
让云知夏微微诧异的是,皇帝不见了,作为摄政王的顾晏洲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顾晏洲还真不用着急。
顾晏洲问:“侍卫都守在皇上身边吗?”
秦公公:“是。只是郁王一回去,京里恐怕要热闹了,王爷要不要今晚就动身?”
顾晏洲闻言默了一瞬,他转头看向云知夏,正看见云知夏也正看着他,心下一动。
“你……”
云知夏没心没肺地一笑:“王爷,您有事儿尽管去忙,这件案子我定查个明明白白,到时候如果有新上任的县令大人,他会逐级呈报上去的,您肯定能看到。”
云知夏一番话,让顾晏洲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颇为难受。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说的,那本王就命你暂代县令一职,待查清这案子,你亲自上京,当面呈报。”
云知夏:“……”
云知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这是铁了心用尽各种方法让我去京城帮你破案子是吧?
顾晏洲十四岁征战沙场,二十岁坐上摄政王的位置,阅人无数,城府极深。只看云知夏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着云知夏笑意弯弯的美目下隐藏的那点不耐,顾晏洲简直要吐血,他为什么要为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伤神。
“哼!”顾晏洲翻身上马,打马疾驰而去,没有再给云知夏一个眼神。
秦公公等人也上马追了上去。
原地只留下云知夏一个人。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半圆的月亮挂在天上,不时有几只乌鸦飞过,怪凄惨的。
云知夏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不明的情绪,有点想哭。
突然,顾晏洲离开的方向,有马蹄声渐行渐近,云知夏惊喜的看过去,就见秦公公和几名暗卫打马回来了。
云知夏若无其事地上前:“秦公公,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秦公公下马,走上前笑着道:“没有落下东西,是王爷不放心夏夏你自己处理这么棘手的案子,怕有人对你不利,特地命老奴和四名亲卫来保护你的。”
云知夏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说实话,有顾晏洲的人在这,她心中安心不少,她只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当晚,云知夏就命人将苏、冯、洪、冷四家团团围住,并连夜提审了洪逸飞和冷玉亮。
洪逸飞根本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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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夏放在眼里,眼中尽是轻蔑之色,那双邪恶的眼睛总是扫在云知夏身上,时不时邪笑一下,不知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
云知夏冷眼看着洪逸飞:“你似乎很自信,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你是吗?”
洪逸飞只邪邪笑了笑,没有说话。
“县郊树林里的三十八具女尸,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女尸,我们不知道。”洪逸飞道。
“对,我们不知道。”冷玉亮附和着。
云知夏点点头:“不知道啊?行啊。”
云知夏拿出了几样东西“这把象牙扇骨,是在女尸堆里发现的,上面刻着个‘苏’字,已经让苏忠义看过了,这截扇骨就是苏墨的。所以苏墨死了,被人雨中抛尸。”
“还有这根笛子,也是在尸体堆里发现的,已经找冯家人看过,这笛子是冯年的,所以冯年也死了,死相极其凄惨,也被人雨中抛尸。”
云知夏将扇子和笛子放下,又拿起旁边的一颗檀木珠子和半颗核桃,道:“那下一个该轮到谁呢?”
此时冷玉亮额头已经布满汗水,他是真的很怕死啊。
云知夏看出了冷玉亮的不安,循循善诱:“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我们就能尽快抓到凶手,你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我……”冷玉亮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洪逸飞在一旁瞪她:“冷兄,冷静,不要上她的当。”
谁知洪逸飞不说还有,他刚一开口,冷玉亮就有些失控了。
冷玉亮痛哭流涕道:“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苏墨和冯年的尸体摆在那,他们死得有多惨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他看向云知夏急切地道:“我招!我全告诉你,树林里的尸体全是我们扔的。”
20. 雨夜抛尸(十二)
“你疯了!苏墨和冯年的死跟我们没有关系,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洪逸飞急切的上前抓住冷玉亮,被衙役强行分开,他指着云知夏说:“你不要被她唬住,谁能证明她手里那些东西是我们的?”
此时的洪逸飞还在勉强维持刚才嚣张的模样,实则是外强中干。
“谁说我没有证据?”
云知夏拿出了最后一件证物,那是一个小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白布。
云知夏问洪逸飞:“你猜这是什么?”
洪逸飞嘴硬:“无论是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
云知夏点点头表示同意:“凡事讲究个证据,有没有关系,验一验就知道了。”
云知夏掀开白布,白布底下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再仔细看看,赫然是一个婴孩的形状。
冷玉亮看清了托盘上的东西,顿时干呕起来。
洪逸飞瞬间白了脸色:“你拿这么个东西出来,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云知夏盯着洪逸飞,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洪逸飞的头上:“这是在死者身体里取出的死婴,他跟随他母亲离世时也不过五个月大,刚刚成形没多久。”
云知夏故意顿在此处。
“跟,跟我有什么关系。”洪逸飞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起来些什么,有些慌了神,说话都有些结巴。
“没有关系吗?没有关系你慌什么?”
云知夏将那半颗核桃放到婴孩骸骨的手边:“这半颗核桃就握在这婴孩母亲的手中来着,你再想想有没有关系?”
洪逸飞下意识的开口:“不可能!你骗我!”
云知夏拿着银针走到洪逸飞跟前,示意衙役将托盘端过来:“我说了,有没有关系,验一验就知道了。”
洪逸飞挣扎不过,被衙役按在地上无法动弹,云知夏用银针在他的指尖深深扎了一下,洪逸飞指尖顿时冒出血珠,云知夏挤着他的血抵在的婴孩的骸骨上。
众目睽睽之下,洪逸飞指尖滴下的鲜血缓缓的渗入了婴孩的骸骨里,这足以说明婴孩和洪逸飞的关系!
云知夏坐回堂上:“你与这婴孩是血亲,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还要抵赖吗?”
洪逸飞跌坐在地上,一脸的难以置信,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是你们自己招来,还是我慢慢帮你们揭开?”
冷玉亮早已经吓傻了:“我招,我招。”
原来苏、冯、洪、冷四人表面上风度翩翩,实际上败絮其中。四人都爱女色,凑到一起臭味相投,为了维持四家的名声,四人暗地里引诱年轻女子到洪逸飞的别院,供他们玩乐,本想着等玩腻了,就将人弄成哑巴扔出去就行了,可没想到,他们拐骗来的第一个女子是个烈性子,抵死反抗。他们下手重了些,不小心将人弄死了。
当时冯年和冷玉亮都慌了神,但苏墨和洪逸飞却很淡定,苏墨的象牙骨扇拍在手上,还开玩笑道:“这下不用怕她说出去了。”
几人本想把那尸体喂了狗,但狗好像对人肉不是很喜欢,他们才在那处树林里挖了个坑,,随便将人埋了。
冯年和冷玉亮本想退出的,可是苏墨和洪逸飞威胁他们:“现在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么同舟,要么一起翻船。”
两人受不了二人威胁,便与他们同流合污,后来也在这过程中寻到了乐趣,便越陷越深。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左手缺了小拇指的人找到他们,他自称是郁王的人,说要跟他们合作,不听话的话就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冷玉亮说到此处便顿住了,云知夏皱眉望过去:“合作什么?”
冷玉亮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洪逸飞,才道:“我不知道,一直都是逸飞兄和苏墨兄直接跟那人联系的,我们只负责出钱。”
云知夏点点头,示意衙役先把冷玉亮带下去。
此时,负责搜查洪逸飞别院的展鹏回来了,在云知夏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云知夏冲他点点头,展鹏又出去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秦公公见状,眼神闪了闪:得找时间提醒展鹏,跟夏夏共事要懂得男女有别,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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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寸,否则王爷会生气的。
云知夏当然没注意秦公公的小心思,他看向洪逸飞:“洪逸飞,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洪逸飞还存在侥幸心理,抵死不认:“我不知道冷玉亮在说什么。”
“不急,你先看看这些。”
此时,展鹏正好带着人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放在了洪逸飞跟前,洪逸飞霎时吓得脸色煞白:“你们怎么找到的?我明明——”
他顿时住了声,说不下去了。
云知夏轻轻将箱子打开,三十八个一模一样的陶瓷罐子静静的摆在里面,就像三十八个牌位。
云知夏并没去碰任何一个罐子,更没有想过打开他们,那是对死者的尊重。她只吩咐展鹏:“先放到停尸房吧,我想办法帮它们找到主人。”
展鹏依言将箱子带了下去。
云知夏在原地沉默了一阵,才冷冷看向洪逸飞:“这是你的特殊癖好吗?收集别人的舌头?”
洪逸飞反而比刚才还镇定了些,又恢复了那副邪恶的表情:“呵,做了的事情,总要留下点东西纪念一下。”
云知夏气结,竟无言以对。
良久,她轻笑一声:“斩立决都太便宜你了,你应该感受一下这些女子死前所遭受的一切。”
“你想干什么?”洪逸飞愣住,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云知夏走回堂上,吩咐道:“先将洪逸飞放了。”
秦公公变了脸色,劝道:“夏夏,你要做什么?别犯糊涂啊!”
可是云知夏铁了心:“没事,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在云知夏强硬的态度下,洪逸飞毫发无损的走出了衙门。
此时,洪府还被官差把守着,所以没人来接他们。
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天空又下起了大雨。
洪逸飞只身一人走在大雨滂沱的街头,被雨水淋了个落汤鸡,好不狼狈。
他想到苏墨和冯年的死,想到云知夏冰冷的眼神,顿时有些害怕起来。在经过一处拐角时,他的后脑突然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21. 雨夜抛尸(十二)
洪逸飞是被疼醒的。他被人狠狠抛在地上,头不知道磕到了哪里,顿时血流如注。他抬手捂上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几个脏兮兮的猪头在拱他。
“啊——”
顾不得伤口,洪逸飞手脚并用地迅速向后退去,却撞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惊恐的回过头去,看见的是一条半人高的大黄狗和它身后一个正举着屠刀的男人!
“啊——”
洪逸飞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不要杀我——”
可是去路却被另外举着镰刀的两个人挡住。
洪逸飞绝望地回头,就看到男人杀猪的屠刀向着自己的头砍了下来,吓得他当场瘫倒在地。在屠刀砍到他脸的那一刹那,被从不知从哪里来的长刀挡住。
看着近在眼前的锋利刀刃,洪逸飞感觉一股大腿根儿一热,吓失禁了。
大雨滂沱而下,云知夏站在雨中冷冷看着,这一方猪棚就是苏墨与冯年的葬身之地。
苏二和赵龙将欲在猪棚里行凶的男人押了出来,掀去他头上的蓑笠,底下那张脸赫然是三十四号死者赵珍珍的父亲。
云知夏对这一家印象深刻。
公堂之上,死者赵珍珍的父亲赵有为,母亲孙氏,姐姐赵媛媛,全部被缉拿。
赵有为是一名屠户,家境宽裕,又有赵媛媛和赵珍珍这对双生胎女儿,一家子生活美满,羡煞旁人。
突然有一天,赵珍珍跟姐姐说,她有心上人了,她并没有告诉姐姐她的心上人是谁,还叮嘱姐姐暂时不要告诉爹娘。赵媛媛怕她受骗,屡次劝说无果,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爹娘。赵有为虽是个屠户,但家教极严,当下就让赵珍珍说出对方姓名,并断绝往来。想不到赵珍珍抵死不说对方是谁,还跟中了邪一样,说姐姐嫉妒她有人喜欢。
那是赵有为第一次扇了小女儿一巴掌,并将她关了起来。
那天晚上,赵媛媛一直担心妹妹没有睡,半夜起床看见赵珍珍翻窗偷偷跑了出去。赵媛媛怕赵珍珍再挨打,没敢告诉父母,便偷偷跟在赵珍珍后边。正是这一个错误的决定,让赵氏两姐妹一起陷入了魔窟。
赵珍珍偷跑出去见的人正是苏墨,而跟在赵珍珍后面的姐姐赵媛媛也被苏墨发现,他惊喜于赵珍珍还有个双生胎姐姐,便提出要她们姐妹都跟她回去,赵珍珍这才惊觉这人根本就是登徒浪子,可是为时已晚。姐妹两人被苏墨和他的随从打晕,带到了一处院子,被关在一排特制的矮房里,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好多女子。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子被带出去,有的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有的干脆就再也没有回来。
赵媛媛被人拔了舌头,口不能言,好在他从小跟着村里的老秀才读书,识得一些字,便在纸上写下来了。写到此处时,她顿住了笔,默默流起泪来。
云知夏知道,接下来他们的遭遇必定非常残酷,她给足了赵媛媛缓冲的时间,才开口问道:“那后来呢?你们遭遇了什么?”
“那天我和妹妹被带到一处带有温泉的院子,在那里看到了苏墨、冯年、洪逸飞和冷玉亮四个禽.兽,当时他们四人正一起在折磨一位姑娘,那姑娘已经遍体鳞伤,吐血不止,我听到苏墨说‘这只废了,扔了吧。’然后,他们就……”
赵媛媛没有写下去,云知夏也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长长舒了口气:“你怎么逃出来的?”
“当时我和妹妹激烈反抗,妹妹恨苏墨入骨,差点将他的肉咬下来一口,他恼羞成怒,当下就要杀了妹妹,却被洪逸飞拦了下来,我们以为躲过一劫。谁知洪逸飞竟然让人生生割下了我们的舌头,还将我们扔进兽舍被野兽啃噬……”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平板车上,车上都是死人,我没有看见看见妹妹,便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滚下车,藏在草丛里,这才逃过一劫。”
云知夏立在原地,气得手脚发抖。她想过这四人施暴的过程,但绝对没想到竟是用的这般丧心病狂的手段。
云知夏想到那日在洪逸飞的别院中碰到的两个护院,他们的对话中说什么“羊”……
这些人根本没把那些姑娘当人看!她愤怒地看向洪逸飞:“洪逸飞、冯玉亮,是不是还有活的受害者?在哪里?”
洪逸飞仿佛被雨中劈来的那把屠刀吓傻了般,毫无反应。冯玉亮看到赵媛媛一家之后,知道不是鬼神作祟,倒是平静了不少。他只点点头,道:“有,我带你们去。”
展鹏带的官差押着冯玉亮与洪逸飞出去了。
云知夏才又看向赵媛媛一家:“你们是怎么杀害苏墨与冯年的,如实招来吧。”
赵有为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人是我杀的,尸体是我趁着雨夜抛在菜市口,跟我的妻女没有关系。”
“我跟踪他们良久,奈何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那日我去给那院子送猪肉,看到苏墨落了单,就将他打晕,藏在了我的肉车上,带了出去,我折磨了他两个时辰,让我的阿黄啃噬他,然后趁雨夜将他扔在菜市口。”
“冯年是他自己撞上来送死的,那天在城门外看到他一个人,好像喝醉了,我就将他弄回去,谁知半路上他就醒了,我就将人弄死了,回去我还气不过,就将他的尸体喂了我的猪狗……“
云知夏:“……”
展鹏带人解救出来四名女子,还发现了两具女尸。
四名幸存女子虽然受到不小的惊吓,但幸运的是他们都还记得自己姓名和住址,衙差将他们家人找来时,俱是认为他们跟人私奔了。得知真相之后,都是后悔莫及。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陆陆续续有人来认领尸体,剩下的三十四具女尸和新发现的两具女尸全部被家人认领回去了。
至此,雨夜抛尸案一切真相大白。
苏、冯、洪、冷四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国有国法,触犯律法者自有国法处置,不可动用私行。
云知夏将案情呈报了刑部,并私下写了书信给顾晏洲,上书了对赵氏一家的量刑建议。但国法不可触,赵氏一家面临的将是律法的制裁。
很快,刑部批准了对洪逸飞和冷玉亮的判决,斩立决。
至于赵氏一家的判决,却迟迟没有回应。
云知夏对着月亮叹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破了连环命案,解剖室门口的生命倒计时,又加了两年,云知夏可以暂时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慢慢计议。
秦公公要回京,极力游说云知夏跟他一起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差老泪纵横了,可还是被云知夏无情的拒绝了。
京中形势急迫,秦公公实在不放心自家王爷,一咬牙,带着暗卫回去了。
方昱铭被革职,朝廷迟迟没有委派心的县令下来。只因着顾晏洲一句话,云知夏暂代县令一职,处理县衙的大小事务。
要不说顾晏洲是命案体质呢,这不,他一离开莱阳县,命案就破了,他离开这一个多月里,莱阳县一桩命案也没有。
云知夏由此得到一条真理:远离顾晏洲,保平安。
八月初十,京里来人了。
来人是一位公公,姓马。跟秦公公不同的是,这位马公公一副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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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气使,高不可攀的模样。
马公公带来的太后的懿旨,召云知夏入宫。
那个马公公传完旨直接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既没有说召他入宫做什么,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去,只说即刻启程。
云知夏苦苦思索了半天,在想怎么能逃开进京的命运。
要不制造一场意外,假死,来个金蝉脱壳,然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且莱阳她也呆腻了,正想着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周的河山是不是跟家乡的一样。
只是,如果顾晏洲再来这里……
云知夏摇摇头,顾晏洲是摄政王,日理万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次次都来莱阳呢。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一介小小平民,无论躲到哪里,对于太后来说,恐怕都是孙猴子斗如来,逃不出他老人家的手掌心。
在这点个头都能要人命的封建社会,她,也只能认命了。
云知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朝廷已经任命了新的莱阳县令,云知夏写好交接文书,便赶着马车独自上路了。
莱阳县离京城足足有七八百公里,如果在现代,开车上高速二来个小时就能到,可这是在古代,最快的交通工具是马,骑马也要好几天。更何况云知夏不会骑,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赶马车了,可赶马车最快也要小半个月才能到。
既然太后没给她进京的时限,那她大可以一路慢慢地走,顺便欣赏一下这大周朝的大好河山。
可是这古代的道路不比现代的柏油马路,说是大路,其实就是土路,马车颠颠簸簸的,差点把她的胃都颠出来了。
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云知夏正好走到一处荒野,这里只有一家孤零零的客栈。
看着写着“再来客栈”的破布招牌在大雨中随风飘扬,云知夏想起了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有点不敢进去。但是不进去她就要冒雨睡在荒郊野外了,同样危险。
云知夏一咬牙,走了进去。
人肉她也认了,发不了算她命不好。
与外表看起来的破败冷清不同,客栈的里边热热闹闹的很多人,几乎坐满了。
小二笑呵呵的上来招呼:“客官,不巧了,小店客房客满了,客官可以在此避雨,等明日雨停了再走。”
云知夏私下看了一圈,见角落里还空着一张桌子,便冲小二点点头,要了些饭菜,才坐了过去。
饭菜刚上来,就见隔壁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毫不客气的坐在她面前,一脸的敌意。
云知夏一脸的问号:“你有事吗?”
此时,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小二又笑呵呵的向前招呼,还是那套话术:“客官,不巧了,小店客房客满了,客官可以在此避雨,等明日雨停了再走。”
同时,面前的小姑娘飞了一个白眼给云知夏,道:“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哥哥看上你了,你跟我哥哥回家做他的小妾吧。”
云知夏一口茶水差点没呛到,这古代的女孩子不是十分矜持吗?这位怎么这么大胆,上来就要他去给他个个做小妾?
云知夏也不惯着她:“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刚进屋的那人闻声走了过来,大手揽上云知夏的肩膀,云知夏手中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那人的腰眼出手,还没碰到人家的衣角,自己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捉了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道:“那你哥哥三生都修不来这样的福分了,因为我不允许。”
22. 少女碎尸案(一)
云知夏惊喜的望过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人耳垂上的那颗朱红的小痣,这人不是顾晏洲是谁!
“王……”
云知夏差点要掉自己的舌头,还没出口“爷”字拐了个弯,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大哥!”
顾晏洲被气笑了,但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嗯。”
在云知夏的印象里,顾晏洲好像没怎么笑过,没想到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云知夏一时愣在那里。
“兰兰,回来。”隔壁桌背对着他们的男子突然发话,面前这位叫兰兰的少女才瞪了云知夏一眼,跺着脚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那兰兰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对于云知夏来着,她还是个孩子。
云知夏没工夫搭理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只拉着顾晏洲坐下。
“王……”看见那名叫兰兰的少女还在直直看着这里,便噤了声。
顾晏洲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快得云知夏都没来得及阻止。
只听顾晏洲道:“私下喊我显允就行。”
云知夏点点头,凑近他神秘的问道:“显允,是你给自己取的化名吗?”
顾晏洲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是化名,是我的字。”
“咳咳咳——”
云知夏成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刚才喊他“大哥”的时候,都担心自己人头不保。现在还让她喊大周摄政王的名字?这是她一个草民想喊就能喊的吗?他不要命啦!
两人离得极近,在外人看来是个极其亲密的姿势,俨然就是小两口在说悄悄话。
“我还是叫你王大哥吧。”云知夏发不觉半边脸热的不像自己的了,她面无表情的起身坐到了对面:“你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让你喊你就喊,有我在,你怕什么?”顾晏洲帮云知夏拿了个新的茶杯斟好茶水才接着道:“再说,我也不姓王。你不敢喊我名字,倒是敢私自给我改姓了。”
云知夏不语,只默默喝茶。
我啥都不喊还不行吗?
夜渐渐深了,吃饭的人都先后回了各自的客房,大堂里只剩下云知夏和顾晏洲两个人。
顾晏洲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坐这里来,靠我旁边休息一下。”
云知夏突然有些别扭:“不必了,坐这里挺好。”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默默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云知夏身边坐下:“你这是要进京?”
云知夏点点头:“嗯。”
“去找我?”顾晏洲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
“不是。”云知夏实话实说:“太后懿旨,传我入宫。”
云知夏只顾着盯着自己的茶杯,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顾晏洲已经沉下了脸色。
沉默良久,顾晏洲才接着道:“太后什么时候下的旨?本王……我怎么不知道?”
顾晏洲语气不是很好,云知夏一听便知道她这是动怒了,心中顿时不是滋味:“王爷是在怪罪民女吗?王爷下令让民女进京,民女却拒绝了,太后下旨,民女却巴巴儿地赶去京城。”
顾晏洲微皱着眉头,笨拙地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知夏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有些赌气地道:“你们一个摄政王,一个太后,都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民女生死的人,民女谁的命令都不敢违抗。只怪民女觉得王爷你体恤百姓,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这才任性了一把。王爷是大周的天,若王爷觉得民女违抗您的命令该罚,那民女悉听尊便。”
云知夏说完,就直直向地上跪了去,幸得顾晏洲一把接住了她,又将她按回凳子上。
顾晏洲无奈:“我才说了一句,你怼了我这么多句。”
还一口一个王爷,一口一个民女的,实际上根本没把他这个摄政王放在眼里。
“我的意思是,太后久居深宫,怎么会知道莱阳有个云知夏,又要传你进宫呢?”
