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苔藓》
1. 绯色(1)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是下午。
窗外的天空一片橘黄色,客舱里人头攒动,众人都开始拿箱子,等着排队下飞机。
其间,一个年轻女人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过道里的乘客如流水线般地走下飞机,直到人全都走散,她才慢悠悠地起身,去上面拿自己的小箱子。
没有化妆,穿得也朴素,上面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一条水蓝色的贴身牛仔裤,最干净的打扮却能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她叫顾绯,大半年前在巴黎毕业,如今返回江城,她谁也没有告诉。
她原本打算在海外工作几年攒些经验,可一进入职场就遇到个难缠的领导,周围清一色的白人面孔又让她无所适从,于是选择回国从头开始。
或许是太怕母亲失望,她是偷偷回来的,灰溜溜地坐着经济舱回来。
拖着小箱子在转盘处等其他的行李,正好对上面前的巨幅海报。
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当红演员,牧听慈。
她旁边是两个年轻的小女孩,看起来刚刚上大学的模样,对着牧听慈的奢侈品广告照相,兴奋得后脚跟都落不了地。
“我的天哪好帅,诶,听说牧听慈好像是贫困地区混出来的。”
“对的对的,好像是小时候有慈善基金资助的,诶不说这个了——身材好涩,我真没想到他跟这个牌子这么适配!”
顾绯眼神微微扫了过去,两个女孩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脑袋低下去聚在了一起,声音变得小了些。
她抬起头,看着海报里的男人。
他正坐在一个酒红色打底的花色沙发上,身上一套极具艺术感的短款深棕色西装外套,耳边挂着一个黄色猫眼宝石。
相对于娱乐圈里常年规矩西装的男演员们来说,这套搭配算得上大胆,甚至颇有些出格的意味。
但这不过是Ryliee的典型风格,过于年轻稚嫩的脸颊难以驾驭,这个来自法国的顶奢品牌相当高傲,顾绯的一位任课教授曾经就是Ryliee的设计师,也是如出一辙的坏脾气。
Ryliee在华国市场从未看上什么小生小花,但是却为牧听慈破了格。自两年前双方开始接触,如今牧听慈已经成为代言人,地广铺满全球。
是的,这张海报,她在巴黎的街头总会撞见。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牧听慈的肤色是他的一大特点,与追求白皙的主流审美不同,他的肤色天生就要暗一些,比同龄人更显成熟稳重,这或许是许多大导演选择他的原因。
肤色或许对不上许多人的胃口,但是那张脸却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
鼻梁很挺,眉眼深邃,嘴唇的薄厚刚刚好。
顾绯最喜欢那双眼睛。
她曾趴在他怀里默默地看着那双眼睛,一边听他讲故事,一边观察着那双眼睛,随着故事书里的情节微微变换着光泽。
他蹙起眉毛的时候也很好看,分明应该是生气的时候,眼睛却似含着水光,无奈得可怜。
可惜了,那个时候顾绯只喜欢欺负他。
长大后,她很想抚摸那张脸,手指从眉心划到鼻尖,再到人中,嘴唇,下巴,还有下方凸起的、明显的喉结。
但她已经快五年没见过他了,几乎忘了他脸颊的触感,唯一的记忆是在梦里。
他伏在下面,鼻子已经埋了进去,她欣赏着那双搁浅在欲望沙滩的双眸,像狼一样地在啃食。
最后,剩下的只有舌头的触感。
顾绯叹了口气,将身子挺直了些,视线再次停在那副海报上。
嬉皮中又带着优雅的牧听慈,跟她记忆里的那个温柔又体贴的“哥哥”完全不一样。
从艺术和设计的角度来说,顾绯对这张海报挑不出半分毛病,但这不是她的牧听慈。
她不喜欢。
不喜欢他穿着这些闪闪发光的衣服,不喜欢他的海报在被四面八方的人群欣赏。
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行李,刚想走,就又听到那两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
“今晚好像是白木槿的颁奖礼诶,今年都说是季晖舟得,呼声很高。”
“说什么话呢你!牧听慈的电影好太多了好嘛!今年肯定是我们家牧听慈得奖啊,季晖舟绝对又是陪跑!”
熟悉的名字又往她耳朵里钻。
顾绯决心屏蔽掉这些信息,推着行李走到了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
她在巴黎学了四年服装设计,这两年在时尚行业里,完全避不开牧听慈的名字。
每次朋友不经意间提到这个名字,她总是立刻扯开话题,或是摇摇头说着不关心不感兴趣。
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换裤子。
这是她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
牧听慈是她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不在一个户口本,却是她实实在在的哥哥。
把她带大的那种哥哥,甚至算得上半个妈。
但是她对他动了其他的心思。
她喜欢牧听慈。
*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自己把行李拿下车,家里的蒋姨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热切地问道:
“小姐!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天哪好久没见了!”
她笑了笑,给这个中年女人一个拥抱。
“我妈在家吗?是不是还在旅游?”
“对的对的,顾董和文董还在美国呢,小姐你先进来,我叫人收拾一下。”
“我姐呢?还在公司里忙吗?”顾绯问道。
她在问顾缇,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顾绯母亲文佳是顾联封的第二任妻子,而顾联封的原配离世于一场车祸,这个姐姐很早就被拐了。
顾绯小时候都没有见过她,大概八年前找回来了,如今公司大部分交给了她打理。
但两人关系出乎意料得不错,这个姐姐经常问她在国外的情况,大大小小的节日也会打钱过来。
比起顾缇,成年后她和牧听慈的联系就没那么多了,至少跟以前日夜陪伴的模式完全不一样。
在国外的几年,牧听慈都没来看过她。
蒋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回道:“顾缇今天会回来的,都打过招呼了,可能要再晚一点回来吃点宵夜。对了,小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马上叫人去厨房里做菜!”
几年未见的热情叫顾绯有些回应不过来,她连连点头应下,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家里很干净,蒋姨应当时不时打扫过她的房间,床单被套应是新换过。
她卸下身体的疲惫,扑到床榻上,柔软的床垫有着良好的回弹功能,舒服的棉被裹着她大半身躯,舒服极了。
不一会儿,蒋姨过来敲门,问她在哪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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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脑子里不自觉地响起机场里那两个小女孩儿的谈话,说道:“我在客厅随便吃一点吧,顺便看看电视。”
今晚是白木槿的颁奖礼,牧听慈演艺事业的重要时刻,她不想错过。
手机微博热搜榜上全是预热,她嫌沙发太高坐着吃不方便,干脆叫蒋姨搬来一个小矮凳,坐着这样吃刚好合适。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吃饭的时候非要看电视,就使唤牧听慈给她拿一个矮凳过来。
第一次这样闹的时候,家里没有合适的矮凳,她就对着牧听慈又哭又闹,也不去找蒋姨,就逮着牧听慈欺负。
最后是牧听慈盘腿坐在地上,而顾绯坐在他怀里,这样高度刚刚好,她只需要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牧听慈会把她圈在怀里拿勺子哄着她吃饭。
可惜,现在不行了。
蒋姨在她家快二十年了,自然也有这段记忆,笑着说道:“我又想起你小时候了,那时候这么小一个,脾气可不小嘞,把小牧折磨得够呛!”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顾绯幼年时的身高,眼里满是反刍回忆的欣喜。
“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小牧也火了,现在哪里都看得到他的广告!”
顾绯的眼神闪过一丝忧伤,将其隐匿在言语中的欢喜之下,“是啊……”
以前她是家里叱咤风云的小魔王,可以对牧听慈颐指气使。如今他家喻户晓,她不过是顾家的小米虫。
嘶——有点嫉妒。
蒋姨从小带着她,自然了解她的心思,感觉情绪不对便立刻安慰道:“小姐大学毕业还没多久,以后有的是机会。”
顾绯点点头,继续动着筷子吃饭。
电视屏幕里,正在颁布最佳男主角的奖项,镜头给到了季晖舟和牧听慈。
一个三次提名,一个首次入围却备受期待。
当今影坛最受关注的两个男人在此刻交锋,想都不用想,微博上粉丝已经剑拔弩张了。
“今年白木槿奖的最佳男主角是——”
“牧听慈——”
蒋姨率先鼓起掌来,顾绯没说话,但心里还是在为他默默高兴。
她拿起手机,给牧听慈发去了祝贺。
顾缇不知道还有多久要回来,但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已经让顾绯精疲力竭,她准备洗个澡就上床睡觉。
能不能见到姐姐,牧听慈是否又会回她消息,这些事情就留给明天吧。
在卧室里吹干头发,顾绯拖着身子躺在了床上,却感觉楼下面有些热闹。
是顾缇回来了吗?
她爬起来,只穿着一条白色的真丝睡裙,姣好的身材被泛着柔光的材质衬得更加曼妙,肩背很薄,脱离了棉被还有些凉。
顾绯并不在意,只是穿着拖鞋走到了门口,如往常一样地轻轻拉开卧室门。
她发誓,自己只想出去看看顾缇。
但下一秒,她撞进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脑袋撞进了软软的东西里,像床垫一样,很有弹性。
睡裙薄到更是能感受到一切,嗯……腹肌排列得很整齐。
刚才还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她已经笼罩在多年未见的影子里。
顾绯再次撞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恍然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小宝,披件外套再出来。”
是牧听慈。
她名义上的哥哥。
2. 绯色(2)
顾绯幻想过很多次跟牧听慈的见面,果然,尴尬还是不可避免。
在梦里的牧听慈总是下流且不堪的,但在现实里不可能。
为了掩盖自己的心思,至少表面上要像小时候那样,她从不叫他哥哥,只“牧听慈”“牧听慈”地唤。
但现在,她埋在他的怀里,甚至内衣都没好好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先拉开了距离,“顾缇也回来了……我先下去了。”
或许是成年后的又一次见面让他真实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差别,他明晃晃地退后了好几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知道了。”顾绯直起身,把不该有的想法压下去,“牧听慈,恭喜你得奖啊,我是不是该叫你影帝了。”
他眉目微微舒展开来,眼波里又是熟悉的笑意,举起手机摇了摇,“在微信上已经看到贺喜了,谢谢小宝。”
顾绯没再多说什么,将门轻轻甩了甩,走回卧室穿了件外套,刚才闹的一遭已叫她清醒。
在电视机里的那套高定西装已从他的身上褪下,只套了一件宽松的套头卫衣,看起来很是居家,除了那张更成熟的脸,他似乎跟以前一样。
温柔体贴的眼神,与成熟犀利的脸庞截然相反,好像可以包容她的一切错误,允许她骑在头上胡闹。
顾绯承认,她回国也有牧听慈的原因,不过心境一变,已经回不到以前的那时候了。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了,在那边不顺利吗?”
问话的是顾缇,她坐在椅子上,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顾绯笑了笑,隐去了自己在职场上的糟心事,笑着说道:“还是不习惯,回国休息一下再找方向吧。”
牧听慈瞧了她一眼,多年的相处让他能瞬间厘清顾绯的情绪: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于是他抬起眼,嘴角微微翘起,转移了话题:“刚才在车上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今天有心情来颁奖礼?”
顾缇的眸色暗了一秒,随后自然笑道:“过来找个熟人而已。后天你杂志拍摄?”
“嗯。”
两个人开始聊起生意上的事,顾绯只顾着小口吃饭,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插不上话。
当年大哥出事,父亲病重,这个姐姐还没找回来,刚刚高考完的牧听慈就跟着她母亲处理集团的事情,对生意和业务一直很清楚。
也是那个时候,顾绯对牧听慈的感情变了。
“小宝,考虑进公司吗?”顾缇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
她愣了一秒,摇了摇头,“不用了姐,我还是先自己尝试一下吧。”
顾家旗下的品牌无数,只要她愿意就能随便进。
但她更想做自己的东西。
可能想着创业来证明自己是富二代的通病。
显然顾绯也不能免俗。
不过她并不着急,她在巴黎认识的一个好友有相同的理念,届时两人预备一起创业。
“她还小,以后的事慢慢来。”
柔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顾绯看了牧听慈一眼,视线又回转到自己的碗里,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些。
牧听慈的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干净。
她小时候偷懒睡觉,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笑眯眯的样子。
有时候顾绯觉得自己真贱,如果不是感情变了质,或许她和牧听慈还能维持很亲密和谐的兄妹关系。
顾缇瞟了一眼过来,又对上牧听慈的双眼,不由得笑了一下,“那行,我也没有催她的意思。”
那时她回到顾家不过几日,就发现牧听慈和顾绯关系不一般。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外脾气还不错,但私底下对着牧听慈却全然另一幅嘴脸。
经常叉着腰指示这个哥哥干活,看到她了又乖顺地跑过来撒娇。
最开始她以为是顾绯把她当外人,所以毕恭毕敬显得生疏,但后面发现顾绯对着自己的母亲更是如此,她才察觉真的不对劲。
顾绯和她妈妈的关系相当微妙,这种奇怪的母女关系似乎影响了顾绯的为人处世。
牧听慈是唯一的意外。她对他格外恶劣,也格外依赖。
但不知怎得,她感觉回国后的顾绯怪怪的。
是在外面受欺负了吗?
与此同时,牧听慈也是同样的想法。
饭桌上,他将自己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一边的顾绯身上。
顾缇:“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她算半路来的姐姐,虽然两人关系很难进一步,但顾缇自认为对顾绯不错。
“嗯,谢谢姐。”
“刚回国的话,小宝跟以前的朋友们多聚一下吧,毕竟是同龄人,更有共同话题一点。”牧听慈说道。
听到这里,顾绯抬眼盯了一下正在帮他盛汤的男人。
他不过就比她大五岁,如今倒是有了长辈架子。
这让她很不爽。如果顾缇不在这里,以前的她已经对着牧听慈拳打脚踢了。
“嗯,我已经跟方颜约好了,明天出去逛街。”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问道。
“怎么了?”
对面男人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些,很期待的样子。
“没什么,方颜说她家侄女儿很喜欢你,叫我帮忙给张签名。”
他愣了一秒,瞬而点头答应,“好,等会儿就给你。”
牧听慈感觉到了,顾绯对他的态度有些疏离。
当年顾绯出国的决定十分草率,他也曾试探过原因,但顾绯原本就打算学设计,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在意料之内。
不过,当初他更多地是怀疑顾绯想起了那晚的事情,觉得尴尬,才故意跑到国外躲他。
但如今看来应该不是。
他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那天晚上,也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罢了。
脑子里确定了一遍,牧听慈又恢复了好哥哥的模样。
“明天我没有行程,可以接送你。”
这些年他忙着发展自己的演艺事业,对那晚的事情又耿耿于怀,多少有些避着她。
如今重回正轨,他想好好弥补一下。
顾绯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跟方颜在一起很安全。”
顾缇瞅了瞅,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
第二天,顾绯来到了跟方颜约好的餐厅。钢琴鲜花吊顶灯,方颜选择餐厅的必备三件套,这些年过去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绯绯,这里!”
闻声而去,只见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孩儿对着她挥手,穿着火辣,一条大胆的棕色紧身吊带。
顾绯觉得这身很衬她,遂夸奖道:“这身搭配不错啊,耳环链接给我。”
她一直盯着那对小巧的金属耳环,好好打量了一下。
“哟,职业病又犯了!”方颜笑道。
顾绯从手提包里拿出牧听慈的签名照片,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对面的女孩儿大惊失色,立刻把照片拿了起来,还疼惜地吹了吹气,仿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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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下把牧听慈脸给打歪了一下。
“诶你小心点!这可是影帝,影帝!要是这签名暇了,我哥家那个混世魔王又要来烦我了!”
说到这个人,顾绯脸上的笑意又消了大半。
方颜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对她这种“背德”感情的唯一知情人。
方颜收好照片,叹了口气,“你怎么打算的啊,出去这些年,你还是没能……”
看着她那张沉默又憋屈的脸蛋,方颜就知道她肯定还忘不掉,说不定因为这些年的远距离,她这个不争气的朋友甚至想得更深了。
方颜:“当初他相亲没成,后面进了娱乐圈,这几年肯定不会考虑这件事的,那你想过……摊牌吗?”
顾绯还是没说话,喝着橙汁,吸管被咬出印记。
她继续劝道:“你别愣着啊,他又不是你亲哥,不在一个户口本你怕什么!”
顾绯:“方颜……我是他带大的,跟亲人没什么区别。”
小时候的顾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父母不回家,阿姨制不住,牧听慈可谓是任劳任怨,从学习到生活,几乎都由他一手包办。
顾绯叫声妈也不为过。
“你现在给我装什么拧巴呢!骂我恋爱脑的时候胆子就大了,轮到自己了跟个老鼠似的,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在牧听慈面前那个蛮横样子!”
“好啊,那你说说,我怎么摊牌!”
两姐妹有点剑拔弩张,幸好此时上餐了。
唯一的受害者是推着餐车的服务员,腰更弯了,上菜上得小心翼翼的,他强撑着挂着微笑介绍着菜品,上完后迅速地走开。
短暂的休息让两人都恢复了理智。
这其实是两人的日常。
方颜是个直性子,敢爱敢恨,顾绯对外性子还算柔和,但窝里横,两人少不了掐架。
顾绯知道自己这种性子有问题,但从小到大怕是改不了了。
对此牧听慈负全责,都是他惯的。
“你总不可能回来就干等着吧,你得行动起来啊——”方颜又开始恨铁不成钢了,“娱乐圈美女如云的,你可是真不着急啊!”
顾绯开始熟练地切割着自己的牛排,似乎并不把方颜的警告放在心上。
她一直关注着有关牧听慈的新闻和各路小道消息。
这些年来他没有半点绯闻,狗仔拍到的照片大多都是一脸严肃,甚至还有合作过的女演员在采访上吐槽牧听慈太过“公事公办”了,私底下和其他演员互动很少。
同样的,牧听慈也很少在各种社交媒体“营业”,事业粉的比例似乎远远大于女友饭,如今成了影帝风头正盛,昨晚也只发了一则官方的感谢帖。
顾绯算了算时间,应当是他工作室代发的。
“你现在闲着也没事,要不要看看这个?”
方颜瞧着顾绯那副模样就心急,慌忙地翻开手机递给她。
说道:“跟牧听慈常年合作的那个造型工作室在招聘助理,你要不去试试?”
顾绯以前往这个方向发展过,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前辈,有幸带她一起接触了几个欧美的名人一起完成了造型方案。
“他工作这么忙,你要想慢慢把界限磨没,不得先多跟他接触接触啊!”
方颜皱起眉头,打定主意要把对面这个大小姐撬动,“你就去吧!再说了,你刚回国,多接触点人脉也是不错的,就当过渡呗。”
顾绯仔细扫了一遍,眸子明显亮堂了起来。
“行啊。”
3. 绯色(3)
巨大的阔地窗前,是江城奢靡璀璨的夜景,闪着红紫色光线的游船在江水缓缓前行。
牧听慈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眸子里尽显丰足之后的无聊。
他是顾家资助的孩子,八岁时被顾联封从封闭的小村庄带回江城,住在偌大的顾宅,大人不常回来,只有一个三岁的小妹妹和几个住家保姆。
在他的母亲在医院去世后,顾绯就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不是生日会上的那场意外,他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家人。
这五年来,不是他不想联系顾绯,而是不敢。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叹了口气,灯也懒得开,有些疲惫地回到沙发上。
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却呈现出一种同龄人身上难以捕捉的无可奈何。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了,是顾绯的电话。
沉沉的眸子瞬间点亮,他划过手机屏幕,小心地放到耳边,昏暗的大平层内瞬间有了些生机。
“小宝,怎么了?”
但对面不是妹妹的声音,“喂,是牧听慈吗?我是方颜,顾绯有点喝醉了,今天给我吐了好多工作上的苦水,你来接她回家吧。”
“好,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来,麻烦你了。”
“好嘞好嘞!”
下一秒,牧听慈立刻冲出房门,又想起了自己的职业特殊性,折返回玄关拿了一个黑色的口罩。
两个女孩儿聚会的酒吧离这里不远,是方家旗下的,自家地盘很安全。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牧听慈到了门口,给方颜发了个短信,不一会儿,熟悉的身影被搀扶着出现在门口。
高大的身影立刻接过软成一摊烂泥的顾绯,搀着她上了车。
顾绯的脸红红的,舒服地坐在副驾驶位上侧着头,看向一边空荡荡的驾驶位。
方颜勤快地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放进后座,对着牧听慈挥手告别。
“牧听慈……你怎么来了?”
他正在帮顾绯系安全带。
而在她的视角,就是极具冲击力的男性躯体在她正上方晃来晃去。
牧听慈的身材很有料,这是昨天顾绯用脸感受到的。
现在眼睛也感受到了,白色衬衫底下,伸展的肌肉像有了呼吸,翕张之间全喷在她的脸上。
好香……
顾绯觉得自己脸开始升温,火辣辣的。
“我不来谁来?还是在国外过苦日子过惯了,连家里司机的电话都忘了吗?”
咔哒一声,安全带稳稳地扣住,牧听慈回到驾驶位,正准备发动汽车。
“……”
按照往常,顾绯一定会顶嘴回来,但是一阵沉默后,牧听慈感觉到不对劲了。
习惯是个坏东西。
牧听慈以为自己是最了解顾绯的人,习惯掌握她的一切反应,一切行动背后的心理动机,却在此时展现出了难以适从的尬尴。
在国外的五年鲜少联系,失去的默契和理解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后遗症。
他觉得顾绯成熟了很多,或许是吧。
他也不清楚,但心里却是默默的遗憾。
就像做妈妈的看着孩子长大了,不可避免地渐行渐远。
这种难言的心绪从顾绯出国就开始萦绕在心头,如今像是彻底落了地,再也无法追溯。
“是不是累了,还有一会儿就到家了……”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找补,紧急地转移到不会出错的话题。
顾绯虽然脸红红的,但是意识还剩一点清醒,她侧过头看向他的侧脸,连口罩都没取下来。
不喜欢。
“牧听慈,别带口罩了。”
她自小就习惯对牧听慈用这种命令式。
熟悉的口吻还在,他心里舒服了些,立刻答道:“好。”
直勾勾的视线像是要把黑色的口罩灼烧,他听话地单手卸下口罩。
现在终于看到了全脸,顾绯像是满意了,转过头看着前面。
车厢内安静下来,空气在舒适地流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难得享受着这半刻的宁静。
像是在暴雨中依偎休憩的两只野兽。
终于到了顾宅,这样闲适的气氛被迫中止。
牧听慈下车,顾绯取下安全带。
等到那张脸在她的右手边出现,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
“我扶你下来吧。”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绯用仅有的理智想讨个便宜:喝醉的人可以干任何事。
于是她伸开双臂,像是只刚学会展臂的雏鸟。
“背我回去吧……”
牧听慈只觉她更醉了,眼神看着不如刚才清明。
他想了想,小时候顾绯还会在他身上骑马马肩,后面大了点走累了也要缠着他背。
现在她又喝醉了,背她回去没有什么不妥,兄妹之间天经地义的事情。
“好。”
他再度把自己骗过去,顺从地转过身,单膝跪在地上等着她。
顾绯看到了定制皮鞋因踮起产生的褶皱,视线上移到被完美勾勒的大腿和臀部,更上方是宽阔的肩背。
她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去当地的一家百年历史的男式西装定制店学习交流过,那里有一具很完美的全身男性模型。
当时老师在那里用记号笔在白色的躯干上测量写画,顾绯全然抱着学习的心思。
如今看到牧听慈的身体,那时候的记忆似乎染上另类的色彩。
或许该帮他量一下围度的,她想在他的身上写写画画,决不辜负这副完美的雄性躯干。
许是太久没有动静,牧听慈回过头看了一看,在背后准备的手招了招,像是在催促。
“怎么了?”
顾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回过神来,无所顾忌地趴了上去,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脑袋则靠在了他的肩上,一副依恋的模样。
两幅身体相贴的片刻,牧听慈脑子宕机了。
随着时间一起变化的,除了身高和体重,还有其他的地方。
温热的呼吸吐在脖子旁,酥酥麻麻的。
他捞紧了在手上的双腿,反思着刚才对顾绯的纵容,这似乎有些越界了。
但这也怪他,从小到大对她都是要什么给什么,任由她讨价还价,什么边界都混杂在一起了。
不过在顾绯看来,这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牧听慈的脚步很稳,身躯也很温暖,热烘烘的,再小些的时候,冬天她会跑到牧听慈的被窝抱着他睡觉。
这是她免费的火炉。
她对于感情没有方颜一般的坦然,也不想因为自己单方面的执念失去这个家人。
恰是因为没有血缘,失去就是彻底失去。
牧听慈像什么呢?
这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对她而言是妈妈一样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话,顾绯愿意叫他一声妈。
文佳和顾联封都不怎么回家,牧听慈几乎承担了所有责任,顾绯觉得他配得上。
但他在国外的五年对她不管不问,莫名其妙的。
或许是为了保持男女之间的距离,但是顾绯不接受这个借口。
想到这里,顾绯觉得心里一阵委屈,酒精进一步放大了伤怀,她像小兽般将脸埋进了脖子和肩膀的夹角。
“妈妈……”
脖子上沾染了雾水,牧听慈的脖子僵了下,来不及反应,只是加快了脚步。
蒋姨开了门,他连话都没来得及交代,奔上了二楼她的房间。
在沙发上坐着看书的顾缇回过头目睹了全过程,视线就没有从那两人身上移走过。
只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她皱了皱眉心。
二楼房间里,顾绯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床上。
蒋姨跟着牧听慈上来,问道:“喝了酒啊,我去给她做点醒酒的。”
“没事,都睡着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你不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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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有通告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缇踩着拖鞋上来,倚身靠在门边。
牧听慈在成名后不久就搬出去住了,只是偶尔回顾宅休息一两天,帮着保姆们打扫一下屋子。
男人的目光有些担心,回到顾绯身上。
他感觉她变了很多,心里有些难受。
顾缇觉得他的眼角垂得很低。
不过他只是在想为什么顾绯要哭,又转念记起方颜的话,或许真的是在国外一个人受了很多委屈。
都是他错了,不该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看她,当年只是小孩子好奇而已,他不该当真故意躲她。
心里的愧疚如潮涌,却只能对着顾缇点了点头。
*
跟牧听慈工作室合作的造型工作室ErosSpace在圈子里名气不小,创始人叫LuxBrown,国内知名的美籍华裔造型师,跟国内许多艺人都有过合作。
顾绯对他非常了解,因为读书的时候做小组作业,研究过他的事迹和作品,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造型师,牧听慈的几个出圈红毯造型都出自他手。
顾绯第二天就投了简历。她经验还算丰富,作品集更是厚厚一沓,很快得到了面试的通知。
“为什么想应聘造型师助理?从过往的经历来看,你似乎更适合往服装设计师的方向发展。”
面试官有三个,中间的就是Lux。这个在课本和杂志上的造型师就这样出现在顾绯面前,盯得她都没啥自信了。
毕竟助理是个小岗位,不至于要求独立造型工作,却没想到是Lux亲自面试。
她总不能直接回答:为了跟牧听慈走得近一些。
不过扯谎是她的强项,这项技能只有牧听慈看得透,噢,还有她妈,因为她不敢在文佳面前撒谎,破绽百出。
“作为时装公司服装设计师,不可避免地为了商业性牺牲掉自我表达,相比起来,造型师更加自由,跟客户的协商过程虽然也少不了妥协,但至少有更多沟通和发挥创造的空间。我在法国Romina集团当设计师的这段时间也发现了这个领域对亚洲女性的限制,国内的设计环境也掣肘众多,所以想在回国后转换一下事业方向。”
坐在两边的面试官似乎都对这个回答没什么疑问,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正中的Lux,他笑了笑,随后将双手握在下巴上。
“我仔细看过你的作品集,那两套给欧美艺人设计的舞台服我很喜欢。你的想法很跳跃,我觉得若只是当助理有些浪费。这样,我出个题目,你能利用我们Eros里面所有的首饰服装完成一套男装作品,如果我觉得OK的话,你就呆在我手下当造型师吧!”
“好。”顾绯没有犹豫,“什么题目?”
“牧听慈下个月安京慈善晚宴的造型,主题是‘倒计时’,我们工作室做了几套方案,但内部都没有特别满意的,觉得没什么惊喜。过几天牧听慈会来这里试衣,我想看看顾小姐能不能独立完成一套不错的作品,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我们会将你的纳入选项,如何?”
“如果没有你想要的服装也没关系,你可以画出来,我想你应该很擅长。”
Lux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来,递给了顾绯,又伸了伸手,“Cici,带顾小姐去造型服装室看看吧!”
一边的女面试官起身,笑着带着她穿过了工作室的走廊。
其他的人员都忙着工作,顾绯晃眼间看到了人台上明晃晃的碎钻。
Cici介绍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工作室接了很多歌手的造型服务,最近他们都在巡演,工作室太忙了,忙着招人。”
“不过你要是直接在Lux手下干活倒没那么累,他负责的演员更多,但要是缺人,你可能也会被其他造型师借去帮忙。”
“祝你顺利!”Cici笑了笑,打开了门,“希望你能过Lux这关。”
“谢谢。”
顾绯点点头。
就从这一步开始吧。
她不想只做兄妹了。
4. 绯色(4)
“确实很有你的风格……不过会不会太明亮了?”
Lux扶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在纸上画的简图。
“……”顾绯没说话解释,静静等着Lux的裁决。
就算不为了牧听慈,她也蛮想进Eros试一试的,这里有很多时尚圈的人脉,Lux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领路人。
她想尽量地不靠家庭的支援……除了有必要的创业资金。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元素?红色的苔藓?真有意思,不过这种褶皱效果不好做出来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安京慈善晚宴是为了罕见病患者开展募捐活动,活动主题叫做倒计时未免太过悲观,而有些苔藓的生命周期昙花一现,有些却又长达百年,既然没有精准的倒计时,比起恐惧,还是选绽放生命会比较好吧。”
Lux挑了挑眉头,笑道:“我倒是挺想看牧听慈穿上你设计的这套服装的,想法不错,留下吧!不过现在时间不够了,倒是可惜。”
“如果可以的话,下周一来报道。”
“谢谢!”被大佬肯定的感觉还是不错,顾绯差点高兴地跳起来,“会准时来的,谢谢Lux!”
在女孩儿走出工作室的下一秒,Lux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向高傲的他显得小心起来,特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接电话。
“顾总,顾小姐的专业水平很在线,你或许多虑了,就算没有你的这通电话,我想她今天的表现也足以进入我们ErosSpace。”
手机对面的顾缇笑了笑,“我倒不是担心她的工作水平,只是听说你们跟许多艺人有合作关系,其中有些人风评不太好,还请刘先生盯紧些。平日里该怎么使唤她就使唤,专业方面按照你的意愿来,我不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低对她的要求。”
“嗯,谢谢顾总,你说的这些我会注意,Eros这边肯定会保证员工的安全。”
“好,谢谢了。”顾缇的声音沉稳有力,即使是道谢都透露出一股俯视的感觉。
“客气了顾总!”
手机挂断,Lux歇了一口气。当时看到顾绯的履历和作品集时他已经很满意了,当一个助理着实有些屈才。结果面试通知后的晚上就接到了顾氏集团顾总的电话,彻底扑灭了他“压榨”优质劳动力的心思。
好苗子+好身世,现在得当爱徒培养了。
而刚出工作室的顾绯对此一无所知,激动地拨通了方颜的电话报喜。
“方颜,我面试顺利通过了,正好你生日要到了,我忙起来怕是不能陪你一起过了,想要什么礼物,这周末我帮你提前庆生。”
“礼物送到就行了!我这两天正忙着追一个高冷男大,没空管你哦,你自己加快点速度才是真的!”
“好了不谈他了,我后面自己会注意时机的。”顾绯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方颜的英勇。
“那行,拜拜咯,弟弟给我发消息了,看我不用钱砸死他!”
顾绯准备去商场逛逛,上次两人出来的时候,她记得方颜看上了一款女士手表,不过斟酌之下还是没入手,或许当生日礼物送给她会不错。
果然,一进大型商场就逃不过牧听慈的商业广告。越是这样频繁地看到他,顾绯就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选择直奔手表店,拿下了将送给方颜的昂贵手表,转过身,就正对上一家首饰店,海报又是他。
牧听慈的商业价值毋庸置疑,甚至她在Romina集团工作的时候还听到市场部的同事在谈论亚太地区代言人的选择,她的这位“哥哥”自然也在名单上。
海报上的男人拿着一条手镯,形状各异的巴洛克珍珠中间穿插着这个品牌的水晶饰品。
这似乎是今年他们主打的产品,因重工风格在社媒上也卖得火热,线上线下都是售罄状态。
顾绯抬了抬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还是十八岁生日牧听慈送给她的手镯,已经有些旧了。
那时候他还没进娱乐圈,刚毕业没多久,用攒下的奖学金给她买的一个轻奢品牌,她一直带到了现在。
方颜有时候会问她为什么戴个这么便宜的玩意儿。
可能是经历了家里的低谷期,顾绯的生活算不上奢靡,在国外也全心全意地读书,独立打理自己的生活,很少混着去各种party浪费时间。
虽然是离时尚和奢侈品牌最近的专业,但她却异常低调,购物也偏向实用长期主义,只愿意在自己的作品设计上花大价钱。
她再仔细瞅了瞅海拔,觉得这条手链挺适合她的,可以和这条旧的素手链叠搭在一起。
她不信邪地走进去问有没有货,果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又灰溜溜地出来。
*
工作报道的那天终于到了,顾绯起了个大早,特意开了家里一辆低调的车上班。
办完入职手续,Lux就交给顾绯一垒厚厚的文件夹,需要更新好几个艺人的代言竞品名单,还有最基本的服装和搭配品清理规整。
“今天下午牧听慈团队会来试衣,这几套look也熟悉一下,下午跟我一起对接。”
繁重的任务瞬间砸下来,但顾绯已经习惯了时尚圈快速的工作节奏,适应良好。
“没问题。”她笑着答道。
“今天的outfit不错!”Lux歪了歪头,“好好干,Scarlet!”
