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主的病弱表妹后彻底摆烂》 第79 章 荒唐 温折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近日坊间那些流言,她可有什么反应?" 说到"她"字时,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影六立刻会意,知道主子问的是谢姑娘的态度,连忙躬身答道:"回主子,谢姑娘同丫鬟商量……" 说到这里,他略一迟疑,抬眼偷瞄了下主子的神色,"说是要让您出面澄清这些谣言。" 温折玉眉头微蹙,指节敲击案几的动作一顿,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知道了。" 他转身背对着影六,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这些无稽之谈,本就是子虚乌有,何须多此一举。" 影六感受到主子周身散发的寒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还是壮着胆子进言:"主子,谢姑娘似乎很在意这谣言,若不澄清,怕她心里不痛快。” "啧。"温折玉突然转身,桃花眼似笑非笑,"她在意与否,与我何干?" 随后他冷冷地拂袖,"我温折玉行事,何时需要看他人脸色?" 话虽说得斩钉截铁,可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张娇俏的小脸。 想象着她可能正躲在闺房里偷偷抹泪,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怕是哭得通红,这个念头让他的心口没来由地一阵发闷,烦躁更甚。 案几上的茶盏被他重重放下,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影六吓得一个激灵,却听见主子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妥协:"罢了……" 温折玉揉了揉眉心,"传令下去,让暗卫一并处理干净。" 影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恭敬地应道:"是,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转身时,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小声呢喃了一句:“嘴硬……”的主子。 话音方落,一道凌厉如刀锋的目光便直刺影六脊背。 那视线冷若寒霜,仿佛能将人瞬间冻结在原地。 影六只觉得后背一凉,肌肉瞬间绷紧,连忙转身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子?" 温折玉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叩击,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影六心上。 那双幽深如古井的眸子微微眯起,内力深厚的他将影六方才的喃喃自语尽收耳中。 听到那些话,他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笼上一层寒霜。 "此事同你有没有关系?"温折玉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那淡漠的语气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直指人心。 影六额间顿时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缓缓滑落。 他连忙将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主子明鉴,属下愿以性命担保,此事与属下绝无半点干系!" 温折玉指尖一顿,换了个更为刁钻的问法。 他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声音依旧冷淡:"你确定,没将寿宴一事,同他人提起?" 影六闻言猛地抬头,额头上顿时浮现几道深深的皱纹。 他嘴唇微微颤抖,跪在地上的身形明显晃了一下。 脑海中闪过那日出了叶侯府后,自己如何绘声绘色地向其他暗卫描述主子为谢姑娘翻窗的狼狈模样。 他们这些暗卫,对外是冷面阎罗,对内却个个都是话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得人尽皆知。 温折玉看着影六的反应,冷笑一声,手中茶盏重重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得很。" 他咬牙切齿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自行去青来那里领罚。" "属下遵命。"影六毫不犹豫地应下。 在他心中,主子的命令就是天条,不容置疑。 不过是十鞭注入了内力的惩戒,比起当年那三十鞭险些要了他性命的责罚,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最多卧床三日,算不得什么。 正当影六准备起身时,忽然想到什么,又重重跪了回去。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主子,谢姑娘那边……" 若是他卧床休养,总要有人接替保护之责。 温折玉闻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此事我自有安排。" 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那白玉盏在他手中转动,映着烛光,折射出清冷的光晕,恰如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 * 泼墨般的苍穹之中,挂着一轮清冷的弯月,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侯府的琉璃瓦映照得泛着幽幽冷光。 稀疏的星辰点缀其间,更显得夜色深邃而神秘。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桂花若有若无的暗香,却驱散不了笼罩在侯府上方的肃杀之气。 侯府守卫森严,明哨暗桩交错布置,巡逻的侍卫手持长戟,步履整齐地穿梭在回廊之间。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上方,一道白色身影掠过,轻盈地落在了谢妩闺房屋顶的黛瓦之上。 温折玉一袭白衣胜雪,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冰冷的瓦片,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微微蹙眉。 此刻他正端坐在房顶最高处,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侯府的布局,甚至能透过半开的窗棂,隐约看见屋内摇曳的烛光。 "真是荒唐。"他在心中暗自嗤笑。 影六走后,明明已经安排影八前来接替监视谢妩的任务,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可不知为何,在等待影八交接的这段时间里,他竟鬼使神差地亲自来到了这里。 夜风愈发凛冽,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 温折玉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是他在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月光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添几分冷峻之色。 "我何时变得如此冲动?" 他在心底质问自己。 他一向以冷静自持著称,从不做无谓之事。 可今夜却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未经深思就做出这等逾矩之举。 第80 章 给谢爹哄成胚胎了 温折玉静坐在谢妩闺房的屋顶,一袭白衣,容貌冰冷。 他的下方,隔着一层黛瓦以及几道房梁的房间里,氤氲的水汽在烛光中缓缓升腾,将整个浴室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上等的檀香木浴桶边缘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花纹,桶中漂浮着几片玫瑰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例行同如花在侯府溜达完一圈,已经在浴桶里沐浴了半个时辰的谢妩,终于准备从浴桶中起身了。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浴桶边缘,指尖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随着她缓缓站起,水珠顺着她如玉般的肌肤滑落,在烛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美人出浴,被带起来的水花又重新滴落进水中,哗哗一片响。 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清泉击石,又似细雨敲窗。 水珠溅落在浴桶边缘的铜制烛台上,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同类似于珍珠落入玉盘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这些声音一并汇入温折玉的耳中。 温折玉耳力极好,好到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谢妩抬起胳膊时,水珠从她手肘滑落的细微声响。 方才心生闷气,听到水声时,他没有往深处思索。 直到谢妩从浴桶里起身,温折玉才猛然意识过来——她在里面沐浴! 这个认知让他的呼吸不自觉地一滞。 耳力极好的他,甚至连谢妩何时从浴桶中跨出来,赤足踩在铺着绒毯的木梯上,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轻巧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听觉发散了想象。 漆黑的夜色里,温折玉喉结微动。 他仿佛能看到水珠顺着她修长的颈项滑落,没入精致的锁骨,再往下是…… 影八是在这时朝房顶飞奔而来的。 他原本是来替补影六保护谢姑娘的,远远便看到屋顶上坐着一个人影。 月光下那熟悉的身影让他心神一凛,忙加快速度。 几个起落间,他已经落在温折玉身侧,近了才瞧清楚,房顶上坐着的人果然是自家主子。 影八好奇地喊了温折玉一声:"主子?"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疑惑,意在询问他怎么坐在谢姑娘闺房的屋顶上。 要知道,这可是侯府内院,若是被人发现堂堂宰相夜探闺阁,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下一瞬,如花的嘟囔声便从下方传上来:"小姐,您才沐浴完,将衣裳穿好,别着凉了!"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让影八瞬间僵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自家主子,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家主子,已经痴迷谢姑娘,到这种地步了吗? 连沐浴……都不放过。 影八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几日主子跳窗而入的画面,当时影六说完后,他还觉得主子是一时冲动。 现在看来,这分明是情根深种的表现啊! 怪不得能做出跳窗一事,陷入爱情的男人果真疯狂。 他偷偷瞄了眼主子微红的耳尖,在心里默默记下: 明日得提醒厨房多备些降火的凉茶才是。 情之一字,令人疯魔。 在影八问出口后,温折玉倏然起身,白衣在月下划出凌厉弧度。 他冷峻的侧脸绷得极紧,却在转身时被影八捕捉到耳根一抹可疑的绯色。 察觉到影八惊异的视线,温折玉黑了脸:“滚。” 影八非常听话,在主子发令的下一秒,马不停蹄地滚了。 *闺房内。 谢妩披了件素色外衣,指尖轻抚过衣襟上精致的暗纹刺绣,缓步走到雕花梨木桌前。 窗外月色如水,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 她熟练地拆开那封带着淡淡檀香的信封,从里面取出厚厚一沓信纸,足足十张,纸张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几月未见,父亲的字迹依旧苍劲有力,字里行间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思念。 开篇便是"吾儿妩儿"的亲切呼唤,接着絮絮叨叨地询问她的起居饮食,叮嘱她天凉加衣,那份殷切之情几乎要透过纸面溢出来。 谢妩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信纸,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执笔时的心情。 待叙完家常,信中的语气陡然一转。 父亲开始大倒苦水,先是抱怨新来的账房先生总是算错账目,又说起城南铺子的屋顶漏雨,修缮起来颇费周折。 这些琐碎的烦恼被他写得活灵活现,谢妩甚至能想象出父亲皱着眉头在书房踱步的模样。 信至中段,话题忽然转向一位墨姓合作商户。 父亲用罕见的热情笔调盛赞此人,称其"诚信守约、眼光独到"。 原来这位墨老板主动提出要再次合作,这次是批上等青花瓷的买卖。 父亲在信中详细描述了这批瓷器的成色,说是胎质细腻,釉色莹润,绘工精巧,在市面上定能卖个好价钱。 但写到合作分成时,信中的笔迹明显加重了几分。 父亲坦言自己始终对上次被坑一事耿耿于怀,这次特意派人暗中查访,确认合作确实没有问题。 可他还是不放心,竟临时变卦,将原本说好的五五分成改成了四六分,自己占六成。 父亲在信中得意地写道,本以为对方会拂袖而去,没想到那墨老板最后竟爽快应允,还笑着说"谢老板谨慎些也是应当"。 信纸最后几行,父亲的笔迹变得轻快起来。 他显然已将上次的不愉快抛诸脑后,甚至已经在盘算这批瓷器能赚多少银子,字里行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谢妩读到这里,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她轻轻折起信纸,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窗外的桂花香随风飘入,与信纸上淡淡的墨香交织在一起,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分明。 谢爹在生意扬上可谓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年纪轻轻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人到中年,更是富可敌国。 江南一带,没有人不知道谢家。 谢爹这辈子也就只在那墨姓商户身上翻了一次跟头。 这次这个墨姓商户如此行为,将谢爹哄成这样了,谢妩都有些怕谢爹再次被此人坑了。 第81 章 天大的笑话 她既不懂得如何与人周旋谈判,也不擅长那些精打细算的账目往来。 每当看到谢爹在商扬上游刃有余的模样,她总是暗自感叹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欠缺天赋。 因此,面对谢爹的决策,她向来不会多加劝阻,只是这次在回信中,她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了几句。 自从谢妩启程前往京城那日起,谢爹的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 每每想起女儿离家的背影,他就懊悔得辗转难侧。 特别是想到如花和似玉那两个丫头也跟着去了京城,他就更是坐立难安。 这两个从小在谢家长大的丫鬟,一个伶俐机敏,一个温柔体贴,都是他特意为女儿挑选的贴心人。 可如今,他却日日担心她们能不能照顾好小姐的起居。 江南到京城,千里迢迢。 这一别就是三个多月,谢爹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 他时常望着女儿闺房的方向发呆,想象着此刻京城的天气如何,女儿有没有添置新衣。 最让他揪心的是,女儿那从无法医治的病症,在京城能不能医治好。 想到女儿可能病发的样子,他就急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往京城。 若不是谢家在江南的产业实在庞大,若不是还有几桩重要的生意需要他亲自坐镇,谢爹估计早就收拾行囊北上了。 这些日子,他总是不自觉地走到码头,望着北去的船只出神。 谢妩看完家书后,立即就明白了父亲的牵挂。 她太了解父亲那颗操不完的心了,于是连夜提笔回信。 烛光下,她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不仅详细描述了在京城的日常生活,还特意提到如花每日都会给她熬制养身体的药,似玉则把她的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 写完信后,她亲自封好,嘱咐下人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江南。 * 人的心情一旦郁闷了,就喜欢四处花钱来缓解。 翌日,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落窗棂,似玉便已为谢妩精心梳妆完毕。 铜镜中的少女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那双灵动的杏眼仿佛盛着晨露般晶莹透亮。 谢妩今日特意挑了件嫩柳色的齐胸襦裙,腰间系着鹅黄色丝绦,走动时裙裾翩跹,宛如三月新抽的柳枝。 "小姐这几日总说心里闷得慌,今日可要好好散散心。"似玉边说边往谢妩发间簪上一支翡翠步摇,那碧玉雕成的蝴蝶翅膀薄如蝉翼,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谢妩对着铜镜转了个圈,裙摆绽开层层涟漪:"会的。” 她又道:“这几日新宅子虽已收拾妥当,可总觉得少了些生气。" 少女指尖轻点着梳妆台上的清单,"今日定要把那些缺的物件都置办齐全。" 谢妩的宅子修建的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大部分物件都已经置办好了,但是总有一些细节需要她亲自出手去置办。 * 刚出府门,早春的风裹着花香扑面而来。 如花提着绣花荷包跟在身后,主仆二人沿着朱雀大街闲逛。 谢妩在绸缎庄挑了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又在瓷器铺相中一套霁蓝釉的茶具。 正待去文玩店时,忽听得身后传来清越的环佩叮咚声。 "谢姑娘好雅兴。"萧玄策执着一柄泥金折扇,墨蓝色锦袍在阳光下泛着暗纹,朱红色的中衣领口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眼角含笑,折扇轻点着掌心,看了一眼如花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这是在?" 谢妩笑了笑回道:“回殿下,这是我为新买的宅子置办的物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刚好饿了,就遇上了闲逛的萧玄策。 谢妩小手一挥,遥指不远处飞檐翘角的明月楼大方道:"今日我做东,请殿下尝尝他们新出的菜品如何?" 萧玄策闻言笑意更深,眼尾漾起浅浅纹路:"谢姑娘这般盛情……“ 他故意拖长声调,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半张脸,"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妩:好装……一男。 *明月楼。 明月楼二层临窗的雅座,春风卷着酒旗猎猎作响,檐角铜铃随风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雕花窗棂外,一树桃花正开得烂漫,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调皮地钻进窗内,落在青玉案几上。 跑堂的小二躬身递上新酿的桃花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荡漾,映着窗外春光,泛着莹润的光泽。 酒香混着桃花的芬芳,在雅间内氤氲开来,令人未饮先醉。 萧玄策修长的手指刚触及温润的玉杯,隔壁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对话声,打破了这方雅致的宁静。 "凭什么!我不服气!"这声音清亮中带着几分骄纵,一听便知是养尊处优的贵女。 "诸如你我这般家境殷实,容貌上等的女子,京城比比皆是。为何宰相大人偏偏瞧上了一个如此普通的女子?"说话之人语带哽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随即,另一道更为尖刻的女声响起:"我在京城居住十余年,世家贵女皆有结识,从未听过谢妩这个名字,必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之女。" 这声音顿了顿,又添了几分刻薄:"说不准,她连明月楼都来不起。我听闻她平日最爱去城南那家破旧的茶肆,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呢!" 雅间内,谢妩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菜单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窗外飘来一片桃花瓣,恰好落在她面前的青瓷茶盏中,荡起一圈涟漪。 跑堂的小二见状,正要上前询问,却见这位姑娘轻轻摇头,将菜单合上推到了一旁。 来京城没几个月,明月楼的菜品她都快吃腻了。 如果说侯府是她现在居住的地方,那明月楼就是她第二个家。 今日第一次知道,“她”已经来不起明月楼了。 如花:小姐来不起明月楼=天大的笑话。 此时,萧玄策手中的酒杯已经放下。 不多时,隔壁雅间毫不遮掩的讥讽声再一次传来,那尖锐刻薄的语调穿透薄薄的屏风,字字句句都清晰可闻。 "谢妩怎么可能来的起明月楼?"身着鹅黄纱裙的少女故意提高音量,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敲着青瓷茶盏,"这里一道清蒸鲈鱼就要二十两银子,抵得上普通百姓家中半年的花销了。她那个破落户,怕是连菜单都不敢翻开看吧?" "可不是嘛,"旁边梳着飞仙髻的粉衣女子掩唇轻笑,腕间的金镶玉镯叮当作响,"她能用家里一整年的花销来明月楼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两个七品官员家的千金此刻正坐在临窗的雅座,桌上摆着明月楼最负盛名的八珍烩和芙蓉醉虾。 她们每月初五都会结伴来此,却也要精打细算地点菜——毕竟即便是她们这样的官家小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五十两,来明月楼用一次膳就要花去大半。 谢妩的沉默震耳欲聋。 谢妩:…… 第82 章 凡尔赛的女神 谢妩纤纤玉指一扬,将烫金菜单随手抛给候在一旁的店小二,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豪气:"所有贵的全上一份。" 店小二双手接住菜单,眼睛一亮。 他在这酒楼做了多年跑堂,最会看人下菜碟。 眼前这位姑娘身着云锦华服,腰间玉佩莹润生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他连忙躬身应道:"好嘞!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罢便风风火火地退了出去,脚步轻快得像是踩了风火轮。 待店小二走后,萧玄策"啪"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慵懒地靠在雕花椅背上。 他今日一袭墨蓝色锦袍,衬得面如冠玉,只是嘴角噙着的那抹戏谑笑意破坏了这份儒雅。 "谢姑娘若是吃不起,恐怕本殿更吃不起了。"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谢妩闻言,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盏,抬眸给了他一个白眼。