云知夏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她以为自己呈报给刑部的案子被太后看见了,太后就跟顾晏洲一样,要找他去破案呢。
“我不知道太后怎么知道我的,可来传旨的宫里的马公公,是府衙的人带着来的,总不会有错。”
一听到马公公,顾晏洲心里就有数了:“太后宫里跟本没有姓马的公公,倒是长公主府有一个。”
云知夏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永宁郡主?未来的摄政王妃?”
顾晏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应该是永宁郡主的杰作,但是她只是我的表妹,并不是什么未来的王妃。”
“哦。”云知夏点点头:“既然是永宁郡主家传太后懿旨,我是不是不用进京了?我可以回莱阳吧?你留给我的那些卷宗我还没看完呢!”
顾晏洲颇为无奈:“你就这么不愿意随我进京?”
说实话,云知夏对顾晏洲这个摄政王还是有些好感的,但这点微末的好感跟自己的小名一比,简直微不足道,她还是保命为先。
顾晏洲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在她开口之前到:“我此次只身回来,就是再次邀你一起进京的。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孔明,难道本王三下莱阳都请不出云仵作吗?”
堂堂大周的摄政王,明明可以倚仗手中的全是强迫云知夏进京帮他破案,却没有那么做,而是放低了姿态,三次亲自道莱阳请她。这份真诚不可谓不打动人。
可是云知夏最担心的事自己性命,一旦她踏足京城,卷进宫廷秘案之中,还能全身而退吗?
正当云知夏拧眉跟自己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手中突然一沉。云知夏低头一看,手中多了一个写着“赦”字的金牌。
“这是先皇赐予我的金牌,我现在将它转赠给你,见此金牌如见先皇,谁都不能奈你何?我不能,太后和皇上亦不能。”
听到顾晏洲如实说,云知夏差点被手中的金牌烫得脱手。
顾晏洲这是给她一块免死金牌,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啊。
“我……”
云知夏刚欲开口,就被顾晏洲打断:“嘘。不必现在回复我,你好好考虑一下。”
见云知夏点点头,顾晏洲又说:“不论你的结果如何,这块金牌我既赠与了你,便不会再收回,你大可放心大胆的去办你的案子,没人敢拦你。”
云知夏盯着手中的金牌,心脏狂跳。
乱了。
此时,夜已深,其他人都已经回房休息了,包括那个兰兰和她哥哥那一行人。一时间,整个客栈的大厅,只剩下云知夏和顾晏洲二人。
“两位客官。”见二人都不再说话,客栈掌柜的才从柜台后边走了过来,“是这样的,我们客房满了,但是还有一间预留的杂物房,里边没有其他东西,就只有一张床,我已经让小二收拾好了,二位不嫌弃的话,就去那里休息一晚吧。”
顾晏洲看了云知夏一眼,几乎没有犹豫,就拉着云知夏起身道:“带路吧。”
说是杂物房,其实就是地方小了些,其他的店小二收拾过,也还算干净。
“上壶热茶,再打些热水来。”顾晏洲说着拿出了一锭银子给店掌柜,豪气道:“不用找了。”
掌柜的高兴得连声应:“好好好。”
云知夏看在眼里,第一反应是:真土豪!
第二反应是:那银子给我也好啊,虽然我不缺钱,但没人跟钱过不去。
顾土豪对云知夏内心的吐槽毫无所觉。
很快,店小二就送来了热茶和热水,顾晏洲指了指云知夏的鞋子道:“你的鞋子都湿了,用热水洗洗脚,别着凉了。”
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了,留下云知夏一个人在屋里。
“……”
这古代的王爷都这么细心吗?
云知夏洗完脚,顾晏洲正好回来,他将云知夏洗完脚的水盆端了出去,递给了店小二。
“!!!???”
王爷啊,我已经考虑好了,跟你进京帮你破案,你不必为了让我心软,就这么自降身份给我端洗脚水啊,我还没有活腻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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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接了水盆,却没有走。
“二位客官,掌柜的让我提醒二位,这夜深雨大,外边不安全,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二位千万不要出来。”
顾晏洲眉峰微蹙:“能有什么动静?”
店小二左右看了看,隔着洗脚盆凑近顾晏洲,神秘兮兮地小声道:“这里一到雨夜,经常闹鬼!”
顾晏洲:“……”
云知夏:“……”
店小二走后,云知夏小心地观察着顾晏洲,这厮不笑的时候跟个煞神似的,比鬼还吓人,一看就不是相信封建迷信的主儿。
而她自己本来也是个无神论者,可自从她无缘无故穿来这里之后,她无神论的立场也动摇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即使真有鬼,那也与她干系不大,她是为死人申冤的,那些人真变成鬼的话,感谢她还来不及,应该不会找她麻烦吧。
二人都没把店小二的话放在心上。
准备就寝时,云知夏还有些纠结。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连个凳子也没有。总不能让堂堂大周摄政王站外床边看她睡觉吧?那只有她站着了,或者去外边大厅里趴一会儿,什么鬼不鬼的,反正她两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鬼应该不会来找她。
云知夏刚要穿上鞋袜,就见顾晏洲一屁股坐在床边,吓得云知夏撑着床板连连后退。
“你……虽然你是摄政王,虽然你给了我免死金牌,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顾晏洲掀被子的手一顿:“你是哪样的人?”
云知夏心脏嘭嘭直跳,话都说不利索了:“就……随便的人。”
顾晏洲冷笑一声:“那你觉得我是那随便的人喽?”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云知夏的三连否认,换来的是顾晏洲的无视,他掀开被子一角,平躺了下来。
“睡觉。”
云知夏被他挡在里侧,出也出不去,自己坐在哪里生了半天闷气,最后她忿忿地也躺了下去。
哼,看在这厮长得不错的份上,暂且就当她点了陪睡的机器人吧。
天将明时,大雨方歇。
云知夏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滚到了顾晏洲的怀里。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云知夏倒吸一口凉气,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个骨碌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一看,瞬间放松下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衣服还在。”
“看什么呢?”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云知夏一跳。
“以为本王会趁你睡着轻薄你?本王是那样的人吗?”
得,睡了一觉,又一口一个“本王”了。
云知夏闷闷的摇摇头:“民女不敢,王爷不是。”
顾晏洲显然噎了一下,他同样坐了起来,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本王……我喜欢一名女子,必然会全心追求她,让她心甘情愿做我顾晏洲的妻子,断不会做那强人所难的小人行径。”
“哦。”云知夏趁机从顾晏洲身后爬了出去,迅速下床穿上鞋袜:“您堂堂一个摄政王喜欢怎么追求女子,不必跟民女一个仵作细说的,民女又帮不了你。”
顾晏洲声调高了一些:“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帮我追求女子吗?”
云知夏回头看他:“不然呢?这些跟破案有什么关系吗?”
顾晏洲气结,闷闷开口:“没有。”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云知夏这个榆木疙瘩,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破案,破案,破案!
“除了破案,你心里就没别的东西了吗?”顾晏洲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云知夏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向顾晏洲:“当然有啊。”
“什么?”
“钱和命。”
顾晏洲:“……”
算了,算了,毁灭吧。
云知夏打开房门,回头看到顾晏洲还坐在床上,拧眉提醒道:“王爷,您就屈尊下个床吧,我们又遇到命案了。”
23. 鼠洞藏尸(二)
“这就是你说的命案?”
不怪顾晏洲阴阳怪气。一听说有命案,他就二话不说就跟着云知夏出来了,连外袍也没来得及穿,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可跟着她来到厨房一看,这里哪里有什么尸体,分明是露着一双大板牙的死老鼠!
云知夏回他:“王爷,普天之下,都是您的子民,这老鼠身在大周,难道它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顾晏洲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女子真是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云知夏没工夫哄这个独自生闷气的摄政王,随手拿了个盘子,将老鼠放在里边,便开始对老鼠进行尸检。
“死者身长约三寸,看体型,应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鼠。尸体表面无明显外伤,腹部无异常膨大,但喉间有异物,结合其前爪抓挠颈部的动作,推断死者是被异物卡喉窒息而亡。尸体余温尚在,推断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之内。”
“……”
顾晏洲看云知夏如此精心地为一只老鼠做尸检,便知只其中必有缘由,遂也随着云知夏一起蹲下来,看着她解剖老鼠。
云知夏取出随身携带的验尸工具,将老鼠的肚子切开,一股腐臭的味道便弥漫开来!
老鼠的喉管处果然卡着一块异物,一直延伸到它的上腹部。
“就是他了!”
云知夏抬头,想找个盘子或者碗,却见顾晏洲长手一伸,取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小碟子递了过来。
云知夏挑眉,多有眼力见儿的后生啊,当摄政王真是可惜了。
“谢谢。”
云知夏接过小碟子,将卡在老鼠喉管处的异物去了出来,放到了碟子上。
顾晏洲拧眉看着碟子里那块长条形的肉条:“这是,人的手指?”
话虽然是这么问,但顾晏洲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云知夏能寻着气味儿找到这只老鼠,还费劲的从老鼠的身体里将这东西取出……
看来云知夏说的没错,他们又遇到命案了。
取出的手指有两个指节那么长,之所以连顾晏洲都能看出这是一截手指,是因为这截手指上能看到半枚指甲!
“这的确是人的手指。”云知夏指着手指断裂处向顾晏洲解释道:“断口处创面平整,但其周围皮肤卷曲外翻,说明这跟手指是在人活着的时候被人用利器砍下来的。”
顾晏洲点点头,接着她的话道:“这跟手指从幼鼠喉间取出来,虽然已经开始腐烂,却还能保持较为完整的形态,是不是说明它刚从人体离开不久?”
顾晏洲自顾自说完,转头便看到云知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瞬间漏跳了半拍,他直视着这双眼睛,轻咳一声,沉静地开口:“为何如此看我?”
那双眼睛,简直像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更让人很难不多想。
云知夏看着顾晏洲,心中既兴奋又惋惜。兴奋的是顾晏洲如此聪慧,不点自通,都能推算手指离开人体的时间了,是个当法医的好苗子!惋惜的事,人家是一国的摄政王,天天操心的事国家大事,绝不会当个区区仵作的。
“你说的没错,这根手指离开人体不超过六个时辰。”
云知夏默默叹了口气,将手指收进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小心地帮老鼠缝合了切口,还帮它擦干了血迹。
云知夏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来一个木盆和两根筷子,做了一个简易的捕鼠器,将缝合好的死老鼠放在里面,将老鼠放在角落,最后在它周围撒上了些食物残渣……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一阵忙碌,便猜出了她的目的:“你这是,要诱捕他的同伴?”
云知夏摇摇头:“不是同伴,是它娘。老鼠虽然是群居生物,但是依赖的都是食物和资源,从来不会依赖固定的成员,所以同伴失踪,它们不会特地出来寻找。但是有孩子的母鼠就不一样了,它跟人类的母亲一样,格外爱惜自己的孩子,幼鼠失踪,母鼠必定会出来寻找。”
顾晏洲心领神会:“你想让母鼠帮你找到它们发现手指的位置?”
云知夏点点头,看一切准备就绪,她与顾晏洲一起洗了手,才推着人走出厨房:“走吧,我们在这里,母鼠会不敢出来的。”
他们刚走到客栈的前厅,就看到店小二从后面走出来。
店小二睡眼惺忪,猛然看到面前站着两个人,吓得魂都飞了,瞬间清醒:“哎呦,两位客官,您二位怎么站在这儿啊,我以为见到鬼了呢,可吓死我了!”
云知夏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顾晏洲跨步挡了她身前:“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何可怕?倒是你,一惊一乍,会吓到别人的。”
云知夏:“……”
这个被人最好不是她,她虽然怕黑,但也没那么胆小。
“怪什么?”店小二还未缓过神来,惊魂未定,根本没听清顾晏洲说什么。
云知夏忙将面前这尊大佛拉到一边,免得店小二无意冲撞了他,惹祸上身。
“我哥的意思是他不信者世上有鬼神,没什么可怕的。”
“你哥?”店小二震惊:“这位公子对姑娘无微不至,还给姑娘端洗脚水,你们还睡在一个屋里,我以为你们是夫妻呢,原来你们是兄妹吗?”
店小二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瞬间就忘了自己刚被吓了一跳的事情,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们,一脸要吃瓜的表情。
云知夏十分无语,她敢肯定,此时给店小二一支笔,他甚至能写完一出兄妹私奔的伦理大戏。
“不是,你误会了。”云知夏挽过顾晏洲的胳膊,对店小二道:“我和我相公刚刚成亲,我们青梅竹马,‘哥’是我私下对他的称呼。”
虽然对云知夏来说,名节算个屁,但有些名节该维护的时候还是要维护的,有些帽子也不能乱戴。
店小二一脸“我懂”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旁边那尊大佛一句话不说,只站在那里看热闹,云知夏瞪他一眼,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
“对了,小二哥。你昨日说,这里一到雨夜,经常闹鬼是怎么回事?”
说起闹鬼,店小二不得不正色起来。
原来,这里虽然地处官道,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过往客商,鲜少有人烟。
“我们掌柜的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在市署缴纳了不少银钱才能在这里开客栈。您是不知道,这个地段的客栈生意有多好……”
眼看着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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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远,云知夏赶忙将他往回拉:“小二哥,说重点,说鬼,我喜欢听。”
“哦,好。”店小二这才止住话头,又说了回来:“这要从前几日那场大雨说起。”
“那日的雨比昨晚的雨还要大,过往很多客商都来店里避雨。掌柜的心善,能安排住处的都给安排了。就是柴房也收拾的整整齐齐,给客人免费住下。这前厅里就像现在这样,除了了我没有别人。第二日早上我醒来准备去开门的时候,黑灯瞎火的,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滑了一跤。我随手摸到一个东西,拿在手里一看,竟然是一只人的耳朵!”
云知夏拧眉“耳朵?什么样的耳朵?你怎么确定是人的耳朵呢?”
“人的耳朵我还不认识吗?那就是人一只人的耳朵。”店小二有些急了,指着云知夏的耳朵嚷嚷道:“就跟你这耳朵一样,白白嫩嫩的,小小的一只,还流着血哩!”
店小二情急之下的比喻,云知夏并没有觉得有被冒犯到。倒使身边这尊一直没出声的大佛先不乐意了,他侧身隔开店小二看向云知夏的视线,语气不善:“后来呢?”
店小二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道:“后来?后来我吓得坐在了地上,掌柜的点了灯过来扶我,您猜怎么着?”
顾晏洲眼中已经有不耐,那冰冷的眼神中只写满了四个字:“有话快说。”
云知夏从顾晏洲身后露出了一双闪亮亮的眼睛,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着了?”
店小二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那只耳朵凭空消失了!您说不是有鬼是什么?”
“消失了?怎么会消失呢?”云知夏试探着问他:“会不会是你刚睡醒,没看清楚?”
“我绝对看清楚了!”店小二恨不得指天发誓:“那只耳朵就是消失了,地上还还有那只耳朵上流下来的血迹呢!掌柜的说见鬼了,让我把血迹清理干净,不要声张。”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店小二想也没想,回答道:“上次下大雨是七日之前,就是那天。”
云知夏心中有了答案,她看向顾晏洲,发现对方也在看过来,还向她点了点头。
他们心中的答案是一样的。
此时,早起的客栈掌柜也来到前厅,看到天都亮了,店小二还在与客人闲聊,客栈大门都没开,有些不高兴了:“小二,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开门。”
云知夏拦在掌柜的身前:“掌柜的,恐怕今日你这店要歇一歇,不能开门了。”、
掌柜的看着面前这两位气度不凡的男女,脑子里迅速回想了一下从昨天到今日的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小心地问道:“敢问二位,可是小店哪里做的不妥?”
云知夏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我们在贵店的厨房里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掌柜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厨房里有粮食,免不了有老鼠出没,不足为奇,这也不足以不让我开店吧?我这店每月按时给市署缴纳税款,从无拖延的。”
云知夏摇摇头:“与那无关。”
她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举到掌柜的面前:“因为我们在老鼠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24. 鼠洞藏尸(三)
店掌柜首先闻到的是扑鼻的腐臭味道,他捂着口鼻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待看清盒子中放的是一根人的手指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店小二也看到了这跟手指,惊叫一声,动也不敢动,嘴里嘟囔着:“鬼啊,真的有鬼!”
云知夏默默收起装手指的小盒子,算了,不吓唬他们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们上次看到的人耳朵之所以凭空消失,十有八九跟这根手指一样,是被老鼠叼走的。只是你们当时过于紧张,没有发现老鼠罢了。”
店掌柜和店小二都茫然的看着云知夏:“只这样吗?没有鬼,只是老鼠?”
云知夏点点头,取出自己的路引展示给店掌柜看:“我是莱阳县的仵作,奉命进京办案,路过此地。你该相信我的。”
店掌柜看着云知夏的路引,渐渐冷静下来:“你真的是官府的仵作?”
云知夏指着路引上的衙门印章,道:“如假包换。既然这案子让我遇见了,我便多留几日,把这案子破了,也好还你们这【再来客栈】一个安宁。”
店掌柜和小二反应过来,立马跪下来给云知夏磕头:“小的多谢大人!”
云知夏一闪身,没有受他们这份大礼:“我只是名小小的仵作,可不是什么大人。”
她指着一旁的顾晏洲道:“这位才是能做主的大人,你们要拜就拜他吧。”
店掌柜和小二从善如流,又向着顾晏洲磕了个头:“多谢大人!”
又转向云知夏:“多谢夫人!”
顾晏洲忍着笑,云知夏僵了一下。得,合着她刚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几人正说着,便见到一名男子匆匆忙忙从楼上快步走下来,看到店掌柜在前厅,急忙跑过来:“掌柜的,你看到我妹妹了吗?”
云知夏眉心微动,下意识看向顾晏洲,后者也正在挑眉看她。
这声音,是昨日那名叫兰兰的少女的哥哥。
掌柜的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泪,才转身道:“没有看见,我们和两位客官一直在这里,店门还没开,并没有看到你妹妹出来。”
兰兰哥哥看到掌柜的旁边站着的是云知夏后,眼中充满了愤怒,他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只是在他碰到云知夏的衣角之前,便被顾晏洲挡了回去。
顾晏洲还记得昨日那个兰兰替她哥哥轻薄云知夏时说的话,这两兄妹兼职该死。
顾晏洲沉着脸吐出两个字:“自重。”
兰兰哥哥不管不顾,冲着顾晏洲身后的云知夏喊道:“云知夏,你把兰兰弄哪去了?”
“???”
前厅里剩下的三双眼睛纷纷转向云知夏。
顾晏洲微微愣了一下,蹙起眉头:“你认识他?”
云知夏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她越过顾晏洲看向兰兰哥哥:“你认识我?”
兰兰哥哥瞬间火起:“云知夏,你装什么装,整个莱阳县谁人不知道,你跟兰兰不对付,如今兰兰不见了,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云知夏也算活了两辈子,两辈子加起来,她碰到的案子也不少了,从来都是听别人喊冤,今日终于轮到她自己了,她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这位仁兄,我根本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的兰兰,既然人不见了,你还是好好找找,找不见的话,我建议你赶紧报官。”
“云知夏!你不用在这里装好人,兰兰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高阳唯你是问。”说完,兰兰哥哥就转身又上楼去找他的兰兰的。
高阳?云知夏感觉这个名字十分熟悉:“高阳,兰兰,高兰!”
她想起来了!高阳和高兰两兄妹是原书中男女主的好兄弟和好闺蜜,也是炮灰的角色。
书中,原主与高兰和女主原本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奈何三个人都喜欢男主,高兰和女主更好,原主便与她们决裂,尤其是高兰,仗着自己年纪小,说话刻薄,把原主贬的一文不值,原主对她怀恨在心。在原主入狱期间,高兰跟随哥哥去探亲,在路上失踪了,后来只找回来一颗头颅。
高兰失踪的剧情,书中只是一笔带过。但是云知夏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不会这么巧吧?难道高兰就是在这里失踪的?如果这是剧情线的话,那高兰此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顾晏洲将云知夏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眼底略过一丝阴霾,开口的话音有些冷:“你真认识他们。”
是肯定句。
云知夏没有想过要欺骗谁,半真半假地道:“认识你之前,我被我继母打破了头,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昨日根本就没认出他们兄妹。刚才那个高阳一说,我便记起来一些。”
顾晏洲定定地看了云知夏良久,道:“我信你。”
云知夏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信不信的。但是人命关天,她无暇顾及这么多,转头对店掌柜道:“掌柜的,麻烦你喊客人们起来吧,顺便问一问他们知不知道兰兰小姐的下落。”
店掌柜和小二依言去挨个儿敲客人的房门,云知夏和顾晏洲跟在他们身后,默默观察客人的反应。
店里所有人都被叫醒了,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高阳也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还是没有高兰的下落。
高阳又将矛头指向了云知夏:“云知夏,你把兰兰藏在哪里了?我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乐安兄已经和宋小姐成亲了,兰兰跟他们也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都准备搬出莱阳县了,你还想我们怎么样?”
哦,对,程乐安和宋时意,便是这本小说中的男女主,是最后帮太后搬到摄政王顾晏洲的人。
那边高阳还在苦苦哀求:“你再喜欢程乐安也是你和他们夫妇的事情,跟兰兰没有关系,你快将她放出来吧。”
原主的遗留问题,云知夏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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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莫辩。
云知夏看向旁边脸色阴沉的顾晏洲,心生一计。她走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央求了一句:“拜托了,帮帮忙。”
然后云知夏挽上了顾晏洲的胳膊,看向一旁的高阳道:“第一,我身边这位是我准夫君,他不仅长得好看,还待我如珠如宝,不比那程乐安强一万倍?我为何还要喜欢一个对我无意之人?第二,昨天各自回房以后,我一直与我夫在一起,我根本没时间去藏你的兰兰。再说,她那么大人了,要打起来也与我不分上下,我哪里能不声不响地将她带走?”
高阳知道云知夏说的有道理,但找不到高兰,他早已乱了分寸:“不是你,会是谁?”