“谢谢。”
顾绯对Lux的印象不错,一开始她还以为这种大造型师的脾气都会很坏,如今看来还是那些设计师更不好伺候一点。
这些工作看着繁杂,但实际跟同事对接下来并不算难,ErosSpace的内部管理十分有序,清点和整理工作异常顺利,顾绯还能有空跟其他造型师聊了聊各位客户的造型偏好。
“要我说还是牧听慈的团队最好相处,都是文化人,效率高,他本人也挺好的,不像采访里看着那么高冷,还经常送礼物来。”
说这话的是Cici,那天的面试官之一,也是造型师。
“好像牧听慈有个妹妹来着,经常听他提起来,也是学设计的。”
听到的时候顾绯正吃午餐盒饭,她不小心呛了一口,咳了好久。
“没事吧。”其他同事安抚道。
“没事,大家继续,不用管我。”她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
Cici瞧她没事,继续道:“我感觉牧听慈是个妹控诶,以前试装的时候还给我看过他妹妹的作品。”
其他继续接嘴道:“我也觉得他是妹控!他还说过以后他妹妹会给他设计西装的,我跟你说他那表情,跟个四五十岁老父亲炫耀亲闺女没什么区别!”
顾绯感觉这饭吃不下去了,头都垂了下去。
牧听慈这是在干嘛!她不过就是在文佳在家庭群里问她在干嘛的时候拍了些设计照片,牧听慈还能全保存下来了?
她才没有说过会给他设计衣服,牧听慈真的是欠揍了!
“不过我觉得他还挺可怜的,当时我问他妹妹在哪里读书,他说妹妹出国了,那眼神……啧啧啧,演都演不出来。”Cici眼中满是怜惜,不过瞬间又微笑起来,对着一边的新人说道,“Scarlet,你应该还没见过牧听慈真人吧,今天有机会了——”
“100%的大帅哥,他超级不上镜,喜欢黑皮daddy款的姐妹有福了!”
daddy啊……
顾绯心里已经吐槽起来了,明明牧听慈更像妈妈。
小时候牧听慈告诉过她,他在村里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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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是最大的孩子,大人出去干活的时候,就把自家的小孩全部扔给他照看。
牧听慈天生就是当妈的料。
“嗯……”顾绯挤出一个合群的微笑。
吃过午饭,收拾好桌面,工作室又陷入忙碌,顾绯将准备的几套look又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被Lux叫进了办公室。
“他们快到了,今天你负责带牧听慈试衣吧!”
“我吗?”顾绯笑得僵硬。她原本想着自己躲在Lux和Cici后面就可以了,但这样也挺好,就是比想象中进度快了不少。
Lux挑了挑眉,“不行吗?这几套配饰比较复杂,我看你对这些挺熟练的,应该在Romina对这种设计很了解,不用紧张,牧听慈人很好说话,你就当他是个人台,记得不要脸红!”
“好……”
Lux的调侃让她更尴尬了。
顾绯接着上厕所的名义逃走了办公室,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Cici过来催她:“他们提前到工作室了,你快过去帮忙!”
换上专业的职业表情,顾绯推开了试衣室的大门,Lux正在里面介绍,牧听慈听得认真,没注意到屋内又进了一个人。
“我们先试试第三套吧。”牧听慈转过头,对着身边的经纪人寻求意见,短短一瞥却看到了进门的那道人影。
瞳孔扩大。
经纪人看到也愣了一下,毕竟牧听慈一直蛮稳重的。
他随之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儿。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事Scarlet,今天牧老师对这几套造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她。”
牧听慈的口罩还戴在脸上,喉结上下动了动,“好,我们继续吧。”
“就从第三套开始,我先去换衣服。”
他对着Lux点了点头,又凑过去对着经纪人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最后视线落在了顾绯身上。
经纪人笑了笑,对着Lux使了个眼神,“最近公司新签了一个女艺人,Lux老师方便移步细谈吗?”
“当然可以。”Lux双眼放光,礼貌地伸出左手领路,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顾绯率先行动,将那套服装从衣架上拿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一个眼神都没有抛过去。
“怎么在这里工作了,才回国不好好休息一下吗?”牧听慈摘下口罩,一分钟前冷静的眼神立刻变得温柔了起来。
顾绯也没看他,依然自顾自拿着衣服,取下衣架。
“在家呆着无聊,喏,快去试衣,不要耽误我的工作进度,还有其他艺人的资料我没整理完呢。”
牧听慈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难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他很确定,顾绯性格变了不少,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的。
以前一直缠着他胡闹发脾气的小妹妹,如今对他有些冷漠。
“你的工作也没告诉我啊,”顾绯见他不接衣服,直接把他们重重放到牧听慈怀里,“快去试,穿好了叫我过来帮你带配饰,你小心点穿啊,这件西装的面料很容易被刮花。”
“嗯,知道了。”
顾绯看他光说不动,催促道:“试衣间在那边,你不知道吗?”
“嗯。”
牧听慈这才开始挪步。
刚才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顾绯要他陪着一起玩过家家,小小的人坐在地上“炒菜”,包好一个东西就递给他,异常专注。
门被轻轻带过,响声宣告着她不必再躲闪来自牧听慈的视线。
她松了口气,却又因他如常的反应和干净的眼神胸口发闷。
不应该这么干净的,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恶劣的心思围困。
她得拖牧听慈下水。
5. 绯色(5)
没过多久,牧听慈出来了,穿着那套米白色西装。
造型师的工作看起来简单,但对细节的要求十分苛刻,一个小褶皱的层次和胸针的位置都有可能决定这套造型的视觉效果。
顾绯蹲下来,正准备理一理他的裤脚,牧听慈却突然后退了一步。
她直起身,“牧听慈你干嘛呢。”
男人皱了皱眉。
他不适应,很不适应。
虽然这只是造型师的工作,但从小到大整理衣服、系鞋带这些细枝末节的工作都是他帮顾绯做。
如今角色调转,他无法心安理得。
“你不要打扰我工作。”顾绯瞪了回去,又蹲下身,两三下理顺了裤脚,绕到他的身后调整衣领。
牧听慈的身材确实很好。
刚才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休闲装看不出来,如今一身白,倒是显得俏了。
臀部完好地贴合着修身长裤,西装里的马甲也刚刚好撑得住挺阔的上身,胸膛随着呼吸自然地小幅度起弧。
想摸……想狠狠地揉一下。
顾绯承认,自己现在的想法有些下流,她仔细解构过自己对牧听慈感情变质的原因,除了经年累月的依赖,他愈加成熟的身体必定占了大功劳。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身材完美的听话男仆哥哥。
很小很小的时候,顾绯嫌弃牧听慈的肤色,老觉得他比城里的孩子都黑一点,土土的,老老的。
现在五官长开了,略深的肤色也将他从一众平平无奇的奶油小生中区分出来,个子高大,骨骼线条明显,却又眼神温和,成熟的自然野性中又带了一丝矛盾的优雅。
这些特质足以让他跨龄演绎更复杂的角色,也足以让他成为国内时尚界的宠儿。
顾绯的手随之下移,绕着他转过来,学究般地帮他系领带。
她头垂得很低,刘海和碎发挂下来,隐藏了她耳边的绯红。
牧听慈只能看到她的手在他的胸前打转,不时擦过布料,指尖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他有些不自然地绷紧了身子。
但是她只是在工作。
他这样想道,但却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
“手镯没带了吗?”
牧听慈注意到她空荡荡的手腕,明明前几天送她回家的时候还带着的。
顾绯把领带整理好,将他带到化妆台前,对着镜子开始拿起首饰找合适的位置。
她一边做一边回道:“职业素养,怕把这些衣服伤了,都是借的品牌的。”
经纪人郑哥推门进来,“这套不错啊看起来,要不就这套?我觉得粉丝肯定会喜欢,公司里还有事呢。”
他春光满面地进来指指点点。
Lux在身后翻了一个微妙的白眼,但随后又挂起了标准微笑,走上前来看了看镜子里的胸针,上手转了下位置。
Lux:“牧老师,我个人觉得第一套look更符合本次主题,你可以多试试,综合考虑下。”
其实牧听慈大可直接定下这套,明天的行程还很紧,但是他想多和顾绯待一会儿,“试试吧。”
Lux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对着顾绯摆摆手,“Scarlet,帮牧老师试衣。”
顾绯点了点头。
牧听慈看着镜子里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不舒服。
长大了,工作了,连以前的小脾气在外面都全部收敛起来了吗?
他如坐针毡,刚起身想走过去,就看到她弯着腰抱着衣服请他过去换衣服。
更不是滋味了。
比起在这里辛苦工作,牧听慈觉得顾绯不如自己创业当老板。
至少结果有他兜底,有顾家兜底。
“这一套比较复杂,Scarlet,去帮牧老师弄下腰带!”Lux看到牧听慈换好出来,立刻笑脸迎上去。
顾绯手上拿着纯白色的腰带,靠近了熟悉的身体,而Lux开始源源不断地介绍起这套look的理念。
她现在有机会偷偷丈量一下了。
半蹲着,顾绯将宽宽的腰带穿进裤耳,像是自己的思绪也跟着穿梭,在他的腰间绕了一个缱绻的圆。
怎么会……这么细啊。
刚才那套她没感觉出来,如今这么一试,倒是觉得牧听慈的身材更加极品了。
这种身材……牧听慈真的没有背着她穿束胸了吗?
牧听慈任由她摆弄着自己的装束,手指的微微触压从单薄的舒适布料传递到他的肌肤,像是在他的脊骨上轻敲。
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这些不由自主的想法冷却下来。
低下头看她,只能注意到微微扇动的睫羽,跟着呼吸同频。
Lux以为他不太喜欢,脸色变了变,“牧老师对这套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顾绯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神有点懵。
牧听慈与她对视后迅速冷静错开,演员的修养让他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
“没有,这套穿上后效果比展示图好很多,现在比较纠结。”
“这套比第三套look要有个性一些。”Lux继续说道。
“你觉得呢?Scarlet。”
S-C-A-R-L-E-T。
牧听慈的英文很好听,像是大提琴在她的耳边演奏,低沉又丝滑。
电流从头顶一路带花到尾椎骨,顾绯望向面前的全身镜,甚至不敢看镜子里的那双黑色眸子。
屋子里的众人都望过来,仿佛她拥有决定的权力。
“现在这套look吧。”
Lux笑了笑,很满意她的回答,问道:“展开说说原因。”
“显得腰细。”房间里沉寂了几秒,Lux半捂着脸,快要憋不住笑了。
顾绯继续解释道,“我看了一下牧老师近年来出席活动各种造型,个人感觉有些优势没有完全展现出来。”
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牧听慈的眼睛,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反倒显得坦诚。
“好,那就这套吧。”牧听慈发话,便没有异议了。
经纪人瘪了瘪嘴,去外面喝茶,Lux告辞后去跟进其他工作,顾绯则留在里面帮他拆首饰。
“过几天有个品牌活动的晚宴,你会过来吗?”牧听慈卸下在外人面前紧绷的心绪,轻声问道。
顾绯强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手上的工作不停,“送衣服吗?可能是其他造型师过来,具体看Lux的安排,我只是个小助理。”
“这里的工作太忙了,常常昼夜颠倒的,要不还是回自家公司吧。”
“不用你担心,这里挺好的。”
顾绯只是不想他再问了,以免显得她心虚。
而牧听慈只觉得她在敷衍他,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疏离感。
于是他又耐心下来,像以前一样柔声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双眼很真诚,确实是真心的,但是顾绯不接受他以长辈身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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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回复道:“说了不用了。”
“要是小宝喜欢这份工作,我们自己开一家也好啊。”
“当老板更辛苦,你看顾缇有休息过吗?”
顾绯白了他一眼,开始把几套衣服重新挂上衣架,拿起一边的文件夹开始做记录。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股无力感袭击了他的心脏。
顾绯从小就很有主见,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不过那时候她还傻乎乎的,有时候被牧听慈三言两语就劝没了心思。
如今孩子长大了,他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失魂落魄的模样被顾绯尽收眼底。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就是觉得她长大了不听话了,还是那副哥哥的样子。
不喜欢。
“那我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牧听慈起身,跟她告别。
“知道了牧听慈。”
*
“牧听慈,我害怕……我要你抱着睡。”
“你都三年级了,大姑娘了怎么还来找我睡,小宝不羞羞吗?”
“我就要你抱着睡……牧听慈——我的床睡着冷。”
牧听慈艰难地睁开眼睛,把小小的身体捞进怀里。
顾绯缩着身子,把脚丫放到他的肚子上,一阵凉意突如其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怎么脚这么冷,蒋姨不是才加厚了被子吗?”牧听慈把她贴近了些,用一只手专门捂紧了小孩儿冰冷的脚。
“小宝快睡吧,手不许乱摸!”
牧听慈感觉自己手脚不够用,小孩儿的手捏住平坦的胸口,被他拍走了后又回到原位。
“要摸,不摸睡不着。”
小女孩儿瓮声瓮气地开始撒娇,那眼睛机灵极了,故意的。
牧听慈只能答应,不然下一秒顾绯的脾气就要闹起来了,今晚怕是都不得安生。
他开始娴熟地拍着小背,哄着她睡觉。
不一会儿,小女孩儿依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成了个安静的慈娃娃。
牧听慈打了个哈欠,拍背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牧听慈……不摸睡不着。”
朦胧中再睁开眼睛,怀里的小孩子变成了长大后的顾绯,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是印象中那张纯洁无邪的脸,手却换了个位置。
不该是那里!
牧听慈吓得一身冷汗,瞬间睁大了眼睛,心悸不止。
“醒了啊,身体不舒服吗?晚上就品牌晚宴了,你没事吧,做噩梦了?”
郑哥正喝着饮料,看到刚才闭眼安睡的牧听慈瞬间起身,把他都吓了一跳。
“……没事,给我张纸吧,我擦擦汗。”他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色,“看来快到了。”
经纪人递过来纸巾,看他脸色不太好,唇色白了好几个度,“真没事吗?”
“没事的郑哥,”他想起来工作,“造型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们已经到了,是上次那个Scarlet过来。”
听到这个回复,牧听慈又顿了顿,郑哥看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对着他挥了挥手,“想什么呢,你身体真没问题?”
“没事……不用担心,做了噩梦而已。”
对……只是一个梦而已,都是假的。
那场意外早就过去了,顾绯也没有任何记忆。
现在顾绯回国,一切关系都保持着原样,不会有错的。
他还是那个好哥哥,跟小宝天下第一好的哥哥。
6. 绯色(6)
这次品牌活动是她来送的衣服。
送东西这种活儿没啥价值又耗时间,Lux交给助理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她为此做了些功夫。
她早已熟悉了以前定下的造型,将定下的造型精准地复制到了牧听慈身上。
她确实需要再感叹一下,牧听慈的腰真的很细。
“先回去休息吧,这套衣服我们会派人送回去的。”
“不用管我,方颜是这个品牌的VIC,这次活动她拿了两张票,我会玩高兴了再带衣服回去的。”
牧听慈点点头,看着顾绯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他想说些什么,而她却折返回来,弯下腰又调整了一下他的领带。
这次,左手完整地搁在胸膛上,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因工作带来的频繁接触与两人言语中的淡淡疏离有些许矛盾。
牧听慈快被折磨疯了。
顾绯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借工作之便跟牧听慈多些接触,这是她进Eros的初心。
最好逐步把“兄妹”之间的边界腐蚀掉,再由牧听慈背这口黑锅。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小时候干完坏事,总是由牧听慈擦屁股担责任。
她决不让牧听慈独善其身。
“你的礼服带了吗?”
“方颜给我带了,你好好参加活动吧。”
牧听慈乖乖点头,直到那只手从胸前离开,身体有种骤然失重般的无措。
他不知道原因。
两人五年不见,他捉摸不透这微妙的变化。
是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陌生,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顾绯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她现在只想得到他。
从发觉自己对牧听慈有了别样的心思,他成为了她唯一的性、幻想对象。
在国外的四年多,她不时会想着他的脸,一番疲惫后沉入梦乡。
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她承认,自己对牧听慈身体的想法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小时候她就喜欢贴在他身上,不管牧听慈在忙什么,她都会凑上去,不让他一刻安生。
他是父亲送给她的哥哥,她的私人玩具,她就是希望这个人的目光时刻在她身上。
她和方颜在洗手间碰头,她换好了礼服,对着镜子快速化妆,方颜则在一边熟练地帮她卷起了头发。
“进展如何?”
“慢慢来吧,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你愿意走出第一步就好,在国外当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终于开始行动了。”
顾绯化妆化得又快又好,跟刚才还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社畜简直判若两人。
“漂亮死了我的绯绯宝贝!”方颜感叹道,帮她挽了一个公主头,又挑出几根卷了卷。
方颜也是个爱美的,家里给了她些稳定的产业,天天躺着赚钱,闲着没事干,一边谈恋爱一边鼓捣美妆和造型,手艺赶得上一些专业人士了。
“走吧,差不多开场了。”顾绯说道。
两个女孩儿收拾好化妆的东西,打包交给了方颜的助理,只拿着个手机去了晚宴会场。
灯光比较昏暗,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将二人领到席位上,面前就是被柔嫩白绸包盖的长桌,中间间隔一定距离摆放着浮雕花瓶,白色玫瑰和百合花散着幽香。
现场有不少知名网红的身影,还有一些顾绯和方颜熟知的面孔,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品牌晚宴,不过是上层圈子里的社交场而已。
偶尔有些人过来跟他们打个招呼,对面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网红似乎意识到两人的特殊,刚才还上下审视的眼神瞬间收敛了很多,带着小心的谄媚,有些滑稽。
灯光亮起来,晚宴正式开始。
主持人开始了介绍,顾绯无心这些陈词滥调,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空位。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留给牧听慈这些代言人或者品牌大使的席位。
“来了来了。”方颜拍了拍她放在桌下的手,让她回过身了。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牧听慈和品牌华区的执行官现后走上舞台,席面掌声雷动,媒体的闪光灯一片齐刷刷地响应。
顾绯抬了抬下巴,在晃眼的灯光中只能远远地看见牧听慈的轮廓。
像雕像一样。
Cici姐说他不上镜,确实不假。
或许是其他人也领悟到了真人与相片和海报的差距,席内有些倒吸凉气的惊叹声音。
对面的男网红不自觉地重新拆了纽扣扣上,又理理衣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神色很不自在。
方颜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
“你说你家的童养夫怎么越长越帅了,以前小时候看他真觉得黑黢黢的。”
顾绯拍了拍她的手,羞愤地瞪了她,又紧张的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俩。
“你不要乱说话!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讲就是了。”
牧听慈“童养夫”的称号,是小时候这群孩子专门用来调侃顾绯的。
刚开始她真的很嫌弃牧听慈,但是其他小孩儿只觉得好玩,开些稀里糊涂的玩笑故意气顾绯。
最开始,牧听慈这个“哥哥”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种耻辱。
牧听慈在致辞后入席。
他旁边是一位年长的女性,立刻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来。
男人平静的眼睛骤然换了情绪,挂上礼貌得体的笑容,跟这个中年女人碰了一下杯。
顾绯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刺痛了一下。
她认得这个女人,她父亲朋友的母亲。
有钱有闲的富家太太,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江城都不缺。
顾绯心里很不平静——她不愿看到这样的牧听慈。
这些年看他海报时总会出现的不适感从这一刻被完整地剖析。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无法接受牧听慈进入娱乐圈,成为街头巷尾无处不在,又无往不被男男女女凝视的人体货架。
这份埋藏在心里从未发现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破土而出——那原本只是她顾绯一个人的牧听慈。
该死的占有欲!
顾绯在座位上连着好几个深呼吸。
从小打到,她就是个自私的小孩,认为这个便宜哥哥就是送给她的。
只有她可以讨厌他、嫌弃他、麻烦他,虽然也只有他允许她这样做。
她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释放所有坏孩子的情绪和行为,悄然间,无声的宽容承接者成为了她不可或缺的舒适区。
但现在,她却要通过造型师助理的身份才可以打扮、摆弄他,而他面对其他人却可以赔笑脸。
这让她很不爽,像是在打她的脸。
方颜看着她的脸色沉下去,盛了小半杯香槟的酒杯碰了碰她的,问道:“想什么呢,谁惹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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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绯大小姐了?”
“心情不好。”
她拿起自己的酒杯,随意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给方颜看呆了。
“你慢点喝,那天晚上才喝几杯就醉了,还是我打电话叫他送你回去的。”
方颜说完抿了一口酒,用酒杯指了指当前人群的焦点。
牧听慈正在觥筹交错间左右逢源。
但在顾绯的印象里,来自贫穷山村的牧听慈最不适应这种场合。
小时候面对这种不可避免的应酬局面,牧听慈表现得还不如她这个小家伙。
但如今又是全然颠倒了过来。
一场宴会下来,顾绯没吃多少东西,心不在焉的样子被方颜尽收眼底。
但她不好多问了,看她这个朋友的神情,好像心里埋了脾气,她才不要去触她的眉头。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对外顾绯脾气蛮好的,但要是真生气了就是一鸣惊人的恐怖。
方颜觉得这都是牧听慈惯出来的。
晚宴到了尾声,顾绯率先告别:“我先去找牧听慈了,你先回家吧。”
方颜:“行,你家司机过来了吗?”
“已经到了,别担心我。”
两人散开后,顾绯穿着礼服走进了牧听慈的候场室。
他已经换下了服装,闲下来喝了口水。
回头看见穿着小礼服的顾绯,疲惫的眼睛弯了弯,柔和了许多,站起身来,“裙子很漂亮。”
顾绯的心情实在不好,接过他助理手上的大袋子,在桌子上清点了下服饰和配件,抱着东西一副转身就走的态势。
“再见。”
牧听慈听出她语气不对劲,立刻叫住了她:“稍等一下。”
他对着一边的助理使了使眼神。几个人虽然疑惑,但还是迅速出去把门关得紧紧的。
他拉开椅子,将她怀里的东西接过,稳稳地放在桌面上,“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谁惹你不高兴了?”
顾绯心里的火气更旺了,“不关你事!你今天不是玩得挺高兴的嘛!”
她又把袋子抢过来,气势汹汹地就出去了。
牧听慈被她这一出弄得稀里糊涂,只知道小孩儿情绪出了问题,却半分都猜不出原因。
他立刻跟家里的蒋阿姨打了个电话,确定今晚有司机来接顾绯回家。
顾绯冲进车里,将袋子放在一边,上半身倚靠着,小臂遮住眼睛,贝齿紧咬着鲜红的唇面。
手机响起铃声,是牧听慈的电话。
她立刻挂断了,对面又打来了一通。
顾绯深吸一口气,短暂地稳住了情绪,还是接通了电话。
“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她一直没说话,像是固执地想要牧听慈去猜。
对面早已熟悉她的作风,先一步开始自我反省。
手机对面的声音染上几分焦急,“是不是今晚宴席上的东西不合胃口?我太忙了没有顾到你,小宝不要生气好不好。”
顾绯还是不吱声,牧听慈又连着哄了好几句。
车里的经纪人和助理已经看呆了,不敢相信这是正常的牧听慈。
郑哥觉得他的艺人被夺舍了……这是哪里来的大夹子?
顾绯真的已经厌烦了牧听慈把他当小孩子的语气,脸色更阴沉了些,几乎是在车里吼了出来:
“牧听慈,你能不能别待在娱乐圈了!”
7. 绯色(7)
牧听慈其实不知道自己样貌好。
出身贫穷的偏远山村,家里白净的小妹妹又老说他长得丑,小时候的牧听慈多少有些自卑。
转折或许是在上高中后。
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五官也有了些成年男人的样子,又因为自小懂事,要带着小孩儿,比风风火火的同龄人稳重不少,牧听慈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很多女同学的礼物和情书,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外貌优势。
不过礼物都没有收下。
至于情书,他一开始还会认真地回复一封拒信,后面数量渐渐多起来,牧听慈也管不了了,只能从学校带走,在进顾宅前放到外面的大垃圾桶里
——不能让顾绯看见!
家里的小宝肯定会闹的!
以前有次顾绯提前放学,司机来接他一起回家。
他和班里的女同学并排走出校门,被顾绯看到了,牧听慈一进车后座,身边的小家伙就开始闹了。
“牧听慈!你不许早恋!”穿着白色衬衫裙的小女孩儿气鼓鼓地坐在软垫上,撅着嘴,嘴上一点都不客气。
牧听慈把书包放在身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耐心解释道:“那只是同班同学,小宝误会了。”
“才没有误会!你刚才笑得那么开心!我要告诉爸爸!”
牧听慈揉了揉她的脑袋,被那双柔嫩的小手无情打掉,随后听到她的呵斥:“你不许谈恋爱!我们顾家才不要供一个早恋的坏学生!”
他真的搞不懂顾绯小小的年纪,怎么威胁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手指忍不住去揪白白的脸蛋,被小女孩儿傲气地躲开了。
牧听慈只好妥协,投降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不会谈恋爱的,小宝满意了吗?”
脸蛋主动蹭了过来,“你不许喜欢别人,你只许待在我旁边!”
从小到大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两人都产生了严重的路径依赖。
顾绯觉得牧听慈什么都会为她妥协,牧听慈觉得只要放低身段顺从答应,女孩儿就能很快哄好。
但是顾绯的新要求还是让他愣了神。
——牧听慈,你能不能别待在娱乐圈了!
他听得出来,顾绯现在很生气。
其实话一说出口,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过激情绪,缄口不语。
两边十几秒都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年长者迈出了第一步,“小宝,为什么要这么说?”
顾绯死死咬住嘴唇,脑子几乎宕机,既然牧听慈都这样问了,她觉得没必要再隐藏了。
“不喜欢你进娱乐圈陪笑,不行吗?”
“……”
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思索了一会儿仍觉得顾绯只是受到了冷落,“今晚我没注意到你是我不对,牧听慈给小宝道歉好不好——”
“都说了不是这个!”话还没说完,被顾绯厉声打断,“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儿了,我说了让你离开娱乐圈,牧听慈你听不懂人话吗?”
家里的司机默默摇上了隔板,感叹着以前的小姐果然还是回来了……不过以前好像没跟牧先生吵得那么凶过。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
牧听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毕竟按照顾绯以前的性子,要是看不惯他从事这个行业,怕是一早就发作了。
但对她埋在骨子里的温驯还是完美地承接住这波怒火。
可接下来争吵的走向让他愈加摸不着头脑。
“牧听慈,你是不是跟那些女的上床了!”
“小宝……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哪里学的?”
“那你回答我啊!娱乐圈不到处都是这些事吗?今年那个小白脸没攀上我姐能得最佳新人嘛!”
“我没做过这些事,更何况——”
“何况什么啊!我今晚看到有女人给你递名片了!年纪比我妈都大——”
“顾绯!”
郑哥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明明刚才牧听慈还在温声细语地哄,现在却突然提高了音量,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很少见地生气了……
手机里高声的语气打断了顾绯逐渐走弯的联想。
这好像还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被牧听慈直呼其名,心里更委屈了。
牧听慈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些。
对面混着呜咽的呼吸声传进耳朵,他又后悔自责了起来。
“小宝,我没做过那些事,你不要多想,就算你不信任我的人品,也不用低估叔叔阿姨和你姐的势力好吗?”
牧听慈再度放缓了语气,却发觉对面的女孩儿似乎更委屈了,不用想,对面已经眼泪涟涟了。
“我虽然不算顾家的孩子,但也算背靠顾家,用不着为了这些东西委曲求全。”
“……那你退出娱乐圈。”
虽然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但是顾绯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似乎算准了牧听慈拿她没办法。
牧听慈叹了口气,手肘放在膝盖上,无助地揉了揉眉心。
“这次不可以……”他顿了一秒,又转变了口风,“我会考虑一下。今天已经很晚了,小宝早点休息吧……”
他还想多说几句安抚的话,对面却利落地挂断了手机,留下机械的长长的提示音,揪得他头皮发麻。
牧听慈放下手机,正对上车里经纪人和助理们吃瓜的目光。
“谈……谈恋爱了?”郑哥试探道。
当年是他在大学里看中了牧听慈的形象,软磨硬泡地签了他。
一直以来两人工作很顺利,但边界感也很强。
他只知道牧听慈跟顾家关系匪浅,在资源上有了不少助力,但更细节的东西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跟顾家的小姐很亲近。
平日里他也不怎么管牧听慈的私生活,毕竟太干净了,原以为没什么好担心的,今天一听却觉得不对劲。
“顾家的妹妹,闹脾气了。”
牧听慈一脸怅然,环视一眼后其他人都别过眼睛。
“哦哦哦好,是我多心了。”郑哥挂起尴尬的微笑,“不过你年纪也到了,如果有谈恋爱的想法提前给团队打个招呼,我们也好有准备。”
“……”牧听慈淡淡地瞥过来,眼睫毛微微扇合,看起来有些疲惫,“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不用担心了。”
“那就行。”郑哥放下心来,从随身挎包里拿了包肉脯出来。
可牧听慈的视线还在他身上,郑哥感觉毛骨悚然的,迟疑问道:“怎……怎么了啊?”
“跟ErosSpace的合约还有多久结束?”
“这不还早嘛,年初才续约了,你不是一直很满意吗,粉丝反响也一直不错的。”
“你先物色下其他的造型团队吧,违约金我会负责的。”
“不是……这不好端端的嘛,怎么突然想换……”
“你先去找下家吧,违约金那边不用担心,人情我也会做到位的,Lux那边我会私下去说清楚。”
郑哥瞧这模样不像是开玩笑,只能顿顿地点头。
“还有……今年年底是不是一批奢牌的代言要到期了。”
“对,又……又怎么了。”郑哥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事,我想知道这些代言具体的到期时间,最近整理一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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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我吧。”
“好……”
他怀疑自己的摇钱树是不是要跑路了。
*
把衣服送到工作室后顾绯直接回了家,没成想在家里遇到了顾缇。
她意识到脸上的泪痕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交谈,小心翼翼地把长发披到一边,意图用它们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但顾缇早就看出来她的鬼祟,躺在沙发上穿着紫黑色绸衣的女人侧过头,叫住了她:“躲什么躲啊,谁欺负你了?”
“没事,就工作上……”
“这才工作几天就委屈成这样,辞了回来当全职妹妹不好吗?卡里的钱没有亏待过你吧。”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谈恋爱了?”
“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了?”
顾缇坐在沙发上,双腿叠在一起,怀疑地看着这个行为异常的妹妹。
顾绯知道今晚逃不掉了,但她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的。
“姐,你是不是潜规则过男明星啊?”
“对啊,你想潜谁?”
顾缇看起来神色如常,甚至有点……悠然自得,好像这就是她的生活,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牧听慈被潜过吗?”
“噗——”
听这话时顾缇正在喝水,直接吓得她喷了出去,沙发和地上一片湿润。
她无奈地用手指着这个浮想联翩的妹妹,顾绯立刻拿出纸来擦拭。
“蒋姨——这里打湿了!”她叫道。
顾缇把水杯放到桌面上,回卧室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姐,不好意思嘛,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在楼下抬头看到缓缓走下来的顾缇,跪在沙发上撑着靠背。
“顾绯!你真的越来越搞笑了啊,你是去学的设计还是学的小品啊!”她无奈道,“看来是跟牧听慈吵架了,我就说呢,灰头土脸的。”
顾绯:“……”
顾缇看着她那求知若渴的眼神,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说你想什么呢,谁敢潜他!想靠他牵线来跟顾氏走关系的还差不多。”
“真的吗?”
“你把牧听慈想成什么货色了,好歹也是顾氏养大的孩子,相信爸的眼光。”她靠在沙发上,声线放低了些,“哪个圈子都一样,应酬免不了的。我发现你是不是对牧听慈有些误解啊?”
“啊?”
“牧听慈表面上是演员,但这些年自己手里的产业也不少,就算现在没有顾家的背景,他自己也很拿得出手了,不至于四处舔着脸求资源。”
“哦,知道了。”
“你要是心疼他啊,不如好好心疼一下我没回顾家之前的他,那时候文阿姨和他得撑起整个集团。那阵子他才刚成年吧,真不知道怎么能跟那些老狐狸打交道的,我不也学了好几年才习惯嘛!”她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明天要出差了,我先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
顾绯点点头,想着顾缇的话若有所思。
回想起那段时光,整个顾氏都到了危难之时,群狼环伺,他们的处境就像一块馋人的肥肉,家里没一个人的日子好过。
那时候牧听慈刚高考完不久,为了方便照顾她放弃了安京Top2的大学,又跟着文佳学习打理整个集团。
或许对牧听慈来说,这些酒局上的应酬早就是常态了,只是他从不把这些情绪带回来,在她面前永远是那个温柔宽容有耐心的好哥哥。
她突然生了丝愧疚,打开了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她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8. 绯色(8)
最后这通电话还是没有拨出去。
顾绯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小都是牧听慈先低头的,她可没有求原谅的习惯,只会等着他编织出完美的台阶再顺坡而下。
父母面前她还可以算得上听话懂事,但在牧听慈面前就是个纯纯被宠坏的小孩儿,劣根性一览无余。
她还是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但最近跟牧听慈毫无联系。
这应该算冷战期。
反正顾绯是这样想的,就是时间长一些罢了,有大半个月。
不过这几天Lux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同事围在一起聊八卦。
“最近Lux好不对劲啊……Cici姐都被骂了,Scarlet,你知道到底怎么了吗?”
顾绯摇了摇头,只支起耳朵听他们聊天。
“听说啊……我只是听说,好像是牧听慈那边要提前解除合作,也是有个业内的朋友帮我透露的……具体原因也不清楚。”
顾绯顿了一下,感觉面前的饭都不香了。
牧听慈不仅不来找她谈话,甚至还选择切断工作上的联系吗?