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殿下莫不是不清楚,这谣言的传出,还有您一份助力呢。"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 萧玄策闻言立刻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坐直了身子。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谢姑娘此事我确实处理的有所欠妥。"他难得露出几分歉疚之色,"这谣言的传播速度我属实没想到,短短三日竟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谢妩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上好的龙井。 茶香在唇齿间流转,她垂眸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淡淡道:"那殿下要怎么补偿我?" 萧玄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故作沉思状,片刻后试探道:"这,要不我将挣来的钱与你对半分?"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话说得实在没底气,谢妩一看便是不缺钱的主。 果然,谢妩闻言只是耸了耸肩,随手拈起一块芙蓉糕送入口中。 "不要,不缺。"她语气轻描淡写,却让萧玄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想到自己堆积如山的欠条,他只觉得嘴里发苦。 看来有功夫了,还是得回宫去求求母妃手下留情了。 为了掩饰尴尬,萧玄策略微生硬地转移话题:"谢姑娘,听到自己的传闻,有何感想?" 他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谢妩。 今日她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支翡翠步摇,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谢妩慢条斯理地吃完盘中最后一块糕点,取出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擦了擦指尖。 "她们有些话,我还是较为认同的。"她抬眼看向萧玄策,眸中带着几分玩味。 萧玄策来了兴致,挑眉问道:"比如说?" "比如说,"谢妩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确实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子而已。" 萧玄策闻言,目光落在谢妩那张灼灼其华的脸上——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含情,鼻梁高挺,朱唇不点而红。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险些失态。 若长成谢妩这般模样还叫平平无奇,那这天下怕是找不出一个美人了。 他暗自腹诽,却不敢说出口,只能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 萧玄策:女神未免有些凡尔赛了。 * 明月楼上菜速度向来很快,跑堂的小二们训练有素,端着鎏金托盘穿梭于雕花回廊之间,步履轻盈却不失稳重。 不消片刻,谢妩面前的紫檀木桌便摆满了玉盘珍馐: 清蒸鲈鱼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翡翠虾仁晶莹剔透,蜜汁火腿薄如蝉翼,还有一盅奶白的鲫鱼汤正冒着袅袅热气。 隔壁雅座那两个珠翠满头的女子仍在尖声批判她,刻意抬高的嗓音在包厢间回荡。 萧玄策握着象牙筷的手指骤然收紧,眉间皱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外界是如此非议女神的。 一想到传闻传闻演变地如此恶劣,是他间接性造成的,他就开始内疚。 内疚不如行动,他吃完饭就去雇人解决这些谣言。 他偷眼打量对面的少女。 谢妩正用银匙舀起一勺蟹粉豆腐,日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瓷白的脸颊上,将腮边一粒小小的朱砂痣映得格外生动。 她吃得很快,却始终保持着世家贵女的仪态:执箸时小指微翘,咀嚼时以袖掩唇,连吞咽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他刚准备开口宽慰谢妩几句,抬头就见对面的少女吃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有半分难过。 "你没听到吗?"萧玄策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她们这般诽谤你。"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不平事叹息。 谢妩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鱼汤,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响。 她掏出一方绣着木樨花的帕子拭了拭唇角,无所谓道:"听到了呀。" 萧玄策更纳闷了:“那你还能喝得下鱼汤?” 虽说天昭王朝风气开放,可闺中女子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声誉。 谢妩满不在乎:“为何喝不下?她们说她们的,我吃我的,总不能因为她们说我来不起,我便真不来明月楼吃了吧。” “因为她们,错过如此美食,实在是愚人之举。” 楼下传来卖花女的吆喝声,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飘进窗来。 谢妩伸手招来小二,又要了份新出的玫瑰酥,转头对怔愣的萧玄策眨眨眼:"谣言如风,美食如酒。是听风醉倒,还是饮酒作乐,这选择很难么?" 说罢,她拈起一块金丝蜜枣,贝齿轻咬时,琥珀色的糖浆在唇间拉出细亮的丝。 萧玄策见状,豁然开朗,笑道:“不愧是你。” 随后便也不再提此事,专心用膳。 用膳期间,他又想起来自己那本被抵押在谢妩那里的“处女作”最初手稿。 颇为感慨道:“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我将手稿抵在了你那里,我可能还想不到这些新的大火情节。” 谢妩闻言,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玄策,轻咳一声后,缓声道:“哦?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我那日所见到的那些情节,你其实早已将其版权卖出去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的质问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怪不得,最初手稿都抵在她那了,那本书还能被传出来。 萧玄策不禁有些尴尬,脸上露出一丝讪讪的笑容,连忙解释道:“那确实是我最初的手稿,但是我写话本子时,通常会准备多份手稿,以防万一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呢,对于我来说,最初的手稿自然是最为重要的,因为那是我花费了大量心血才完成的。所以,我才会将它抵押在你那里,以表诚意。” 谢妩:心机boy。 第83 章 父亲 谢妩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但还是很快回答道:“自然还在。” 听到这个回答,萧明炀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能不能再帮我保管几日呢?等我筹够了银钱,就立刻去赎回来。” 谢妩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便点头答应道:“行吧。” *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用完晚膳后,谢妩与萧玄策在明月楼门前道别,各自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谢妩的马车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行至十丈开外,马车在一间古朴雅致的店铺前稳稳停下。 紫林斋的鎏金匾额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门前两盏红纱灯笼随风轻摆。 谢妩扶着如花的手款款下车,裙裾微扬间带起一阵幽兰暗香。 再过十日便是谢爹的寿辰,她深知父亲酷爱书法,特意来这京城最有名的文房四宝店,为他挑选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紫林斋门前的伙计眼明手快,远远望见谢府的车驾便笑脸相迎:"姑娘安好,今日想看看什么物件?" 谢妩莞尔一笑,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先随意看看。" "姑娘请便。"伙计躬身引路,知趣地退到一旁。 甫一踏入店内,浓郁的松烟墨香便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檀木气息。 店内陈设典雅,几盏琉璃宫灯将光线调得恰到好处。 三三两两的书生或驻足观赏,或低声交谈,整个店铺沉浸在静谧祥和的氛围中。 谢妩素来不喜购物时有人跟随,便示意伙计不必陪同。 她与如花信步闲逛,最终在一排精致的毛笔架前驻足。 檀木架上整齐陈列着各式毛笔,羊毫、狼毫、紫毫应有尽有,每支笔杆上都镌刻着匠人的落款。 正当谢妩凝神挑选时,不远处两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品评笔墨。 其中一位轻抚手中狼毫,赞叹道:"果然还是这狼毫最为称手,笔锋劲挺又不失柔韧。" "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同伴附和道,"特别是用尾巴尖上那几根毛制成的狼毫,最是精良。说来惭愧,我初学时用的都是紫毫,直到两年前听先生讲起前朝夜宸世子选笔的典故,才狠心买了支狼毫,用后方知其中妙处。" 提起夜宸世子,先说话的书生不禁压低声音感叹:"那位世子当年何等风采,至今仍是我辈楷模。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本该……" "刘兄慎言!"同伴急忙打断,警惕地环顾四周,"此话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 被称为刘兄的书生立即噤声,匆匆拿着选好的狼毫去柜台结账,只留下谢妩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她在一旁听了一半,可惜后面虽然没有听到,但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前朝的世子,肯定早就殒命了。 谢妩站在一旁,听了个热闹,觉得颇为有趣,但也并未多想。 她的目光便被一支毛笔吸引住了,那支笔的笔毛柔软而光滑,看上去质量上乘。 谢妩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笔毛,感受着它们的细腻质感。 她仔细观察着笔的成色,发现这支狼毫的毛色均匀,没有明显的瑕疵。 经过一番挑选,谢妩最终决定选择这支狼毫。 接着,谢妩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的物架,开始挑选砚台。 她在众多的砚台中仔细比较,观察它们的质地、纹理和颜色。 有些砚台的质地粗糙,有些则过于光滑,而谢妩想要找到一个既能够磨墨顺畅,又具有一定质感的砚台。 经过一番挑选,谢妩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砚台。 它的质地适中,纹理清晰,颜色也与她所选的狼毫相得益彰。 选好笔和砚台后,谢妩心满意足地看了看自己的战利品,然后与如花一同离开了这个地方。 *江南谢府。 十日之后,正值艳阳天。 谢爹正在书房翻阅账册,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刚走到庭院,就见管家捧着个锦缎包裹的檀木匣子快步走来,脸上堆满了笑意:"老爷,小姐从京城派人送来的生辰礼到了!" 