云知夏虽然知道高兰的结局,但还想试一试能不能改变一下。
看书的时候她是纸片人,但她现在身在书中,高兰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想救她。
她催促高阳:“我劝你赶紧去报官,让官府派人帮你找,越快越好。”
高阳却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口中喃喃:“没用的。”
云知夏此刻比高阳这哥哥还着急:“怎么会没用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人群中有人开口道:“失踪人口在大周律例里没有提及,官府也不够重视,报案也没用的。”
云知夏闻言,转头震惊地看向一旁的顾晏洲:“人口失踪竟然没写进大周律例里?你这个……”
云知夏自知失言,顿时止住了话头。
顾晏洲脸色十分难看,他只道云知夏吞回去的话是什么。
他这个摄政王的确当得失职。
云知夏看向一旁颓然的高阳道:“你久不归家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莱阳的仵作,帮官府验尸查案,已经帮官府破了不少案子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去高兰的房间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高阳只沉默了一瞬,便选择相信云知夏。他默默起身,带着云知夏来到了高兰的房间。
云知夏首先注意到的,是房门的门栓已经损坏了,显然是有人从外面撞击形成的。
“这门是你撞的?”
高阳回头看了一眼门栓,点点头:“对,早上我叫了兰兰好久,她都没有回应,我怕他出什么事情,便撞开了房门。可我一进来,兰兰根本不在房间里。”
云知夏点点头,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
房间里的摆设都十分整齐,只是床铺上的被褥有些凌乱,床尾还散落着一件外衣,是高兰昨日穿的那件。
显然高兰在床上睡过。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山林。白日看没什么,夜晚看就有些渗人了。
云知夏站在窗前,一阵山风吹来,她突然蹙紧了眉头。
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得血腥味儿,别人闻不到,但逃不过她的鼻子。
高兰肯定出事了。
25. 鼠洞藏尸(四)
云知夏一手拄着窗沿,一手抓起裙摆,不由分说就要往下跳,谁知她双脚刚离地,在半空中就被人拦腰截了下来。
“你做什么?”
顾晏洲从身后将云知夏拦腰抱了回来,直到将人稳稳放在了地上,仍心有余悸。
“这里是二楼。”
这女子怎么这般鲁莽,她毫无功夫,知不知道这样跳下去很危险的。
其实云知夏真不是鲁莽行事,她是一名法医,更是一名经过严格训练才入职的人民警察。区区二层楼的高度,根本难不倒她。
但她又没办法跟顾晏洲解释。
情急之下,云知夏想起顾晏洲会飞檐走壁,比她两条腿快得多。
云知夏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顾晏洲的胳膊,开口道:“王……”
后半个“爷”字还没出口,云知夏就看到顾晏洲斜睨过来的眼神,才及时改口道:“……哥!快,带我飞过去,高兰可能在那边。”
“抓稳了。”
人命关天,顾晏洲二话没说,抱起云知夏,脚尖点地就略过窗子飞了出去。
高阳一听高兰可能在山林里,向窗子那边追了两步,又想起来自己没人家那功夫,转身就向门口跑去。
顾晏洲抱着云知夏落在了山林深处。这里是一处断崖的峭壁,三面都被茂密的丛林围住。
“此处血腥味儿最重。”
顾晏洲沿着峭壁向前走了一段,在一处岩缝处停了下来。
味道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这处岩缝很深,入口处勉强能够一人侧身通过。
顾晏洲将云知夏往外推了推,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里边血腥味道如此之重,如果是人血的话,绝对不只是一个人的。
“等一下!”云知夏拉住顾晏洲的衣袖,轻锁眉头:“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顾晏洲以为云知夏一个人在外面害怕,忍住去拉她手的冲动,强自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安慰她道:“放心,我的人就在不远处,他们不会让你有事,我去去就回。”
云知夏摇摇头,坚定的往前迈了一步,重复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你,担心我?”顾晏洲一顿,心跳漏了几拍:“放心,里边没有活物。”
“王爷您多虑的,我当然知道没有活物。”云知夏脸色有些苍白,但嘴上却不饶人:“再说,只是几只动物的尸体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顾晏洲:“动物?”
云知夏没有回答,而是越过顾晏洲,率先侧身挤进了岩缝,向里走去。
顾晏洲顾不得其他,只给了不远处的暗卫一个手势,自己便紧跟云知夏的脚步,也挤了进去。
这条岩缝很深,起初一段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挤过,往里走几百米,便渐渐宽阔了起来,两人才可以并肩而行。
顾晏洲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眉头越锁越深。
“这里太安静了,岩缝里边宽阔清凉,却没有一只动物过来避暑,我们需得小心些。”
一直闷头往前走的云知夏停下脚步,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解释道:“这周围被人撒过药粉,一般的动物不敢靠近。”
顾晏洲这才注意到,身旁的云知夏脸色苍白,已是满头大汗。
“你怎么了?身子哪里不适?我先带你出去。”
顾晏洲发号施令惯了,此时情急,对云知夏不似商量,更像命令。
“我没事。”云知夏不与这个古人一般见识,她推开顾晏洲的手,继续向前走去:“前边不远处就到了,来都来了,先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高兰的线索。”
顾西洲看云知夏走路都有些不稳了,大手握住云知夏的小臂,就将人锁在怀里的时候。
那一瞬间,顾晏洲心尖微动,她的手臂好细好软。
那微妙的感觉只在心底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头的一股无名火:“你脸色这样苍白,又出了这么多汗,怎么会没事?我先带你出去。”
这女子怎么回事?明明身子不适,还要强装无事,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顾晏洲只恨这里是狭窄的岩缝,若不然,他现在已经带着云知夏飞回客栈,将人按在床上休息了。
云知夏无力与顾晏洲僵持,索性就软了下来,靠在顾晏洲的肩膀上,开始大口喘气。
“我真没事,我就是巨物恐惧症,你让我靠着休息一下,我不看头顶就行。”
“巨物恐惧症?”
顾晏洲悬着的一颗心,又悬高了一些。这是什么病?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看云知夏如今这反应,似是十分严重,难道是什么绝症?
一瞬间,顾晏洲将整个大周名医的名字都过了一遍,心中已经拟好了一份名单,就等着出去之后,叫人去寻他们来给云知夏治病。
云知夏不知道顾晏洲心里脑补了这么多,只低着头从顾晏洲腰间扯过水壶,闭着眼睛仰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好受些。
她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但还是没有完全放开顾晏洲:“王爷您走前边,我不看头顶,在后边低着头跟着你就行。”
“嗯。”顾晏洲点点头,隔着云知夏的手,拉着人往前走。
走到岩缝最深处的时候,突然多出一个山洞,里边黑漆漆的,散发着带着恶臭的血腥味,就像一张血盆大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顾晏洲将云知夏挡在自己身后,取出火折子,单手掰开、引燃,这才向里走去。
走进山洞,血腥味更浓,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云知夏盲从随身的口袋里翻出两个口罩,一个给顾晏洲戴上,一个给自己。
云知夏紧紧抓着顾晏洲的手,跟着顾晏洲慢慢向里走去,还不忘小声提醒道:“小心些,这里除了动物的尸体和血,还有人血的味道,但不是新鲜的。”
云知夏说完,自己也松了一口气。高兰昨晚才失踪,血不是新鲜的就代表血不是从高兰身上放的,她活着的可能又大了一些。
两人又向里走了一段,顾晏洲发现山洞的石壁上竟然还挂着照明用的火把。他把火折子凑上去,居然就这么点燃了。
一瞬间,山洞里明亮了不少。
顾晏洲听到身旁的女子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转头扫了一眼,只见地上躺着好多蛇虫鼠蚁的尸体,它们被人精心的摆放出不同的角度,围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云知夏眉心狂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明显是个诅咒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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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害怕?”顾晏洲将人拉近了一些护在怀里,道:“你可是咱们大周第一个女仵作,人的尸体你都不怕,会怕几具动物的尸体?”
云知夏知道顾晏洲是故意调侃她,想让她放松,可是她实在放松不下来。
“王爷,我们中计了,这局好像是冲您来的。”
顾晏洲似乎并不在意,他看了看她的脸色,比方才好多了,才问:“嗯?怎么说?”
自从进来这里,顾晏洲大部分心思都放在的云知夏身上,生怕她有什么闪失,确认周围没什么危险,便没有注意其他的情况。
云知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顾晏洲举着火把的手:“王爷您看。”
云知夏又用那根纤细莹白的手指指向被一群动物死尸围起来的图案:“那中间写的可是您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原来被动物尸体围起来的诡异图案正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小罐子,小罐子的正前方有一块褐黄色类似于油纸的东西,那上边刻着顾晏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旁边似乎还有密密麻麻的咒语,这些字全部被血浸染城成了深红色,看着十分阴森诡异。
饶是云知夏这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也感觉脊背发凉。
顾晏洲在战场厮杀多年,自然也是不信者这些鬼神之说,他沉着脸,将火把交给云知夏。
云知夏看看顾晏洲,又看看他手中的火把,最后隔着衣袖,接了过来。
顾晏洲拨开地上的尸体,走了进去。
云知夏眼睛跟着顾晏洲的脚步,心尖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眼看顾晏洲走到了小罐子旁边,云知夏开口提醒道:“王爷小心点儿,那罐子里是动物血和人血的混合物,那是重要物证,您踢坏了,我们就没法确定是哪个无辜之人的遭殃了。。”
顾晏洲一脚差点踩偏,及时收回,才没有一脚将重要物证销毁。
见顾晏洲去捡地上那张油纸,云知夏又提醒道:“王爷,您最好不要徒手捡它,那是一张人皮,以为推断,跟罐子里的血是同一个主人。”
顾晏洲:“……”
顾晏洲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直视着云知夏,声音沉的可怕:“还有吗?”
云知夏赶紧摇摇头:“没有了,您随意。”
顾晏洲随手扯了身上的一块布料下来,隔着布料将那块人皮纸捡了起来。
人皮纸上全是对大郮摄政王“罪行”的控诉,以及对摄政王顾晏洲的诅咒。
顾晏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这般罪恶滔天,人神共愤。
云知夏看到顾晏洲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自己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最后还是有人用这么恶毒的方法咒他死,这谁能不心寒?
“王爷,有句话我想告诉你。”见顾晏洲看过来,云知夏继续道:“人活在这世上,不必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只要无愧于本心即可。您为大周付出的一切,百姓都看在眼里,不是这些鬼神能改变的。”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她周身笼罩着一层荧荧的暖光,让人觉得温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云知夏看顾晏洲还在哪里发呆,忍不住又提醒道:“王爷,我们拿了证物先出去吧,我觉得这火把里的尸油坚持不了多久了。”
26. 鼠洞(五)
“……”
顾晏洲站在那里,旖旎的心思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他真是昏了头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觉得这女子这般好看。
云知夏的心咚咚直跳,忍住向后看的冲动,小心又快速地走到顾晏洲身边。
呼,周围乌漆嘛黑的,还是这里安全。
云知夏随手将手中的火把递给顾晏洲:“王爷,麻烦您帮忙举着,您在战场拼杀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也不介意这尸油做的火把,对吧?”
顾晏洲不语,只沉沉看了云知夏一眼,抬手从云知夏手中接过火把,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自然。”
云知夏没有注意到顾晏洲越来越黑的脸色,只顾着低头做事。
这火把坚持不了多久了,她得尽快采个样,然后拿到解剖室空间去化验一下,看看这人皮和血液,还有火把中的尸油,是不是同一个人的。
云知夏随身携带了竹筒,她用竹筒从小罐子里取了一些血液样本装了进去,密封严实。
直起身时,看到顾晏洲手里还拿着那张人皮纸,云知夏就着顾晏洲手中的布料,将人皮纸卷起来收好。
动作间,手指不经意擦过顾晏洲的虎口,云知夏不觉得有什么,反倒顾晏洲如被烫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云知夏不禁失笑,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也会被这阴森血腥的诅咒吓到。
云知夏笑着安慰他:“王爷,您早上说什么来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鬼啊神啊的,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诅咒之术更是不足为信,对吧?”
顾晏洲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问出了一个云知夏无法回答的问题:“你不信这些,但你还怕黑?”
云知夏:“……”
这人怎么回事?自己好心好意安慰他,他却转挑人家的痛点猛戳。
怕黑有错吗?她还怕狗怕蛇呢?又不妨碍谁。
云知夏不想说话,率先向外走去,顾晏洲紧随其后。
只是两人走出去近百米,前方仍然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出口的影子。
原来这山洞里有机关!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出发了机关,将自己困在这里。
云知夏无奈的看向顾晏洲:“王爷,庶民女直言,跟您一起做事,命一定要很硬很硬才行,否则,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死。”
顾晏洲低头睨了云知夏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是煞星?”
云知夏赶紧否认:“民女不敢,民女可没这么想。”
这么想也不会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啊。
“哼。”顾晏洲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熟悉顾晏洲的人,例如朝堂上的群臣,若能看到顾晏洲此时的表情,怕是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任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因为他们知道,活阎王露出这番表情的时候,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
可云知夏不觉有他,还在给自己安排后路:“等办完这案子,民女一定要离您远远的。远离王爷您,能保命。”
云知夏说这话时格外认真,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顾晏洲气结。
这女子真是,天下不知多少男子女子争着抢着要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从来连看一眼都不屑,怎的本王如今这般真心待她,她还避之如砒霜?
顾晏洲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终是压下了一肚子邪火。
算了,人是自己想要的,且慢慢来,当徐徐图之才好。
顾晏洲直直看着云知夏,颇为咬牙切齿地道:“放心,本王是这大周的天,你命硬不硬,本王说了算。只要你在本王身边一日,本王便能保你不死。”
话音刚落,周围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火把燃尽了。
云知夏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凭着记忆去拽旁边的顾晏洲,却扑了个空。
顾晏洲不在原来的位置!
云知夏试探着喊他:“王爷?”
无人应。
“摄政王?”
还是没有人。
云知夏一动也不敢动,瞪大了双眼,努力想看清周围,奈何山洞里一点光源都没有,眼前漆黑一片。
周围还残留着顾晏洲身上清冽的气味,却感觉不到他任何气息。
想到山洞里那个奇怪阴森的诅咒祭坛是冲顾晏洲来的,还有这不知何时出发的机关,云知夏一下子慌了神。
难道布置祭坛的那些人一直藏在暗处,难道顾晏洲已经被人暗害遭遇了不测?
一瞬间,云知夏好像回到了前世那个漆黑的夜晚,家人的血流了一地,她却只能躲在漆黑的床底下看着,无能为力。
“顾晏洲!”云知夏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顾显允!你在哪?别吓我好不好!”
云知夏抱着头跌倒在地上,地上的石壁冰凉,好像那晚亲人的鲜血。
爸,妈,奶奶,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我好该死!
“云姑娘!云仵作!云知夏!”
迷迷糊糊间,云知夏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抬头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顾晏洲?”
顾晏洲点点头:“嗯,是我。”
云知夏摸了摸他的脸,是热的。她一下子扑进顾晏洲怀里:“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人害死了。”
顾晏洲胸中的一口气如翻滚的浪潮一样涌上喉间,心也莫名地疼着,他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终是将人拥进了怀里。
顾晏洲感受着云知夏在他怀里簌簌哭着,泪水将他胸前单薄的衣衫浸湿染透,灼烫着他的皮肤,烧着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处。
之前在山洞的时候,顾晏洲注意到放着火把的岩壁对面还有一根一模一样的火把。刚才火把熄灭的瞬间,他想到云知夏怕黑,便立即飞身过去取火把了。
这里离山洞只有区区一百多米的距离,顾晏洲一来一回只需几息的功夫。他急于去找火把,便没有开口,却没想到云知夏会被吓成这样。
顾晏洲一只手落在云知夏后背上轻轻拍着:“对不起,是我。”
就在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有本王在,保你不死。”
这还没过一会儿,就让人哭成这样,他还当的个什么摄政王!
现在有了光亮,云知夏渐渐缓了过来。她埋在顾晏洲胸前,想到自己刚才又哭又喊的丢人行径,自己都觉得丢人。
云知夏现在只想地上有个缝可以让她钻,这样她就不用再丢了这么大人之后还要面对顾晏洲了。
可是地上没有地缝,这里只有她和顾晏洲两个人。
顾晏洲,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云知夏抬起头,看到顾晏洲胸前的衣服一片狼藉,颇为脸红。
“对不起啊,把你衣服弄脏了。”
云知夏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谁知她袖子上沾了灰,越擦越脏!
云知夏更不好意思了:“王爷这衣服一定很贵吧?说不定还是定做的,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肯定赔不起。要不,出去之后我帮您洗干净,王爷您就别让我赔了,好不好?”
云知夏说完,抬头想看看顾晏洲的反应,却见对方正直直盯着自己,那眼神云知夏看不懂。
“王爷?”
云知夏又唤了他一声,顾晏洲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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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洗。”顾晏洲没说不用赔,只道:“这样的衣服我府上有不下百件,你想弄脏多少就弄脏多少。”
云知夏:“……”
谁想弄脏你的衣服!
顾晏洲扶着云知夏站了起来,可云知夏蹲坐久了,脚都麻了,人没站稳就又要摔倒下去,幸好顾晏洲眼疾手快,将人捞进了怀里,另一只手中的火把还尽量往外伸,生怕把人烫着。
“谢谢啊。”
云知夏松开顾晏洲,扶着一旁的岩壁,等着腿部的血液慢慢流通。
顾晏洲叹了口气,将火把递给云知夏:“拿着。”
云知夏不疑有他,接过火把,就见顾晏洲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大手握住她的小腿,有规律的按摩了起来。
云知夏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往回缩,却被顾晏洲大手按住:“别动。”
云知夏被吓傻了,顾晏洲,堂堂摄政王,这本书的大BOSS,竟然屈尊降贵地跪在地上给他按腿,这要传出去,她还有命活吗!
云知夏想收回腿收不回,想逃又逃不掉,索性也跪了下来:“王爷,您别这样,民女怕死。”
顾晏洲抬眸看向云知夏,眼中全是无奈。
瞧瞧这女子,刚恢复过来,就开始一口一个“王爷”,一口一个“民女”,还“您”上了!刚才谁喊他“顾晏洲”“顾显允”来着!
顾晏洲决定不急着出去了,反正外边的暗卫发现他们久不出去,会想尽办法找进来。
今日,他先跟这女子定下规矩,他要让他知道,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人。
顾晏洲开口:“云知夏。”
云知夏赶紧坐直了身子:“在。王爷,有什么吩咐?”
顾晏洲道:“我们来商量一下。”
“啊?”云知夏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周的皇帝都得听他这个摄政王的,他老人家要在这跟她商量?商量什么?
她云知夏区区一介草民,她配摄政王跟她商量吗?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那惊掉下巴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遂开口道:“没错,就是你,你配,本王要与你商量商量,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王爷’、‘民女’的。”
说道此处,顾晏洲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把你当朋友,你可以也把我当做你的伙伴或者朋友,你平时怎么对待你朋友就怎么对待我即可。”
“朋友?”
云知夏陷入了沉思,原主作为书中的恶毒女配,后期处处害人,几乎没什么朋友。她在原来的世界倒有几个闺蜜,大家都是女孩子,经常互相动手动脚,还一起洗澡……
云知夏偷偷看了看身边的某摄政王,在心底疯狂摇头。
对摄政王动手动脚?让摄政王跟我一起洗澡?不不不,民女不敢。
但云知夏敢想不敢言,只笑了一下,敷衍道:“民……我尽量吧。”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要求,今天摄政王高兴了把我当朋友,改天他不高兴了要我脑袋怎么办?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那敷衍的假笑,就知道自己这一番口舌白费了。
得,鬼的个徐徐图之,慢慢来。
这就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的!
场面有些尴尬,云知夏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欸!我腿好了!咱们快走吧,要不这尸油火把又要烧尽了。”
想到云知夏怕黑怕成那样,顾晏洲无法,起身护着人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这次走出去没多远,前边就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岩壁。
这是一条死路。
27. 鼠洞(六)
云知夏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她不是怕出不去,她是怕再次面对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压抑的黑。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再有这样的经历。
顾晏洲感觉到身边人呼吸间微妙的变化,他侧头望去,就见云知夏的脸色惨白,甚至比走在岩缝底下的时候还要吓人。
顾晏洲想也没想,就将云知夏的受包裹在自己手心里,人也离她更近。
那一瞬间,顾晏洲有个念头:她的手好小好软,好想一直将他攥在自己手心里。
顾晏洲强行清除掉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开口道:“别怕,有我在。”
云知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抱着顾晏洲的胳膊就往回走:“我们先回山洞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或者找到其他的火把也行。”
还好,现在的火把还能燃烧一会儿,他们还有时间。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可走出去不到百米,他们就停下了。
因为前面没路了。
前后都是死路,他们被困在一个不足百米的狭长通道里。
云知夏默默计算着,按步数算,他们从山洞出来不足三百米,而且这路上他们没有碰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可这洞里的机关却悄悄启动了。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们,或者说一直有人在盯着顾晏洲。
云知夏看向顾晏洲,只见他正在观察着周围的石壁,眸光凛冽,眼底深处翻涌着深深的怒意。
不怪顾晏洲恼怒,堂堂摄政王,竟然被无名宵小困在写方寸之地,恐怕那些暗卫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顾晏洲紧了紧攥着云知夏的手,突然开口问她:“你相信我吗?”
云知夏被问的愣了一下,她相信顾晏洲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她不相信顾晏洲就不会答应考虑去京城帮他破案,她不相信顾晏洲宁愿睡大街也不会跟他睡一个房间,她不相信顾晏洲更不会就在他身边。
更何况,顾晏洲连免死金牌都给她了,她为什么不相信他。
云知夏看向顾晏洲,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这世上还没有谁是值得我全然的信任,王爷你是第一个。”
顾晏洲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凤眸深处闪过一道亮光,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
他抬手覆在云知夏眼睛上,轻声道:“信我,就闭上眼睛。等我带你出去了再睁开,可好?”
顾晏洲的语气很像在哄小孩,云知夏虽然不服气,但确实被哄住了。
云知夏依言闭上了眼睛,几乎在同时,就听耳边“扑”的一声,云知夏知道,那是这洞里唯一的亮光熄灭了。
云知夏指尖微动,顾晏洲突然攥的更紧了。热气扑洒在耳边,就听顾晏洲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别动,别睁眼,信我。”
云知夏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那是对顾晏洲全然的相信。
顾晏洲自是十分满意,云知夏甚至听到他无声的笑了一下。
突然,不知哪里伸过来一只大手,捂住了云知夏的口鼻。
云知夏还来不及惊吓,就听顾晏洲在她耳边问她:“闭气会不会?”
云知夏轻轻地摇了摇头,其他运动项目她都擅长,只除了游泳和潜水。
可是顾晏洲的大手捂在她口鼻上,一点准备放开的意思都没有,大有要将他憋死的架势。
云知夏甚至想顾晏洲是不是故意的,自己顶撞他那么多次,他恼羞成怒,想要亲手解决了她!
云知夏无语问苍天,您想弄死她也得找个亮点的地方啊,这里黑漆漆的,她活着的时候就怕黑,恐怕死后她的魂魄都不敢飞出去。
那她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被困在这里?