好气……
一边的同事感觉身旁的Scarlet也被Lux传染了,下筷的力度大了不少,米饭被戳得千疮百孔的。
Cici姐走过来,拍了拍正在传播消息的同事,站在中间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好了好了,正式通知来了。”
工作室的人都围了过来,一个个好奇的模样。
“很遗憾,牧听慈因为私人原因可能要提前和我们解除合作关系,在完成慈善晚宴和电影节后我们就不再负责他的造型工作了。”
工作室一片哀号遍野。
毕竟牧听慈这种咖位的艺人不仅钱多事少,对Eros的名誉和业内影响力也有极大的宣传作用,如今突然没了大单子,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不过——”Cici卖了个关子,“牧听慈团队赔付了双倍违约金,并且给工作室的每个员工都包了红包,除此之外……”
听到有红包,一些同事开始激动起来,双眼放光,“我就说牧听慈是个好人,还有啥还有啥……”
“作为补偿,牧听慈的团队牵线搭桥了一些艺人,我们跟季晖舟团队的合约已经快敲定了!”
“季晖舟!我没听错吧,他们不是对家吗?正主其实关系很好的吗!”一个男同事尖叫出来,激动得脸都红了。
“还有几个艺人的合同已经发出去了,所以大家以后会更忙了,今天恰好周五,晚上牧听慈也请大家去唱K,费用全包!”
“啊啊啊啊我爱牧听慈!”
顾绯看着沸腾的人群,有些无所适从。
Cici注意到了一旁沉默的她,弯下腰轻轻拍了下她,“怎么这副表情?舍不得大帅哥啊?”
“没有啦,这不是又换了个大帅哥过来嘛!就是前段时间提前看的资料没用了,想到以后比较忙就心慌。”
“没事,慢慢来。我在进入Eros之前跟过剧组的造型团队,跟季晖舟有过一次合作,他人也很好沟通,不是事多的主儿,放宽心。”
“嗯,谢谢Cici姐。”
“今晚穿漂亮点,好好放松一下!”她最后说了句,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看样子,今晚能看到牧听慈了。
不出意外这个私人原因就跟她有关,但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
难道,牧听慈看出来她对他有别的意思了?
急着跑路?
顾绯自认为隐藏得很好,毕竟小时候也经常无理取闹。
她摇了摇脑袋,决定不再多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继续投入下午的工作。
*
下班后顾绯回家换了身衣服。
炭黑色的抹胸连衣裙,露出光洁的肩颈和小腿。
顾绯明白自己身材上的优势,瘦而不柴,随着年岁的增长,独属于女性的弧度都有了,她很满意。
她迟疑要不要披件外套出去,毕竟领口开得蛮低,但想想ErosSpace那群同事的风格,感觉自己这一身根本没有什么好打量的。
顾绯拎了个小包就出去,司机开到约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处高档会所,下车时恰好遇见了几个结群来的同事。
“Scarlet,你家的车啊?这么豪?”
顾绯一直秉持低调原则,立刻从懒散的大小姐模样转变为小心翼翼的职场新人,“不是不是,网约车,也不知道怎么……就打到了这个车。”
“诶,看来经济确实是不行了,宾利都出来接单了。”
另一个催促道:“走吧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刚才Lux还在群里问我们人都到哪里了。”
顾绯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寡言。
会所的灯光比较昏暗,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将他们一行人领了进去,走廊上的光变幻着颜色有些晃眼,一边走一边听到其他包厢里传来的阵阵歌声,还有商务应酬里不可或缺的酒杯碰撞声,男人们在高谈阔论。
她恍惚间又想起顾缇的话,以前顾家落难的那段时间,牧听慈会很晚回来。
那时她还在初中,不知道他到底去干嘛了,只知道他很疲惫,回家就立刻回房间先换身衣服再来找她。
现在看来,可能是不想让她闻到衣服上沾染的烟酒味儿。
推开门,里面已经开唱了。
Lux和牧听慈正在碰杯喝酒,两个人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事情,但看起来Lux脸色不错。
牧听慈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躲躲藏藏的顾绯,眸子黯淡下去,闷了一口酒。
“Scarlet!去点点歌呗!”Cici迎上来,把她拉到了点歌机旁边。
中央唱歌的人已经开始群魔乱舞了,要是牧听慈不在这里,她或许还能放松地加入进去,但现在就随便点了一首歌应付了事。
一些人在旁边玩游戏,顾绯加入了进去,没注意到牧听慈的视线已经悄悄锁在了她身上。
为了不再引起麻烦,这次她乖乖地没有喝酒,就点了一杯普通的橙汁。
“Scarlet,你点的歌到了。”那边的同事在催促,牧听慈抬起头,满怀期待地望过来。
顾绯装作沉迷的模样对着那边摆摆手,“切了吧切了吧,我忙着玩游戏呢——”
“行吧,我们可不让着你哦!”
“知道了!”她笑笑,目光没有一次放在牧听慈身上。
男人的身影隐匿在沙发一角,看不出情绪,像一个冷漠的蜡像。
橙汁见底,她准备出去上个厕所。
在这种环境下呆久了,顾绯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胀,出来后洗了下手,转过身便是熟悉的脸。
是牧听慈。
随后他脱下浅灰色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拢在了她身上,视线不带任何意味地停在白洁的脖颈上,顺便扣上了最上面的扣子。
但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顾绯心里泛起了波澜,她只感觉自己被一种醇厚的香味包裹住,像刚刚成熟的麦子,金灿灿的温暖。
跟国外千篇一律的男香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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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西装上的,也好像是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
她并拢了腿,显得不太自然。
“……你……你干嘛。”
“这里面空调开得太足了,怕你着凉。”
洗手台的空间很小,光是暖白色,地砖瓷白,与一步之遥的走廊间五彩斑斓的光线格格不入,像是专门为他们开辟出了一块纯净之地。
顾绯一只手摩挲着西服最上面的纽扣,垂下了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时空凝滞了。
气氛有些奇怪,两人的呼吸好像粘连了胶水,都在等对方开口。
顾绯撇开了眼睛。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解除合约,但是她不敢,心里有鬼。
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惊人的默契,均闭口不谈。
牧听慈想起什么,慌慌张张地从地上提起一个小袋子,拿了个盒子出来。
他垂目说道:“道歉礼物,那天……是我语气不好,小宝不要计较了。”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手镯,是那天顾绯去商场没买到的那条。
但成色品质一眼就能看出差距,全是高级珠宝,fancyvivid,有点闪眼睛。
他拿出来,直接将其戴在了顾绯的手腕上,“好看,就是今天穿的裙子太素了,配大礼裙一定好看。”
手腕重重的,她却故意装着不识货的样子,“这不是你自己代言的牌子嘛,直接找品牌方要的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过声音也越来越小,显得底气不足。
牧听慈拨转着手镯,像在欣赏。
这种重工的镯子,配着顾绯手上他送的那个素镯子倒显得莫名得和谐。
“我找巴黎总部定制的,自掏腰包,我以为你会喜欢的。”牧听慈微微弯着膝盖,两人视线差不多持平,“小宝不喜欢吗?”
“喜欢。”既然台阶已经给了,她没有不走的道理。
“那就好……”听到顾绯这句话,他终于放下心来,近段日子飘在心口的乌云终于消散了。
但看到牧听慈逐渐松弛的眉心、轻松微笑的嘴角,她心里却不自觉地揪起来。
牧听慈,真的一直在做好这个哥哥的角色,但是她……
她不喜欢这种“兄友妹恭”的合家欢气氛。
如果非要选的话,她宁愿保持刚才那种什么都说不出口的的尴尬和焦灼。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种奇怪的氛围更像是一对将会发生什么故事的男女。
而不是一个哥哥修复好和妹妹的关系终于卸下担忧。
那样轻松,那样和睦。
从回国到进入ErosSpace,顾绯只想在这段几乎无法摧毁的兄妹关系上寻求一丝变化的可能性。
但牧听慈解约的瞬间又宣告了机会的终结。
她还能怎么做呢,难道把他骗回自己的卧室,把裙子脱下来吗?
她还没有贱到这种地步。
无力感蔓延全身。
像是无数个巴黎的雨夜,她躲在公寓的被子里,天花板在眼前逐渐涣散成米灰色。
她在登顶时叫着牧听慈的名字,随后是绵延的、湿润的、没有尽头的酸,从胸口蔓延到发梢和脚趾,牵动着每根神经。
它们叫嚣,它们讨要。
儿时自尊心作祟,她从未在牧听慈面前叫过他哥哥,但在无人熟识的巴黎,她在梦里无数次与他交缠,唤着这个禁忌的称谓。
“谢谢……”
“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叫他。
9. 绯色(9)
顾家的小妹妹一直不改口叫哥哥,牧听慈很无奈。
“我才不要叫你哥哥呢!”
这是初见面时,三岁的顾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牧听慈才八岁,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深刻意识到了大城市和他家乡的区别。
村里的人需要劳作,风吹日晒是常态,没有一个家庭拥有维持“美貌”的财富。
那时候他没有美丑的认知,只知道干净和肮脏的区别,能保持手脚干净干爽地上床睡觉,在村里已经算得上讲究人家了。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白净的小孩子,跟小学里借阅的绘本里的娃娃一模一样。
顾绯是个瓷娃娃,跟他这种山区小孩儿不一样。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他看到顾绯生气地跑远,顾联封在他的头上叹气,安慰着说小孩儿不懂事,不要跟他计较。
顾叔叔创办了一个慈善基金,又为他重病的妈妈治病,帮村里修路架桥,还看重了他学习成绩好,决定把他接到江城来资助他上学。
牧听慈也只是捏着衣袖,坦然接受了这个新妹妹的高傲,他只知道顾叔叔是他的恩人,所以顾绯怎么对他都可以。
他年纪大,就算顾绯不叫他哥哥,他也是哥哥,哥哥就是要照顾好妹妹的。
就像他以前在村子里那样,照看好一群小孩子。
只是照顾顾绯要比以前都要难,他多年的“就业经验”统统失效。
村里的大人们把管教孩子的权力都给了这个最大的男孩儿,他们都很听话,觉得牧听慈是亲近又威严的大哥哥。
但是顾绯不一样,他不能对她说重话,做错了事也不能打她手心,所以这个小家伙愈发刁钻起来。
那时候,牧听慈最大的愿望就是顾绯叫他哥哥。
叫哥哥,意味着信任的交托,是家人之间才有的称呼。
顾绯是他带大的小孩儿,投入了少年最极致的宽容、耐心和爱意,他不想要什么回报,只要认他这个哥哥就好了。
后来迟迟没有等到,牧听慈也就不念了,毕竟家人的实质比一个称谓更重要。
但现在,他听到了。
“哥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出现了幻觉。
“……你叫我什么?”
顾绯把手镯取下来,重新放进盒子里,她又重复了一遍,“谢谢……哥哥。”
像是也在对她自己说。
重复,是顾绯背单词的唯一方法,她想通过不断的强调,劝自己要不别再陷入这段会搞糟一切的妄念里。
“这个镯子我很喜欢,但是太贵重了,现在戴手上也太显眼,被同事看到了不好。”
她觉得心脏在痛,背过身在洗手台上埋着头整理,语气倒是掩饰得很自然。
构想了多年的愿望突然实现,牧听慈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倒空落落的,像是暗处有只手将他的心拽走了一个边角。
他双手插兜,勉强挂起微笑,看着顾绯转过身,解开了最上方的纽扣,胸口上方柔嫩的肌肤再度显现出来。
她提起外套,“等会儿还要进去玩呢,披着不好。”
牧听慈:“就算他们知道我和顾家的关系也没事……”
“但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和顾家的关系。”
虽然这个称呼划清了界限,但是顾绯还没有完全死心。
她顺带着把袋子也递给他,“后面有空了再送到家里,我还想安安生生地低调工作。”
“好,”牧听慈接过,只敢看脸。
镜子上映着她的蝴蝶骨,白得像是裹了一层绵密的奶油。
顾绯先一步进入包厢,里面还是热热闹闹的样子。
她故作自在地挤进去,给自己做戏。
郑哥明显感觉牧听慈出去一趟后情绪不太对劲。
虽然之前的兴致也不说多高涨,但现在明显是毫无心思。
“我就先提前回去了,各位玩高兴。”
牧听慈站起身,对屋内的人致歉,他们的团队留下个郑哥和一个助理继续玩,牧听慈快步离开了房间,最后看了一眼顾绯。
“哥哥。”
那个声音像刺一样扎进胸腔里,在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惹得心烦意乱。
回到冷寂的大平层,牧听慈脱力地躺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始终找不到这个低落情绪的由来。
他应该高兴才对,顾绯叫他哥哥了,即使五年间两人都没有见过面,他也完全没有尽到作为兄长的责任。
他侧过头,看到了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
拍的时候顾绯马上上初中了,他高二了,大哥顾淮还没有出车祸,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
照片里的顾绯穿着公主裙,那时候还留着齐刘海,一脸不情愿地鼓囊着嘴。
那天好像是他的生日,顾淮拉着小妹来给他庆生,在顾淮的强制下完成了这张合影。
那时顾淮抱着相机,对着闹小脾气的顾绯调侃道:“怎么有小宝这么不懂事啊,跟个猫似的养不熟!”
“才没有!”顾绯叉着腰对着大哥瞪眼。
“那快跟你小牧哥哥合个影,今天你不是特地穿了小裙子过来的嘛,不照相可惜了。”
“才没有特地!”
“1——2——3——”
顾淮的镜头将吵闹的瞬间捕捉,成为了牧听慈床头常年摆放的照片。
他抚过画面里顾绯小小的脸,即使是气鼓鼓的妹妹也还是那么可爱。
牧听慈觉得自己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只是太愧疚了,对不起顾淮,也对不起顾绯,自己担不上这个称呼,所以心里难过。
应该就是这样,不会再有其他原因了。
他安慰着自己。
*
“小宝怎么了?怎么喝醉了啊?”
牧听慈看到顾绯穿着花色的小礼裙,公主头也有些散乱,站都站不稳了。
今天是顾绯的成年生日宴。
他扶了扶她的腰身,摇摇欲坠的身体稳稳地栽进他的胸膛里。
“我要礼物,牧听慈……我还没收到你的那份。”
女孩儿的脸砸进牧听慈的胸膛里,声音跟蚊子一样细。
随后,她强迫自己跟这具高大的身体拉出距离,勉强站稳后挺着胸脯伸出右手,“礼物,我要礼物!”
牧听慈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连声说道:“对不起啊小宝,公司里有急事要处理,我回来得太晚了,没赶上你的生日宴会,是我错了,不要生气好不好,礼物在这里。”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一只手腾出来掂起了小袋子,细心说道:“我现在没什么钱,以后有钱了再给小宝买更好的礼物可以吗?”
她点点头,牧听慈把手镯扣在了她手上,“喝醉了就快去休息,明早起来就是成年的大姑娘了!”
他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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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绯小巧的肩膀,像只大企鹅一样慢慢将她推进了一边的卧室,可是床上全是各种五颜六色的礼服,估计是挑衣服的时候随意放在床上的,完全没办法睡觉。
他将顾绯安置在床尾的小沙发上,开始自觉地收拾起来。
顾绯扭过身子,看着他在床面和衣架之间来回穿梭,为了方便,他随意挽起了衬衫的袖口,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屋里只有床头的壁灯亮着,勾勒出男人成熟的轮廓,手臂的肌肉线条在床上衣物的覆裹下更加明显。
极度柔软的面料,在熟悉的指腹下蜷缩成褶皱。
顾绯咽了口水。
牧听慈只感觉后背被顶住,他放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只看到了顾绯红红的脸蛋。
想来是真喝醉了。他想着,捂住作乱的脑袋,把她头上散乱的发圈和小夹子取下来,又顺着发丝揉了揉。
“我还以为是哪只小羊在后面顶我呢,快休息!床给你腾好了。”
顾绯在抬起头前最后嗅了嗅,是熟悉的淡淡的香味,像热红酒。
好喜欢牧听慈……好喜欢……
但被麻痹的大脑已然失灵,只能吞吞吐吐出几个字来:“喜欢……喜欢……”
牧听慈还以为说的是他送的手镯,却在下一秒凝固住了身体。
顾绯的手……为什么要放在那里。
洁白的手指,软得像水,却隔着黑色的布料反反复复地摩挲,像是在把弄一个普通的玩具。
强烈的视觉冲击下,他退步一个踉跄,后脑勺撞在了墙壁上。
腰胯很胀,灵魂出窍。
但面前的女孩不依不饶,将他彻底推在墙角,又玩闹般地踮起脚尖,用圆润小巧的鼻头蹭了蹭他的鼻尖。
呼吸彻底纠缠在一起。
“牧听慈……好喜欢……”
接下来,是柔软的白,擒着那卑贱的暗。
“……哥哥,好可爱。”
不行……
——不行!
只感觉身体脱力,撑开眼皮后是无聊的天花板,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帘洒进斑斑点点,照出空气中微尘的颗粒。
安静的卧室内只有低沉急促的粗喘声。
牧听慈感受到了自己的异常,后知后觉地撑起身体坐起来,睡衣已被冷汗浸湿。
真是疯了,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怎么会……他不可能对顾绯做这些事的。
哥哥怎么可以对妹妹做这些事呢?
合照还是静静地立在床边,可诡异的负罪感瞬间将他打倒。
啪的一声,相框被倒扣过来。
温馨的合照不再光明正大地面对着空旷的卧房。
牧听慈拿好衣服进了卫生间,发现灰色的布料被染上罪恶的白氵|虫。
花洒打开,从头淋到脚,可越轨的迷梦欲盖弥彰。
闭上眼,睁开眼,全是她的影子,像是被妖精的尾巴缠住,反反复复地在脊椎作乱,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已经犯下的错。
水流失去了冷静的意义。
愧疚、恐惧,在禁忌的边缘游走,淌在皮肤上的水珠将其无限放大,呼吸再度急促起来。
他摆脱不得,只能闭上眼睛。
静心不得,是昨晚的顾绯,穿着那条素净的抹胸裙。
“哥哥。”
他紧急关停了花洒,灵魂悬空。
他知道,他完了。
10. 绯色(10)
顾绯逐渐适应了在Eros的工作,虽然自己进这里的初心不太“专业”,但这段时间下来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才能在充分发挥,比在表面光鲜亮丽的Romina要好太多了。
至于工作室跟牧听慈之间的收尾工作,她都没有再参与。
近二十年的稳固关系没那么容易改变,她有些灰心了,牧听慈送的昂贵手镯现在躺在她的收藏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几乎才能有机会戴在手镯上。
最近的新鲜事只有一个,ErosSpace的另一个创始人柳席回来了,这位常年在国外的甩手掌柜终于回国,Lux高兴得不得了,连着好几天都请同事们出去聚会。
不过也是因为柳席常年在外的关系,有些同事在Eros待了两三年了都还没有见过真人,以至于这个人刚出现在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客户。
“ErosSpace招了这么多新面孔吗?”柳席自顾自地说着,“你好,Lux在吗?”
恰好顾绯正推着繁杂的衣架过来,边走边停地文件夹上填写记录。
“你好?”柳席凑近了些,拍了拍顾绯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触碰把她吓得个半死,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标准的帅哥脸。
看起来比较成熟,穿着非常正式,一丝不苟的,像是隔壁金融中心会出现的人,不过应当是坐私人办公室的那种。
“……你好,你有预约吗?”
“啊!真是你啊!你怎么回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Lux刚好从造型室出来,高兴得都要蹦跶起来。
“来来来,都过来!”Lux把所有人召集过来,“这位就是我们ErosSpace的创始人之一柳席,刚刚从国外研学回来!大家热烈欢迎!”
“太好了,你回来了我就轻松多了!”
柳席的视线倒是停在了面前的顾绯身上,对着Lux问道,“这位应该是新人吧?”
Lux:“对,顾绯,叫她Scarlet就好。”
“柳老师好。”顾绯礼貌地问好。
柳席点头笑了一笑。
顾绯听说过他,对外有关Eros的报道和活动都是以Lux为主,柳席更像是一个挂名的创始人,并不怎么参与实际工作,但听Lux的话,柳席的履历应该也不简单。
她对柳席的初印象还挺好的,看起来大约三十岁的年龄,跟Lux这种打扮比较休闲随意的风格不一样,柳席的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只要到工作室来就是完整的西装三件套,颜色、花式、版型完全不重样。
按顾绯前些年跟设计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柳席的西装应该是全定制。
前些日子工作室完成了当红男歌手的一个巡演造型方案,顾绯也参与了设计和剪裁。
对面的要求繁多,改了又改,顾绯甚至觉得自己又梦回了赶毕业设计的痛苦时期,睡觉前都在脑子里想用什么布料。
如今终于到了试衣验收的时候,顾绯站在柳席后面当背景板,看着柳席慢条斯理地交谈着,沉厚的嗓音缓解了她不少的焦虑。
Lux最近家里似乎出了急事,大权都移到了柳席身上,顾绯也发现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创始人似乎本事不少。
懂造型,懂设计,还很懂谈判。
最近的午间谈话都绕不过这个他,已经有八卦在讨论他有没有结婚了。
合作的歌手名叫丰成羽,近些年当红的唱跳男歌手,选秀出道,迷妹无数,最近方颜的朋友圈也好像全是他。
顾绯觉得她是找了个替身,因为那个男大上半张脸跟丰成羽神似。
昨晚方颜还在吐槽那个男大假清高,就是不收钱。
不过丰成羽的经纪团队似乎一般,几次沟通下来感觉对面素质不高,还颇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这套就在江城场穿吧。”丰成羽个人感觉还不错,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朝着经纪人问去。
但她看起来脸色一般,刚刚柳席才整理好的领带被扯出来,昂贵的布料皱了。
这大动作看得顾绯心惊肉跳,抬眼看了看右手边的柳席,恰好他也低下头来,挑了挑眉,意味着两人对此的态度达成了微妙的默契。
“行吧,拍完照就把衣服换下来,化妆师那边好像又出了问题,烦得要死!”经纪人有些不耐烦了,说完就自顾自地出了房门。
丰成羽对着他俩尴尬地笑了笑。
等他出来的时候,房间里仅剩顾绯在整理桌上的各种配饰,刚才经纪人在这里挑了又挑,把顺序都弄乱了。
“哪个……你有空去看我的演唱会吗?”
他站起来,穿着个黑色卫衣外套,手肘处是皮质的面料,同款卫衣最近在网上很火,这个国外的小众潮牌在国内扩大了好一圈知名度。
褪去刚才比较偏偶像制服的演出服,丰成羽倒是没有在舞台上精致王子的氛围,反倒像一个会在街边玩滑板的男大学生。
她突然理解了方颜。
不过,顾绯觉得自己的好闺蜜把钱砸一个不知名男大身上不如砸丰成羽身上,至少能听个响,以她的财力请他去私人演出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啊,是我冒昧了。”看她久久没有回答,丰成羽红了脸,连忙摆着手。
顾绯觉得他有点好笑,搭讪的水平不高,脸皮也这么薄。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如果位置不错的话……我可以考虑下。”
顾绯对他毫无兴趣,但不介意给方颜谋个福利,最近这位小姐兴致不高,被冷漠男大狠狠伤透了心。
听到这话,丰成羽愣了一秒,随后眼神闪烁,像只小狗在外套包里刨东西,“这个……这个是江城体育中心场馆的员工卡……两张,你们可以去VIP包厢看,坐着比较舒服。”
“谢谢。”顾绯接过,随手放在了外套里,继续有条不紊地整理起来。
*
牧听慈回到顾宅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这段时间到处飞通告,闲下来了一两天,回来取一些东西。
挑在这个点是为了避开顾绯。
蒋姨已经睡了,但是客厅还开着些灯,有些昏暗。
二楼传来微弱的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意识到顾绯还没有睡觉,转身就想离开。
回撤的脚步还没有踏地,身后传来悦耳的电话铃声。
牧听慈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跨一个步子回到桌旁,看了看手机屏幕。
是方颜的电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准备等顾绯洗完澡出来再告诉她。
“喂。”
对面一阵刺耳的尖叫,几乎震碎他的耳膜。
“啊啊啊啊啊——姐妹我爱你,那个丰成羽怕不是对你有意思吧,我最近这几天才盯上他,演唱会门票早就售罄了,最近家里嫌我钱花多了,把我关家里训呢……”
对面喋喋不休,牧听慈终于找到了间隙,立刻说道:“不好意思,我是牧听慈。”
方颜明显冷静了下来,有些尴尬。
他继续说道:“顾绯还在洗澡,等她出来了我叫她回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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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的,谢谢小牧哥。”方颜立刻收敛下来,开始复盘当场激情之下到底说了什么。
omg,完蛋了。
——那个丰成羽怕不是对你有意思吧。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牧听慈挂断电话前解释道:“那个……是我喜欢丰成羽,跟绯绯没什么关系。”
“……”牧听慈愣神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小姑娘喜欢些男艺人不是很正常吗?注意安全。”
声音干净醇厚,没有什么奇怪的波动。
方颜道谢后立刻挂断了电话,跟他说话真的是心惊肉跳的,生怕把她的朋友卖了。
而另一边的牧听慈一脸愁容,将手机轻轻地搁在茶几上。
刚才他产生的情绪,是什么?
嫉妒吗?
他不知道。
虽然他出身很一般,但自小母亲的教育让他能做到不卑不亢,在江城长大的这些年什么世面都见过了,他很少产生这样的情绪。
如今,是头一遭。
心脏隐隐地痛,不安分地跳着,喉咙里也像含了东西似的。
不一会儿,顾绯从楼上下来,外面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毛衫外套,“牧听慈,你怎么回来了?”
发尾和肌肤还沾染着水气,浴室里暖和的温度将她的脸颊染得微微发红,显得雪白的肌肤愈加通透。
牧听慈如坐针毡,顺了口气就站了起来,说得磕磕绊绊的,“哦……我过来拿一下东西,有几个旧合同可能落到这边了……刚才,方颜给你打了电话。”
“她……她说什么了吗?”顾绯有种不好的预感。
牧听慈:“没什么,就是丰成羽的演唱会,你们两个一起去吗?”
“对。”顾绯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怪怪的。
牧听慈看着她的眸子,手心渗出了一些汗,“那行,注意安全吧,早点睡觉。”
“牧听慈,你这几天没什么活动的话,接送我一下吧。”
他正准备上楼拿文件,顾绯的请求又让他顿住脚步。
她继续道:“赵叔那天刚好请假了。”
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好。”他不知道自己脑子在想什么。
自那天做梦起他就一直没有联系顾绯,想维持下距离,可如今见了面,却又想试着当回原来的好哥哥。
可他的手已经脏了。
他原来自觉清心寡欲,在娱乐圈里听过不少混乱的事,但完全不理解有什么控制不了的。
但这段时间,像是噩梦一般。
离开后,牧听慈又开始后悔没有问明白。
但刚才方颜的那句“丰成羽怕不是对你有意思吧”让他又莫名庆幸。
庆幸他的妹妹对自己以前的小错误一无所知,庆幸他掩饰得很好。
五年前,顾绯十八岁生日宴的那场“意外”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也最好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小孩子的玩笑话而已,他一个人在意了五年,甚至愈演愈烈。
出顾宅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有些幽凉,冷冷地打在黑色的风衣上。
他坐上车,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牧听慈在圈里只干本职工作,甚少参与社交,对同行们的八卦消息丝毫不关心,因此也对丰成羽这个歌手一无所知。
但他说不定是顾绯的发展对象。
作为哥哥,调查一下底细帮妹妹规避风险也很正常吧。
“郑哥,你知道丰成羽吗?我想了解一下他。”
11. 绯色(11)
演唱会开在周末,方颜一早就来了顾宅,两个姐妹好好打扮了一番。
卧室房门紧紧关闭,两人可以尽情聊些心事。
方颜:“所以,你打算放弃了吗?”
“不知道,顺其自然吧,可能哪天他真太谈了个女朋友我就死心了。”
顾绯心不在焉地打开化妆包,笑得有些勉强,“当年我突然决定出国,不就是因为牧听慈去相亲了吗?他对我这么好,本来就是为了报顾家的恩。”
“所以为了报恩,听我爸妈的话跟其他富家小姐结婚这种事也可以答应。”
“这不是没成吗?你干嘛总这样想,还有机会呢。”方颜皱皱眉,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感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事情,但她的这个朋友总是钻牛角尖,这股子较真劲儿,放在事业上或许可行,但在感情上就是自己为难自己。
看她不吱声了,方颜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导道:“诶,我觉得你真的不能这么想。他对你的好又不是假的,你别总否定……”
“他若真的对我这么好,那这五年怎么都没来国外找过我?这边时装周他都来过好几次了诶,不敢过来看看我?约我吃个饭?”
顾绯情绪激动起来。
这其实也是她心里的疑惑。
自她成年后,牧听慈像是刻意跟她拉远了距离。
先是答应了父母去相亲,她决定出国留学时这位好哥哥也没有任何反对,后面又一声不吭地进入了娱乐圈,连顾家在集团内安排好的位置都不要了。
她觉得,牧听慈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跟顾家脱钩。
这个被顾家资助的山区小孩儿,帮顾家照顾小孩儿长大,又帮文佳一起度过了顾家的低谷时期,确实也算还清了恩情。
但在她回国后,五年内不闻不问的牧听慈好像又是原来那副模样,让顾绯感觉到无比的割裂。
她觉得越来越看不清他了。
方颜听到这话,彻底沉默了。
顾绯出国的这些年,即使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她们俩的联系也完全没有断过,放假的时候方颜还会飞过去看她。
按照以前牧听慈对顾绯的宠溺程度,他就算搬过去陪读都是合理的,当上演员出道后工作忙绝对不是借口。
她揉了揉头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一心扑在顾绯对牧听慈的心思上,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年牧听慈对顾绯的反常之处。
“你们之间……是在出国前,发生了什么吗?”
方颜脑海里不断闪回着以前的事,但完全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事件。
“一切都很正常啊,我也搞不懂他。”
顾绯拿着粉刷在脸上涂腮红,镜子里的人清丽,但眉间总是有淡淡愁色。
在国外难过时,她真的很想打电话质问他,但看着手机上上个月的聊天记录,她的犟脾气就又开始发作。
所以就这样互相晾着,任累积的思念垒成畸形的巨塔。
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收拾完就出了门。
牧听慈已经在车上等候多时了,看到大门出现的两道身影,立刻下了车帮她们开门。
方颜现在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不痛快,奇怪的眼神把牧听慈都瞪得有些懵。
他只是笑笑,“上车吧。”
顾绯和方颜一起上了后座,牧听慈从后视镜可以看到她洁白的手臂。
她穿了一个香槟色荡领吊带,缎面的材质柔和又高级,勾勒出完美的肩颈线条,下搭一条牛仔喇叭裤,休闲又衬气质。
确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牧听慈有些感慨。
以前顾绯喜欢穿得花花绿绿的,巴不得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但现在却低调起来,有了成年人的稳重感。
不是记忆里那个穿着校服嫌弃太素气的小女孩儿了。
到了场馆,牧听慈转过身,对着顾绯说道:“我在这里等到演唱会结束,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嗯。”顾绯淡淡答道。
看着她和方颜下了车,牧听慈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立刻下车叫住她。
“顾绯。”
突然被牧听慈直呼大名,她有些不适应,有些疑惑地转过身。
两人站得有些距离,她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向她缓步走来。
虽然带着口罩,但牧听慈的身形端正,光看身材在人群里也是耀眼的存在,一时间很多路人回头看过来。
顾绯立刻慌了神,心里暗自咒骂着牧听慈的出格,小步跑了过来,将他推到停车位旁。
“你干什么!这里人这么多还全是追星族!”
一时情急,激起了她小时候的打闹斥责牧听慈的习惯型反射,双手刚好放在了胸口下方。
虽然他穿了一件卡其色的薄风衣,但手下肌肉的质感透过布料依然清晰可触。
意识回笼,顾绯迅速收回了手,背在了后面,但是耳廓已经红了,她骂道:“你想说什么发信息不行吗?”
“……丰成羽风评不太好,我不想扫兴,只是想提醒你们俩小心一点,看演唱会就可以了,私下不要过多接触。”
“知道了,你先上车!你先开走,演唱会完了再过来!别在这里待了,刚才好多人看,被路人拍到了怎么办?”
牧听慈乖乖听话地上了车,顾绯看他开着车走远,这才放心的回到方颜旁边。
方颜瞧见了这波拉扯的全过程,说道:“啧啧啧。”
“干嘛呢!”顾绯觉得她眼神奇奇怪怪的。
方颜开始摇头晃脑,“没干嘛啊,只是刚才听到路人说这个女生吃得真好,看偶像的演唱会还有这么高这么帅的男朋友送。”
顾绯的脸彻底红了,瞧着她那副模样,方颜却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五年牧听慈对你不闻不问的话,就刚才那副模样……嗯……就是你们以前相处的方式,外人眼里你们可不像正常兄妹。”
顾绯冷静下来,转过头看着方颜的眼睛,“什么意思……”
“你跟牧听慈的相处模式,本来就已经越过兄妹之间的正常模式了,顾淮哥……没走之前对你也很好,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想说什么……牧听慈对我……”
方颜翻了个白眼,“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俩都挺有病的。”
顾绯:“……”
方颜:“牧听慈也不是啥正常人,在双方都病入膏肓的情况下,我觉得你的成功概率还挺高的,可以再尝试一下,最不济也得先骗上床试试吧!”
顾绯知道这个聊天方向怕是要歪了,迅速把方颜拉进了场馆。
凭借着两张员工证,两人被工作人员从侧门领了进去,将她们俩带到了演唱会的高级包厢里。
整体偏黑色高级感的装潢,正对着舞台中央,能毫不费力地俯视整个场馆。
此时离开场还有好一会儿,两个人在包厢里聊了会儿闲天,顾绯把牧听慈刚才给她说的话也讲给了方颜。
她立刻就懂了意思,比了个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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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绯决定事后将丰成羽敷衍过去,反正江城是最后几场收官了,如果因为这件事为难ErosSpace,顾绯也有得是办法提醒他注意分寸。
场馆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丰成羽的MV,灯光闪烁起来,下面的粉丝开始激动起来,一片闹哄哄的。
恰在这时,包厢的门响了。
“请进。”方颜皱皱眉,警惕起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助理,戴着个黑框眼镜,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脖子上挂着工牌。
她小心说道:“你好……请问是ErosSpace的顾小姐吗?”
顾绯:“对,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边的服装……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出现了问题,现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办,可以麻烦顾小姐去看看吗?”
