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家主》 第二十四章 收徒与蜜水 孙阳陪着林秀才说了会话,待日上三杆,巳时初刻的时候,厨子和食材已经到了家里,热起灶来。 这是提前几日约好的,花了孙阳二两多银子,也能摆个三四桌宴席了。 未几,一些同行和几家相熟的邻居也赶来。 一时院中也热闹起来。 “大郎乔迁之喜”“孙师傅恭贺收徒啊” 由于孙阳是把收徒宴和乔迁宴一块办的,所以说啥的都有,送的礼物也五花八门。 不过都是些小物件,筷子、棉布、红枣、墨斗之类。 大牛父子忙前忙后,帮着招待客人,林采茵也在牛嫂的帮助下,将女客带进房中招待。 小户人家,虽然没有条件弄些严苛的礼节,但大体上却差不多。 孙阳与众人寒喧一阵,江师傅已吩咐几个徒弟把香案供桌安置妥当,道: “孙师傅,吉时到了,先拜祖师吧。” 正说着,鲁班行会的钱行首突然带着礼物赶到了,热情道: “孙师傅,这乔迁之喜、收徒之仪,怎么不通知我老汉啊,我给贵师徒做个见证人怎样?” 孙阳忙伸手延请: “本想着行首贵人事忙,孙某不过收一小徒,本不敢劳烦。” “既然到了,自然欢迎之至……” 江师傅也凑过来打趣道: “钱行首,你这是抢我的活啊,我若让给你,下次不得照顾我一下,多发点薪俸?” 钱行首指着他笑骂道: “我敢少给你薪俸吗?你这手艺连府城的单子都能接到,倒与我哭穷!” 说完,他又开玩笑般对孙阳说道: “孙师傅,我家幼子也想入行,却一直未曾拜师,老江我看不上,不如哪天我带给你看看如何?”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 行首的儿子学艺,自然不单是为了吃上木工这行的饭,那是看重孙阳的手艺, 孙阳也没在意,只是看看而已,又不是真要收做学徒,只要品行没问题,他倒不介意再收一个。 反正手艺行的规矩,天然对师父有利,不过多一个助手而已。 于是在钱行首的主持下,孙阳在主位就坐,接受了大牛的跪拜奉礼,又立下契约,正式收他为徒。 契约很简单,主要是师徒之间的义务,比如管不管吃住,学徒几年,效力几年,拜师礼多少等等。 不过孙阳家里地方不大,大牛家也离得近,吃住倒不必负责,相应得他也减少了大牛的义务…… 卧房里,牛嫂见林采茵隔着窗户看着院里的情景出神,不由亲热道: “妹子,你家大郎是大牛师父,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有啥不方便的,千万别与嫂子客气。” “嫂子最擅吵架,你牛哥都不是我对手,以后哪家妇人使你受气,只管与嫂子说……” 林采茵被牛嫂惊醒,忙露出一个笑容: “牛家嫂子客气了,我相公,有时行事荒唐,以后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嫂子不要见怪。” 牛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担心孙阳对大牛下狠手而已。 这年代,师父教训徒弟,只要不打死,就没有麻烦,牛嫂忙保证道: “你牛哥说了,大牛既做了大郎的学徒,以后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再说了,大郎真不是那种人,你不知道,大郎有多疼孩子,你家丫头都被他宠成贵门千金了……” 林采茵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近半年的时间来,她怎能感受不到妮妮的变化? 可以看出,孙阳这段时间真的对女儿很好,尤其是看到对方为女儿准备的房间后,她更加确定这种想法。 只是人真能在短短半年间变化这么大吗? 她离不开孙阳,不是因为什么家庭羁绊,更不是因为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世俗的名声和父亲的压力,如今她倒对以后的生活更多了点不一样的期待。 正想着,又有个妇人凑过来,羡慕道: “妹子,你嫁了个好男人,如今连木行行首都赶来道贺,可见你家大郎如今的能耐。” “以后就等着吃穿不愁,养尊处优的日子吧。” “你看那钱行首,别看他穿得不起眼,但城外有上百亩地,家里还有铺子,有钱得很!” 林采茵当然不会解释自己的处境和担忧,只能笑着点点头,谦虚了几句,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收徒仪式办完,又热热闹闹地办了宴席,客人们才相继离开。 收拾完残宴后,已是傍晚时分,林秀才又对夫妻二人嘱托几句,才道: “家里离不开人,我和你妹妹就不多留了,过好日子,比任何事都让我安心。” 说完,就带着满眼担忧的林采薇爬上马车离开了。 见家里只剩一家三口,孙阳又浑身酒气,林采茵顿时紧张起来,劝道: “你喝了不少酒,定然乏了,先去睡一会子吧。” 说着,就要来扶他,林采茵对他醉酒早已习惯,先把人弄安静在说,睡醒了自然能减少他作妖的机会。 却见孙阳晃悠着找了个坐榻沙发坐下,摆了摆手道: “不过是低度烧酒,不算什么,现在睡了,晚上就失眠了,我坐会儿就好。” 林采茵正要再想办法,见妮妮捧了个杯子“噔噔噔”跑过来道: “爹爹,喝蜜水。” 林采茵的心不由自主得提了起来,忙要阻拦女儿,蜜价太高,女儿自作主张,她怕惹得男人不高兴。 却见孙阳像是想起了什么,哈哈笑了起来: “妮妮是个厚道人啊,竟记得蜜水解酒,爹爹确实有点渴,来,再拿个杯子,爹爹分你一半……” 见女儿欢快地跑去拿杯子,林采茵顿时松了口气,又见父女两人认真分享蜜水,她终于放松下来。 正要再收拾一下屋子,却又听孙阳问道: “你喝不喝?” 林采茵“啊”了一声,正不解,却见孙阳再次问道: “我问娘子喝不喝蜜水。” 也不待她反应,孙阳又吩咐道: “妮妮,去给娘亲拿个杯子,今日咱家就以蜜水论道,说说以后,恩,过日子的事。” 林采茵捧着杯子坐在坐榻上,抿了一口蜜水,流淌到胃里甘甜突然让她有点不适应了。 见她一幅温雅美人模样,孙阳承认被美色所惑,突然觉得,来了就给老婆或许是老天爷自己的厚爱…… 第二十五章 林采茵的第一天 大人物召见 见林采茵取出自己送她的那个五两的银锞子,一点未少,孙阳不由笑了起来: “怪不得岳父急着把你送回来,怕是嫌你白吃白喝,还一毛不拔。” “娘子如此顾家,真是为夫之大幸,岳父之大不幸” 说着,他也没有客气,找了把剪刀将小银锞子剪下大半,又把其中的小半送回去道: “这些日子确实花钱不少,摆宴后,家里就剩二百多文钱了。” “不过还是要给你留下一些,免得你需要时不方便。” 见孙阳说笑,林采茵牵动了一下唇角,似乎想做出笑的样子。 不知道是出于礼貌才做出的回应,还是真觉得可乐,只是没有习惯在孙阳面前露笑。 见她对自己颇有抗拒,孙阳也没有在意,他本身就出于责任才接纳原身因果,并不想强求对方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吧。 夜间,林采茵睡得并不踏实,很早便被正堂细微的开门声惊醒了,她睁开双眼见女儿睡得正香,伸出雪白的膀子,掀开一角窗帘,见窗外天光微亮,浓艳月季花正在晨光里招摇。 透过花丛枝叶,她看到孙阳在院中站定,进行着晨练。 她怔怔地看着这幅场景,一时有些出神,待见孙阳晨练完,进了工棚干活,才回过神来,她拢了拢秀发,慌忙穿衣起床,去准备早饭。 孙阳在工棚呆了小半个时辰,把厨柜的需要椽子做好,见木工技能从5级992生到993的熟练度,他才满意地笑了笑,回房洗漱。 见厢房炊烟已起,孙阳打了个招呼: “用我帮忙吗。” 林采茵此时刚在灶里添好柴火,闻言诧异了一下,连忙回头道: “很快就好,你等着就好。” 孙阳听了也不强求,回卧房找了医书看了起来,直到系统传来提示:医术熟练度+1,他才放下书本,去叫醒妮妮帮她洗漱。 待饭菜上桌,孙阳对乖乖坐在饭桌旁等待的女儿笑道: “妮妮,让娘亲检查一下,看看你的手洗干净了吗?” 妮妮连忙伸出小手平举,伸到林采茵面前,问道: “娘亲,可以吃饭了吗?” 林采茵看了孙阳一眼,递给妮妮小半个窝头,轻声道: “妮妮做得很好,吃了脏东西会生病,吃吧。” 说着,又把一个装鸡蛋的碗放到孙阳面前。 这种食物短缺的时代,没有孩子优先一说,穷人家大都会把食物优先提供给出力的人…… 见妮妮接过窝头使劲才咬下一小口,又去夹咸菜,孙阳有些皱眉,把鸡蛋放到她碗里: “以后可以多做些细粮和青菜,再添些鸡蛋、肉类,钱不用担心,我自会想办法赚来。” “妮妮正长身体,不能吃得太差。” 做为现代人,他自然知道人体三种基本营养的需求,尤其是蛋白,人体摄入太少很容易体弱生病。 林采茵节俭已是习惯,虽觉有些奢侈浪费,但听他如此关心女儿,心里莫名有种踏实的感觉。 一家三口正吃着饭,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大郎,可在家里?” 打开院门,见大牛正带着一名衙役站在门外,没等大牛说话,那衙役就轻锤了他一拳,啧啧笑道: “孙大郎,行啊,没想到丢了衙门的差事,你还能翻身,厉害!” “跟我走吧,县尊大老爷要见你们……” 孙阳只看这名衙役脸熟,却并不认识,应该交往不深,只是对方一幅自来熟的模样,让他有些摸不准情况,于是忙问道: “差哥,不知大老爷找我一介小民何事?” 听对方述说才知道,原来是一位巡视江南盐政的老大人回京途中,在清阳暂歇了几天,对清阳驿所的招待极为满意。 今日正是那位启程之期,县令为表隆重,发动县内仕绅官吏,前去相送。 或许是预防那位老大人问及驿所装修的事,县令才命衙役门来找孙阳等工匠去驿站待命。 听明白后,孙阳也没当回事,大概只是县令以防万一,那样的大官,又怎会在意一个工匠? 就像食客觉得饭食可口,随口夸奖几句一样,非要见厨子的还是少数。 于是道: “还请稍等片刻,孙某交待一下便走,大牛给差哥搬把椅子。” 那衙役摆手提醒道: “不用了,别让大老爷久等了,记得换身漂亮衣服,不要给大老爷丢脸,让老大人觉得我清阳穷困……” 孙阳应了一声,告别这个很有“荣誉感”衙役,回到厨房。 林采茵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见他进来,有些着急道: “相公,我,我还没有给你做新衣服,这可怎么办?” 孙阳见她已经听到,也没有再多说,只摆了摆手道: “无妨,人家啥不懂?会不会提我还说不定,随便换身干净的就行了。” 见他去见这么大的官,都一幅云淡风清模样,林采茵也心安了不少,忙随他走进正房,帮忙寻找合适的衣物。 “师傅,您的下摆……” 见孙阳在大牛在伺候下走出院门,林采茵才轻轻舒了口气…… 赶到城西驿站,这里已车马成行,旗幡就位,数十名官吏仕绅正在官道旁等待,连县丞二老爷都没个座位。 那衙役先是带孙阳汇合江、王两位大师傅,才去拜见县丞。 县丞并未多说,只吩咐孙阳等人在最外围等待,随时听候召唤,倒是驿丞多说了两句,嘱咐孙阳找些魏晋时的资料,随时准备接手魏晋风格的工程。 这次工程预算更多,听得江、王两位师傅已经开始眼睛冒光了。 被衙役赶到外围,王师傅才才对孙阳二人道: “我打听过了,原来咱们做的房子,是用来接待严大人的,听说是曾官拜什么户部侍郎。” 江师傅已经有些激动了: “正三品,户部侍郎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没想到咱梦也有机会拜见这么大的官,真不敢想啊。” “都是托了孙师傅的福啊,跟了孙师傅一段,我感觉这手艺,去京里都能干点什么了。” 没等王师傅翻白眼,他又看向孙阳,一脸希冀道: “班主,这次还要我跟老王吗……” 第二十六章 贾府之危 孙阳的进步 正说着,孙阳突然看到了仕绅人群中的贾府大管家。 他与孙诚正跟在一个二十来岁锦衣青年身边,孙阳想了想,转头道: “大牛,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拜见一下贵人,马上回来。”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受了贾员外恩惠,见了他府里的人,自是不能视而不见。 于他上前行了个礼,笑道: “大管家,员外一向可好,孙阳这边厢给他道福了。” 大管家见状忙回了个礼,指着锦衣青年介绍道: “大郎客气了,这位是我家大少爷。” 孙阳忙又问好,那青年虽然一直板着脸,倒也没有失礼,摆手问道: “不必多礼了,你是孙诚兄长,不算外人,你来了县驿莫非也是来送那位侍郎大人?” 见他问话,孙阳简单说明了一下原因,只是这位大少爷的脸色更加不好,脱口而出道: “这清阳上下,尽是谄谗阿媚之徒……” 孙阳却不好附合,又见自家那兄弟一幅冷漠模样,便不再多留,告辞回了原先位置。 一直等到日上三杆,驿站里终于有了动静,果如孙阳所料,人家根本未想起他们几个工匠。 不过他也见到了那位严侍郎,是个五十多岁儒雅官员,手里执一把折扇,看着很是风雅。 出了驿站后,就在县令的陪同下向车队走去,正当孙阳以为事情很快会结束的时候,严侍郎却停在“贾少爷”面前,带着些微笑问道: “少年郎可是贾茂卿养子,刘子厚遗孤?” “贾少爷”只惜言如金地答了一个“是”字。 严侍郎似是并未见怪,笑问道: “今年几岁?可下过科场?是否取了功名?” “若未取功名,老夫可代为推举,当年我与两位令尊同场大比,也有同窗之谊……” “贾少爷”却一点都不给严侍郎面子,酷酷道: “功名我自会去取,便不麻烦严侍郎了。” 严侍郎见此,用折扇敲打着手心,失笑道: “本官与你父只是政见不合,都是为国尽忠,本无私怨,只是未曾想一场贬谪,竟使令尊英年早逝。” “想必你对我误会不浅,也罢,好生读书吧……” 言罢,用折扇拍了拍“贾少爷”的肩膀,便不在多说,直奔中间大车而去。 “贾少爷”见这父对子一样的举动,双目好似喷火一般,直愣愣地看着严侍郎的背影。 连孙阳都能看出,这“贾少爷”对严侍郎举动的愤恨,他能听出一些蛛丝马迹,却并不知详情,也不想探究。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摸不着边的大人物。 他现在的身份是贱籍,读了书也不能参加科举,又瘸着条腿,当兵求功也不现实,他现在只想赚钱。 正想着,却突然听到“嘭”地一声响,只见严侍郎一脚蹬空,他面前马车的车轮竟然滚落下来…… 见如此情景,“贾少爷”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 “侍郎车前失足,非是吉兆,回京后可要小心啊。” 严侍郎猛然回头看向“贾少爷”,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将他冻结,空气瞬间凝滞。 县令大脑像炸开了似的,狠狠看向“贾少爷”,似乎想把他千刀万剐: “快来人,保护严大人……” 贾府大管家此时已经完全慌了神,恨不得将大少爷的嘴缝起来。 无论他家员外当年何等风光,如今却已经致仕十几年,也失去了庇护,别说朝廷大员,就算清阳县令也有能力整治他家。 孙阳也有些无语,见四周衙役兵丁蠢蠢欲动,眼看“贾少爷”连同孙诚就要倒霉,他只得硬着头皮大喊道: “我是木匠,我知道马车哪里出了问题,这是辖大位小,只要换个大点的軎(音同位)子,就能匹配大人了。” 车軎是套在车轴上的零件,车軎里穿过的横木,也叫辖,所以孙阳才会说“辖大位小”,他功劳大位子小,要换位置。 县令其实想喊“刺客”,替严侍郎当场解决“仇人”,只是“钦使”在清阳县遇刺,他也逃不了干系。 事情闹大了,谁也不好受,于是听到孙阳这一声喊,顿时闻弦知意,忙拍大腿道: “这是吉兆啊,吉兆!快来人,给严大人修好马车。” 孙阳可以直接说换位子,他却不能说,若给严侍郎招来弹劾,他就弄巧成拙了。 严侍郎的表情变幻许久,才深深看了一眼“贾少爷”,另找了辆马车钻了进去。 见县令招呼,孙阳连忙找驿丞借来工具,不一会儿就将车轮重新安装了回去,其实是车轴松了,与车軎毫无关系。 “贾少爷”见状,“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孙诚连忙跟了上去。 只有大管家略做停留,对孙阳深深一礼,留下一个满脸感激的神情,才转身离开。 待送走严侍郎,县令才擦了擦额头冷汗,长舒了口气,见孙阳依旧在原地等待,不由满意道: “你就是修缮驿站的孙大郎?有胆识,有急智,有手艺,很不错。” 说着,他转头看向对身边的县丞道: “让他在工房下面挂个司吏的名目吧,替本县管理一下役籍工匠。” 待县令走后,驿丞才走到孙阳身前,抄手笑道: “孙大郎,你好大的胆子,这种场合连我都不敢作声,你可救了我清阳一县。” 孙阳无奈摆手道: “大人过奖了,只是不得不为罢了。” 驿丞也没多问,只笑道: “你如今得县尊大老爷的赏识,修缮驿站就更方便了,你尽快弄个魏晋样式的效果图出来,我好找大老爷要钱。” 孙阳有些为难道: “县尊令我入工房当差,还能承接修缮工程么?” 驿丞笑道: “工房司吏早就被大老爷开革了,让你挂名只是给你个恩典,一切照旧就行。” “只要别同那些人一样,工程做不好,还弄个糊涂帐,惹县尊大老爷生气就便好。” “不过你的好处还是不少的,你若有心,将来变更户籍会简单一些,若考满优等,或许还能做官……” 第二十七章 孙诚不服 祸水上门 按照大乾朝廷的对县衙编制的规定,县衙由三班六房构成,三班就是捕快,又分为捕、壮、快三班,六房是工、刑、礼、吏、兵、户六房。 只不过实际情况是县衙里养不起那么多人,所以能精简的都精简了。 就像工房,除了主事不可或缺,下面的吏员就被县尊大老爷开革了不少,反正也没啥大用。 听到驿丞的讲述,孙阳也理顺了许多衙门里的记忆。 这样看来,县尊确实是给了自己一个恩典,最少能白得一份薪俸,另外就是承接衙门里的营造修缮工程,更加名正言顺了。 这些还在其次,孙阳看重的还是户籍。 对比大乾开国初期,现在虽然已经对户籍管理得不算严格,但在某些方面还是低人一等。 比如良籍和贱籍之间原先不能通婚,现在民间比比皆是,也无人去管,这也是原身的父亲能用阴私手段,让儿子娶到秀才闺女的原因,但他却没办法让儿子参加科举。 不过只要到第三代,就能以林秀才家绝户的名义,让孙家转换户籍,这其中涉及到官府对绝户、析户的民籍处理方法。 由此也可见到孙父算计之深,算计之长远。 只是他没有料到,他死后儿子不成器,他千方百计娶到的儿媳,差点给他灭门…… 如今有了转换户籍的机会自然是好事。 明白其中好处之后,孙阳便辞别了驿丞,打算带大牛回家继续做厨柜。 只是江、王两位师傅依旧心有余悸,非要拉他喝酒压惊,此时二人除了钦佩之外,还有羡慕。 皆言孙阳得县令看重,以后不仅多了个靠山,也更不缺赚钱的买卖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午后时分,见孙诚正站在院中等待,不由笑道: “倒是稀客上门,有事吗?” 孙诚将一封拜贴递给他道: “贾老爷说你救了少爷,要亲自拜望你以表感激……” 说完,他轻哼一声道: “也不知老爷为什么会这样看重你,还郑重其事地送来拜贴。” “其实大少爷根本不用你救,他是读书人,得罪个脏官也不会怎样,何况还是害死他亲生父亲的仇人。” “反倒是你阿谀奉承,讨好脏官,不是什么好人作为……” 孙阳无语,他真以为那些官员是讲究规矩,心慈手软的人啊,也太看得起读书人的身份了? 不过孙阳也没有解释,认知的偏差说是说不通的,等他等受了打击自己就明白了,说多了反而让他认为自己是在自我标榜。 见孙诚离开,孙阳稍歇了一下,便招呼大牛搬来一跟原木,教他怎么开方,把原木做成板材。 这段日子,他也发现了大牛的特点,这小子笨是很笨,但力气出奇的大,才十五岁的年纪竟能一个人搬动二三百斤原木。 要知道这是原木,而不是杠零,没有容易抓取的受力点。 这总让孙阳觉得把大牛培养成木匠有点浪费人才,不过孙阳暂时也没办法,连他自己都要为赚钱养家努力,总要先让大牛先学个吃饭的手艺,能安身立命再说。 下午时分,正当孙阳指导大牛使用刨子的时候,系统突然传来一声提示。 【教导:+1】 听到这声提示,孙阳有惊讶,他没想到“教人”竟也能产生一个技能。 于是他试着再教了大牛一些使用刨子的方式,大牛明显比先前学得快了一点。 孙阳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教导技能,能让他对大牛的思维方式加强了解,能用对方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和语言教他。 这让孙阳大为开心,说实话,他刚刚其实有点心累 ,因为一句话要解释好些遍,才能让大牛明白怎么做。 现在虽然也好不了多少,但总算有了进步,看到了希望。 连坐在小凳子上,一直看着他们做工的妮妮也发现了不同,忙把孙阳叫到一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爹爹,他是不是变聪明了?” “爹爹能不能让妮妮也变聪明一点点。” 孙阳揉了揉她的脑袋哈哈笑道: “妮妮说得不错,大牛是变聪明了,等你长大了,爹爹也让你变得更聪明……” 听到孙阳夸奖,大牛手上的刨子没停,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孙阳夸他聪明,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 听到他们说笑,林采茵也从盥洗室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问道: “相公,是不是妮妮打饶你们做工了?还是叫她跟着妾身吧。” 孙阳将妮妮抱起来,摇头拒绝道: “不用,有妮妮在旁边,我这做爹的干活可美,可踏实了。” 见妮妮虽未说话,眼里却满是得意,林采茵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转身进了盥洗室,脚步却轻快了很多。 孙阳将妮妮放下,正要回工作台,却听到院门被敲响,只得过去开门。 只是他刚将门拴打开,却突然被一团软肉香风撞进怀里,吓了他一跳,正要将来人推开,却听一声娇柔呼唤道: “大郎,我找得你好苦啊。” 孙阳这才认出来人,竟是县中典史小妾,害得“原身”断腿的红颜祸水,于是将她推开,冷声道: “请这位娘子自重,在下并不认识你。” 接受原身的欠债也就罢了,他可不想接受这种勾搭成奸的因果。 那女子见他言辞决绝,顿时泫然欲泣,目中含泪道: “大郎,你不要我了吗,我是千辛万苦,才从王典史家赎身出来,只为与你相好,你看……” 说着,她从胳膊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张身契道: “我已经跟王典史家没关系,他家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 “你以前说过会休妻娶我,如今我不求你娶我,做妾,做丫鬟都行……” 林采茵听到声音,又从盥洗室出来,却只站在门口张望,不敢靠近,脸上满是忐忑,她似乎想起了孙阳几个月前一直说和离的事。 见到林采茵的身影,那女子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哭诉道: “我现在无家可归,请姐姐可怜可怜我,叫大郎留下我吧……” 第二十八章 两张身契 贾府之报 见女子一幅凄惨模样,向自己跪倒哭诉,林采茵一时有些慌乱,连忙看向孙阳。 见他露出鼓励和征询的眼神,林采茵心里顿时一定,理了理鬓边散落的青丝,轻声道: “你,你且起来吧,我并非善妒之人,也不是心狠之人。” 听到这话,典史小妾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表示感激,却又听林采茵道: “能不能把你的身契给我看看?” 小妾连忙上前把自己的身契递给林采茵,她只看了两眼,便还给了小妾,懦懦道: “我本不想将你拒之门外,但你行止有些狂浪,当初因为你,我相公身体残缺,几乎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她心虚地看了孙阳一眼,接着说道: “你似乎身有不祥,若纳你入门,恐终成祸患。” 说完,她语气柔弱却言辞决绝道: “若相公执意如此,我不敢有异,但愿带女儿归家,成全你们。” 说完,她忙又看向孙阳。 听到此言,那小妾顿时呆住,傻傻得看向林采茵,她不明白,自己又不想争宠也不求妻位,难到不能和睦相处吗? 孙阳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林采茵柔弱的外表下竟如此刚烈,一旦触碰她的底线,真有鱼死网破的气势,丝毫没有在蝇营狗苟里厮混的念头。 见林采茵看过来,孙阳也没有迟疑,招呼大牛道: “大牛,把她送出去吧……” 大牛却不知客气,见那女人犹自纠缠哭求,一把将她拎起来,送出门外道: “我师父还要教我手艺,你改天再来吧。” 孙阳闻言却拍向他的后脑,怒道: “别扯淡,我啥时侯让她以后再来?” 大牛连忙躬身认错,看得林采茵嘴角轻抿,忙又止住,轻声解释道: “相公,她那身契纸是假的,妾怕是其中有什么阴谋,所以才没有收她……” 孙阳忙摆了摆手道: “别多心,我对她没有感情,本也没打算留她。” 说着,他沉吟了一下,眼神微凝道: “莫非是王典史的手段?” 王典史是县衙里的高级吏员,虽不入官品,却掌管文书、巡捕、刑狱,实权不小,也是三班衙役的顶头上司。 这种时代,有些小妾就与货品没有区别,如果王典史真的在乎那小妾的清白,就不会在通奸事发之后,还留那小妾继续呆在王家。 如此一想,原身能与那小妾勾搭成奸,或许并不简单。 现在那小妾又拿着假契约找上门来,还正巧是孙阳得到县令赏识之后,若说没有阴谋,他是不信的。 “莫非是怕我起势报复?” 孙阳嘀咕道,毕竟他与王典史有夺财断腿之仇。 若色迷心窍,恐怕孙阳前脚收留小妾,后脚就会被王典史坐实一个诱拐人口的罪名。 “看来要把缉捕技能练起来了。” 原身有个缉捕捕技能,其中就包含刑侦的知识,本以为很难用到,如今看来还是保守了…… 第二天上午,贾员外果然带着礼物亲自上门向孙阳道谢,随行的还有贾府大管家。 尚未进门,贾员外深深一躬: “孙义士,此次多谢你仗义出手,搭救我儿性命。” 孙阳连忙避开,将他们迎进室内,谦逊道: “以员外的身份,就算没有在下,令郎想必也是有惊无险,孙某不过是适逢其会,锦上添花而已,谈不上救命之恩。” “何况员外还对我有救济之恩?孙某理应报答。” 见孙阳举止合度,在自家老爷面前侃侃而谈,大管家感慨颇深,也对孙诚的想法十分不解。 孙氏这样的人家,若在往常,能与自家老爷交谈几句,都会沾沾自喜,孙阳却凭借品性能力,在短短数月就成为贾府坐上客,孙诚怎么就不能改变对他兄长的看法呢? 此时,贾员外也有感慨,不过他感慨的是自家养子,颇为烦恼地解释起来: “还要请孙义士见谅,贾某未能让我儿亲来致谢。” “他太过自傲,竟以为可以借此邀直扬名,我已令他已经闭门思过。” 孙阳有些哑然,他没想到贾少爷竟还有这种想法,怪不得孙诚对自己的做法不以为然,很可能是受贾少爷影响。 说到这里,贾员外叹息道: “他却不知,邀直买名也需根底,他一无功名,二无靠山,如此作为只能枉送性命,其实无益。” 