就在云知夏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顾晏洲松开了捂住她的手,她还来不及大口喘气,下巴就被人捏住,唇边一凉又一软,她的嘴再次被堵住。
顾晏洲这是在,亲她?
不是不是!云知夏在心里疯狂摇头,顾晏洲这是在给她渡气。
因为顾晏洲覆在她唇上的嘴十分老实,只顾往他嘴里吹气,什么过分的行为都没有。
云知夏忘了呼吸,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不说这古人不学生物真不行,这吹进来的都是这厮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她不会二氧化碳中毒吧!
就在云知夏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就感觉耳边一阵劲风略过,身前的束缚消失了。
紧接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云知夏呼吸微乱,寻着声音侧耳听着,就听不远处顾晏洲轻声说:“信我,别睁眼,别动。”
云知夏试着想象了一下,睁开眼睛后,自己能不能承受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相信顾晏洲,那就信到底。
云知夏闭着眼睛,靠着墙站在那里,脸颊和耳侧时而有劲风划过,她知道那是顾晏洲在与人过招,他们招式应是极快,快到她都不能靠声音捕捉到他们的方位。
云知夏在莱阳见识过顾晏洲的功夫,这世上能打得过顾晏洲的人,恐怕聊聊无几。
没过多久,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云知夏侧耳听去,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身边连偶尔略过的风也消失了。
结束了吗?顾晏洲赢了吗?藏在幕后之人抓到了吗?
“王爷?”
云知夏试探着喊了一声,无人应。
难道顾晏洲受伤了,或者干脆被人杀了?
虽然现在还不到这本书大结局的时候,后者的可能性很小,可说不定她来到这里产生的蝴蝶效应,让大结局提前了呢!
想到顾晏洲有可能会受伤或者会死,云知夏顾得不得其他,她得想办法出去找顾晏洲的人救他。
“顾晏洲!”
云知夏猛然睁开眼睛的瞬间,双眸被一双大手及时盖住。
“不是说了,让你信我,别睁开眼。”
顾晏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我还以为……”
以为摄政王死了这样的话,云知夏没敢往下说。
顾晏洲却给他补上了:“以为什么?以为我被人杀了?”
云知夏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顾晏洲“嗤”了一声,道:“几个毛头小贼,本王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之所以浪费这许多时间,是在他们身上放了些东西,以便日后我找出他们身后之人。”
顾晏洲拉着云知夏往前旁边走了几步,道:“火把没办法点了,这里很黑,你先闭着眼睛待会儿,我带你出去。”
说完,顾晏洲走回他们刚才站着的岩壁旁,脚尖点地腾空而起,长腿踩着两边的岩壁,稳稳定在半空中。然后他又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将拳头包好,一拳向上打了出去,
就在他拳头堪堪碰到顶部岩壁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顾晏洲夜视能力极好,此刻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却将不远处闭着眼睛乖乖站着的云知夏全部纳入眼底,甚至连她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云知夏喊“顾晏洲”时焦急的模样,顾晏洲的心头就像被蝶翼轻轻扫过,惹得他乱了呼吸。
鬼使神差的,顾晏洲解开缠在手上的布料扔在了地上,然后一拳向上——!
壁顶的石壁出现了细小的裂痕,裂痕快速蔓延,然后是细小的石头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接着便是更大的石头咕噜噜往下落。
顾晏洲即及时躲开,来到云知夏身边,将人护在怀里,用身体帮她当去的大部分飞溅的小世石子和灰尘。
待周围安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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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后,顾晏洲单手抱起云知夏:“抱稳了!本王这就带你出去。”
云知夏只觉得自己被人抱着,十分有安全感,接着失重的感觉传来,就好像坐着电梯快速向上直冲顶楼。
云知夏始终听话的闭着眼睛,直到脚踩在实地上,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云知夏睁开眼睛,便看到漫山遍野的绿色。
他们已经来到了地面上,脚下不远处就是那条让她直冒冷汗的岩缝。
“我们怎么来到山顶了?”
原来会轻功,爬山这么容易的吗?
“嗯。”顾晏洲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与我交手之人便是从通道的顶壁消失的,我没时间慢慢摸索机关,只有将它毁了。况且我们进去的那条路已经被封死,想要再打开,除非将这山炸了。”
云知夏看了顾晏洲良久,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王爷,您……”
顾晏洲挑眉看着他:“‘王爷’?‘您’?下一句是不是又要说‘民女’了?再这样生分我就要罚你了。”
云知夏无语,让她直呼摄政王名讳,她是万万不敢的,谁知道摄政王这个老封建会不会哪天心情不好了,以“直呼摄政王名讳,大不敬”之名,治她的罪,给她判个斩立决,她就歇菜了。还破什么案,攒什么寿命?
云知夏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还是喊王爷吧,大家都这么叫,大不了我以后不用‘您’,也不自称‘民女’了,您看这样够朋友吗?”
摄政王顾晏洲这个老封建显然不满意,一甩衣袖,吐出两个字:“随你。”
嘴长在云知夏身上,他实在拿她没办法。
“遵命。”
云知夏就当得了摄政王的令,接着道:“王爷,这诅咒你的幕后之人,你心里有数吧?”
顾晏洲点点头:“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牵扯太多,这样对你没好处。”
云知夏也没想牵扯其中,但是这里死人了,还让她遇上了,她就不得不管了。
云知夏向顾晏洲施了一礼:“谢王爷体恤,那民女……”
她顿了一下,才又改口道:“那我就当普通的凶杀案来查,还望王爷莫要阻挠才好。”
顾晏洲拧眉看向她,眼中没有被违抗的怒火,有的只有担忧:“我说了,牵扯太多,对你没好处。”
云知夏却笑着摇摇头:“可是我已经牵扯进来了。这案子即使不是牵扯到王爷你,我也会查下去。只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绝对不会让一个死者枉死,我一定会帮他们查出真凶,还他们一个公道。”
云知夏看着远处的茫茫大山,道:“王爷,这世间,最缺的就是公道,如果连人死了都得不到公道,连个为他们请命的人都没有,那活着的人还有什么希望呢?”
顾晏洲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云知夏,很难想象,这番慷慨陈词是从他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的。
她只是一名小小仵作,甚至连官阶都没有,却处处想着为民请命,为死者伸冤。真该叫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们来看看,什么样的人才配称之为父母官。
云知夏口口声声说要为死者请命,还死者公道,可公道哪里是是那么容易求得的。
即使他是大周的摄政王,即使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一样得不到公道。
可是,既然云知夏想求,那他就穷尽所有,给她的公道一个公道。
……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此时天气已经放晴,但路上积水严重,道路泥泞,大部分人还是留在客栈休息,没有急着赶路。
掌柜的见他们二人回来,忙迎了上去:“哎呦,您二位终于回来了。”
云知夏见掌柜的满脸焦急,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是高兰小姐没有失踪,她回来了。”
28. 鼠洞(七)
“回来了?她在哪儿?从哪里回来的?”
云知夏放眼客栈前厅,并没有看到高阳高兰兄妹。
她以为他们在楼上,抬步就要上楼,却被掌柜的拦了下来:“客官,您就别找了。他们一早就走了。”
“走了?”云知夏顿住脚步,声线不自觉高了些:“怎么走了?”
掌柜的不明所以,只道:“他们说急着赶路,结完账就走了啊。”
云知夏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想。
她可能被人利用了。
她差点帮别人害死顾晏洲。
她还记得原书中,最后是男女主联手,帮助太后杀死了大反派顾晏洲。而高阳和高兰都跟男女主熟识,有很大可能是男女主安排来的。他们故意引起自己和顾晏洲的注意,目的是对付顾晏洲。
那他们怎么知道顾晏洲会来这里?莫非顾晏洲身边有他们的眼线?
聪明如顾晏洲,她能想到的,顾晏洲一定也能想到。
那顾晏洲会不会认为她的接近也是有目的的?她跟那些人是一伙的?也是想害他?
云知夏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向顾晏洲,不期直直撞进了他墨深的凤眸里。
云知夏的心猛的狂跳了起来,她心中很乱,想解释,又觉得解释很苍白,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顾晏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道:“我知与你无关,无需解释,我信你。”
如果云知夏也是那些人派来对付他的,从昨晚到今日,她有很多下手的机会,以云知夏果断的性子,断不会错过那么好的机会。
况且,他信自己这次不会看错人。
一个一心只想着为死人伸冤讨公道的人,不会如那般龌龊小人一般,伤害无辜的。
不知为何,听到顾晏洲说信她的时候,云知夏的心一下子落在了实地上,踏实不少。
此时此境不便言谢,云知夏默默向顾晏洲点了点头,转向掌柜的问道:“高兰是怎么回来的?他们是何时走的,你细细说来。”
原来云知夏和顾晏洲进入山林中以后,高阳便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外出的高兰进门,高阳抱着妹妹又打又骂的,说不让她乱跑。
“兄妹俩本来想等你们回来的,但是高兰小姐说他们家中有急事,要赶路回家,便让小的跟您二位说一声,先走一步了。”
云知夏紧紧锁着眉头,乍一听下来,高氏兄妹似乎没什么可疑。
可是他们的破绽就在,利用高兰失踪和血腥味儿引他们上山,山上正好有诅咒顾晏洲的祭坛,他们还险些被困在那里出不来。
这一环套着一环的,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况且她利用嗅觉找到尸体,破了命案已经不是秘密,整个莱阳几乎都知道。想利用她这点本事做局设计顾晏洲,轻而易举。
云知夏像掌柜的道了谢,转身去看顾晏洲。
这里人多眼杂,云知夏不欲多说,她想等没人的时候,再将这些疑点细细说与顾晏洲。
这时,店小二跑过来,对云知夏道:“姑娘,您在厨房设置的机关逮到一只大老鼠,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逮住了。”
云知夏看了顾晏洲一眼,就往厨房跑去,只给他留下了一句:“回房再跟你说,我先去看看老鼠。”
顾晏洲伸出自己已经结痂的手,看着云知夏消失的背影,在空气中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
本王隐藏的很好吗?怎么现在还没发现?
顾晏洲摇了摇头,认命般叹了口气,算了,伤口都愈合了,就这么着吧。
顾晏洲来到厨房的时候,看到云知夏戴着手套,正按着一只硕大的老鼠,在它腿上绑着什么东西。
顾晏洲走过去:“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知夏头也没抬,道:“我在给它做记号。”
将老鼠腿绑结实后,云知夏直接将它放到地上,任它跑了。
云知夏摘下手套,扔进燃烧着的灶台里,解释道:“我绑的那个东西有特殊的气味儿,只要它在离我百米之内的地方,我的鼻子便能闻到,到时能定位它的老巢在哪里。。”
其实云知夏完全是信口胡诌,再好的鼻子,也闻不到深埋地底下的气味儿。
她给老鼠装的是从解剖室空间拿的微型追踪器,但她没办法跟个古人解释这东西,只有胡编一些他们能听懂的理由。
云知夏仔仔细细洗完手,又倒了一盆干净的水,见顾晏洲还背着手站在那里,便招呼他道:“王爷,你在山上跑了半天,也该洗洗了。”
“嗯。”顾晏洲点点头,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他现在十分后悔,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就将那布条扔了呢,苦肉计没使成,现在想躲都没地方躲。
“快来洗啊。”云知夏失笑:“这里可没有专职伺候摄政王的丫鬟,我也没伺候过别人,您就将就一下自己洗吧。”
“嗯。”
顾晏洲还是点点头,不动如山。
云知夏无奈,走过去拉他的胳膊,将人拉到水盆之前:“要不你手伸出来,我帮你洗?”
“不必了,我自己洗。”
顾晏洲叹息一声,到底是把手伸了出来。
只是他的手还没沾到水,就被人猛地拽了过去:“你的手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顾晏洲没好意思说自己肉拳搏大石,故意弄的,只道:“可能在山里弄的,我也没注意。”
云知夏什么也没说,小心翼翼的用清水将顾晏洲手背上的伤口清洗干净,然后拉着他回到了他们一起住的柴房,将人按在床上。
云知夏从自己的包裹里找出了一个镊子,消过毒之后,小心地将卡在顾晏洲手背上的小石子一个一个捡出来。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手中的工具,眉心微跳:“这工具没见过,是你自己做的?”
云知夏没看他,闷着头回答道:“这叫镊子,方便夹尸虫用的。”
“……”
顾晏洲手指微缩,却被云知夏按住:“别动。”
顾晏洲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动,但是忍不住。
他杀过人,受过伤,也扛过尸体,就是没跟尸虫共用过工具。
顾晏洲忍着将人甩开的地冲动,咬着牙问她:“云仵作,这尸虫不会有什么传染疾病吧?”
顾晏洲特意把“仵作”两个字咬得很重,他想提醒云知夏,他是个大活人。
云知夏闻言,终于抬眼看了顾晏洲一眼,然后露齿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王爷放心,尸虫不带传染病,最多带点尸毒。”
“……”
顾晏洲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但还是乖乖伸着手,让云知夏帮他处理伤口。
云知夏看顾晏洲这副吃瘪的表情,终于忍俊不禁,心情大好,这才说了实话:“放心,这个是全新的,还没用过。”
“……”顾晏洲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嘴硬道:“本王又没说什么。”
“是是是,您没说什么,是民女我说的,我怕了。”
云知夏收拾好工具,又趁顾晏洲不注意,从解剖室空间拿出来生理盐水,帮他清洗伤口。
清洗之前,云知夏还不忘提醒他:“忍着点,会有点痛。”
生理盐水倒下来的时候,顾晏洲突然闷哼一声,惹得云知夏都不敢有太大动作,轻柔了不少,一边洗还一边给顾晏洲手背吹气,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顾晏洲坐在床上,低头看着云知夏漆黑的后脑勺,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感觉还不错。
云知夏帮他清洗完伤口后,又用碘伏消毒,抹上一些改装成古代药膏的抗生素软膏,再抹上一些康复药膏,最后用无菌纱布一缠。
云知夏甚至还好心情的给他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顾晏洲看着手背上那么大一个蝴蝶结,有些失笑:“报复我?”
云知夏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回他:“我报复你?天地良心,我给你用的这些药膏,这天下找不出第二种,都是消毒生肌的良药,用了我的药,我保证你三天之内你的手恢复如初。这么名贵的药都给你用了,你还说我报复你,你还有没有……”
云知夏及时打住,她在心里疯狂的告诫自己:人家是摄政王,不能骂不能骂不能骂!
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不能骂”,云知夏才让自己咽下这口气,算了,找老鼠去。
云知夏寻着追踪器找到了老鼠的老巢,就在客栈后方堆杂物的墙根儿底下。
云知夏找小二要了一把铁锹就开始挖,没挖两下,铁锹就被人抢了过去。
云知夏看着顾晏洲绑着蝴蝶结的那只手,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干嘛?你手上还有伤,想让伤口二次开裂?”
顾晏洲几乎一秒都没犹豫,回答道:“当然不是。”
云知夏指了只他手中的铁锹,问他:“那你这是?”
“我这是想找人帮你。”
说着顾晏洲冲着空气喊了一声:“丁一!”
几乎在同时,黑影一闪,顾晏洲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王爷!”
顾晏洲将手中的铁锹递过去:“帮云仵作挖开。”
丁一领命:“是。”
看着丁一麻利地在那里挖着,云知夏心中无限感慨,她区区一个小小仵作,何德何能,让摄政王的暗卫帮她挖鼠洞,还要摄政王在一旁监工!
云知夏只能向着苍天炫耀:老天爷,你看我也是出息了。
“王爷,有东西。”
丁一没挖几下就看到了老鼠洞,他顺着老鼠洞一直往下挖去,挖出来一个一人多深的坑,终于让他挖到了。
云知夏先是闻到一股恶臭,她来到坑边往下看去,见坑底有一些被腐蚀的衣裳,还有一具新鲜的尸体。
云知夏顾不得其他,脚下一蹬就跳了下去,快到顾晏洲都来不及阻止。
好在她前世的大脑记忆还在,跳下去的时候顺势蹲下缓冲了一下,才不至于让自己变成瘸腿儿。
云知夏走到尸体旁边,清理干净尸体身上覆盖的软土,掀开尸体的衣服。
饶是她验过不少尸体,见惯了各种血腥场面,也不禁为之震惊。
这种死法也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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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顾晏洲跳了下来,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头也不回的吩咐:“丁一,派人将这客栈围起来,一直苍蝇也别放出来,拿本王的信物,去报官。”
丁一领命而去,剩下云知夏和顾晏洲并排站在坑里,俯视着地上那具尸体。
地上躺着的人,四肢都被人切开又拼到了一起,他的肚皮也被人切开又缝上,云知夏不确定里边的内脏是否完好。且尸体身上所有的伤口,俱是表皮外翻,都有生活反应,说明这些伤口都是在死者活着时候造成的。
活着被人开膛破肚大卸八块,何其残忍。
云知夏发现尸体的左手正对着鼠洞的位置,掀开破败的衣服一看,左手五根手指缺了三根!剩下的两根也是断掉的。
云知夏拿出之前从老鼠肚子里取出来的那半根手指一一比对,;“是她了!伤口完全吻合,这根手指大约是这具尸体的。”
丁一动作很快,顾晏洲的信物更是极为好使,不消一会儿,远在十几里之外的知府县令大小官员,便骑着快码乌泱泱的来了一堆。
掌柜的更是吓的瘫倒在地,没想到他这小客栈竟然住进来这么一个大人物!
顾晏洲在客栈前厅审问客栈的嫌疑人员,那些官员便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死者的遗体被捡了上来,安排在了客栈一旁空置的柴房里。
趁此时机,云知夏赶紧召唤出解剖室空间,争分夺秒地对尸体进行尸检。
“死者为女性,身长一百六十三厘米,年龄大约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
“死者身体表面无外伤,无尸斑形成。”
云知夏眉头紧锁,她大概知道原因了。
“死者全身苍白,皮肤皱缩,”云知夏翻开尸体的眼皮,“眼球结膜干燥,推断系失血过多死亡。”
尸斑是尸体的血液沉降而成,血都被放空了,怎么还会有尸斑。
“死者会阴处发现大量精斑,需得进一步化验。”
云知夏取了些样本交给小助去化验,才又接着进行下一步。
“剖开死者腹部,内里脏器苍白,肠道收缩,佐证了死者为失血过多死亡。”
……
云知夏做完尸检,小助的检查结果也及时出来了。
这具尸体所有的尸块和那根手指的DNA吻合,全部来自同一个人。
这让云知夏悄悄松了一口气。
云知夏最后将在山洞里提取的血液样本、人皮纸和火把上的尸油,交给小助,让其化验,便离开的解剖室。
云知夏来找顾晏洲的时候,看到他正冷着一张脸,训斥底下那些大气都不敢喘的官员:“在你们的辖区之内,发现此等恶劣案件,你们难辞其咎。还有后山的祭坛怎么回事?那里有百姓被人剥皮放血,你们竟然一无所觉,本王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干什么吃的!不想干你们就自动请辞,本王让能者上。”
一只茶杯砸了下来,正好溅到云知夏的衣角。
底下的官员吓得跪倒一片,纷纷磕头高呼:“微臣有罪,王爷息怒。”
顾晏洲砸下茶杯的瞬间,就看到云知夏了,可是那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幸好没有伤到她。
顾晏洲向云知夏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不复刚才的疾言厉色,声音柔和了不少:“可是验完尸了?”
云知夏点点头,说话都小声了:“是的,王爷,这是验状。死者是活着的时候被人分切,失血过多至死,且死者生前曾遭受过性侵。”
“性侵?”
显然摄政王这个老封建听不懂现代化的术语,云知夏遂换了种说法:“就是被人□□过,且不止一次,不止一人。”
她让小助化验的精斑样本里,不止有一个人的DNA。
顾晏洲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死亡时间呢?能否通过死亡时间查找真凶?”
云知夏摇摇头:“不能。埋尸地处的土壤含有大量的硫磺,很好的保存了尸体,很难通过尸体本身推断出其死亡时间。”
顾晏洲沉默片刻,问她:“你有把握破这个案子吗?”
云知夏郑重地点点头:“有。”
“好,那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他们……”顾晏洲指指底下跪着的一群大小官员:“从今日起,他们就归你调配,务必要将此案差个水落石出。”
云知夏领命:“是。”
云知夏得了权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周围各个村庄、乡镇,客栈发布认尸通告,
第二件事,就是活体采样。她要以最快的方式锁定凶手。
采样样的时候,掌柜的是最后一个来抽血的,他坐在云知夏对面,套着近乎道:“云仵作,咱们还是老乡呢,您不知道,小的见血就晕。要不您就意思意思得了,反正那位摄政王又看不见。。”
云知夏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掌柜的身后,道:“现在看见了。”
掌柜的一回头,吓得瘫软在地上:“摄政王饶命。”
顾晏洲大步走了进来,路过掌柜的身边时,低头睨着他道:“只要掌柜的没有做违法乱纪杀人放火之事,本王不会要你的命。”
29. 鼠洞(八)
一见到顾晏洲,掌柜的吓得差点做地上去,磕完头哪里还敢说些其他的,唯有乖乖配合。
云知夏用一次性银针,在掌柜的指尖上轻轻扎了一下,用微量采血管采了些指尖血。
顾晏洲看到云知夏手中拿着自己没见过的工具,眯了眯眼睛:“此物是何物?竟然是透明的。”
掌柜的灰溜溜跑出去了,云知夏是示意顾晏洲坐过来,才拿起一个新的微量采血管道:”你说这个?这叫采血管,是我自制的。”
其实这是云知夏从解剖室空间拿的,但这么现代的东西,跟他们这些古人解释不清,索性就说是自己做的,反正这里没人知道。
云知夏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王爷,麻烦您将手伸出来吧。”
顾晏洲挑眉:“我也要?”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乖乖将自己的手指送进了云知夏的手里。
“当然,这里每个男性都采样了,就你没有,这不就等于告诉人家你可能就是那个恶凶手恶人吗?”
云知夏麻利的给顾晏洲的手指消毒,然后用一次性的银针快准狠的在顾晏洲手指上扎了一下,取血,完成,
云知夏用干净的棉花按住顾晏洲的手指,使劲压了压,才又接着道:“有了这些样本,我就有办法将他们跟死者身上的东西作对比,有嫌疑的咱们就抓,没嫌疑的,比如像王爷你这样的,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
顾晏洲一直盯着云知夏按在自己手指上的手看,她的手白皙细腻,一看就没做过什么粗活,怎么会做仵作呢?
她的手好小,好像一握就能将她紧紧攥在手心里。
“王爷?”