顾绯也皱起了眉头,方颜却先开了口,“现在又不是工作日,何况这也不是Eros的问题,我们没有帮忙的必要吧。”
那个小助理立刻低下头,双手在前面紧握,紧张地身体发抖,“不好意思……我们……我们再想办法吧……打扰了顾小姐。”
“没事,我去看看吧。”顾绯无奈地站起身,她实在不想让一个小助理为难,“服装是什么问题?”
“衣服下摆沾上了颜色,应该……应该是油漆,场馆最近补漆,移衣架的时候好像蹭到了……”
“我的老天……你们管理服装的人怕是完了吧。”方颜在一边感叹道。
“备用服装呢?你们工作室难道没有准备吗?”顾绯也无语了。
她在海外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巡回演唱的歌手,这些东西一般都会有预案,不至于连补救的方案都没有。
“这个我……我真的不清楚。”
顾绯看着场馆下面已经全是乌泱泱的粉丝了,责任心让她不想影响演出的正常进行。“算了,我去看看怎么处理吧。”
“谢谢谢谢!”小助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方颜对她摇了摇头,觉得有诈。
顾绯对着她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二十分钟,我没回来你就给牧听慈发信息,放心。”
说完,她便随着小助理去到了后台,恰好碰上经纪人正在训人。
她叉着腰,气得脸都红了,“我真的是服了,马上就要演出了!丰成羽!你什么时候把你的这群蠢亲戚赶走,老娘真的是倒八辈子霉了碰上你这种艺人。”
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顾绯,她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迎过来,“你是ErosSpace的吗?你快来看看能不能帮我们剪一下衣服什么的,能穿上台就行,现在这个完全没办法看。”
一边准备室的大门在此时打开,丰成羽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起来一眼委屈。
顾绯对着他笑了笑,“先让我看看衣服吧。”
一进门就能看见这件演出服的惨状,顾绯原还以为只是蹭到了一点,没想到能到这个程度,笑脸瞬间黑了下来。
如果柳席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也会很绝望吧。
顾绯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对着经纪人说道:“这套服装为下半场准备的吧,体育场附近的商场里有家很有名的颜料店,你们派人去买些黑色颜料和墨水过来,还需要几把刷子。”
而此时,独自一人在包厢的方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没到两人规定的时间就给牧听慈打了个电话,甚至还给顾缇也报了消息。
“顾缇姐!你快过来吧!这里有人对顾绯图谋不轨!”
12. 绯色(12)
刚才过来问话的小助理立刻就跑出去买东西,经纪人驱散了围在这边的人,稳住局面让他们各司其职。
“不能裁剪一下吗?”经纪人还是很着急,对着顾绯问道。
顾绯将衣服穿在人台上,摇了摇头。“不行,如果从这里裁掉,整个衣服的比例就全乱掉了,如果你不怕今晚丰成羽因为服装问题丑上热搜,我不介意帮你们裁掉。”
经纪人沉默下去,对着丰成羽瞪了过去。
在演出前能出这么大的纰漏,顾绯能理解这个经纪人的绝望了,真是巨大的草台班子。
顾绯脑海里已经有了补救的方案,拿起剪子就朝着领口繁复的花纹边减去。
不一会儿,小助理喘着粗气回来了,顾绯立刻大刀阔斧地在服装上涂画。
“马上要开始了,丰成羽你还在这儿呆着干嘛!配饰为什么还没带好?”经纪人看着自家艺人还傻愣着发呆,脾气又上来了。
丰成羽瞧着顾绯专注的模样一时失了神,被经纪人拉出了房间。
顾绯心里的担忧打消了不少。
刚才她确实怀疑过是不是丰成羽找个借口叫她过去,但看了看这套制服,应该也没蠢到牺牲自己的演出吧。
她先给方颜发了条语音报平安,随后继续了自己的工作。
大概不到二十分钟,顾绯就将原本的演出服改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原来捂得严严实实的领口改成了V领,粗糙的裁剪边缘由磨毛代替,顾绯借着油漆弄脏的痕迹顺手改成了做旧款的油墨划痕纹理,又刻意在裤子上辅以相同的元素,看起来毫不突兀。
不过还差一点。
外面已经开始响起了音乐,演唱会正式开始。
经纪人在演出后立刻又折返回房间,看到顾绯领着助理在做小配饰。
她有些惊叹于顾绯的能力,看着人台上焕然一新的服饰瞪大了双眼。
“胡老师,这套演出服你看还满意吗?”
顾绯用回形针将一朵由墨水晕染过的布花扣在了领口旁。
她解释道:“这套风格跟原有的完全不一样,但舞台效果不会差,只不过可能需要艺人改变一下后半场的表演风格了。”
“这个没问题……”
顾绯:“ok了,如果没什么事……”
下一秒,门外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口罩,眉心已经拧成沟壑了。
那双眼睛难得的有怒气。
“不是说好了只看演唱会吗?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给方颜发过信息了。”
“电话为什么不接?先跟我出去。”
“不好意思,你是……”丰成羽的经纪人觉得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有点眼熟。
顾绯大感不妙,“是我哥!家里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听到这个称呼,牧听慈瞬间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听到顾绯这样叫他,还是开心不起来呢?
顾绯心里焦急,捞起了牧听慈的胳膊就往外面扯。
但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被细腻的肌肤牵着走,一时间大脑宕机,一言不发地和顾绯离开了场馆。
顾绯从三岁开始就一直缠着他,他照顾了妹妹的一切,甚至连顾绯第一次生理期都是他去买的卫生巾。
两人以前的距离比这要亲密许多,但他从未有这种发麻的感觉。
这不对,他们之间不应该这样。
他只能是顾绯的哥哥,她的家人。
不能一错再错了。
他对自己说道。
他抽出了顾绯抱着的胳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顾绯感受到他的拒绝,愣在了原地。
牧听慈打开手机,先给方颜和顾缇发了消息,随后拿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
他的脸阴沉,顾绯从未看过那样的牧听慈。
自小到大,牧听慈承担她父母的角色,但显然是毫无威严的父母。
现在,她感觉到一阵不安。
“先上车。”
说话也从未这样冷淡过。
顾绯有些紧张,仿佛面前的那个男人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牧听慈。
他肤色深一些,比少年时期高壮不少,冷着眼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夜晚的风吹得她有些冷。
牧听慈……好像没有叫她小宝了。
有些慌。
她上了副驾驶位,牧听慈替她关上门,绕了一圈后回到了驾驶位,没有再说什么。
汽车久久没有行驶,逼仄的车内空间让人喘不上气。
牧听慈把口罩取下来,视线朝着前方。
他似乎注意到了身边顾绯的紧张,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都说了丰成羽人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去?”他的声线恢复成以前的温和,刚才还冷冷的眼神变得有些疲惫。
顾绯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说道:“我有准备,他们叫我过去的时候我就开始录音了。他的演出服出现了问题,如果没有妥善处理,作为和他长期合作的造型工作室,Eros的名誉也会受损。”
“如果出了事呢?”牧听慈侧过头来,常日里深琥珀色的眸子显得幽深,“如果出了事,你叫我怎么跟叔叔阿姨和顾缇交代?”
顾绯:“这不……没出事吗……”
她难得有些心虚,手指摆在腿上互相交叉着,不敢直视牧听慈的眼睛。
“他私生活很混乱,我只是不希望你吃亏。”
她立刻答道:“你想多了,我对他没兴趣。”
“……你把工作辞了吧,进集团或者自己做品牌。”
“不要。”顾绯侧眼看去,觉着原来的牧听慈又回来了,心里不自觉又硬气了起来。
“这里的工作太辛苦了,接触的人员又混杂,我跟顾缇不可能随时照看得了。”
照看?
她以为他都忘干净了。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
牧听慈沉默了,手搁在方向盘上。
她不需要他的照顾。
假话。
分明小时候放个屁都要故意臭他,洗个水果也洗不干净。
顾绯承认自己有跟牧听慈赌气的成分。
她其实很需要牧听慈的照顾,独自生活在海外的时候,顾绯什么都不会做,生活得一团糟。
但是在最需要牧听慈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
甚至连问候都很少。
想到这里,顾绯又忍不住地委屈、埋怨、愤怒。
牧听慈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暴露着心里的纠结,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把这个工作辞了吧,我会听你的话,退出娱乐圈。”
顾绯转过头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只感觉到怪异。
好像那鲜少联系的五年凭空消失了般,现在拿出自己的事业当筹码,就好像他一直都是那个事事以她为重的哥哥,从未改变。
好可笑。
顾绯甚至觉得现在的他面目可憎。
“那只是我的气话。”她淡淡说道,心里的情绪却在迅速积蓄。
他继续道:“你原本学的就是设计,家里也不会反对你去做自己的品牌,等今年年底一批代言到期我会宣布息影,以后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了。”
“我说了不需要!你陪在我身边有什么用!”顾绯听着他自顾自的安排,却只觉得恼怒,“你前五年干嘛去了,现在想陪我了!”
心里的委屈喷涌而出,“你要相亲,你要进娱乐圈,你想干嘛就干嘛,你考虑过我吗?凭什么现在又叫我放弃工作啊,以前又不管,现在又想管了?”
“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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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工作,我不需要你管了,你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好哥哥啊!”
牧听慈被她的言语怔在原地。
刚才还好好的人瞬间泪如雨下,泪痕划过脸颊一道又一道,像是刀背划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他慌张地将身子探过去,心脏随着泪水一同窒息,而伸出去的手指却被顾绯打掉。
“你滚开!”
心脏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是顾绯回国后,他第二次惹她生气了。
恰巧是因为什么都没做,什么都错了。
五年的空白像一个蓄水池,里面盛了太多的情绪,他的躲避,她的埋怨,在这一刻终于全然释放。
牧听慈看着她,看着她蓄满泪珠的双眸,看见沾湿的睫羽,不由自主地想探寻更深的东西。
顾绯看着他蹙起的眉头,微微下垂的眼角,受伤的眼神,似乎跟以前无异。
她不清楚,但是好像他确实有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的话,就不要再当小丑了。
互不相知的心思,在这方空气中澎湃暗涌,跃跃欲试,却终究还是熄了火。
顾绯解开安全带。
泪意无法停止,甚至抑制住了她的呼吸。
胸口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剧烈起伏,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
“牧听慈!我讨厌你!”她推开车门,对着里面大骂道,“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方颜刚好从场馆内出来,今天闹得她早就没心情看演唱会了,一出来就看见顾绯“砰”的一声关掉了车门,在路边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牧听慈迅速从车上下来,连口罩都没有带,跑到她身边抓住手腕,可怜话都没有说出来,手再度被顾绯强硬地甩开。
方颜快步跑上去,把住了顾绯的肩膀,顺势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口罩呢?想明天让顾绯跟你一起上头条新闻吗?”
她环视四周,现在演唱会已经开始了,外面的人其实并不多。
“你先走吧,顾绯我来负责。”方颜打着圆场,对着牧听慈说道。
牧听慈还想靠近顾绯,却被方颜展臂拦住。
“你先走!”方颜再度提高了声量。
恰好方家的车来了,她立刻把顾绯扶了进去,独自一人在外面与牧听慈对峙。
“我不知道你们俩为什么要吵架。”她叹了口气,“但是我真的很想问一句话,为什么绯绯出国后你就突然不理她了?”
“别用搞事业这些当借口,顾缇比你忙多了吧,都知道去巴黎看她。她还是你带大的呢,你就看着她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吗?垃圾男人!”
方颜脑子灵光,劈头盖脸地对着他骂下来。
本就手足无措的牧听慈更是找不到半点机会解释,只能看着方颜骂骂咧咧地上了车,留下一地尾气。
他在原地愣了半秒,头疼地上了车。
他并不想辩解自己五年来的过错。
顾绯生日会晚上的意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脑海。
那时的他惊慌失措,第二天就答应了文佳安排的相亲。
他一直不敢确定顾绯对他到底揣着什么心思,所以也迟迟不敢做出行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酿成大错。
他不能毁了这个家,于是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逃避。
他后悔了。
顾绯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情,后面也没有展示过任何可疑的迹象。
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小孩子喝醉之后的好奇心,若是早一点说开,私底下批评她一顿就解决了,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
那晚,顾绯就站在他的面前,酒精熏红了脸,眼里水汪汪的。
“牧听慈……我好喜欢你。”
“这个摸着好舒服……”
他被妹妹占了便宜啊。
可是妹妹忘了。
13. 绯色(13)
顾绯今天没有回到顾宅,而是住到了方颜家。
方颜很早就搬出来了,自己买了一套高档公寓,正适合她一个人的独居生活。
顾绯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呆呆地坐在懒人沙发上,却没料到接到了柳席的电话。
“柳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我听说了,丰成羽造型的事。”
“嗯……有什么问题吗?”她现在没什么心情,问得有气无力的。
柳席听出了那边的女人兴致不佳,说道:“没什么,应急能力不错,丰成羽演唱会已经上了热搜,他们的团队还把你临时改的服装当成了新的营销噱头,Eros也算跟着沾了光。”
他语气变了变,“不过……虽然Eros没有严格规定,但你们还是尽量不要和艺人有太多私下往来,影响不太好。”
“嗯,我知道了,这次是个意外,以后会注意的。”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柳席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里丰成羽的服装,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顾绯放下手机,方颜端了洗好的水果出来,恭恭敬敬地摆在她面前。
“别想牧听慈了,我不比臭男人有用?”
顾绯笑了笑,脸上的泪痕都干了,在脸上有些麻麻的轻微刺痛,就是桌子上一堆揉皱的纸巾,乱乱的。
她想了想,自己这才回国没多久,已经因为牧听慈哭了两次了。
如今看来,她最在意的,不是牧听慈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而是她在海外的五年,他对她的不闻不问。
其实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不闻不问,毕竟发过问候短信,打过钱,生日礼物也按时邮寄过来。
但是没打过视频、没见过人,联系只在节日,跟以前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呵护比起来,落差难免有些太大了。
方颜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盘腿坐下,一时也没说话。
顾绯吃了一口草莓,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却突然看到方颜抬起头。
“绯绯,不对劲啊……”
“怎么了?你又想到什么了。”
“你回想一下,牧听慈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冷淡的。”
“出国后啊。”
“不对!”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突然一个拍掌从地上跳起来,“是你十八岁生日后!后面他就突然去相亲了,明明之前你告诉我他一直没有跟文阿姨松口的!”
顾绯愣住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那个时候开始,牧听慈不怎么回顾宅了。
她那时候赌气,觉得牧听慈快结婚了,下定决心出国留学,也没怎么注意到他的变化。
“可是……那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啊?”顾绯还是一脸疑惑。
方颜又坐下来,不断回忆起生日那晚的片段。
“那天……那天我记得牧听慈很晚才来,晚会都散场了。当时你喝得很醉,我想着把你扶进屋,后面就是牧听慈回来了,叫我先回去他来照顾你的。”
“对啊,我第二天起来头痛得要死,什么都记不清了,你还打了个电话问我情况。”
“卧槽……”方颜感觉自己的脑子快爆炸了。
顾绯放下了水果叉,“怎么……怎么了吗?”
“绯啊……你喝醉后,有没有可能……对他表白了。”
空气霎时间凝固了。
顾绯愣在原地,她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她记得当时起来之后,蒋姨就给她送上来了解酒药和早餐,说昨晚牧听慈照顾了她好久,一大早集团有事又把他叫回去了。
那时候她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平日里也跟牧听慈正常相处,只告诉了方颜一个人。
那个早晨一切都太过平常,她又喝断片了,完全生不起任何怀疑。
但如今看来,是巨大的纰漏。
方颜继续佐证着她的猜想,“你想想看啊,如果牧听慈知道你喜欢他,肯定吓死了,你第二天起来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事他就只能自己憋着,所以才会答应去相亲来逃避。”
“后面你要出国,他肯定觉得这样也挺好啊,直接把距离拉远点,大家谁也不想谁,这不就成现在这样了吗?”
顾绯彻底陷入了沉默。
而这边,牧听慈刚刚才回到家。
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快点收拾东西。再过两个小时,他的团队就会来接他,一部新电影即将开机,他马上就要进组了。
但是他完全不想动。
从演唱会到家里的路途上,他一直在想顾绯的话。
对自身的唾弃、厌恶已经到达了顶点。
顾家对他有莫大的恩情,但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不想再逃避了,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把自己最无耻的想法剖开给她看,无异于毁掉这段长达二十年的亲情。
他想,他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凌晨,江城的街道很安静。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牧听慈编辑好信息,却迟迟不敢按下发送键。
“牧听慈,你怎么了?”在郑哥的眼中,牧听慈很少如此愁眉不展过。
“没事,不用管我。”他还是犹豫了,按熄了屏幕。
他算顾绯的哥哥,又不算。
其实他本不必揽过照顾顾绯的责任,但幼年在山村里的经历让他无法对一个孤独的孩子置之不理。
顾家富有,给顾绯的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
但这个小妹妹早早就和母亲分了床,刚进书房找文阿姨就会灰溜溜地出来,悄悄地在角落抹眼泪。
于是他选择成为她最亲密的家人,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妈妈。
现如今,最初的选择却将他推入深渊。
*
顾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远处的霓虹灯混杂在一起,像斑驳的彩色河流。
如果方颜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所有错误的起点都是在她身上。
牧听慈一个人背负着这些记忆这么久,是不是很难受……
眼泪又淅淅沥沥地淌下来。
她不想惊扰已经休息在隔壁的方颜,只能将头埋在枕头里,发出细小的呜咽。
她和牧听慈的关系,很有可能在五年前就已经亲手被她毁掉了。
黑幕中划过一道若隐若现的线条,顾绯听到手机“叮”了一下。
她从蜷缩的被子里出来,将手长长地伸向桌子。
是牧听慈的消息。
她害怕起来,甚至不敢点进微信里看。
抹了抹眼泪,顾绯将头盖在被子里,在黑暗的包裹下深深吸气,似在壮胆,随后将手机捞了进来,鼓起勇气打开了屏幕。
牧听慈:【小宝,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们都冷静一下,半个月后我会返回江城,到时候我们好好谈谈吧,注意休息。】
文字格外简洁,也格外克制。
但看到“好好谈谈”四个字,顾绯就感觉头上悬着把铡刀,会在半个月后不出所料地切断她的脖颈。
心脏再也承受不住,顾绯打开通讯录,看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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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串的名字,却觉得谁都无法倾诉。
牧听慈曾是她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如今意识到是她搞砸了这段关系,像是把自己的心剜出来了一样疼。
顾缇任性的脾气,最开始是顾联封和顾淮惯出来的,但他们很少回来,只是高兴的时候抱着问她想要什么玩具。
在他们面前装成高傲的公主,是顾绯身为家中小女儿为数不多留住家人的手段。
但这招在文佳面前失效。她嫌弃女儿的头脑不如她聪明,嫌弃她会被雷电吓到的胆子,在夜晚哭闹个不停。
顾缇三岁分房,只敢自己躲在被子里埋头哭泣。
后来牧听慈来了,她终于有了陪伴的人。
虽然在孩子眼里,小时候牧听慈着实算不上漂亮。
但小顾绯可以欺负他,晚上爬到他床上睡觉也不会被赶走,牧听慈,是她最喜欢的玩具,最忠诚的小狗,也是最宽容的妈妈。
但现在她好像要失去他了,甚至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最后,她无计可施,拨通了顾缇的电话。
方颜今天已经很劳累了,她不想再去折腾,如今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能够说些话了。
“嗯?小宝,不是今晚在方颜家吗?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顾绯抑制不住心痛,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的。
“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缇听到对面的声音,就知道多半又跟牧听慈有关。
不久前牧听慈给她打过电话,但说得遮遮掩掩稀里糊涂的,她具体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她被顾家领回去时,顾绯好像才初二,顾淮已经去世了。
虽然面上这个妹妹对牧听慈极尽刁难,但实际上最依赖的就是他,甚至超过了父母。
当时高中要开家长会,顾联封和文佳没空来,顾淮走后,都是牧听慈去的。
她刚经手公司那阵,经常很晚回来还看到牧听慈在书房里帮顾绯整理错题,一道道地抄,还在本子旁边写笔记解释。
但就是这样的宠溺,顾绯还常常挑刺,甚至还会专门来公司,就只为让牧听慈放下工作陪她玩游戏。
顾缇觉得牧听慈太惯孩子了,但是自己刚回来,对顾绯不过就是个外人,很少插嘴对妹妹的教育。
小妹妹蛮横霸道,好在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牧听慈也知道怎么对付她,很快就哄好了,几乎没有隔夜仇,家里最亲的就是这俩。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顾缇在他俩身上深刻地体会了这句话。
但如今才多久就吵了两次架了,顾绯这次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个牧听慈也不管,灰溜溜地飞走了。
她觉得太反常了。
“发生什么了?”顾缇问道。
顾绯想告诉她,理智又觉得不妥,就任由哽咽代替了话语,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她现在很需要牧听慈,想要他抱抱她,原谅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计较了,就像小时候那样拍拍背哄她也可以的。
顾缇宽慰道:“小宝,姐姐在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害怕。”
“姐……我……我好像对牧听慈,做了特别不好的事。”
“没关系的,你做什么他都会原谅你的好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但对面的哭声越来越大了,顾缇听到几近窒息的哽咽。
“可是……可是我做的事情……特别特别坏,我感觉牧听慈不要我了……”
14. 绯色(14)
又是新的一周。
ErosSpace格外忙碌,Lux匆匆赶回来,一连开了好几个会。
顾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那晚的信息她只回复了一个【好的】,牧听慈也再也没有联系她。
“最近安京要举办一个华国国际时尚论坛,刚好季晖舟也在安京有一个拍摄任务,在座的各位有谁愿意跟柳席一起去的吗?工作室报销。”
Lux兴致勃勃地在会议上宣布,却只得来零星的回应,弄得他有些尴尬。
“Lux,我最近手里面任务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最近天气不好,好多人都感冒了,我怕自己经不起出差折腾了。”
柳席也看了看会议室的众人,发现一个二个都无精打采的,目光转向了正在走神的顾绯。
前段时间他还接到了丰成羽工作室的电话,回绝了对面的意思,他不过才出国几年,圈里的牛鬼蛇神竟然已经胆大到这个程度了。
最近工作室跟丰成羽还有一些接洽,他盘算了一下,觉得先把人调走比较重要。
“Scarlet,你作为助理跟我去安京ok吗?”柳席问道,“任务不会很重,季晖舟的拍摄只有一天,论坛也很轻松,上午划划水坐在那里就可以,算个Eros的出席,下午你可以自由安排。”
顾绯只是听见了,但根本没有思考,点了点头。
柳席觉得她这几天状态不对,再问了一遍,“你真的ok吗?”
会议室内众人的目光转向她,顾绯终于反应了过来,“安京是吧,可以的我没问题。”
安京,华国的首都。
小时候牧听慈带她去旅游过。那时候她好像才八岁,在酒店里还可以挨着牧听慈一起睡觉。
现在,他就在安京隔壁的理城拍摄。
顾绯想提前去看看他。
半个月太长了,她虽然害怕,但不想再躲起来了。
*
“卡!”
“灯光调一下,诶,对了对了。”
“牧老师,麻烦再来一条。”
下午的理城小镇里,一整个剧组都在工作。
大概又打板了几次,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天色还早,导演喊了暂停。
他吩咐了下任务,喘着粗气走到了牧听慈目前。
看了看棚子里的人,导演抽了根凳子出来,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牧,这几天状态不对啊,是不是没休息好?”
牧听慈刚刚才休息一会儿,拍戏的装造还没卸下来,头发乱糟糟的,像只流浪的大狗。
“不好意思杨导,后面不会影响工作的。”
杨导对着棚里的人挥挥手,众人离开,里面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瞧你这样子真不对劲!你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演员,咱俩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是感情上的事吗?”
杨见山是圈里的老导演了,在年轻的时候还斩获了国外的几个大奖。
他前几年在一次试戏中发现了这个演戏的好苗子,也是从那部电影起,牧听慈的事业开始了璀璨上坡路,因此,说杨见山是他的伯乐也不为过。
牧听慈看起来很疲惫,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笑了笑,有些勉强的样子,“算是吧。”
杨见山凑过来,放低了声音,“谈恋爱了?”
牧听慈立刻否认:“不是……”
杨见山:“瞧瞧你,都成影帝了,还是说不得谎,一眼就看出来了,演技还是不过关。”
牧听慈乖乖地坐着挨训。
“不是圈内的吧?”
“不是。”
“不是原则性问题吧?”
“……”
牧听慈没敢回答这个问题。
当了这么多年的哥哥了,妹妹犯了个小错忘记了,他却跟着犯了大错,怎么不算原则性问题。
牧听慈永远不会原谅那个晚上,他梦到了什么,又怎么弄脏了裤子。
这个梦又恰巧连接了顾绯十八岁生日晚宴后的意外,潜意识似乎向他解释了自己为何五年来一直避着她。
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他对顾绯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你出轨了?”
“……不是我。”
“那女孩子出轨了?”
“也不是。”
杨开山无语了,催促道:“那是怎么了!我好歹也算你的老师,过来人了!你欺负别人女孩子了?”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
他分明清楚两人不是那样的关系,却又期待杨开山的建议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牧听慈:“……是我做错了。”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从小的经历让他能够完全共情他人,这也是他短短几年拿到业内大奖的原因。
但现实远没有文艺作品自由,真实的疼痛如附骨之疽,缠在呼吸之间,摆脱不得,他也没有演绎的角色那般果决勇敢,反而迟钝且温吞。
杨开山很了解他的性子。
牧听慈这种,只有在演戏的时候胆子才大,现实里总要吃了亏才知道“手慢无”的道理。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说清楚,谈恋爱不能这么谈你知道吗?该道歉就道歉,不能一直躲着、拖着别人,好歹给个准话。”
杨开山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听到了吗?你看看你进组都一周了,以前可以一条过,现在还要那些年轻演员等你啊?”
“真的抱歉杨导,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不只是演戏!该出手时要快!”
杨开山拍了拍他的肩,算是鼓励。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感情磨人。
他看着牧听慈进入娱乐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没有恋爱经历,拍戏也全靠沉浸式共情,但效果莫名得好,如今看样子开始谈了,结果碰壁成这副模样。
他摇摇头,继续去招呼剧组里的事务。
牧听慈深呼吸了几口气,想着总算将杨导应付过去。
杨导说的话其实没有错,但是他的情况太过复杂,五年的逃避让他养成了这样的惯性,总想着拖一拖,拖一拖就好了。
他欠顾绯一个理由,可是解释清楚这一切,就是结束。
但才休息不久,一个年轻人又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剧本,灰扑扑的脸也压不住诚挚的笑意。
“牧老师,明天的这幕可以和我一下对一下吗?我感觉自己有点把握不住情绪。”
牧听慈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你先去那边的房间里吧,我马上过来。”
对面的年轻人点点头,一溜烟地又消失不见。
牧听慈喝了口水,准备马上过去,手机跳出来一条消息。
季晖舟:【剧组在哪里?】
两个人其实没有合作过,不过在一次颁奖典礼上,牧听慈帮过他一个小忙,两人也算得上认识。
不过让牧听慈一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季晖舟会在今年年初主动拉近了关系,甚至还主动递了本子给他。
他一直都对这个捉摸不透的同行相当谨慎,但对面似乎不管他的态度,甚至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探班。
好像在利用他,但又没有真的利用。
他索性在准备和ErosSpace解约的时候联系了季晖舟,对面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这个人情。
顺利到诡异。
牧听慈潜意识里觉得,季晖舟凑在他身边,是为了抓住什么东西,因此也不管了,任由他来。
牧听慈:【最近状态一般,探班就不必了。】
季晖舟:【地址给我,送点东西过来,不会害你。】
牧听慈看得云里雾里,不过这也是季晖舟的一贯风格,索性就把准确地址发了过去。
不过一起身,他感觉脑袋有些昏昏的,扶着桌面恍惚了一阵,略微好了一些。
可能是最近失眠的缘故。
一闭上眼就是顾绯的影子,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
他甩了甩头,身子还是很疲惫,犹豫了一下,准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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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戏。
只是没想到,仅仅踏出一步,眼前一黑,轰然倒在了地上。
*
前往安京的飞机上,顾绯的心情还是比较低落,柳席忍不住问道:“你最近怎么了?工作上有问题吗?”
“没有,挺好的。”顾绯侧过头笑了笑,“谢谢柳老师关心,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柳席也不再追问了。
成年人,总会遇到一些难以吐露的心事,自己又算她的领导,若是顾绯真的告诉他,还会显得有些交浅言深。
不过目前她的状态确实令人堪忧,即使化了妆,也难以掩盖眼下的乌青,嘴唇也有些发白,像透着病气。
安京的气温比江城低不少,最近受寒流影响,已经是可以穿大衣的天气了。
到达安京的第二天早晨,两人又紧锣密鼓地给季晖舟做造型。
这是顾绯第一次间季晖舟本人,如今圈内炙手可热的男演员,跟牧听慈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季晖舟的皮肤很白,身形高挑颀长,举手投足之间都彰显着优雅斯文的气质。
不过虽然语气温和,但眼神却总是冷的,淡漠又疏离。
牧听慈的体格虽更具压迫感一些,但温柔却是真温柔。
不然小时候的顾绯也不敢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柳席似乎跟季晖舟挺熟的,顾绯在旁边当下手,一言不发。
造型快完成的时候,一通电话叫走了柳席,屋里只剩两人,顾绯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却被他叫住了。
“你跟你姐姐长得很像。”
季晖舟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像在叙述一个客观事实。
顾绯没意料到他的搭话,问道:“你认识我姐姐吗?”
“嗯。”
心里的好奇短暂地压过了最近惆怅的情绪,她有些不自在地后撤了一步,脑里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季晖舟看着镜子里的顾绯,觉得她表情有些奇怪,又说道,“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普通朋友。”
“噢。”顾绯最后整理了一下领口的位置,没再多问什么。
顾缇是个很自由的女人,她对姐姐的风流韵事没有兴趣。
“牧听慈在理城拍戏,你知道吧。”
顾绯的手停了下来。
普通朋友对他们顾家的事情这么清楚吗?
季晖舟有些认真地盯着她,启唇说道:“具体地址需要吗?那个剧组很偏,在一个镇上,你不会打算就一个人在理城乱逛吧。”
“我姐姐让你告诉我的吗?”
“不完全是。”
顾绯觉得他很难交流,说话说得云里雾里的。
她咬了咬唇,说道:“那发给我吧,谢谢你。”
“不用谢。”季晖舟抬起头。
顾绯只感觉面前的男人上下审视了她一下。
虽然这眼神像是机器人一般,不带任何冒犯的情绪,顾绯还是感觉到一缕不适感。
目光像剑一样,似要把她的心思掰开了来看。
不寒而栗。
顾绯觉得他应该接一个酷吏的角色,保证能拿明年的白木槿。
“别紧张。”季晖舟转过头去,神色漠然,像一只白蛇。
他拿出手机,顾绯还以为要加微信之类的。
结果这位直接用蓝牙隔空投送了过来,一排地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屏幕上,显得顾绯的主动有些尴尬。
不过终究算是拿到了地址,顾绯松了一口气。
她上飞机前给牧听慈打了个电话,但是他没接,也没有回拨。
像在故意躲她。
那她只能搞个突然袭击了。
第二天早上的论坛更是让人昏昏欲睡,顾绯心里埋着事,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
终于等到了上午结束,顾绯午饭都没有吃,迅速叫了出租车赶到高铁站,就这样火急火燎地来到了理城。
她这次就是想问清楚,十八岁生日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需要很直接的答案。
15. 绯色(15)
等到了剧组的地点,才发现这似乎是个私人的古宅,只对外开放了一部分作为景区,如今被剧组包了下来,门票处无人看守。
顾绯只能突兀地探进大门里,被安保人员拦了下来。
“你好,我找牧听慈。”
这两个人根本没给她好脸色,其中一个叹了口气,对着另一个无奈道:“又来一个!”
“小妹妹,这是封闭式剧组,你哪里得到消息的。回去吧回去吧,看样子还是大学生是不是,好好回去上课,不要乱花时间追星。”
“不是的……我是牧听慈的妹妹……”
“什么?”
对面两个男人大笑起来。
其实也不算他们的错,毕竟顾绯说得也很没有底气。
恰好郑哥从大宅门口路过,娱乐圈从业者的敏锐特性让他一眼盯上了外面站着的顾绯。
“诶,你不是……Eros的那个吗?”他又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姓顾?”
顾绯点了点头,面前这个胖胖的经纪人立刻笑了出来,“你来探班怎么没给牧听慈打电话啊?先进来吧,我带你去休息室里。”
其他两个男人变了脸色,立刻放开了围栏。
郑哥显然不清楚他们两人的状况,还很热心地带她在宅子里转悠。
古朴的走廊上有不少场务跑来跑去,一片忙碌之景。
宅院的那头围着一圈人,强烈的灯光晃了下顾绯的眼睛。
她不适地低下头,下一秒耳边传来导演的指令。
“卡!拉演员上来。”
剧烈的灯光被立刻撤下,她抬起头。
人群之间腾出一条路来。
牧听慈正在院中池边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衫,浑身都湿透了。
衣料扒在身上,很透,与上半身胸腹的肌肉紧紧贴合,给性感的小麦色肌肤盖上一层雨雾。
但眼睛没享受几秒,四周的助理带着毛巾围上去。
顾绯知道自己心猿意马,侧过头去,跟着郑哥上了楼。
木制楼梯有些陈旧了,每走一步就震落不少灰尘,像她心里淅淅沥沥的雨,不太干净。
她在上面俯视着,牧听慈迈着步子走向导演,去检查拍摄内容。
他的眉眼深邃,天然带着些愁容,工作状态下与人交谈时眉头微微蹙起,再配上现在面颊上细密的水珠,很难不吸引全场人的目光。
顾绯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即使是两人僵到如此地步,她还是无法停住脑海中对他的幻想。
像是毒药一般。
致命的瘾,爬过她的脊柱。
他们早就做不成兄妹了。
“顾小姐,这边走,还有一幕戏,我等会儿叫他上来。”
“好的,谢谢。”顾绯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坐在了休息室的椅子上静静等待。
一等就是近一个小时,顾绯在里面等得都有些犯困了,门终于被打开。
牧听慈走了进来,刚才认真工作的坚定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飘忽不定。
“怎么过来了?”