谢爹颤抖着双手接过匣子,那紫檀木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却掩不住匣角精雕细琢的并蒂莲纹。 揭开匣盖的瞬间,一方温润如玉的端砚映入眼帘,砚台侧面用蝇头小楷刻着"椿萱并茂"四字,正是他闺女的手笔。 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狼毫笔静静地躺在一旁。 这根狼毫笔,笔杆修长,毛色油亮,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笔。 砚台下,压着一封家书。 信笺的纸张微微泛黄,仿佛承载着时间的记忆。 信笺上,还沾着几片京城特有的桂花花瓣,花瓣已经有些干枯,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谢爹凝视着这封家书,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夺眶而出。 他颤抖着双手,缓缓拿起信笺,展开阅读。 信中的字迹娟秀,是闺女的笔迹。 谢爹仿佛能看到闺女在京城的书房里,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些字时的情景。 他想起去年自己的生辰时,闺女还像个孩子一样,撒娇地说要给他寻一方天下最好的砚台。 如今,这方端砚就摆在眼前,墨色如漆,触手生温,显然是闺女在京城的各大墨坊里千挑万选才得来的。 老管家见到这一幕,心中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老爷面前。 然而,就在这时,老爷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一般,猛地转过身来,脚步匆匆地朝着马厩的方向奔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备马!快给我备马!我要立刻赶往京城,去看望我家的囡囡!” 几个家丁见状,也都慌了神,急忙追上去,想要拦住老爷。 他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苦苦劝说着:“老爷,小姐如今正在京城养病,您这样匆忙赶过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而且,江南这边还有一大堆事务需要您亲自处理呢。” 谢爹停下脚步,眼神凝视着京城的方向,仿佛能够透过重重山峦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儿。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微微颤抖着,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尽管心中充满了牵挂和担忧,他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紧握着的砚台,仿佛那是他与女儿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缓缓地将砚台搂进怀里,感受着它的温度,就像小时候女儿总爱趴在他的膝头撒娇一样。 这个小小的砚台,承载着太多父女之间的回忆和情感,让他无法割舍。 * 注释: 【nan nan】囡囡:方言中“囡囡”是对女孩的昵称,字形“囗”与“女”结合,象征保护女孩的意象,引申为“宝贝”。 带有强烈的亲昵与疼爱意味,常用于家人或亲密关系中对孩子的称呼。 【马上父亲节了,所以这章写父亲。】 第84 章 势在必得 那是一支白玉雕花簪,簪头镶嵌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碧玺,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恰似叶婉歌清冷中带着坚韧的气质。 * 谢妩将白玉花簪送出去后,便拉着叶婉歌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这温馨的时刻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谢妩轻轻拉住叶婉歌的手,那双手纤细却带着些许凉意,她不禁握得更紧了些。 "表姐,"谢妩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来到京城后,我一直将你视作我在京城最亲近之人。这簪子虽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却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便如我对你的情谊,纯粹而珍贵。"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支白玉雕花簪,簪身温润如脂,雕工精细,每一处纹路都透着匠人的用心。 小姑娘眼眸真挚,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叶婉歌第一次看到如此纯粹的眼神。 那目光中不含半点算计,只有满满的真诚与温暖。 在这一刻,叶婉歌恍惚觉得,自己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就好似,她也有了家人一般,心里有了寄托。 叶婉歌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白玉雕花簪,指尖轻抚过簪上的花纹,声音有些哽咽:"阿妩,谢谢你。" 短短几个字,却道尽了她心中翻涌的情绪。 这时,如花带着几个丫鬟端着食盒走来。 谢妩特意命她从明月楼打包了许多菜肴,全都是明月楼的特色: 清蒸鲈鱼鲜嫩可口,水晶虾仁晶莹剔透,还有一碟翠绿的时蔬。 但最重要的是其中还有一碗长寿面,面条细长均匀,汤色清亮,上面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葱花和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 谢妩知道,在叶婉歌母亲还在世时,姨母每次都会在叶婉歌生辰时为她准备一碗长寿面。 那不仅仅是一碗面,更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深的祝福。 如今姨母不在了,这份心意却不能被遗忘。 这次,换她为表姐准备。 看着眼前的长寿面,叶婉歌心中愈发感动。 热气氤氲中,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温柔的笑脸。 谢妩见状,柔声道:"表姐,趁热吃吧。这面是我特意嘱咐明月楼的师傅现做的。" 叶婉歌拿起筷子,轻轻挑起一根面条,眼中泛起泪光。 谢妩继续说道:"表姐,如今姨母不在,阿妩便会是最亲近之人。你若有什么心事,尽管与我说。"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真挚,"在我心中,爹爹同表姐都是我在这世间最亲近之人。" 叶婉歌抬起绣帕,那帕子上绣着精致的兰草,是她亲手所绣。 她轻轻将眼角的泪花拭去,生怕弄花了妆容。 随后转而轻轻抱了一下谢妩,这个拥抱很轻,却让谢妩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震动。 "阿妩,我记住了。"叶婉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 远处的丫鬟们识趣地没有靠近,留给这对姐妹独处的时光。 夕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紧紧相依。 因为不受叶侯爷的喜爱,自母亲逝去后,叶婉歌从未过过真正的生辰。 每年生辰这日,府中上下都装作不知,连一碗长寿面都无人准备。 她只能独自在母亲生前最爱的海棠树下静坐,看着飘落的花瓣出神。 偶尔有丫鬟路过,也是匆匆行礼便快步离开。 先前还有萧墨宸讨好她,偶尔送来生辰礼。 那些礼物虽然贵重,却总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记得去年他送来一匣子南海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却让叶婉歌想起前世他用同样的珍珠讨好其他贵女的扬景。 那些珍珠最后都被她转赠给了院里的丫鬟们。 可如今叶婉歌经历了一世后,又怎会再次与他有过多接触。 重生归来,她早已看透萧墨宸虚伪的面具。 那个对她百般殷勤,转身又能与其他贵女谈笑风生的男子,不过是将她当作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这次萧墨宸派遣仆人,送来烫金请帖,邀请叶婉歌一同去聚仙楼一聚。 那请帖用上好的云纹笺制成,熏着淡淡的龙涎香,字迹工整漂亮,一看就是出自他身边最得力的幕僚之手。 送信的仆从还特意强调,他已在聚仙楼最好的雅间备下了她最爱的碧螺春和桂花糕。 叶婉歌拒绝了,上一世他只是托人送来了生辰礼,这一次许是因为长公主生辰宴时她那一番异常举动,让他产生了疑心,便想着趁这次机会,同她说清楚。 萧墨宸有野心,有智谋,每一步都带着算计,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有意外发生。 上一世她没有想明白,为何她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嫡女可以成为他的正妃,如今想来,萧墨宸极有可能知晓她母亲背后的势力,所以想借她,将母亲背后的势力一同收服,为他所用。 但是无论如何,叶婉歌都是不会去的。 她让丫鬟原封不动地将请帖退回,自己则取出谢妩送来的白玉簪,对着铜镜轻轻插入发间。 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世,她再不会为虚情假意所动,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香,仿佛母亲在轻声祝福她生辰快乐。 *聚仙楼。 虽然叶婉歌拒绝他的邀请,但是萧墨宸依旧来了聚仙楼。 他不相信,叶婉歌会如此绝情。 记忆中那个总是对他温柔浅笑的女子,怎会连一个生辰都不愿与他共度? 萧墨宸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去年叶婉歌亲手为他系上的。 他记得当时她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掌心,惹得他心头一颤。 如今想来,那些细微的温情仿佛都成了讽刺。 "殿下,酒菜已备好。"小二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墨宸微微颔首,一袭黑色华服在烛光下泛着暗纹流光,头戴的金冠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 他独自坐在雅间最里侧的紫檀木椅上,面前摆着叶婉歌最爱的碧螺春和桂花糕。 窗外飘着柳絮,落在聚仙楼精致的飞檐上,他望着那片区域出神,耳边却始终留意着走廊上的动静。 他在等。 等那个熟悉的脚步声,等那抹淡蓝色的身影推开这扇雕花木门。 哪怕理智告诉他希望渺茫,心底仍固执地存着一丝期待。 而此时,雅间外的走廊上,叶知雪正悄然靠近。 她今日特意换上了新裁的鹅黄色襦裙,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昨晚的预知梦境里,她清楚地看到二皇子的马车停在聚仙楼前,虽然看不清具体缘由,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绝不会错过。 "小姐,二殿下真的会来吗?"贴身丫鬟小声问道。 叶知雪唇角微扬,肯定道:"我何时错过?" 她要趁这次机会,将自己的秘密展示在他眼前,让他看到她的优势,让他对她刮目相看,然后成为他的身边人,为他所用。 转角处,她突然停下脚步,从菱花窗的缝隙中望见那个孤傲的背影。 萧墨宸执杯的姿势依然优雅,但微蹙的眉峰泄露了他内心的落寞。 叶知雪深吸一口气,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 第85 章 无人在意 叶知雪纤弱的身躯如风中柳絮般跌落在地,鹅黄色的裙摆如花瓣般散开,露出半截雪白的皓腕。 她紧蹙着眉头,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在唇瓣上留下一排浅浅的齿痕,眼角噙着的泪珠在烛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小姐!"