“嗯。”顾晏洲瞬间回神,见云知夏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转身去整理样本了。
“你那个手指自己压一会儿。”
顾晏洲心脏狂跳,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滋滋冒血的手指,想到刚才那双白皙的软手曾经按在那里,血冒的更多了。
云知夏整理好东西,回头看了他一眼,见那一小块儿棉花都被他的血染红了,急忙又拿了块新的:“你的凝血功能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按了半天还在冒血?”
顾晏洲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云知夏为自己忙碌。
最后云知夏没办法,给他抹了点止血的药膏,这才不止住了。
云知夏吓个半死,顾晏洲若是有个什么疑难杂症,以古代的医疗手段,说不准能不能治好。幸好止住了。
两人正收拾着,丁一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王爷,云仵作。”
凤眸从抹了药膏的手指上离开,顾晏洲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如何?”
丁一跪在地上,低头道:“属下无能,去晚了一步,您说的那个山洞已经被人捣毁,属下们只找到这些残片。”
说着,丁一将一个布袋呈上,云知夏打开一看,只闻气味,便知是那个血罐的残片,罐底和罐壁上海残留着好些黑色干涸的血块。
云知夏脑内灵光一闪,是她疏忽了,那罐子里的血液有新有旧,根本不是同一时间灌进去的。她只取了较新的那一部分,却忽略了已经沉淀在罐底的那些陈旧血液。
云知夏在丁一的肩膀上拍了一把:“丁侍卫,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云知夏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面前的主仆二人作何反应。
至于其他的什么阴谋诡计,就交给该管的人去管吧,她只负责查案。
云知夏来到临时停尸房,唤出小助,将取得的样本连同血罐残片全部交给她拿去化验。
之后,她再一次来到尸体旁,开始对死者进行二次尸检。
死者身上没有外伤,连被人抓握的手指印都没有,说明她死前毫无挣扎。
死者妆容精致,梳的事妇人髻,头上没有首饰,但是耳朵上却戴着两只纯金雕花耳环。
这对耳环的纯度一定很高,深埋在地底这么长时间还依然颜色不变,金光闪闪。不用说普通百姓,就是一般的商贾之家也不会奢侈到用纯金打造耳环的。
可见死者家境很优渥。
可她身上的衣服就没这么幸运了,经过泥土微生物和硫磺的侵蚀,她的已经破败不堪,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和样式。
“等一下!”
云知夏拿出镊子从破败的布料里理出了一根细细的丝线,“是金线,还有一点红色的布丝。”
纯金首饰,金线,红色衣服,难道死者穿的是婚服?
云知夏看向死者的双脚,那是一双锦履,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并没有被腐蚀。
云知夏小心的将死者的鞋子脱了下来,发现死者并没有穿袜子,而死者的脚底心却被刻了字——“煞”!
云知夏有些头疼,她好像在哪看到过这个“煞”字,
她努力回想着原书的内容,“煞”字在原书中好像只出现了一次,那次也只是一笔带过。
原文怎么说的来着,大反派顾晏洲突然抓了姓陶的一家平民百姓,并将陶家九族三代全部处决,从此他的残暴之名传遍大周,引起民愤。
云知夏记得男主得知这件事之后,对女主说了一句话——“血煞阵破了,我们得另想法子。”
是血煞阵!
“血煞阵?”
顾晏洲眉头微调,并不放在心上:“我说过,我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云知夏对顾晏洲迷之自信十分的样子十分无语:“没说让你信。我听闻这血煞阵要用六个枉死之人和六只不同牲畜的血为祭,再将枉死之人的尸体埋在特定的位置,只要保证留人尸身不腐,血煞阵就能有效。”
这些都是她对原书内容的模糊记忆,怪只怪原书中这段都是在走剧情,根本没有感情线,她也只是粗略看过,跟多细节都忽略了。
“六个枉死之人?”顾晏洲很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你有办法知道那血罐里放了几人的血?”
云知夏点点头:“对,每隔人的血液气味都不一样,我能闻出来。”
云知夏编的,她是用现代高科技检测出来的。
“就是说……”
“就是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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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六个无辜的人遇害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丁一现在也不躲在暗处了,每日都站在顾晏洲身边听从吩咐。
他听到两人默契的对话,觉得后背发凉。
“那其他五个人的尸体呢?”顾晏洲问。
迄今为止,他们也只找出来一具尸体,其他五具呢?
云知夏指了指脚下,道:“下面。”
顾晏洲盯着云知夏的手指,眼神猛人变得凌厉起来:“丁一,沿着之前的大坑和鼠洞,继续往下挖。”
丁一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立刻领命出去了。
“另外,还有三件事要向王爷禀报。”
云知夏以下属的身份对顾晏洲道:“第一,今日采集的样本中,并没有检测出侵犯死者的疑凶,我们需得扩大取样范围,周围的村子乃至镇子上的男性,都要接受取样比对。”
顾晏洲只沉思了一会儿,便点点头道:“准了,人手不够,让那些酒囊饭袋给你调,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敷衍。”
得到准许,云知夏开始说第二件事:“掌柜的虽不是疑凶,但他和死者应该是熟识,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
顾晏洲危险地眯起眼睛:“血缘关系?”
云知夏点头道:“对,根据我的判断,掌柜的应该是死者的父亲。不过找出其他五具尸体之前,我们不易打草惊蛇,先找人把他看住即可。”
顾晏洲点点头,一个手势,便有人暗中去安排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呢?”
这案子越来越复杂,即使面对云知夏的时候,顾晏洲还是没办法舒展眉头,他现在只希望云知夏的第三件事情不是跟死人有关。
“第三件就是,在山洞里拿出来的人皮上,出现了王爷你的血迹。”
“什么?”顾晏洲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的血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面?”
云知夏摇摇头:“民女也不知道,但观察血迹的形态,至少是一年前的陈年血。王爷这两年可曾受过什么伤,可曾流过血?”
顾晏洲思索了片刻,眼神突然一闪。
他将云知夏拉到近前,几乎与她面贴这面。
云知夏不知道顾晏洲发什么疯,挣扎着想离开些,却被顾晏洲抱得更紧了。
“别动。”顾晏洲警告她:“我怀疑我的暗卫里有叛徒,演给他们看。”
云知夏果然停止了挣扎,学着顾晏洲的样子贴着他耳朵道:“你们这种人物的暗卫不都是自己亲自挑选培养的,怎么会有叛徒?”
顾晏洲耳尖慢慢变红,耳朵动了动,忙侧开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去年在外边新选拔了一批,丁一调教的,我去年遇刺受伤就是他们护卫的。”
云知夏点点头,如果顾晏洲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确实是这批护卫有问题。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其他尸体。”
两人正说着,丁一灰头土脸、满身大汗地跑了进来:“启禀王爷,在发现尸体的底下,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30. 鼠洞(九)
第二名死者的埋尸地在第一名死者的正下方。
云知夏过来时,尸体还在坑里躺着,死状与上一名死者一样。
土壤中掺了硫磺,是死者的尸身还保存的比较完整,但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蚀。
死者四肢和胸腹部俱是被人切开又缝上,而且伤口全都有生活反应,是人活着的时候造成的。
云知夏小心的将第二名死者转移到木板上,让人抬到了临时停尸的柴房。
尸体被运走以后,云知夏站在坑底,抬头向上看,这个埋尸的大坑已经有五六米深了,相当于两层楼那么高。丁一带了刘启明衙役才将它挖开。这样大的工程一两个人很难完成,必须是几个甚至十几个人合作才行。
丁一他们挖坑的时候,比着原有的尸坑向外扩大了一圈,这就将周围的土壤全都暴露了出来。
云知夏注意到,东、南、北三面的坑壁都比较夯实,只有西面的坑壁,土壤松软,用手指戳,还簌簌往下落土。且最显眼的是,只有坑底和西面的坑壁上有几个老鼠洞。
丁一注意到云知夏的视线,解释道:“我们一路挖下来,发现这些鼠洞和之前发现的都是鼠洞相通的。”
云知夏闻言点点头,两只手各抓了一把坑底和西面坑壁的图绕闻了闻。
“西面的土和这坑底的土一样,都有硫磺的味道,还有老鼠和腐臭的味道。”
云知夏一句话,顾晏洲已经明白其中的含义,他转身命令丁一:“加派人手,继续挖。”
说完,顾晏洲就带着云知夏“飞”上了地面。
云知夏没有与顾晏洲多做寒暄,她要抓紧时间对第二名死者做了尸检,以便掌握更多线索。
“死者性别女,身长一百五十五公分,年龄大约在十四岁至十七岁之间。与第一名死者一样,无外伤、无尸斑,全身苍白,皮肤蜷缩,是失血过多而亡。”
“会阴处无撕裂痕迹,□□瓣呈环状,形状完整,死前并未受到过侵犯。”
“死者腹部脏器苍白,肠道收缩,心腔及大血管空虚,是急性失血性死亡的表现。”
“死者腰腹、桡腕关节和踝关节处有捆绑压痕,且有少量纤维残留,推断死者生前曾经被捆绑束缚过。”
云知夏缝合好尸体后,将提取出来的死者身体细胞和纤维样本交给小助化验。
云知夏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她神色安详,发髻十分整齐,显然是被人精心整理过。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碧玉耳环,成色不是上好,目测是下等玉器。
云知夏推断第二名死者家境不太好。
云知夏观察死者身上腐烂的衣料残片,虽然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是能看出不了粗糙,只是寻常百姓的衣服。
死者的鞋子也只是一双素面布鞋,脱下鞋子,果然见死者脚底心被刻上了一个“煞”字。
云知夏闭了闭眼,只恨自己不能立即找出凶手。
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诅咒,就接连杀害无辜少女,简直残忍至极。
即使原书中将顾晏洲描写的罪大恶极,但怎及得上此案凶手万分之一的罪行!
真正该死的人是凶手,是幕后主使之人!
很快,小助拿来化验结果,死者的DNA果然与山洞血罐中六名遇害者之一的DNA相吻合。
云知夏写好验状,同画像一起交给顾晏洲。
不用云知夏提醒,顾晏洲即刻便命人去发布认尸告示。
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死者身份。
他们都确信,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消失,只要确定了尸源,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高阳和高兰两兄妹必定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顾晏洲道:“我派人去追踪他二人,只是他们自离开这里后便杳无踪迹,他二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云知夏本来也想跟顾晏洲提取追踪高师兄妹一事的,没想到他已经提前做了。
“两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过你都不能找到他们,看来是有人帮他们藏起来了。”
云知夏突然想起了原书的男女主,她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向顾晏洲。
顾晏洲被她看得口干舌燥,战术性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问她:“为何如此看我?我脸上写着‘凶手’两个字?”
“那倒没有。”
云知夏移开目光,没想到这厮乍一看好看,仔细一看更好看,刚才她都看得出神了。
“你要不派人去查查程乐安和宋时意?”
说完这句话,云知夏心里却在打鼓,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对不对。
程乐安和宋时意是这本书的男女主角,作者描写两人聪明机智、忧国忧民,堪称一对模范爱侣。
而她和顾晏洲,一个是书中送人头的恶毒女配,一个是反派大boss,他们两人本都是被男女主设计绞杀的。
自她穿书以来的这些时日,她本着不影响原书主线剧情的原则,从不主动去招惹男女主和他们周围的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
上次雨夜抛尸案,就隐隐牵扯出想要对付顾晏洲的那股神秘势力,种种线索都指向顾晏洲的表弟郁王永辉。可她后来绞尽脑汁回忆,也没想起来原著中有这号人物。
这次由一个老鼠引出的连环杀人案,却也因顾晏洲而起。诅咒祭坛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些人竟然连杀几人,想必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后来云知夏仔细想了想,这次发现的诅咒祭坛也许并不是男女主的杰作,毕竟他们是这本书的主角,肯定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负能量的东西。
但是原著和顾晏洲最终是死在原书的男女主手上的。
所以她想让顾晏洲去查一查,便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程乐安?宋时意?”顾晏洲挑着眉问她:“高阳是不是说过,程乐安是你的心上之人?可有此事?”
顾晏洲此时明明没什么表情,但是云知夏却只觉他在不高兴。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得解释一下:“那都是以前的事情……”
云知夏刚开口说了一半,顾晏洲脸已经黑了:“他还真是你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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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
云知夏只觉自己今日不解释清楚,这客栈上下都没好果子吃。
“那是以前我年幼不懂事,没见过什么英俊男子,被他的外表所蒙蔽。”
说到此处,云知夏灵台一闪,福至心灵,自动开启了拍马屁模式。
她道:“自从我见了王爷您的英姿,才知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上竟然还有王爷这样风华绝代、俊美无双的美男子,方才茅塞顿开,知晓自己年幼有多无知。”
顾晏洲被云知夏的一同马匹拍的气儿顺了不少,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耳尖甚至还带了点红。
他板着脸问云知夏:“所以,你现在不喜欢这个程乐安了?”
云知夏赶忙点头:“不喜欢了,不喜欢了。”
“那你喜欢……”
顾晏洲本想问云知夏现在有没有其他喜欢的男子,可他还没说完就被云知夏抢答了:“喜欢你!现在当然喜欢王爷您了!”
顾晏洲整个耳朵都红了。
这女子怎的这般大胆,光天化日下敢跟本王表白,还用喊的,就不怕别人听到吗?
顾晏洲一步跨到云知夏身边,抬手就去捂他嘴巴:“我知晓你现下喜欢的是我了,你别嚷嚷,对你名声不好。”
云知夏瞪大了圆滚滚的美眸,眼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确定你说的喜欢和我说的喜欢是一种喜欢吗?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瞪着一双美眸看着自己,掌心之下是她柔软殷红的嘴唇,当下心脏漏跳了好几拍,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他低头看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暧昧姿势,瞬间放开了她,就跟云知夏的嘴烫手一样,人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这里场合不对,人多眼杂,你别撩拨我,万一我把持不住亲了你,对你名声不好。”
说完顾晏洲还安慰她道:“放心,等京城的事情处理完,我会亲在带着大雁去莱州云府提亲。”
什么玩意儿?提亲?跟谁提亲?提哪门子亲?谁让你去提亲的?
云知夏被吓个半死,他拉着顾晏洲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说,我说的喜欢……”
顾晏洲却打断她:“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欢喜你,你不必时时刻刻提醒我。”
“我不……”
“对了!”
两人同时开口,终是顾晏洲的声音盖过了云知夏的。
顾晏洲接着道:“你刚才说让我调查程乐安和宋时意?有何目的?”
云知夏成功被顾晏洲转移了注意力,回答道:“我是想让你找到他们,想办法招揽他们为你效力,那就最好了。”
顾晏洲的表情很微妙:“你想让我招揽程乐安?”
云知夏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是啊,你认识他?”
顾晏洲咬牙切齿:“不认识。”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然不假。
云知夏还真是高看他了啊,即使他是摄政王,也不想有这般心胸。
让他去招揽情敌?简直倒反天罡!
31. 鼠洞(十)
丁一带着人挖到后半夜,终于将余下的四名死者挖了出来。
至此,祭坛血罐里的六名死者终于全部重见天日。
云知夏连夜对死者进行了尸检,她从停尸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
“死者全部为女性,年龄皆在十四岁至是十八岁之间,死因俱是急性失血性死亡,就是我们常说的失血过多至死。”
云知夏一边将手中的验状递给顾晏洲,一边陈述者自己的结论。
“如果我们将死者编号,第一名挖出来的死者为一号,最后一名挖出来的死者为五号,那么他们的死亡顺序应该是五号,四号,三号,二号,死亡时间最近的是一号。六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间隔最多不超过十天,但是他们的死状却有不同……”
顾晏洲看见云知夏眼下的乌青,心好像在被什么揪着似的,看哪儿哪儿不顺。
他抬手打断云知夏:“案子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去休息一下。”
不是商量,是命令。
云知夏顿了一下,抬眉看着顾晏洲。自己明明没得罪他啊,怎么顾晏洲这表情好像她欠他八百万似的。
这厮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时候,的确是有点吓人,怪不得那些官员怕他怕得要死。
刚开始云知夏也怕得要死,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要了她的脑袋。
但是这段时间与顾晏洲相处下来,云知夏发现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似乎不像传说中那样偏执残暴,他有时候还挺讲道理的。而且关系到百姓性命的案子他都很用心,有关律法建设和国家社稷的事情,他也是雷厉风行、亲力亲为。
这样的人,实在不像原书中说的那样的反派大boss。
云知夏眨眨眼睛,眯眼一笑:“王爷,我发现了很多线索,您先让我说完好不好?”
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摄政王不一样。
顾晏洲大手一挥:“不好。”
某摄政王根本不吃云知夏这一套,他接过云知夏手中的一沓验状和画像,随手递给站在他身后的丁一:“去,继续张贴认尸画像。”
丁一领命而去,顾晏洲才又对云知夏道:“一切等你休息好了再查也不迟。”
云知夏试图讲道理:“可不查完案子,我睡不着。”
云知夏着急啊,案子不查完她怎么能睡着?
穿来之前,她跟着师傅和刑侦支队查大案子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那是常态,根本不影响查案。
顾晏洲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发丝有些乱凌乱,本来姣好白皙的面容,因为睡眠不足变得蜡黄,一双水润的眸子里也布满了血丝,眼下更是一大片乌青,哪里还有一个弱女子该有的样子?她真的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顾晏洲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直接把她打晕扔床上去算了。
“再不睡觉,你身子也受不住。”顾晏洲终是叹了口气,拉着人的手腕就往杂物房那边走:“我让人准备了热水,不睡你也要先洗个澡吧。”
说到洗澡,云知夏一蹦三尺远:“我身上有味道是不是?”
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解剖室,那里有最先进的新风系统,里面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味道。
但是停尸房不是啊。如今盛夏时节,尸体脱离了特定环境,很快会腐烂,散发出尸臭味儿。
云知夏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好像是有些味道了。
“那我先去洗个澡吧。”
说完,云知夏也不管顾晏洲,自己快步走回了房间。
顾晏洲有些头疼,他没想到云知夏是这种反应,他本意并没有嫌弃云知夏身上的味道,他只是命人在洗澡水里加了一些助眠的药草,让人沐浴完后能好好休息。
云知夏身边也没带个伺候的丫鬟,万一洗澡的时候睡着了可如何是好。
这客栈上下并没有别的女子,若让暗卫盯着,别说云知夏怎样,他顾晏洲第一个就不同意。
于是,住在“再来客栈”的大小官员和往来商旅,锦初时便能看到一个英俊伟岸、器宇不凡的男子,站在客栈杂物房的窗外,面无表情,一脸凝重,宛如老僧入定,超尘脱俗。
顾晏洲立于杂物房的窗外,周身十米无人敢近。他一直直到听到屋内水声渐歇,有人光着脚在屋内走了几步,然后“咚”的一声,有人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屋内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顾晏洲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招手叫来丁一低声吩咐道:“吩咐下去,云仵作休息期间,不准任何人打扰。”
处于职业习惯的原因,云知夏这一觉睡得时间并不长。
她穿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顾晏洲主仆站在院中的不远处,便快步走了过去。
从云知夏开门那一刻,顾晏洲就注意到她了。
现在看着人向自己走来,顾晏洲忍不住向前迎了几步,可没想到自己迎的那人却直接无视他,向着他身后的丁一去了!
云知夏只匆匆向顾晏洲点了点头,便直接越过他走到了丁一面前:"丁护卫,发出去的认尸公告可有何消息?有人来认识吗?"
丁一站在那里,想哭的心都有了:“云仵作,属下刚刚向王爷禀报完,要不你问问我家王爷?”
您没看见我家王爷那眼神吗?我怕我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云知夏却一无所知,笑道:“这不是你在这儿吗,我想直接问你清楚些。”
丁一余光看到自家主子越来越黑的脸色,半刻也不敢多呆,抱拳道:“抱歉,云仵作,这些属下已经向王爷禀报过了,让王爷跟您说把。属下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不等云知夏再多说一个字,丁一脚尖点地,一转身,飞走了。
云知夏莫名其妙,回头看向顾晏洲:“他跑那么快做什么?身后又没狗撵他。”
顾晏洲:“……”
敢说本王是狗的,你还是第一个。
云知夏回头时,顾晏洲已经收起了方才阴鸷的表情,此时面上俱是一副云淡风轻:“丁护卫有自己的事情做。”
他接着又道:“所有死者的认尸告示都发出去了,但是至今无人认领。”
云知夏拧眉:“2号的地认尸告示发布的最早,2号也没人认领?”
顾晏洲摇摇头:“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云知夏百思不得其解:“六名死者都是妙龄少女,且俱是被人砍断四肢,剖开肚皮,失血过多而亡。二三四五六号死者,死时都是被捆绑住的手脚,只有一号,也就是最早挖掘出来的第一名死者,身体毫无捆绑扎帐痕迹,好像她是自愿赴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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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二三四五六号死者,生前都没有受到侵犯,只有一号死者,死前被不止一人侵犯过。”
“如果有人来认尸,我们就可以从他们的人际关系中寻找真凶的蛛丝马迹。可如今我们连尸体是谁都不知道。”
顾晏洲不忍看云知夏如此着急,道:“莫急,你如今不是已经确定1号死者与客栈掌柜的有血缘关系吗?我们就从他开始,找到突破口吧。”
……
“王爷饶命,小老儿实在不知犯了何罪。”
客栈掌柜的被人按在地上的时候,不似之前的卑躬屈膝,反倒是一副理直气壮夫人表情,面上俱是一派坦然。
顾晏洲一甩衣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留下一众的大小官员大眼瞪小眼。
“呃,王爷,此案……”
“此案,本王已经全权交由云仵作处理,便听她审理吧。诸位可有异议?”
云知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里您官儿最大,你说一谁敢说二?你提出来的,谁敢有异议?
不过有顾晏洲这尊大佛在旁边,她审理起这件案子便更有底气,更能放开手脚便是了。
毕竟,她的后台够硬。
云知夏以桌为案,边问边记录。
“姓名。”
掌柜的倒是配合得很,问什么答什么:“草民冯大。”
云知夏:“年龄。”
冯大:“草民今年四十有八。”
云知夏:“籍贯。”
冯大:“莱阳县冯家村人。”
云知夏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冯大,问出了第四个问题:“冯大,我问你,在你的客栈后院里挖出了六具女尸,你有什么好说的?”
冯大脑门上早就出了一层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听见云知夏这么问,他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才道:“草民不知。”
“不知?”云知夏看着跪在地上的冯大,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你说谎。”
冯大梗挺直了身子,着脖子回道:“草民的确不知。”
云知夏向顾晏洲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手指微动,便有暗卫上前,将冯大按在地上,动惮不得。
云知夏拿着一号死者的画像走到冯大面前:“冯大,你好好看看这个姑娘你认不认识?”