他两只手互相揉了揉,有些不知所措。
气氛好尴尬。
顾绯心里感叹道。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身板有些僵硬。
还好郑哥也从外面进来,手上拎着一瓶热饮,正适合这个天气。
“喝点热饮比较合适,但这个镇子太偏了,没什么奶茶店,顾小姐不要嫌弃啊。”
他似乎闻出了气氛的奇怪,心里暗骂着牧听慈不要得罪顾家,但脸上还是挂着笑脸,带上门出去了。
顾绯垂下头,不敢看他。
前几天积蓄的勇气在这瞬间荡然无存。
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无聊的谈天。
“你……这个电影拍完了,后面怎么安排的,顾缇也快过生了。”
牧听慈也顺着她的话回答:“这部戏只是客串,还有些活动,后面有个时装周,有空回来的。你怎么过来了?”
但两人都知道今天没那么简单。
顾绯的手握得很紧,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连眼泪都要被紧绷的情绪逼出来了,堪堪蓄在眼眶里。
“我过来安京出差,晚上坐高铁又回去。”
牧听慈根本没空探究顾绯哪里得到的地址,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他也很难受,吐了一口气出来便站起身,“这个饮料喝多了不好,我帮你泡茶吧。”
顾绯抬起头,看着他急匆匆地去抽屉里拿茶叶。
两个人都在逃避真正的问题。
最后,还是顾绯凭借着仅剩的勇气说了出来。
“牧听慈……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吗?”
高大的身形顿了一下,茶叶盒子没拿稳,嘭的一声掉在地上。
干茶叶像棕色的蚂蚁,密密麻麻地倾巢而出。
没有人去收拾,只有两双泛红的眼睛对视。
牧听慈撇过脑袋,喉结滚动,倏然转过身去,有些坚决:“没发生什么。”
假话。
顾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谎言。
拙劣的否认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声音已经有些哽咽,眼眶微红。
“没有!”他转过身来,“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根本无法承担失去这段由自己亲手建立的亲情。
顾绯的突然出现让他完全失了阵脚。
男人的退缩反而逼着顾绯再向前一步,“牧听慈!那你在害怕什么!”
顾绯拉住他的手,叱问道:“不是我做错了吗?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透过那双眼睛,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灵魂也在为此挣扎。
他是有同样的想法的……
顾绯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眼前男人失控的情绪都是最有力的佐证。
牧听慈的手臂已经暴出了青筋,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先回安京……这边晚上没有车了。”
“我不走!”
“顾绯!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该相信我的,好吗?”
双膝微弯,把住她的肩膀,他还在苦苦维持这份摇摇欲坠的关系。
“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永远都不会变的,好不好?”
理城的风一般不大,但却突然刮了过来,引起楼下的剧组一片嘈杂,场务大喊着,招呼着固定好道具。
心脏停摆,闭耳后万物寂静中,唯有两双眼看着彼此。
指腹拂去她脸上的泪珠,牧听慈喉间哽咽,揉了揉她的头。
不像以往是为了调侃她,如今他的手更大了,也更暖,像是在安抚,意图揉散她紧绷的头皮。
最后的温存,以亲密的、无欲的、家人的身份。
此后便是陌路。
倒计时缓慢进行,由屋外的敲门声为最后一秒。
“牧听慈,导演叫你过去。”
经纪人的敲门声宣告了对峙的结束。
顾绯面前的男人直起身,宽厚的双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
她感觉屋内有股潮湿的木腐味儿。
这座古宅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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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岌岌可危。
“郑哥,派人开车送她去高铁站吧。”
“……好。”
顾绯把眼泪抹去,垂着头比他先一步迈出房间。
他已经给出答案了。
聪明的人都不应该纠缠。
郑哥看出来这个顾小姐心绪不佳,一路上都没说话。
左右逢源的他并不习惯这种过分沉默的氛围。
刚才牧听慈的话他心领神会,所以很负责地亲自“护送”她去高铁站,但他猜到了顾绯的身份,又不敢得罪了这位贵人,也不清楚牧听慈心里到底咋想的,跟顾家计较。
“顾小姐你别生气啊,牧听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情绪不太稳定。”他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他身体也不太好,老是失眠,前几天对台本的时候晕倒了一次,今天还是要坚持下水。”
顾绯怔住,转过头,“你说什么?”
“噢,你不知道吗?”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还以为你是得到消息来看望他的,他就是这个性子,不想让人担心。”
“他……为什么会晕倒?”
“这段时间太累了吧,也是我们不好……”郑哥说话的时候紧张极了,生怕面前的大小姐朝他们发脾气。
顾绯没理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会儿之后,是无聊的提示音。
意料之内的拒绝,他应该还忙着拍戏。
晕倒是因为她吗?
牧听慈的反应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十八岁那天晚上她一定做了什么越轨的事情。
所以为了躲她,牧听慈答应了相亲,也会因此这五年来对她不敢像以前那样关心。
但两个争吵时,她明明看到了牧听慈的内心,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根本控制不了力道,一会儿紧一会儿松。
不管这段畸形的感情开头有多么潦草,但牧听慈终究跟她踏上了同一条离经叛道的路。
她觉得她还有机会。
上高速后车开得很快,没花多长时间就到达了高铁站。
“那就……顾小姐再见!”郑哥亲自给她开车门,挥了挥手。
顾绯下车后停在高铁站的车道旁,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内,她找到了家咖啡店坐着休息,窗外的天空呈现一片紫蓝色。
正在犹豫时,柳席打了个电话过来。
“季晖舟那边临时加了一个拍摄任务,比较急,可能明后两天还要待在安京,我们俩的续住已经办理好了。”
“……没问题,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吧,我现在不在安京。”
“啊?ok,明天可能一大早就需要拍摄,你注意时间。”
柳席注意到她沙哑的声线,问道:“最近安京这边气温比较低,你注意保暖。”
“谢谢。”
柳席:“你去找人了吗?感情上的事?”
他知道自己有些越界,但这两天顾绯的状态实在让他放心不下,这段时间两人常常合作,关心一下应当也不算过分。
“……对。”
这个肯定的回复引发了一点莫名的空虚和遗憾。
他嘁笑一声,礼貌地说着再见。
顾绯挂断手机,心里还想着牧听慈经纪人的话语。
当初回国的时候,即使不知道牧听慈的心意,她都能信誓旦旦地要把牧听慈拿下,为什么如今要这么窝囊。
牧听慈对她有其他感情的。
眼里的惊惧,只是情窦初开时她也经历的过的阶段而已。
她确信这一点。
反正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应该回去的。
至少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16. 绯色(16)
牧听慈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
这次剧组资金比较充裕,人数众多,保密工作也做得不错,包了理城最大的酒店。
在进入地下车库之前,牧听慈看到了冷风里的身影。
理城最近降温,她穿这么点会感冒的。
冒出的第一反应还是心疼,第二才是紧张。
虽然他完全可以视若无睹,毕竟在黑暗的遮蔽中能很轻松地躲过这次见面,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还是让他叫停了车辆。
顾绯再度出现的态度宣告着他的逃避无效。
今天她的质问已经向他证明了一点——那件事不是小孩子的玩笑。
这段时间她突然出现在造型工作室,突然挑起的种种无厘头的争吵,都是因为此。
既如此,他似乎也无可挽回了。
“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下车,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她,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雾。
像无奈的烟。
熟悉的味道席卷鼻腔,驱散了一些寒意。
顾绯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问。
两个人的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他早已知道她的心思,而她的心思也没有改变过。
在一片沉默里,两人走进了房间,酒店的门被轻轻关上,防盗链条坠下来,敲在门上木纹,像铃铛响。
“牧听慈……衣服。”
她脱下身上太显宽大的外套,递了过去。
牧听慈里面只穿了件蓝黑色的毛衣,看起来穿了很久了,显得有些松垮,但是胸肌的线条很明显,视线往上移,锁骨走势异常清晰,小麦色的肌肤看不清血管,喉结上下滚动,暴露了他对未知的无措。
在从小到大的关系里,顾绯一直是掌握主动权的那方,牧听慈习惯了被动承受,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凭借着无可替代的顺从,让她无法从这场博弈中抽身。
他接过大衣,手指触碰到了她的,有些凉。
心脏跟着凉了一下,清醒了许多,但眉头又担心地皱起来。
即使在这种诡异氛围的包裹下,他的潜意识还是在关注顾绯的身体情况。
“我去给你烧点热水,你这样会感冒的。”
“好。”顾绯难得乖巧起来。
或许是太疲惫了,两个人都想避免这段时间反复又无效的争吵,等着命运自动发酵。
她像小时候一样跟在牧听慈的屁股后面,听着水龙头的声音。
满了。
“你喜欢吗?”顾绯问道。
声音很小,带着试探。
牧听慈按掉了水龙头。
镜子里只看得到他一人,顾绯躲在他身后,完完全全地被遮盖住。
顾绯没听到回复,额头磕在宽厚的背上,头发微微蹭动,像在他的脊骨上倒水。
她说得更明确了一些,声音也更小了,“牧听慈……你喜欢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吗?”
十八岁的那天晚上。
他们两个人都清楚指的是什么。
不过彼此有些偏差。
呼吸变得更重了,顾绯明显感觉到前方的身体变得紧绷。
他拉起她的手,两人的指节像攀缘植物般互相依存。
他问道:“你确定吗?”
那瞬间,好像洗手台边沿的水滴都停止了下坠。
心脏开始急速跳动。
“我确定。”
顾绯没有过多地犹豫。
青春期里开始变质的亲情,已经如骨血般溶进。
她讨厌看到牧听慈与他的同龄异性带着笑意交谈,讨厌他的视线不停留在自己身上。
在牧听慈成年后,顾绯意识到妹妹的身份无法永远留住他,她才不要这样。
牧听慈是她的。
男人转过头的瞬间,顾绯撑着他的身体踮起了脚。
以往有力的、粗粝的双手失去力气。
水壶碰倒在洗手台的桌面,冰凉的水突破壶口倾泻而出,最后变成绵长的小雨。
女孩儿的双手上移,挂在了他的脖颈上,肤色相衬,她愈发白。
或许有些突然,但他没有拒绝。
顾绯觉得,如果两人之间都对此缄默不语,不如让身体拿出最诚恳的态度。
事实就是,她赌对了。
一丝莫名的得意萦绕在她的胸腔。
牧听慈还是那个牧听慈,就算她大逆不道,他也不会不要她的。
挂着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而刚才还在发愣的结实双臂握抱住小巧的肩和腰。
稚嫩的唇舌只会进攻,并把这当成决胜的唯一武器。
她侵略进从未踏入的口腔,在对面的节节败退下愈发顽劣,意图搜刮其间的每一寸空间,宣告着独占权。
呼吸变得浓稠,桌面上的水还没有流尽,滴滴答答的。
像是玩够了,顾绯结束了自己的初吻,刚才太专注了,现在有些呼吸不上来。
两个人的脸上都染了红。
双脚突然悬空,随后,顾绯稳稳地坐在了手臂上。
小时候,父亲也会用单只手臂抱她,但总是过不了多久就得回到地上。
所以小顾绯很清楚,这样抱着特别累。
牧听慈刚来到顾家的时候,顾绯故意刁难他,次次都要这个抱姿,但他很少喊累,等到顾绯坐痛了,她会自己屁颠屁颠地下来。
现在的牧听慈,更高更壮,抱她还是一样的轻松,但是年纪、身份变了,怀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顾绯被放到了宽敞的沙发上,看到了满脸红晕的牧听慈,眼睛水汪汪的。
“衣服打湿了,会感冒的。”
他咽了咽口水,像在强烈压制住什么,缓缓起身去衣柜里找合适的裤子。
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很腼腆。
但这样的腼腆顾绯很受用,她故意说道:“哥哥。”
还在翻找衣物的人明显愣住了。
“哥哥,你吻技好差。”
顾绯以为以为已经结束了。
下一秒,故意挑衅的女孩儿被巨大的身躯压在柔软的沙发上,双唇再度相触,只是调转了攻守之势。
“以后不许叫我哥哥。”
顾绯还是那个小孩儿,把他温柔的包容当作无能的退让。
在此刻突显的侵略性并非是他想要证明什么,只是单纯的想感受她。
粗糙的,带着暖意的指腹从窄小的后腰缓缓移动到后背,轻轻地摩挲着打着圈,激得她头皮发麻。
但是已经无法呼吸了,身子被紧紧困在温暖的怀里,软成一滩烂泥,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徒劳,换来的唯有变本加厉的吻。
单膝跪在她两腿之间,极克制的距离,极危险的边界。
随后是脖子,她像一只被母猫叼住的幼崽,完全动弹不得。
梦境里的亲密完全敌不过现实,她可以猜测到衣服下面将会是一滩泥泞。
起身的时候,牧听慈只能看见她几乎失焦的双眼,甚至意犹未尽地挺了一下腰。
懂事的大人再度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视作补偿。
不能让顽皮的孩轻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他遏制住自己的谷欠望,问道:“是不是还要回安京?”
顾绯浑身没了力气,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能转瞬间恢复温柔。
似乎不能随便勾了,不然遭殃的是她。
刚才两人靠得那样近,她不小心擦过,感受到了些蓬勃的热量。
有些害怕。
“嗯……明天还有工作,订了凌晨的高铁。”
顾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毕竟牧听慈前几天才刚刚晕倒。
“我送你过去吧。”
牧听慈从沙发上起身,一时无可适从,终于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小一点的裤子。
顾绯或许能勉强穿上。
两人都清醒过来,从方才的瞬间抽身。
对顾绯来说,刚才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牧听慈……这是真的,对吗?”
他走过来,碰上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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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交换,变成无声的誓言。
“真的,都是真的。”
既然顾绯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他也不想再躲藏下去了。
自那天做梦,他审视过自己的内心,越摸索,一切都越明显,也越残酷。
他跟顾绯的关系已经回不到原点了,但若选择维持表面的假象,对他们二人都是酷刑。
这是一条不归路,但如果顾绯想要走这条路,他愿意陪她一起走。
或许这段感情永远也无法像其他的男女一样有着纯粹的爱情,它是畸形的产物,混杂着太多东西。
但比起失去他最爱的孩子,他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向他们袭来的屈辱。
“牧听慈喜欢小宝,很喜欢小宝。”
……
在理城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里,顾绯听着牧听慈的唠叨。
“这些拿回去泡水喝,不要尽想着漂亮,一定要多加件衣服。”
“知道了。”
顾绯怀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是刚才在宾馆牧听慈收拾出来的。
如今她已经被裹成了一个球。
身上是他的厚外套,长到了膝盖以下,裤子也松松垮垮的,勉强能穿上。
这一身没有半点时尚可言,但舒适度和保暖性确实拉满了。
说完后,两人又陷入沉默,牧听慈牵起了她的手,在抚摸指节。
“牧听慈,我听你经纪人说,你晕倒了。”顾绯问道。
他低下头,抚过她手心的纹理,“嗯……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我。”
“快检票了,那我先去安京了。”
她抬起头,牧听慈倾身过来,两人再度紧紧地拥抱。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顾绯闭上眼睛,将脸往他的脖子处贴,随后感受到他在吻她的头发,轻轻地嗅闻。
“小宝,到酒店了给我发消息。”
顾绯以为他还能憋出什么情话,轻轻用额头撞他的胸口表示抗议,手也悄悄地钻进了衣服里,肆无忌惮地揪了一下,随后张开手掌揉了揉。
软软的,很舒服。
“嘶——”
刚才的氛围被炸个粉碎,牧听慈红着脸将她不安分的手拉出来,又不敢骂凶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摸……”
“就要摸。”
“你小时候就摸,还摸不腻吗?”
她把头埋进去,蹭了好一会儿,就是不停手。
他觉得顾绯还不是特别清楚那天晚上她具体干了什么。
顾绯抬起头,像只龇牙的小猫,明目张胆地调戏他,“没办法了,你自己选的!”
他无法拒绝那双因他而重新盈满星光的眼睛,但也不敢直接回答顾绯的调侃,只能握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占便宜,低着头说道:
“好了,快去检票吧。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拜拜。”顾绯最后亲在了他的侧脸上,抱着小袋子跳下了车。
入站口就在不远处,已是凌晨,没什么人。
她蹦蹦跳跳地进去,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过去。
待高铁出发,牧听慈开车回到了酒店,原本劳累了一天,现在却精神万分。
刚刚给顾绯找裤子衣服把东西都翻乱了,他将散乱的衣柜重新整理了一下,床边还留着两人换下的湿外裤。
他又想起顾绯在车里说的话,耳尖红了。
他脱下衣服,进入浴室。
镜子里是一副完美的男性躯体。
他小时候就爱运动,成年后也养成了健身的习惯。
刚入行时,牧听慈接到了一部古装悬疑剧,在里面饰演一个锦衣卫反派角色,封闭训练了很久,完美的体格从那时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宽肩窄腰,有力的大腿和臂膀。
牧听慈向来不是自恋的人,但这还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
他的手摸上胸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小宝好像格外喜欢。
以后可以多练练。
17. 绯色(17)
顾绯回到安京时已经拂晓,她确认了一下工作地点,打了个网约车就匆匆过去。
只是没想到一下车就遇见了柳席。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道:“风格差别这么大?”
她几乎都忘了自己这一身安京老头式的穿搭,对着柳席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太冷了,了能有点感冒,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这样显得我们Eros很不专业。”
她再看了看柳席,还是那样严肃庄重,笑了笑,“那柳老师应该去金融中心上班。”
“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
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女人状态回来了。
虽然穿得有些混乱,但是状态甚至比之前都还好。
顾绯笑着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进入片场,“确实……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闲聊之后,两人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两天都不算太忙,季晖舟这边解决后顾绯就立刻返回了江城。
她打算继续在Eros工作一段时间,毕竟工作环境不错,同事也好相处,最主要的是柳席和Lux都确实蛮厉害,顾绯在工作过程中常常受到启发。
她的朋友还在巴黎,目前正忙着筹备时装周的事,准备将这次项目完整做完丰富履历,随后辞职回国,两人将一起创业。
顾绯第一时间就把她和牧听慈的好消息告诉了方颜。
至于家人,她不敢说。
在众人眼中,牧听慈和她跟亲生兄妹没什么区别。如果两人现在的关系暴露出来,对牧听慈和顾家的名声都不太好。
工作照常进行,最近加班到很晚,顾绯甚至没有空联系他,因为身份转变得过于突然,两个人都有些不敢主动。
工作室内,她最后清点了下物品,拍了拍手,听到背后柳席的声音。
“现在很晚了,我载你一程?”
“不用了……我打个网约车就可以,谢谢柳老师。”
顾绯随便找了个理由。
他点点头,笑道:“那行,一起下去吧。”
其他组还在忙,顾绯跟他们拜拜,和柳席一同下了电梯。
已是深夜,道路除了偶尔几辆车飞速经过,几乎没有行人了。
柳席继续下行去了地下车库,顾绯出了楼,抱着挎包打了个哈欠。
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里面闪着昏黄的光,驾驶席上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带着口罩从车上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快上车!”
戳破窗户纸后的第一次见面,顾绯感觉到有些莫名的别扭。
或许是囿于禁忌的关系,或许又是因为牧听慈公众人物的身份,顾绯只想把他们两个人藏起来。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牧听慈的眼睛很好看,很标准的欧式双眼皮,配上挺翘的鼻子不会显得突兀,典型的攻击性美貌。
但深邃瞳孔里的温柔又中和了立体五官带来的冲击,显得有些温吞。
“好,你先进去。”他帮她打开了车门,随后自己才上车。
不过当他想要代劳的时候,顾绯已经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顾绯:“我们回家吧……你今天留下吗?”
“嗯,留下。”牧听慈笑了笑,又侧过身帮她把压在安全带下的衣摆理了理,像在弥补什么遗憾似的。
汽车开始发动,顾绯的心愈加紧张。
狭小空间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氛围在蔓延。
她已经给蒋姨提前打过招呼,不用等她加班回家。
这个点应该已经睡着了。
车子入库,顾绯低下头取安全带。
随后灯光熄灭,腰间咔哒一声。
黑暗里,两人已经变了位置,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像蜜,勾起了绯色的暧昧。
一片恍惚中,顾绯已经被抱在了结实的大腿上,背对着方向盘。
今天穿的短裤,双腿细嫩的肌肤能感受到温热的车椅皮革,和带着微微凉意的西装面料。
一温一冷,她本能地感到不适,立刻直起膝盖半跪着。
“干……干嘛……”顾绯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砰砰的。
腰间覆上一双大手,略显粗糙。
牧听慈刚来的时候,小顾绯就发现了那双手的不同之处,能提拿很多东西,但摸起来很不舒服。
她第一次强拉着牧听慈是去买零食。
那时她太小,没有零花钱,文佳不让她吃这些东西,但是牧听慈有一些零花钱。
顾绯就把他的零花钱占为己有了,还提醒他只能用手指牵她的小手,手心的茧太厚了,粗粝得硌人。
后面长大了些,牧听慈手上除了幼时做重活留下的茧,还有练字写作业留下的,再后来,是拍戏练剑留下的。
如今,这些都由她月要身的肌肤完全感受。
她穿着短衬衫,一抬手就会露出来,皮肤在细微地颤抖。
只是轻微地摩挲。
大拇指覆在了上面……
脑子已经空了,她不知道牧听慈到底要干什么,双臂无力地搁在他的肩上。
仅仅是几十秒的触碰,却像一个小时那样漫长,几乎让她失去呼吸。
她看不清他的行动,只能被摆布。
随后,被粗糙手指抚摸过的地方被湿润的东西吻上。
背脊触碰到冰冷的方向盘,引得浑身战栗。
“乖小宝,别出声。”
牧听慈的发丝划过棉质的衣摆,像觅食的刺猬从落叶堆里探头,细细簌簌的声响,湿答答的。
没有双唇间的亲吻,甚至没有男女之间最原始的热烈,却足以叫她失去所有知觉。
顾绯甚至怀疑牧听慈是不是在蓄意报复她,上次吐槽他吻技差,这次便全展示了出来。
他已经成功了。
在巴黎的那些人造幻梦里,没有一个比得上今天。
哭腔带着微微的颤动,顾绯彻底瘫倒,被他放正在怀里。
“……我要回去洗澡了。”
“好。”他亲了亲她的耳垂,只留恋了一秒,“我们上去吧。”
顾绯意识到了牧听慈的威力,洗完澡出来也不敢再去找他。
即使两人的卧房只有一墙之隔。
躺在柔软的床上,她不自觉回想起刚才在车库里的感觉,再度红了脸。
刚才……好像偷|情。
瘾被勾起来了。
但她胆子还没有大了直接过去,必备品还没有准备,更别说牧听慈放在这边的只有几套衣服,蒋阿姨就住在下楼的小房间。
顾绯翻过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
牧听慈那时说话的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哑,刺激着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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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而手上的茧像细砂,在她的腰上磨。
手指……如果是他的手指,会发生什么?
粗粝的,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轻轻地磨,又在耳边轻轻地唤着“小宝”。
当幻想的对象已经有了具体的经验,一切都变得迎刃而解。
垫着的毛巾已经一片狼藉,顾绯蹑手蹑脚地爬起床,带着罪证跑进卧室的独立浴室里。
*
第二天早晨,门被敲响。
顾绯以为是蒋姨过来送早饭,在床上翻了翻身,带着困意地喊道:“进来吧。”
她闭着眼睛,听到搁板放在柜上的声音,随后是熟悉的声线。
“小宝今天不上班吗?又赖床了?”
她立刻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半爬起来。
长发在一夜里乱成鸟窝,身上的睡裙更是凌乱,领口的四颗扣子只剩最底下的一颗苦苦支撑。
牧听慈半跪在床边,耐心地将扣子从下到上又扣起来。
整个过程没带一点其他的情绪,顾绯却觉得怪怪的,偷偷红了脸颊。
明明昨晚在车库里还熟练得像一个情场老手,如今一早起来,又成老实纯情的好哥哥了。
最后一颗扣好,顾绯终于回过神来,将被子往上捞,只露出脑袋。
过分着急的动作像在遮掩什么,惹得她脸更红了。
“我这几天还有工作,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嗯。”她垂下头,“你……你快走吧!”
当初是她先动的心,也是她苦苦地拉他下水,如今两个人都在阴沟里待着了,顾绯却反而收敛起来。
“怎么这么害羞了?”牧听慈坐在了床边,压住了被子的边沿,像在强势占领着什么。
顾绯被那双水意的眸子盯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就慢慢来,你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
露怯的女孩儿甚至忘了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将主动权赫然交给了面前的男人。
牧听慈只觉得她可爱至极,弯着身子靠近,跟小时候哄她一般,“好……听你的。”
顾绯这才缓缓抬起头,“……那我要讨回来。”
她将被角夹在胳肢窝,向前挪了一屁股,双手很不客气地往牧听慈胸口上钻。
一边像小猫般踩女|乃,一边小声感叹道:“软的,胸肌好舒服。”
终于把牧听慈的脸弄红了,顾绯满意了。
楼下传来蒋姨的声音:“小牧啊,你们团队的车在外面等着了。”
“好!”牧听慈立刻大声地回应,“我马上下来。”
蒋姨的打断让气氛骤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着急地将放在胸膛上的小手拿下,开始嘱咐道:“一定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加班太久了。”
似乎是时候走了,牧听慈刚想站起来,左手却被她拉住,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床上。
顾绯的脸彻底红了,她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很疯狂的事。
宽厚的大手被藏在了被子里,然后是柔软的睡衣。
牧听慈的大脑瞬间宕机。
比云朵柔软,比奶油温热。
“牧听慈……”
顾绯引导那双大手将自己包裹起来。
即使自己的脸已经不能再烫了,她仍是不依不饶地缠着他,“怎么这么害羞了……小时候你不是帮我洗过澡吗?”
“哥哥。”
18. 绯色(18)
门被重重关上,传来巨大的声响,震得下面的蒋姨吓了一跳。
她从厨房里走出,探头望去,只见牧听慈飞速地奔向屋外,一向沉稳持重的人跟个愣头青一样,风风火火的。
“小牧,也不用急成这样啊——”她喊道。
心里又想着不会是两个孩子又吵架了吧,收拾好厨房就上了楼。
她敲敲门,得到顾绯的首肯,就看到小姐已经起床了,在慢悠悠地吃早饭。
“是不是又吵架了?”蒋姨关心道。
顾绯难免觉得心虚,垂着头怕自己露馅,顺着蒋姨的思路说道:“不过就说了几句,他自己就关门走了,烦得很!”
叉子凶恶地插在煎蛋上,看得蒋姨一愣一愣的。
顾绯抬起头,“没事的蒋姨,小事情而已。”
蒋姨又宽慰了两句,待房间里只剩她一人,顾绯才松了口气。
刚才牧听慈一副完全受惊的模样,他肤色比她深不少,还是第一次看他脸红成这样,完全盖不住了。
小时候一直嫌弃的粗糙的手,现如今她将其主动放在自己最柔软的肌肤上,再也生不出嫌弃了。
工作日。
中午休息的时候,顾绯接到了文佳的电话。
她与她妈妈的关系一般,在文佳跟前总会异常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做错了那步就被嫌弃了。
在顾绯心里,文佳一直不满意她这个女儿。
在国外的时候,母女俩也不常联系,偶尔一个电话就是关心她的学业和未来规划。
“喂……妈?”
手机里传来熟悉且严肃的声线,顾绯不由得紧张起来,“听顾缇说,你回国有一段时间了。”
“嗯……目前找了个造型工作室工作……”
对面明显思考了一会儿,短暂的沉默让顾绯不由得抓紧了衣袖。
“回来再说吧,我跟你爸在美国还要多待一会儿。”文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我记得你不是想创业吗?算了随你,自己再折腾几年吧,没本事就乖乖结婚,别再浪费时间了。”
顾绯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在文佳面前,她永远是那个抬不起头的废物女儿。
“嗯……那我在江城等你们回——”
她的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先行挂断。
同事吃完饭上来,看到在外面走廊上的顾绯满脸愁容。
“Scarlet?怎么了,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她强颜欢笑,“没什么……先工作吧,事情还多呢。”
每次跟文佳讲完话都是这样,压力陡增,感觉自己脊梁骨都弯了,得佝偻着走路。
顾绯唯一庆幸的是,文佳对她不怎么上心,不然可能自己表面上的骄傲样子都维持不了。
顾联封对她看起来宠爱,不过是无聊时来逗逗她,文佳又严苛到极致,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在学习和事业方面毫无建树。
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只有在牧听慈身边,她才能活得轻松一点。
一天工作后,她在睡前打了牧听慈的电话。
“怎么了小宝?”
听到这个声音,顾绯有些憋不住心里的委屈,“……想你了。”
牧听慈听出来不对劲,放缓了语气,“怎么这么委屈?工作不顺利吗?”
“没有……”顾绯把被子拉高,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今天……接到我妈的电话了。”
牧听慈没有再说话,他猜得到文佳会说些什么。
他在顾家十几年,知道顾绯用尽全力地讨好和取悦却颗粒无收,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没有在小顾绯身边,她会怎样孤独无依的长大。
他最无能为力的,也是文佳和顾绯之间紧张又无力的母女关系。
无声的沉默中,顾绯像是找到了灵魂栖息所,任由自己的情绪自由流淌。
“我想见你……”
她知道牧听慈的工作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取闹,但是她还是这样说了。
“马上我就去巴黎了,小宝愿意过来吗?团队会在那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后面的工作我会想办法推掉。”
“好。”顾绯擦了擦眼睛,终于有些笑意了。
牧听慈感受到对面情绪略微好转,也放心下来,“我也很想你,小宝要早点睡觉。”
“嗯。”顾绯吸了下鼻子,“你也早点睡。”
两人谈了一会儿挂断通话,顾绯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了一点。
刚闭上眼睛,手机又噔地响了一声。
她有些无奈地翻过身,打开手机,却是文佳的消息。
文佳:【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造型师的工作不太合适,辞了吧。】
屏幕灯光惨白,顾绯咬紧下唇,眼眶中不自觉噙满了泪珠。
她打了一大排的字,删删改改犹豫不决,最后只留下一个“好”字。
顾绯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懦弱,好像自己的所有勇气都用来去欺负牧听慈去了。
自小到大,在文佳面前,她都觉得自己像尘埃一般。
她的妈妈唯一支持她做的事,就是出国留学学设计,不过支持的理由也很“荒谬”。
她到现在都记得文佳的话:读书读不明白,做生意又没有头脑,去学点设计、画画这些偏艺术的凑合一下得了,至少听起来还算光鲜亮丽。
顾绯甚至猜得到文佳对她现在职业的评价:没个正形,听起来还没有设计师拿得出手。
她爬起床,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开始拟辞职信。
第二天,这封打印出来的文件就放在了Lux的桌面上。
他其实早有准备,顾家的大小姐,又有国外的经历,一般留不住。
“OK,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就行,虽然只合作了不到半年,但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也希望你能找到更适合的发展方向。”
“谢谢Lux。”
顾绯转过身,没想到辞职会这么轻松,转身离开,恰好正面迎上柳席。
“没睡好?”他手上提着咖啡,“你桌子上有一杯拿铁,快去喝吧。”
“谢谢柳老师。”顾绯感觉心里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工作时间不长,两个领导都对她挺欣赏的。
柳席感觉怪怪的,走进办公室把门带上。
他问道:“怎么了?你也看起来心事重重。”
将咖啡放到了Lux的办公桌上,柳席一眼就看到了辞职信。
“喏。”Lux伸了个懒腰,瘫在了办公椅上,“你说怎么招个靠谱的那么难啊,以前面试一堆牛鬼蛇神,现在有个好苗子了又溜了,Eros后继无人啊!”
柳席坐下来,双腿交叠,虽然惊讶,但完全没半点可惜和焦虑的意思。
他喝了一口咖啡,非常认真地将辞职信通读一遍,反而笑了出来。
“你高兴什么啊!现在忙得飞起,根本没人了啊!”
柳席站起来,“怕什么啊,叫HR那边努努力,又不是工作室没钱了。”
Lux觉得他莫名其妙地有些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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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却又猜不透他的意思。
“走了啊。”柳席笑了笑,离开了办公室。
*
离职之后,顾绯难受了几天。
Eros的工作确实有趣了很多,里面的人也从不是职场里循规蹈矩的人物,虽然辛苦,但她对这份工作很满意。
因为文佳的想法辞去工作,激起了她内心更深的恐惧。
她厌恶自己的懦弱,却又无法摆脱。
她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创业的想法其实一直都在,但免不了畏手畏脚,如今也算有了些行内经验,她觉得可以开始了。
时装周结束后,她在国外认识的朋友朋友陈品依就会回国,两人相识在一场华人聚会。
她来自安京,家里条件也还不错,父母也愿意让她自己闯一闯,两人交谈后发现彼此对设计的理念也偏于一致,成为了专业上相互助力的朋友。
她联系了下陈品依,两人准备在巴黎见面详谈。
飞离江城的飞机上,顾绯感觉到一阵解脱的舒畅。
虽然在海外的那几年是孤独的,但却也是极致的自由,她可以全心全意地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包括对牧听慈的幻想。
长途飞机后,给她带来的不过是一点疲惫。
她对这座城市太过熟悉了,熟练地用法语交流,回到了自己当初住的小公寓里。
当初离开巴黎后,她也没有舍得卖或者租出去,而是闲置在了此处,联系了一家家政公司按时过来清洁打理,所以当打开门的时候,里面一片干净整洁,甚至平时常用的东西都备好了。
不过休息了一小会儿,想见牧听慈的想法压过了一切疲惫,她决定去找他。
牧听慈一早把经纪人的电话也告诉了她,她怕影响他工作,先拨通了郑哥的电话。
团队正在巴黎的一个酒店,Ryliee集团下的产业。
郑哥派了轿车接送,顾绯到达地点的时候,天已经是一片橙紫色了。
“顾小姐,牧听慈还在跟品牌方的设计师和造型师工作,你要不先去隔壁房间等一下。”
“好,等他工作结束了再说吧。”
顾绯点点头,心情还算舒畅。
恰好几人正穿过酒店中心的花园,与顾绯正面撞上。
擦肩而过之后,顾绯听到了令人倒味的声音。
“Scarlet?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巴黎呢?”