孙阳倒不好回应,只是见贾员外说得恳切,倒很理解他对儿子的担心。 贾府与严侍郎的仇怨,起源于十几年前的元初改制,其中更是涉及皇子的大位之争,孙阳不太了解,也不便多问。 最后,贾员外又说道: “孙义士之恩,贾某无能为报,只有尽心而为。” 说着,他从大管家那里取来一张身契道: “这是令弟的卖身契约,贾某已令人解压,放还其自由之身。” “只是,贾某观他在举业上颇有天赋,不妨依旧与我儿一同读书,待孙义士改换门籍,便可下场应试。” “有朝一日,或可光耀贵府门楣。” 在这方面,孙阳不可能客气,双手接过身契,满是感激道: “贾老爷费心了。” 贾员外摆手笑道: “绵薄之力而已,不过贾某并未告知令弟,还需孙义士找个良机,或可一举解开你兄弟之间的误会。” 说完,他便起身,郑重地拱手告辞了。 孙阳将他送出巷口才返回家里,见林采茵正收拾茶具,便指着贾员外留下的礼物笑道: “几日前还说咱家积蓄不多了,却未曾想转眼便有贵人赠礼,我猜里面必有不少银钱。” 林采茵轻轻抿了抿嘴,拿了个帐本出来,一本正经道: “相公还是不要糊涂取用,容妾记下类目,以便将来还礼时查看。” 孙阳受教地点了点头,将孙诚的身契交给林采茵笑道: “这个却不用还了,先存起来吧,等我想办法改了咱家的户籍再说。” 听到这话,林采茵再也抑制不住喜色,忙问道: “我曾听父亲说过,改籍乃极难之事,连公公在世时都无计可施,你真有办法了?” 孙阳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傻娘们竟以为孙父无计可施?他算计的就是林家,寄希于林家绝户,然后他孙子就能改籍了…… 第二十九章 贾员外的礼物 写作技能 果如孙阳所料,贾员外送来的礼物里的确有银钱,分别是一对银锭、一对玉镯、两罐茶叶、还有几张契约。 银锭是十两一个,共二十两,玉镯看起来很漂亮,但孙阳不懂玉价,只是觉得价值不菲。 茶叶闻着倒像是大红袍,其中最有假值的便是一家旺铺的产业契约了。 不过见那旺铺是个书坊,还附带着书坊掌柜和伙计的雇用契约,让孙阳省心不少。 林采茵见贾员外送来这么多礼物,一时有些惊讶,颇为为难道: “这也太多了,将来回礼时,就很难了。” “这些东西若经营得宜,能叫普通人家一世无忧了……” 孙阳笑道: “反正不收也收下了,而且这算谢礼,不必与婚丧嫁娶等同,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林采茵只能点了点头,又拈起产业契约问道: “相公,那这书妨如何处理为好?我等不懂经营,莫非都换成银钱补贴家用?” 孙阳沉吟了一下,道: “现在咱们虽积蓄不多,但也暂且不缺家用,换成银钱可惜了,贾员外还留下了掌柜与伙计,先经营看看吧。” 说着,他拿起那对玉镯递给林采茵道: “这镯子送你戴吧,茶叶我喝,也可以待客,如此正好。” 林采茵忍不住啧了一声,喃喃道: “如此太过浪费,我从不佩戴首饰,唉……” 如此说着,手却很诚实得将玉镯戴在皓腕上看了看,忙又小心摘下来,美滋滋放进盒子里道: “摔破了就可惜了,不如先藏起来,待家用短缺时,卖了换钱。” 孙阳点了点头,也没去管她,而是拿着书坊契约若有所思,若是能将契约换成一家医馆就好了。 他的医术技能到达二级之后,只凭阅读医书增长太慢,他猜测还需要实践才能加快速度,尽快治疗断腿。 可惜他手上没有信得过的医道高手,不敢胡乱实践,若害人性命不是闹着玩的,也很容易被人陷害。 这件事不能着急,还需慢慢寻觅,等找到合适的医师,应该也能攒下买医馆的钱了…… 另外现在虽然不急着用钱了,但县衙的工程却不能放下,这关系到他家更换门籍的事,一点也不能轻忽。 为以后的做了简单规划,当天下午,孙阳就带着大牛来到了那家叫“文墨拾遗”的书坊。 这坐书坊位于城西最繁华的街道,从南到北,共两间门脸,门面之后还有个大院,能够排版印刷,装订书籍。 书坊里共有一位掌柜,一位帐房,两位印刷装订师傅和五个伙计学徒。 他们早已接到贾员外的通知,见孙阳到来并不奇怪,只是心里有些忐忑,那掌柜看了孙阳手里的契约,连忙道: “孙东家,以后我们还做书坊营生吗?贾老爷说孙东家可能会改换营生……” 孙阳闻言点了点头,也有所猜测,可能贾员外没有其他合适的铺面,所以才将这书坊送给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经营书坊,还是更换其他买卖。 孙阳本就打算先试试,于是问道: “咱家书坊以经营何种书籍为主?收益如何?” 那掌柜连忙道: “柜上还有三十多两银子,其中一半是上个月的收益。” “咱们书坊是本县最大的书坊,主要印刷一些知名文士选编、点评的时新考卷和诗文,也不时印些新鲜话本。“ “但那些文士多是冲贾老爷的名声而来,如今……师傅和伙计们还要不要留下?” 孙阳闻言心中一动,道: “我打算继续经营书坊,以前的关系也尽量维持,另外大家的薪俸也都上涨一成吧。” 掌柜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现出喜色,道: “我替大伙谢谢东家了,东家放心,我一定好生经营书坊,不使东家收益受损……” 孙阳又带着大牛逛了逛书坊,很快就离开了,他现在不懂书坊经营,多看无益,只要每月查帐就行了。 一个月十几两银子的纯收益,直接放弃就太可惜了,他打算先试试。 他对考卷的事没有办法,他一个工匠,就算把点评考卷的文章写出花来,也没有考生会买。 不过他却能写点话本试试,前世那么多小说话本,随便拿出点来不风靡全国?可惜他文墨不行,又只记得大体故事情节,细节一概不知,所以只能先尝试着能不能练出写作技能。 若练不出来,他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因此回家之后,他除了日常教导大牛,练练木工技能,每天还抽出两个时辰奋笔疾书,看得林采茵一愣一愣,不知他又要搞哪出,特别担心他又故态复萌。 直到半个月后,林采茵看着手里乌龟爬一样的文稿,脸上不可抑止得戴上了痛苦面具。 孙阳的文稿不仅笔迹差,连语句都白得让人皱眉,只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犹豫道: “相公,你这是要写话本?” 孙阳闻言,顿时郁闷起来,合着她看了半天,连自己想写什么都不知道,他一气之扔掉毛笔道: “看来我实在没有写文章的天赋,还是算了,有这时间,还是多练练手艺吧。” 林采茵见此,却连忙道: “不论如何,相公想在读书上下功夫是对的,你想写什么,不如妾身代笔如何?” 她自幼长在读书人家,天然对读书一事极有好感,曾几何时也曾幻想嫁给一个读书人,只是世变事移,有些抗力她改变不了。 此时见孙阳真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还写出了东西,不管好坏,她都极为上心。 孙阳闻言却眼前一亮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娘子了。” 待林采茵将妮妮放在一边执笔坐定,孙阳开始口述起来,第一篇他特意选了个短的,是后世改编成的电影版倩女幽魂。 见林采茵笔迹秀丽工整,直接给它改成文辞雅丽的故事,孙阳不得不叹服。 正写着,孙阳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提示: 【写作+1】 孙阳顿时瞪大眼睛,喜道: “这也行?” 第三十章 话本写成 书坊困境 经过三天的合做,倩女幽魂终于写完了,孙阳的“写作技能”也涨到68点熟练度,连“教导技能”都涨了十几点。 或许口述故事,让林采茵写出自己要的感觉也是一种教导? 若加上前半个月对大牛的教导,他这个技能已经快升到2级了。 林采茵搁下毛笔,捧着稿纸,轻轻感慨道: “鬼域险恶,痴男怨女,剑侠豪情,读之令人神往,真是个好故事。” 孙阳见写作技能涨得这么猛,决定趁县驿工程还未启动,多写两篇,于是连忙夸奖道: “还要靠你的文墨,否则也写不出味道,不如多些两篇?好给咱家书坊多揽些人气。” 明显可以看出,林采茵很享受这种合作写作感觉,听到孙阳的话,连忙取了稿纸道: “夫君继续口述吧。” 孙阳指着乖乖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妮妮道: “该做晚饭了,想必妮妮也肚子饿了。” 林采茵轻“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颇为羞愧道: “是妾身疏忽了,我这就去做饭。” 这三天里,孙阳上午做些家具,顺便教导大牛,下半天的时间,就打发大牛自己练习刨凿,林采茵竟没有发现,今天自己竟已写了两个多时辰。 孙阳也起身道: “我与你一起做,顺便放大牛回家。” 林采茵对此已见怪不怪,这次归家近月以来,她发现丈夫与过去大为不同,甚至与世上大部分男子不同,包括她爹。 丈夫对厨房并不热忱也不排斥,但只要空闲且无趣,就会进厨房帮忙。 从他身上总能看到自然而然,不刻意,也不强求的感觉,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家丈夫是否换了一个人。 不过她却乐在其中,更不愿深思,只希望丈夫能维持这种状态更久一些。 待一家三口吃完晚饭,天已渐暗,孙阳正打算带着妮妮去街上散步消食,却见林采茵已坐到书案前,擎着毛笔殷切等待。 孙阳有些无奈,只得一边逗着妮妮一边口述,接下来两篇,他又选了两个题材,一个是行者武松传,节选了水浒传,一个是清代的“浮生记”,他把回忆录式散文直接改成了小说模式。 如此正好凑够三个故事,一个魔幻,一个武斗,一个夫妻情史,总能为书坊揽到各种读者。 两个故事又写了十几天,一开始林采茵还没发觉,待写到一半,就发现孙阳口述的文句越来越老练、精准,有时都不用她去修饰,直接就可以用在文稿中。 尤其是写到最后小半“浮生”的时侯,她几乎没有怎么改动,直接抄在了文稿中。 因为她发现,她已经找不到比孙阳所讲更动人的叙述方式…… 直到写完“浮生”,林采茵放下毛笔的那一刻,还久久不能回神,喃喃道: “世间夫妻,真能情深若此?” 浮生记在后世有“小红楼”之称,将沈复与芸娘夫妻坎坷与感情写得缠绵悱恻,对现代人来说或许能批判出不少缺点,但对这时代的人尤其是女人来说,冲击巨大。 说着,她猛然抬头看向孙阳,犹疑道: “相公,芸娘就是你心目中最向往的妻子吗?” 孙阳愣了一下,无语道: “别瞎想,另一个世界真有这么一对夫妻,我帮他们宣扬一下而已,放心,我感觉你就挺好的,不会再想着和离。” 林采茵看着他没有说话,好半晌点了点头,笑道: “妾身以为,我与芸娘有些相似……” 孙阳想了想,认真道: “恩,确实有些地方相似,除了芸娘没有给沈郎下过毒……” 林采茵本来有些踟蹰,听到这话立时色变,抱起妮妮转身便走, 孙阳忙拦住她笑道: “开玩笑的,过去孙某的确太过混账,现在想想,我自己都想下毒毒死自己,所以从未记恨过娘子。” “还要麻烦娘子抽空回娘家一趟,请岳父选几篇时新的考卷,点评点评,也好给咱家的书坊招揽一些顾客。” 有些事埋在心里终究是个隐患,说开了反而更容易过去。 听他提到买卖的事,林采茵才停下来,犹豫道: “可我父亲只是个秀才,他能行吗?” 孙阳笑道: “试试无妨,也不要小看你爹这数十年老塾师的实力。” “就算他点评不了乡试考卷,县试府试,他总有些经验,放心,到时我会找贾员外斧正。” “只要宣扬到位,岳父也能成为考场名士……” 林采茵点了点头,心里颇有些奇怪,自己都不相信自家父的实力,他却莫名的相信。 孙阳见她答应下来,一边整理着文稿一边说道: “明天我把这些文稿送去书坊,能不能继续经营下去,就看这些文稿能不能留住顾客了……” 文墨拾遗书坊。 自从孙阳上次接收书坊,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露面了,期间只雇了个人查了查帐目,这让书坊的一众师傅伙计都有些忐忑,不知新东家这个月是怎样的想法。 薪俸是涨了,可也分薄了店里的收益,如果只能维持一个月,他们倒宁愿不涨薪俸。 一大早,伙计们就有些无精打采,帐房先生翻着帐本对掌柜道: “大掌柜,你得想想办法了。” “这个月的收益虽然没有明显下降,但新文稿却几乎没怎么收到。” “时间长了,收益必定会下降的厉害,如果书坊不挣钱,东家肯定不会继续经营。” 掌柜白了他一眼道: “我又不能变出文稿,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 “我也到会这么快,可这也不可避免,同行知道咱家书坊换了东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帐房先生道: “可以找东家想想办法啊?” 掌柜苦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你想叫我去挨骂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东家只是个工匠,不与读书人相干,哪里能有办法?” 帐房先生闻言,也无奈起来,颇有不解道: “你说贾老爷怎么就把书坊给了个木匠?” “我还好一些,写写算算,就算找不到同样薪俸的,总不愁饭吃,这些伙计们就难了……” 第三十一章 两个笔名 书坊开工 书坊掌柜和账房先生正在发愁,却见孙阳时隔一个多月再次露面了。 二人连忙将他迎进店里,捧上茶水伺候。 孙阳坐下后,拍了拍发酸的大腿,随口问道: “看你们面有忧色,最近生意如何,可是收益下降?” 掌柜地忙抱出银匣,道: “东家可是要取走这两个月的进账,柜上的钱都在这里了,本月收益并未降低太多……” 说着,又拿出账本道: “每一笔买卖、支出都记录在账。” 孙阳见银匣子里总共大约五十多两银子,心里很是满意,最少说明这掌柜和账房人品还算可靠,没有觉得他是新手糊弄他。 掌柜正要说明以后困境,却见孙阳取出一个包裹道: “这是三个新话本,你们看看,能不能多为店里招揽些生意。” 掌柜诧异了一下,连忙捧起文稿翻阅起来,一边问道: “东家从何处找来的文稿?新话本虽然卖得好,却对质量要求不低,若故事不好,也很难……” 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完全沉仅在故事中。 见掌柜的没有再说,账房先生好奇之下,也向孙阳要了一份文稿,翻看起来。 一个多时辰,掌柜才将三本文稿看完,感叹道: “好故事,别说本县,就是放在全天下,也是质量顶尖的好话本。” 考卷且不说,“文墨拾遗”书坊往常售卖的新鲜话本,大多是京城和江南热卖过的,其它书坊也大多会同时售卖,然而他最近并得到新话本的消息。 于是好奇问道: “东家,莫非这是你自己找高人新写的话本?” 见孙阳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兴奋地一拍大腿道: “东家高啊,有这几个话本,咱家书坊不仅能维持收益,或许还能卖进州府、京城和江南。” 这年代能够全国畅的话本,好几年才能出一篇,也很难比得上孙东家拿出的这几本。 说着,他立刻叫来伙计吩咐道: “快去找大师傅们,马上准备排版,印刷……” 待伙计跑向后院,掌柜又问道: “东家,这三个话本哪几位高人所著?书上要注什么笔名?” 孙阳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笔名,沉思了一下,又看了看书坊道: “就注‘文墨拾遗坊主''和‘芸影斋主''吧。” “文墨拾遗”正好契合捡取另一个世界的文墨瑰宝,传扬到这个世界的意思,也能给书坊打个广告。 至于“芸影斋主”,林采茵说自己有与芸娘有相似之处,孙阳就随手为她取了这个笔名, 听到这话,掌柜愣了好半天,才惊异道: “东家,这话本难到是您写的?” 笔名取得这么随意,还用自家书坊的名号,难免会让他这么想。 账房先生闻言,翻看着文稿,忽然恍然大悟,带着点八卦问道: “难怪这文墨有些女子痕迹,想必是东家贤伉俪合著,这芸影斋主便是东家夫人吧?” 孙阳无语道: “你们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会有人找咱要版费,你就说能不能印吧!” 他不确定这个时代对女子写话本有什么看法,但又不想抹杀陈采茵的功劳,所以才加上她的名字。 当然真名是不可能用的,这种时代,律法不健全,女子们的闺名大多都不会告诉外人,若遇到恶趣味的人用别人的闺名编个小故事啥的,名节就毁了。 当然也有人不太在意,全看个人…… 账房先生轻轻打了自己嘴一下,连忙打哈哈道: “东家勿怪,是我多嘴了,不过我是太高兴了。” 掌柜看了他一眼,转而问道: “东家,您以后还能写出这种话本吗?” 孙阳笑道: “放心,话本多的是,只要能印,你们一辈子也用不完。” 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画了个大饼道: “好好干,若干得好,等赚了大钱,我给你些书坊干股……” 听到这话,掌柜更加开心,什么是衣食父母,这就是啊,于是连连点头道: “东家放心,若能如此,我能把咱家书坊做成全天下最大的书坊。”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道: “东家,咱家书坊现在的这套木活字只有两万多枚,大师傅也只有两位,若大规模印刷恐怕有些捉襟见肘。” “您看是不是再采购一些字模?请几位师傅?” 他现在对书坊很有信心,但若卖买摆在眼前,却不能印刷出来,就难受了,所以才会提议扩大书坊规模。 孙阳点了点头,问道: “这字模卖得贵吗?” 掌柜连忙道: “最便宜的梨木字模,大概是五十两银子一万枚,我想着再采购两万枚,再请两个大师傅,能提高一倍多的印刷速度……” 孙阳摇摇头道: “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能印多少印多少吧。” “恩,也可以把话本卖给府里的大书坊,先赚点快钱再说。” 因为活字字模造价昂贵,易损耗,所以周边府县并没有租赁字模的商家。 而且这时代没有什么版权保护,所以只能抢个时间差和地域差赚钱,等其他书坊排好版印刷,也开始发卖之后,就没有什么独家优势了。 好在这个时间差时间不短,也足够孙阳大赚一笔了。 交待清楚开工、售书事宜,孙阳就离开了。 此时账房先生才感叹道: “夫唱妇随,合著话本,真是令人叹羡啊。” “谁能想到孙东家一介工匠,竟还有写书的能耐,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啊。” “说不得,咱们书坊换了个东家,或许真能做得更大。” 掌柜白了他一眼,一边招呼人手一边道: “别废话了,赶快出账,拿银子,买纸,买墨,赶紧开工。” “这么好的话本,耽搁一刻钟,都是对东家不忠……” 在书坊风风火火开干的时侯,县驿里的工程款也已就位了。 眼下已经进入了冬季,比起春秋两季,官员们调动较少,正是开工的好时节,但时间也很紧。 若年末不完工,耽误了过路回京官员的食宿,也会受到不小的诟病。 尤其是明年开春,县衙就会提报改动户籍的名单,这是孙阳入职工房司吏后的第一次机会,要把县尊大老爷哄高兴了才好。 过了县里这一关,府里也就好说了…… 第三十二章 木料猫腻 阴谋乍现 前些日子,朝廷派人考察地方官员政绩后,清阳县得了上等的评价,其中有多少是严侍郎的作用孙阳不知道。 但他知道县尊大老爷得知结果后马上又拨出五百两,打算再次修缮驿站,计划打通两套小客院,修成一个魏晋风格的大院。 孙阳接到工程后,先是去衙门里领了工程款,又打开技能面板看了看: 宿主:孙阳 年龄:24 技能:缉捕:1(75/100)驾驶:2(156/200)木工:5(1210/1600)、辩毒:1(10/100)五禽戏:3(128/400)美学感知:2(160/200)读书:2(115/200)医术:2(15/200)写作:3(85/400)教导:1(65/100) 见面板上又多出不少技能,缉捕技能也因为他分析他人的动机升了一些,虽然慢了一些,总算有了升经途径。 而最高的木工技能提升,也让他的心情很是愉悦。 第二天,他就约了江、王两位师傅,打算先去采购木料。 只是让他诧异的是,这次的木料中,多加了几根价格比较昂贵楠木,但要价却比上次还要便宜。 孙阳看了一眼江师傅,问道: “这些木材是不是有些问题?” 江师傅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木料,有些尴尬道: “班主,这批木料没有晾足月份,树心的水分有些大,还有点虫蛀迹像,不过,不过用个几年应该没问题。” 木材商人是江师傅介绍的,闻言却笑了起来: “孙司吏,在下诚实生意,也没想骗过你,所以才给了你低价。” “县衙里的工程,太认真了怎能赚钱?大老爷一两年就升迁了,怎会在意几年后的问题?” “孙司吏赚了钱给下边的人多发些,大家都高兴。” “如此皆大欢喜,岂不美哉?这样,我再降一成价,孙司吏你看如何?” 孙阳看了江、王两位师傅一样,叹气道: “两位师傅,咱们卖得是手艺,不是二道贩子,难道上次工程我给得薪俸少了?” “这木料钱是赚得容易,却容易出事啊,我固然要承担大部分责任,难道你二位就能逃脱?” “手艺,我也从不敝帚自珍,二位师傅难道愿意为了这点银子,困于一县之地?” “只要手艺过硬,将来府城、京城,哪里赚不得银钱?” “这次就算了,赶紧把扎实的料子拿出来看……” 他现在也不缺急钱,又眼盼着更改户籍,怎肯鼠目寸光,耽误大事? 该舍得钱他不会较真,也改变不了这里的风气,但也没有必要自己参与进去,毕竟这是县令拿来提升“政绩”的工程…… 一开始见孙阳生气,王师傅还有些忐忑,此时见孙阳不仅没有因为此事翻脸,反而语重心长,为他们指出将来前景,王师傅大为感动: “班主,我老王谁也不服,就服您,耿直的人我老王见得多了,但不为银钱所动的却少。” “说实话,这是行首的主意,他说你刚刚入行,不懂这里面的猫腻,让我们帮着提点一下,免得你错过赚钱的机会,还得罪人。” 见江师傅也点头认可,孙阳有些无语,这钱行首发得哪门子“善心”? 魏晋装修,色彩以红黑绿为主,自然意像和宗教元素比较多,很有独特的韵味。 有些官员、文人,都很推崇魏晋风骨,所以魏晋的家具装修也就有了很多人喜欢,只是那种混乱的时代,孙阳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向往的,或许他们也只是单纯地喜欢风骨吧。 这次工期也是两个半月,但需要装修的房子却多了几间,所以工程也有些紧张,钱行首见此又推荐一位师傅前来帮忙。 林秀才的邻居,张义顺的就是这位师傅的徒弟。 孙阳没有在意,张义顺却很兴奋,上次他就听说了,跟着孙阳做工,不仅薪俸发得多,还能学到手艺。 上次连学徒们多领了半个月的薪俸,还得到了一斗粳米的奖赏。 一斗是十升,普通百姓可舍不得吃这么好的大米。 为了尽快完工,孙阳每日在工地呆五个时辰,还是亲手制作大部分家具,有时也指导其他师傅魏晋家具的做法。 看着一件件与当世风格大为不同的魏晋家具,在孙阳手上快速成型,众人大为叹服,张义顺更是如饥似渴地记忆制作过程。 这年头学点手艺太不容易了,不好生伺候师傅几年,哪个师傅肯教真手艺?就这还要藏着掖着,留下很多压箱底的手段,丝毫不肯透露。 在孙阳忙碌这段时间,林采茵也带着妮妮回了一趟娘家,找林秀才谈了谈约稿的事。 林秀才听到此事后,大觉面上有光,假意谦虚一翻后,就满口答应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文才还有被人肯定一天,这些年他虽没下场考过举人,但作为秀才,他每年都会参加府学主持的岁考,评定等级,考试技能并未生疏。 这让他颇觉扬眉吐气,读书人最看重什么?村里那些措大的评价还在其次,他更看重自己在文人中的名声。 点评考卷?他可太喜欢了。 可惜平日里对他文才颇不认同小女儿去走亲戚了,不然倒要让她看看自己这当爹的能耐…… 乌飞兔走,星斗轮转不休。 转眼间,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眼看着时间进入了殷历十一月,县驿的工程也在稳中快进。 这一日天降大雪,孙阳回家早了点,吃过晚饭后,正要在林采茵的期待中口述个新故事,却听到院门被敲响了。 孙阳跑去打开院门,却见张义顺正站在沸沸扬扬的大雪中,哆嗦着说道: “孙,孙班主,有人要使坏,破坏你做好家具,你快去驿站看看吧!” 孙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本要细问,张义顺却瘸着个腿转身就离开了: “班主别问了,快去吧,迟了就赶不上了……” 第三十三章 孙阳不仅不慢地换了身衣服,正遇到县驿的驿差来找。 “孙司吏,出事了,您还是快去驿站一趟吧。” 孙阳并不奇怪,问道: “贼人抓住了吗?” 见他已经知道,驿差马上道: “抓住了,师傅们下职后,那两个小子拎着些酒肉,想灌醉我和大牛偷偷搞事,被大牛兄弟当场抓住。” 其实从钱行首介绍残品木料给他开始,孙阳就已经开始留心。 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孙阳和钱行首顶多是相互抬轿子的交情,对方又怎么会突发“好心”,明目张胆地教他捞钱? 尤其是在孙阳练习“缉捕”技能时侯,钱行首又很主动地推荐了一位新的曹姓师傅。 所以,这次工程期内,他一直让大牛驻扎在工地,重点防备新加入的工匠…… 孙阳和驿差赶到驿站的时侯,江、王两位师傅也带着几个徒弟匆匆赶到了。 大牛押着两个新来的学徒道: “师父,就是这两个家伙,他们想灌醉我和值夜的差哥,偷偷给家具和地板灌水。” 孙阳点了点头,冷眼看向那两个学徒道: “县尊亲点的工程,你们也敢破坏?胆子不小,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说着,他对几个值夜的驿差道: “劳烦哥几个把他们分开审问,谁先交待清楚,就给谁罪减一等。” 他本想利用前世看过的“囚徒困境”逼两个学徒尽快交待,没想他只是吓了一吓,两个学徒就当场吓尿了,哭喊道: “怎会杀头?师父说被抓了顶多关几天的……” 见他们当场承认罪名,在场工匠全都炸了,王师傅甚至破口大骂起来,江师傅却凑到孙阳身前,低声道: “班主,这事不简单,我怀疑这是钱行首的手笔。” 孙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但并没有多言,只是叫他帮忙录下口供。 正当钱师傅记录口供的时候,钱行首也带着曹师傅匆匆赶到了: “孙师傅借一步说话。” 见钱行首一幅神秘的样子,孙阳也没在意,只是笑道: “抱歉了,钱行首,孙某正忙着审讯贼人。” 曹师傅脸色煞白,却只能眼巴巴地看向钱行首,钱行首给了他一个眼神,方才略带愧疚道: “孙师傅,给老朽个面子,他们事情也没有做成,此事就算了吧,我……曹师傅也是无奈,被人逼迫才会如此。” “我担保以后绝不会再出这种问题……” 孙阳却没有回应他,而是直接问道: “钱行首说得可是王典史?” 