冯大看到画像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像是极为痛苦是的,慢慢闭上了眼睛,又吐出了那三个字:“不认识。”
“好一个不认识?”
云知夏又拿出一沓纸,是六名死者的验状:“你知道这六位姑娘死得有多惨吗?”
冯大不说话。
云知夏道:“她们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砍断四肢开膛破肚,等到她们的血流干了,再缝起来。”
冯大听着云知夏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好像已经麻木了一样。
接着,云知夏又拿起其中一张验状,展示在冯大面前:“可是一号死者跟前五位都不一样。”
云知夏顿了一下,狠了狠心,才继续道:“一号死者死前曾将遭受过□□。”
冯大听完这句话茫然地看向云知夏,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说什么?不可能!”
云知夏见冯大的反应,便又继续下了一剂猛药:“还不止是一个人。”
32. 鼠洞(十一)
“不可能!你胡说!”
冯大已经彻底失控了,他挣扎着要扑向云知夏,却被顾晏洲一脚踢飞了出去。
暗卫很快上前按住了冯大。
顾晏洲这一脚,差点废了冯大半条命。他被人按在地上,不断向云知夏叫嚣着,只是他喉咙中有血,发出的声音就像野兽的嘶吼。
云知夏十分无语地看着顾晏洲:“王爷,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您不必亲自动手的,若是非要动手,您也留几分力,别累着了不是。”
幸好这一脚没将人踢死,否则她还怎么继续查案。
顾晏洲看着云知夏姣好的面容,心尖像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一样,微微颤动着。
云仵作这是在心疼他,他知道的。
云知夏不管顾晏洲那奇怪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走到冯大面前,对准他的几个穴位,几针下去,冯大瞬间就安静下来。
云知夏对着两名按住冯大的暗卫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伤害别人了,麻烦两位守卫大哥放开他。”
两名暗卫没有直接放开冯大,而是看向云知夏身后的顾晏洲,待得到后者允许手,方才退到一边。
顾晏洲自己则寸步不离的站在云知夏身边,以防冯大再暴起伤害她。
云知夏拿出一号死者的画像和验状递拍在冯大面前:“你的血与我再死者心脏处采集的瘀血相融,你还说你不认识死者?”
冯大早已面如死灰,嘴却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肯开口。
“她是你的女儿是不是?”
云知夏不是在诈冯大,她已经在解剖室做过DNA检测,冯大和一号女死者确实存在亲自关系。
冯大眼珠子动了动,还是不说话。
“你看看这验状,她生前被人侵犯后,又生生挨了十几刀,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冯大终于动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地上的验状和女子的画像留下泪来。
云知夏知道冯大的心房有所松动,必须趁此时问出相关的线索,否则让她重新建立起心理防线后,再想敲开他的嘴,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再后厨逮住的那只被噎死的老鼠,从它肚子里取出来的那根手指,就是你女儿的,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吧。”
云知夏说完,冯大一瞬间便崩溃了,他将那画像抱进怀里,大哭了起来,口中还念着:“阿媛,爹爹对不起你啊!”
原来,一号死者叫冯媛。
见冯大哭得差不多了,云知夏开口道:“阿媛死之前曾经被两个男人侵犯过,你知道吗?”
冯大摇摇头,看向云知夏的眼中充满了仇恨:“是谁?是谁欺负了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他!”
顾晏洲将云知夏拉到自己身后:“你问话就问话,离他远一些。”
云知夏知道顾晏洲的顾虑,冯大虽然是一号死者冯媛的父亲,但是他知情不报,还有意隐瞒,很有可能是凶手的共犯,或者干脆他就是凶手。
云知夏拍拍顾晏洲的手背,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才小声告诉他:“放心,我给他施了针,他现在除了说话,什么力气都没有。”
云知夏重新看向冯大,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是谁欺负了她,你不知道吗?”
冯大茫然的看向云知夏:“你什么意思?”
“阿媛一定是你的掌上明珠,从小被疼爱着长大的,要不然她耳朵上怎么会戴着足金的耳环,那是你这个爹给她的嫁妆吧?”
云知夏循循善诱,意图帮冯大回忆自己和女儿相处的时光,唤起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良知,这样才能让他吐露更多线索。
冯大果然受云知夏的影响,看着手中的画像,回忆起冯媛生前的种种。
“阿媛生得命苦,刚出生,他娘就去世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将她拉扯大,小心呵护,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我的阿媛从小就乖巧听话,跟她阿娘一样善良。”
说着说着,冯大便趴在地上哭了起来:“阿媛,我的阿媛啊!”
“既然阿媛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狠心让他去死呢?甚至他的尸体挖出来之后,你还狠心不认她。”
“我没有!”冯大突然很大声地反驳:“我没有让阿媛死,我是,我是……”
见冯大明显犹豫了,云知夏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你是把阿媛卖了,让她先被人□□再被人放学,最后尸首埋在暗无天日的老鼠洞口,手指都被老鼠吃进肚子里,尸身都差点保不住,你还没让她死?”
云知夏说这话的时候,疾言厉色,每一句重音都放在最残忍的字眼上,她说一句,冯大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云知夏说到最后,一双锐利的美眸直直望进了冯大心底最恐惧的地方:“我看你是让她不得好死!”
“不是,不是的!是那些人说,只有这样,能唤回阿媛母亲的生魂,她们也能死而复生。”
冯大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云知夏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冯大的心防已经彻底坍塌,他将知无不言。
“死而复生这种谎言你也信?”云知夏舒了一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怒气,继续问冯大:“他们是谁?”
冯大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你就放心将女儿交给他们祸害?”云知夏实在是无法理解,什么样的父亲才会将自己亲生女儿献祭出去:“冯大,你问问你自己,你可配得上做一个父亲?”
冯大掩面而泣,喃喃道:“我不配,我不配。”
两年前,冯大的家乡大旱,土地干涸,田里的庄家寸草不生,冯大妇女差点饿死。
这时候,村里突然来了一帮道人,他们说自己会仙术,能祈雨。起初许多人不信,但是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做法,当天晚上就天降大雨。从此,人们便奉这帮道人为神明。其中也包括冯大。
冯大件这帮道人有些真本事,便想让冯媛跟着他们当学徒学些本事。那帮道人倒很爽快,二话不说就收了冯媛做徒弟。他们还说只要冯媛好好学,肯吃苦,他们就把起死回生的法术交给冯媛。
云知夏问他:“那你是如何来到此地成为客栈老板的?冯媛和那五位女子又是如何遇害的?一一说来。”
冯大陷入回忆良久,才又开口道:“那几个道人在冯家村住了半年,每日都会教阿媛功课,他们也教我做一些小生意,我也挣了些钱,攒了些银两。”
“那一日,他们说阿媛已经学有所成,可以继续研习起死回生之术了。但是冯家村的风水不好,不一定能成功,他们已经利用堪舆之术找到了一块风水宝地,有十成把握,起死回生之术能成功。”
云知夏想到这客栈的地里位置和它身后的茫茫大山,还有那一线天的岩缝,可不就是块儿风水宝地吗?
“就是此地?”
“是的。”冯大继续道:“此地是商旅要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挨着大山,不知道为什么,市署本来是不同意我在此开店的。”
顾晏洲突然开口道:“是因为这里地处荒凉,你若在此处开店,很容易成为土匪流寇聚集的窝点。”
冯大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市署的人故意刁难我。因为是那几个道人说他们有办法,等第二日我再去市署的时候,他们便同意我在此开店了。”
云知夏冷声开口:“开店之后呢?你们就开始杀人?”
冯大赶紧为自己辩解:“不,开始我不知道他们杀了人。”
“开始你不知道?”云知夏很快抓住了他画中的漏洞:“但是你后来知道了,你果然是帮凶。”
“不,不是的。”冯大否认:“开始,他们只是在这客栈的后院那儿挖了很大一个坑,当他们带着第一局尸体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坑是用来埋尸体的。”
“我吓死了,本来想要退出的,但是他们说,开工没有回头箭,人已经杀了,阵法已经启动,收手也来不及了,如果强行退出,我们父女都得死。”
云知夏觉得冯大应该不会被几句话吓住,便问他:“所以呢?你怕了吗?”
“没有,我没怕。我只是想让阿媛的娘亲死而复生,但我不想去害别人啊。可是当天晚上,阿媛的娘亲就入到我的梦里来,她说她在那边很想我,他说她不想在那边受罪,想跟我一起活。她还跟我……”
“我醒来后,身上果然有阿媛娘亲留下的痕迹。从此我便对他们深信不疑,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云知夏在一边在案簿上记着一边说:“所以,除了第一个死者的死你没有参与,其他五名死者,包括你的女儿冯媛的死你都有参与,对吗?”
冯大颓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阿媛是被他们带走的,我没参与。”
云知夏忍不住在心中叹息,冯大亲自将自己的女儿送到恶魔手里,与亲手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冯大看着冯媛的画像,痛苦万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对我的阿媛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冯大,我问你。”云知夏俯身看着冯大:“那你现在还相信那帮道人所谓的起死回生之言吗?”
冯大闻言默默低下头,良久才道:“他们做完法第二天便消失了,说是要继续去云游四方,积德行善,待到有缘之时,便会重启阵法,我的妻女便会回来。”
“可是他们一走就是两年,毫无音信,我就开始怀疑了。但是,但是……”
冯大“但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云知夏帮他接着道:“但是大错已经铸成,你宁愿相信那帮道人的假话,也不愿承认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冯大哭得更大声了。
云知夏还不放过他:“冯大,我现在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仙术阵法,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那些道人之所以能祈雨,是因为他们懂得观测云层星象,自然就会知道什么时候回下雨。”
“至于他们所设的那个起死回生的阵法,其实是一种毫无用处的邪术。他们将活人开膛分尸,收集他们的血液,就是为了在山中供奉在山中的祭坛之中,与起死回生毫无干系。”
云知夏并没有将山中祭坛的事情全盘托出,他知道顾晏洲有自己的考量,她只负责查杀人案就行。
接下来,冯大被迫接受了起死回生法术的真相,再也不能装作一无所知,心安理得的过活了。他要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根据冯大提供的线索,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其他五名死者的家属。
取名死者的家属与冯大一样,都是让那几名道人用障眼法蒙骗了去,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女儿交到他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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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云知夏带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矢口否认,只说自己家姑娘只是出了院门,过几日变回来,直到云知夏将几名女子的画像和验状交给他们看的之后,他们才幡然醒悟,自己被骗了,女儿死了。
至此,由鼠洞里老鼠引出的一张杀人大案算是告破了,只差全国通缉那几名道人了。
可疑的是,云知夏让冯大以及其他五名受害者家属,口述那几名道人的体貌特征的时候,所有人几乎同时沉默了。
好像那几名道人在他们脑子里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谁也记不得那些道人的样子。
云知夏叹口气,既然是冲顾晏洲来的,那剩下的就让他去查吧。
可是云知夏看系统倒计时的时候,却傻了眼:“怎么我这寿命不但没有涨,还抽了一年?”
系统008:【由于此案中,宿主只抓住了从犯,所有主犯均在逃,且主犯在逃期间,还会伤害其他无辜百姓,孤作为惩罚,此处叩见宿主寿命一年,以示警告。】
云知夏:“……”
还能这样?主犯是早就跑的,又不是她查案的时候跑得,为什么要减她的寿?还有没有天理了!
云知夏看着本就不多的寿命,又平白无故少了一年,有些郁闷,早知道她就去破那些清晰明了,不用脑子的案子了。
但云知夏没有郁闷多久,因为她还有正事要做。
“《关于失踪妇孺建档追溯纳入律法建议书》?”顾晏洲看着面前厚厚一沓写满字的宣纸,那上面的蝇头小楷,娟秀挺拔,足足有万字之多。
“这是你一晚上写出来的?”顾晏洲抬眼便看见云知夏眼下一大片的乌青,不等云知夏回答,便肯定了自己的才次奥。
“你坐。”顾晏洲示意云知夏坐在旁边,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才道:“你说说看,你都有些什么建议,我看看可不可行。”
云知夏本来打算了与这个老封建据理力争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她也来不及喝茶,开口就将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和盘托出。
“经过莱阳雨夜案和客栈鼠洞案,我发觉女子失踪之后,报案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有人报案,官府也没有办法着手查找,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
还有一点云知夏没说,这与古代封建社会重男轻女不重视女子多少有些关系,但说出来顾晏洲这个老封建说不定能不能理解,云知夏索性就略过了这一点。
顾晏洲将茶杯往云知夏跟前推了推,看着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才又问:“所以,云仵作的建议是?”
“第一,律法规定,若家中有人实行,应立即报案,否则视为同党。”
“第二,各州各县建立专门的州册县册,凡是有人报失踪案者,皆需登记在册。”
与云知夏共事这么多次,顾晏洲大致也了解了云知夏的思路。
于是,顾晏洲接着道:“是不是失踪登记册上要记录失踪者的性别、性命、年龄、口音等?”
云知夏挑挑眉,看向顾晏洲的眼神俱是欣赏,这厮思维如此缜密,去了现代,估计也能考上公务员。
云知夏点点头,接着道:“不错,各州各县最好都由朝廷帮其配备一名画师,记录失踪者的相貌,以便寻找。”
顾晏洲看着手中的一沓建议书,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云知夏道:“云仵作若做官,毕竟是一个造福一方的好官。”
云知夏一听这话,赶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做个仵作就挺好,我不会做官。”
开玩笑,当仵作没有品阶,她买什么就没什么,想去哪就去哪、谁都不影响。可若是真的当了官,不管去哪儿,身后总有那么多百姓跟着她,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晏洲勾了勾唇角,笑道:“瞧把你吓的,放心吧,不让你去做官。”
他还等着人家做他的王妃呢。
“至于你这建议,我觉得非常可行,等过两日我们到了京城,我便吩咐下去,着三司将其写进律法之中。”
云知夏还以为会在顾晏洲这里多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被采纳了。
果然,顾晏洲就如她看到的那般为国为民,一点也不暴虐。
鼠洞藏尸案的后续交给了当地的衙门处理,云知夏跟着顾晏洲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马车。
云知夏坐在顾晏洲的马车里,一会儿左瞧瞧,一会儿右看看,还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好大啊。”
这不是马车,简直就是房车。
云知夏蹭到顾晏洲身边,小声的问他:“王爷,您这样的马车是不是逾制了?怎么这么大,这样软,简直是我的梦中情车。”
顾晏洲闲闲地撩了云知夏一眼:“大吗?”
云知夏不明所以:“大啊,特别大。”
顾晏洲勾着唇角,一语双关:“我家里还有更大的,下次让你坐坐。”
云知夏:“……”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意思。
猛然一听,好像有点意思。
再仔细想想,云知脸颊瞬间变得绯红。
这厮不会在对她开黄腔吧!
云知夏侧头看向顾晏洲,见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奏疏,不像是刚刚刷了流氓的人。
云知夏暗暗为自己惭愧,一定是我想多了。
33. 话本(一)
马车直接停在摄政王府正门口,以秦公公为首,在门口迎接顾晏洲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府门最里边。
顾晏洲第一个下车,云知夏紧随其后。
云知夏刚走出车厢,就听门口众人高呼:“恭迎王爷回鸾!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知夏差点一头栽倒在马屁股上!
没想到穿来这里,还能欣赏到偶像剧里霸道总裁下车回家,众仆人夹道欢迎的场景。
这本书的作者是有多恶趣味啊。
云知夏这边闹出动静,乌泱泱跪在地上人头都没敢抬一下,谁都没敢动。
顾晏洲回头看过来,眼中凌厉的光芒还没来得及收回,出口的话也是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云仵作是不会下马车吗?”
云知夏愣了一瞬,直到此刻才将顾晏洲和书中的那个高高在上不敢冒犯的摄政王重叠在一起。想到书中摄政王的性格,和自己这一路的所作所为所想所说,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晃,好像不太结实。
顾晏洲直直望着她,将云知夏的神情尽收眼底,知她是被自己吓到了,内心有些懊恼,他向云知夏伸出一只手:“小心些,我扶你。”
云知夏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手:“不敢劳烦王爷,我自己能下来。”
天寿啦!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摄政王下车都没人扶,她小小一个地方仵作,敢让摄政王扶?她又不是活腻歪了。
两人在马车前僵持着,一时间,摄政王府门口安静的有些可怕,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呼吸惹了摄政王不高兴,脑袋不保。
突然,顾晏洲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秦公公,扶她一把。”
然后,再也不管云知夏,大踏步向府内走去。
“哎!老奴遵命!”
秦公公乐呵呵的走到马车边,伸出垫着袖子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夏夏,没吓到吧?来,我先扶你下来。”
“谢谢。”
云知夏看着顾晏洲离开的背影,心中微沉。
顾晏洲好像生气了,她刚才是不是有点忒不是好歹?竟然敢拒绝摄政王!
顾晏洲这么急着回府,是因为府中有他急于想见的人吗?那她不请自来,是不是对里边的人多有冒犯?再说这摄政王府,岂是不是她这等小民配进去的?
云知夏此刻的心情就像一头撞在老虎脸上的兔子一样,留不能留,跑不敢跑,只能仰视着老虎,认命般听凭发落。
可她不想做那样的兔子。
云知夏也只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秦公公,民女乃一名外来女子,实在不好打扰王爷府中女眷,民女还是宿在客栈去吧。”
“那怎么能行?”秦公公有些着急,“你孤身一人,宿在客栈多有不便,也不安全啊。再说,王爷府中除了下人,哪有什么女眷,我们王爷连个近身伺候的侍妾都没有。”
秦公公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看得出来,自家王爷对云知夏有意思,便有意在云知夏面前为顾晏洲树立一个好形象。
云知夏:“哦。”
顾晏洲有没有侍妾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是来帮顾晏洲查案的,查完案子她是要走的。
不等秦公公说完,云知夏爬进那个庞大的车厢,找到自己的包袱,又自己爬了出来。
她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又有王爷坐镇,没什么不安全的。麻烦公公替我跟王爷说一声……”
云知夏话还没说完,丁一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丁一直奔云知夏面前:“云仵作,大理寺呈来一桩棘手的案子,王爷说只有您能破此案。”
丁一将一块腰牌递给云知夏:“这是大理寺的腰牌,事急从权,王爷让您即刻去大理寺报道。”
丁一说完,趁着云知夏接腰牌的功夫,眼疾手快地将她肩膀上的包袱撸了下来,塞进了秦公公的怀里:“公公,王爷说让您帮云仵作把行李拿进去。”
“哎,好嘞。”
秦公公年纪虽大,但反应迅速。云知夏还来不及拒绝,秦公公早已抱着她的包袱消失在府门口,跟着他一同消失的,还有留在府门口默默吃瓜的王府下人们。
云知夏看着空荡荡的王府大门口,认命般叹了口气:“算了,案子要紧。”
她转头问丁一:“大理寺怎么走?我自己过去。”
“让他二人跟您去。”
丁一说完后退一步,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便来到云知夏面前,二人单膝跪地,行了一个下属礼:“属下袁青、袁红,见过主子。”
云知夏被吓了一跳,一蹦三尺远:“你们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们主子。”
这么俩大活人,她可养不起。
丁一被云知夏的反应逗得想笑又不敢笑,差点憋出内伤。他解释道:“云仵作,王爷说京城风云诡谲、形势不明,你要查的案子会牵涉很广,恐怕会有人对您不利。王爷担心您,便将袁青袁红派来保护您。”
云知夏心尖微动,顾晏洲担心她?是担心她死了就不能帮他破案了吧?不过若是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保镖在身边,确实能让她安心不少。
“可我没钱给他们发工资没关系吗?”
丁一笑了笑,道:“云仵作放心,他们的身契在王府,月俸也是从王府走账。”
“那就好。”
云知夏欣然接受了两个保镖,并让两人带路,三人向大理寺走去。
她倒要看看,来京城第一天就被顾晏洲派来查的案子有多棘手。
这厢丁一送走云知夏,就回到自家主子身边复命。
丁一从小跟在顾晏洲身边,接受的唯一的教育就是保护好顾晏洲,为顾晏洲命是从,人是激灵的,但心思也单纯了些。
丁一将云知夏在府门口的表现一一汇报给顾晏洲,说到有趣之处嘴上还带着笑。
待丁一汇报完,顾晏洲幽幽地问了他一句:“你觉得云仵作怎么样?”
丁一不做他想,实话实说道:“属下觉得云仵作着实是个有趣又有担当的女子,为世间所罕见。”
顾晏洲:“哦。”
丁一听见这一声腔调不一般的“哦”,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么大逆不道的话。
丁一“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属下失言,请王爷恕罪。属下对云仵作只有欣赏,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顾晏洲看着手中的奏折,良久才开口道:“欣赏?”
丁一赶紧说:“云仵作一手验尸技术天下无双,又心系百姓,乃是女中豪杰,与王爷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丁一的说话速度极快,生怕说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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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惹自家王爷不高兴,自己小命不保。
顾晏洲似乎十分受用,嘴角带上了笑意:“你真觉得本王与云仵作是良配?”
丁一一秒都不敢迟疑:“千真万确,不光属下这么觉得,秦公公也这样觉得。”
丁一话音刚落,秦公公就走了进来,他先给顾晏洲行了礼,看到丁一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像是在受罚,忍不住替他说起情来。
“王爷,这小子是不是又惹您生气了,他年纪小,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饶了他这一回吧。”
秦公公这句话又踩在顾晏洲的痛处上:“本王也不过大他六岁而已,他年纪小?本王很老吗?”
“……”
秦公公赶紧也跪了下来:“王爷恕罪,老奴失言,王爷您正当壮年,一点都不老。”
丁一看自家王爷的脸色又开始多云转阴,赶紧捡他爱听的话说:“秦公公您是不是也觉得王爷和云仵作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秦公公恍然醒悟,忙应声道:“确实是,王爷和云仵作十分相配,合该云仵作做我们王府的女主人。”
这话说进了顾晏洲的心坎礼了,顾晏洲十分受用。
看到秦公公,顾晏洲便想起了正事,他抬手示意两人都起来,问秦公公道:“今日府门前怎么多了那么些生面孔,都是谁送来的?”