顾绯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她。
Jessica,顾绯在巴黎这么些年,遇到的最难相处的女生便是她。
Jessica是美国华裔,家境优渥,在社交媒体上粉丝不少,是个小网红。
当年顾绯初到国外,还对相同种族的人抱有期待,在她身上给可是实实在在地摔了个大坑。
顾绯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在外确实比较低调,不会穿显眼的奢侈品牌,不然可能还要被她的香蕉人假笑多迷惑几年。
“听说你好久之前就离开Romina集团了,现在竟然还在巴黎吗?”
她是用法语说的,郑哥在一旁看得愣愣的。
顾绯刚想开口,却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声线。
“Scarlet,Ryliee的高定工坊感兴趣吗?”
她转过身,说话的人是柳席,而跟在他身边的,分明就是Ryliee大名鼎鼎的创意总监。
Jessica的脸明显绿了。
柳席看到顾绯怔住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19. 绯色(19)
看起来这位创意总监对柳席颇为尊敬,与流传的高傲性子完全不一样。
Jessica对着顾绯咬牙切齿地告别,灰溜溜地走了。
柳席对顾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她不得不走近两步,加入两人的谈天。
柳席开始介绍其她,神态自若,倒是搞得顾绯有些紧张。
三人一起走过花园,顾绯听到后面的内容变成了什么投资之类的,意识到柳席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就安安静静地走在他身旁。
这样的场合她并不太会应付。
以前小时候为了父母高兴,她还算得上乐意,但现在她又不打理集团内部的事宜,这些应酬的技巧几乎都忘了干净。
郑哥看这样子,给牧听慈发了个短信。
聊天不久后结束,创意总监走远,顾绯终于问道:“柳老师看来不仅只是ErosSpace的造型师和创始人这么简单吧?”
“顾小姐不也一样吗?”
他停下脚步,眉头饶有趣味地挑了一下。
“应该不介意分享一下吧?怎么也来了时装周。”他问道。
顾绯刚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郑哥的声响将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牧听慈,这里。”郑哥挥了挥手,对着走廊尽头的身影。
牧听慈外面一件简单的灰色大衣,皮带掐出窄劲的腰身,看到顾绯身边有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柳席对侧边瞥了一眼,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很快地舒展开来。
“牧听慈……你们是?”他对着身边的女孩儿问道。
顾绯有些没由来地紧张,锁定在牧听慈上的视线迅速收回,她转过身,肩膀却被熟悉的手掌握住。
柳席在等答案,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
他想起前段时间在安京时和顾绯的那通电话,心里觉得可疑。
顾绯向侧边迈了一步,肩膀上的手被打掉。
她看得出柳席的疑惑,牧听慈和她之间的事情应当好好保密才是。
“牧听慈……是我的哥哥。”
“噢,没想到传闻中顾家资助的学生是他?”柳席笑了笑,“看来先前与ErosSpace解约是为了避嫌?”
牧听慈的脸色变了变,只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礼貌。
男人之间,能感受到底部暗涌的敌意。
“对。”顾绯没犹豫,也不敢去看牧听慈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对着柳席说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柳老师了。”
“ok,以后有机会再见!”柳席对着两人笑笑,看着他俩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一路上,牧听慈没有跟她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顾绯知道刚才那番解释不可避免引他难受,但是如今两人对外的关系确实只能如此。
郑哥先回了自己房间,如今电梯里只剩两人。
观光电梯缓缓上升,巴黎的落日将人也染成橘调。
牧听慈轻叹,似乎已经消气了。嘴唇勾起,柔声问道:“刚刚怎么不直接打我电话?”
顾绯紧紧攥着手心的小提包,微微抬头说道:“怕你在跟品牌方接洽,毕竟还有几天就时装周了,工作应该不少。”
“刚刚那个……是Eros的吗?以前没看见过他。”
“Eros的另一个创始人,前段时间刚回国不久……”顾绯不知道该不该讲安京出差的事,最后纠结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她感觉牧听慈好像在吃醋。
“牧听慈……你吃醋了吗?”
他感觉气氛在升温,含水的眼睛垂下来,看着电梯的地板。
“对,吃醋了,小宝得补偿我。”
电梯停了,牧听慈想去牵她的手。
顾绯抿了抿唇,难得有些害羞。
“今天去我那里吧。你不想知道我在国外的五年都住在哪里吗?”
……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小公寓前。
牧听慈将手揣进口袋里,低垂着头,顾绯转动钥匙,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
牧听慈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大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是不是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
“嗯。”顾绯回道,推开门,“你帮我收拾吧。”
“好。”
两个人可能需要缓冲一下,都不想一进门就目的性太强。
他走进公寓内,一眼就看到了在小客厅里放着的行李箱,高大的身躯跪下来,娴熟地打开,便看到里面乱哄哄散落的衣物。
“自己收拾的吗?怎么没找蒋姨帮忙。”
他好像从这堆混乱里找到了一些小时候的记忆,嘴角掀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顾绯脱下鞋子,视线却一直被面前跪下的男人勾住。
他刚把外套脱下来,里面是一件简约的白色内衫,从后背只能看到宽阔的背肌,西装裤因为动作而紧贴身体,显得有些紧绷,露出线条明显的跟腱。
她将包挂在玄关,觉得喉咙有点痒。
“怎么傻站着不说话?”
他站起来,怀里却扑进一个小小的身影。
身子瞬间僵硬,顾绯的两只手放在了他身后。
前面胸肌形成的沟壑里还埋着她的脸,像只小狗似的在里面蹭来蹭去。
“牧听慈,你以前身材有这么好吗?”
牧听慈僵硬得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暂停了,手上还拿着刚刚收拾的女生单薄的衣服。
“牧听慈,我们去洗澡吧……”
她从胸膛前抬起头,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对美色的垂涎不能更明显了,“上次在车库……我很喜欢。”
她看着面红耳赤的男人,继续道:“就今晚,好吗?”
喉头上下滚动,他想起那晚黑暗中,顾绯的声音。
被淋湿的幼猫一般,又不敢叫得张扬,委屈极了。
他还想再听听。
……
顾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从浴室出来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切就已然开始了。
吻,绵长如雨季的吻,温柔地占领着她的口腔,他的额头上已渗出汗珠,极力克制着力度。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顾绯的感情。
在她成年之前,应当是百分百的干净,对小孩儿全心全意的关注和照料让他对其她情感完全产生不了兴趣。
但在那夜之后,他无法克制地重复着梦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勾了他无数次。
现在,指节先品尝到了滋味。
沙砾般的,在此时带着柔软温柔,虽然还是难以避免使脚趾蜷缩。
即使收着力气,小麦色的后背还是被指甲划出红痕。
一片濡湿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劝告提醒的话语,却像是巫师的最后一味药引。
“真的确定吗?小宝……”
眼前只有一片宽阔的黑,从此覆盖了她在这里独自享玩的记忆。
已经说不出话了,轻轻弓了一下,碾得更深了些。
她知道他懂,他也知道她愿意。
两人之间,没有必要再有任何距离了。
湿润的颠簸中,疼痛却伴随着满足。
顾绯想起来上初中那会儿。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家里陷入低谷,牧听慈为了照顾她,改了高考志愿,放弃了去安京的机会。
当时他瞒着所有人做出了这个决定,顾绯偷看到了他的录取通知书,哭着跑去质问他。
他很惊讶于顾绯的泪水,慌张地跪在地上,看着顾绯把自己的脑袋砸进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少年的白衬衫。
从那时起,顾绯确定,牧听慈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
她仰起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潮涌,泪水模糊了视线。
“牧听慈……哥哥……好舒服。”
终于,牧听慈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
顾绯的晚饭是牧听慈喂的。
就像小时候那样,睡午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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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头就是一下午,晚饭也懒得下楼,玩着平板里的游戏,时不时转过头去吃口饭,总会有勺子在那里等着的。
顾联封曾经看到她这样使唤牧听慈,先是把她拉出去训了一顿,说牧听慈不是她的仆人,然后又训了牧听慈一顿,结果一周之后又变成原样了。
后面大人们也就不管了,在照顾小孩儿这方面,这个被资助的小男孩不比蒋姨差。
“我要喝饮料。”
顾绯使唤的时候,正坐在牧听慈的大腿上。
一番折腾后,她真的半点力气都没有了。牧听慈帮她做了清洗,身上早已换成了干爽的睡裙。
牧听慈放下刀叉,把水杯递了过来。
“还疼不疼?”
他就这样看着她咕噜咕噜地喝水,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些。
真丝的布料能透出他的触压,顾绯收紧了膝盖,“不……不许看。”
“没有要看……并且该看的都看了。”
胸口被拳头捶了一下,随后他又看不见顾绯的脸了,在他的胸膛那里埋得紧紧的。
“吃完饭就睡觉吧,今天小宝累坏了。”
他揉了揉她的后腰,当作刚才太过卖力的赔罪,“我抱你去刷牙,早点休息。”
“知道了。”
她抬起头,额头上又被亲了一口,随后双脚悬空,两人进了浴室。
牧听慈放下她,站在她身后,挤了牙膏接了水,就差亲自上手帮忙刷了。
几分钟后,顾绯已经躺在了干净的床榻上,被牧听慈裹得严严实实。
“你快点噢!”
“我收拾完就过来,小宝先睡吧。”
他关了灯离开。
可能是时差的原因,顾绯还清醒着。
这间小公寓有些年头了,卧室的门不太紧实,底下露出那边微微的光。
外面传来刀叉触碰瓷盘的清脆声响,是牧听慈在收拾残局,随后是稀里哗啦的水流声,还有湿透的抹布擦过碗碟,带起一阵淋漓的喧哗。
牧听慈的手法很温柔,就像不久前那样。轻拢慢捻,不紧不慢地催促着,嘴上宽慰的话也没有停过,但手指走走停停,看她的反应。
即使自己已经难受到手臂上青筋虬结,却还是维持着惯有的温顺。
电视里、海报里的牧听慈总是严肃的,甚至高傲的,但这一面,是顾绯的独有,她是他永远的偏爱。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牧听慈。
很小的时候,顾绯常常抱怨为什么文佳不喜欢她,明明她是她唯一的女儿,但在顾家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她发现自己唯一拥有的,是牧听慈的爱。
牧听慈就是她的妈妈。
可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不可避免地会因为成年异性之间的距离而渐行渐远,顾绯不愿意这样。
她不想和牧听慈分床,不想没有牧听慈喂饭,也不想以后他的身边会站着另一个女人。
他只能是她的,这样畸形的关系才能带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听着牧听慈做家务的声响,她觉得是有些困了。
不久后,万物寂静。
屋子里的窗户都关严了,透不出光亮,外面的灯光也灭了,彻底的黑暗。
牧听慈收拾好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过来躺在身旁,生怕闹醒了她。
顾绯翻了下身,抱着他,手指又不听话地揪着那两处,在玩玩具似的。
“怎么还没睡着,刚才洗澡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现在又不老实了。”牧听慈有些无奈,侧过身,用被子将她后面露出的肩膀牢牢包住,嘴里又开始念叨了,“现在天气冷了,睡觉要盖好被子。”
“牧听慈……你知道我以前躺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闭上眼睛,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睡觉。
“嗯,小宝说吧。”
顾绯感叹着自己胆子真大,说道:“我那时在想,你皮肤要比我黑,肤色差这么多,撞在一起的颜色应该很好看吧。”
20. 绯色(20)
第二天醒来,顾绯感觉浑身酸痛。
身边早已没有人,她只摸到一边带着凉意的床单。
“牧听慈——”她喊着,想起来坐在床上,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后是难受的一声“嘶——”
外面的男人闻声而来,身上还穿着个围裙,带着厨房的暖意。
“我抱你起来,别动,小宝。”
待把被子掀开,他哄着将她放正,熟练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来。
“需要我帮你穿吗?”
虽然睡裙已经塌了一半,昨天也什么都发生了,但顾绯还是不自在。
她把衣领捞上去,小声说道:“不用了,你……你快去做早餐,我肚子好饿。”
“知道了,不过已经过了饭点了,昨天晚上你睡着后我叫人送了点东西过来,先凑合一下吧,下午我去买点新鲜的蔬菜水果。”
牧听慈笑了笑,躬身,又在脸颊印上一个吻。
等她洗漱好出来,餐食已经备齐在桌上,是贝果和拿铁。
木椅已经拉开,牧听慈想回到对面去,可一双软绵绵的手臂又从后面环着他。
他懂了意思,将她抱起来再坐下,拿起马克杯。
“快喝吧小考拉,我帮你抹好贝果再吃。”
顾绯抱起杯子,很暖和,上面还有精致的拉花,她抿了一小口,醇香在口齿中绽开。
但她并没有留意到嘴角留下的一圈奶沫,结果被牧听慈抱着亲了个干净。
“牧听慈你是狗吗!”顾绯又被弄得满脸羞赧。
牧听慈桎梏着她刚才乱摆的腿,将女孩儿牢牢地锁在怀里。
难得的强势。
“嗯,是狗。”他将头搁在顾绯的肩头,呼吸吐在她的脖颈上,“你小时候不就一直把我当狗用吗?”
“才没有……”顾绯被那双深沉的眸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前是不懂事。”
对,年轻时太不懂事了,不知道黑皮有多香。
“吃饭吧,小主人。”牧听慈不逗她了,虽然不舍得,但手臂还是松了松力。
他其实很喜欢、也很习惯这样紧紧地抱着她。
小时候的顾绯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他得使些力气才能将她抱安稳。
但后来小女孩儿逐渐长大,他也需要避嫌,搂抱是很少的事了,只能轻轻地、若有若无地搂着。
挨近了顾绯也会觉得不自在,所以他的习惯也变了,毕竟一直都很顺着她。
顾绯在他的伺候下吃完早餐,窝在沙发里,用薄毯裹着身子,看着牧听慈在屋内来来回回地整理东西,问道:“你今天没有工作吗?”
“没有,知道你要过来,昨天就把工作全都确定好了,明天去看秀,要一起吗?”
“不了,又不能坐到你旁边。”顾绯到这里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牧听慈,“就算在国外也有很多粉丝,你好像不能陪我一起出去逛街。”
“我戴口罩出去就行了,不要太担心。”他立刻回应到,“我看旁边还有一个房间,是你以前的工作室呢?”
“嗯,以前设计用的东西还在里面呢。”
牧听慈走进去,倒是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很大的工作桌,上面放着个小笔筒,旁边是几个人台,有些泛黄了。
视线再往右移,是一个全身镜。
他的思绪断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回到了客厅。
“我记得你是不是最近约了朋友,是哪一天要出去?”
“三天后,她忙完了我们会见一面的。”
“好,后面我们团队的人也放假,我能陪你多玩几天。”
顾绯对着他张开双臂,牧听慈笑着坐下来,把她重新抱在怀里。
“又想干嘛?又开始撒娇了。”
顾绯没回答,面对面地坐在大腿上。
“怎么了……昨天晚上还没吃饱呢,身体不酸了?”
“谁说……谁说那件事了……我就是……想帮你量量,你不想我帮你做一套衣服吗?”顾绯一边捏一边狡辩,“我打算今年我生日前给你做好。”
她还记得刚进Eros时听说的传言。
牧听慈应该很期待吧,穿上她专门为他设计的衣服。
虽然现在成为了一种借口。
音量越来越小,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大。
牧听慈按住她的手腕,轻轻拉开,随后将套在身上的宽松毛衣脱了下来。
他心里总感觉……顾绯对他的身材很满意,甚至这小孩儿很早就开始馋了。
他不介意直接一点。
顾绯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自小猜这个妹妹的心思,如今早就炉火纯青。
“你……你干嘛!”
顾绯瞬间红了脸,看到了她在这具完美躯体上留下的痕迹。
界限分明的八块腹肌,线条流畅的胸肌轮廓,带着小麦般暖洋洋的温度,就是有些杂乱的抓痕。
牧听慈将她抱起来,双手稳稳地托起屁股。
“用手量不准的,去工作室吧,我看到里面有卷尺。”
牧听慈捏了捏她露出的腰间,感受到怀里女孩儿的逐渐急促的呼吸。
如果说两人在理城那一遭后,还有些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如今在海外,两个人都顾不了这么多了。
什么禁忌、犹豫、悔恨,都先抛到一边吧。
牧听慈只知道,一切错误由他承担就好。
或许从来到顾家,看到顾绯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要为这个孩子负一辈子的责任的。
所以,权当是他引诱了她。
顾绯来巴黎之前,特地联系了家政提早打扫一遍,就连闲置已久的工作室也没有放过,镜面被擦拭地很干净,能清晰地看到卷尺绕动的画面。
之前醉酒后的想法如今轻易实现,顾绯的手有些颤。
“卷尺都松了,小宝的手法这么不专业吗?”
“你平时都乱学些什么呀……”顾绯站在他面前,羞愤地骂道。
但抬起头,那双眸子又似乎不带什么奇怪的颜色,反而被骂后显得有些委屈。
顾绯怀疑自己被做局了。
记忆里的牧听慈没什么坏心眼,小时候更是她指哪儿打哪儿,如今却变了样子。
她跺了一下脚,牧听慈不逗她了,怪怪地任由她摆弄,像只听话的大狗。
把三围量好,顾绯默念了一下,又刻意清了清嗓子,挺胸抬头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正直:“回去穿……穿衣服。”
牧听慈站好,打算把自己的想法留到晚上,准备牵着她踏出去房间,却被一小股力气拉住。
顾绯红着脸说道:“等下……我试试这个……昨天没找到机会。”
其实她一开始就想尝试的,但是昨晚太累太紧张,她只留下呼吸的劲儿了。
刚才也不好意思提,但是在牧听慈面前,顾绯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牧听慈转过身来,被顾绯按在工作桌边。
她靠近。
牧听慈比她高很多,抬抬头就能嘬到。
然后她就抬了抬头,听到上方泻下一声闷哼。
顾绯对这里已经肖想很久了。
牧听慈是她记忆里最符合母亲形象的人,温柔、体贴、包容,即使小时候犯了再大的错,牧听慈一定会帮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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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还在国外的时候,牧听慈拍了一本杂志,封面就是姣好的身材。
她找代购买了一本寄过来,一边对着屏幕里粉丝的欢呼和臆想生闷气,又一边骂着牧听慈不守男德。
牧听慈自然是不清楚这些年顾绯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他忍住痒意,低下头却只能看到顾绯的头顶和微微上翘的睫毛。
“……我又不是女人,里面没有东西的。”
当时顾绯十八岁生日过后,牧听慈反思过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并将问题归结在孩子太过依赖的原因上。
如今看来,顾绯好像真的把他当妈了……
文佳和顾联封缺席了她的童年生活,这个窟窿确实是由他补上的,即使最开始顾绯对他的接受度并不高。
嘬完一边还有另一边,顾绯全然不管牧听慈的反应。
反正男妈妈已经得手了,自己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都可以一一试过。
连在一起这种事情都答应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牧听慈更不会拒绝她的,他向来拿她没办法。
就像接吻一样,没有人知道时间过得有多快,只是静静地、全然享受着这一切交融。
“妈妈……”顾绯终于松开了牙齿,迷糊糊地抬起头。
胸前的空间太狭窄了,她都有点缺氧了。
牧听慈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不敢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原本是想今晚才把她引诱进这个房间的,如今自己却先被玩弄了个干净。
他一偏头就能看见镜子里的画面,被比他矮小那么多的人欺负得一塌糊涂。
“小宝,”牧听慈双手后撑,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这种称号不可以乱喊的。”
谎言间,顾绯觉得自己看到了小时候的牧听慈。
比她高不少,但是眸子澄澈朴素,虽然肤色黑不少,但是瞳孔却干净天真得像清晨小道的露珠。
那时候牧听慈还没习惯被她这个小魔王欺负,眼眶红红的,带着微微的怯,又不得不从小妹妹的无理要求。
跟现在的神情别无二致。
顾绯骄傲地扬了扬眉毛,用白色的袖子擦了擦被吸得微肿的两处,“我下次不会弄这么狠了……”
简直是答非所问。
牧听慈心里感叹道,却又无可奈何。
身前有些隐隐的疼。
“以后还要叫你妈妈,昨晚是我让着你的,你以后得习惯。”
顾绯抬起头,脸蛋红扑扑的。
跟她一样,牧听慈觉得晃眼间看到了小时候的顾绯。
神气、骄傲,活像只刚学会踏步的小马驹,威风凛凛的。
不知道为什么,牧听慈觉得自己更习惯这样的顾绯。
这才是他带大的小孩子。
她又义正言辞的又补了一句:“必须得习惯。”
“除了明天的时装周你要去看秀,其他时间都得留给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跟你做。”
如果说前段时间,他还在纠结和小宝在一起的决定是否正确的话,现在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只要顾绯开心,只要她还有力气和心思使唤他,在他面前肆意地作威作福,那这个决定就没有错。
至于他是以什么身份或角色陪在她身边,她想叫他什么根本就无所谓。
这段混杂着各种感情的关系,在他的心底也早就埋好了伏笔。
“好。”
牧听慈心里明朗了很多,架着她的胳肢窝就把她抱到了桌子上。
作为最优秀的演员,他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很自信。
“那妈妈可以看一看吗?昨晚宝宝有没有哪里受伤?”
21. 绯色(21)
顾绯已经不记得昨天是怎么过的了。
牧听慈陪她闹到了很晚,今早凌晨把她哄睡好才回到了Ryliee安排的酒店。
负责的男妈妈在走之前做好了早餐,放在了冰箱里,还贴心地在床头柜上留下了纸条。
所以在顾绯醒来之后,也不会因为身边没有热烘烘的男人而感觉空落落的。
身上虽然还是有些酸涩,但是已经比昨天早上的时候好了不少。
她慢悠悠地起了床,准备洗个澡清醒一下,一进去就看到镜子里的模样。
霎时间耳廓又烫了。
衣领塌了,她手忙脚乱地把纽扣系上。
思绪飘忽不定了半刻。
那时顾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他将她抱起来,边哄边吻去泪水,再塞住她的呜咽。
如今,顾绯一边揉着身上的泡沫,一边暗骂牧听慈不知轻重。
幸好自己昨天也没有多收敛,不然就她一人吃亏了。
顾绯换好衣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开始工作了起来。
与陈品依创业的想法也并非一时兴起。虽然彼此工作都很繁忙,有空的时候也会打个电话聊一下品牌方向和定位。
如今正式提上日程,顾绯也可以开始全身心投入了。
收到牧听慈电话的时候已经傍晚,她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晚,肚子有些饿了。
“小宝,吃饭了吗?”
“还没有……你多久回来啊,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冰箱里有新鲜的水果,宝宝可以先吃着垫垫肚子,我还有一会儿就回来了。”
“品牌方那边可以的吗?你们应该还有party之类的应酬吧,据说这次Ryliee还邀请了美国那边的一个大导,他在海外社媒提到过你拍的电影,你不接触一下吗?”
“不用了,已经推掉了。”牧听慈完全没听进去顾绯的建议,满脑子都是她饿肚子了。
他继续问道:“身体有不舒服吗,小宝?”
“没有……没有不舒服……”顾绯从椅子上蹦起来,“今天不许在工作室了!”
“好,在卧室就好了。”
对面处变不惊的声线让顾绯又脸红心跳了起来。
皮肤好像又回忆起镜面的丝丝冰凉,膝盖也有些疼,即使牧听慈在后面抱得很用力,地面上也铺好了干净的浴巾。
她甩了甩头,“不说了!你快点回来就是了!”
然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然后再轻轻下移了一个指节的距离。
很空。
但是昨天,上面搁着牧听慈粗糙的手心。
小时候她肠胃不好,胀气的时候吃了药却迟迟不起效,牧听慈着急得要死,把她拢在怀里轻轻地揉。
以前揉得她暖暖地睡过去,如今揉得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现在肚子里又再叫嚣着,顾绯觉得她身体出问题了。
顾绯抿了抿嘴唇,把自己身体的异样又推卸到牧听慈身上。
……
牧听慈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顾绯在厨房边削水果。
那个身躯蜷缩在垃圾桶旁,梨子皮削得断断续续的,像个快报废的削笔刀。
开门的声音似乎吓到了她,顾绯摇过头。一个晃眼,刀面沾粘着湿润的汁水滑滑的,在左手食指上划过一道不短的口子。
“嘶——”
牧听慈鞋子都没有换,跑到她身边把刀和梨子都拿了过来,随便地放到了桌面上。
顾绯仰起头,“你怎么都不敲门?”
牧听慈慌张地从抽屉里拿出急救包,里面的东西都是这几天他去超市临时购置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回道:“敲了的,小宝太专心了,可能没听见。”
不过一分钟,已经消好毒,裹上了创口贴。
“以前在家里磕着碰着不都要闹一会儿吗?怎么现在这么懂事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整整五年没管我……”顾绯蹲在地上,对着伤口吹了吹,神色自若地说着,“我总得学着自己怎么生活吧。”
牧听慈没说话,站起来从橱窗里拿了个盘子。
声音有些低沉,“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不管你的。”
梨子在他刀下很快便一块块规整地落下,他又拿了几个橙子洗净,继续切成小块儿。
“我原谅你了……”
她嘟嘟嘴,来到吧台的对面,趴在桌面上,看着一颗颗水果从眼前掉进盘里,散出清新的香味儿。
“那天晚上我表白肯定吓到你了……最开始也算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牧听慈终于开了口,“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你那时候那么小,能知道什么。”
他不想把这段关系的开始归结到顾绯的身上。
若真要论罪,也是他对小宝太纵容,自己又太不稳重,真的为此动了心思。
他拿出叉子,插进梨块里,搁在了她嘴边。
对面的女孩儿张开嘴巴咬了下去,他才终于展露出些许笑意。
……
牧听慈低估了顾绯的耐受力。
他怀疑这小家伙是不是根本没有吃饱,昨天玩闹了一天,今天还缠着他喂。
“小宝不可以再咬了……”
他无奈地用手包住了她的嘴,“今天穿衣服磨到了。”
顾绯依旧不以为意,“那痛的时候是不是会想到我?”
他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不可以再弄,却还是抵不过这个无赖虫的撒娇,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男妈妈最好了。”
顾绯在这件事上依旧颇具旧时风范,及时享乐,不见棺材不落泪。
等到床边的手机铃声响起,顾绯完全没了力气,牧听慈的神智也算不上清醒,摸索到了手机。
放在耳边时,触感有所不同,陌生感让他没那么糊涂了。
回过神,屏幕上面是顾缇两个大字。
他愈抽出身体,却又被温软留住。
“喂?”他稳住声线。
顾缇心里也疑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了,“怎么是你接的电话?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吗?”
牧听慈彻底弄清楚了局面,顾缇打的是顾绯的电话。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我今天活动结束了过来看看她,小宝还在洗澡,应该快出来了。”
顾绯也意识到不对劲,想起身接过电话,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顾缇只感觉手机对面传来了一丝猫叫般的呜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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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牧听慈弯下身,把顾绯的嘴巴彻底捂住。
“……窗外有只猫儿再叫,应该是天气冷了要吃的。”
“哦好,我就问问她情况。”顾缇虽然还是觉得怪怪的,但并没有深究,“你跟小宝终于和好了?”
“嗯……”
何止是和好了,都已经结合了。
顾绯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一边紧张一边感叹着牧听慈的好演技好台词。
顾缇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了很多:“那就好,那天小宝大晚上打电话给我,哭得昏天黑地的,说你不要她了。”
顾绯本就被熏红的脸上又多了一丝羞愤。
“……只是有一些小误会,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行,你督促她早点睡。”
“好。”
电话挂断,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牧听慈把她抱在怀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顾缇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将心脏吓得上蹿下跳。
秘密被掀起一角,已叫他们方寸大乱。
顾绯意识到什么,眼睛红了,赌气般地又将那块儿伤痕累累含进嘴里。
“小宝……”牧听慈没有再阻拦她。
短短几天,在这个小小的海外公寓里,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相互亲吻,结合,像一场梦一样,让他们都忘了彼此真正的身份。
但该来的躲不了,顾绯没法骗自己。
她将自己的脑袋彻底埋进去,感觉只要看不见牧听慈的眼睛,她就不会痛苦。
她不清楚牧听慈在撒谎的十几秒中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思。
如果牧听慈没有自小照顾她长大就好了,他不必背上“哥哥”的身份,只是顾联封随意资助的一个山区小孩儿。
甚至,如果小时候她不在同龄人面前大肆宣扬牧听慈对她的顺从,或许一切都会好接受得多。
她在牧听慈面前骄纵蛮横,但却自知本色胆小又怯懦。
是她自私地把牧听慈推下混水的。
“牧听慈……你答应我在一起,是因为那天我逼你吗?”
回国之前,顾绯自觉对牧听慈的喜欢源于自身的依赖和他的顺从,她理所应当地占据所有主导权,只要占有,永远的占有就够了,甚至不愿追究牧听慈的态度。
现在,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她越发觉得,占有欲在失控,甚至左右了她。
但他们有随时分离的可能。
牧听慈看着她的眼睛,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如果不是顾绯回来戳破了真相,他一辈子都不敢真正踏出这一步。
“你没有逼我。”
她的眼睛里还是怀疑。
牧听慈牵起手,伸入了温热的被子里。
“看来小宝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那天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引领着柔软的小手包住他的,额间绷起了青筋。
“如果只是表白那么简单……我至于躲你五年吗?”
顾绯的脑袋宕机了。
任由上下翻飞的快乐流经她的脊骨。
“牧听慈是自愿跟你在一起的,清楚了吗?”
她哭着点点头。
“清楚了就给妈妈道歉吧,乖宝宝,那么小就会欺负我了。”
22. 绯色(22)
时装周过去,整座城市重回正轨。
顾绯去见了陈品依,两个人在咖啡店畅聊了几乎一下午,达到了统一的理念。
国内女装市场混乱不是一天两天了,市面上抄袭和跟风成瘾,盲目走小众或者艺术路线的品牌几乎没有存活机会。
不如干脆走亲民路线,但在版型和面料上多下些功夫,先把口碑打出来。
陈品依的工作更偏向打板,这是她的强项。
以前两人在学校合作的时候顾绯就看出来了她的独特天赋,后来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妈妈是个老裁缝,自小做衣服长大的,对各种身材适合的服饰版型一清二楚。
后面品牌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两人的话题也逐渐私人了起来。
“绯绯姐,你看起来比大学的时候开朗了好多,气色也好了许多,是有什么好事吗?”
陈品依这么问也情有可原。
以前在巴黎的时候,她每天活得稀里糊涂的,还顶着个扑克脸,生人勿近的样子,至少第一眼很不好惹。
但今早起来收拾打扮的时候,顾绯发现自己皮肤很白皙,清透得不行,像是吸了精气的女妖精。
这就是采阳补阴吗?
被陈品依这么一问,顾绯透出微微的羞涩,“算是吧……”
“男朋友吗?”
顾绯愣了一下,脑子空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和牧听慈之间,似乎并没有正式确定这样的关系。
亲情、爱情,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楚。
她叫他牧听慈、哥哥,甚至叫妈妈,但从来没叫过他男朋友。
“或许?不清楚。”顾绯笑了一下。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陈品依也察觉出对面的迟疑,把事情引到自己身上。
“我好像以前跟你说过……我在国内有个男朋友。”
“嗯,我还记得。”顾绯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如何了?”
陈品依笑得很开心,“他刚在江城付了房子首付,也很支持我自己搞品牌,打算再给彼此两三年时间,后面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顾绯以前听她说过不少恋爱的事,至少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朋友还蛮靠谱的。
至于谈婚论嫁……顾绯没想过。
小时候看电视剧里那些家常琐事,她觉得婚姻并不吸引她。
在她还没有对牧听慈有其他心思的时候,顾绯也完全没有幻想过什么理想型。
但是现在的情况变了,结不结婚不清楚,她只想要牧听慈在她身边一辈子。
都踏出这一步了,至少也是彼此长长绵绵地纠缠下去。
结婚,她还是没有什么想法。
如果真的和牧听慈有那天,顾绯觉得自己会被文佳彻底赶出去。
把一些方案落实后,顾绯自己走回了公寓。
路上接到了牧听慈的电话。
“小宝,还有多久到家,我看着时间开始做饭了。”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感觉他身后多了一个摇得老高的大尾巴。
顾绯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刚才结婚的话题让她多想了一下,但现在还是秉承着及时行乐的心思。
“我快到了,今晚吃什么?不想吃法餐啊,在这边吃这么久早就腻了。”
“中餐,都是你喜欢吃的,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
顾绯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在门外就已经闻到了香气。
她开了门,迅速换了鞋子。
厨房里的男人转过头看了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锅灶上,背着身对她说道:“出去一下午肯定累了,茶几上有给你调的百香果茶,先去坐着休息,还要等个十分钟左右。”
顾绯有些恍惚。
牧听慈身上系着围裙,粉红色的细带绑在身后,跟宽阔的背肌和略深的肤色完全搭不上边。
前几天还在时装周左右逢源的大明星,现在就在一个小公寓里面洗手作羹汤,娴熟习惯的模样,跟电视里、杂志上截然不同。
她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怎么了?”
牧听慈把她的手从外面塞进围裙里,“等会儿让油溅到了怎么办。”
理由很合理,但是顾绯手下的东西软软的,明明别有用心。
“牧听慈,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明明是有个小家伙想多了。”
他转过身就看到顾绯轻佻的笑容,随之调侃道,“这几天你手不是一直放在这儿的吗?”