他与钱行首之间无仇无怨,先前还叫儿子给他做学徒,直到最近才不再提起。 若说有人逼迫,除了王典史,孙阳想不到其他人。 见孙阳如此直接,钱行首却顿时色变,严肃道: “孙师傅,既然你心里有数,就该明白有些事不宜闹大。” “否则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都到了这种地步,孙阳自人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想上进,王典史就是不得不面对敌人,于是摆了摆手道: “这就不必钱行首劳心了,只是这两个贼人已经招供了曹师傅……” 钱行首阴沉着脸色看了他半天,方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道: “好,孙师傅不仅手艺了得,连气性也大。” 说着,他又转头对曹师傅道: “老曹,你明天主动去县衙一趟,放心,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能迫你就范!” 曹师傅听到这话,虽然哭丧着脸,但也安心了不少。 最后,钱行首对孙阳拱了拱手,道: “孙师傅,好自为之吧,没有人总能一帆风顺。” 说着,他对江、王两位师傅道: “老江,老王,这大雪天的,在外面做工容易生病,这工程你们就不要做了,我另给你们找个好活。” “带上徒弟们跟我走,我倒要看看孙师傅如何按期完工!” 言罢,他转身便走。 江、王两位师傅与他一起谋事最少也有十数年,只是被他暂时介绍给孙阳。 他就不信,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孙阳能这么快组建成新班子。 再者说,他是鲁班行会行首,本县手艺最好的大师傅都需给他几分薄面?他要让孙阳无人可用。 那样,也算完成王典史的要求了。 只是他刚刚转身,却听王师傅扯着嗓子骂道: “老钱,你干得这叫什么王八事?还跟你走,走个鸟?跟你干一百年不还是那个鸟样?” “我就跟孙班主干了,你能咋的?” 江师傅也讪讪笑道: “行首,孙班主对咱不错,咱总不能干半道撂挑子的事,那样容易被人戳脊梁骨,见谅吧。” 说完,就不再看钱行首,只对徒弟们道: “你们若想跟着钱行首走,做师傅的不拦你们,大家各奔前途而已。” 底下的人闻言,纷纷道: “狗屁行首,又不是朝廷任命,认他,他是个行首,不认他,他算个蛋,” “干活的时候,把咱当牛马使唤,给钱扣扣搜搜,还特妈时不时拖欠工钱,赶不上孙班主一根毛……” 听到这些污言秽语,钱行首差点气冒烟,气得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再呆下去,他得被这些人骂成狗。 这时,驿丞也匆匆从家里赶来,见现场一幅混乱模样,当场就发飙了,怒喝道: “孙司吏,你看看你找得这些人,竟敢破坏咱们的工程,无法无天。” “若要耽误了县里的大事,惹大老爷生气,我看谁担待得起?” 孙阳告罪一声,摇头道: “没办法,鲁班行会里出了坏人,这孙某怎么料得到?” 驿丞看了看两个学徒,又看了看转身快走的钱行首,怒道: “老钱,是你?” 钱行首神色又是一变,连忙道: “驿丞恕罪,我这次是来调节矛盾的。” 驿丞却不管那套,喝道: “你先别跑,给我关起来,明日我要好生审一审。” 钱行首见走不了了,心里那个苦啊,但也只能暂认倒霉,只希望王典史快点救他。 待明白未曾出现问题,驿丞才松了口气,把孙阳叫到自己的公房,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老钱有这么大仇?” 孙阳也没有隐瞒,摇了摇头直接道: “大人或许知道我与王典史之间的事,前些日子他就想用家里小妾再污我一个拐带人口的罪名。” “想必这次也是一样,只是孙某没有想到,王典史竟然不顾县尊和驿丞大人情面,在工程方面搞事。” 听到这话,驿丞气得一拍桌子: “这个王八蛋,搞什么不好,竟然搞到了我的地盘,以为老子是好欺负得不成?” “你不用怕,他势力再大,也不能为所欲为,我明天就去二老爷那里告他一状!” 清阳县衙里只有县令和县丞是朝廷正式委派的入品官员。 下面的典史、驿丞、税课使都是不入品官员。 驿丞虽然没有典史掌管刑狱缉捕的权利大,但级别却是相当,何况他这驿站关系县令政绩? 他可不怕王典史。 孙阳特意点出王典史前些日子的算计,就是想突出王典史不在乎县驿,给自己找个盟友…… 第三十四章 话本热卖 采薇探亲归家 见驿丞有心与王典史斗一斗法,孙阳心情很是舒畅,但他也没指望这次事件能把王典史扳倒。 毕竟典史这个位置在县里举足轻重,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能给他个警告,让能他不敢再轻易出手,就算达到目的了。 要想铲除这个敌人,还得另找机会,让他彻底失去上面的信任。 孙阳从驿丞的公房里出来的时候,手下的师傅们并没有离开,还在眼巴巴地等着结果,刚刚同仇敌忾的高涨情绪 渐渐退去,有的人已经开始面露忧色,悄悄议论起来。 跟着孙阳确让他们感觉很踏实,也能多赚了钱,多学手艺。 但孙班主似乎对组班承接工程并不是很上心,这半年多的时间也只接了县驿的两项工程。 如果孙阳以后不再组班,他们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孙阳也明白他们的担忧,于是拱了拱手笑道: “多些各位师傅对孙某的厚爱和鼎力支持,孙某决定,这次工程若做得好,所有人的薪俸全部多发五成。” “另外孙某打算今日正式组班,由江、王两位师傅副之,此后县衙的木工营缮,咱们全包了……” 他还有个工房司吏的职位,说这话倒有些底气,而且江、王两位大师傅的手艺不差,他也不必每项工程都亲自领班。 听到这话,师傅们顿时欢呼起来,如此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处理完工地事宜,安抚好人心,已经将近半夜,孙阳取钥匙打开院门,见堂屋还亮着灯。 “工地没出事吧?” 此时,林采茵正坐在油灯下翻看账册,见孙阳回来,忙上前替他掸了掸身上雪,问道。 孙阳笑道: “小事,已经处理妥当了,妮妮睡了吗?” 林采茵这才舒了口气,嘴角带着笑意道: “她还说要等你,可刚过了亥时,便哈欠连天,坐着就睡着了……” 孙阳点了点头,见她在如豆的灯火下,乌发松散,也一幅娇弱困倦模样道: “你怎么不睡?在等我?” 林采茵眼神飘了飘,有些羞涩,忙举了举手里的账册道: “我在算账。” 说到这里,她的精神振奋起来: “自新话本上架,只短短数日,便已经卖出百多本,如此下去,我们这个月便能赚一百多两。” “加上卖给府城书坊的一百二十两,单这三个话本的收益,咱们就能赚二百多两。” 新话本直接让书坊收益,翻了近十倍,但因为时间、地域和人口的限制,大概也就如此了。 毕竟在这种时代,一个大县也就几万人口,能认字,会买新话本的人就更少了。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为“文墨拾遗“书坊打响了名气,或许能辐射到附近几县……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文墨”书坊的话本愈发火爆起来,府城县城,几乎无人不谈新话本。 闺阁之中,多读“浮生记”,市井之中,皆谈“武松转”,书院文人也言必“倩女幽魂”。 可以说孙阳推出的三个话本,把本地的话本市场把握得死死的…… 与此同时,城北孙家旧宅,也正谈论着孙阳的变化。 王典史手里盘磨着两个核桃,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嘴里正自感叹: “还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孙家那小子还真起来了。” 如今这座宅子已经成了王典史家的跨院。 下首陪坐的中年衙役闻言笑道: “他再如何蹦跶,还不是典史大人随手就能捏死的货?” 王典史右手摸了摸嘴唇上八字胡,摇头道: “不好说了,那小子把我的仇怨摆在了明面上,若是动手,必为大老爷所不容。” “流放了三个工匠,又枷号老钱一个月,就是大老爷对我的警告啊。” 说到这里,他带些后悔与怒气道: “最可很的是那小子抖机灵救了大老爷,又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艺,让大老爷、二老爷全都十分器重。” “如今让他混进了衙门里,岂不恶心?若非你等求情,当年我就该一手将他摁死!” 中年衙役带着些委屈道: “典史大人,这可不怪我们,他与您那小妾私通,最多也就是判个刑徒三年。” “他爹生前毕竟是积年老衙,衙里也多有交情,若下手太狠恐人心不服啊。” “而且您也只是想得到他家的风水旺宅……要不,我再想想办法?” 王典史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手道: “算了,以后再找机会彻底弄死,而今大老爷叫我等暗地里调差贾府,此事关系我等前程,先以此事为重……” 时间进入腊月,就在县驿工程即将完结,孙阳念叨着老岳父点评稿的时侯,一辆从府城来的马车突然停在了林秀才的家门口。 林采薇挎着个包袱当先从马车上跳下来,又拉下一位二九年华的女子,进院喊道: “娘,我回来了,您看我带着谁来了?” 林母擦着手从屋里走出,眼睛顿时一亮,激动道: “可是云芷来了?” 那女子温婉地点了点头,行了个福礼道: “姨妈一向可好?” 林母拉住她不住点头: “好,好,好,你爹还好吗?你怎么丢下他一个人跑出来了?” 林采薇连忙道: “舅舅要去关外采购药材,不放心表姐,就托我带她回咱家住一段日子。” 林母脸上满是埋怨,数落道: “他都多大年纪了?这又是年下,他何必亲自跑到关外采购药材,多危险?” 云芷只得道: “药商贩卖的药材很多都处理得不好,爹不愿用那些药,所以就亲自去采购了。” 稍微解释了一下,又问道: “姨夫一向可好?” 林采薇摆动脑袋寻找着林秀才的身影,抱怨道: “对啊,怎么没见到我爹?亲戚来了,他也不说见一见,有点失礼吧?” 云芷连忙道: “合该我去拜见长辈的。” 林母却露出笑容,摆手道: “别管他,你姨夫这些日子着魔了,正在选编各地考卷,写点评呢。” 林采薇惊讶中带着不敢相信道: “我爹?点评考卷?给谁看,有人看吗?” 走了一趟亲戚,她差点以为走错家门,认错爹了,谁会找他爹点评考卷? 林母拍了她一下,气道: “不许这么说你爹!这是书坊要卖的……” 第三十五章 林采薇的崇敬 改籍与离间 林母把云芷拉进家门,一边接过她手上的大包小包,一边解释道: “你姐前些日子回家,说县城的贾员外送给你姐夫一家书坊,他也不认识其它读书人。” “只能托你爹帮忙选编几篇考卷,为书坊招揽些生意。” 林采薇先是恍然大悟: “姐夫?姓孙的?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一般人都不会想到让我爹去写什么点评。” 随后她又产生了更多的疑惑,嘀咕道: “贾员外是什么人啊?对姓孙的这么好?莫非是他流落在外的亲爹?” 林母又打了她一下,怒道: “你这丫头,净瞎说,你姐夫现在对你姐不错,别再背后骂他。” “免得叫他听到不高兴,再对你姐生怨……” 听到这话,林采薇方才点了点头,心情大好道: “他果然不敢再欺负我姐了,看来我姐下,恩,是做对了。” 林母似乎没听清,诧异道: “下什么?” 林采薇哪里敢对林母说下毒的事?若让她知道,天都会塌掉,于是忙摇头道: “没什么,我是担心他那书坊不长久,还不如把书坊卖了换成银子,让姓孙的,恩,姐夫老老实实做工。” “他也就是个做工匠的材料,恩,其实他手艺还算不错……” 她没有也不屑询问书坊详情,只觉得那混账姐夫把握不住书坊的买卖。 林母听到这话,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担忧道: “我也这么说,可你姐又不愿劝你姐夫,还叫我不用担心,可我哪能不担心?” “这刚刚过上安稳日子,若再把本钱赔进去,她这日子又不好过了。” 说着,她把云芷带到林采薇的闺房,放下行礼,又取出一套新被褥,一边铺床一边道: “云儿,家里房子少,你就和采薇住一起吧,短缺什么便告诉我……” 待林母叙叙叨叨安排完,云芷才好奇问道: “听姨妈说表姐的事,难倒姐夫对她不好?” 林采薇欢快地跳到床上,舒服得伸了个懒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打开随身包裹,小心取出几本书来,一一查看是否折损。随口道: “快别说他了,那就是个混账王八蛋,现在做了工匠,我姐也是勉强跟着他过日子。” 说着,她摸挲着一册新话本道: “没想到府城中会淘到这种好书。” “字字珠玑,文似锦绣,也不知哪位名家有这等文采……” 她指着封面上的著者,兴致勃勃道: “你看,其中一个作者竟叫芸影斋主,莫非就是书里的芸娘?” “你说这话本是不是以她自己的经历所写?” 云芷一边整理行礼,一边笑道: “这我却不知,不过书里的芸娘死了,这倒不好说。 ” “不过这两位著者应是夫妻,不然怎会合力著书?” 林采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露出神往之色: “写成故事,自然要有虚指一番!” “想想书香正浓,临水轩窗,夫妇调弄文字,并力著书,情深若此,真不枉……” 云芷正取出一本医书查看,闻言笑道: “看来采薇你是思嫁了,怪不得如此痴迷此书。” 说着,放下书本双掌合十道: “求神佛垂怜,赐给采薇一个如意郎君吧。” 林采薇顿时跳了起来,抓向云芷道: “好啊,竟敢笑我,看我不挠你……” 不一会儿,姐妹二人便闹成一团…… 腊月初八,县驿里的工程终于完结,给工匠们发完工钱和红包,孙阳算着手里剩下的四十两纹银,心情很是满足足。 驿丞正要拉他去喝酒,却见衙里的差官前来传唤: “孙司吏,大老爷传唤,令你过去一趟。” 驿丞忙松开孙阳笑道: “大老爷相召,定是好事,本官就不耽搁孙司吏了。” 县衙公廨,县令本正与县丞待着什么,见孙阳赶来,拿起一份公文道: “孙阳,你要改籍?” 孙阳闻言大喜,忙行礼回道: “请县尊恩准。” 他没想到还没等开春,县衙里就已经准备改籍名单了,算是意外之喜。 县丞闻言,却插言道: “当年,你父亲为了进衙谋事,自入贱籍,却从小小一个仵作学徒做到了衙役班头。” “随后又为你谋娶秀才之女,可见其煞费苦心啊……” 孙阳愣了一下,有点摸不清县丞的意图,只得道: “我爹只是太想进步了!” 县令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摇头道: “你不用担心,本县并非要追究旧事。” “只是依大乾律法,改业三代以上才许提报改籍,且名额有限,你若有子,又是秀才之后,机会倒是很大,但……” 正当孙阳以为他会拒绝时,县令却又道: “但你如今已是衙中吏员,这些时日又勤于公务,两次公干皆能提前完工,算是小有功劳,本县就格外开恩吧。” 孙阳被他这大转折吓了一跳,有些无语,难到这就是当官的拉扯神技? 县令举着朱笔正要批复,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 “据闻,你有个兄弟在贾府为奴?” 孙阳已经有点免疫了他的拉扯,了无趣味道: “回县尊的话,却是如此。” 县令停下朱笔思索了一会儿,方皱眉道: “我听闻贾府长子为人桀骜,时常私下诽谤朝廷,你可知晓?” 此时,孙阳也明白了县令的意图。 贾家大公子得罪了严侍郎的事,终究不会被自己小手段糊弄过去,于是找了个理由摇头道: “县尊明鉴,我与兄弟不睦,所以不知贾府消息。” 县令突然冷声道: “孙司吏当真是知恩图报啊!” 见县令直接道明其中他与贾府的关联,孙阳也不乎意户籍了,反正将来还有机会,违心告发贾府的事他却做不出来: “县尊见谅,孙某实在无能为力!” 县令既然查过他,虚与委蛇,坑蒙拐骗就行不通了。 正当孙阳以为改籍的事泡汤的时侯,县令却突然笑了起来: “好,好,本县最爱忠义之人,来人,从我私产里取两匹丝绸,赏给孙司吏!” 说着,他朱笔一挥,在孙家的户籍上批了“准“字,还特意给孙阳看了看,摆手笑道: “孙司吏可以退下了!” 见孙阳抱着丝绸离开,县丞笑道: “他既不愿遵从大老爷吩咐,大老爷何必还要赏他?” “我听说,贾家可是送了他一座书坊!大老爷这礼似乎有些……” 县令轻摆手笑道: “这种人用着才放心,一介工匠罢了,是赏是罚都无伤大雅。” “本县也不过随手而为,不在赏多赏少……” 说着,又吩咐县丞道: “你叫王典史随便找个理由,带两班衙役去贾府搅扰一番,另外把本县奖赏孙阳的事传扬出去。” 县丞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道: “大老爷高明啊,随手一子,便是离间之计,贾府定以为是孙阳告他。” “到时再略施手段,便可叫他兄弟替大老爷做事……” 第三十六章 木牛流马 回老家过年 县令的批复,让孙家的户籍问题解决了一大半,再加上县令给出的评语,府衙多半不会驳回。 吏员的名声虽然也不好,但总比衙役强,官府还是有些照顾的。 只要府衙批复,孙家的户籍便能改成良籍了。 孙阳虽然有点开心,但也太不相信县令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所以回家后,他又把县衙里的召对写了出来,趁着夜色送到了贾府。 不管县令是不是另有想法,最少可以让贾员外帮忙参考一下,毕竟是在朝堂混过的人物。 除此之外,还能提示他一下县令的意图。 只是孙阳却不知道,贾府白天才被王典史上门搜查,已经有人怀疑他了。 此时贾员外收到孙阳送来的便签,便笑着对身边的大管家道: “我就说孙义士并非那等藏奸之人。” “他已经将县衙的情况都详细说明,其中并未提到举告之事。” 大管家先是应和一声,还是劝道: “老仆也觉得孙义士并非那等人,但为以防万一,还是将孙诚调离少爷身边吧。” “这么做。也能免了孙诚的嫌疑,遭受下人们议论,他们毕竟是兄弟,另外……”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才斟酌道: “也不能确定孙大郎是否有所隐瞒,欲盖弥彰。他得了县令私人奖赏,这似乎没有什么理由……” 贾员外却摆了摆手道: “不要说了,如此虽让孙诚甩脱了嫌疑,却也坐实了我等在猜疑,岂不让人心寒?” “区区小事罢了,某虽闲居十数年,但在朝中也有一二好友,凭他一个清阳县令还害不了我儿。” 自古以来,离间计或许是最难破解的阴谋,无论怎么做都会留下破绽,最有效的方法便只能以力破巧。 孙阳不知道贾府的议论,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剩下的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现在只要每天看到自己技能提升,就会很开心。 经过两个月的县驿工程,他的木工技能已经升到了6级,只觉得各种工具如臂指使,套用武侠里的说法,颇有些人剑合一的感觉。 寻常家具木器,已经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东西。 这次升级,除了获得各类榫卯、房屋架构、木雕等一大堆知识,还有少许机关、车辆和弓弩的制作技艺。 让孙阳觉得他已经在木工这项技能上迈入了另一个层次。 这让他猜测,以后木工技能的升级,大概就是向着这些跟木器相关的衍生技艺发展了。 新升级的技能,当然试一试,回家三四天,孙阳就重新做了一匹小木马。 看着更加惟妙惟肖,一拉就迈动脚步的木马,刚刚赶到的大牛连眼都直了,连忙道: “师父,你怎么做的?这我能学吗?” 孙阳将女儿抱出来,将她抱到木马上,得意笑道: “你且学着吧?学个十来年,或许能做到师父这种程度。” 大牛闻言,简直对孙阳惊为天人。 林采茵也瞪大眼睛,激动道: “相公,莫非你做出了传说中木牛流马?” 孙阳一边拉动木马,一边哈哈笑道: “唬你们的,不过加了几个齿轮,空有其形罢了。” “你们看,我拉它它才走,我不拉它就不走。” “这玩意比拉车费劲多了,哪有什么木牛流马,独轮车罢了。” 林采茵这才平复了激动,围着木马转了两圈,惊异道: “木牛流马真得不存在?可世代都有流传啊,史书也有记载。” 孙阳笑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恩,将来肯定会有不借人力和畜力的机械,现在却是做不出来。” 林采茵惊叹地看着木马,感叹道: “相公真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我……” 见她有点跃跃欲试,孙阳连忙止住她的想法道: “这玩艺就是个样子,妮妮还能凑合,你上去能把它压塌喽!” 林采茵脸上红了红,连连摇头道: “我没想试。” 大牛却道: “师父,你是不是气力不济,拉不动师娘?让我来!” 虽然他说得有点道理,但却让孙阳有点恼怒,男人就不能说不行,于是道: “谁说我拉不动?娘子上去,看我拉不拉得动?” 不等林采茵拒绝,孙阳便抱下妮妮扶她坐上木马,然后挽起绳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拉,木马却闻丝不动,急得妮妮直跳脚,小声道: “爹爹使劲啊!” 大牛见状,往手里吐了口吐沫,喊道: “师父,我帮你!” 见木马突然抬起左脚,妮妮乐得直拍手,林采茵也很激动,却突然听“哗啦”一声,整个木马直接散了架。 林采茵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孙阳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妮妮也一脸沮丧,心疼道: “爹爹给我做的木马!” 林采茵也有些懊恼,道: “相公好不容易做出这样巧器,却被我弄坏了……” 大牛挠了挠头道: “师父,你这马不结实啊。” 孙阳瞪了他一眼,安慰两女道: “没关系,这东西做起来不复杂,明天我再做一个大的。” 大牛乐得连连点头,如此他便可以从头到尾学一学怎么做“木牛流马”了,却不妨孙阳扔出一个“鲁班球”吩咐道: “你把它拆开,然后重新组装起来,否则别总在我面前晃悠。” 大牛顿时面露苦色,“鲁班球”是用多种榫卯结构扣合而成,与积木相类,本来是用来锻炼小孩脑力的。 但孙阳做的鲁班球尤其复杂,大牛常常需要数天才能弄清其中结构…… 见大牛一脸苦相跑去琢磨“鲁班球”,孙阳思索着平日里是不是多练练武艺,他实在不看好大牛木工方面的天赋,若能练出“武艺”技能,再加上他的“教导”技能和大牛的神力,肯定能把他培养成才。 正想着,脸上还带着些潮红的林采茵突然问道: “相公,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咱们要回村里吗?” 孙阳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岳父家的房子不大够住啊。” 林采茵连忙道: “可以把厢房收拾出来,我与妹妹住在一处便好……” 第三十七章 岳母讨好 采薇惊异 随着年节的临近,孙阳不再接单,也给书坊放了假。 今年从四月穿越过来,孙阳不仅站稳了脚跟,还换了房子,赚下了三百多两银子。 在这县城之内,也算富裕人家了。 腊月二十八,孙阳才租了一辆马车,带上妻儿回转老家。 二十来里地,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便进了村子,停在了林秀才家门口。 见孙阳一家到来,林母大为惊喜,上次虽听女儿说没有受苦,可始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林母连忙接过孙阳手里的包袱,热情地将他们迎入院中,脸上挤满了笑容: “今年家里热闹,你云芷表妹也来了,现在与采薇住一起,不过西厢很大。” “西厢靠北的房间原是书房,只是被我放了点杂物,你爹才有点嫌弃,我这就收拾出来,很干净的……” 林采茵却“啊”了一声,悄悄看了孙阳一眼,脸上有点窘迫,她本以为还能与妹妹住一起,没想到家里来了个表妹。 如此状况,倒像是她故意设计…… 孙阳见她表现异常,也不以为意,只道她还未习惯,便说道: “岳母不用操心了,我去族人那里借住。” 林母闻言,顿时慌了手脚,连连叹气道: “这可如何是好?女婿难得来家过年,哪有去外边住的道理?” “族人也不是至亲,这可如何是好……” 见林母一幅讨好的模样,又是个没主见的性子,孙阳也不忍心叫她为难,只得笑道: “我怎么都成,那就听岳母安排,就怕娘子住不惯。” 林母这才高兴起来,忙摇头道: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采茵怎会住不惯?” 她一向觉得这女婿凶恶,唯恐自家照顾不周,最后让女儿受苦。 这种态度倒叫孙阳有点不适应了,又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好道: “我去拜见岳父。” 说完,便独自一人进了林秀才的卧房…… 见孙阳离开,林采茵也不耽搁,忙与迎出来的林采薇二人帮林母收拾房间。 一边清理杂物,林采薇一边凑到林采茵身边,悄悄问道: “回去后,姓孙,他没有再欺负姐姐吧?” 见姐姐点头,林采薇又仔细看了几眼,方满意地点点头,嬉笑道: “姐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比在娘家时都好,看来他还真长记性!” “这种混账,表面吆三喝四,其实色厉胆薄,最是怕死,无胆鼠辈说得就是这种人了,姐姐早该这么治他!” 林采茵沉默了一下,方摇头: “回家这么多天,其实我想明白了,以前或许是我公公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所以才放纵起来。” “其实他本心是好的,也很有才华,他若真怕我下毒,休了我便是,又何必如此?” “他其实怕我为流言所伤,而后想不开……” 林采薇奇怪地看了她半晌,方摸了摸她的额头道: “姐,你不会发病了吧,这才两个多月,就被他哄得净说胡话了?” “他一个做粗活,使笨力的木匠,就算有点子手艺,也谈不上才华呀?”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一直厌恶姐夫的姐姐竟然叛变了: “我才不信,我看他就是怕了你,你都敢下毒,难倒不敢半夜潜到他身边下刀?” 林采茵无语地白了妹妹一眼,没好气道: “你以为我是飞贼啊?” 说着,她便小声将孙阳救贾府公子的事说了一遍,盯着妹妹问道: “三品大员驾前啊,四周尽是如狼似虎的兵将衙役,我知道此事后,都暗暗替他后怕数日。” “当时,连县尊都夸他胆识过人,你想想,他又怎么会害怕我一个弱质女子?” 听到这话,林采薇直接呆住了,不可置信道: “姐,你说真的?他真有这么大胆子?” 