秦公公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他据实汇报道:“四名宫女是太后娘娘送来服侍您的,还有两名美人是长公主府送来的,老奴已经将她们安排去后院撒扫了。”
太后和长公主都想拉拢顾晏洲,时不时会给他送些美人和珠宝,这些美人中不乏有他们的眼线。
顾晏洲从来都不拒绝,每次都是照单全收,然后美人随便打发了,眼线找借口除掉,珠宝充进了国库。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能让那些眼线注意到云知夏,否则搞不好会给她找来杀身之祸。
“这几个人不能留,全都除掉,以后他们再送人过来,直接拉到庄子上关起来。”
“是。”
秦公公和丁一对顾晏洲这样的吩咐都习以为常,他们家王爷从来不是个善类。
两人得了令,一同出去解决那几个眼线去了。
另一厢,刚刚跨过大理寺门槛的云知夏突然就打起了喷嚏,一连打了好几个。
云知夏揉揉鼻子,谁在背后说她坏话?也太缺德了吧。
大理寺卿史兴昌提前得了信息,亲自到门口来迎接云知夏。
云知夏也不跟他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史大人不必客气,王爷说这件案子十分棘手,不如您先跟我说说案情吧。”
史兴昌脸色古怪,他一边引着云知夏往里走,一边倒:“不如云仵作先随我去停尸房看看吧。”
云知夏跟着史兴昌来到停尸房,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恶臭。
“尸臭这么严重?怕不是尸体都呈巨人观了吧?你们怎么弄回来的?”
史兴昌捂着口鼻,并未回答,他亲自帮云知夏打开了停尸房的大门,顿时,一股夹杂着恶臭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
云知夏挑眉,不愧是大理寺,够讲究,停尸房里还放上冰块了。
可当她看到冰块中间的“尸体”的时候,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怪不得在停尸房里放冰块,敢情这尸体都碎成一块块的了。
34. 少女(二)
停尸床上没有尸体,只有尸体的残块。
原来前日的时候,六道口胡同的几个乞丐在路上发现了一袋肉,他们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弄丢的,就捡了去准备煮来吃。
另一帮乞丐知道他们捡到了肉,过来抢,两帮人在肉锅旁打了起来,惊动了巡逻到附近的金吾卫。
金吾卫到的时候,两帮乞丐刚把肉锅打翻了,肉锅中一块骨头恰好滚落在一名金吾卫司戈的脚边。
“你们猜怎么着?滚过来的哪是什么肉骨头,那分明是连着两根手指的小半个人的手掌!那手指的指甲上还涂着红色的蔻丹。”
史兴昌说的惟妙惟肖,云知夏都觉得他做大理寺卿着实可惜了,该去茶馆说书的。
不过,云知夏觉得有些奇怪,金吾卫和大理寺就像现代社会的警局和法院检察院。金吾卫负责守卫京城治安之责,也有查案之权;而大理寺大多时候只负责审理和复核案件,很少自主查案。
“既然是金吾卫巡逻队发现的,案子为何又到了大理寺?”
史兴昌叹了口气,继续道:“说来也巧,近日太后母家的远亲莱阳高氏,奉诏入京觐见,其中高氏的小女儿高兰,外出游玩,不知所踪。太后命禁卫军和金吾卫全城搜寻,贴出来的画像上,高兰小姐就涂着红色的蔻丹。”
“如今,高兰小姐不知所踪,又发现了疑似高兰小姐的尸体残块,太后震怒,要大理寺和金吾卫十日之内找回高兰小姐,查出真凶。”
“高兰?”云知夏眉心狂跳,莫非是她认识的那个高兰?
她问史兴昌:“高兰的画像可否让我看一下?”
“当然。”
史兴昌话音刚落,便有人呈上了画像:“云仵作,就是这张画像。”
云知夏接过画像,挑眉看着对方,问道:“这位是?”
不等史兴昌开口,对方便大步上前,自行介绍道:“小女大理寺吏员史婷婷,见过云仵作。”
云知夏赶紧回礼,道:“你我都无官职品阶,史小姐不必向我行礼。再说你是大理寺卿的千金,合该我向你行礼才是。”
“呀,云仵作你好厉害,你猜到啦!”史婷婷十分自来熟,不由分说地前挽住了云知夏的胳膊,弄得云这个外社恐患者尴尬不已。
史兴昌板着脸轻斥出生:“婷儿,云仵作是摄政王府的贵客,不得无理。”
史兴昌能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还是有些眼色的。这么多年,摄政王何曾推荐过官员,更何况还是区区一名女仵作?除了她的验尸技术了得外,想必她本人对摄政王来说也意义非凡。
史婷婷一听父亲将摄政王搬了出来,这才不情不愿地撒开了云知夏。
“爹,我想跟云仵作学验尸嘛!”
史兴昌实在拿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可云知夏是摄政王的人,没经过摄政王的允许,他怎敢让自己女儿跟着人家学艺,再说,人家云仵作也不一定情愿啊。
史兴昌还在想怎么劝说自己的女儿,那厢云知夏却突然开口道:“好啊,如果你愿意学,我会将我之前所学的都教给你。”
“真的?”史婷婷开心得要飞起来:“云仵作你真的愿意教我?”
云知夏点点头:“只要你不害怕。”
“我不怕啊!”史婷婷高兴地道:“真是太好了!云仵作肯做我师父,教我验尸,那将来我就可以像你一样做一名女仵作,帮助死者说话,为活人伸冤了!”
云知夏点点头,这世间,有女子有这份思想和抱负十分不易,她愿意帮她一把。
云知夏低头打开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年约十六,杏眼柳眉,鼻子秀婷,眉眼间俱是倨傲鄙夷,这人不是她认识的高兰是谁!
云知夏心中微沉,原来高家和太后是远房亲戚,怪不得他们要帮助太后对付顾晏洲。
云知夏放下高兰的画像,看着满床的尸体残块,心中隐隐有预感,床上的人可能就是高兰。
她猜原书中高兰只找回来一个头颅,可能是因为没人能确认,发现的尸块就是高兰的。
可是谨慎起见,她还是说:“这是不是女尸,是不是高兰,要拼一拼,验一验才知道。”
史婷婷早已自觉站到了云知夏身边,充当起学徒的角色。
她指着那只残手,问云知夏:“师父,尸块中的手指涂着红色蔻丹,还不能确认这是女尸吗?”
云知夏叹了口气,看着史婷婷道:“我只是教你一些验尸技巧,我们算不得师徒,你不必喊我师父。”
史婷婷从善如流:“那我喊你姐姐!”
云知夏噎了一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姐姐就姐姐吧。
云知夏指着尸床上那只残手道:“单凭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还不能作为判断尸体是男尸还是女尸的依据,因为蔻丹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给男死者涂上的,用来混淆视听,扰乱我们的侦查方向。”
这也是现代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惯用的反侦察手段。
史婷婷恍然大悟,真心夸赞道:“姐姐,你好厉害!不愧是摄政王推荐的仵作,见识广,思维缜密,有你在。这案子一定能破!”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还不忘问一旁的史兴昌:“爹,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史兴昌哪里敢说不,连连点头:“对,对,一切都仰仗云仵作了。”
云仵作摇摇头,她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幸好史婷婷很快回归正题:“那姐姐,我们遇见碎尸块的时候,当如何判断这些尸块是男尸还是女尸?”
云知夏早已戴上了自制的口罩和手套,还不忘分给史婷婷一个,史婷婷照葫芦画瓢,自己将口罩戴好了。
口罩后露出云知夏一双锐利的美眸,她盯着床上的尸块,幽幽吐出两个字:“骨骼。”
停尸床上的尸块,大大小小一共有十二块。
尸块曾经被乞丐放进锅里大火熬煮,皮肤组织已经遭到破坏,有些小块的已经熟透,很难在皮肤上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尸块主人的特征,只有通过尸体的骨骼进行判断。
云知夏从最基础的解释道:“我们一般人的身体骨骼总数是二百零六块。”
史婷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小册子,云知夏一边说,她就在一旁奋笔疾书的记着。
史婷婷记完笔记,抬头看到云知夏在看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姐姐,你别笑话我,我怕忘才记在本子上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不过你放心,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温习的。”
云知夏很是欣慰,这史婷婷是真心想学的。
史婷婷又问:“对了,姐姐,你说人有二百零六块骨骼,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吗?”
云知夏点点头:“对,男女的骨骼数量是一样的,但是形态、大小和比例会有很大的差异。通常来讲,男人的骨头比较粗大,女人的骨头比较纤细。具体要分清骨骼是男是女,还要通过特定的骨骼,比如盆骨或者颅骨。”
她捡起一块比较长的尸块,用解剖刀从尸块的一端刮出了一节骨头给史婷婷看:“你看,这个圆球形的骨头叫肱骨头。”
她又将尸块的另一端刮出来一节,展示给史婷婷看:“这是肱骨髁。他们都是与其他骨头链接在一起,形成我们人体的肩关节和肘关节。”
为了更形象,云知夏抬手在自己肩膀和手肘处比划着:“肱骨头在这个位置,而肱骨髁则在这个位置。”
史婷婷听得十分认真,一一记下。
云知夏想了想道:“稍后我画一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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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解剖图给你,你就会一目了然了。”
史婷婷点头如捣蒜:“嗯好的,谢谢姐姐。”
云知夏接着道:“由肱骨和肱骨髁可以确认这是人的上臂,我们称这个位置的骨骼为长骨。依据长骨的长度,我们可以大致估算出死者的身高。”
云知夏拿出尺子,一边测量一边道:“从长骨的长度来看,推测死者的身高约为五尺二寸。”
155厘米,与高兰身高相吻合。
史兴昌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停尸房,停尸房里只剩下云知夏和史婷婷,袁青和袁红兄妹则在院外候着。
接下来,云知夏带了史婷婷对尸块进行了分类。
剩下的尸块有两块来自死者腹部,但也只有肌肉和脂肪组织,不见里边的内脏。
还有一块,是死者的半个臀部,在其靠近大腿的位置有一颗很明显的红痣。
云知夏指着那颗红痣对史婷婷说:“记下这颗红痣,稍后让高家与高兰亲近的人辨认,这是现阶段确认死者是不是高兰的关键。”
史婷婷认真记下。
剩下的尸块都是一些比较小的尸块儿,根本无从看出来自人体的哪里。
这些肉块经过高温蒸煮,无法做DNA检测,就算有云知夏有解剖室在手,也很难找出有价值的线索。
云知夏只有放弃,看来得等找到其他的尸块之后再做进一步确认。
云知夏带着史婷婷走出停尸房的事后,天色已暗,原来都到晚上了。
云知夏拧着眉头站在停尸房门口,她所有盘缠都在包袱里,而包袱却被丁一“抢”走了,她实在不想去摄政王府,难道她今晚要露宿街头不成?
一旁的史婷婷不知道云知夏的烦恼,拉着云知夏就往外走:“姐姐,你今天讲的这些验尸的常识和技巧,我都记下来,可是我还有好多不懂的。正好姐姐你刚来京城,肯定还没找好落脚的地方,不如就跟我回家吧?姐姐跟我住一起,我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问你,好不好呀?”
云知夏沉吟片刻,史婷婷说得对,反正现在她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就跟着史婷婷回史府?可是史府不止有史婷婷一个人,她这样去人家府上,是不是太冒昧了?
史婷婷见云知夏迟迟不答应,竟然撒起娇来:“姐姐好不好嘛?跟我回家去吧,我真的很喜欢姐姐呀。”
云知夏咬咬牙,虽然第一次见面就跟人回家,显得脸皮有些厚了,但是总算是有个地方住不是?
算了,冒昧就冒昧吧!
“好……”
“不好。”
云知夏一个“好”字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阴影里飘来的声音打断。
云知夏对这声音熟悉至极,史婷婷却吓了一跳。
只见史婷婷随手拿起旁边一根木棍,张开双臂挡在云知夏身前,娇声呵道:“谁?谁在那里?快出来!否则小心姑奶奶我的棍子不长眼!”
说完,她又转头问云知夏:“姐姐,你来的时候,身后不是跟着两个侍卫吗?他们人呢?快喊他们过来呀。这歹人敢来大理寺停尸房装神弄鬼,简直是胆大包天!”
云知夏心中苦笑,她那两个侍卫就是这歹人给的,她恐怕喊不动人家。
不远处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
史婷婷定睛一看,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老天爷啊,她刚才对那人自称什么来着,姑奶奶?!她是不是活不过今晚了?
史婷婷迅速躲到云知夏身后,快得云知夏以为钻过去一只大老鼠。
只见阴影里走出来那人,身穿绛色金线螭纹蟒袍,金冠束发,玉带束腰,剑眉墨瞳,走路自带一股王者风范。
只听他缓缓开口:“是本王。”
“本王来接云仵作回府,你有意见?”
35. 少女(三)
“不敢不敢!”
史婷婷连连摇头,跟见到瘟神一样,恨不得立马长出一双翅膀,赶紧飞走,飞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让她见到这位煞神。
“姐姐,我家中有急事,先走一步了!”史婷婷一边说一边往外跑,途径顾晏洲身边时,还不忘想他行了一礼:“王爷好,臣女告退了。”
史婷婷跑得飞快,云知夏在半空中伸着手去抓她都没抓住。
云知夏有点无语,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去你家吗?你跑了我咋去啊?你倒是等等我。
快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史婷婷就跟身后有狗撵她似的,消失在了大门口。
云知夏赶紧快步追过去,途中还不忘像史婷婷一样像顾晏洲行了一礼:“王爷,我怕婷婷一个人回去有危险,我去送送她。”
谁知,她刚迈出去两步,就被人攥着胳膊拎了回来:“史兴昌的千金,自有他们史府家仆护送。”
云知夏被人拎着,没办法只好停下来:“婷婷刚说她还有好多不懂的地方,要我教他,我还答应要给她画人体解剖图,我还是去史府一趟吧。”
“有何疑问,可以明日白天再问,至于你说的人体解剖图,可以画好了派人给她送过去,不一定非要去史府。”
说完,顾晏洲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云知夏走出了大理寺的大门:“你一路舟车劳顿,还未来得及休息就来这里验尸,你现下最该做的就是好好洗个澡,好好休息。”
云知夏拗不过顾晏洲,只得跟着他上了车。
“其实民女不是太累,王爷您不知道,我……”
“民女?您?”顾晏洲凉凉地瞟了她一眼,用上位者的威势压了下来:“怎么又这样称呼?”
云知夏恍若未觉,不知为何,她现在虽然还时代担心自己的脑袋,但却不那么怕顾晏洲了。
她反问道:“哪样?民女不一直这样对您敬重有加吗?”
顾晏洲沉默了一瞬,忽然挑了挑眉,问她:“你在生气?因为今日在王府门口?”
云知夏赶紧否认:“民女没有。”
否认完,还用蚊子似的声音碎碎念了句:“我怎么敢生摄政王的气,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晏洲几乎要被她气笑了:“云仵作这脑袋瓜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怎么动不动就觉得我想要你脑袋似的?我又不是嗜血成性的暴虐狂。”
云知夏立马噤了声,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顾晏洲:“你会读心术吗?我心里话你都能听见?”
顾晏洲勾起嘴角,冷哼一声:“呵,你自以为的心里话吧,即使比文字声还小的声音,我也能听到。所以,”
顾晏洲突然欺近她:“以后别想着偷偷骂我,逃不过我的耳朵。”
云知夏咬着唇,一言不发。
原书中将你描写成一个残暴无常的神经病,你知道吗?
顾晏洲重新坐直身子,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云知夏眨眨眼:“王爷,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顾晏洲:“你刚才说话了?”
云知夏郑重地点点头:“心里话。”
顾晏洲:“……”
“在心里骂我?别让我听见就行。”
云知夏这次没否认,她掀开车帘看向窗外,夜间的凉风扑面而来,让人顿觉凉爽不少。
街道上只有几盏零零散散的灯笼挂在不知谁家的门口,偶有一直夜猫从暗处窜出来,又无声的隐入墙角。
一对金吾卫巡逻经过,看见马车后,齐齐停在原地行礼,等待马车走远。
夜风将那些莫名其妙的烦躁一并带走了,云知夏放下车帘,直直看向顾晏洲,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你是王爷,我只是莱阳县城的一名仵作,你我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地上,云泥之别。”
顾晏洲也回望着云知夏,一双眉毛拧得死紧:“你与其他人很不一样,何必如此贬低自己?”
云知夏只是笑笑,接着道:“我虽没有官职品阶在身,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作为摄政王,是我上司的顶头上司,便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王爷让我查案,我定然要竭尽全力,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定会给你和受害者一个交代。”
顾晏洲沉默着,一双墨眸紧紧盯着云知夏,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王爷你大可不必如此礼遇我,既然我跟你来到京城,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顾晏洲一双眸子暗了又暗,最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问她:“你认为我一路上做的这一切都是对你作为一个仵作的礼遇?是为了拉拢你,让你帮我查案?”
云知夏瞪着一双无辜的美眸,看着他:“那不然呢?”
顾晏洲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没死在战场上,是为了线下给云知夏气死来了。
“那日我在客栈说我喜欢你,你也说喜欢我来着,那是在诓骗我?”
“当然不是,我没有骗你。”云知夏不知道顾晏洲为何突然生气,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是喜欢你。”
只这一句话就让顾晏洲的心跳漏跳了好几个节拍。
一时间,车里只听得见外边“哒哒”的马蹄声,顾晏洲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反复数次,最后才从齿缝中挤出来几个字:“是哪种喜欢?”
顾晏洲的声音极轻,请到如果云知夏离他稍远一些,恐怕都听不到的程度。
云知夏瞄到面无表情的顾晏洲,莫名觉得自己回答不好,车里这煞神恐怕下一刻就要暴走了。她小心地开口:“就是,你先答应,我说出来你别生气。”
顾晏洲“哼”了一声:“云仵作很怕我生气?”
她敢说一个“怕”试试?她敢说怕,本王就让她见识一下他真的生起气来什么样子!
云知夏点点头:“怕啊,试问这大周朝谁不怕你生气,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顾晏洲:“……”
顾晏洲怒极反笑,被气得没了脾气:“我是不是说过,你的脑袋很结实,没人能要了去。且我已把免死金牌送给你了,只要有金牌在,这大周就没人能要你的脑袋。”
“对哦。”云知夏摸了摸腰间,没摸到金牌,这才想起来金牌在包袱里,赶紧趁机告状:“我金牌在包袱里,包袱被丁一抢走了。”
顾晏洲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你的包袱,是我让丁一帮你拿进摄政王府的,回去就给你。”
他抬手抓住云知夏的手腕,命令道:“不要逃避,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哪一种喜欢?”
云知夏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出来,顾晏洲大有她回答不好就不放过她的架势。
“就是喜欢跟王爷你共事啊。”
顾晏洲攥着云知夏的手腕,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一双墨眸紧紧盯着她,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她满意。
云知夏无奈,小心地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坊间传闻摄政王顾晏洲偏执残暴,动不动就要朝臣的脑袋,视人命如草芥。当初在莱州县衙遇到你的时候,那阵势,我真以为你是这样的人。”
毕竟当初她可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顾晏洲的杀心,要不是秦公公及时出现,恐怕她早就提前下线了。
顾晏洲憋了半天,终是没忍住,皱眉道:“本王杀的都是那些官员要么贪污腐败、要么欺压百姓、要么意图谋反,他们每一个都罪有应得,本王何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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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过无辜的官吏和百姓?那次遇到你,暗卫以为你是来刺杀的,当然会动杀心。”
他第一眼见到云知夏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有心人安排来故意接近他的,幸好当时秦公公出现组织了他,否则他再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姑娘。
云知夏认真地点点头,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顾晏洲,眼里尽是崇拜:“后来我破获湖底沉尸案之后,王爷命人将‘无限防卫之权’写进律法里,我就知道您可能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不好,是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好摄政王。再后来,雨夜抛尸案和客栈鼠洞藏尸案中,我更能体会到这一点。”
“然后?”
顾晏洲等着她的下文。
云知夏道:“然后?然后民女万分敬仰王爷,愿意为王爷效力。”
顾晏洲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了,他不死心的问她:“仅此而已?”
云知夏虽然莫名其妙,却还是虚心提问:“啊?还有什么?”
顾晏洲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了。”
枉他这几日还心中窃喜不已,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不过,既是他看上的,便不会拱手让人跑远的道理,该是他的迟早都是。
马车缓缓听了下来,云知夏听见丁一站在车外,道:“王爷,到府门口了。”
“嗯。”
顾宴清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变得平静无波:“既然云仵作如此敬仰本王,愿意为本王效力,那就安心住在王府。”
云知夏见顾晏洲态度有些软化,便试探着道:“这不好吧?我是外来女子,怎好打扰府中女眷?我还是去住客栈,或者去史府找婷婷借宿也可以。”
顾晏洲不由分说,拉着人就往里:“本王让你住下,你就住下。府里没有其他女眷,你住进来就是这府里唯一的女眷。”
云知夏:“……”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别扭?谁是你的女眷啊。
不过他堂堂摄政王府里,真的一个女眷都没有?她还以为秦公公在诓骗她呢。
顾晏洲亲自将人送到安排好的小院儿,就在他居住的正院的旁边,两个院子只隔着一道墙的距离。
“你安心在这住下,出入随意,但要带着袁青袁红,从此他们两个就是你的护卫了。”
顾晏洲攥着云知夏的手腕,拇指微动,摩挲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今日太晚了,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今日就不陪你了,你自己用完膳再好好沐浴一番,睡个好觉。”
云知夏慢半拍地想,顾晏洲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怎么叮嘱她吃饭洗澡跟叮嘱他自己媳妇儿似的?
顾晏洲见云知夏只愣愣的看着自己,好笑的在她脑门上轻轻谈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嘱咐的话听清楚没有?”
云知夏捂着额头,讷讷地点头:“听清楚了。”
顾晏洲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云知夏吃完饭,躺在浴缸里的时候还在想顾晏洲,这男人喜怒无常的,十分不对劲。
第二日一早,云知夏还没睡醒,就听见房外有些吵闹,似乎是袁红的声音。
“我家主子还未睡醒,史小姐还是稍等片刻吧。”
“哎呀,案子不等人。”果真是史婷婷的声音,就听她道:“在丰元胡同的破庙里,又发现了一袋尸块,快让我姐姐出来,看看是不是那个高兰啊。”
袁红还是拦着:“不行,王爷说让我家主子好好休息,谁都不……”
袁红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云知夏匆匆洗漱过后,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就往外走:“尸块在哪里,婷婷带我去。”
36. 少女(四)
史婷婷见着云知夏,就像小鸡仔见到老母鸡一样,趾高气昂地从袁红身边走了过去,路过人家跟前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人家一下。
云知夏将史婷婷熊孩子似的作为看在眼里,坏心眼地小声吓唬她:“我跟你说,袁红的功夫了不得,她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我们以后调查案件,全靠她保护呢,你确定你要得罪她?”
史婷婷一双圆眼看着云知夏,只思考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那当然,不。”
史婷婷放开云知夏,小心地走到袁红身边,冲她粲然一笑:“袁红姐姐!”
袁红立时向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向史婷婷,问她:“做什么?”