顾绯揪了一下,比这几天晚上揪床单的力气还大。
前面的人也没有反抗,只闷哼了一声。
顾绯扒在他身后,说道:“我不想回去。”
语气里有点失落,还有点扭气地撒娇,“真的不想回去。”
牧听慈轻轻把火拧小,握住了顾绯的小手,安慰道:“有我在,我们一起面对。”
可是他明显感觉到,被握住的手有挣脱的迹象。
顾绯退后了一小步,好似还闷着气,但看到牧听慈那双真挚的狗狗眼,她又紧贴了上去。
两个人没说话,等着锅里的香气慢慢蒸出。
……
深夜,顾绯已经睡着了。
牧听慈看出她今晚心绪不佳,两人早早就收拾好休息。
平稳的呼吸从他的身侧传来,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他其实是一个极其敏感多思的人。
或许是天生的,或许是幼时培养的。
作为山里所有小孩儿的“大兄长”,他要察觉到每一个的心情变化,小孩子打架闹矛盾都是寻常事,他经常需要从中调和,甚至当个能服众的判官。
他算是把顾绯带大的,自然了解她的心思。
这个孩子缺失父母陪伴,自小没什么安全感,在文佳面前又尤其胆小。
今天厨房里她失落又慌张的神情,无一不在告诉他,她很害怕,她不敢——
不敢将他们俩的地下关系告诉其他人,也不敢真实地面对这一切。
其实这样的后果他早有预料,只是在那个瞬间,心还是忍不住被刺痛。
但看着她的睡颜,他又不那么在意了。
于是他靠近了些,将她轻轻拢在怀里,又伸出手理了理被角,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吐出的呼吸刚好洒在他的脖颈和胸前,牧听慈觉得很安心,嘴唇轻轻抵着她的额角,能闻到淡淡的发香。
只要顾绯还需要他,他就不会走。
人要知足,他告诫自己。
*
回国后,顾绯和陈品依很快开始筹备。
工作室已经找好地方了,在江城老区的一个小独栋。
顾绯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弄得这么奢侈,但找来找去没有什么合适的,顾缇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挥帮她找了一个。
里面的旧装修都拆得差不多了,两个女生花了几天,简单地买了些器具。
作为刚刚起步的独立设计师,灵感可以说十分充沛,想法一股脑地出来,重要的反而是风格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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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敲定基本的设计图后,线下选品了不少时间,还去隔壁市走了几趟,那里有全国最丰富的面辅料资源,拿了一堆色卡回来。
开始正式工作之后,顾绯感觉自己快被掏空了。
其实已经有了家庭很多的助力,但她发觉还是低估了其间的难度。
不过好在有陈品依陪着。
两人从认识起,顾绯就发现她是个乐天派。
家境比起顾家普通了许多,但是家庭和睦。
两个人在海外读书的时候,陈品依的父母常常打电话过来关心,她也从不藏着掖着自己的情绪,活得没顾绯那么别扭。
在这方面,顾绯很羡慕她。
“绯绯姐,你快过来看,咱们就选这个面料吧,对比起来最好了。”
陈品依从水盆里拿起来一小块儿布料,挤了挤水又在手心平展开,转过头对着顾绯展示。
“行,”顾绯还在人台上调整版型,走了过来拿起一边的记录表看,“性价比也还不错,就这个吧。”
她侧身在笔记本上记录勾选,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窗外,已是黑夜了。
有时候忙起来太专注,两个人都会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甚至好几天顾绯都懒得回家,把工作室里的折叠床一摊开就睡了。
至于蒋姨那边,她早就打好了招呼,不用管她了。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收拾完这些先回去休息吧。”陈品依看了看时间,说道。
顾绯点了点头,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牧听慈的消息。
“小依,你先回去吧,这里先交给我。”
“没事的——”
“你男朋友不是才出差回来吗?你先回去吧!”顾绯笑道。
陈品依见状,没再客气,拎着挎包离开了。
顾绯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分明陈品依不认识牧听慈,也不知道他跟顾家的关系,但顾绯却还是想躲藏起来。
等门关上,传来陈品依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拨通了牧听慈的电话。
“小宝,还没回家吗?”声音里带着喜悦。
“快了,我收拾完就回去了!”
牧听慈这段时间还有不少工作,但顾绯也很忙,两个人没怎么联系。
“我刚看到你的朋友从楼里出来,我可以上去看看吗?我还没看过你的工作室呢。”
“可以啊,你来帮我收拾东西吧,里面乱糟糟的。”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
顾绯推开门,下一秒便被熟悉的气味包裹。
已经是深秋了,牧听慈的外衣带着凉意,但迅速被温暖的怀抱融化。
“好想你。”
顾绯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这男的好香……
并且,怎么感觉胸肌又大了一点。
她一时被男色撞得迷迷糊糊的,却听到熟悉的声线从门外传来。
“诶?绯绯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陈品依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脸高兴地站着,上下打量着牧听慈。
他带着口罩,头发长了点,半遮掩着眼睛,她一时没认出来。
只看得出是个身材很好气质很好的黑皮型男。
顾绯下意识拉开距离,脑子清醒了不少。
“不是。”
气氛在迅速降温,牧听慈的手僵了僵,垂在身侧。
“他是我哥哥,算是家里的养子。”
“过来开车接我回家。”
23. 绯色(23)
车里,安静一片。
顾绯不敢看他,只能沉默地看着前面。
刚才陈品依回来拿落下的钥匙,顾绯再度将两人的关系敷衍过去。
她的朋友显然没有多起疑,连闲天都没多吹,拿了东西就走了。
之后,牧听慈一言不发地把水盆拿去倒了,又闷着声拖了地。
如今上了车,还是这般。
顾绯心虚,觉得自由有些无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她在柳席面前也是这样介绍他的。
哥哥这个称呼,在之前从未享受过,如今变了身份,却像纹身一样烙在他身上了,隐隐作痛。
“牧听慈……”
“我知道,不方便。”
听起来很理解的样子,但语气里全是不甘心。
顾绯侧过头,他的眼睛红了。
这段时间他忙得昼夜颠倒,整个人疲惫不堪,如今又被这么一刺激,看起来有些可怜。
“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去,今天已经很晚了。”
他叹了口气。
自己果然还是这么贪心吗……
他思索了一两秒,眼神缓和了一点,像是把自己哄好了。
顾绯垂下头,手里抓着安全带,“去你那边吧。”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今天两个人话都不多,只能感觉到彼此炙热的心跳,隔着皮肉同频跳动。
地面上已经有了两个扎紧的小套,但浪潮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长发散落在灰黑色的床单上,指节揪起一层层褶皱。
呼吸被吞进嘴里,肌肤上淌过珍珠般的汗水,随着纯白的波浪流浪,坠在被单上,变成一小朵乌云。
待一切平息,只剩下呼吸在幽室缠绵。
几乎失去了意识,被捞进棕色的怀抱里。
随后是绵长的吻,轻轻地安慰着她。
两个人暂时都没什么力气了,牧听慈一手轻抚她的背,一手按摩着头皮。
“小宝。”
顾绯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牧听慈亲了亲她的头发,又叹了口气。
或许现在不是时候,但他真的很需要这微薄的安全感。
“小宝,你想过和我的未来吗?”
未来,这个词对牧听慈包含了很多。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和她待在巴黎的小公寓里。
等着湖畔的夕阳,正大光明地洒进来。
顾绯半睁开眼睛。
只有外面微微透过的月光,刚好照到他的眼睛,冷色的光把原本温暖的双瞳染上了惆怅。
顾绯算不上很有规划的人。
对牧听慈的感情虽然植根多年,但她其实从未考虑过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后会怎么样。
她只想过牧听慈拒绝她后,两个人形同陌路的样子。
“牧听慈,我……”
这副神情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明明已经有答案了,何必自找苦吃呢?
他轻咬了下嘴唇,胸腔起伏了一下。
“你累了,我先带你去清洗,睡吧小宝。”
还是一贯的温柔。
顾绯知道问题还没有解决,但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将自己的身体全然交付给他。
牧听慈垂着头,打理好一切,胸中的烦闷却还是喧扰着他。
在一起也有一段时日了,却连一个正当的名分都没有。
唯独有的,也只有与她做这件事的权利,活得像小玩具一般。
顾绯太胆小了,他却也舍不得逼问她。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牧听慈已经不在身边了,只有干净的衣服在床头柜上整整齐齐地摆好。
顾绯穿戴好起来,继续新一天的工作。
但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让陈品依发现了。
“绯绯姐,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如此一问,手一划,铅笔在布料上划过一个模糊的痕迹。
“我看你走神好久了,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先休息一下吧,看看点什么咖啡。”
陈品依抢过她手下的东西,看样子是在勒令她停下。
“好吧,”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陈品依笑道:“要不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好,我记得前面那条街有个不错的咖啡店,你帮我带杯拿铁,热的。”
顾绯颔首,揣个手机就出了工作室。
她打开看了看,只有些软件通知跳出来,没有牧听慈的消息。
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她拢了拢大衣外套,走过人流稀疏的街道,梧桐叶慢慢掉下来,落在地上,被踩出清脆的音符。
陈品依说的是家很小的咖啡店,玻璃门里面罩着个米白色的亚麻布,又挂着一堆可爱的玩偶,中间一个“正在营业”的小黑板,别有洞天的模样。
她推门进去,没想到抬眼后就是老熟人。
“柳老师?”
她下意识叫道。
男人也发现了她,笑着说道:“好久没看到你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他很高兴的样子,帮她拉开了吧台旁边的高脚凳。
“你认识?看来要打个折了,小姐需要什么?”店主说道。
“一杯热拿铁,一杯……”顾绯翻阅着菜单册。
这家的菜单做得很有特色,全是手绘的小插图,中英文标注着名称,“一杯冰美式吧,都打包。”
“天气这么凉了,怎么还要喝冰的?”柳席问道。
顾绯合上菜单,扫了下付款码。
意识到他的关心,笑了笑,“想喝点冷的清醒一下,没关系。”
店里装潢得很温馨,看得出是家做精品的小咖啡店,应当在这里有些年岁了,能在江城活这么久的咖啡店,品质应当不错。
“我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吧,怎么柳老师还有闲心在这里喝咖啡。”
“Eros不是有Lux打理吗,不缺一个我。”他很轻松地说道。
随后问道,“你现在是在?”
“和朋友正在创业,要是柳老师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们工作室看看,很欢迎你指导一下,不过可不是走什么高端路线。”
顾绯回想起来巴黎的事,柳席能跟这种奢侈品牌搭上线,其后的资源不容小觑。
她总不能一直烧顾家的钱,该利用的要利用起来。
柳席抿了一口咖啡,点了点头。
店长做好咖啡打包好放在台上,柳席先她一步拎起袋子。
顾绯颔首,视作感谢。
在路上,她跟柳席聊了聊品牌的事。
思维一活跃起来,烦心事自然而然就忘了。
柳席侧过头,看到她睫羽轻扇,下面的双眸满是专注和欢愉。
“你这副状态可比在Eros好多了。”
“难道我以前不认真吗?柳老师不会还要苛责一个离职员工吧。”
“当然不会,只是感觉……你比做造型师的时候更有干劲了,是个正确的选择!”
“谢谢。”
柳席作为业内的前辈,他的肯定很有意义,顾绯有了些信心。
到了工作室门口,顾绯打开门,就看见陈品依一脸坏笑。
“绯绯姐?这是你上次在巴黎说的那个男朋友?”
站在门口的两人都怔住了片刻,倒还是柳席上前一步先解释道: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我叫柳席,是顾绯的朋友,这位就是陈小姐吧!”
“你好你好。”
陈品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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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着眼睛跟他握手。
顾绯捂着拳头故意咳了几声。
陈品依换上得体的笑容和姿态,像个迎宾员展开手臂,“不好意思啊,刚才冒犯了,柳先生随便坐。”
"小依,这是我的前领导,跟我一起叫柳老师就可以了。"
“不用这么见外了,叫我柳席就可以。”柳席环视了一圈工作室的环境,转过身对她说道。
顾绯点了点头,刚才那一遭叫她有些尴尬,还有些担心。
但陈品依显然不相信刚才的解释。
毕竟当时在巴黎,她理解的就是顾绯正有一个暧昧对象,还没把关系确定下来。
昨天来的是哥哥,那今天来的这个肯定八九不离十了啊。
还是前同事这种关系!
更何况柳席形象很好,现在这种成熟稳重的爹系感男友不是很吃香嘛。
并且两个人看起来就很搭!
陈品依已经脑补出一部都市言情剧了。
但顾绯只觉得心惊肉跳。
柳席对情况了然于胸,很恰当地开启了话题,把主要内容往工作上引,也没有居高临下地提出什么大意见,反而给了顾绯几个面料厂和制衣厂的联系方式。
“这几家我以前考察过,你可以放心。”
“谢谢柳老师。”
顾绯改不过来习惯,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应该叫柳席了。”
他欣慰地抬抬眼,看了下腕表,“今天晚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后面样衣出来后记得邀请我来看看。”
三个人没多聊,柳席很洒脱地出了门。
但陈品依却歪着头笑了笑,眉毛都歪了,“绯绯姐,真不是未来男朋友?”
“不是!”她有些无奈,略带气恼地走回了工作台。
她心里清楚。
不是在生陈品依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这样的一段关系,永远拿不上台面。
这次是柳席,下次是谁?
她每次都要这样否认吗?
牧听慈还没有联系她……
又揪心起来。
顾绯有些怀疑了。
因为身份和职业的特殊性,她和牧听慈不可能像普通情侣一样一起去逛街,聚会。
甚至在好朋友面前都要藏着掖着。
恋爱带来的不是快乐和喜悦,反倒是折磨、内耗和沉默。
在巴黎的那几天,像梦一样。
但在江城,她没办法肆无忌惮地爱,没办法在接到顾缇电话后还乐此不疲地与他缠绵。
这段关系,似乎先天就是残疾的。
还极大可能烂尾。
“绯绯姐,我男朋友来接我啦,明天我提早一小时过来弄!”
“没事,我们的工作比计划快了不少,你先去吧!”
顾绯笑得有些勉强,朋友欢快的脚步像针一样刺在她的心上。
说不羡慕的话,有点假。
*
顾缇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放松地笑了笑。
柳席:【顾小姐你好,今晚暂时有事,不能按时赴约了,抱歉。】
顾缇:【没事,我也没空。】
应当都是被逼来相亲的,双方都懂,很默契地取消了这次浪费时间的约会。
本以为聊天会到此为止,没想到对面的人继续说道。
柳席:【今天跟顾绯小姐恰巧碰见了,聊了下她创业的事,当初在巴黎碰面时就听她提起过,我对她的新品牌挺感兴趣的,如果最近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就当是今晚失约的赔罪,跟双方家长也好有个交代。】
她眉头皱了皱,随后笑了出来。
她这个妹妹也真是的……惹上个老狐狸。
顾缇:【行,我问问她。】
24. 绯色(24)
牧听慈第一次见到顾绯的时候,是在八岁。
顾联封将他生病的母亲安置在了江城最好的医院,又带他回了顾宅。
文佳和顾淮那时还在处理集团的工作,他只见到了顾绯,这个小妹妹只有三岁。
好漂亮的小孩儿。
这是牧听慈对顾绯的第一印象。
“小宝,以后你就又有一个哥哥了,快叫牧哥哥!”
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下打量着他,牧听慈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脚,手也抓紧了背包的小带。
城里的小孩儿和大人要白净很多,这是他最近发现的。
而他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山区小孩儿,日照下皮肤黝黑,几乎呈现一种棕铜色,操着一口并没有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在繁华的江城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才不叫他哥哥呢!”
这是顾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孩子生气地蹦到楼上,回头射来嫌弃的眼神。
牧听慈不由得垂下了头。
分明身上是顾叔叔给他新买的好衣服,布料柔软舒适,他却觉得有些硌得慌。
这些衣服不应该穿在他这种人身上。
是件白色的小衬衫,尺量刚刚好合适,但他刚穿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件衣服不太适合穿来做农活。
顾联封叫他不要在意。
牧听慈点点头,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考上个好学校,才能不辜负生病的母亲和顾家的资助。
刚来的几个月,他和顾绯并没有产生什么交集。
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妹妹不喜欢他。
他出门上学的时候,顾绯一般还在桌子上吃早饭,蒋姨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得很慢,又常常被其他事情吸引。
但是视线一旦扫在他身上,便会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
小孩子的恶意单纯且直接。
相交的契机是蒋姨的媳妇儿早产,她大半夜要赶去医院,哄不了顾绯睡觉了。
但家里其他的佣人都伺候不了顾绯,小姑娘在她们面前脾气大得很,不听话的。
牧听慈临危受命,坐在床边给她读故事书。
但顾绯意兴阑珊,看到他拿起书,一股脑地把枕边的玩偶扔出来,龇牙咧嘴地赶他走。
“我不要你!我自己可以睡觉!”
牧听慈受着玩偶的捶打,木木地点了点头,又弯下腰把玩偶捡起来,在自己的睡衣上掸掸灰,放到了她的床头。
顾绯翻过身,背朝着他。
不久后,天空打起了雷,大雨瓢泼。
牧听慈都快睡着了,在自然的雨水声中却听到开门的声音。
微微的走廊光透进来,照出一个小人儿的轮廓。
然后她像只小企鹅似的啪嗒啪嗒地走过来,行云流水地溜进被子里。
牧听慈坐起来,“你怕打雷吗?”
“没有!”身边的小人立刻反驳道,“我的床很冷,我就今晚在这里睡!”
顾绯还很小,说话一时快了,舌头有些没捋顺。
牧听慈其实很乐意接近她,毕竟顾绯是他见过的最可爱漂亮的小孩子。
除了脾气不好,还讨厌他以外,其他都很好。
又打了一声雷,牧听慈感觉她抖了一下,像只毛没长齐的小奶猫,可怜兮兮地缩在他身边。
牧听慈喜欢照顾弟弟妹妹,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刻在DNA里了,他抻了抻被子,把她脖子以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动作免不了让两个小孩更加靠近。
牧听慈感觉到胸前被一双小手撑着,软绵绵的。
“我才不跟你挨这么近。”
黑暗里,他看不清顾绯的脸,只有一点点瞳孔的微光。
至少在这一刻,他并没有看出什么鄙夷。
“可是不靠近一点的话,小宝你会冷的,感冒了吃药很苦的,还会打屁股针。”
他知道小孩儿要怎么哄,顺着顾绯找的借口编了下去。
于是刚刚还发力的小手缩了回去,小孩儿躲进了他的怀里。
“小宝睡觉吧,我在这里呢,不用害怕。”
于是,自那夜起,小顾绯开始"欺负"牧听慈了。
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嫌弃他粗笨,使不来手机和平板,但牧听慈能感受到,顾绯在慢慢地接纳他。
……
牧听慈不后悔成为顾绯的“哥哥”,也不后悔转变成现在不明不白的关系。
在顾绯拒绝未来的那晚后,他冷静了很长时间,去思考两个人的关系。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是想跟顾绯继续下去,以男朋友的身份,呆在她身边。
至于因为越界产生的一切后果和责罚,他愿意一人承担。
牧听慈看着手机上的空白的消息栏,最终选择了拨打顾绯的电话。
但那边迟疑了很久,却挂断了。
心里不由得慌起来。
牧听慈驱车去往了工作室,再次碰上了陈品依。
“诶,你过来是……”
瞧着她一脸懵的样子,牧听慈知道顾绯多半不在这儿了。
“请问你知道顾绯现在在哪里吗?”
“你不知道吗?顾缇姐姐接她去吃饭了,听绯绯姐说还有柳席老师。”
陈品依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把饭店地址给了牧听慈。
牧听慈谢过,又火急火燎地开车走了。
柳席也在?
他还记得那个人,Eros的创始人,顾绯以前的领导,两个人在巴黎打过照面。
站在男人的角度,看得出来他对顾绯有什么样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在进入这个高档私厨餐厅的的时候,遇到了熟人。
牧听慈刚刚下车,将车钥匙递给门童,却发现后面跟上来一辆白色的宾利。
那人从车上下来,与他对视了一眼,只闪过一丝诧异的神情,下一秒又恢复成冷淡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牧听慈问道。
上前迎接的服务员目光有些呆滞,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逡巡,忘了自己的词,也插不进话。
季晖舟看起来不太高兴,常日里眉毛都是舒展的,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甚在意。
但现在,拧得可难看了,像是来讨债的。
相比下来,牧听慈的情绪算得上平淡。
季晖舟扫了他一眼。
“过来抓女干。”
*
不久前……
顾绯如坐针毡。
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聚会,如今却品出来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顾缇和柳席,原本是双方家长互相推荐的相亲对象吗?
但为什么话题在往她身上扯啊。
还有,这个柳席也怪怪的。
她开始后悔当初出差的时候多嘴了。
果然同事、领导这种关系毫无信任可言。
“我记得……顾绯好像有对象了?当初去——”
“安京”还没说出口,顾绯挂着假笑厉声打断,“柳老师你想多了吧,一个朋友而已。”
柳席背后不简单,但顾绯也不是吃素的,一计刀眼就刺了过去。
但柳席对此并不在意,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果然,跟聪明人工作的时候有多顺利,如今点火起来就有多讨厌。
对顾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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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边界感尤为重要。
柳席显然已经越界了,顾绯也没摆上什么好脸色。
“什么时候?”
顾缇狐疑地侧过头来,看到妹妹那张强撑的脸。
顾绯摆弄着碗里的东西,虽然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但顾缇的目光还是让她紧张了起来。
顾缇眯了眯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柳席笑道:“小姑娘谈点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家不在意这些。”
“话说我还没有了解过,柳先生条件这么好,怕是谈过不少女朋友吧,可以分享一下吗?”
顾缇对这种局面手拿把掐,很快把火引到柳席身上。
柳席刚想开口,顾缇双手微微抬起抵了抵,继续道:“诶,不止女朋友,我记得你在国外待过很多年了吧,西方那边什么稀奇古怪的短期关系,最好都算上去。”
都是挑事精,谁都不便宜谁。
“既然大家都来相亲了,彼此坦诚一点也挺好的。”
她笑了笑,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顾绯,“听起来,我觉得柳先生倒是不介意这方面的问题。”
顾绯用余光瞟了一下她。
顾缇坐在椅子上,很轻松地侃侃而谈,面上是得体的笑容,言语间半步未退。
她在想,是不是多年前,牧听慈还在集团的时候,也和顾缇一样。
游刃有余,左右斡旋。
想必应当是的。
她不久前挂断了牧听慈的电话,如今却又开始思念他。
并且……似乎还背着他,跟其他男人有了这种意义上的饭局。
牧听慈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泛滥的家伙,但顾绯还是觉得很心虚。
柳席瞥了一眼顾绯,对顾缇的提醒了然于心,并没有被激怒。
如果这样就漏了怯冷了场,未免太没经验了。
他的肢体依旧很放松,正准备开口。
砰——
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
准确地说,是被暴力推开的。
动静有些大,震得耳膜有些痛。
本就神经紧张了,顾绯被这吓了一跳。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熟人,但有些意料之外——季晖舟。
他没戴口罩,一张俊脸直挺挺地暴露出来。
看得出有些生气,气场冷峻。
他扫了扫室内的人,最后视线停留在柳席身上,冷哼了一声,然后径直坐到了顾缇左手边的位置上。
牧听慈还没缓过神来,慢慢地走了进来。
柳席虽然面色不改,但显然对两名不速之客有些不满。
“顾小姐,这位我认识倒是不谈了,毕竟是你们的亲人,那这位是?”
顾缇也没有想到季晖舟会杀个措手不及。
而一向对这些事情不太在意的牧听慈却开了口:“我的朋友,顺路一起来吃个饭。”
他拉开顾绯身边的座椅,全然不顾柳席有些严肃的神色,坐在了他和顾绯中间。
视线被熟悉的高大身影挡住,顾绯拢在阴影下面,有点心虚。
在家人面前,他一般都是以温和示人,而如今眸色敛着,眼底蒙了一片灰,像是在工作时候才会出现的样子,有些莫名的冷。
不是发愣的时候了,顾绯咽了口水,说道:“今天就当顾家请客。毕竟柳老师帮了我品牌不少忙,和顾家的亲友一起吃个饭,柳老师应该不介意吧。”
顾缇回过神来,看了看坐在一起的两兄妹。
而对面的柳席,盯着牧听慈。
心里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顾缇轻笑,拍了拍身边季晖舟的大腿,算是安抚,再度接管了局面,“柳先生,不介意的话,一起喝杯酒?”
25. 绯色(25)
顾绯不知道这段饭是怎么吃的了。
虽然大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是气压却低得吓人。
特别是那个季晖舟……感觉下一秒就要掏枪了。
她现在是彻底明白了,季晖舟跟顾缇的关系应该不简单,但是……她记得顾缇跟那个小白脸演员不是还没有断吗?
这是在干嘛?她姐这么花?
顾绯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当初在安京出差的时候,牧听慈拍戏的地址还是季晖舟主动给的。
这个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东西?
她霎时间紧张了起来,手指不由得揪紧了裤子,又将视线向旁边扫了一眼。
牧听慈的反应很快,顾绯的紧张他感觉得到。
顾绯只听到耳边极微弱的一声叹息,只有他俩听得到。
转眼间,男人刚才还维持着的冰冷严肃瞬间收敛下来,像是被温水暖得融化了。
趁着顾缇和柳席谈话的时候,手探到了桌布地下,悄无声息。
指尖相触。
顾绯抬了抬头,心脏不由得加速。
随后睫羽扇动,是那双厚实的大手将她的包裹了起来。
在安抚她,轻轻地摩挲着,叫她放心。
顾绯知道牧听慈原谅她了。
幼时牧听慈会哄睡,每次快睡着的时候,拍打的声音和力度也就更小了,像是带着太阳暖意的芭蕉叶,大大地垂下来,温厚地擦过背脊线。
“牧听慈?”
顾缇的声音让顾绯缩回手。
她迅速地眨巴了下眼睛,又深呼吸了一口。
像在强制自己脱离那个被稳稳承托住的美梦。
“我记得你以前在集团里对这块儿业务挺熟的,柳先生说的这个路线,你有了解过吗?”
牧听慈藏匿起眸子里的失落,抿了口酒,扯出个笑脸。
顾绯低下头,手肘摆到桌子上,看了看手机。
有几条方颜的消息,时间还早,不知道这个局还要持续多久。
身边响起了牧听慈的声线。
她一向弄不懂生意上的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这次却意外地听了些。
以前牧听慈还在集团的时候,她从来没听他谈起过。
回到家脱下规整的西装外套,就勤勤恳恳地过来找她了。
虽然她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但是牧听慈还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水果是亲手切的,到饭点是亲自来叫的。
场上,身边的季晖舟保持着沉默,对这些商业话题漠不关心,自顾自地吃着。
顾缇瞥了下身边的男人,又盯了一眼顾绯,脸色却算不上好。
……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了。
顾绯感觉如释重负。
今天喝了酒,牧听慈开不了车,到门口了才给经纪人发消息。
“怎么,不回家吗?愣在这里做什么?”
顾家的司机已经开了车过来,顾缇转过头,问顾绯。
她看了眼顾绯和牧听慈,最后视线落在了一边的季晖舟身上。
“一起吗?”
他的脸色还是很淡,“不用了,司机马上到。”
“姐,我坐牧听慈的车吧,工作室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一下,你绕路不方便。”
顾缇笑了笑,眼神中的怀疑转瞬即逝,“行。”
等门口只有他们两个人,顾绯才彻底松了口气。
外面有些冷,风在吹。
顾绯外面套了件白色大衣,显得她更白净了。
路灯洒下来,包裹着侧脸的轮廓,像闪着白莹的珠光。
牧听慈盯着她,似乎就是这安静的片刻,足以让他忘却不得正名的不甘。
“对不起。”
顾绯听到他的话,有些惊愕地转过身。
而他弯下身,将她的衣领提起来了些,又理了理大衣的褶皱。
像以前上学的时候,给挺直身板的小顾绯整理衣装。
“天气冷了,应该多穿点的,这么宽大的衣服,真不怕漏风感冒吗?”
顾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怎样无奈地转移话。
“牧听慈……是我对不起才对。”
牧听慈对她太好了,对她的包容甚至让她都感到愧疚。
在道歉的短短几秒,顾绯好讨厌自己,为什么一开始对他带着不甘心和玩弄的心思。
从小到大,似乎在牧听慈面前,她永远都是小孩子小妹妹。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太心急了。”牧听慈的双眸垂下来,难掩自责的意味,“我不后悔。”
安城的初冬已经很冷了。
北风像刀子,划伤了他的眼睛,磨出一点晕晕的红。
他最后理好了领子,轻拍了下大衣,抬眸看着她,极度可怜。
那双眼睛好似在告诉她:希望你也不要后悔。
几乎带着祈求。
顾绯紧抿着唇,强制着不要分泌眼泪。
车开出来,强烈的白炽灯把身形吞没,融为一体的白。
驶向工作室的路上,顾绯舒缓了些情绪,才开始问道:“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去你的工作室找你没找到人,小陈告诉我的。”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柳席喜欢你。”
顾绯愣了一下。
对于柳席,她自认为保持着不错的距离,在能力方面也很欣赏这位大前辈。
不过今天的饭局,确实一开始就比较奇怪。
“但是……是顾缇和柳席相亲。”
牧听慈握住她的手,这次用双手包裹了起来。
“今天季晖舟都过来了,虽然我也是才知道,但顾缇不至于有了对象还愿意来相亲,她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如果是她相亲的话,为什么带着你一起来?”
“你是说,姐姐想撮合我和柳席吗?”
仔细想想,能过文佳和顾联封眼的相亲对象,必定是门当户对的。
顾缇应该不知道她和牧听慈的情况,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她和柳席,有共同的爱好和专业,事业方面也有过短暂交集。
似乎再搭不过了。
车厢里的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气氛骤然低沉了起来。
他们这种出身的孩子,免不了这个话题。
五年前的牧听慈,不也遇到了吗?
“我到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顾绯下车。
话音刚落,牧听慈从车上下来,对着司机说了几句,又跟着她走到了工作室门口。
牧听慈知道她情绪不好,放心不下。
“最近推了不少工作,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吧。”
顾绯没办法拒绝他。
从巴黎回来后,两人间隐秘的关系开始不断抛给他们问题。
一桩桩一件件,没一个解决。
顾绯甚至感觉到疲惫了,但是牧听慈没有。
他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带着那副祈求垂怜的脸,让她游离在现实和理想的边缘。
门打开,陈品依应当才走不久,暖气虽然关了,但是还有余温。
“我记得你不是要给我做衣服吗?”
牧听慈很聪明。
他不想每次见到顾绯都提起那些没有着落的话题。
这除了消磨胆小鬼对他的耐心,对这段关系的推进并没有实质好处。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现在到哪一步了?你生日我还能穿上吗?”
他打开了暖气,将自己的黑色大衣挂在了衣架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高领毛衣,胸肌将其撑得微微发透,腰间的线条倒是完美贴合。
黑色不如白色显大。
这是顾绯的第一感受。
她摸了摸了腰带,低着头想解开。
牧听慈走过来,熟练地打开,将她的大衣剥下来,转身将她的衣服搁在他的旁边。
可能是暖气起效太快了,顾绯觉得脸有些烫。
“上次……我没记住尺寸。”
言语不由得低了下来,呢喃道。
上次在干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地上被淋湿的浴巾,在落地镜前欣赏着自己的倒影,回味起每一抹褶皱的产生和抚平,又是伴着如何汩汩的水声。
顾绯想到了那天在小工作室里的荒唐,虽然牧听慈完全没说任何一句话一个字,她却立刻红着脸摆手道:“这里不可以的!”
牧听慈笑出声来,看了看桌上一片乱糟糟的图纸,在凌乱中翻出卷尺。
是粉色的卷尺。
跟他的颜色差不多。
顾绯快要爆炸了,脑子完全不受控制,也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脸究竟红成了什么样子。
怕是跟关公有得一拼。
“小宝,这次认真量吧,记清楚数据。”
牧听慈抚过她的头顶,带着温柔的嗓音。
作为演员,他其实对自己的围度很清楚,但是他只希望用这些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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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跟顾绯接触接触。
哪怕小孩儿现在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先……先量腰。”
面前就是那不可忽视的胸膛,她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定力了。
“74。”
对牧听慈这种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来说,这个腰确实有些太细了.
是接近模特的指标。
当时还在Eros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没想到数据也这么惊人。
顾绯觉得温度有些太高了。
不是暖气的,应该是牧听慈身上传来的。
毕竟小时候在他身边睡觉的时候,顾绯从没觉得冷。
抱着牧听慈的手臂,或者直接缩到他怀里,手指捏着胸口,可以睡得很暖和很舒服。
如今这些年过去了,他这点一直没变。
顾绯决定下一步先去量臀围。
她有点后悔口出狂言给牧听慈做衣服了。
她这个主攻女装的设计师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小宝,多少?”语气一切如常,男人似乎并没有像她一样想入非非。
这也太羞耻了吧!
顾绯觉得牧听慈在故意调青,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95。”
“你……你去当模特吧……”
牧听慈和她对视,顾绯又错开视线,手指带着微微的颤。
“还剩这里了,你不是最喜欢这里吗?小时候不是捏着睡就是要脸贴着睡。”
“才没有……只是那里最暖和。”
驳斥得口不择言。
“我怕冷而已。”
牧听慈微微蹙眉,“那就回去把秋衣穿上,当设计师又不是当模特,用不着天天这么漂亮。”
“有我做你的模特就够了。”
说到模特,小时候顾绯喜欢在他身上贴各种五颜六色的贴纸。
什么小花小草小钻石,那都是牧听慈脸上、手臂上、头发上的常客,又是小顾绯甚至偷偷贴到了他的作业本上,交上去被老师挨了好一顿的骂。
他也不恼,任由小顾绯淘气,只是每天交作业的时候要再检查一遍。
牧听慈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是顾绯的玩偶娃娃,几乎任由她摆弄,只在偶尔的时候,小顾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才会轻抬声量提醒她。
小时候的顾绯就觉得,这个便宜哥哥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很像妈妈。
电视剧里温柔的、勤恳的妈妈,只会在孩子捣乱不听话的时候略略提高声量,劝诫着孩子不要挑食,要按时加衣服。
“知道了……”她抬起头,把卷尺往上面移。
小顾绯只知道,文佳一直不喜欢她。
在牧听慈还没来之前,她只能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电视,反复播放的动画片看腻了,她就找些蒋姨会看的电视剧。
文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妈妈,但顾联封是传统意义上的爸爸。
所以环视一圈,她没父母在身边。
后面,意识到牧听慈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后,顾绯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了一种妈妈的替代。
虽然性别不一样,长得也不好看,黑溜溜的,但是那时候,她只有牧听慈可以陪她玩了。
“103。”
“我这次记住了。”
太傲人的维度了,必须记住啊。
顾绯从小时候就觉得奇怪。
如果男人不用奶孩子的话,为什么要长这对儿东西。
区分正反面吗?