林采茵唏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 “你以为贾员外为何会送出那么一份诺大的产业?只是因为我相公对他家公子有救命之恩!” 林采薇闻言,登时沉默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看不上的混子姐夫,竟有些话本里的英雄气象。 这合理吗? 如此一说,史书里说得是真的?刘邦打败项王才是天命人心?并非什么帝王心黑,无所不用其极的理由? 三观被颠覆的危险,让她不大的脑瓜子里掀起了一场头脑风暴,本能地给自己找理由,让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好半晌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我看姓孙的就是抱着赌徒的心思,想要讨好权贵,恰巧救人一命而已。” 如此说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面露骄色地看了林采茵一眼: “姐,我承认姓孙的胆子不小,但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救那什么贾公子多半也是机缘巧合,顺手捞便宜!”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大奸似忠,姐,你肯定被他瞒过了。” 见妹妹说得一本正经,林采茵有些无语,自己只是相公的老婆,又不是皇帝,他瞒自己图什么? 见姐姐不再多言,林采薇顿时得意起来,语重心长道: “姐姐不要报有太大希望,以后就还是要用厉害手段吓他、治他。” “那,那人又没读过书,不明事理,胡作非为,怎么会真得改邪归正?只有这种手段才能让他老实。” 云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听到林采薇的话,嗔怪道: “采薇,你给茵姐出得什么坏主意?哪有教人夫妻争斗的?” “我倒觉得姐夫不错,听起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林采薇被突然冒出来的云芷吓了一跳,却马上翻了个白眼: “云姐,你不知道那人以前有多么混账,经常欺负姐姐,还打算要卖了女儿呢……” 林采茵连忙止住她道: “采薇,先别说了,赶快收拾帮我们房子,不然晚上没地方住了。。” 林采薇被姐姐打断,总觉得心头被憋住了一口恶气,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干起活来,小半天后,她才放下手里的抹布,擦了擦额头细汗道: “终于收拾好了,让我替那混账收拾屋子,真是便宜他了……” 第三十八章 前倨后恭 佯装淡定的林采茵 孙阳在林秀才卧房与他讨论了小半天,也明白了林秀才为何写了两个多月都没有完稿的原因。 他本意是让林秀才分析一下各类考卷的优缺点,没想到他却想写个范文出来惊艳世人,哪有这么给人编“习题集”的? 孙阳虽然不懂八股,也不懂什么策论,但他也是接受教育的人,习题集不知见过多少。 八股这种固定文体的题目,只要拆解得够细,就有固定的解题方法。 当孙阳让林秀才从题目内涵、语境、义理、引申四方面列出“破题方法”的时侯,林秀才才终于醒悟,兴奋道: “原来还可以这样?如此老夫也未尝不可下场一试。” 看着他头发、胡子花白的样子,孙阳有些唏嘘,科举不知拴住了多少读书人的心…… 当他从林秀才房间出来,林家母女刚好收拾完厢房,待与几女见了礼,林母略带着些讨好道: “女婿,房间收拾好了,你来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 孙阳见她如此模样,总感觉自己是大恶人的感觉,只得道: “没什么不好的,其实我对住处不甚在意。” 林采薇见林母如此模样,不由撇了撇嘴,拉着云芷一边回房一边嘀咕道: “看见没有?他就算有可能改邪归正,也会被我娘和我姐惯得只会窝了横。” 云芷却只抿笑不语。 正这时,院门外探进一颗脑袋,紧接着挤进一个胖胖的身影,满是喜意: “哎呀,林家大闺女回来了?还有孙班头,我说我家树上今天怎么有喜鹊叫?” 林采薇见了这女人,忍不住带了些讥讽道: “张婶,又来给你儿子说亲了?这次你可来错了时侯,我姐夫也在呢!” 上次就是这妇人给她姐姐说亲,惹得她爹发了老大一通火,没想到这次又来了。 张婶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道: “上次婶子是被猪油蒙了心,瞎说的,孙班头的媳妇,就算和离,哪是我家可以想的?” 说完这句,眼见林母“咳嗽”一声露出不悦的神情,张婶又连忙给了自己两巴掌,“呸”了一声道: “你瞧我这张嘴,孙班头夫妻恩爱,我……” 想到这女人上次暗戳戳贬低姐姐的样子,林采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才两个月,前后变化这么大? “张婶,你有什么话便直说。” 张婶讪讪道: “孙班头如今在县里供职,能不能让我儿义顺跟随孙班头……” 说到这里,她眼圈立马红了,抹了抹眼泪道: “我儿那倒霉师傅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县尊大老爷发配到边疆,连累得我儿也只能躲在家里。” 听到这话,林采薇有点无语了,只能了看姐姐,又看向孙阳,露出一个奇怪的神色。 此时,孙阳记起钱行首搞事那天,张义顺曾冒雪提醒自己。 后来他的师父和两个学徒都被县令发配,连钱行首都被枷号一个月,再没脸露面了。 那张义顺的提醒虽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人还算实诚,孙阳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 “我知道此事,若不嫌弃,叫他过完年去找江师傅吧。” 张婶闻言,顿时喜极而泣,连连点头道: “谢谢孙班头,我家义顺一定好好跟着你干。” 说着,连忙把手里的篮子交给林采茵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让孙班头尝尝鲜,尝尝鲜。” 说完,欢天喜地地离开林家…… 林采薇见状,愣了好半晌,方才“切”了一声道: “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说着,便拉着云芷进了闺房。 林母却颇觉脸上有光,笑道: “这张大姐平日里颇好炫耀,没想到今日却来求到我家。” 说着,又热情道: “采茵,快带女婿去房里看看,看看有什么短缺的,我叫她们准备午饭……” 回林家的第一餐很是丰盛,林秀才也难得放下手里的文稿,拉着孙阳喝了小半天的酒。 让孙阳不自在的是,林母一直坐在不远处盯着二人,不过他猜测这老岳母多半还是在防备自己耍酒疯…… 林采茵带着妮妮吃完饭,就被妹妹拉进了闺房。 见妹妹拉着女儿玩耍,她与云芷聊了几句,偶然间看见妹妹的书架,忍不住露出些笑容问道: “采薇,你也喜欢这三个话本?” 说着,她从书架里上取出倩女幽魂等三个话本。 林采薇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抬头笑道: “姐姐也知道这三个话本?那是我去云姐家的时侯,从府城买回来的。” “写得特别精彩,写人写鬼无不动人,穷尽世间笔墨,写尽人间情仇,令人拍案。” “尤其是那浮生记,我都读了好几遍了,也不知两位笔者是哪对伉俪,芸娘即芸影,如梦似幻,叫人叹羡!” “可惜新话本太贵,只是普通版就花了我一两多银子,不得不找云姐借了些,不然我就送你一本了!” 云芷闻言点了点头,无奈地笑了起道: “我原也想收藏几本的,谁知被采薇枪了先,她是爱煞了这几本话本。” 林采茵闻言,眼里难得露出些促狭的笑容,抬了抬光洁的下巴道: “两位妹妹若求我,倒能送你们几套精装的话本。” 林采薇惊讶道: “听说精装的要一两银子一本,三本要三两银子呢,姐,你发财了,这么舍得?” 林采茵强忍住心里的雀跃,佯作平淡地摆了摆手道: “哪里用银子?我家书坊印的话本,只需吩咐一声便好。” 见两位妹子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林采茵忍不住道: “贾员外送给相公的书坊,便叫做文墨拾遗,相公为了广而告之,便用坊名做为笔名了。” “那芸影斋主的笔名只是他随手为我而取……” 说到这里,林采茵不由嘴角微倾,脸色羞红,她当时也没想到,孙阳不仅署上了她的名字,还真为她取了这么一个笔名,难倒他真把自己当作芸娘了? 云芷惊讶道: “没想到,这竟是姐姐和姐夫所著。” 第三十九章 雪夜旖旎 医者表妹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和煦,林采薇却只觉得刺眼。 此时她满目都是不解和惊疑: “姐,这话本是你写的?” 说着,她自顾点了点头道: “是了,如此夫妻情深只有梦幻里的才有,只是没想到姐姐竟有如此才情。” 林采茵看向窗棱,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有些出神道: “是相公口述、我执笔。” 说着,她带着点遗憾叹道: “可惜我文墨不够,开始还能润色一二,后来只能照搬相公所述了……” 林采薇顿时沉默了。 那个混账姐夫突然变得她不认识一样,如果对方只是脱胎换骨倒也不算什么,毕竟她与对方没有直接的交际。 可对方偏偏突然变成了她一直景仰的对象。 这让她心里满是怪异和好奇。 林采薇无语了半晌,摇头甩掉纷乱的想法,拍打着话本道: “原来是他写的,其实也就一般……” 林采茵见她一幅傲娇模样,也不在意,起身道: “你带妮妮玩一会儿,我去看看相公与爹是不是还在喝酒……” 林采薇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低头见妮妮拿着个鲁班球组装,笑道: “妮妮,让小姨帮你。” 妮妮连忙点了点头,认真道: “这是爹爹给泥妮做的,爹爹说一天装好,就跟大牛师兄一样聪明,一个时辰装好就赶得上爹爹了。” “小姨这么聪明,肯定能一个时辰装好,跟大牛师兄一样聪明。” 林采薇顿时郁闷了,怒道: “小丫头,看不起小姨是吧?我肯定比你爹的脑子好使!” 云芷见状也来兴趣,蹲在妮妮旁边,看林采薇手忙脚乱地安装鲁班球…… 回老家第一天,孙阳没有去拜访族人,陪着老岳父喝了大半天,直到吃过晚饭才算结束。 林采茵将他扶回厢房,给他倒了杯热水,刚要喂他,却被孙阳接过去笑道: “岳母盯了我大半天,大约是怕我醉酒闹事。” “放心,‘第一次’到你娘家,我怎会喝醉,给你添乱?” 林采茵怔了怔,红着眼圈轻轻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小榻上的妮妮道: “夫君,妮妮睡了。” 孙阳笑了起来: “今天起得太早,又坐了小半天的马车,肯定累坏了……” 见林采茵直直盯着自己,孙阳顿了一下道: “娘子这是何意?” 此时林采茵白皙的鹅蛋脸上满是淡淡的红韵,越发显得美丽动人: “妾明白了夫君苦心,辛苦夫君处处为妾身着想,妾想再为夫君生个儿子,以免妮妮孤单。” 孙阳愣了一下,笑道: “你想好了?若生了,我可不会再任你和离,另外我这腿不太方便,还得你来……” 没等他说完,剩下的话已被堵在嘴里…… 这一夜,橘红的烛光跳动了小半宿,时而舒缓安静,时而爆起灯花,“噼啪”作响,直到子夜时分才渐渐熄灭,屋外却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映得窗子一片亮白。 第二天孙阳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叫醒的,林母在门外轻声道: “采茵,昨晚下雪了,你们房里需要加炭吗?” 林采茵从孙阳怀里探出雪颈,趴在床头向下张望了一会儿,忙道: “娘不用管我们,一会儿我自己加。” 听到林母远去,林采茵才松了口气,见妮妮正瞪大眼睛望着房梁,担心道: “妮妮是被冻醒的吗?” 妮妮听到询问,顿时精神起来,忙摇摇头揉着眼坐起来道: “娘亲,炉子才刚刚烧完,我就是醒得早,想找小姨帮我装鲁班球……” 林采茵这才放心,笑道: “别急,你小姨昨天没装好吗?” 妮妮摇摇头,伸出食指和拇指,认真地比划了个距离道: “小姨比大牛师兄聪明这么点,还差一点就装好了。” 林采茵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待吃过早饭,一家人趁着雪势变小,将院里和房顶打扫了一遍,林秀才站在屋顶望着白茫茫的原野,舒爽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笑道: “瑞雪兆丰年,此情此景合该吟诗一首。” 林母白了他一眼道: “快别做诗了,再让这雪继续下,就压榻房子了。” 林秀才顿时无语,怏怏道: “净败我诗兴。” 孙阳却没有在意,交待一声就抱着妮妮串门去了,村里有不少孙氏族人,也是他回老家过年的目的。 这时代的百姓喜欢抱团取暖,既然想过好日子,人情往来是免不了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在扫雪,几乎全程不敢懈怠,下一层扫一层。 有的甚至大半夜就起床了,唯恐大雪把房顶压塌。 孙阳这才反应过来,林秀才家的房子是砖瓦房,所以才显得轻松惬意…… 孙阳无奈,帮一户族中老人扫了半天房子,出满身大汗,才带妮妮回家,谁让他赶上了呢? 午后时分,林采茵与一家人观看着空中沸沸扬扬的大雪,有些担心地对孙阳道: “夫君,这雪下得太久了,咱们家里没人,房子不会被压榻吧?” “要不咱们还是提前回家吧!” 孙阳沉吟了一下,方才道: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娘家,就与岳父岳母好生团聚吧。” 林采茵迟疑一下,脸上颇有些不舍: “夫君,夫君一人回家太过冷清了,我还是与夫君一起回家。” 林采薇见二人与父母商量回家事宜,不由带着些酸意,撇嘴嘀咕起来: “前些日子还一幅要死的样子,转眼就黏糊起来。” 她虽然希望姐姐过得好,但又不想她对姐夫太好,否则总让她有点失去姐姐的感觉…… 这时,云芷犹豫了一下,上前道: “茵姐,姐夫,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去。” 不等孙阳二人诧异,她连忙解释道: “这次大雪绵延,县城里定会增加许多病患。” “我随父亲学了些医术,这次想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医馆用我,不只道姐夫方便不方便……” 孙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表妹竟会医术,而且还敢自己找机会实践,倒是有些不同凡响,于是笑道: “如何不便?多一双筷子而已……” 第四十章 雪天火锅 培养表妹学医 见女儿执意要走,林秀才也无奈,只能去临村大户花高价租了一辆马车。 这样的天气驱车赶路,颇费马力,也有些危险,他花费了半两银子才让对方派了个车夫送人。 随后,林母又往马车里塞了些被褥,叮嘱了好半晌,才放他们离开。 此时,外面旷野里白茫茫一片,人迹全无,沸沸扬扬的大雪在天地之间飘扬,马车行进在乡野土路上,沉重而迟缓…… 回到县城家里的时侯,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林采茵本还有些担心房屋的情况,但进了枣花巷,却见自家院锁消失,不由脸色煞白道: “相公,出事了,咱家进贼了。” 她这一声惊叫把云芷也吓了一跳,正要问怎么办的时候,却见大牛拿着扫帚从院里走了出来,挠头笑道: “师父、师娘,你们回来了?” “我娘见雪下得太大,担心压坏房子,叫我来给师父扫雪。” 林采茵见状,顿时松了口气,看了孙阳一眼,心里满是踏实,觉得他人变了,连收徒弟也很有眼光。 孙阳背着妮妮走进院子,见房顶和院子里都是刚刚打扫过的,只有薄薄一层雪花,顿觉这个徒弟没白收,笑道: “大牛辛苦了,今天就这样吧,有积雪我明天再扫。” “今天有新客到了,正好办个小宴,你也在师父这里吃饭吧……” 说着,他侧身对林采茵道: “娘子,我这里还有些碎银,你给大牛拿二两,让他买些肉食蔬菜回来,今晚咱们吃火锅。” 大乾的煤炉已经十分成熟,只是需要专门安置通风口,耗费也有点大,所以并不特别普及,但孙阳家里却是有的。 待他将炉火生起,烧沸两个铁锅,林采茵与云芷也将菜洗好了…… 雪天火锅是一种享受,屋外大雪纷飞,室内却暖意融融,待孙阳举筷示意,大牛已经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这时代吃肉是件奢侈的事,普通百姓家一年到底也吃不起几次。 云芷端起一小杯米酒,带着些羞怯道: “姐夫,这次麻烦你了,我敬你一杯。” 孙阳与她饮了一杯方问道: “表妹,听说令尊在府城开设医馆,医术定然十分精湛吧?” 听说这个表妹家开设医馆的时候,他就动了心思,他的医术如今停留在2级初阶,单靠阅读医书熟练度增长很慢,正需要可靠的医师带他实践。 那妻家舅父既是亲戚,自然比外人要可靠许多,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坑他吧…… 云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 “姐夫过奖了,我爹的医术在府城略有些名声,应该还算精湛吧。” 说着,又介绍了一些他爹擅长的方面,才问道: “姐夫这么问,是有事吗?” 孙阳点头道: “是有些事需要与令尊商量,等令尊回来,我想拜访一下。” 云芷忙道: “姐夫客气了,待我爹回来,我一定告知姐夫。” 约定好此事,孙阳有点高兴,见林采茵为自己夹菜,笑着举杯道: “我也敬娘子一杯,辛苦娘子了……” 见屋里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云芷颇觉轻松。心里对林采薇那些话有点哂然。 与林采薇一起的时侯,对方一说到孙阳这个姐夫,便是混账性子,不务正业,欺负表姐等言语,如今这一路行来,她却颇不以为然,见到此情此景,她甚至有些羡慕了。 不过她立志学医,对儿女情长却是没有寻常女子那样的执念。 第二天便是除夕。 孙阳原打算回老家过年,因此县城的家里连春联都没有贴,于是这天不得不起了个大早,冒着大雪去买红纸,香烛、果蔬肉食。 先是写了春联贴上,又在孙阳的带领下,一家人拜了各路神仙,供了祖先,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将所有事做完,开始包饺子做饭。 夜色降临后,县城上空开始有烟火绽放,不过大多集中在西城和北城,东城和南城也有爆竹声传出,却很稀疏…… 这场雪一直持续到“正旦”,隔了两天却又下了起来,新造的房子还好一些,那些年久失修的房子就坚持不住了,被压榻了不少。 还因此砸伤、冻伤了不少人。 也幸亏孙阳早早得换了新的瓦房,否则他们一家三口也不免有露宿街头的风险。 年后几天,孙阳除了陪云芷去医馆找机会,便是在家里锻炼、看书,与林采茵写新话本。 大乾的女子想做大夫很难,很容易遭人非议,就算医馆现在人满为患,也没有人愿意聘用她,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连个考验的机会都不愿给。 孙阳见她连连碰壁也不肯放弃,忍不住问道: “表妹真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云芷稍稍迟疑了一下,红着脸点了点头道: “在家时,我爹只准我制药,帮他对妇人做些问诊,却不许我诊断开方。” “但我平日里常私下诊断揣摸,与父亲的结果几无二致……” 见她这么肯定,孙阳心里顿时有了想法,如果她的医术可靠,自己学医之路就顺畅多了,毕竟劝她爹把医馆迁回县城有点难,劝她却容易。 不过云芷毕竟没有经过真正的实践,还需要培养一下,等培养成了,再借她的手培养自己。 如此就能完美闭环,孙阳不由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孙阳自己之所以不直接锻练医术,是因为他的基础比云芷还差很多,完全不知道轻重,容易酿出事故,他也没有时间给人当学徒。 云芷最少经过了模拟训练,对人命有比较清晰概念,不容易被坑。 搞清楚这个逻辑,孙阳就找了一趟贾府大管家。 对方身份高,又在清阳县十几年,人脉很广,找个老医师带带云芷应该不难。 果然,见孙阳有所求,大管家没有犹豫,很轻易就把芸芷介绍给一家医馆。 云芷没想到孙阳对自己行医的理想这么重视,那贾府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他却不惜花费如此珍贵的人情,替自己求来一个机会…… 第四十一章 书坊新书 钱行首的计策 这个冬天的雪格外漫长,从腊月二十八开始,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七八天。 区区几天的雪对富贵人家不算什么,或许还能增加一些情调和诗兴。 但对只有陋室一两间,身无余财的穷苦百姓来说,却是具大的打击,他们经不起任何意外。 房子倒塌后,就只能住到衙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用官府的徭役换取每天三五两粗粮赈济…… 孙阳或许应该庆幸赚了些钱,让这场雪灾对他几乎没有影响。 整个年节,孙阳都没有懈怠,依旧日复一日地锻炼、读书、写话本,日子过得很充实,直到五禽戏升到了4级。 熟悉的暖流加身体记忆,让他身体个加健康,身材也更加匀称,只是对断腿这种外伤似乎并没有多大益处。 孙阳有些失望,却也让他对医术的执念更深。 “夫君,吃饭了。” 听到林采茵的叫声,孙阳才关闭技能面板,洗漱了一番,坐到桌前。 今天是正月初六,年节差不多已经过去,云芷看这眼前丰盛的早饭,颇有些不好下筷: “姐姐,姐夫,我本只想找机会行医,没想给你们添麻烦,一点粗茶淡饭就足够了。”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取出荷包道: “要不,我出些食宿费用吧,总不好让你们太过破费。” 在这种缺衣少食的年代,多负担一个人口粮,对普通百姓家是个不小的压力。 云芷见表姐家不仅承担她一日三餐,还总是荤素俱全,很难无动于衷…… 没等林采茵解释,妮妮却举着的筷子停了下来,小脸上带着些为难,轻声道: “芷姨,爹爹说每天吃肉,我才能长身体,可我没钱……” 林采茵轻拍了妮妮一下,笑道: “你这鬼丫头,谁说要给你减少饭食了?” 说着,又转头对云芷说道: “表妹千万不要多心,我并没有因为你特意如此,是你姐夫怕影响妮妮身体,平日里才奢侈一些,” “你我至亲,你就不要见外了……” 云芷见表姐说得不像假话,犹豫了一下才收回荷包,只是觉得孙阳这个姐夫其实很有本事。 吃完早饭,云芷帮林采茵收拾好餐具,就背着药箱去医馆上职了,孙阳正打算衙门打听打听消息,却在巷口碰到了进城送稿的林秀才。 孙阳忙将他迎进了家里,翻看了一下文稿,见全都是按自己的建议,从各方面对考卷进行分析总结,没有一句“花团锦绣”的废话,觉得非常不错。 于是带着他直奔“文墨拾遗”书坊。 今天是书坊年后第一天开业,还没有客人,掌柜正在指挥伙计们打扫卫生,清理库存。 孙阳将年前写完的一个武侠话本放在桌上,又将林秀才的文稿交给对方: “这是我岳父编选的考卷和点评,掌柜看一看,够不够勘印发卖的水平?” 前几天,书坊掌柜带伙计们去给孙阳拜年的时候,还问过新话本的事。 年前那三个新话本让书坊大火了一把,赚得盆满钵满,他与伙计们还得到了孙阳奖励的大红包。 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孙阳的新话本,若还能保证前作的质量,自家这书坊必定前途无量。 此时见孙阳没有先说新话本,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先看林秀才的点评文稿,好半晌之后才眼睛一亮,道: “东家,令岳这点评写得格外新颖,只破题之法,便汇总了本意、义理等数种思路,不啻于手把手教导学子们做文。” “我不敢保证文稿大卖,但对有志下场的学子们颇有益处。” 他实在没想到,这位孙东家竟还有一位能点评考卷的岳父。 或许对方的文稿会因为名气不足,比不上一些知名文士的稿子好卖,但也足以留下书坊以前的老顾客了。 林秀才听到书坊掌柜的溢美之词,有些得意地捋了捋山羊胡,摆手笑道: “既然掌柜的满意,我就放心了。” 掌柜闻言,又转头看了看孙阳笑道: “但这润笔之资不知定多少为好……” 林秀才闻言,喝了口茶摇头道: “既是我家女婿的书坊,润笔费就不用了。” 他虽这样说,孙阳却不会白白使唤他,毕竟林秀才费了老大的精力,才写完的文稿。 有了润笔费,他写着才有动力了,不会轻易给自己撂挑,于是笑道: “就按县里知名文士的价格,一篇一两银子算吧。” 一篇一两银子,五篇就是五两,这是一般知名文士的价格。 听到这话,林秀才对孙阳愈发满意,毕竟这种解题的方法还是孙阳告诉他的…… 说完林秀才的文稿,书坊掌柜才拿起桌子上的话本,仔细地翻阅起来,只读了三四页,他就合上了话本,拍着胸脯道: “东家放心,我敢保证,今年咱家书坊的生意必定更加火爆。” 随后,孙阳又与掌柜定下了年后的印书计划,才与林秀才从书坊出来。 书坊生意已经走上正轨,只要孙阳提供足够的文稿,具体的事宜倒不用他花费太多心思。 回到家里,林秀才留下吃了顿午饭,又约好了后月的文稿,当天就骑着小毛驴回家了…… 送走林秀才的第二天,孙阳收到衙门的消息,因为连日大雪的原因,县里要在二月初大祭龙神,令他做好重修龙神庙的准备。 还没有等他实地堪察,江、王两位师傅便找了上门来: “班主,不用准备了,龙神庙修缮的活被钱行首抢了。” 说到这里,江师傅脸上出现了一些些玩味的表情,笑道: “老钱为了抢咱们的工程,不仅送出去几十两银子走关系,还应承衙门二十天内完工。” “为此他将县城所有木工都收拢起来,立下了规矩,以后只要有人找班主做木工,所有工匠都有责任抢活。” “不久前,老钱找了我和老王一趟,说要让班主今后无单可接,无钱可赚,要我们回去跟他……” 孙阳听完这话,有点无语。 这个时代,木工虽然号称百工之首,但也是苦哈哈的底层百姓,钱行首为了给自己使绊子,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养得起这么多人吗?疯了吧这是…… 第四十二章 新开工坊 花灯庙会 孙阳家的会客室内。 老王捧着茶杯骂道: “老钱这招虽然不能长久,但有点恶心人,上次他说是被王典史逼迫。” “这次算是彻底与班主较上劲了,凭咱们的手艺当然不缺饭吃,只是徒弟们就要闲一段时间了……” 县衙的工程胜在稳定,持续性高,一个工程需要两三个月甚至半年,两三个工程干完,一年的花用也就不用担心了。 