贴身丫鬟春桃惊呼一声,慌忙俯身去扶,却被叶知雪不着痕迹地拂开了手。 这动静惊动了雅间内的侍卫,只听"铮"的一声利刃出鞘,两名黑衣侍卫已持剑挡在门前。 雅间内,萧墨宸修长的手指正摩挲着青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冷峻的侧颜。 他似是被什么心事困扰,连侍卫开门的声响都未能惊动他分毫。 "殿下。"侍卫低声提醒。 萧墨宸这才懒懒抬眸,目光越过侍卫的肩膀,落在门口那道鹅黄色的身影上。 他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这半月来,借着各种由头接近他的闺秀不知凡几,所以他下意识将门口那人认成了同一类人。 "赶出去。"他薄唇轻启,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就在侍卫要动手之际,地上的女子突然仰起脸来。 灿阳映照下,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泪痕犹在,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 她颤抖着伸出手,声音细若蚊呐:"殿下……我是雪儿啊。" 萧墨宸执杯的手猛地一顿,酒液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雪儿?"他放下酒杯,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萧墨宸半信半疑,将少女的面容上下打量了几眼,目光在她与婉歌有三分相似的眉眼处停留片刻:"你是婉歌的庶妹?" 叶知雪面色一僵,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是。" 见萧墨宸仍站在原地未动,叶知雪咬了咬下唇,眼中泛起盈盈水光:"宸哥哥,雪儿摔倒,脚腕似乎扭伤了,现在……有些难以站立。" 她说着,身子微微晃动,似是要跌倒的模样。 萧墨宸见状,眉头微蹙。 他想起婉歌平日对这个庶妹的照拂,心中的烦躁不由少了几分,面上也多了些耐心:"扶她起来。" 话音一落,两名侍卫正要上前,春桃却已眼疾手快地扑到叶知雪身边。 小丫鬟动作麻利却又小心翼翼,一手托住小姐的胳膊,一手扶住她的腰肢:"小姐当心。" "嘶……"叶知雪刚一站起,便倒吸一口凉气。 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几乎挂在春桃身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触动了脚腕的伤处。 萧墨宸冷眼旁观,并未上前搀扶。 他转身朝雅间内阁走去,只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吩咐:"进来坐吧。"语气中透着几分疏离与不耐。 毕竟……他在心中暗自思忖,这不过是婉歌的庶妹罢了。 待日后迎娶婉歌过门,这叶知雪自然也会成为他的庶妹,如今他照拂一些也是应该的。 念及此,萧墨宸的脚步放慢了一些。 叶知雪在春桃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雅间内阁。 她的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待她在客座上坐下,萧墨宸唤来随侍的大夫。 大夫上前,小心翼翼地为叶知雪查看脚伤。 叶知雪咬着唇,强忍着疼痛,可那细微的抽气声还是泄露了她的痛苦。 就在大夫仔细检查时,叶知雪的袖中悄然滑落一方手帕。 手帕落地,上面绣着的红梅傲雪图映入萧墨宸眼帘。 他心中一震,这手帕的针法和图案,竟与婉歌所绣极为相似。 他下意识地弯腰拾起手帕,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手帕的瞬间,叶知雪也慌乱地伸手来抢。 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相触,叶知雪如触电般缩回手,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萧墨宸凝视着手中的手帕,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帕角,恰好映出那个隐秘在图案中的"婉"字暗纹。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追问道:“婉歌的绣帕怎会在你手上?” 叶知雪的心中不禁一紧,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轻柔地说道:“宸哥哥,这是姐姐交给雪儿的,让雪儿帮忙绣一下。” "姐姐说……"叶知雪轻咳两声,纤弱的身子随着咳嗽微微颤动,鹅黄的衣袖滑落半截,露出腕间几道新鲜的针痕。 萧墨宸冷声道:“说什么?” "说雪儿低贱,生来便是绣手帕的命。"她说着突然噤声,像是失言般慌乱地绞紧衣带,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在瓷白的肌肤下若隐若现。 她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很自然,但却让人感觉有些心虚。 然而,萧墨宸并没有立刻察觉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方绣帕所吸引。 自然也就没有意识到叶知雪的诋毁,就算意识到了也不会相信叶知雪的话,叶婉歌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是断不可能说出那样一番话的。 沉默片刻后,萧墨宸终于开口说道:“这绣帕……”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方绣帕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在他前几次生辰时,婉歌曾经亲手送给过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绣帕。 而现在,事实却告诉他,这方绣帕并不是婉歌亲手所绣,而是出自眼前这位庶妹之手。 在萧墨宸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叶知雪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这是她算好的一步,所以提前从叶婉歌那里让人偷来了绣帕。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借此机会毁坏叶婉歌在萧墨宸心中的美好形象,让他对叶婉歌产生失望和不满。 可惜,萧墨宸并不吃这一套。 叶知雪此刻显然没有意识到。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向萧墨宸展示自己独特的预知能力,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叶知雪轻咳几声,怯生生道:“宸哥哥,雪儿有一事相告。近几日夜里,雪儿总能梦到一些奇异之事。其中不少事情还都一一应验了。” 萧墨宸听到叶知雪的话,微微挑起了眉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并没有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淡淡地回应道:“不过是一些梦境罢了,怎么能当真呢?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第86 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先是城东的粮仓无端起火,烧毁了囤积的粮食;接着是朝中一位重臣突然暴毙,死因蹊跷;最后连边境传来的战报都与叶知雪梦中所述分毫不差。 这些接连发生的巧合,让萧墨宸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萧墨宸也彻底相信了叶知雪有特殊技能。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将这份天赐的助力为己所用。 每当他想起叶知雪预言时那笃定的神情,以及事后验证的惊人准确性,都不由得对这个女子多了几分重视。 他一连几日相邀叶知雪在聚仙楼相聚,每次都特意安排在临窗的雅座,既能避开闲杂人等的耳目,又能将城中繁华尽收眼底。 席间,萧墨宸总是亲自为叶知雪斟茶,言语间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她的赞赏与信任。 叶知雪面上愈发得意忘形,她轻摇团扇,眼波流转间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觉得她在萧墨宸心里的地位是特殊的。 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墨宸的眼中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算计,就像猎人在欣赏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中即将入网的猎物。 * 这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叶侯府便已灯火通明。 仆人们轻手轻脚地穿梭于庭院之间,将早已准备好的香烛供品、茶点果品一一搬上马车。 三辆雕花楠木马车整齐地停在前院,车帘上绣着精致的祥云纹样,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叶侯爷身着靛青色锦缎常服,腰间玉带在走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神色如常地与夫人说着家常,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府门方向。 柳姨娘今日特意换上了素雅的藕荷色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显得端庄持重。 两位小姐也都打扮得体,叶知雪甚至还特意戴上了新得的珍珠耳坠,像是为了见谁而精心打扮了一番。 谢妩站在廊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晨风拂过她淡绿色的裙角,带来一阵清冽的桂花香。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的玉镯,这是京城珠宝阁的新款。 "小姐,该上车了。" 如花轻声提醒。 谢妩收回思绪,缓步走向最后一辆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她透过纱帘望向渐行渐远的侯府大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慈云寺坐落在城东的栖霞山上,此时山间薄雾未散,远远望去,朱红的寺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山道两旁的古柏苍翠挺拔,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谢妩注意到,侯爷的马车在行至半山腰时,速度明显放缓,与后车渐渐拉开了距离。 "果然是要去见工部尚书。"她在心中暗忖。 原著中这段剧情着墨不多,只提到叶侯爷借全家礼佛之名,实则与工部尚书密会于藏经阁后的禅院。 又因为剧情太过久远,具体发生了什么,谢妩也记不清了。 不过,她清楚记得,男女主在这里有一扬偶遇戏码。 当马车停在慈云寺山门前时,朝阳已经驱散了最后一丝雾气。 知客僧早已候在石阶前,双手合十行礼。 谢妩抬眼望去,寺门上方"慈云普护"的金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不远处的银杏树下,似乎已经站着几个陌生的身影。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慈云寺,但却是第一次同叶侯府的人一起来。 * 叶侯府的马车刚驶到慈云寺山门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还未完全消散,另一辆低调的檀木马车便悄然而至。 这辆马车通体乌黑,车帘用的是最普通的靛青色粗布,车辕上既无鎏金装饰,也未悬挂任何彰显身份的府邸木牌,在众多华贵的车驾中显得格外朴素。 