小孩儿对这些问题总是追根究底,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的牧听慈也回答不了,只是憋着胀红的脸摇头,说不知道。
结果又被小顾绯骂笨,气得她噗嗤噗嗤地自己玩拼图,不让他参与。
不过她脾气去得很快,晚上揪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哄睡着。
主要的测量任务完成,一切都水到渠成。
牧听慈把她抱在桌面上,垂下头轻吻她的嘴唇。
像是在啄,极短促的贴近,细密得像初春的雨。
“妈妈……”
放在腰上的手不自觉用力。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很多,“再这么叫就惹祸了。”
身体放松下来,只是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舌间的缠绕。
温热的空气让听力都变得顿感,除了偶尔的缠绵的水声,他们都没有发现门锁转动的声音。
带着冷气一起进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你们俩在干嘛呢!”
门外,是顾缇。
26. 绯色(26)
“顾绯,过来!”
顾缇抱着胸,直愣愣地站在门口,长发垂下来,贴在西装上,冰一样的冷。
顾绯的眼神发虚,脚尖踮起又落地,手臂被牧听慈向后捞了捞,跌进温暖的胸膛里。
脑子已经发空了。
不知所措。
只感受到身后的人走到身前,宽厚的背部将她罩住,像是在保护。
她看不见牧听慈的眼睛。
只知道像以往那样,躲在他后面。
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解决的。
可下一秒——
啪!
响亮的一声巴掌,砸在了牧听慈的脸上。
他微微侧头,但脚步未动分毫。
“姐,姐……你不要怪牧听慈……”
巨大的声响让顾绯清醒过来,声音自动带上了哭腔。
已经被发现了,逃不了的。
她跑到前面,看到了牧听慈脸上的痕迹。
清晰可见的掌印,像脉搏一样,随着她胸腔里的心脏跳动。
顾缇的手已经又提在了空中。
牧听慈见状,又将她护在怀里。
胸前的薄衫带来潮湿的泪意。
妹妹在害怕,微微的颤。
他扶住胸前的小脑袋,忍住情绪,“顾缇,你吓到她了。”
“她可是你亲自带大的!你也敢下手!”
顾缇没有半点客气,“牧听慈!你现在饥不择食了吗!”
顾缇甩下手,忍着气踢了一边的椅子,滚轮咕噜咕噜地划在地上。
“你给我过来!”顾缇把住顾绯的肩膀,直接拉了过来。
肩膀被抓得疼,逼得她泪水夺眶而出。
顾绯踉跄了一下。
“回家!”
顾缇气得心肝疼,对着一边的妹妹骂道。
“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顾绯被顾缇快速拉走,她回头了一眼,泪水涟涟模糊了视线。
屋内昏黄的灯光洒下来,照在他身上,很落寞。
门被顾缇砸上,她再也看不见那个影子了。
顾缇的力气很大,几乎把顾绯塞进车里。
她抬腿上车,随后利落地关上车门。
司机很识趣地把挡板升起,顾缇从车内小柜里拿出一包抽纸巾,甩到了她腿上。
“哭什么,巴掌又没打在你身上。”
顾缇苦恼地靠着车窗,路边霓虹灯晃眼。
她撑着脑袋,只听着身边顾绯微微的哭咽,心里有些烦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说实话。”顾缇转过头,眉头紧皱,问道。
顾绯没有隐瞒了:“就……那次我去安京出差。”
“季晖舟那次?”
顾缇点点头,又垂下。
她不敢去看顾缇的眼睛。
这个姐姐,总给她一种顾淮的感觉,很有大家长的威严。
当年她被接回顾家的时候,顾绯很感激。
因为家里不会再以继承人的标准来要求她。
顾缇有个绝顶聪明的脑袋,有个姐姐在上面顶着,她可以活得轻松一点。
虽然现在被发现了,但顾绯稍微有一些庆幸。
如果一开始就是文佳发现了这段关系的话,不知道事情会向什么恐怖的地方发展。
顾缇的话,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我真无语了……”顾缇冷静下来,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些滑稽。
季晖舟这个人,怕是早就看出来顾缇和牧听慈之间的问题了。
不过她早该发现的。
自从顾绯回国后,这两兄妹之间的气氛就怪怪的,特别是那次吵架,两边人都不把话说清楚。
她今晚在宴席上猜到了,所以先一步离开,又杀个回马枪,就是打算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顾绯瞧着她不说话,尝试着问道:“姐,我……我跟牧听慈——”
“你跟我解释没用,我能做主吗?”顾缇眉头下压,声量再度放大,质问着,“爸妈能接受吗?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全天下男人这么多,你偏要吃这个窝边草啊——真是没救了啊!”
顾缇的问题连环轰炸,顾绯一个都答不上来,也一个都不敢答。
她只能缩在一边,咬着唇不说话。
顾绯打开手机,上面是牧听慈的消息。
牧听慈:【先不要跟你姐姐犟,这件事我们慢慢处理,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小宝别害怕。】
顾缇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了,看到顾绯满脸泪痕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最好跟牧听慈断干净。”
顾绯转过头,紧紧地捏住手机,“姐,我就想和他在一起。”
“我只是提个醒,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柳席对你有意思,今晚这顿饭,我可没有胆子随便带你来,你懂吗?”
顾绯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文佳和顾联封的意思。
顾缇的眼神严肃起来,“集团这几年忙着扩展海外的业务,要走的关系比想象中困难很多,不然爸和文阿姨也不会在美国了这么久还没处理完。”
“柳家在海外的关系网,对集团下一步的发展相当关键。”
“可是一开始……一开始不是安排你跟柳席的吗?”顾绯问道。
“我要是真嫁过去了,你来管公司?还是把顾淮从棺材里捞出来?”
顾缇说话向来这样,直白且残忍。
“虽然柳席在他们家不掌权,但顾家还没有让他入赘过来的资本,原本就是看着我俩年纪合适,双方家长让互相认识一下,谈谈生意上的事,诶……你真以为你逃得掉?”
“当时我俩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别想着有我一个顶着就够了,你的位置坐着事舒服,但也要早点想自己的筹码,不然文阿姨下个死命令,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咱爸年纪这么大了能有啥用?和稀泥都没我和得好!”
顾缇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如果和柳家联姻,对集团是大大的利好,而最好的人选是顾绯,而非顾缇。
“姐,我真对柳席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是……你觉得文佳会更偏向谁?”顾缇没去看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牧听慈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说是顾家给的也不为过。家里好心资助的养子,把自家金贵的女儿带走了,你真当顾家不要面子的吗?”
顾绯没说话。
现实的残酷像一把冷刀,骨碌碌地割下来,没有反抗的余地。
“要我说,享受一段就行了,别当真,对你没好处。”顾缇说道。
“姐!我是认真的!这件事牧听慈没有错,一开始就是我对他——”
“谁开的头重要吗?”
她的声音很淡,没有暴怒,没有情绪,只有一双犀利的眼睛,闪出一瞬微微的光,与慌忙解释的顾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一瞬间,顾绯在顾缇身上看出了很多个人的影子,好像自己从未看过顾缇的这一面。
冷漠、无情、以利益为导向。
她淡淡的眼睛扫过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是事实,顾绯,你要做好婚姻被牺牲的准备。”
“姐,你也想我跟柳席结婚吗?哪怕我根本不喜欢他。”
顾缇沉默了一秒钟,认真说道:“跟不喜欢的人结婚确实很煎熬,但是跟牧听慈在一起的这条路……也并不简单。”
“你们俩,可能会失去顾家曾经给你们的一切。顾绯,这样的日子你不会习惯的。”
顾绯愣怔了一秒,眼神倏然坚定起来。
“如果我还是愿意选择后者,你会帮我们吗?”
两双眼睛交汇了一秒,顾缇叹了口气。
“我尽量吧……我可以暂时帮你们瞒着,但是父母那边,你们自己去处理吧。”
她突然伸了个懒腰,倚在车窗边,嗤笑了一声,顿了几秒,调笑般地看着还一脸惊讶的顾绯:“怎么?没想到我转变这么快?”
“前面只是让你想清楚,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我成为你姐姐的时间不算久,都觉得你跟牧听慈在一起这件事有点炸裂,毕竟知道你是他从小带到大的,看到你俩在工作室那一刻……我挺想把他送进局子的!”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开了还是被荒谬逗笑了,顾缇抬起头,笑了笑,“但是想一想,我也不是正经人,没什么好批评你的。”
顾绯吐了一口长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顾缇这个人,说话做事真的……峰回路转的。
“你先搬出去住吧,离你工作室近点,在家里总得和他东躲西藏的,活得多累。”顾缇坐端正说道,终于没了刚才那副吊儿郎的的样子。
顾绯终于展露出笑颜,“谢谢姐。”
“别谢我,后面被发现了别把我卖了,我当总裁还当得挺高兴的,目前还不想滚蛋。”
她翻了个白眼,“快去回牧听慈消息吧。”
顾缇看着顾绯满脸如释重负,心里却还是担心。
比起现在棒打鸳鸯,或许顺其自然会是更好的选择。
这样特殊的关系原本就难以为继,或许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被文佳和顾联封发现就分手了,何必她多此一举呢。
*
顾绯很快以工作为由搬出了家,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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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室附近租了一个小一点儿的小公寓。
方颜也知道了他俩的事情。
不过最近她的感情事业赢得了重大突破,倒是没什么时间来操心顾绯的事情了,据说那个男大松了口,两个人正在甜蜜热恋。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搬家的这天,牧听慈也来了。
比起没心眼的顾绯,他状态看起来要差多了。
原本泛着光泽的漂亮肌肤有些疲惫,蔫蔫的,眼下有些淡淡的乌青。
许是这几天都没睡好觉。
毕竟年长了五岁,考虑事情要长远些。
他总觉得,顾缇这关太好过了。
顾缇和他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最终的结论就是:她当作不知道。
“文佳那边工作我做不下来,你们俩自求多福吧,别殃及我这条小鱼就行。”
“唯一的情报就是,文佳现在没什么耐心了,最多等到顾缇明年生日,多说一句,顾绯的品牌一定会有水花的,这也是文佳跟其他人谈判的筹码,后面就是一连串的相亲,你们俩考虑清楚。”
牧听慈看着不远处,顾绯在乐呵呵地收拾东西,盘腿在地上坐着,嘴里叽里咕噜地讲着工作上的事情。
目前第一批样衣已经打出来了,虽然还有很多东西要跟厂家商量修改,但这一季的新品已经有了雏形。
自己的品牌一步步搭建起来,她自然雀跃,源源不断地跟牧听慈分享着。
他时不时回应着她。
专业上的事他搞不懂,但是却总是认真听着。
看着顾绯自在的模样,他觉得很开心。
他不清楚这段感情会就这样进行下去,还是因为现实的阻力潦草收场。
但不管什么结局,牧听慈都希望顾绯保持现在的幸福。
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让她幸福啊。
“牧听慈,你在傻笑些什么?”
顾绯侧过头来,跪在地上捏着他的耳垂。
软软的,热热的。
“没有,小宝别捏了……”
这小家伙玩上瘾了,手又移到了脸上,像捏面团似的来回蹂躏着。
小时候的顾绯也会这样做。
一般是被文佳骂了,哭唧唧地跑到他房间,委屈地跳进怀里,跟个兔子似的,一边哭一边用力捏他的耳垂。
像是把他当成了发泄的玩具,有时候会撑着哭肿的眼睛拍拍他的脸,牧听慈知道她难过,也很少去阻止她,任由着小宝欺负。
小顾绯五指不沾阳春水,自小没干过活,手上也没劲,软绵绵的,拍着他的脸也不觉得疼。
“怎么不听话了?”牧听慈握住顾绯白玉似的手腕,看样子是在制止她,但言语里全是纵容,一点看不出愠色。
可惜对面的人倚小卖小,趁机跌坐进他的怀里,把他推到了地板上。
她完全没回答,自顾自地问着:“我怎么感觉……你胸围好像又涨了?”
那双手在熟悉的领地逡巡着,动作也不大,揪得也轻,但是足够把他弄得面红耳赤了。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顾绯只看上了他的身子。
但是没什么好担忧的,至少现在能让她这么爽的,只有他牧听慈一个。
……
两人玩过一局,牧听慈将她抱到浴室里清洗。
顾绯有点意犹未尽,在浴缸里继续嘬着,倒是让清洁工作无法进行了。
牧听慈拍了拍她的屁股,叫她不能再继续了。
怀里的孩子弓了弓身,喘不上气来,还固执地亲上他的鼻梁,“妈妈,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小宝,真把我当妈妈了吗?”
他有些无奈,但身子还是诚实,让她很满足。
牧听慈知道,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弥补了文佳在顾绯成长中的缺失。
如果非要解释顾绯对他这个“妈妈”又依赖又欺负的话,他只能解释为,顾绯对文佳隐藏的攻击性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并不介意这个称呼。
不管是哥哥、妈妈,还是最简单的牧听慈,他都喜欢。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牧听慈,你带我私奔吧。”
顾绯感受着充实的肿胀,像是回到了母亲温暖的胞宫。
“我们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永远在一起。
牧听慈将她紧紧勒在怀里。
他知道她只是这样说着。
太清楚她的个性,也太清楚她的懦弱。
但牧听慈还是忍不住回应道:“好,都听小宝的。”
他知道,两个人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顾联封和文佳快回来了。
27. 绯色(27)
接到文佳电话的时候,顾绯正在和厂家沟通服装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这是最后一版打样了,之后就是找模特拍摄。
陈品依在招聘网站上挂几个运营的岗位,又找外面的公司做了初版的品牌网站。
每天的日子都填得满满的。
顾绯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心里绷紧了些。
“喂,妈妈,你们已经落地了吗?”
对面的文佳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已经下飞机了,听你姐说,你现在出去住了?”
“对,这边离工作室近一点,每天回家来来回回的耽搁时间。”
顾绯以为自己会被文佳挑刺,没想到她竟然表示肯定:“好,终于有点干正事的样子了,今晚一家人聚一下,小牧也会回来。”
“好,我忙完就回来。”
电话挂断,顾绯松了一口气。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却发现陈品依在拿着针发呆。
“小陈,怎么了?”
她小声提醒道,陈品依回过神来,连忙道歉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睡眠不太好。”
“要不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就一些收尾工作了,我跟厂子那边对接就行了。”顾绯帮她把针取下来,“后面服装拍摄才是重头戏,身体第一,你先回去吧。”
找模特那边遇到了不少麻烦,两个人最近没怎么休息了。
“好的,谢谢姐。”
陈品依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收拾着小包。
顾绯直觉有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既然陈品依自己不提,她还是不方便直接问。
忙完后,是顾缇亲自开车过来接她。
她穿着一套深酒红色的大衣,倚在车门前,朝着她扬了扬眉毛。
“今晚你跟牧听慈,注意一下。”
“我觉得文阿姨,可能会谈相亲的事,你们俩自己撑住。”
顾缇问道:“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沉默了一秒,随后释然地笑了笑,“帮你也勉强算是帮我自己。”
瞳孔里晦暗不明。
“我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总得对集团和顾家的未来负责,有些事情可能也由不得我自己。”
“跟季晖舟有关吗?”
她咧开嘴,“算吧,他家麻烦也挺多,一屋子唱戏的。”
“不说了,怎么扯我身上了?”
顾绯看她兴致不高,也没有再问。
季晖舟的家世她略有耳闻,还挺复杂的。
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不是她该烦忧的事情。
到了家,顾联封立刻跟两个女儿打了招呼。
他上了年纪了,穿着也由宽松舒适为主。
“诶哟,小宝回来啦!”
身边站着的是文佳,看着比年轻的时候更有气势了些,脸上的皱纹虽然明显,但更显威严。
相较起来,甚至顾联封更面善些。
他对着顾绯招招手,叫她坐到身边:“现在就差小牧了!那孩子现在有出息,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今天好不容易一家人聚齐,好好吃顿晚饭,工作什么的都先放下来。”
“特别是你,顾缇!有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不要什么事情都亲历亲为的。”
顾缇应对如流:“知道了爸,今天又不是什么汇报大会,说好了不提这些了!”
可能是年纪到了,顾联封这些年略微有些啰嗦。
父女俩聚在一起的日子很少,他平日里觉得说多了孩子会心烦,也极少打电话过来,如今见了面,心里热忱着。
差不多到了饭点,牧听慈姗姗来迟。
天正在飘大雨。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就进来了,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水汽,浓黑的眉毛上染上极细的水珠,像是雾蒙蒙的一片白。
他的肤色偏深,因为不太好的天气微微蹙起眉头来,眉眼多了丝坚毅。
下一秒,看到了顾绯,略显凌厉的眼神瞬间舒展开来。
“小牧啊,快过来吃饭,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顾联封笑道,“你挨着小宝坐吧,你们两兄妹长大后怕也是时常见不到了。”
坐在对面的顾缇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一家人看起来还算其乐融融,文佳在顾联封和顾缇面前也算温和,倒是没有问出什么让顾绯尴尬的问题。
牧听慈还是照常帮顾绯夹菜,看得顾缇不由得有些紧张。
其实不适应的还有顾绯。
以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倒是自然,毕竟什么都没戳破,彼此都是老样子。
如今什么都大变样了,这些举动倒是叫她心里发虚。
有些不自在。
顾联封倒是跟以往一样,没什么怀疑,笑话道:“小牧你还是这个习惯,顾绯都这么大一人了,这些小事你就让她自己来吧。”
文佳扫了一眼过来,顾绯不由得屏住呼吸。
但就在这时,右手却被熟悉的感觉包裹。
他侧过头来,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又轻轻松开。
很有分寸地安抚了她,还算有效。
顾绯心里的包袱踏实了点。
这只是一顿寻常的家宴,没必要自己给自己增添焦虑。
“没什么,都是以前的老习惯了。”
顾联封搁下筷子,语重心长道:“瞧你说的,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考虑下自己了,难道你要这样照顾顾绯一辈子吗?她说不定在法国都偷偷谈了好几段了,别到时候她都嫁人了你还在打光棍,连恋爱经历都没有。”
“咳咳咳——”
顾缇恰好喝了一口酒,顾联封说的话把她吓得一激灵,席面顿时变得有些慌乱。
文佳坐在她身边,立刻抚了抚背,“怎么回事,喝口水还能呛着。”
“没事,文阿姨我没事,就是不小心,不小心。”顾缇连眼神都不敢多使,只是迅速扫过对面两人,眼里有些古怪的情绪。
文佳叹气道,又盯了一眼呆呆的顾绯:“我记得上次你们俩不是去看了柳家的儿子吗?怎么,没瞧上吗?”
顾缇知道逃不过了,主动说道,“文阿姨啊,不瞒您说,我前段时间才谈了恋爱,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哪家的啊?”
“暂时保密,感情还没有稳定到可以见家长的程度。”
顾缇举起酒杯,对着文佳的轻轻碰了碰,算是主动挑起又结束了对她的“讨伐”。
随后文佳的视线扫过来,“你呢?我记得柳席好像是你当初那个工作室的创始人吧,你们俩应该认识挺久了,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顾绯虽然不擅此道,但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自然还是懂得文佳的言外之意。
看来还真如顾缇所说,跟柳家的相亲多半还是冲她来的,她姐姐不过就是个幌子。
顾绯咽了咽口水,“他以前是我领导,专业方面挺强的。”
她故意装傻。
文佳的刀叉停了一下。
顾联封瞥了一眼过来,笑道:“没事,绯绯还年轻呢,先不着急这个,是不是过了年差不多品牌就要开了,要是需要什么就给爸爸提啊,不要一个人闷着头瞎干。”
顾绯迟钝地点点头,对面的文佳切割牛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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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明显加快,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
“你最近不是搬出去住了吗?”顾联封继续和缓着气氛,转向了牧听慈,“小牧,你们俩最亲,最近得空就多去看看她——”
牧听慈刚想点头答应,但顾联封话还没说完,文佳放下了刀叉,磕在碟子里,一声清脆。
“别管她这么多,年纪也不小了,再说出国几年又不是没有独居过,自己要创业就好好历练历练!”
顾绯埋下头吃饭。
虽然从小到大文佳对她都是这样的态度,本来应该习惯的,但她还是委屈。
她不清楚,为什么文佳一直不喜欢她。
分明她是她亲生的女儿。
耳边还是文佳的声音,带着厉色,“再说了,小牧有自己的工作,演员的事情这么多,天天到处飞的,也都是成年人了,两兄妹走这么近,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牧听慈怔了一秒。
顾绯猛地抬起头,抿了下唇,将心里的不解和愤怒咽了下去。
顾缇在一旁观察着局势,顾联封的脸色也变了一下,看似温和的眸子扫过身边两人。
气氛骤降,顾缇打着圆场,“不说这些了,好好吃饭,好不容易一家人能抽空一起吃个饭。”
文佳对顾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出身算不得好,算是靠自己奋斗上来的,机缘巧合下嫁给顾联封,彻底完成了阶级跨越。
但她就是弄不懂,她的孩子怎么就是比不过顾淮,还有后面回来的顾缇。
就算不提能力,怎么连态度都如此不上进。
这段饭吃得一家人都不太舒服。
顾绯早早下了餐桌,跟顾联封说过后便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吹风。
过了一会儿,肩膀被一个羊毛披风围住,长发披在耳边,近了些,有些扎肌肤,刺刺的痒。
她转过身,是牧听慈。
睫毛轻敛,她回避着男人的目光。
顾联封和文佳甚至还没有发现他俩的事情,文佳情绪化的“忠告”却已经给她提了个醒。
当年牧听慈来到他们家的时候就出过不少谣言,小孩子哪知道“童养夫”这些词,多半也是受家长的影响。
后来牧听慈的母亲去世,顾联封和文佳还讨论过,要不要直接收养了牧听慈上个户口,把姓也改成顾。
不过在牧听慈的拒绝和顾绯“不要这个丑哥哥”的抗议下不了了之。
如果两个人真的把关系摆在明面上,顾家的脸面确实有些搁不下来。
这段时间原就对牧听慈有诸多愧疚,如今被文佳一说,负面情绪几乎压垮了她。
如果她没有在十八岁那天犯傻,会不会牧听慈有一条更好的道路。
不用这般小心翼翼,惴惴不安。
牧听慈看着她的侧脸,有些明了了。
顾绯喜欢及时行乐。
他也想过最坏的结局。
不管顾绯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只需要接受就好了。
不要贪心。
千万不要贪心。
牧听慈看着她略显孤寂的背影,不断提醒着自己。
“牧听慈,你送我回去吧,我想再好好想一想……”
“我们的关系。”
牧听慈愣了一下,随后勉强地扬起嘴角。
这段时间顾绯屡屡的退后,让他几乎预料到了结局。
但他没有去辩驳的权力。
在顾绯这里,他永远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眸子暗下去。
“……好,小宝。”
“我送你回家。”
28. 绯色(28)
“你这样可不行啊,本来休息时间就少,现在还老是失眠。”
在前往机场的车上,郑哥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家里的事。”
牧听慈淡淡回道,说的好像眼下的黑眼圈不存在似的。
郑哥叹了口气,他平日里很少看到这样的牧听慈。
自签约以来,牧听慈在工作上几乎没有出过链子,当演员也颇有天赋,而如今有些要死不活的感觉。
作为经纪人,他甚至找不到这种状态的起点是在哪里。
……好像是跟Eros解约?
跟顾家有关吗?
他不敢确定,但多半明白跟顾家那个妹妹脱不了干系。
好歹也是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精了,郑哥试探道:“看你这状态还以为谈恋爱跟女朋友吵架了……”
“很明显吗?”
牧听慈终于正眼看他了,强撑着眼皮看向他。
郑哥倒是没那么介意手下艺人谈恋爱,毕竟也挡不住的,只能说做好预案和准备罢了。
“谈恋爱不能像你这么谈的!”郑哥知道牧听慈以前没有什么经验,瞬间来了精神,“你天天这副抑郁的模样,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好看吗?有哪个女人会喜欢!”
“你这样都吸不了新粉了!”
郑哥连拍两次手,啪啪的声音在车内传开。
最后却只换来牧听慈的垂头丧气,“她没那么喜欢我的脸,你说的不完全对。”
毕竟小时候顾绯就老嫌弃他了,非要说最符合顾绯审美的话,应该是季晖舟那种才是。
至于现在,牧听慈觉得顾绯还是最喜欢他的胸。
更可况现在两人的问题不在脸或者身材。
但郑哥乐此不疲了。
“牧听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现在可是国内最年轻的影!帝!就算客观上不喜欢你这种风格的,也不敢说你不帅的好吗!”
“当艺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自信!自信!”
牧听慈感觉耳边嗡嗡的,没想过郑哥还能有除了喝酒之外如此亢奋的时候。
不过他有一点没说错。
他在顾绯面前,确实没有什么自信。
郑哥还在旁边念叨:“谈恋爱也是一样的道理,没人愿意跟怨夫怨妇在一起的!精气神要拿出来。”
“知道了,我会调整的。”
牧听慈点了点头,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景色。
他回想了一下,自从两人确定关系,苦涩多思的日子似乎远多于快乐轻松的时刻。
他不应当这么消极的,这样只会把这段先天不良关系彻底变成一滩泥沼。
没人想往下坠。
顾绯不是喜欢妈妈、哥哥的乱叫吗,他得对此负起责任来。
牧听慈打开手机,和顾绯的通话记录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郑哥看着他吐出一口气,像是心里敞亮了一些,才闭上嘴巴安静坐着。
牧听慈知道她最近工作上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只编辑好信息发了过去。
顾绯已经为两人努力过了一次,他也不能就站在原地被动接受。
*
顾绯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又抬头看看面红耳赤的陈品依,有些难以抉择。
陈品依正靠在窗边打电话,声泪俱下,偶尔夹杂着怒吼。
今天的工作怕是难以进行了,毕竟顾绯绝不是什么要压榨合伙人和同事的坏老板。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噢我懂了——还换了一个是吧!分手!”
陈品依彻底没了耐心,手指狠戳着屏幕,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随后有些潇洒的捞了捞额头上的刘海,挂在耳廓上。
她倚在飘窗上歇了几口气,顾绯站起身,递给她一杯水。
“慢点喝,别呛着……”
她平日里一直觉得陈品依是个很温柔的姑娘,但今天算是开发了她的另一面。
还挺说一不二的,干净爽快。
“气死我了!那男的怎么敢的!”
陈品依一饮而尽,脸上的愠怒还没散去,继续跟顾绯吐槽道:“亏我还真觉得他老实呢,就创业的时间长一点忙一点,这狗男人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绯绯姐,你今晚有事情吗?陪我去喝酒唱K吧!”
顾绯还没回复牧听慈的消息,但看着陈品依的状态,还是觉得陪着她比较好。
最近工作繁忙,品牌上线在即,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出什么岔子才好。
至于牧听慈……她抽空再好好补偿吧。
“好,我马上订。”
她安抚了几句陈品依,随后立刻给方颜发了消息。
方家旗下娱乐产业众多,在熟人的地盘活动比较安全。
她顺带把地址告诉了牧听慈,今晚他应该就会回江城了。
她也想把她的答案告诉他。
*
夜晚。
顾绯坐在皮质沙发上,看着陈品依在前面对着大屏幕又唱又跳。
包厢里灯光昏暗,紫蓝色的光闪来闪去,随着她的高音上下翻飞,桌面上是七零八落的空酒瓶,不过大多都是陈品依喝光的。
顾绯手上拿着一小瓶酒,不时附和着她对感情的抱怨。
只见她又要开一瓶酒,顾绯连忙起身把她搀扶回座位,硬生生地将酒瓶换成了橙汁。
“果味儿酒,刚点的,新品!”顾绯捞着她的手臂,哄骗道。
陈品依的声线已经断断续续了,她只能勉强辨识出在说什么。
“绯绯姐我跟你说!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陈品依全然没有了平日淡淡的样子,开始无差别扫射,“我还记得!绯绯姐,你是不是在跟那个……那个柳老师搞暧昧来着!别信!那种人模人样的精英男……一看就贼拉不靠谱!”
啪的一声,顾绯无奈地拍了下脑门。
看来以前的澄清是一点没作用。
陈品依意犹未尽,几口喝完了果汁,瘪了瘪嘴,像是不过瘾一样,摸着桌沿探出右手,准备再开一瓶新的。
但是已经颤颤巍巍了,顾绯瞧着也差不多了,将她又拉回沙发上。
陈品依果然瘫在了上面,嘴里迷迷糊糊地嘀咕着。
顾绯翻开手机给方颜打了个电话。
她原本也想来的,毕竟以前去巴黎看望顾绯的时候三个女孩儿吃过一顿饭,不过顾绯觉得这是陈品依的私事,两个人之间算不上多亲密,也就回绝了方颜。
不过按道理,现在方颜应该在上下楼层里的某个高级包厢寻欢作乐。
“喂方颜,你人还清醒吗?过来帮帮我呗!”
可惜,千杯不醉的老酒鬼也照样马失前蹄,手机话筒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唤——
“顾绯——我tm被男人骗了!他竟然拿老娘的钱去给其他女人买包!”
顾绯:“?”
她懵了。
这几天是什么了……乖乖女和老海后同时过情关了?
怪不得下午找她订位置的时候方颜语气不大对劲。
“你在哪里,你还走得动路吗?”
“放心吧,姐微醺。”
刚才的咆哮释放了些情绪,语调似乎正常了些。
顾绯听到了苦酒入喉的咕噜咕噜声,半信半疑地报了房间号,又利落地拿起两人的包,搀着陈品依往外面走。
她推开包厢的门,走廊上只有光在抖动,没什么人。
陈品依还在她的耳边念叨,身子越来越沉,把她往下拽。
而那边走廊拐角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顾绯?又碰面了,倒是真巧。”
抬头,走廊的光有些刺眼,她只能微微眯眼,勉强认出个轮廓。
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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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不清了,逆着光,但是穿着打扮未免太过典型。
又是柳席。
那天的会面有些尴尬,牧听慈也告诉过她柳席的态度,顾绯不得不谨慎些。
虽然两人合作的时间不算长,却能看得出柳席是一个多精于人情世故的人。
应该少接触为妙。
她正准备开口,身侧的重量却突然卸下。
“小宝,我是不是来太晚了?”
走廊有一处凹陷的墙壁,刚好形成一个可以坐靠的地方,牧听慈将陈品依扶在了上面,左手轻轻地放在了顾绯的肩膀上。
刚才还不知所措的心脏像倦鸟回巢,顷刻间安定下来。
柳席的脸在不远处的黑暗里,掩埋得很深,没人发现他微微变化的神色。
等再度走近,脸上又是一片和煦,他抬眼,与牧听慈持平。
“牧先生,又见面了。”
牧听慈对着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顾绯知道场面尴尬,担忧地瞥了一眼陈品依,“今天不适合闲聊了,柳老师,我们就先回去了。”
又听到这个疏远的称呼,柳席眉毛一挑,对向她身后的男人开口道:“牧先生这哥哥倒是当的负责,拍摄任务一完就回来了。”
顾绯觉得,以柳席这种老狐狸的程度,怕是早就对她和牧听慈的关系起了疑心。
如今态度又是这般,怕不是在点她呢。
牧听慈垂眸,看见顾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听到她说道:
“不是哥哥。”
瞳孔微怔,握住肩膀的手不自觉抓紧了些。
他的心脏因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开始剧烈跳动。
随后,耳边传来顾绯坚定又清脆的声音。
“牧听慈是我男朋友。”
柳席也被这突然的坦白愣住了。
“小宝,你……”
她转过头,望向牧听慈的眼眸,像是深棕色的丝绸在月光下闪动。
柳席回过神来,眉头压低了狡黠的眸子“顾绯,你确定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走廊上,除了昏昏沉沉的陈品依嘴里嘟囔着几个脏词,其余三人都陷入了沉默的对峙。
顾绯拉紧了牧听慈的手,宽厚而又熟悉的粗粝触感让她还在疯狂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她应当从一开始就做好这个打算的。
她不想再让牧听慈等了,她也受够了藏在地底下的关系。
大不了,就一起毁灭。
柳席扯开嘴角,这应当算是他最不体面的表情了,“文董和顾董应当不知道——”
“呃,啊——”
yue的一声。
随后是一片哗啦声——伴着浓重的酒精味儿和酸臭味儿。
就在前几秒,顾绯看见柳席的身后出现一道飘忽不定的苗条身影,走得七歪八扭的。
似乎有点眼熟……
顾绯瞪大了眼睛,牧听慈还没从刚才的公开中缓过神来,两人杵在了原地。
刚刚声称自己微醺的女人,拉着柳席昂贵精致的西服外套,毫不留情地将苦楚对着他倾泻而出。
顾绯觉得……可能用喷涌而出会更合适一点。
“方……方颜?”
顾绯试探着喊出名字,而柳席惊恐万分地回过头,看见一滩五彩斑斓。
“绯绯……绯绯你来了啊——太好了,牧听慈也来了……你家这个童养夫最靠谱了!我们都有救了……”
她的脸颊两侧各一块儿红晕,看到那边的两人,将全身的力气放在右手上。
虽然喝成一滩烂泥,但手劲儿分毫不减,柳席全身僵硬,根本扯不出自己的外套。
她笑得肆意,带着醉酒后的痴,佝偻着身子,用左手指了指身前的柳席,两眼放光道:“绯绯——这男人好香!比男模还香!”
牧听慈看了眼柳席。
感觉他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