与在家等散户相比,稳定太多了,寻常木工,有时候十天半月也等不到一个顾客。 江师傅摇头笑道: “班主现在工房任职,大部分对外工程都绕不开他,除非老钱一直赔本抢活。” “修缮龙神毕竟由士绅富户们出钱,不全由衙门主导,算是个特例。” “让徒弟们忍耐一段时间吧,我倒想看看老钱将来骑虎难下的场面。” “二十天啊,亏他还敢应,凭他那手艺……” 孙阳沉吟了半晌,方笑道: “咱们清阳县小,衙门里对外的好工程本来就不多,他们抢一个,咱们就损失一些。” “孙某既然组建了班子,自然要为你们的徒弟负责。” “这样吧,孙某出钱建个木器工坊,衙门里有工程,就先做衙们里的事,其余时间也可以接些散活。” “孙某会按月发给薪!” 他原先没有全力接单,一是不想把全部的时间用来作木工,毕竟他还有其余技能要练。 二也是给县城的其他木工留些活路,让他们不至于无单可接。 既然他们都跟了钱行首与自己抢活,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县城里大户人家多的是,凭他的手艺,完全能保证木器坊订单不断。 听到孙阳的计划,江师傅却迟疑了一下: “这方法好是好,府城、京城里也都有木器工坊,但咱们清阳县太小,很难有稳定的买家,所以没人敢开。” “班主的手艺顶尖,倒不必担心买家太少,只是风险还是有的,投入也很大,班主一人承担……” “我们只是告知班主老钱的阴谋,并没有要班主养我们的意思!” 孙阳闻言却笑了,他没想到自己想做个资本家,却在江师傅嘴里变成了奉养工匠。 他自然是觉得有钱赚,才肯开设木器工坊,何况随着他的发展,也需要长期雇用一批可信的工匠,免得需要用人时,没有可靠的手下。 先前接到县驿的工程时,孙阳就有所体会,不然也不会找钱行首借人。 所幸对方介绍过来的两位师傅都很靠谱,一翻波折之后,反而与对方分道扬镳,成了自己的班底…… 孙阳摆了摆手道: “江师傅不必担心,孙某既然得诸位信任,这点风险还是愿意承受的。” 这时代也没有什么大型工具,只需要买块大点的地方,盖个工坊就行了。 现在他手里有三百多两银子的积蓄,书坊还有每个月二三十两的进帐,完全没有压力。 就算木器工坊的生意不尽如人意,将钱全部赔进去,他也承受的住。 王师傅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竖起了大拇指: “班主仗义!” 他与江师傅来找孙阳,只是告知他钱行首的谋划,没想到孙阳竟这么有魄力。 跟着别人干工程也是干,谁不想有个稳定的收入?只要薪资相差得不是太远,他们都乐意至极。 说着,他连忙起身道: “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徒弟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定下此事,孙阳就没有再过多关注龙神庙的事,他现在对钱财没有迫切需求,倒是乐得多出一些时间锻炼其它技能。 他现在最重视的还是户籍的事。 过完年后,县里的改籍文书已经送到府城批阅,最多一个月,府里的结果就会出来,他只希望不会出现波折意外。 这种封建时代,赚再多的钱孙阳也不会让他有太多的安全感,若没有官面的身份,再多的钱也是官府的人一句话的事,说夺就夺。 顶着个贱籍的身份,连穿件好衣服都要战战兢兢。 没人追究也便罢了,若是官府里有人较真,他和林采茵穿丝制衣服都能被治个僭越之罪。 他没有太大的追求和欲望,家里最少有个当官的靠山吧,让他能够安稳做个小地主,不会动不动就被人制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虽然年节期间的大雪让不少穷苦人家忍饥受冻,不得不挤在城墙边的草棚里度日,但县城里依然热闹起来。 街边商铺挂出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县城周边的村民也携家带口地进城烧香、逛庙会。 这一天,女人们也没了顾忌,打扮地花枝招展,三五成群地逛街游玩…… 孙阳家也不例外,只是一大早,林母便带着林采薇从村里赶了过来,还带了些自作的年糕、腊肉等食物。 这还是林母第一次来女儿的新家,先是将食物交给林采茵,絮叨道: “上次你们走得急,也没让你们带太多东西,都是我自己做的……这是女婿新买的院子?” 说着,她有环视了院子一圈,点了点头道: “虽然不大,但比以前租的房子好多了,总算像个家了。” “我刚刚进城的时侯,见不少人在草棚里住着,还好女婿走上了正道,不然……阿弥陀佛!” 先是让母女二人休息了半晌,聊了会家长里短,林采薇才道: “娘,别聊了,再聊就该吃午饭了,好容易赶上元宵节,咱们赶紧去逛逛吧,我还要买好多东西呢。” 林采茵起身道: “娘,今天街上人太多,我相公对县城最熟,让他带咱们去吧,免得遇到麻烦。” 林采薇见母亲迟疑,看了孙阳房间一眼,撇了撇嘴道: “爹都不愿意出来,他愿意陪咱们几个女人逛街?别再骂你一顿,还是别问了!” 林采茵连说不会,轻笑道: “昨晚说好的,还要带着妮妮,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 女人们难得有个放松的日子,孙阳自是不会扫兴,他抱着妮妮走在前边带路,先是去了城西灵光寺烧香,出来的时候却遇到两个熟人。 “是张家大姐啊,义顺的差使还妥当吗?” 林母见到邻居张婶母子,忙打了个招呼。 那张婶看到孙阳和林家母女,脸上尴尬了一下,却又马上笑了起来: “孙师傅别介意啊,有个行首托人找了我家义顺,说衙门里有个差事需要他的手艺,所以就没去你那边。” “那个,听说衙门不用你了?千万别着急,将来……” 没等她说完,就被身边的张义顺拉住了,他满是羞臊道: “孙师傅,实在不好意思,我本想去找你的,只是我娘……” 第四十三章 不相干的选择 逛街偶遇 见张义顺还想解释,孙阳忙摆手止住了他,笑道: “孙某能够理解,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祝愿你前途无量吧。” 他与张义顺本来就没有交情,先前愿意接纳他,也只是看他为人实诚,冒雪前去提醒针对自己的阴谋。 虽然他的提醒没有什么作用 ,但孙阳还是给了他机会。 他现在自己选择“更有前途”的道路,不论是受谁的影响,孙阳都不会介意,也根本不会当回事。 钱行首现在将事业搞得风风火火,的确能够迷惑一些人,但孙阳没有义务枉作恶人,好心提醒他。 见孙阳不想多说,张义顺纠结半晌,方看了林采茵一眼,拉着他母亲离开。 张婶犹自笑得畅快,回头提醒道: “孙师傅,我儿得钱行首看重,或许会转拜钱行首为师,到时记得参加拜师宴啊,大伙热闹热闹。” 孙阳有些无语,不过也没有在意,或许当初求到自己这里,让她觉得丢了面子,所以才想找补回来…… 缺啥补啥,他能理解。 见张家母子离开,林采薇愤然骂道: “还真是用人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真看不惯他们母子的嘴脸。” 孙阳有些怪异得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小姨子,竟然还有站在自己一方,替自己打抱不平的一天,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林采薇见此,脸上露出一丝嗔怒,小声嘀咕道: “前一阵还以为有些本事,没想到几天的功夫就露了根底。” “我这口恶气看来是出不去了……” 孙阳也不管她嘀咕什么,只对满脸担忧的林母道: “岳母不必担心,其实没什么事,只是一点小波折而已。” 林采茵也劝慰了几句,才让林母暂时放下心来,只是眉间犹有些忧色,却不敢再多问。 见此,林采茵也不再多说,只是从灵光寺出来后,提议去文墨拾遗书坊逛一圈。 见繁华街道里三间轩敞的铺面,林母有些不敢置信道: “这就是贾家送你们的书坊,这也太贵重了。” 林采茵挎着林母的胳膊微笑道: “母亲可放心了?如今书坊才是相公的主要产业。” 见孙阳带着女眷和长辈进了书坊,掌柜的连忙迎了出来,恭身行了个礼道: “这位是老夫人吧,东家、老夫人,快请进后院喝茶……” 见掌柜的如此热情,林母还颇有些不适应,但见后院师傅伙计们热火朝天地印书装订,才慢慢露出了笑容,拉着林采茵低声道: “女儿,有了这家书坊,我就不担心了,以后可看着点女婿,可不要再任他胡来了。” “若是再像以前一样,学习那些纨绔子弟做派,多少产业也不够败的。” 林采茵连忙点头笑道: “母亲放心便是,我夫君已经改了。” 此时,林采薇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书海里,在书架前转来转去,舍不得离开片刻。 孙阳陪林母在书坊里呆了小半个时辰,才叫回林采薇,见她抱着一大摞书本,不由笑了起来: “我耳朵很灵的,刚刚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可是听到了,所以该收的钱,还是要收的。” 林采薇闻言,俏脸通红,跺脚嗔怒道: “谁说我不给钱了?” 说着,她放下书本,取出一个藕色的小荷包,倒出一小粒碎银和几十个铜板,心疼地递给孙阳道: “给你钱,你看能买多少,我把剩下的书放回去。” 林采茵连忙拦住妹妹,对孙阳薄嗔道: “相公,你不要逗采薇了,她哪里来的钱?我以后管着她,一定不让她说你坏话了。” 见孙阳趁机向姐姐提了条件才点头答应,林采薇做了个非要给钱的义愤模样,心底却窃喜起来。 这些书本虽然花不了二三两银子,但对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姐姐受点苦就受点苦吧,这下把自己平日里舍不得买的书全部集齐,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连带对孙阳态度都变好了不少…… 从书坊里出来,孙阳又带着她们逛了逛衣坊布市,很快就到了晌午。 见妮妮手里拿着桂花糕、云片等各种小吃吃得津津有味,林采茵道: “相公,咱们回家吃饭吧?” 孙阳看了看意犹未尽的几人道: “岳母难得来县城,今日便去春风得意楼吃饭吧,也让岳母试试本县第一楼的手艺。” 春风得意楼是清阳县最大的酒楼,虽然跟大地方没办法相比,但也有两层用餐的地方,环境和厨子都很不错。 还有说书先生常驻其中。 林母想要节省,却拗不过女儿女婿的想法,孙阳自己都没去春风得意楼,也想试试他们的饭菜。 “二楼贵客五位,楼上请。” 听着堂官嘹亮的叫喊,孙阳兴致颇高,算是体验了一把古代酒馆的氛围。 今天来用餐的客人并不算太多,一楼虽然满了,二楼却还有不少空位,孙阳几人便跟随酒楼跑堂上了二楼。 刚到楼梯口,孙阳就被林采茵拉了拉衣袖,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见孙诚正和贾府大公子,还有另外一个清秀书生坐在靠窗的位置。 孙阳将妮妮交给林采茵,替她们安排好了位置,才上前打了个招呼: “刘公子安好,你们也来逛街?令尊可好?” 贾府的大公子并不是贾员外的亲生儿子,只是被收在府中当亲儿子养,并没有改姓。 他的亲生父亲是贾员外的至交好友,据说当年为了救贾员外才被贬出京师,却不幸客死他乡。 孙阳初次听闻贾刘两人交情,也曾颇为钦叹,只是现在刘公子的脸色并不好看,见孙阳来打招呼,只敷衍地摆了摆手道: “都好,闲来无事随便逛逛,孙师傅自便吧。” 孙阳见他与先前态度大为不同,心里虽然不解,但见如此,也不会强行热情,只对孙诚点了点头,便打算告辞离开。 他刚刚转身,孙诚就忍不住开口了: “年前衙门里无缘无故攀诬少爷诽谤朝廷,还说有人县尊面前告私。” “老爷说你为人忠义厚道,笃定此事并非是你所为,但我最了解你的人品。” “吃喝嫖赌无所不通,做些表面文章,便称厚道?忘恩负义对你来说,呵呵……” 第四十四章 孙阳的家主气势 仗义书生 孙诚正说着,却见自家兄长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冷峻的眼神,让他寒毛乍竖,好像回到了小时侯被对方支配的感觉。 从幼时起,孙阳这个长子便独得孙父宠惯,重点培养。 与这个兄长比起来,孙诚总感觉自己像边角料一样,没啥人关注,不过这也养成了他稳重可靠的性格。 想起这些,又想到孙阳过去的无赖行径,孙诚像是激发逆反心里,带着些怒气道: “你如此看我,莫非还冤枉了你不成?” 孙阳没有与他多说,没有证据的事也解释不清,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若所有人都能理解对方,就不会有夫妻分居,兄弟阋墙了。 人人都是一座孤岛,孙阳从成年以后,就从来没有奢望过别人能明白他的想法,何况前身真的不可救要。 他只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冷声道: “你能当面说出心里的不满,兄长很欣慰,但你的态度,兄长很不喜欢。” “你年轻不通事理,我不怪你。” “但你若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尊兄长,休怪我清你出门户,不认你这个兄弟。” 孙诚听到这话,差点崩不住表情,把自己清出门户?不认兄弟?这应该是自己说的吧,你有这个资格吗? 忘了找我借钱时的狼狈模样? 孙阳见他怒气勃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声道: “我只能告诉你,你心里觉得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若想知道我有没有告发刘公子,自己去看,自己去想……” 他从不喜欢内耗,如果产生了误会,那必定是对方的错,他才懒得向别人解释自己。 说完,孙阳也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回了自己的桌子,大手一挥道: “点菜!” 林采茵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实在是孙阳给了她太多意外,先是一改颓废和堕落,让她一直觉得孙阳是变得温和上进了。 她还从没有见过孙阳这种强势的样子,这与以前蛮横无理大为不同,她眼现异采道: “夫君,你这么说真没有问题吗?千万别兄弟阋墙,无法挽回。” 孙阳摇头道: “无妨,我心里有数,吃饭吧。” 林采薇也没有从孙阳的强势里回过神来,好奇地看着孙阳,有些胆怯又气势汹汹地问道: “姐,姐夫,你真的干了忘恩负义的事,做小人举报了那个刘公子?” “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你这样做不对吧,哪有你这样做人的?” 孙阳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只从岳母手里接过菜单,然后跳过她交给妮妮道: “妮妮认识哪几个字?点你认识的菜吃。” 林采薇见状,有些不平道: “我这次不是背后说你坏话,而是仗义执言,凭啥不让我点菜?” 林采茵笑着没有说话,她很少见林采薇这种语气,知道她多半是没有完全相信孙诚的话,所以也不怕自家妹妹对丈夫产生误解。 他们这面边吃边聊,和乐融融,孙诚却越想越气,总想蹦过去与孙阳再理论理论,只是被刘公子劝住了: “阿诚,不要与他计较了,你兄长是你兄长,你是你,我是相信你的。” “这毕竟只是咱们的推断,没有证据你也说不过他。” 说到这里,他却又有些惊奇起来: “没想到你这兄长不读书,不知文,却颇有辩才,与你的老实不符。” 那清秀公子也点了点头,频频看向另一桌的孙阳,也不接话,不知在想什么…… 正说着,楼下又进来一老一少两位吃客,看着像是爷孙两个,穿得还算周正,不过那少年却男生女相,极为好看。 两人点了一大桌子菜,吃得却很快,只半柱香后,那老的便一抹嘴叫道: “结帐。” 等伙计上来,他却往地上一蹲道: “抱歉,我们没钱,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打吧!” 这话差点将酒楼伙计鼻子气歪,没钱你点这么多,还上二楼?连忙招呼人手就要动手,却见角落里一直闷声喝酒的书生叫道: “他们的帐算我头上。多少钱?” 问清楚后,便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银子道: “应该是差不多,他们这顿打就算了吧。” 酒楼掌柜的见状,摆了摆手放爷孙离开,才对书生笑道: “客官仁善,您慢用。” 说着就要带祸伙计打手们离开,却听书生道: “慢,我也结帐。” 说着,便也抱头蹲在了地上,这一操作把所有人都看愣了,掌柜的有些无语道: “您没钱了?” 书生苦笑道: “我就这么些钱,本打算吃顿好的,可人间疾苦谁忍见?” “子曰,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那老的小的也禁不住你们三拳两脚。” “我年轻,这顿打就算我的吧,免得无辜枉送了性命,也免得你们惹上人命官司。” 林采薇见状,颇为佩服道: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啊,姐夫,你该跟人家学学,若被打一顿也太有辱厮文了,要不,你帮帮他?” 孙阳皱眉看了老半晌,方摇了摇头道: “我觉这事不对劲,想帮用你的钱帮,别扯上我,我不是读书人。” 气得林采薇咬了半天牙,正想取出荷包慷慨解囊,却听刘公子道: “掌柜的,这位仁兄的账我结了。” 掌柜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这话如获仙音,却听一个伙计孤疑道: “你们不是也没钱,想用一顿打替别人付账吧……” 套娃了这属于是。 酒楼掌柜忙给了他一巴掌,骂道: “不长眼的东西,这是贾府的大公子……” 于是,连忙奉承了几句,还表示看在大公子的面上,这次就不收钱了。 刘公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只是对那书生道: “兄台义气令人惊佩,何不同饮几杯?畅言天下?” 那书生十分豪爽,直接坐到了孙诚一桌,道: “听闻贾府公子曾痛斥奸党中的严侍郎,是个清正直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通吹捧直接让刘公子乐得找不到北了,虽然他其实没敢痛斥严侍郎,但也借机奚落了他一通不是吗?那也相当于通斥了…… 第四十五章 缉捕技能升级 疑神疑鬼? “长太息以掩涕兮,叹民生之多艰。” “几场大雪下来,百姓便流离失所,忍饥挨饿,只恨吾时运不济,尚无功名在身。” “否则如清阳县这等官吏,皆可罢免,可见如今朝廷疏忽到了何等地步。” 刘公子对清阳县令也很不满很久了,见书生谈及这场雪灾中官府的表现,更生知己之感。 没几句话的功夫,二人的话题就逐渐深入起来,又是官场,又是朝廷,听得孙阳眉头直皱。 骂县令几句还好说,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朝廷不是没事找事吗? 若是不小心说了犯忌讳的话,被人举报,一个诽谤朝廷的罪名跑得了吗? 怪不得县令想在诽谤朝廷的罪名上做文章,想要借此整治贾府,讨严侍郎欢喜,实在是刘公子本身就有这种毛病…… 而且这书生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县令设下的圈套? 看着熟练度不时提示一下,马上升到2级的“缉捕”技能。孙阳眼皮直跳。 “缉捕“技能平日里涨得很慢,他练了数月,也不过上涨了几十点。现在短短一刻钟,竟已经上涨了三点。 “缉捕”技能包含刑侦方面的内容,按孙阳的理解,若这其中没有阴谋,熟练度又怎会涨得这么快? 这说明自己的怀疑是有效的。 林采茵见孙阳出神,为他夹了几片羊肉,轻声道: “相公在想什么?为何不吃饭,还在为孙诚的事烦心?” 说着,她微笑着悄悄提醒道: “相公,你们到底是兄弟,平日里都难免有言语口角之争。” “相公别忘了,咱们手里还有孙诚的身契,只要拿出来,孙诚必然会感激你。” 林采茵还以为孙阳还在为孙诚刚才的态度介怀。 这时代很看重家族和睦,兄不慈,弟不悌,非常容易被人诟病。 孙阳转头看向孙诚,见他一脸认同地听着刘公子与那书生谈论国事,不由无语地摇了摇头道: “哼,他只会认为是贾员外胸怀宽广,心有仁善,刘公子看重他。” “或许还会以为我嫌丢人,所以挟恩邀宠,要挟了贾府,才得到他的身契。” 这也不能怪孙阳多想,只是贾府对孙诚待遇太好,让孙诚有了感恩之心,否则他一个仆人伴读,怎么可能与府里的公子同桌进餐? 再加上他对自己这个兄长的成见,极有可能会产生这种想法。 说着,孙阳笑了一下,嘀咕道: “他感激我又怎样?兄弟是需要调教的,若他不听话,总看我不顺眼,还不如不要这个兄弟。” 见林采茵面露疑惑,孙阳叹了口气,解释了一下道: “我不是为刚才的事烦心,我是怕他连累咱们……” “你不觉得刚才的事太巧合刻意了吗?那书生不简单,或许有人设了圈套。” 林采薇见他夫妻二人低声交谈,却听到这最后一句,沉吟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睿智,转头对林采茵道: “有些人,不想出钱救人就想不出钱呗,别人也没说什么?我还觉得这是持家之道,但何必出言诬陷?” “人家仗义之举,做了善事,还被说成别有用心,若是听到,不知怎样寒心。” “有些人真不能刮目相看,虽然表面上好了,但根底里还是老样子……” 孙阳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起身拿着酒杯走到孙诚一桌笑道: “这位秀才相公说得好,为民请命,真是令人敬佩,在下特来敬你一杯。并想请教一下。” “如今朝廷上可有奸党?都有谁?也好让小民明白,知道恨谁。” 书生闻言,精神振奋了一下,正要回应,却被孙诚打断: “你,你从未关心过国事,也不是读书人,打听这些做什么,难倒又想去县衙举告?” 说着,他稍微带着点怒其不争道: “县令难倒还会给你正经前程?老爷送了你一家书坊还不够吗?” 孙阳斜了他一眼,只对书生举杯道: “秀才公休听他胡言乱语,他与我有仇,所以总把我想得太坏,做兄弟的不敬兄长,这样的人怎么可信?” 这话说得孙诚一阵气结,为什么歪理到了对方那里,总是这么理直气壮?明明是作兄长的无品无德。 孙阳笑问道: “敢问秀才公是哪方人士,从何而来?我在本县十数年,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高士。” 听到这话,书生却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警惕,而后以混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不敢当高士之称,我家在临县,这次过来是看望亲戚。” “清阳城南的张姓人家就是我那孤舅家,若与足下相邻,还望平日多多看顾一下我那舅父……” 孙阳有点诧异,没想到对方准备地这么周全,正想趁机再套点话,刘公子有些不耐烦道: “孙师傅,我等还有事要谈,你……这样吧,今日二楼的饭钱都算在我头上。” “你好生点几个菜,试试春风得意楼的招牌手艺。” 听到这话,房间里却已有客人起身道谢,满面欢喜,又见林采薇带着些羞恼招手叫道: “姐夫,姐姐叫你回来,” 孙阳见此,只能拱手告辞,回到桌上,正听到林采薇吐槽: “人家都赶人了,姐夫还不回来,疑神疑鬼,他说再多人家也不信啊。” 看着孙诚一桌沉寂的场面,孙阳笑道: “谁说没用,这不不敢再胡言乱语、诽谤朝廷了吗?” 林采薇瞪着杏眼,有些不服气道: “读书人聚会,谈风花雪月的人都是浪荡子弟,挥斥方遒,谈国家大事才是正经人。” “人家只是讨论朝廷得失,怎么是诽谤朝廷?你又不是读书人,怎么知道读书人的事?” “瘸着条腿,还四处招摇,腿不疼吗?” 这一句话,给孙阳干沉默了,这小姨子操心还不少,我疼不疼,我自己不知道吗? 林采茵瞪了妹妹一眼,方劝慰道: “相公,你也尽力了,毕竟只是怀疑,事后提醒一下孙诚不要谈论朝廷便是了。” “想必他是知道轻重的……” 第四十六章 买地建坊 钱行首的倒霉 诽谤朝廷这种罪名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但只要不传于文字,影响不是特别大,倒不会有多大事。 最多也就是打几十板子,或徒刑几年,差不多相当于劳动改造。 只是孙阳知道县令想用这个罪名当突破口,整倒贾府,所以才比较敏感,亲兄弟涉及其中,对孙阳本身也是件很危险的事,很容易牵连到他。 因为一句诗牵连整个家族的事在大乾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没有前世历史上抄家灭族那么严重。 见那刘公子不再与陌生的书生谈论朝廷,想必也是有所警醒,孙阳便不再关注他们,转到了眼前的饭菜上。 此时,听到林采薇数落孙阳,妮妮却瞪着眼不乐意了,小声道: “小姨,你怎么说爹爹不读书?可是爹爹天天读书,还写字呢。” 林采薇怔了一下,嘻笑道: “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爹爹确实会写话本,写得还很好,却成不了读书人。”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下嘀咕道: “只可惜那样好的话本,却是你爹爹写的……” 林母本来正专注地照顾妮妮,听她又发毒舌,忍不住打了她一下,有些生气道: “不读书也没什么不好,你看看你,从小你爹也不管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再敢胡说,仔细你的皮,也休想我再带你出来。” 说着,林母连忙看向孙阳道: “女婿,别听她胡说。” 孙阳摆了摆手笑道: “岳母说得对,做不成读书人也没什么不好,仗义每多屠狗辈嘛。” 林母见孙阳真没在意,才舒了口气,连连点头赞同,顺口道: “负心多是读书人,说得便是你岳父……” 孙阳闻言顿时好奇起来,莫非那林秀才也做过缺德事?只是这老岳母说了半句,便紧闭了嘴巴,再不肯多说。 春风得意楼的饭菜确实不错,孙阳等人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结账出来。 下午又逛了小半天,回家吃了晚饭后,又看了半夜的花灯,直到第二天一早,林阳才雇了马车,将母女二人送回老家。 上车前,林采薇还对酒楼的事耿耿于怀,想与孙阳争论几句,只是孙阳根本不会理她,只催促车夫赶车启程。 从县城到老家的路程不过二十里,车夫也是熟人,倒不必担心安全。 元宵节没过两天,江、王师傅两位师傅便找了过来,说是找好了几处木器工坊位置,让孙阳过目。 