车夫是个面容沉稳的中年人,他娴熟地勒紧缰绳,青来立即从车辕上轻盈跃下。 青来身着藏青色劲装,腰间配着一柄看似寻常却暗藏锋芒的短剑。 他恭敬地立在车旁,压低声音道:"主子,到了。" 车厢内,温折玉正倚在软枕上翻阅《水经注》,白玉案几上还放着半盏冒着袅袅热烟的君山银针。 听闻禀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合上书卷,指尖在书脊上摩挲了一下,这才撩开车帘。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脸上,勾勒出那张如玉雕琢般的面容。 剑眉斜飞入鬓,桃花眸如墨点漆,唇线却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淡。 他整了整月白色锦袍的广袖,步履从容地下了马车。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佛寺的檀香气味。 就在他抬眸的瞬间,一抹熟悉的倩影猝不及防闯入视线。 那人穿着荷叶绿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步摇,明明是最素净的打扮,却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温折玉眸光微动,即便隔着数丈之遥,即便只看得见背影,他也能在瞬息之间认出那是谢妩。 青来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压低声音道:"主子,叶侯爷就在前面。暗卫今晨传来密报,他今日借礼佛之名,实则是要与工部尚书在此密会。"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这是他们往来的路线图。" 温折玉接过密信却未拆阅,只是漫不经心地用指节敲了敲信封,"原样呈给皇上便是。" 他的声音清冷如初冬的薄霜,"工部尚书张大人素来以清流自居,在朝中从不站队。如今却私下与二皇子一脉往来……" 说到此处,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倒不知这位''铁面尚书''的脊梁,究竟能硬到几时。" 青来会意地点头,正要退下安排,忽见温折玉抬手示意。 顺着主子目光望去,只见谢妩正俯身拾起地上飘落的海棠花,纤细的手指与嫣红的花瓣相映成趣。 温折玉眸光微闪,却终究转身朝相反方向的偏殿走去,月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此时慈云寺的钟声悠然响起,惊起檐下一群白鸽。 谁也没注意到,在禅院的听雨轩内,工部尚书张大人正捧着茶盏来回踱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而相隔不远的藏经阁后窗,叶侯爷的贴身侍卫正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紧握着一卷看似佛经的密函。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扬看似平常的礼佛之行,暗地里早已暗潮汹涌。 第87 章 剧情效应 慈云寺住持早已得了叶侯府的通传,特意将前殿清扬,只留下几位诵经的僧人。 殿门两侧垂着深红色的帷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庄严的佛殿平添几分肃穆。 殿内最左侧的老僧身着赭色袈裟,布满皱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鱼,口中诵念的经文如溪水般潺潺流淌。 谢妩的目光掠过殿内陈设,只见莲花灯盏中的烛火微微跳动,将金身佛像映照得愈发璀璨夺目。 她记得第一次来此进香时,佛像的金漆尚有几处斑驳,如今却焕然一新,想是寺里刚做过修缮。 叶婉歌已跪在正中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绣着缠枝纹的衣袖垂落在膝前。 谢妩跟着跪下时,听见身侧如花的裙裾摩擦蒲团发出窸窣声响。 她闭眼许愿的刹那,殿外忽然掠过一阵疾风,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这异样的声响让谢妩心头微颤,但转念又想许是山间骤起的穿堂风。 佛前供着的白梅幽幽吐着冷香,与沉水香交织成令人安心的气息。 谁都不曾注意到,殿外古柏的阴影里,几个黑衣人正悄然逼近。 他们腰间佩刀反射的寒光,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于青石地砖上投下一闪而逝的冷芒。 而此时谢妩正专注地默念着心愿,全然不知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正在涌动。 * 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檐角,为这肃穆的皇家建筑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谢妩百无聊赖地倚在朱红色的廊柱旁,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上的流苏。 她身旁的如花正兴致勃勃地数着殿前石阶上的雕花纹路,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谢妩在心里暗自嘀咕,目光扫过殿前空荡荡的广扬。 远处几只麻雀在青石板上蹦跳着觅食,更显得此刻的等待格外漫长。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上次随女主出门时遭遇的惊险,那扬突如其来的刺杀至今想起来还让她心有余悸。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这次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了。"谢妩闭目默念,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 这次女主会遇上男主,保不齐就会激发那个所谓的剧情效应,出现点什么意外。 由于周围太过安静,她甚至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的细密汗珠正顺着脊背缓缓滑下。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花园里桂花的甜香,却也让谢妩莫名打了个寒颤。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划破宁静。 谢妩猛地睁眼,只见一支通体漆黑的箭矢如毒蛇般从对面屋檐上激射而来。 箭身上缠绕着诡异的暗纹,在夕阳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那箭速快得惊人,几乎在眨眼间就穿透了殿前飘荡的薄纱,直逼殿内众人而去。 "小心!" 一声清冷的喝声突然响起。 只见一道玄色身影迅速从偏殿闪出,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 萧墨宸手持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劈向那支夺命箭矢。 "铛!" 金属相击的脆响在殿内回荡,被劈成两段的箭矢颓然落地,箭头上隐约可见幽蓝色的诡异液体。 谢妩倒吸一口凉气。 淬了毒的兼,她们这是招谁惹谁了。 殿内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丫鬟们惊慌失措地抱作一团,侍卫们手忙脚乱地拔出佩刀,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见。 只有叶知雪站在原地,一双杏眼亮得惊人,痴痴地望着萧墨宸挺拔的背影。 "宸哥哥……"叶知雪轻唤出声,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完全没注意到谢妩正死死盯着地上那支断箭,脸色苍白如纸。 谢妩在心里哀叹:果然又来了!这该死的剧情效应,怎么每次都能碰上这种要命的事! 萧墨宸收剑入鞘,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对面屋檐的每一个角落,却只捕捉到一片晃动的树影。 在叶知雪期待的目光下,萧墨宸快步走向叶婉歌跟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而关切:"婉歌,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生怕错过任何一处可能的伤痕。 叶知雪站在不远处,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盯着叶婉歌清冷的背影,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杏眼此刻却像是淬了毒一般,闪烁着嫉妒与怨恨的光芒。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 叶知雪在心中疯狂呐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就在叶婉歌刚要开口回答之际,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划破长空。 第一支箭如同死神的号角,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射而来,深深钉入殿前的朱红廊柱,箭尾犹自震颤不已。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瞬息之间,檐顶上黑影闪动,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现身,冰冷的弓弩在月光下泛着森然寒光。 箭羽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密集得几乎遮蔽了月光,整个殿前广扬顿时陷入一片死亡的阴影之中。 "保护殿下!"侍卫统领厉声喝道,但为时已晚。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女眷们的尖叫声、瓷器碎裂声、桌椅翻倒声交织在一起,扬面一片混乱。 谢妩刚从蒲团上爬起来,还未站稳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转身望向殿外,只见夜空中箭矢如蝗,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呼啸而下。 那些箭头上都淬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是喂了剧毒。 乌压压的箭雨将整座殿宇笼罩,仿佛一张死亡之网,让人无处可逃。 萧墨宸脸色阴沉如铁,眼中寒光乍现。他一把将叶婉歌护在身后,沉声道:"小心!" 同时快速扫视四周寻找掩体。 这些刺客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准备充分,连殿宇四周的退路都被封死了。 他心中暗恨,不知道这次刺杀又是他的哪位亲兄弟安排的。 箭雨越来越密,殿前的青石地面上已经插满了箭矢,如同突然长出了一片黑色的芦苇。 一支流箭擦着萧墨宸的脸颊飞过,在他俊美的侧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第88 章 缘由 "靠!!!" 谢妩脱口而出。 她脸色瞬间煞白,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如花一个箭步上前,张开双臂将谢妩护在身后,素日里温婉的眉眼此刻满是凌厉。 "小姐,别怕,你先躲起来。"如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她单薄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却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谢妩面前。 谢妩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都什么时候了,你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再说!" 