史婷婷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袁红姐姐,方才是我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最重要的是,以后云姐姐和我一起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救云姐姐之余,能不能捎带手拉我一把?”
袁红:“……”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她就知道这声“袁红姐姐”的目的性不要太强。
袁红懒得理史婷婷,只礼貌地对她点点头,才转身对云知夏说:“主子,王爷去早朝前嘱咐说,让您等他回来再一起去查案子。”
“案情就是生命,早日找到线索抓住真凶,就能让更多的人免受伤害,等不得的。”云知夏也走到了袁红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有,我无德无能,不能做你主子,你等你真正的主子回来跟他汇报之后,再去大理寺找我们吧。”
说完,云知夏就带着史婷婷向外走去。
摄政王府很大,大到云知夏领着史婷婷在府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大门口。
还是史婷婷忍无可忍,问道:“姐姐,你要带我去哪啊?”
云知夏早上没用饭,又围着王府走了两圈,现在饿得头晕眼花,出了一脑门子汗,她在一棵大树的阴凉处停了下来,道:“你不是说又发现了一袋尸块吗?我们出去查案子啊。”
史婷婷指了指她身后,小心地道:“可是姐姐,我们已经路过王府大门口两次了,你为什么不出去?”
云知夏闻言,顺着史婷婷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大敞大开的摄政王府大门。
这就尴尬了。她不出去是她不想吗?是她在这偌大的王府里迷路了。什么假山楼阁,弄得比莱阳的云府还复杂。
“我就……”云知夏努力为自己找回颜面,“想在王府多逛两圈,熟悉一下。”
史婷婷赶紧配合着云知夏疯狂点头:“嗯嗯嗯,我知道,我了解。”
两人走回到王府大门的时候,袁红已经等在那里。
袁红远远看到云知夏和史婷婷先后走来,忙迎上去。
云知夏以为袁红是来拦她的,忙伸出手,手掌向前,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袁红哎,我们真的要去查案子,等不及王爷了,你也别为难我们。”
袁红木着一张脸拱手道:“主……姑娘误会了,王爷料定您会等不及先去查案,已提前让人备了马车,方便您出入。”
云知夏不让叫她主子,袁红就取了一个折中的称呼,称她一声“姑娘”。
云知夏看向袁红身后,那里果然有一辆马车。
“那就多谢王爷了。”
云知夏也不矫情,带着史婷婷就上了马车。
一掀开车帘,云知夏就看到车厢最里侧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有几样可口的点心和茶水。
看见桌上的点心,云知夏又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立时就感觉有些饿了。
袁红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王爷知道姑娘可能来不及吃早饭,便让人备了些吃食在车上。王爷说不能让姑娘饿着肚子去查案。”
云知夏的心尖不知被什么撩动了一下,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史婷婷“哇”了一声,将云知夏心中那点不知为何而来的心悸吓得消失殆尽。
“摄政王平时看着跟着煞神似的,但是对姐姐也太好了吧。”
袁红适时在车外提醒:“史小姐慎言。”
史婷婷赶紧捂上自己的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闭口不言了。
袁红坐也坐上了车辕,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云知夏怀着微妙的心情,在车上吃了一些东西,觉得身上好受了不少,虚汗也没有了,走起路来也有力气了。
史婷婷所说地那袋尸块已经被带回了大理寺,座椅他们从摄政王府出来以后便直奔了大理寺的停尸房。
此次的尸块,被人装在一个葛布袋子里,是金吾卫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云知夏带好手套和口罩,打开袋子,从里边拿出来一整块“肉”。
那是一块完整的人体胸腔,包括胸骨、肌肉组织和内脏在内,都相对比较完整。
云知夏为之一振,有了这些,就能确定更多死者的信息。
“这是一具较为完整的胸腔,从外观上可以确认,死者是一名女性。”
云知夏沉静的眸子扫过尸床上的躯干,敏锐的发现,死者胸部正中央也有一颗红痣。至于与之前的尸块是不是属于同一具尸体,还需要到解剖室进步一检验。
“死者胸腔表面皮肤未见外伤,但两侧□□中间有一颗红痣,可作为尸体特征写进认尸告示里。”
不等云知夏提醒,史婷婷将云知夏说的这些都一一记录在案。
云知夏拿出解剖刀,在尸块上画了一个“Y”字,打开了死者胸部,便看到死者完整的十二根肋骨,一根也没少,一根也没断。
“死者胸骨未见伤痕及骨折,心脏、肺脏及胃脏高度腐烂。”
云知夏伸出一根手指在腐烂的胃脏里掏了掏:“胃脏中的食物都已经流质化,已经无从辨认。”
“嗯?”云知夏皱眉,竟然从死者那腐烂的胃里找出来一个完整的东西。
云知夏将那块东西放在一旁的小盘子里,史婷婷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跑到墙角吐了起来。
云知夏叹了口气,站在一旁,等史婷婷吐完,才接着道:“在死者胃里发现了半根人的手指。”
云知夏将那根手指放在一边,准备拿去化验。
她有预感,那是凶手的手指。
就一块胸腔,验完也没用多长时间。
她们从停尸房出来的时候,还不到晌午。
云知夏思索着问史婷婷:“大理寺有没有京城的平面图?”
这可难住史婷婷了:“姐姐,什么叫平面图?”
云知夏斟酌了一下,想着怎么解释这个平面图:“大概类似于皇城的宫苑图、户籍图或者沟渠图之类的,任意一种都行。”
史婷婷了然地“哦”了一声:“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了,应该有,我现在就去找我爹要去。”
说完,史婷婷就一溜烟跑了出去,向着大理寺正院而去了。
云知夏站在原地摇了摇头,这小丫头,风风火火的。
她一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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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着一边也向着大理寺的前院走去,不期然,却在门口与人撞了个满怀。
还不待看清来人,云知夏便捂着被撞疼的鼻子连连后退:“抱歉,我没看路。”
来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企图强行将她捂着鼻子的手拿开。
云知夏心道莫非在大理寺内也能碰见登徒子?不及抬眼看向来人,云知夏便先踢出一个穿心脚,直指贼人要害。
在出腿的一瞬间,云知夏听见袁红惊恐的喊了她一声:“姑娘,收腿!王爷!”
穿心脚落点偏了一些,踢在了贼人的侧腰上,脚踝还被人抓住了。
云知夏看着握住自己脚踝的那只手,袖长有力,好像有些熟悉。
顺着手臂往上看,绛色金线螭纹蟒袍,玉带,金冠,再看那张俊的惨绝人寰的脸,云知夏脸色白了又白。
完了,踢到铁板了。这人可不就是顾晏洲!
云知夏被人握着脚踝,单脚着地,着实使不上力气,不得已伸出手扶着来人的手臂:“呵呵,王爷,我站不稳,要不您先放开我?”
顾晏洲低头看看了自己手中的脚踝,纤细柔软,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顾晏洲喉间滚出一声不明显的声音,这才将人慢慢放了下来,道:“没想到云仵作倒是会两下拳脚。”
云知夏终于站稳了,才放开了一直扒着的人,听顾晏洲这不屑的语气,心中不忿。
想当年,她也是擒拿格斗第一名,怎么就被这个老封建如此轻松的制服了?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但又不得不咽。
“呵呵,王爷过奖了,我这哪能叫什么拳脚,跟您一比,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顾晏洲似乎心情不好,只道:“哼,你自己知道就好,从明日起,每日早起随我一起练武。作为仵作,光会查案不行,还要学点防身的本事。”
云知夏傻眼了,谁要一大早起来练武啊,她还想多睡会儿好不好?
而且,她又不是他摄政王府上的仆人,顾晏洲凭什么这么命令她?
云知夏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就听顾晏洲又道:“你在心里骂我也没用,就这么定了。”
云知夏:“……”
自作多情,谁骂你了?
恰在此时,匆匆离去的史婷婷抱着一卷画卷回来了,她看到顾晏洲先行了一礼:“王爷安好。”
才跑到云知夏身边,将画卷一股脑的塞到她怀里:“姐姐,我给你要来了,宫苑图、布局图、沟渠图、户籍图,都在这里,应有尽有。”
云知夏顾不得与顾晏洲拌嘴,正事要紧。
她将这些图都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随意打开了一张,是沟渠图。
云知夏拿出自制的碳笔,递给史婷婷:“你将发现尸体的两处地点圈出来,我看看。”
史婷婷接过炭笔,丝毫没有犹豫,就在图上圈出来两处地方。
“姐姐,你让我圈这两处地方做什么?”史婷婷虽不解云知夏的意图,但还是认真解释着:“它们一个是靠东的六道口胡同,一个是靠西的丰元胡同,两处的尸块都是在破庙里发现的。”
云知夏不语,只是重新拿了笔,以史婷婷圈出的那两处为内中心点,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圆圈。
云知夏画完,看向顾晏洲,问道:“王爷可知这个圈子事何意?”
顾晏洲面沉如水,直直盯着云知夏,开口道:“你是说,剩下的尸块在这个圆圈内的破庙里?”
37. 少女(五)
云知夏看向顾晏洲,两眼放光:“你真是天才!”
她抓住顾晏洲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心中恨顾晏洲生不逢时。若他生在现代,以他敏锐的洞察力和天生的犯罪心理分析能力,一定会成为一个顶级的刑侦专家,回事新时代犯罪分子的克星。
顾晏洲低头看着云知夏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又想到昨日她说什么喜欢与他共事,难道她对每个同僚都这样亲近,毫不顾忌男女之别吗?他自动联想到云知夏拉着史兴昌的手、或者拉着丁一的手,心头慢慢聚集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不允许。
顾晏洲面无表情拦着云知夏:“云仵作,以后与同僚共事,你说话就说话,莫要动手动脚的,需知男女有别。”
云知夏僵了一下,讪讪收回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道:“哦,好的。”
实际上,她心中的白眼要翻上天了——你是我爹啊,管那么宽!
她都快忘了,周围这些人都是一些老封建,尤其是这个摄政王,他是这个封建王朝的大家长。
云知夏数案件顿悟,这么算下来,顾晏洲真的可以当她爹了。
顾晏洲看云知夏那么干脆地将手缩了回去,又忍不住有些失落。手背上云知夏留下的余温还在,他把手背在身后,一手将另一只手包裹在手心里,就好像将她攥在手心里一样。
“我不是,”顾晏洲向来果断,何曾这样患得患失过,他顿了一下,悄悄将心头的那股异样压回心底,才接着道:“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云仵作日后要记得,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切莫如此亲昵,以免多生是非。”
云知夏连连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顾晏洲提醒的对,她这次真是大意了,看来以后要与人保持距离才好,以免产生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史婷婷极力缩在一边,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想等到二人打情骂俏结束之后,再提自己的问题。毕竟云姐姐好说话,但摄政王这煞神可不好惹。
云知夏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史婷婷缩在角落里,两只大眼睛在她和顾晏洲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一副吃瓜看戏的劲头。
云知夏无语,残忍地将史婷婷拉入了战场:“婷婷,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史婷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恨不得贴到云知夏身上,喊了声:“姐姐。”
不管怎样,史婷婷都决定一定要离摄政王远一点,这样一会儿城门失火,也不会殃及到她。
顾晏洲看到史婷婷上来就紧紧贴在云知夏身上,脸色更黑了。
早知道提醒云仵作,除了男女有别,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不能太亲密才是。
史婷婷感觉到摄政王在瞪她,那眼神大有黑云压城的气势,顿时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史婷婷本能地寻找自己的靠山:“姐姐,姐姐。”
她,每叫一声,摄政王的脸色就黑一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坏了,她好像得罪这位煞神了,不知道会不会殃及爹爹。不知道爹爹被贬之后,她还能不能跟着云姐姐查案了。
云知夏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只以为史婷婷求知心切,急着让她解释其中的道理。
她指着地图上的两个圆圈,对史婷婷解释道:“我们以发现尸块的地点他们为圆心,划出的这一片区域,很可能就是罪犯活动的区域。我们重点在这些地方排查,肯定会有发现。”
这叫犯罪地理画像,其中又涉及到随机矩阵理论的圆周设定法则,这是一个系统的数学范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云知夏就往简单了解释。
史婷婷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地大眼睛盯着云知夏,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看得云知夏都微微有些脸红了。
云知夏抬起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抛尸点,道:“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罪犯将尸块抛尸在此处,都说明他觉得这两处地方对他来说既熟悉又安全。那他的活动范围很可能就在距离这两处地点的不远处,我们只要画出一个范围寻找,一定能找到剩下的尸块。”
云知夏先看向史婷婷,见对方一脸懵懵懂懂的表情,正盯着地图研究。
她又看向身后的顾晏洲,不期然撞进他幽深的眸子,云知夏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失速,她强压下那股不适,眼含期待地问他:“王爷怎么看?”
顾晏洲喉间一滚,只看了云知夏一眼,便越过她的肩头,从桌上捡起那张沟渠图隔空扔给了丁一。
云知夏感觉到顾晏洲身上冷冽的气息在耳边一扫而过,耳后和后脖颈瞬间酥酥麻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顾晏洲,就不能屈尊大驾移步一下,非要这样隔着人拿东西吗?
“通知金吾卫,加派人手,重点排查途中所圈位置的破庙、沟渠、无人居住的房屋等,务必将剩余的尸块找回来。”
顾晏洲下完命令,看向云知夏:“云仵作还有什么要交代他们的?”
云知夏回过神,强忍着才没有抬手去摸自己的耳朵,她按下微乱的心跳,镇定地道:“找到尸块的时候,多观察一下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窥探,说不定那就是凶手。”
丁一领命而去。
史婷婷又有问题了:“姐姐,为什么有人窥探就可能是凶手呢?金吾卫是皇城护卫,百姓向来对他们有所敬畏,但又不乏好奇之人,在金吾卫办事的时候回在一旁观看,不可能观看的人都是凶手吧?”
云知夏不答,而是看向了顾晏洲,问他:“王爷怎么看?”
顾晏洲漆黑的眸子直直望进云知夏眼里,他总觉得云知夏今日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云知夏看过来的眼神里,总给他一种“我们仵作后继有人了”的沧桑感。
顾晏洲将此等荒唐的想法挥去,才问她:“云仵作是想考我?”
云知夏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顾晏洲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哼,我看你敢得很。”
云知夏:“……”
不说就不说吧,你跑什么?
看着顾晏洲已经走到院门口的背影,云知夏心中还生出了那么点舍不得。
这人怎么这样,说走就走,话也不说完。
仿佛听到了云知夏的腹诽,顾晏洲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还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快随本王一起?”
云知夏赶紧拉着史婷婷小跑跟上:“王爷是要带我们去找高家人吗?”
顾晏洲“嗯”了一声,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确定了尸源,我们离凶手就不会太远。我看你写的验状上发现了一些线索,先去问问高家尸体是不是高兰。”
云知夏点点头,抬起手就要拍在顾晏洲的肩膀上,还好在碰到顾晏洲肩膀的前一秒她醒悟过来——这位是大周的摄政王,不是她以前的同事。
死手,快收回来!
云知夏用另一只手将自己差点落在顾晏洲肩膀上的那只手捉了回来。
还好顾晏洲没有发现。
史婷婷也一边走一边记笔记,没看到云知夏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大理寺门口。
云知夏看着门口的那辆超大的马车,惊得嘴巴张成一个“O”形。
原来顾晏洲上次这的没说错,摄政王府的马车真的很大很大,这哪里是马车啊,这明明是行走的一居室。
已经有侍从放好了乘石,顾晏洲率先进入马车。
顾晏洲透过车帘,见云知夏还呆立在哪里,似乎有些不快:“还傻站在那里作甚,还不上车?”
“哦。”
云知夏低头小心地踩上乘石,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乘石如此精美。晶莹剔透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吧。
从而她得出一个结论:摄政王真有钱!
史婷婷作为大理寺卿的千金,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还是有点眼色的,她并没有进入车厢内,而是与车夫一起坐在了较前,充当了马夫。
笑话,她敢与摄政王平起平坐,她老爹的乌纱帽不要啦!
马车里很宽阔,顾晏洲在里侧正中央的位置大马金刀地坐着。云知夏则坐在靠车门的位置,那样子好像要将自己贴在门上一样。
顾晏洲看见她那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脸色黑了又黑:“本王很可怕吗?你要离那么远?坐过来。”
顾晏洲发现了,想要靠近云知夏,礼遇这条路走不通,就得来硬的,直接命令她过来比请她过来有用。
果然,云知夏听话地起身走了过来。
只是她刚走两步,马车不知轧到了什么,颠簸了一下,云知夏一个没站稳,向前扑去,顾晏洲正正好将人接了个满怀。
云知夏听见车夫在外边告罪:“王爷恕罪,方才不小心轧到根树枝。”
顾晏洲有些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无碍。”
一时间,车厢里静的可怕。
云知夏耳边只能听见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声音那样大,她都怀疑顾晏洲也听得到。
他耳力那样好,一定听得到吧。
云知夏的心跳更快了。
脸颊慢慢盘满了红鞋,云知夏慌不择路地找了个支点想借力站起来,触手的东西却有些古怪。
“云仵作,”顾晏洲咬着牙握住了云知夏的手腕,慢慢将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你的手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
云知夏的脸更红了,她扶着顾晏洲的胳膊,尴尬地坐到了一边。
她刚才摸到的,是那个,沉睡的巨龙?
云知夏低着头,悄悄帮自己做起了心理疏导,不就是……吗?这有什么的,尸体的那东西他见多了,也摸多了,甚至还亲自解剖过,连里边的结构她都一清二楚。
就当刚才摸了一下死尸吧,不影响什么。
云知夏决定将刚才让两人都尴尬的偶然事件忘掉,装死到底。
可是有人却偏要提。
顾晏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冷哼一声,道:“云仵作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啊?说什么?云知夏思索了半秒,嘴比脑子快地先出了声:“王爷果然人中龙凤,尺寸可观。”
云知夏话一出口,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说的这是人话吗?
她竟敢调戏摄政王?
她不想活啦!
顾晏洲更夸张,差点一头栽在车厢里。
他没想到云知夏能说出这样的惊世骇俗之言,一时楞在哪里,他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表情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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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终是顾晏洲先败下阵来,咬牙切齿道:“云知夏你真是……”
云知夏不明所以:“什么?”
顾晏洲暗暗压下来自心头的无名火,道:“我是男人,你说的这些哪里是一个女儿家家能对一个男子说出口的?”
除了自己的相公。
云知夏理解这老封建,但还是继续口出狂言:“你是男人又怎样,我见过的男人的裸体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
顾晏洲危险的眯起双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他派人调查过云知夏和整个云家,确认云知夏子出生起十几年间从未离开过莱阳,更无从学习验尸之术。
这个云知夏就好像一夜之间转了性,还学会了验尸一样。
他隐隐有个猜测,但还不敢确定。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若是以前的云知夏,他定不会将她带在身边,更不会容忍她为所欲为。
云知夏看着顾晏洲阴晴不定的脸色,决定还是解释一下的好:“我是说我验过的男尸很多,他们跟您都比不了。”
“你竟然拿本王跟你验过的男尸想比!”
还不如不解释,顾晏洲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云知夏偏过头,极力忍着笑。
耶!扳回一局,谁让你凶我。
摄政王的马车无人敢当,几人很快便到了高家在京城的府邸。
云知夏站在“高府”门口,眼前高门大户,朱红大门,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这京城的有钱人真多啊。
顾晏洲解释道:”“这是太后赐给高家的府邸,是先帝还是皇子时的故居。”
云知夏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与你的摄政王府相比,竟然不相上下。”
顾晏洲斜睨过来,云知夏知道他现在的辠说不出什么好话,抢在他开口之前碰了碰旁边的史婷婷。
史婷婷终于找到机会,拿着小本本问出了自己思考了一路的问题:“姐姐,为什么说确定了尸源就能找到凶手呢?还有刚才的问题你也没回答我,为什么凶手会出现在抛尸地点呢?他不怕被人发现吗?”
云知夏听着史婷婷的“十万个为什么”,心中甚是欣慰,虽然顾晏洲这种天赋型选手不可能当她的徒弟,改行做仵作,但是她还可以培养史婷婷这种后天努力型的选手,只要她认真教,以史婷婷的努力程度,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好仵作。
云知夏摸了摸史婷婷的头,才道:“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们找到尸源,就是确定死者的身份后,就能通过死者的人际关系排查出死者生前都接触过哪些人,跟他们发生过怎样的矛盾,从而确定一些有嫌疑的人员。”
史婷婷手中拿的是云知夏送给她的炭笔,正奋笔疾书,恨不得将云知夏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
云知夏等她将笔记记完,又接着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发现尸块时,凶手有概率会出现在抛尸现场,是凶手强烈的心里需求的一种表现。就拿我们这个案子来说,凶手对尸体进行肢解,然后抛尸到不同的地点,说明凶手是一个有计划又懂得规避风险的人,凶手笃定我们查不到有关于他的任何线索,才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以满足他那变态的成就感。”
史婷婷拧眉记下,但看向云知夏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姐姐,我不懂。”
云知夏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给史婷婷讲明白犯罪心理学,她拍拍史婷婷的头,道:“没关系,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学科,一两句很难讲明白,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我明白。”
一旁的顾晏洲突然开口,云知夏偏头望过去:“你明白?”
顾晏洲面沉如水,道:“凶手回到抛尸地点的行为是在向我们示威,这起案子案发之前,他可能还犯过一两桩,也或许更多案子,都没被发现,于是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犯案手法越来越残忍,也越来越嚣张,单纯的杀人抛尸已经不能满足他,她要向我们示威,心里还要骂我们无能。”
说道最后,顾晏洲看向面前高府的牌匾:“这次,一定要将他抓获,不能再让他犯案了。”
车夫上前敲门无人应,不等顾晏洲吩咐,便飞身跳进了高府。
云知夏瞪大了一双眸子,看着消失在人家墙头的车夫大哥,感叹道:“原来给摄政王驾车的车夫都是武林高手。”
顾晏洲觉得还是此时不气人的云知夏更为可爱,他好心告诉她:“他也是本王的暗卫之一,丁一的弟弟,丁二。”
云知夏:“……”
她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向顾晏洲:“王爷,摄政王府暗卫的名字都是您亲自取的吗?”
“想什么呢?”顾晏洲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极力撇清:“收起你那看二百五的眼神,王府暗卫的名字都是他们的本名,是他们父母取的,与本王毫无关系。”
“哦!”云知夏点点头:“我就说嘛,咱们王爷是个有品位的人。”
云知夏刚说完,那边名字没有品味的丁二便从墙头跳了下来:“王爷,府里并无一人。”
顾晏洲和云知夏对视一眼,云知夏道:“王爷,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出死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