孙阳跟着他们去实地看了看,最后看中了县城西郊清水河旁边的一块地。 那里是个小土坡,虽然靠近水源,但肥力并不高,比较贫瘠,十亩地的价格也不过三十五两,孙阳当场就交付了银子,买下了那块足球场大小的土地。 这么大的地方,别说开个木器工坊,容纳十几个木匠,就算人数再多几倍,也足够使用了。 买了土地后,孙阳又令人请来一班泥瓦匠,做了个简单的规划,隔天就开工打地基了。 既然决定开设木器工坊,孙阳就不会迟疑,越早开工越能让手下木工们安心,与此同时,孙阳也开始着手广告事宜。 简图传单、开业优惠、样板家具房等等,孙阳直接做了些简单超前的宣传的计划。 江师傅还想为工坊起个文雅点的名字,却被孙阳拒绝,直接拍了板叫“孙大郎家园”。 这家木器工坊是用他的名义接单,自然要通俗易懂,让大家都知道这家工坊是他的手艺主导。 这些天,孙阳手下木工的散活订单,被同行刻意针对,抢了不少,尤其是一些大户人家订单,鲁班行会的木工直接降价抢活,然后让行会兜底。 虽然他觉得钱行首支撑不了多久,但也恶心人,孙阳手下的木工已经有点心慌了…… 在孙阳盯着木器工坊建设的时侯,很快就进入了二月份,县里的龙神庙要在初二天进行迎神仪式。 这一天,不少百姓都聚集在龙神庙前围观,连县令和几位吏员都赶到了。 迎神仪式过后,县令会再选黄道吉日,带领全县官吏大举祭拜龙神,祈求龙王束水消灾,护佑清阳县风调雨顺。 这算一项不小政绩,也能表明县令关心百姓,所以县令特别重视龙神庙的修缮成果。 人群中,王师傅与江师傅跟在孙阳身边,有些诧异地盯着焕然一新的龙神庙,疑惑道: “老钱修得这么快?二十天真把龙神庙修完了,他啥时侯这么厉害了?其中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江师傅摇摇头道: “外面看不出什么问题,彩漆也是新刷的,或许他用得人多,加急赶工完成的吧?” 正说着,司仪喊了声吉时已到,不仅鼓乐宣天,庙前的戏台也唱起了大戏,迎接龙神入驻新庙…… 随着程序一项项进行,一些壮汉终于抬着龙神、龙母、雷公、电母等主副神像开始进入庙里,让神像安座。 王师傅有些不解,又有些失落道: “很真让老钱干成了,看来他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能这么快做好县尊的要求,以后衙门里的工程有点难了。” 江师傅却摇摇头,指着龙神神像道: “没有那么简单,你看,其中几个神像不像是新雕的,大小与旧像一般无二。” “我看老钱在其中耍了手脚,偷了懒,只为旧像刷了一层新漆,不过就算如此,也难得……” 正说着,却突听咔嚓一声响,龙神像下边的衣摆直接裂开一道缝隙,接着就掉落下来,随后神像缺了一角支撑,像木杠下倾斜下去,吓得众人一阵惊慌。 亏得抬像的人眼急手快,把神像放下,才没有彻底倒下,但县令和一众官吏已经黑了脸。 百姓们更是大呼道: “不好了,龙王爷这是不愿意入住新庙,发怒了……” 听到这话,县令更是目现怒火,耽误了祭神大事,别说百姓怎么样,连府里都会找他的麻烦,官祭向来都是官府里的大事,关系着一地的民心和稳定。 旁边王典史已经开始大喝道: “钱牧江,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人群里,钱行首脸色煞白,双腿已经开始颤发抖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钱行首背锅 十五日完工 “苦也,怎么偏偏这时侯出了问题?” 见雕像出现问题,钱行首已经双腿发软,头皮发麻了。 为了按照衙门期限按时,他还特意从邻县和府城请了数位雕匠师傅帮忙。 只是主祭龙神雕像需要的尺寸有点大,要求也更精细,时间过了一半,他才发现这神能完工了。 于是情急之下,只能用将旧像翻新。 他检查过旧像材质,知道是用柏木所制,这种木料还算耐用,而且旧像已经用了十数年,没道理会在县衙祭神期间出问题。 只要应付完这次祭典,就算过关了。 只是他没想到,旧像虽然还能用几年,但神庙翻新,旧像被搬来搬去,又是重新清理上漆开光,来回折腾,怎么 会不出问题? 此时听到王典史怒喊,他连忙踉跄上前,跪倒在地颤声道: “典史大人,或许,或许是选得时辰不对,不如再选个吉时?” 王典史见县令黑着脸一言不发,怒喝道: “你放屁,你说实话,是不是偷工,用了劣等木材?” 说着,他再次加重了语气,眼里如同含着刀子一般,狠狠看向钱行首: “若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你,就等着下牢治罪吧。” 钱行首是他一力推荐给县尊的,本想让对方逐渐取代孙阳,用生计压力逼孙阳犯错,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个大的纰漏。 此刻,他弄死钱行首的心都有,只觉得对方烂泥扶不上墙。 吉时选得不对?不说县尊会不会信,恐怕连百姓那里都交代不过去,而且吉时是衙门选的,难倒要衙门负责? 是本县县令失德,还是朝廷失德? 而且相比于祭神仪式本身,朝廷更看重的是通过祭神维护地方上的稳定。 此时必须有人出来背黑锅,让人们把龙神发怒的惶恐,转移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钱行首见王典史要他主动背锅,心底发寒,却又不敢不应,只得满是哭腔地说了实话: “典史大人,实在是工期太短,小人不得不将旧像翻新,所以才不结实吧。” “但小人绝不敢偷工减料啊,衙门里给的银子,全都用来修缮神庙了,小人一文没敢留啊……” 听到这话,县尊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虽然依旧对王典史不满,但总算开口道: “王典史,将负则修缮龙神庙的工匠全部扣押,仔细查问,看看他们倒底偷减了多少木料。” 说着,他又转头对百姓们喊道: “诸位乡邻,这并非是龙神发怒,而是有坏人从中作梗,用了劣等木料,才致使神像损坏。” “诸位放心,本县必会严查此事,并加急令人重作神像,不会耽误祭神!” 说完,县令便阴沉着脸色离开了现场。 钱行首麾下工匠见衙役们上前锁人,皆是一脸惶恐,心底发颤,都想着跟随钱行首发财,没想到却等来了牢饭。 此时工匠中的张义顺也傻眼了,他一个普通村民,拿经历过这种场景? 他听了母亲的话,才刚刚拜了钱行首为师,虽然有些羞愧,但也以为拥有了大好前途,谁想到前途还没见到,就剩下倒霉了。 只是此时悔也无用,更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让衙役锁拿,希望母亲能尽快花钱救出自己…… 围观的人群中,王师傅已经乐开了花,笑道: “我就知道老钱会出问题,二十天的工期啊,他还真敢想,竟想用这种办法抢活,逼咱们就范。” “还下好了,都不用班主出手,他自己就倒霉了,” 江师傅感慨着点了点头道: “不管大老爷给老钱判个什么刑罚,鲁班行会的同行都要吃苦了,也不知道以后鲁班行会还能不能存在。”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点雀跃道: “班主,以你的手艺,为何不做个行会行首,如此一来岂不便利?” 孙阳沉吟了一下,摇头拒绝道: “再说吧,鲁班行会现在只是个松散的木工集会,没啥意思……” 他精力有限,可不想跑去调节木工们的矛盾,只为树立点威望,多接点额外的工程。 正说着,一个县衙小吏跑了过来道: “孙司吏,大老爷有事找你,正在县衙等着,快与我走。” 孙阳虽然在工房里挂着个营造司吏的名头,却没有当个正经职业来做,也很少主动去衙门上职,都是县里有工程了,才来找他。 跟着小吏走进内衙时,县令正对王典史发火,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县丞也在旁边陪坐,丝毫不以为怪。 见孙阳进来行礼,县令才稍稍恢复儒雅姿态,清了清嗓子道: “孙司吏,听说你擅长各种木工手艺,包括雕工,本县还曾听闻,你在木器行是出了名的快,做什么都快!” “给你二十天的时间,能不能重新雕塑龙神神像?” 孙阳微微抬头看向县丞,见他含笑点了点头,才一本正经道: “请大老爷海涵,下属的确会些雕工,但雕工手艺有限,怕是不能在二十日内完工。” 当初在鲁班行会与同行比拼手艺的时侯,县丞也在,或许还记得当初他说过的话,所以才向县令举荐孙阳。。 不过孙阳对这些老官僚了解得很,他又不是对方嫡系下属,一味讨好并不会获得多少好感,反而让会对方觉得他容易拿捏。 县令听到孙阳所言,不悦道: “孙阳,你需要多少时间?” “你需明白,祭拜龙神必须在二月间进行,若拖久了,对本县……本县百姓极为不利。” 孙阳假装思考了一下道: “回大爷的话,按工期来算,怎么也要一个月吧。” 县令皱了皱眉,斩钉截铁道: “二十三天,本县只给你二十三天,若能完工,本县不仅保你户籍文书通过府衙批复,还会给你记一大功。” “若不能完工,你就去牢里与钱牧江作伴吧!” 县令说的大功,是对吏员每三年一次的考核,若吏员尽职尽责、功绩足够,会得到升赏,不称职者就会被衙门黜落。 见县尊强制下令,孙阳还没有反应,王典使却微微回头,略带惊喜地看了孙阳一眼。 他就不信,钱行首差那么多天不能完工的事,孙阳就能按期完成,若孙阳被抓,他这次吃点处罚也值了。 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他正欣悦,却见孙阳伸出五根手指,一字一顿道: “十五日,为报大老爷信任,下属不眠不休,日夜赶工,只需十五日,便能完工。” 听到这话,县令顿时精神一振,忙放下手里的茶碗急迫道: “此言当真?若你能十五日内完工,本县立刻升你为工房主事……” 第四十八章 六房主事在县衙的吏员中已经算顶级了,大概是吏与官的分界线。 一般吏员至少要任职三年,然后考核优等才会逐渐升到主事的位置,而典史虽然没有品级,是流外官,但也算是官,享手从九品的待遇。 吏员最少任职九年,考满优等,才有机会成为典史一类的官,而且这种机会极少。 就算这样,六房主事也是县里的排名靠前的人物了,仅次于典史。 孙阳也没想到县令会给他画了这么大的一个大饼,可见县令也是有些急了。 县丞听到这话,胡子差点被他揪下来,看向孙阳的眼神变得有点亲切,毕竟六房主事手里有些权利,已经有了拉拢的价值。 而且他刚刚才推荐了孙阳,给了他这个升职的机会,正可以借势更进一步,不过前提是孙阳能够按期完工,真得能升到主事一职。 只希望他不是为了好处,空口说大话吧。 王典史也没想到孙阳这么狠,本来二十三天的工期已经够短了,孙阳竟然还主动减少工期,这是不要命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承认以前小看了孙阳了。 这家伙现在才有点像他爹,遇到机会真敢硬上啊,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不过他的心情却愈发轻松起来,只要没有他的责任,他才懒得理会龙神祭祀仪式会不会耽误,他只想让孙阳倒霉。 十五天工期,他不认为孙阳有半点完成任务的可能。 不眠不休?除非对方是神仙,否则怎么可能比寻常木工快这么多? 他刚刚押解钱行首回衙的时候就逼问过,钱行首这种兼擅雕工的“顶尖”手艺人,正常都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完工。 至于偷奸耍滑,直接去外地购买成品更不可能。 不说外地有没有尺寸的雕像,就算能找到合适的神像,运费成本和运运时间他也担负不起…… 订好了完工日期,孙阳便拿着县令发下的文书,直接去户房领了银子和合适的木料,让人押解回家,然后就开始进入了闭关模式。 孙阳虽然有“天道酬勤”系统,手工极快,但十五天雕完一个近三米的巨大雕像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所以不敢懈怠。 他本想找江、王两位师傅借调几个徒弟当助手,但他们表示要亲自给孙阳打下手。 这两人一开始听到孙阳接下神像的任务也有些吃惊,他们虽人知道孙阳做工的速度很快,但还是觉得十五天有点短。 这毕竟关系到“木工班”接下来的前途,他们实在放心不下。 神像的雕刻需要很多程序,先是举行“择木祭”,然后开工时还需沐浴更衣,保持身心洁净,然后才能开方动工。 这雕像体积庞大,用一根原木肯定不够的,因此将各部件分开雕塑,然后再以榫卯连接…… 见孙阳火力全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木料雕刻成形,两位师傅不得不服。 开工的第十二天,雕像就已经打磨完成,只剩下上漆晾干了的程序了,至于开光之类还需要衙门找人安排。 第十五天下午,彩漆也大体晾干,孙烨看了看斜阳,擦了擦额头细汗,长出了口气都: “麻烦江师傅,你去通知衙门,就说已经完工,我先歇歇。” 他少有保持这么长时间的火力全开的时侯,真是有点累了,一屁股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迎着温和阳光微眯起了双目。 不过看到色彩艳丽,形容威仪、栩栩如生的龙神雕像,他心里颇有成就感。 渐渐地,待他双目彻底闭合,有点睡过去的时侯,院门突然大开,县令亲自带人走了进来,随意摆了摆手免了孙阳的礼节和招待,仔细围着神像观摩起来。 好半晌,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拍着孙阳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孙司吏,干得不错,没有让本县失望。” “放心,你家的户籍我已托人向知府大人说项,只要今年有一个良籍名额,必是你孙家的。” “恩,至于工房主事一事,我先给原主事安排个去处再说,安心,本县我说给你的,必会给你。” 说着,他招了招手道: “安排人手,立刻将神像请回庙里。” 待衙役们将神像抬上底坐出门,县令才笑道: “孙司吏,我看你累得很了,就不用相送了,好生休息吧,你的功劳本县不会忘。” 说完,县令当先带着一班人离开,跟在他身后王典史却脚步放缓,眼神奇怪地看了孙阳一眼,又看了看孙阳家的房子,笑道: “孙司吏,真是让人敬佩,竟然真让你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次获得县尊大老爷的赏识,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恭喜啊!” 说着,他还拱了拱手,见孙阳只平静地看着他,并不回应,王典史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道: “不过孙司吏也不要高兴太早,我已查到,你那兄弟跟随贾府公子与反教结交勾结。” “这些时日竟然公然假借赈济灾民的名义,替反教宣扬教义,恐怕孙司吏也难逃干系。” “本典史可是查到过消息,你们一家也与那反教中人也有交集……” 说完这些,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出门,一边走一边道: “我已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将你们一网打尽,趁着这段好日子,孙司吏先好生享受吧。” 话音未落,王典史已消失在院门。 见王典史毫不避讳,直接亮明态度,孙阳并有慌急,如果王典史真的已经得到证拒,准备好天罗地网,又何必告诉自己,他可不信对方只为嚣张一小,让自己着急…… 第四十九章 林秀才的机会 县丞的提醒 正当孙阳沉思的时,林采茵擦着手从灶房出来,轻声道: “相公,我烧了水,可以洗沐了。” 又似不经意问道: “王典史说的反教,是元霄节那天酒楼里的书生?” 孙阳点了点头道: “与咱们有交集的,应该就是他了,这段时间我忙着雕像,贾府应该与此人交往更深了吧?” 林采茵连忙点头道: “相公竟说中了,那书生果然不是好人。” “我听人说,贾府公子在南城开设粥厂赈济贫弱,是受什么佛主感召。” 孙阳沉吟道: “看来王典史没有说假话,那书生确有可能是反教人物。” 往常虽然也有佛门居士出钱是物赈济灾民,但刘公子并非是佛门居士,再加上个没有听过名字的佛主,要说没问题才奇怪。 “如此说来,王典史告知这些消息,是想我去通报消息,把我也拉下水?” “或许也有通过我打草惊蛇的想法……” 王典史的手段,孙阳早有体会,无非是引诱和压迫。 前些日子,他就通过钱行首给自己制造生存压力,然后看自己乱中出错。 听到孙阳的话,林采茵拉住孙阳的胳膊,纠结了一下道: “相公,勾结反贼是杀头的罪过,虽说要知恩图报,但涉及全家性命……” 孙阳摇头道: “你忘了,孙诚虽然名义上是贾府童仆,但身契却在咱们手里,已是自由之身。” “他既有份参与,岂能不牵连我这个兄长?王典史怕是没有查过案卷,不知此事,才怕我从中脱身。” “其实无论怎样,我都难以完全脱身,除非我去举报孙诚。” 林采茵闻言顿时哑然。她现在虽然对孙诚有些怨气,但当初丈夫混账的时候,这小叔子没少给钱给粮,无论如何她也生不出教丈夫出卖兄弟的心思。 孙阳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放心吧,我先去探探消息,想必贾府并不知晓佛主之类的流言,情况也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贾员外曾在朝廷为官,在本地也是颇俱名望的仕绅,只要没被抓了现形,没有切实的证据,县令也不敢轻易给他治罪。 孙阳出门后先去了县衙一趟,见衙门里一如往常,才稍稍放下心,正要去贾府问问情况,却被县丞叫住,将他叫到了自己的公房里。 “孙大郎,你那家文,对文墨拾遗书坊,最近似乎正在发卖一些关于科考的文章?” 说着,他拿出一本书册,正是林秀才写的试卷点评。 孙阳不知他是何意: “那是在下岳父闲来无事所做,,算是给考生们一点帮助,莫非县丞大人觉得不好?” “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告知岳父一声,让他再作修改……” 县丞摆了摆手,沉吟了一下道: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你岳父好像是大槐树村的林秀才吧?” “我倒没有想到,咱们清阳县里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大才,这些考卷被他拆解得头头是道,连本官都受益匪浅。” 说着,他露出一个隐晦的神情笑道: “不过也正因为拆得太好,恐怕会受人诟病啊。” “先圣的文章是用来体会其中深意的,明悟先圣德行的,怎能完全为了考试便一句句拆解?” “如此岂不是失了真意?” 孙阳有些无奈,八股文本来就是讲格式比较模板化的文章,要说有问题也是朝廷的问题。 “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县丞笑道: “你岳父是个有大才的,这种文章以后就不要写了,但也不能埋没在乡野之中,” “正好我家有两个小儿,正是读书的年纪, 不如叫你岳父来我家做个西席?本官每年给他五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孙阳闻言顿时无语,这才明白县丞的目的。 恐怕县丞是看中林秀才的分析方法,认识到这种方法对科举考试的益处,才想把他请到自己家里,不让其他读书人分享。 以后就算这种方法传开,也能先让自家的孩子占尽先机,先在举业上有所成就再说。 不过他给的钱确实不少,要知道林秀才在村子里做塾师每年才十几两银子,县丞却直接开出了三倍的薪俸。 而且在官员家作西席先生,也能接触到做官的方法,获得被举荐的机会, 很多封疆大吏府中的幕僚,就是西席先生出身,再由幕僚进入朝廷当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机会,孙阳自是不好替林秀才拒绝,只能点头道: “县丞大人放心,我过几日便回老家,向岳父禀告此事。” 县丞满意得点了点头,连声道好,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咳嗽了一声说道: “这些天王典史似乎抓了个人,一直在刑讯逼供,下手十分狠辣,怕有大事将要发生。” “你与他有仇,当心一些,免得被他借机攀诬。” 清阳县令在此地任职多年,对下面的官吏掌握很深,但底下的人也未必铁板一块。 如县丞与驿丞便走得比较亲近…… 听到这话,孙阳顿时眼神一凝。 清阳一个小县,平日里多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能让王典史下狠手的犯人,恐怕与他口中的反教有关。 提醒了一句,县丞也不再多说,只摆了摆手道: “跟你岳父说仔细些,在村里做塾师、写文章才多少薪俸?莫要耽误了钱财前程。” 孙阳也没想到,只来了县衙一趟,就得到如此有用的一个消息,既然王典史还在刑讯逼供,说明那人还没有开口。 如此一来,就有了挽救的机会。 如此想着,孙阳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贾府。见门房老白头正靠在墙边打瞌睡,忙将他叫醒,让他进府通报。 老白头睁开惺忪的双眼见是孙阳,顿时打了个激灵,摇头叹息道: “又是你小子,你怎么就发达了?不然孙诚就变成我的养子了,老天不公,老天不公。” 孙阳被他这幅作态气笑了: “你这老东西,为了养老连贾府的体面都不顾了,我迟早建议贾员外把你辞了。” 老白头连忙跳起来,哈哈笑道: “大郎,我开玩笑的,别急,我这就进府通报……” 第五十章 贾员外重托 读书技能 “孙义士,你怎么现在到了我府上?是不是遇到了难处?” 贾员外见大管家将孙阳带进书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吩咐道: “大管家,去账房支取百两纹银交于孙义士。” 说着,又对孙阳道: “孙义士,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拿了银子速速离去吧,如今我这府邸已被人盯上,若不走可能会被牵连。” 见他出言试探,孙阳也不再客气,找了把椅子坐下,认真道: “员外不必客气,称我大郎便是。” “看员外作态,想必是知道了反教的谋划,我从刚衙门出来,员外不必出言试探!” 贾员外愣了一下,平静问道: “孙义士的意思是?” 孙阳也没有再计较他的称呼,只将王典史和衙门里打听到消息说了一遍,方道: “员外不必惊慌,既然王典史还在审讯反教中人,说明事情还有救!” 贾员外打量了孙阳好半晌,方唏嘘一下,郑重地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道: “大郎果然是义气中人,到如此地步竟还愿亲身涉险,是贾某人看轻了大郎。” 说完,他亲自为孙阳倒了杯茶水道: “既如此,贾某也不敢再有所隐瞒,其实反教已经握有我那糊涂孩儿的书信,我贾府已然难逃牢狱之灾。” 孙阳愣了一下,无语道: “贵府公子不会真与反教有所勾结吧?” 若真是这样,他还费什么力气?除非他也跟着做反,但据他所见,大乾开国一百多年,虽上下皆有糜烂,但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 贾员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大郎想差了,不过其中涉及许多朝廷之言,恐怕难以善了。” 接下来,贾员外却没有继续说刘公子的事,反而说起了十几年前的一桩朝廷旧案。 元初三年,新科进士刘元的一篇关于吏制的文章,得到了当时的太子和吏部杨侍郎的赏识。 太子登基之后,便立刻提拔了刘元,让他与杨尚书主持新法。 得到重用的刘元第一件事便是举荐人才,其中就包括同科落傍的贾员外。 只可惜新法只维持了三个月,便在朝中诸多势力的激烈反对下无疾而终,杨侍郎被逼自尽,刘元等人也被远谪边疆。 之后,刘元在贬谪途中遭人暗杀,身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说到这里,贾员外老泪纵横,长叹道: “此事都怪老夫心急,又轻信了严氏父子,才使局面无法收拾,致使新法失败,他们死的死,贬的贬。” “陛下也是无奈,又担心我也遭遇不测,便派出身边内卫护我周全,如今已是十数年过去。” “若非不能辜负陛下信任,又有刘兄遗孤需要抚养,我情愿追随刘兄于地下……” 见贾员外动情落泪,大管家也跟着抹眼泪,孙阳也没想到贾员外心里还藏着这么激荡的往事,怪不得他喜欢那句“临事方知一死难”的诗文。 只是孙阳对大乾朝堂也不甚了解,无法安慰他,只能安静地做个吃瓜群众。 好半晌,贾员外才擦了擦眼泪,笑道: “说起旧事,总叫人失态,让大郎见笑了。” 解释了一句,他才继续说道: “老朽已致仕多年,虽已无甚大用,却还能帮陛下监查地方。” “早在两年前,我便发现了三阳劫教的不轨事迹,一直让跟随我的内卫调查此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道: “直到三个月前,内卫说要偷出一份与三阳教勾结的仕绅名单,便与我失去联络,再无踪影。” “老朽苦等无果,只得暗中派人将三阳劫教的一些消息透露给县衙,本想通过县衙施压寻找到一些内卫的蛛丝马迹。” 说着,他露出一些怒气道: “未曾想,县衙不思剿灭邪教,反倒把邪教引入县城,设计我儿。” “若非听到府中谈论红阳救世佛主,老夫还被蒙在鼓中,真是岂有此理……” 也难怪他生气,本来算是给县衙送功劳,没想到县衙却半点公心都没有,反而借着他的消息算计他儿子。 孙阳也有些哑然,没想到贾员外早就知道这个反教,就是不知道他现在与皇帝还有没有联系,朝中还有没有靠山。 如果都没有,那这件事就很难善了了,毕竟他在朝中还有强大的仇人。 按他所说,当年那些人连侍郎这种朝廷重臣都能被逼死,别说他现在一个无官无权的乡绅了。 贾员外发了一阵火,才小心取出一本书册交给孙阳道: “这便是老朽查到的反教信息,包括其中骨干的具体身份和据点位置,如今我府里已经藏不住秘密,只能交给大郎了。” “我实在信不过县衙,将来若有钦差来查案,倒不必冒险,但若无人来查……还需大郎还我清白!” 若无人来查,说明皇帝已经将忘了他,朝中的故交也忘了他,孙阳就可以便宜行事,算是留下一道后手。 听到这里,孙阳也明白了他一开始为什么试探,实在是这本情报太过重要,若有可能,他也不想玉石俱焚。 见孙阳接过书册翻看,大管家提醒道: “大郎,你兄弟孙诚也参与其中……你可以适当向县衙举告以求全身。” 孙阳明白他的意思,表面是告诉他置身事外的方法,暗地里也未常没有提醒他,若他不按约定行事,孙诚也跑不了。 孙诚毕竟深度参与其中,就算他也举报,最多减轻刑法,但想完全脱身是不可能的。 