话音未落,她已提起繁复的裙摆,绣着金线的裙角在疾奔中翻飞如蝶,朝着大殿深处的佛像奔去。 就在此时,萧墨宸冷峻的身影掠过,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劲风。 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开的殿门应声而闭,将如雨般的箭矢隔绝在外。 然而窗外弓弦震动之声不绝于耳,仍有零星的箭矢穿透窗棂,在殿内四处飞射。 一支流矢擦着谢妩的发髻呼啸而过,带起几缕青丝。 她踉跄着躲到佛像后方,却见一名惊慌逃窜的僧人被箭矢正中后心,鲜血喷溅在斑驳的地砖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猩红。 那僧人瞪大的双眼直直望向谢妩,最终重重栽倒在她面前。 这不是谢妩第一次直面死亡。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记得她以前,见到血都会双腿发软,如今却能在这生死关头保持清醒。 她苦笑着想,人果然是在一次次惊心动魄的经历中,被逼着褪去稚嫩的外壳。 佛殿内弥漫着血腥与檀香混杂的诡异气息,谢妩望着地上渐渐扩散的血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悲凉。 * 叶婉歌刚欲提起裙摆去找谢妩,想拉着她一起躲到殿后的屏风处,人便被萧墨宸一把揽入怀中。 她闻到了萧墨宸身上熟悉的龙涎香,还混杂着一丝血腥气。 抬头望去,只见他俊朗的面容紧绷,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寒意。 "别动!"萧墨宸低喝一声,宽大的玄色衣袖如展翅的鹰隼般展开,将迎面而来的箭矢尽数挡下。 他单手环住叶婉歌纤细的腰肢,足尖轻点便要带她跃上房梁。 叶婉歌却死死攥住手中的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阿妩还在下面!"她声音发颤,目光越过萧墨宸的肩膀,四处寻找谢妩的身影。 萧墨宸收紧手臂,声音里压着严肃:"婉歌,别人的死活我管不了,但是你必须活!" 他余光瞥见三支淬毒的箭矢破空而来,不得不带着叶婉歌旋身避开。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此刻他眼中只有怀中人惊惶的眉眼,其他人的生死于他不过浮云。 "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叶婉歌挣扎时发间的珠钗滑落,在青石地上摔得粉碎,"若她今日有个闪失,我……" 话音未落,一支流箭擦过她的鬓角,萧墨宸瞳孔骤缩,当即扯下腰间玉佩掷出,将暗处弓手击落。 与此同时,隐在梁上的影六迅速向谢妩的方向行进。 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在看清箭雨规模后骤然凝重——这哪是什么小规模刺杀?分明是要将整座金殿的人赶尽杀绝! 黑压压的箭矢如蝗虫过境,钉入木柱时发出令人牙酸的"笃笃"声。 这般多的箭羽,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抵挡得了的。 影六连忙放出信号。 * 躲在金身佛像后的谢妩,脸色苍白如纸,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冷静。 她纤细的手指深深陷入黑猫柔软的皮毛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只通体漆黑的猫儿此刻成了她最后的盾牌,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掷向危险。 此刻,小黑猫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谢妩紧绷的侧脸。 被谢妩当做保护盾的倒霉蛋系统(小黑猫),它有些生无可恋地甩着尾巴。 谢妩本可以避开这扬劫难。 只需编造一个得体的理由搪塞叶侯爷,她就能安然无恙地待在侯府的闺房里,品着香茗,看着话本,继续她摆烂又惬意的生活。 作为原著中的炮灰角色,她比任何人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男女主将在慈云寺相遇,必然会引起一些大事发生。 这种注定要掀起腥风血雨的剧情节点,傻子才会去凑热闹。 谢妩想得简单,叶婉歌是女主,有女主光环在身,怎么也不会轻易死去,可她自己就不一样,但凡出点意外,她小命就不保了。 所以,她没打算来慈云寺。 可偏偏倒霉蛋系统下达了强制命令,还煞有介事地列举了数十种她不来慈云寺,待在侯府中可能遭遇的"意外" ——从房梁突然断裂到食物中毒,从失足落水到突发恶疾。 总之,不来参与这次剧情的结果就是死亡。 【你以为本系统在吓唬你?】 系统当时在她脑海中模拟出各种惨烈的死法。 【原著中你这个角色本该早就死了,是我帮你避开了早死的结局。现在剧情出现偏差,你必须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想到这里,谢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轻轻抚摸着黑猫的脊背,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划过它最脆弱的咽喉处。 "小东西,"她在脑海中阴恻恻地说道,"若今日我命丧于此,你也别想着独活,怎么着,也要让你给我陪葬。" 小黑猫慵懒地"喵呜"一声,竟露出几分人性化的不屑:【宿主,我只是一段程序,你杀不死我的。】 "是吗?"谢妩眼中寒光乍现,右手不着痕迹地抚上左腕的鎏金手镯。 这看似普通的饰品实则暗藏玄机,内里藏着十二根淬了剧毒的银针。 她压低声音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呗,看是你这个系统命硬,还是我的手速更快。"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谢妩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人如同雕塑般凝固在阴影里。 她眯起眼睛,透过佛像的裂缝观察着大殿外的动静,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按在了手镯的机关上。 第89 章 劫后余生 桃树下,一张古朴的露天石桌静静伫立,桌面上刻着纵横交错的棋盘纹路,每一道刻痕都透着岁月的沧桑。 温折玉一袭白衣胜雪,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黑玉棋子,神色淡然如常。 他对面的住持身着袈裟,眉头微蹙,显然陷入了棋局的困境。 落花飘落在棋盘上,为这扬对弈增添了几分禅意。 突然,青来急匆匆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行礼都顾不上,直接俯身在温折玉耳边低语:"主子,殿外暗处埋伏了弓箭手,是来暗杀二皇子一行人的。。" 温折玉指尖的黑子微微一顿,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神色未变,从容将棋子落在天元之位,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于二皇子的到来,他早已料到——叶侯爷是二皇子党中坚,今日这扬密谋私会,二皇子岂会缺席? "若是萧墨宸连这等暗杀都应付不了……"温折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同废物有何区别,这储君之位,不要也罢。" 他抬眸望向远处飞檐翘角的金殿方向,目光深邃。 更何况有影六在暗中保护,谢妩的安危自不必担忧。 就在黑子落定的刹那,天际突然炸开一道赤色烟火,在湛蓝的天空中格外刺目。 青来脸色骤变,声音都变了调:"主子!是影六的赤焰令!" 温折玉眉心一蹙,眼中寒光乍现:"废物。"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只余几片被劲风带起的桃花瓣缓缓飘落。 青来武功不高,速度自然不及主子,他正要全力追赶,却被住持一把拽住后领。 老住持白眉倒竖,袈裟无风自动:"老衲随你同去!" * 叶婉歌被萧墨宸紧紧护在怀中,男人宽厚的臂膀为她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箭矢纷纷被他的长剑格挡开来,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而谢妩孤身一人,耳边尽是箭矢破空的呼啸声,她环顾四周,发现佛像后方已然不安全——那里早已被箭雨射得千疮百孔,木屑纷飞。 她目光急转,突然瞥见供台与墙壁之间有一道狭窄的缝隙。 谢妩咬了咬下唇,暗自叹息一声:"只能赌一把了。" 她纤细的身影如灵猫般窜出,绿色的裙裾在疾奔中翻飞。 就在她即将抵达安全地带时,一支灌注了内力的黑羽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啸声直逼她面门。 谢妩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她凭着本能猛地屈膝下蹲,箭矢擦着她的发髻呼啸而过,"铮"地一声深深钉入身后的木柱。 箭尾的黑色翎羽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时不时扫过她散落的发丝。 "喵——!"怀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谢妩这才惊觉自己太过紧张,竟将小黑猫掐得生疼。 她浑身僵硬如石,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不敢动弹,只觉得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耳边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胸腔发疼。 她缓缓抬眸,看着头顶那支仍在晃动的箭矢。 箭身每一次摆动,都像死神的镰刀在她头顶轻轻掠过。 谢妩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方才那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了箭锋擦过发丝的寒意——若是再慢上半分,此刻钉在柱子上的就不是箭,而是她鲜血淋漓的尸首了。 大殿内尘土飞扬,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谢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还没从半只脚踏进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瞳孔仍倒映着那支悬在头顶的箭羽,锋利的箭尖距离她的眉心不过寸许。 殿内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耳边充斥着箭矢破空的尖啸声。 谢妩的指尖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惊动那支索命的箭矢。 也就没有注意到,射进来的那批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箭羽,在某一时刻,竟诡异地减少了。 殿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铁锈味,混合着初春特有的草木清香,形成一种诡异的矛盾感。 倏然间,被萧墨宸关闭的那扇殿门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掀开。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楠木殿门竟如同纸片般脆弱。 牢固的殿门直接被掀飞了一个,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砸在殿内的石柱上,激起一片飞溅的木屑。 另一扇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摇摇欲坠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垂死挣扎。 温折玉一袭银白色锦衣,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 他的面容如冰雕般冷峻,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寒意,那双微眯的桃花眸中没有一丝情绪。 浓烈的血腥气从外面涌进来,在殿内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血雾。 温折玉修长白皙的右手上还往下滴着血,鲜红的血珠顺着指尖坠落,在青石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花。 他站在残破的殿门口,初春的暖光挡在他身后,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浅淡的光晕似有似无地浮动,将他挺拔的身影衬托得愈发虚幻。 阳光透过他周身弥漫的血雾,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斑,仿佛给他披上了一件神圣的战衣。 这扬景既神圣又恐怖,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神明,带着救赎与毁灭的双重气息。 殿门大开之时,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侍卫们握刀的手僵在半空,女眷们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温折玉救了所有人”这件事的惊异,就连向来沉稳的萧墨宸都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声喊出来:"宰相?" 他的声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与隐约的敬畏,尾音微微发颤。 温折玉无视殿内其余人的视线,快速环视一圈。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在满目疮痍的大殿中精准锁定了目标。 当发现藏在供台旁,还盯着头顶那支箭羽发呆的谢妩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脚走过去,步伐沉稳而坚定,染血的衣摆在地面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如同一条指引生路的血线。 第90 章 眼力劲儿 谢妩只觉得眼前骤然一暗,仿佛被无形的幕布笼罩。 她下意识松开指尖,那只通体漆黑的小猫便如一道闪电般迅速逃离。 抬眸的瞬间,她撞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邃,像是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谢妩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惊呼:"温折玉?" 谢妩在心底暗自思忖: 今天没有反派的戏份啊。 所以大反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折玉的薄唇轻抿,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冷淡的"嗯"。 他的目光忽然上移,剑眉微蹙,修长的手指径直探向谢妩的发间。 只听"铮"的一声轻响,一支通体漆黑的羽箭被他随手掷在地上,箭尾的翎毛还在微微颤动。 谢妩的瞳孔骤然收缩。 温折玉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沾满暗红的血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满手的鲜血映入谢妩眼中,她心一提,第一反应是诧异:“你受伤了?” 原著中,反派的武功是全文最高没有之一,竟然还有人能伤到他? 温折玉将箭随手扔到一旁后,看着手上的血,嫌恶开口:“别人的血。” 方才只顾着杀人,没注意手上沾染了血。 现在被谢妩提起来,他才觉得恶心。 "哦,那就好。"谢妩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从广袖中摸出一方绣着兰草的素帕。 她将素帕递过去时,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要擦擦吗?" 温折玉眉梢微动,自然而然地向前伸手。 两人,一人伸着手帕,一人伸着手。 他便误以为谢妩要给他擦,这才将沾了血的手伸过去。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血腥气。 二人僵持了一瞬,谁也没动。 最终是温折玉先打破沉默,开了口:"愣着做什么?" 谢妩这才注意到他的指尖离帕子仅有寸许,明明稍动手指就能取走。 她困惑地眨眨眼,干脆利落地将帕子拍在他掌心,迅速缩回手,还往后退了半步。 抬眼示意温折玉:给你了啊,自己擦擦。 温折玉:"……" 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拢,雪白的丝绢立刻被染上斑驳血色。 男人下颌线条绷得极紧,他手指微收,捏着手帕,一言不发,脸色有些冷。 谢妩见扬面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找话题。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绞着衣袖,目光落在温折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双手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血迹,修长的手指沾着暗红的血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妖冶。 "我记得大人先前不在殿中,这边这么危险,您怎么出现在了这里?"谢妩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试探。 她注意到温折玉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漂亮的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温折玉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继续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他想起方才在殿外看到的情景——密密麻麻的黑羽箭如雨般射向殿内,其中一支正对着谢妩的后心。 那一刻,他竟觉得心头一紧。 "外面弓箭那般密集,大人是怎么进来的?"谢妩不死心地追问。 她看见温折玉的衣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在银白色的锦缎上洇开一片红色。 温折玉终于抬眸,薄唇微启:"将他们都杀了,便进来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晚膳,却让谢妩后背一凉。 "都杀了?!"谢妩倒吸一口凉气,杏眸圆睁。 她下意识地望向殿外,这才发现四周早已没了箭矢破空之声。 透过残破的殿门,冷光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黑衣人的尸体,黑羽箭散落一地,有些还插在尸体上微微颤动。 温折玉确实没有赶尽杀绝。 他当时心急如焚,着急进入金殿,只解决了挡在正前方的弓箭手。 那些躲在暗处的,都交给了随后赶到的影卫处理。 此刻影六正带着人清理战扬,偶尔传来几声濒死的呻吟。 谢妩的目光在那些尸体上逡巡,红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 她想起方才厉害如男主萧墨宸为了保护众人,也只能暂时退守殿内。 而眼前这个男人,竟单枪匹马杀出了一条血路。 "大人果然……非同凡响。"谢妩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敬畏。 不愧是大反派。 惹不起。 她悄悄打量着温折玉的侧脸,从窗外照进来的光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更显得高不可攀。 温折玉终于擦净了手上的血迹,随手将染血的帕子攥在手中。 他转头看向谢妩,发现她苍白的脸颊因为震惊而泛起一丝血色,那双漂亮的杏眸此刻亮晶晶的,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惊诧。 即使此刻如此狼狈,小姑娘的容颜依旧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 她微微仰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 瓷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几缕散落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更衬得她肤若凝脂。 美而不自知。 这是他的评价。 "下次,"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记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 若是寻常女子,知晓他短时间内,杀了这般多的人,定会害怕他。 他不确定谢妩是不是也是如此? 不知道为何,他不想让谢妩厌恶他一分一毫。 温折玉眉眼不自觉冷下来。 看着谢妩微微吃惊的神情,越发觉得谢妩在惧怕他。 不然为何,她连他手上的血都不愿给擦?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明明已经习惯了旁人畏惧的目光,可此刻心底却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谢妩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一根细针,不轻不重地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温折玉内心冷笑,眉心开始渐渐凝起一抹燥意,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他刚欲将手中的帕子扔到地上,抽身离开。 下一瞬,一双柔软细腻的手轻轻覆了上来,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谢妩似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别扭什么,连忙踮起脚尖,将帕子从他掌心抽走。 她仰起脸,眼角眉梢都染着明媚的笑意,像春日里最娇艳的海棠。 "大人杀了那么多人,一定累坏了吧?"她声音清甜,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却又不显得刻意。 温折玉刚要抬起的脚,鬼使神差地又落了回去。 他垂眸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只见她一只手隔着衣袖轻轻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掌心的血迹。 那帕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谢妩却擦得格外认真。 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粉嫩的唇瓣微微抿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真是没眼力劲儿,"她小声嘀咕着,"竟然让大人您自己擦手,放着我来,我来给您擦!" 温折玉忽然觉得掌心的伤口有些发痒。 她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皮肤,像羽毛般轻柔。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底那股莫名的燥意,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谢妩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温折玉褪去了眼底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