贾员外摆了摆手无奈道: “管家,我相信大郎,不用多说,快送大郎离开吧,免得与我家牵扯更深,不宜脱身……” 孙阳有些无语,贾员外这旧臣做得太憋屈,若把调查邪教的事早早禀告所谓的朝中“故交”,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恐怕他与内卫早与皇帝没了联系,憋着想立个大功重返朝堂,当然其中也未尝没有试探朝廷形势和皇帝态度的意思。 孙阳却没有回应,只一味翻看情报,直到半个时辰以后,才将书册交还贾员外道: “员外,既然贾府已被王典史盯上,我可能带不出情报,还是记在脑子里合适,如今我已全部记下,这便离开了。” 他在几个月前便获得了“读书”技能,如今他每日坚持读书,已经升到了3级,不仅阅读速度极快,记忆力也增加了许多。 这些情报,他半个时辰足以记下。 见孙阳交还书册,转身便走,大管家和贾员外都愣了一下。 “老爷,孙大郎不会不想冒险参与此事,借口推脱吧?半个时辰,他能记下这么多情报?” 贾员外惊叹着摇摇头道: “县令为讨好严氏父子,本有害我之心,若大郎不想冒险,将情报交于县令即可。” “只是相处日久,老夫却还是小看了大郎,他竟还有过目不忘之能,真奇士也。” “就看他能不能趟过县衙这一关吧,若县衙执意牵扯到他身上,万事皆休……” 第五十一章 孙阳被抓 喊冤的王典史 从贾府出来没有多远,孙阳便被两个差役拦住,冷声道: “孙司吏,烦请随我们走一趟吧,典史大人严令,进出贾府者严查,司吏不要让我们难做” 孙阳看了说话的差役一眼,将荷包里的碎银全部塞到他们手上,笑道: “我也曾在捕房当差,大家都是兄弟,反正也用不上了,就送与几位兄弟喝杯酒吧。” 对于王典史的具体安排,他并不清楚,倒不介意用各种手段打探一翻,也好有个准备。 就算打探不到什么,也不过损失几两银子,这时侯不是节省的时侯,所以他给得很足,再加上孙父当年在衙门当差多年,多少还是有些香火之情的。 衙役迟疑了一下,道: “这,合适吗?其实孙司吏未必有事,大老爷对你十分看重,只要没有证据,司吏还有机会……” 说着,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与另一个衙役对视一眼,接过银子,方低声道: “司吏,你去贾府做什么先想好说辞,我们可以向上禀报说,你只进了贾府半刻钟……” 孙阳慌做无事地点了点头,道: “两位兄弟放心,我晓得了,必不会让两位兄弟难做,咱们走吧。” 两个衙役顿时松了口气接着道: “司吏放心,我们会托人向县令大人报信,王典史没有机会对你动用私刑。” 孙阳闻言,心里顿时活泛起来: “麻烦兄弟再通知县丞和驿丞两位大人一声,我与他们有些交情,或许有些益处。” 孙阳不怕县丞知道反教的事后与他撇清关系,只要县丞二人与王典史不对付,就对他有利,二人就算不会雪中送炭,也绝不会落井下石,那样只会让王典史得意。 两个差役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道: “司吏放心,我们必然办妥此事,您就放心吧。” 他们不怕孙阳靠山硬,就怕他不硬,如果孙阳出事,他们收了银子也会承担风险。 王典史对此事极为看重,已经事前叮嘱不可丝毫遗漏,若知道他们网开一面,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但只要孙阳不出事,他们就毫无风险,或许还能借此与县丞二老爷攀上点关系,这种事可太美了…… 回到县衙的时侯,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去,反而从侧角小门直奔县衙大牢。 王典始见两个衙役将孙阳抓来,顿时笑了起来,颇有些算无遗策的得意: “孙大郎,本官早看你与反教有所勾结,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你自己老实交待,还是逼我动刑?” 既然已经撕破脸,孙阳却也不惯着他,只笑道: “王典史此言孰为可笑,我只是去贾府推销木器,前后不过短短半刻钟,能做什么。” “难到去贾府就一定与反教有所勾连?别忘了我也是县中司吏,王典史要私设公堂审我?” 王典史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喝道: “贾府勾连反教已有确凿证据,近期凡是进出贾府者皆有重大嫌疑。” “县尊已将此事全权交于本官查处,别说你只做了个刀笔小吏,便是做了主事,我也有权审你。”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给我架起来。” “本官今日要亲自动刑……” 不管程序合不合规,只要孙阳招供一些东西,他就能向县令交代。 作为多年的刑讯老手,他对孙阳这种混过街面的人太了解了,别指望他们能咬牙坚持。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手段,只要一两刻钟,就能让孙阳服软,想要对方招供什么,对方就会招供什么。 正想着后续说辞,却听牢门外一声怒喝道: “王典史,你好大的威风啊,你是不是连本官也要审一审?” 伴随着一声怒喝,县丞一马当先闯了进来,后面跟着县令、县丞、六房主事,清阳县衙一应大佬几乎到齐了大部分。 除了县令之外,所有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尤其是六房主事,按外界评价来说,他们这种品级其实也算刀笔小吏,王典使那一句话几乎把他们都得罪了。 王典史愣了一下,脱口道: “大老爷,您怎么来得这么快?” 县令有点无语,带着些怒气道: “王典史,本县令你抓捕勾结反贼的之人,你放着重犯不抓,抓孙司吏作什么?” 王典史结巴了一下,马上行礼道: “回县尊大人,在我等抓捕重犯前夕,孙阳却去拜访重犯,我以为有重大嫌疑?” “只要审清孙阳,定有重大收货。” 县令听到这话,又看了孙阳一眼,正捋着胡子沉吟,却听驿丞道: “放屁,谁不知道你王典史与孙司吏本有私仇?孙司吏闭门雕刻神像半月有余,进了贾府一趟就是有勾结?” “你又未昭告全县,谁知道贾府是什么情况,你抓了孙司吏,谁来为我修缮驿站,凭你的钱行首吗?” 听到这话,孙阳连连点头,委屈道: “回县尊大人,您去验收神像之时,王典史稍留片刻,说贾府需要一件重要家具,要我去看看。” “谁知我只向贾府问明情况,才刚出来,就被王典史抓到了牢里!” 没等县令回应,县丞已作了个了然的模样,点头道: “我记得王典史确实在孙司吏家稍稍停留了片刻,这么说是王典史故意拖着贾府之事不办,在等孙司吏上门就范?” “王典史,孙司吏刚刚为县衙立下大功,这样做是不是太让人心寒了?” “孙司吏只是县衙小吏,牵扯进来对此案孰无益处,唉,这又何必呢……” 听到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作实了他的私心,王典史顿时傻眼了,忙叫跪倒大喊道: “大老爷,我冤枉啊,我冤死了,我没说贾府需要木器,我说得是……” 说到半截,他却戛然而止,毕竟向孙阳提前透露贾府勾结反教的事更不能说,那样只会让县尊更加厌他。 县令见他哑口无言,脸色顿时阴冷下来,紧紧看着他道: “王典史,不要忘了本县提拔你的目的,正事不做,却揪着私仇不放。” “怎么,是本县指使不动你了吗?若耽误本县大事,哼……” 说完,县令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孙司吏,本县另有要事问你,跟我走吧……” 第五十二章 贾府之难 林秀才扬眉 见孙阳跟随县尊离开,王典史满心怒气,脸色狠厉地对押回孙阳的差役问道: “县尊大老爷怎么会这么快赶到?还有县丞、驿丞……” 两个差役一脸无辜,连忙摇头道: “回典史大人,我们抓了孙司吏立时便押来了,或许他早有准备。” 王典史盯了他俩好半晌,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只得恨恨道: “孙阳这厮端的狡诈,竟比他爹当年更为奸滑……。” 他不得不怀疑,孙阳对他的谋划早有防备,不然就算叫来县令等人,也无法立时便让县丞、驿丞等人替对方说话。 他相信,这次若没有县丞和驿丞敲边鼓,县尊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对方。 想到这些,他微微平复一下情绪,方问道: “除了孙阳,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出贾府,你等有没有仔细盘问?” 两个差役见他不再纠结县令这么快赶到的事,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忙道: “回典史大人,除了运送米粮蔬菜的商贩,贾府并无其他人出入,我们已全部查问……” 王典史皱紧眉头,有些郁闷道: “难倒贾家的人就甘心就缚?” 他本想通过施压的手段,看看贾府的底牌,获得更多证据,却没想到贾府这么沉得住气。 因为朝廷对仕大夫有所有待,凡是官员仕绅,不管是在任的,还是致仕退休的,只要在七品之上,除非谋反等大罪,县令只有查问之权,没有审判之权。 只有奏请朝廷之后,得到“地方查办”的旨意,县压才能自行行事,所以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过想到“三阳劫教”教徒供出的刘公子书信,他心里又有了些底气,挥手道: “告诉你们班头,集合人马,待我请示县尊,马上抓人。” 说完,他拿着书信,直奔县尊的公廨。 既然县尊要看他的成果,那就先抓人查问,他就不信,面对大牢贾家的人还能闭口不言。 来到县衙后院,见孙阳又抱着两匹缎子从县尊的公廨里出来,王典史眼角有些抽搐,他愈发觉得当初留下孙阳一命是个错误的决定。 孙阳与王典史擦肩而过,也没理他,来到前衙,见三班衙役们正在调动。也没有理会,直接回家了。 与贾员外见过面后,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朝廷的反应。 若朝廷派人来审,还有些希望,若朝廷让清阳县衙审理,贾府必然无法幸免,孙阳太清楚县衙的手段了。 就算没有罪,也能几无破绽地给人定罪,别说贾府公子还有重大嫌疑…… 回到家后,孙阳把绸缎交给林采茵,才跌在床上长出了口气道: “明日回老家一趟吧,县丞看中了岳父的才能,想聘他为西席先生,教导家中子弟。” 林采茵愣了一下,惊讶的神情尚未来得及显露,忙坐到孙阳身边,俯身为他擦了擦额头细汗道: “贾府怎么样了,孙诚能救吗?会不会牵……牵累相公?” 孙阳摇了摇头,方叹息道: “放心吧,多亏县丞和驿丞两位大人帮忙遮掩,咱家不会被牵连了、” “不过贾府的人要被抓了,暂时也不要紧,在朝廷旨意下来之前,衙门里不敢用刑,但暗地里吃些苦是免不了的。” 林采茵这才松了口气,迟疑道: “相公没有举报孙诚吧?他毕竟是相公的兄弟,若……” 孙阳拍了拍她的手,止住她笑道: “放心吧,我没有举报他,他也死不了,你不用管,此事我自有道理。” “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县城里也没啥可以做的,咱们先回趟老家……” 林采茵这才轻松了一些,想起了先前的话题,感叹道: “当年公公就曾说过,想要结交县丞大人,想为相公谋个好前程,只是最终未成。” “没想到县丞却看中了我爹……” 说着,她又蹙起秀眉,担忧道。 “只是他一直在村里教书,教县丞家的公子,能行吗” “别再惹出祸来,要不……要不相公还是替他拒绝了吧?” 孙阳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戏谑道: “岳父似乎挺失败的,两个女儿竟然都看不上他的才能,我真替岳夫感到悲伤。” 林采茵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孙阳一下,认真道: “相公别笑,我并没有轻视我爹的意思,只是他虽然做了十数年塾师,但也只在村里教授孩童。” “我是怕他出了纰漏,晚节不保,到时……” 孙阳笑道: “放心吧,前些日子,你爹点评考卷的文稿不是卖得很好吗?” “县丞就是看过他的文稿,才起意聘他为西席,年节回家的时侯,我才告诉他拆解八股的方法。” “他能这么快按我所求写出五篇文稿,可见功底深厚。” 林采茵惊愕了一下,疑惑道: “相公竟也懂八股文章?我竟不知。” 孙阳摇摇头否认,只把自己所说的方法告诉了林采茵,笑道: “一些普通的方法而已,并非什么文章精义。” 林采茵这才点了点头,颇有些恍惚道: “没想到我爹竟也需相公点拨……” 第二天,孙阳便带着妻儿回了一趟老家,只留下云芷在县诚独居,林秀才得知县丞聘请的消息喜不自胜。 林采薇却比她姐姐的态度更加夸张。 她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她爹那老气横秋的文章竟真能大卖,还能得到县丞的欣赏,让她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林秀才见此,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平日里那大女儿十分听话,倒是这小女儿,虽然最得他娇宠,却对他的文才颇不以为然。 偏偏她还读书颇广,言辞犀利,平日里自己这做爹的想教训几句,总能被对方驳得哑口无言,这让他既是无奈,又是憋屈。 如今见女儿一脸讨好地请求增加零花钱,他心情大畅,于是看孙阳的眼神愈发满意。 若没有这个女婿,自己也没有大展才华的机会。 其实孙阳也乐意看到这老岳父被县丞聘用,虽然不指望县丞能成为自己的靠山,但多了这层关系,总能在县衙混得容易一些…… 第五十三章 指认与举报 孙诚一声“哥” 孙阳与林采茵本打算在老家多住几天,没想到隔天就被驿丞和县衙的差役找上门来。 “孙老弟,你怎么回老家了?你兄弟孙诚都被抓了,你还在躲清闲,县尊正满世界找你呢。” 见那驿丞满脸无语,孙阳道: “让我劝说孙诚检举贾员外?”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所以才躲出县城,没想到还是被找上门来。 驿丞也不惊讶,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是怕你犯糊涂,才与差役一道过来。” “知恩图报也要讲个量力而行,贾员外的事多半不能善了,你何必还要死守着名声不放?” “是你的前程重要?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声重要?咱们这样的小官小吏,讲不了那么多仁义。” “你若不去,县尊大老爷怎么看你?对你,对孙诚都没有好处,识实务者为俊杰!” “县尊已经把工房主事推荐去了府衙,给你留出了位置,只要你劝了孙诚,立马叫你上任……” 孙阳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下来,笑道: “还有这好事?老哥放心,我明白的,我与家人交待一声便跟你回县衙。” 他与贾员外本有约定,劝不劝孙诚其实都对结果无关紧要,只是他若不去,连眼前这关都过不了,别看县尊说得好听,欣赏知恩图报的人。 若孙阳耗完他的耐性,指不定会遭受怎样的打压,而且孙诚也会被县衙各种手段整治。 孙阳倒不是担心孙诚受苦,只是怕他面对拷打坚持不住底线,最后破罐子破摔放飞自我,到时候人就彻底废了。 至于贾员外的后手,那是十分隐秘和重要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贾员外自然不会告诉孙诚。 说到底,孙诚对这个兄弟还有些念想…… 驿丞见孙阳瘸着腿向房间跑去,唏嘘了一下,摇头失笑,只觉得人心顺逆如水,果然不出他所料。 如果是他,多半也会做出这种选择,只是也不妨碍他在心里本能地对孙阳看轻了一些。 孙阳推开房门,见林秀才等人都在,只是林采薇瞪着眼站在门后,像是刚刚退到那个位置,也没有在意,只对林采茵道: “娘子,衙门里有急事,我要回县城一趟,你和妮妮多住几天,到时再与岳父一同回去。” 见林采茵点头应承,孙阳转身便走。 林采薇却带着些莫名意味道: “姐夫,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也不能做无耻小人。” 孙阳愣了一下,转头撇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得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 “我家的事你少管,你知道个什么,什么事都想插一嘴?等你将来嫁人,去管你自己的丈夫。” 见孙阳与县衙的人出门离开,林采薇气得俏脸通红,跺脚嗔怒道: “姐你看他,原以为他变好了,现在明白了吧,咱们都被他骗了,这分明是变成了更大的祸害。” “这种人,越有才能,祸害越大,以后你制不住他了。” 林采茵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 “他只说不会举报孙诚,至于贾员外倒没与我说,不过我相信他自有想法。” 说着,她有些迟疑道: “而且他也救过贾府公子,不算忘恩负义。” 林采薇闻听这话,对这姐姐也恼怒起来: “姐,你现在真是是非不分了,就算回报了恩情,也与别人结下了交情啊?” “我不是替那什么贾员外打抱不平,只是觉得这样做人不对,你嫁了个无耻小人啊……” 林采茵见她纠缠不休,有些无奈地撇了她一眼道: “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胡说八道诋毁你姐夫。” “何况就算事实如此,又能怎么办?叫我与他和离?”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他对我与妮妮好,我便能过得下去……” 说完,她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便不再多言,只剩林采薇在那里生闷气。 林秀才此时也没有了被县丞聘请的欣喜,只是叹了口气,喝着茶水沉默不语,林母倒是无所谓,笑道: “女婿被县尊看重总是好事,还为你爹引荐了个好职位,以后咱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孙阳并不知道林秀才家的议论,不过也能想到一些大概,此时他已被差役扶上马车,向县城赶去。 小半天后,县衙二堂。 县令本正翻阅卷宗,见孙阳进来,却没有开口,而是先盯了他半晌,才说道: “孙司吏,知恩图报是好事,但也要对朝廷忠心,对父母兄弟孝悌,你可想明白了?” “若你能说服孙诚指认贾府勾结反贼,本县不仅保证你的前途,也可以给你兄弟减罪。” “若做得好,也未尝不能将你兄弟从此案中完全摘出。” 县令私下奖赏过孙阳两次,本以为他会毛遂自荐,主动劝说孙诚,没想到先前离间计一点效果都没有,让他颇为不爽。 但涉及到能否扳倒贾府,他也顾不得计较,直接派人去找了孙阳。 见县令明显有些不耐,孙阳只是稍微做了个犹豫的样子,便躬身道: “县尊大老爷对下属有知遇之恩,贾府又犯谋逆大罪,不是孙某可以左右,既是县尊命令,下属自当遵从。” 孙阳对县令的态度并不奇怪,他就算做了些事,解了县令的难处,但说到底还是个小人物,县令或许会他知恩图报高的品质看好一点,但却不会多么重视。 都说“做官的”喜欢忠诚的人,其实是看重的是忠诚且有些价值的人,只有忠诚却没有价值只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废子。 听到孙阳这个回复,县令才满意起来,挥手叫来一个拎着食盒的差役笑道: “随他去大牢见见你兄弟吧,这两天你兄弟吃了些苦,带些酒菜也好安抚安抚,重续兄弟之情。” 县里的大牢一如既往地阴暗逼仄,孙诚就关在最里面一间牢房里,此时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墙角的干草上。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平日里总将发髻衣物整理得一丝不苟, 此时他的头发却变得凌乱不堪,衣服也满是污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待狱卒打开牢门,孙诚才发现狱卒身后的兄长,忙挣扎着坐起来,眼睛顿时有些湿润,似乎有点委屈,又有点期待: “哥,你,你来看我了?” 人在无助的时候,心总是有些柔弱,过去的怨气似乎在这个时候减轻了许多,不过他喊了半个“哥”字,终究还是换成了“你”来代替…… 第五十四章 劝说 云芷的担心 孙阳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子将孙诚扶起来,又招了招手,让差役将酒菜摆好,方递给孙诚一双筷子道: “吃吧。” 他腿脚不好,也蹲不住,只能陪孙诚坐在地上。 孙诚举着筷子夹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带着些绝望和脆弱道: “我吃不下,我,是不是会被定死罪?” 孙阳只摇了摇头,并没有回应,掀开他的裤腿,他小腿内测有许多针点大的血迹,问道: “他们给你施刑了?” 没等孙诚回应,孙阳对牢门外的差役道: “去弄些伤药进来。” 见兄长丝毫没嫌弃肮脏,一点点给自己施药,孙诚突然有流泪的冲动,有些艰难道: “你现在有了手艺,也进了县衙谋事,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以后要好好对待嫂子与侄女,不要再混了。” “以后,我,我帮不了你了……” 孙阳给他处理好外伤,听着“医术”技能增长提示,却没有理会,笑了一下道: “不用给我交待后事,其实贾员外的事不是你能左右的。” “县尊说了,只要你能把刘公子与反教教徒的事交待清楚,便会把你从这件事中撇清。” 听到这话,孙诚面上的脆弱立刻消失了,紧紧盯着孙阳道: “你是让我来指认刘少爷的?” 见孙阳毫无遮掩,大方点头,他嘴里直接蹦出一个“滚”字,怒道: “你果然还是无耻下作的小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兄长。” “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多不过罢职罢了,贾老爷对你有恩,为了些财利,你竟要害他?” 孙阳也没在意,只笑着起身竖了个大拇指道: “不错,有骨气,只是要说害他,还得是你和刘公子啊。” “我早提醒过你们,不要与那书生交往,你们听了吗?” “如今我好心来救你,你却反而把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听到这话,孙诚顿时无语,好半晌才再次开口: “这就是你忘恩负义的理由?反正你就是个小人,我绝不会做这种事,大不了以命相陪而已。” 孙阳看他发狠赌咒,也不管他,只自顾劝酒劝菜,刚刚还心生绝望,吃不下饭的孙诚现在反而能吃下去了。 孙阳本就是做个样子,拖延时间,见孙诚说累了,也吃得下饭了,便起身道: “你好好想想吧,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刘公子重要,我看你是给人当狗当习惯了。” “我明天再来看你,如果想不通,你还得受罪,等过堂的时侯,那刑罚可就不是这种小手段了。” 说完,也没理会孙诚的反应,直接出了牢房,去找县令交差了。 县令让孙阳这个兄长去劝服孙诚,不过是想多拿点证据,增加一些把握而已,虽然重要,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其中也有让孙阳表态站队的意思。 他不想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暗地里对他阳奉阴违。 听了孙阳稍有进展,还需慢慢劝说的汇报后,又听了自己派去差役的叙述,方才满意。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云芷已经下职,正在家里做饭,见孙阳回来,还有些诧异,得知林采茵还带着妮妮呆在娘家没回来之后,不免有些担心。 虽然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对孙阳的观感很好,但毕竟从没有孤男寡女独处一院。 尤其是晚饭之后,想起先前林采薇对这个姐夫的评价,她更加担心,生怕对方突然兽性大发,她一个弱质女子可没有办法反抗。 让她安心的是,孙阳吃完晚饭后,并没有借故停留,而是直接返回卧房看起书来。 第二天她才刚刚起床,孙阳便做完锻炼,吃完早饭,出门去了,这让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云芷颇有些羞愧。 “姐夫是正人君子,我竟然担心他是好色的混人,真是……还有姐夫弟弟好像出事了,我竟忘了关心一下。” 吃着孙阳做出的早饭,云芷愈加愧疚。想着怎样补偿一下…… 孙阳出门后,照例去了一趟牢房,劝说了孙诚半个时辰,见他的状态比昨天好一点,也放心了许多。 替县令劝说孙诚还是有些效果的,最少给了县令策反孙诚的希望,不会放任王典史往狠里整他。 随后,孙阳就去了城郊的木器工坊,如今一个月过去,已经建好了展示大厅和围墙,正在建设其它房舍和厂棚。 空地上热火朝天,除了请来泥瓦匠,木工师傅们也在露天制做家具。 因为木工活对场地并没有多大的要求,所以在建好展示大厅后,就已经开始接买卖了。 孙阳来到清水河边,见几个师傅正在安装扇叶也没有感到奇怪,他已经做了规划,打算在河边建几个大型水车,用来做水力打磨机和水力锯木机。 现在他的技能等级还不够,等到“木工”技能升级,他还会用这些水车试验水力纺纱机,如果能试验成功,对现在的纺纱机器来说,是一个革命性的进步。 至于水力不足的问题,他也计划了筑坝积水和多轮联动两种方法。 对于这些东西,手下的木工师傅们从未听说过,他们只见过利用水利的石磨、石臼等简单的机械,只觉得孙阳异想天开。 不过孙阳并没有少给他们银子,他们也没有理由阻拦孙阳瞎折腾。 这时,王师傅满脸笑容地找了过来: “班主,你那个叫广告的方法太管用了,现在咱们工坊多了很多生意,一单接一单,现在都做不完。” “知道咱们在建工坊,不少同行都想加入,你看要不要收留一些人品好的?” 自从钱行首弄砸了龙神庙的工程被抓后,鲁班行会如同树倒猢狲散,先前降价抢活的木工没人兜底,赔了不少时间和银子,生意也一落千丈。 很多木工都觉得先前上错了贼船,见工坊还没完全建成,就已生意红火,还有稳定的薪俸,于是纷纷来孙阳的工坊自荐。 孙阳摇了摇头道: “暂时先不要收人,待工坊完全建好后再说……” 第五十五章案件反转孙诚的愤怒与困惑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时节也到了二月末。 期间,县令带全衙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神仪式,是不是祭祀的效果不知道,不过整个二月份也没有再下雨。 算是个比较圆满的祭祀。 另外,林秀才也正式收到了杨县丞的聘书,辞了老家塾师的活,全家搬到了清阳县城,就住在孙阳家附近。 这也是一套三间正房的小院,每年三两银子的租金,全程都是由林采茵帮忙安排。 这一日,府里的公文终于下来,孙家的户籍已经改成良籍,不仅孙阳高兴,林秀才也感慨良久。 当年就因为他年轻时干得一件荒唐事,被孙阳的父亲抓住把柄,使他不得不把女儿许给了身为贱籍的孙家。 当年这事让他耿耿于怀,却也不得不认。 现如今,孙父费尽心机没有办成的事,却被孙阳办成了,林秀才欣慰的同时,也暗自放下了多年的心结。 户籍的事情解决,县令承诺的事情也完成了一半。 但孙阳一直未能说服兄弟指认贾府的事,总让县令心里有根刺,所以闭口不提工房主事一职,直到孙阳自己写了一份证词…… 又过了几天,县衙接到朝廷旨意,令清阳县暂且羁押贾府一干嫌犯,等待督察院和刑部的两位钦差,亲自审讯贾府通匪一事。 得到这个消息,孙阳松了口气,朝廷派钦差审案,最少证明朝廷里有人还记得贾员外,而且有保住他的意思。 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或许不需要他出力,贾员外也能逃此劫。 相比于孙阳,清阳县令的心情就很不美妙了,他原以为,贾员外一个退休十几年的户部小官,犯下勾结反教的大罪,朝廷多半会交于地方查办,却没想到朝廷不仅郑重其势派了钦差来查,还派了两位主审。 如此一来,就算主审官中有一位是严侍郎的门人,贾府的案子也会多出很多变数。 时间过得很快,两位钦差在到达清阳县的第三天,就开始正式审理贾府通匪一案。 首先被押到大堂的就是刘公子和三阳劫教分坛护法,也就是哄骗刘公子的书生。 三阳劫教本就是想拉贾府下水,才派书生结交刘公子,如今书生又受刑不过,自然按王典史的教唆行事。 于是,在书生添油加醋的供述下,再加上辱骂朝廷的书信,刘公子更加百口莫辩。 随后,清阳县令又让人将孙诚提到大堂,拿出一份证词递给两位钦差道: “两位大人,虽然这孙诚一直没有招供 ,但他的兄长,我清阳县工房主事孙阳,却提供了他与三阳劫教的交往证据。” “其中详细叙述了他跟随贾府公子与三阳劫教叛逆交往过程……” 听到这话,孙诚气得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自家那兄长劝他不成,竟真的出首举报了贾府,连他这个弟弟都被出卖了。 这一刻,他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只剩下对孙阳的失望和痛恨。 审到这个地步,案子基本已经有了结果,只是堂上的两位钦差表情各不相同。 都察院的赵御史有些不甘却又十分无奈,刑部的王郎中却是轻松惬意,对清阳县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转头对赵御史道: “赵兄,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应该可以结案了吧。” 赵御史却很坚决,摇头道: “刘生书信之中只有对朝廷的直言,虽然有诽谤朝廷之嫌,但并未提及三阳反教。” “如何便能断定他不是受人蒙骗?” “何况还有贾府主人未审,如何结案?我相信贾茂卿并非忤逆作乱,居心叵测之人。” 王郎中顿了一下,自觉已经奠定胜局,也没有理由不审贾员外,毕竟他也是这次朝廷重视此案的原因,于是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传讯贾茂卿吧,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辩词。” 贾员外上堂的时候,精神面貌倒还好,他是牢里最好待遇的人,至少比孙诚和刘公子好多了。 上堂后,他见主审官中有自己当年的老友,顿时精神起来,没等对方发问题便直接道: “为报陛下圣恩,这两年,我一直派陈七调查三阳劫教,他们在鲁西冀南一带的骨干和分坛我皆已调查清楚。” 说着他清晰地将那些情报当场报了出来。 他把那些情报交给孙阳只是留个后手,孙阳能在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快速记下其中的内容,他得到这么长时间,又怎么会不记在脑子里? 陈述完这些情报,贾员外才说道: “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两位钦差一查便知,我先前已将部分消息暗中通知县衙,谁知县衙这位大老爷不思剿灭叛贼,反而设计哄骗我儿。” “这么多天,他们算计着如何给我定罪,却半点没有计划怎样剿灭反教,这便是我大乾地方官员的忠诚……” 一番义正言辞的陈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大的反转。 赵御史闻言顿眉开眼笑,转头对刑部王郎中道: “看来茂卿兄果然悖逆之人,也没有辜负陛下的信任,此事我会据实上奏……” 孙阳并没有资格在现场旁听这一场大案,只在外面打听到了消息,贾府一干人等无罪释放,县令与王典史不思报效朝廷,放纵反教,虐待当地士绅,已被革职拿问,清阳县事务暂由县丞代管。 听到案件反转这么简单,孙阳不由感慨靠山的重要性。 县令查问此案的时候,贾员外明明也握有三阳劫教的情报却丝毫不敢透漏,唯恐清阳县令颠倒黑白,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或暗中隐瞒,继续对付贾府。 而钦差赶到,贾员外立刻便尽数禀报,反转了局面。 区别只在于上面有没有可信的人…… 如今县令和王典史都已经倒台,县衙必定会经历一番大洗牌,所以整个白天,衙里都乱哄哄的,人心惶惶。 孙阳在县衙待到傍晚才回家,却发现贾府大管家已经带着礼物等待多时。 孙诚也换了衣服跟在大管家身后,一脸的困惑和愤怒。 他对孙阳这个兄长的所作所为极为痛恨,也对贾员外的想法和意图感到十分困惑…… 第五十六章 孙诚的痛恨,林采茵打抱不平 见贾府大张旗鼓到孙阳家里表达谢意,早有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将小巷围得水泄不通。 等孙阳回来,大管家忙令人送上礼物,又取出一封请柬笑道: “大郎,我家老爷洗清冤屈,并被赵御史举荐,将编练乡勇,协助广阳府衙清剿三阳劫教。” “为答谢诸位亲朋在贾府蒙冤之际,奔走维护之情,今夜特在府中设宴,望大郎尽早前来。” 孙阳也没有客气,将请柬接在手中,拱了拱手道: “贾员外客气了,孙某必定准时赴宴。” 见贾府邀请孙阳赴宴,四周乡邻很是羡慕,纷纷道: “孙大郎越发出息了,如今往来的都是官员士绅和县里的头面人物……” “谁说不是呢?这才不到一年……” 大管家送完请柬之后,正要离开,却见孙诚忍不住讽刺道: “贾老爷设宴是为了答谢亲友维护之情,你为了讨好县令,得到工房主事的差事,不仅写证词攀污贾老爷,连我也被你举报,你也有脸接下请柬?” 他实在是被孙阳的证词伤害太深,如今见孙阳心安理得的领受救援贾员外之情,就越发觉得对方无耻,忍不住当面质问起来。 听到这话,四周的街坊先是静了一下,看向孙阳的目光也奇怪起来。 大管家见此不由苦笑一声,忙拉住跃跃欲试,想要教训兄长的孙诚道: “我跟你说过,你兄长的种种所为都是有原因的,这次老爷蒙冤,他出力很大。你怎么就不信呢?” “老爷本打算借这次宴会为你兄弟二人说和……” 孙诚深吸了口气道: “大管家,我知道贾老爷信任他,曾与他过有谋划和约定,但我不信他!” “一个五毒俱全,售卖女儿还债的混账,他甚至逼得我嫂子要下毒同归于尽,有什么可信的?”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了,下毒这件事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眼里都燃起了八卦之火,看向孙阳的眼神愈发怪异。 孙诚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他为讨好县令,甚至不惜举报我这个亲兄弟,否则那狗县令为何要提拔他做工房主事?” “他之所以没有暴露贾老爷,不过是首鼠两端而已。” “这种兄长,我孙诚已决意与他断绝关系,更遑论与之和好,就不必贾老爷费心了。” 围观街坊虽然不知详情,很多地方没听明白,但却明白了孙诚要表达的意思,有人议论道: “孙大郎高啊,怪不得能混得如鱼得水,当初受前县令器重,现在又被贾员外欣赏,原来是两边压宝啊。” 也有人说道: “这人的确是个奸滑之辈,这样的人大行其道,真是世道不公……” 见孙诚对自己一幅恨之入骨的模样,孙阳已不打算再管这个便宜弟弟了,他自问穿越之后,对其费心不少,也对得起对方的初始善意了。 既然不能感化,要之无益。 如此想着,正要讥讽几句,林采茵却带着云芷猛然推开院门,秀眉轻扬道: “叔叔,我夫君人人都可以指责,唯独你却不可。” 见林采茵语出不善,孙诚愣了一下: “嫂子,你……” 他对林采茵这个嫂子很是尊敬,也为她嫁给那混账兄长深感不值,因此总是尽力相帮。 没想到,他这次指斥孙阳,却反被嫂子斥责了,难道她忘了是谁想毒死这混账了? 林采茵撇了孙诚一眼道: “当初我夫君确实欠下不少外债,拖累叔叔很多。” “但他何曾忘了叔叔这个兄弟?若非夫君,你如何能受贾员外器重,与刘公子相交莫逆?如今你反倒替刘公子出头,为难你兄长。” “难道你以为童仆坐做得出色,贾员外便能还你自由之身?” 说着,她从衣袖里取出身契,扔到孙诚手上,让他一阵惊诧无言。 只喃喃道: “这……刘公子仁善,从未以我为童仆。” 林采茵没有理他,继续说道: “还有驿站为朝廷重臣送行之事,你等不知轻重,出言讥讽,若非我夫君冒着性命之忧解难,莫说刘公子,便是你也难全身而退。” “敢问叔叔,若非我夫君念及骨肉至亲,又知恩图报,有哪个人愿以性命做赌,舍命相救?” “你说我夫君是为了讨好县令,但你敢为了一个小吏之位赌命吗?你自己做不到,却为何用如此恶意揣度我夫君?” 听到林采茵谈及自家少爷,大管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忙带着些歉意道: “我家少爷确实有些孟浪,惹出祸事,连累了大郎兄弟二人。” 林采茵微微一福道: “大管家不必如此,贾府已然道谢,小女子只是不懂,为何贾员外的明白的事,我家叔叔却佯做糊涂……” 没等孙诚反应,林采茵继续道: “还有这次,我家夫君多次提醒,免得你们误交恶人,可叔叔听了没有?反倒恶意猜度。” “若说贾员外蒙冤,罪魁祸首,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我夫君头上……” 孙诚被这话说得一阵脸红,他的确没有想到那看着义薄云天的书生竟是个反贼。 见他哑口无言,林采茵继续说道: “或许你觉得我夫君不该举报你们,但若无他以策反你的名义拖住县尊,叔叔以为自己能经得住王典史暗中拷打?” “夫君为了更改孙家户籍,让你有个读书上进的机会,多番忍辱,几经负重,到头来却受你如此羞辱……” “若说谁应该对兄弟心中有愧,却不是他,而是你!” 林采茵说完,便不再理会孙诚,拉住孙阳道:“夫君,你对他已仁至义尽,不必多言,我们回家吧!” 听到林采茵这一番话,不仅众人无言,孙诚沉默,连孙阳都被自己感动了,心中暗道: “原来我这么伟大!” 想到这里,他更加理直气壮点头道: “对,这种兄弟,不要也罢,咱们走……” 好半晌孙诚才反应过来了,有些艰难地对大管家问道: “大管家,他虚以委蛇是怕我受刑不过?才……” 大管家尚没反应,周围邻居却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纷纷道: “原来是这样,若没有孙大郎,孙诚或许早被杀头好几回了吧……” 第五十七章 云芷的劝戒 , 赵御史的艳羡 孙阳夫妻转身回家后,云芷见孙诚一脸茫然呆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孙诚兄弟,我不知你为何会对姐夫误会这样深,但以我看来,他却是赤诚之人。” “都说仁至而义尽,我看他刚才颇有心灰意冷之态,若你再无回圜,恐你终将失去这个兄长……” 孙诚浑身一颤,正要张口发问,却见云芷已经转身进家关上院门。 大管家转头看向孙诚,无语道: “小诚,这位姑娘说得对,有时候该认错便就认错,别到最后追悔莫及。” “连老爷都对你兄长为人信赖有加,为何你却总是执迷不悟?” 孙诚看了看孙家小院,又看了看四周乡邻那些吃瓜的眼神,犹豫了好半晌,方道: “我,我再想想……” 大管家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他的身契嘱咐道: “你家的籍类已是良籍,你也是自由身了,这都是拜你兄长所得,他又是长兄。” “就算道恼认错也是应当的事,你有什么放不下情面的?” 见孙诚脸上还有纠结,他也没有再多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走吧,回头请老爷为你们兄弟说和一下,别真闹到家里分崩离析的地步。” 这次孙诚没有再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答应下这件事…… 入夜时分,贾府里灯火通明,县里的重要官吏都到了,孙阳也在其中,但主位上还是督察院的钦差赵御史。 另一位刑部的钦差虽也在被邀之列,但称病推辞了。 开宴之后,见贾员外端酒向众人表达一番感激之情,赵御史才点了点他摇头道: “茂卿,你这次太过弄险了,若非陛下力排众议,让朝廷亲自替你洗冤,恐怕这次你无法幸免。” 说着,他似笑非笑,又带着些质问道: “此举莫非是在试探陛下是否有念旧之情?”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官吏都紧张起来,谁也没有想到,这赵御史一上来就说出这等诛心之言。 这世上,只能陛下试探臣下是否忠心,臣下怎能试探陛下。 不过没等贾员外自辩,赵御史环顾一周笑道: “临行前,陛下已经言明,说贾茂卿绝不可能通匪,所以才提前下旨,令你编练乡勇,剿灭反教。” 清阳县的官吏听到这话,顿时肃穆起来,看向贾员外眼神里尽是敬畏与艳羡。 外臣能得到皇上如此信任,可谓亘古少有,他们这才知道,贾员外这是能够通天的人物啊,怪不得清阳县令会轻易翻车。 他本想整治贾员外以讨好朝中权贵,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元来这也是大人物,非他一个县令可以轻易拿捏。 见众人这等表请,赵御史满意得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但陛下也难,如今国事艰难,朝事纷杂,你进京也无用武之地,所以剿灭反教后,陛下有意令你为清阳县丞,暂且替陛下监督地方。” “茂卿也不要嫌弃官职低微,你总要出来做些事的,为将来做些准备!” 说完,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贾员外,等待他的答复。 贾员外却一幅激动模样,郑重道: “陛下厚恩,下臣无以为报,谈什么嫌弃,赵兄欲置贾某于不忠之地吗?” 通过三阳劫教这件案子,他也体会到了手中无权的难处,就算是县丞,大小也是个官,不会坐等别人随意设计诬陷了。 只要皇上还没忘了他,还没忘记他们这些元初旧臣,他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个答复,赵御史这才松了口气,满意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 “茂卿果然是至诚君子,不枉陛下信任。” 此时,在座的清阳官吏们却是神色各异,考虑着贾员外做县丞之后,对清阳县官场的影响。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赵县丞了。 如今,清阳县令已经被革职查问,王典史也被流放边疆,他以县丞之职暂掌县令事务。 贾员外既然已内定县丞之位,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能扶正?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火热。 前任县令屡任清阳七八年的光景,手掌大权,将全县掌控得滴水不漏,也将他这个县丞压制得很死。 他几乎已经打消了翻身之念,只希望县令升迁时,不忘举荐他一下。 没想到柳暗花明,他没熬到县令升迁,却也等到了扶正的机会…… 孙阳此时的心情也很好,他没想到,这一桩反教冤案,不仅把一直兴风作浪的王典史扳倒,消除了头上的大威胁,还可能多了个大靠山。 他与贾府的关系自是不用多说,若贾员外做了县丞对他是极有好处的。 而且贾员外这个官位对他来说不大不小,恰好妥当。 按照朝廷的惯例,如果贾员外做了正职县令,便不能在家乡任职,这对孙阳来说,是远水不解近渴,反而会失去靠山。 县丞这个副职,却没有不能在本地任职的避讳…… 孙阳正想着清阳县以后的大好形势,贾员外却再次开口道: “赵兄说我弄险,试探陛下,却是冤枉贾某了,其实在此案暴发之前,我已将心腹密事托付给一位义士。” “若贾某蒙受不白之冤,这位义士自会上京替我伸冤。” 说完,他起身走到孙阳身边,把臂将他拉起,向赵御史介绍道: “我与孙典吏相交于微末,乃患难知己,彼此可托心腹,因此贾某才无所畏惧。” 典吏是衙门里对六房主事的官方称呼,与典史只差一字,但典吏还是吏,典史却已有官员身份。 说着,便述说起与孙阳相交的过程。 见贾员外形容地如此夸张,孙阳颇有点汗颜,若说患难之交还靠点边,说是知己就太看得起他了。 他自觉的贾员外没有多少了解,哪里能称得上知己?不过此言一出,倒让在场官吏郑重起来。 贾员外既然是通天的人物,那与他互为知己的孙阳,以后也变成了不可招惹的人物,炙手可热啊…… 听说孙阳自与贾员外以《大学》相交后,不仅从一介赌徒转变成如今模样,还作出过一句新诗,赵御史不仅没有嫌弃他的出身,反而起身拱手,带着些惊讶与艳羡道: “未曾想清阳县竟有这等义士,茂卿兄与孙义士这一交情便已可称为佳话了。” “史书有伯牙子期之交,也未尝不可记下茂卿兄与孙义士这一笔……” 但凡有一点史书留名的可能,都让他羡慕不已,何况这位孙典吏还有一句新诗,更增加了传扬的可能…… 第五十八章 读书人的傲慢 见赵御使如此盛赞,贾员外忙摆了摆手道: “赵兄言重了,我与大郎只是义气相交,并非为了虚名。” 他被罢官十几年,最得意的便是发现孙阳这块“良才美玉”,并以儒学将之引入正道。 此时,他虽然边面谦辞连连,内里却不乏得意之色,让孙阳暗自吐槽,谁知道其实他是换人了?儒学感化什么的,听听便好。 说着,贾员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在坐众人道: “诸位皆知,大郎的兄弟孙诚曾因他过去行事荒唐,内里颇有怨言,从此兄弟阋墙。” “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郎如今也做到了仁至义尽,总不能继续如此。” “贾某今日借此酒宴,为他兄弟二人劝和,也算一桩美谈。” 听到这话,赵御史顿时来了兴趣,捋着胡子笑了起来,点头道: “竟还有此事?我大乾以孝悌治天下,正如贾兄所言,兄弟阋墙终究不是好事,叫人诟病。” “本官便也来做个见证,孙义士以为如何啊?” 那赵御史虽只是个正七品的监察御使,但也是钦差,见他发话,孙阳自是不好拒绝,不过他对此也是一个无所谓的心态,只做了个不情不愿表情道: “既然贾员外与钦差发话,孙某自是不能不应。” 他现在主打一个矜持,免得孙诚得寸进尺,挑他这个兄长的毛病。 贾员外闻言大喜,连忙吩咐道: “快去叫孙诚。” 下人接令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刘公子便与孙诚联袂而来。 贾员外见状,捋着胡须笑道: “我爱孙二郎敦厚向学,乃读书之器,便教他与我儿一道读书习文。”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善。 在大乾朝,发掘读书的苗子,资助读书是一件很值得称道的事。 贾员外笑道: “二郎,你先前对你兄长误会颇深,以至于恶言相向,兄弟反目,如今误会冰消。” “贾某便做主,你向大郎敬杯茶,认个错,便和好如初,谁也不许再翻前因,如何?” 赵御史也点头笑道: “贾兄所言甚是,孙诚,都说长兄如父,以后多要听你兄长教诲。” 孙诚见此,本已心动,正要端起茶碗向孙阳道谦,刘公子却皱了皱眉,也端起一杯茶道: “父亲,若说道谦,我也应该向孙典吏道谦,当初我不听孙典吏提醒,误交匪类,才酿成大祸。” 说着,他躬身走到孙阳面前,捧茶躬身道: “孙典吏,刘某之前不识好歹,还请见谅。” 贾员外见养子主动承人错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我儿能自承不足之处,足见长进,或许可以下场科考,以求入仕了。” 他刚刚说完,却又见刘公子拦住孙诚道: “但赵御史所言,我却不敢苟同,我与孙诚皆是闭门苦读之人,或许不通世故,故识人一项不如孙典吏。” “但圣贤教诲,微言大义,孙典吏却不如我等,赵御史所谓教诲……” 贾员外没想到他还有这一出,见状顿时气结,带了些怒气道: “士初,休得无礼,忤逆长辈便是你的微言大义?大郎兄弟和好乃是美事,你何故从中阻挠?” 刘公子忙辩解道: “父亲,孩儿并未阻挠他兄弟和好,只是我觉得孙典吏应该向孙诚请教圣人之言。” 说到底,他是看不起孙阳一个工匠出身的小吏,就算兄弟和好,也该是孙诚主导,他不觉得孙阳有教导孙诚的资格。 看着满身茶味的刘公子,孙阳有些无语,不知道他是傲慢,还是真茶,只起身拱手道: “员外,钦差大人,请恕孙某无礼,孙某偶感身体不适,请先行退下。” 赵御史摆了摆手。叹气道: “算了算了,是本官多事了,孙典吏请便吧。” 孙阳见他没有介意,忙道了声谢,又对刘公子道: “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刘公子既然不能识人,可见学问还是不够!” 孙诚见孙阳离开,本能上前半步,只是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迈开脚步,带着些怨气地看向刘公子。 刘公子却无所谓,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个“我是帮你出头”的眼神,顿时让孙诚无言。 赵御史看了一眼刘公子,又看向贾员外,摇头叹道: “好一个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说得好,贾兄啊……” 贾员外明白对方什么意思,这是觉得他把好友的儿子养得有点废,眼中带着些羞愧看向刘公子,怒道: “你,唉,你这逆子,还不下去……” 孙阳回家的时侯,林家三个年轻女人正在外房闲聊,自从林秀才被聘为西席先生后,林家也搬到县城,就租房住在孙阳家附近巷子。 如此一来,却是方便了林采茵与娘家人团聚。 此时见孙阳回家,林采茵尚未做什么反应,林采薇却一阵惊慌失措,问道: “姐夫不是去贾府赴宴了吗?” 孙阳也没有在意,只摆了摆手道: “我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告了个罪便提前回家了,你们自便,不用管我。” 见他转身进屋,林采薇忙起身道: “姐夫稍等。” 待孙阳看向她,林采薇才绞动着手指,带着些羞赧道: “前些日子,我误会了姐夫,还骂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现在我才知道,姐夫是真丈夫,先前只是虚与委蛇……” 听到这话,孙阳顿时想起一个月前,林采薇偷听到自己与驿丞的对话后,颇为义愤地指责自己的样子。 于是没好气道: “我已经习惯了别人误会,多你一个也不算多,不用给我道谦。” 说完,也不再理她,转身进了卧房,拿起一本医书看了起来,他突然想起,好像云芷已经在医馆实践了不短的时间。 也不知道他实践的成果怎么样,是不是能带带自己学医术了。 林采薇见孙阳阴阳了她一句,就进了卧房,带着些烦恼又有些不愤道: “姐,姐夫这是原谅我了吗……” 第五十九章 孙阳想学医 林采薇见孙阳阴阳了她一句,便回了卧室,一幅爱搭不理的样子,不由噘起了嘴道: “算了,看来我是真得罪了姐夫,以后还是少来你家吧。” 林采茵白了妹妹一眼,怅然若失道: “也不能怪他,这些天,叔叔误解他,你又如此,其实连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他的深意……他难免心情不好。” 她虽然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但与孙阳重归于好,其中很大的成分是她不能离开这段婚姻,又担心孙阳故态复萌, 所以才想紧紧抓住。 如果说夫妻一心,彼此完全信任,她自问没有做到。 想到孙阳刚刚有些失落的言辞,她心里颇有些自责…… 云芷此时正与妮妮玩跳棋,见林采茵如此模样,不由笑道: “我觉得姐夫是个豁达的人,并没有在意这些。” “白日里姐姐替他化解兄弟矛盾,倒很有巾帼之气、” 听到这话,林采茵心情才好了一些,有些难为情地摆了摆手道: “前几日,我也对夫君有些误解,心里有些愧疚,所以才……” 林采薇或许为了求谅解,此时竟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气势,故意放大音量道: “哼,那个孙诚也太霸道了,姐夫为他忙前忙后,受尽委屈,他却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家兄长。” “我看就该让衙门的人也打断他一条腿,让他体验一下姐夫的难处!” 孙阳在卧房听到她有点讨好意味的言辞,不由无语,这小姨子倒是直性子,就是嘴巴太毒,不太会说话…… 第二天,孙阳在衙门上了半天职,就去了木器坊。 如今木器坊已大体建完,生意也走上了正轨。 清水河东岸几座巨大的水车已经安装起来,在水流的推动下快速地转动,带动坊中的传动机械,让众人看得一阵 惊叹。 王师傅带着几个徒弟试了试水轮大锯,见不到半刻钟,便锯开了合抱粗的原木,不由兴奋道: “没想到班主竟懂得这种水轮锯的做法,真是好用,又快又省力。” 江师傅也点了点头道: “班主的手艺自是不用多说,又懂机关算术,想来全天下没有几人能比得上了。” 孙阳如今的木工技能已经达到了6级多,在做家具方面已经达到顶尖层次,但木工是个包含范围很广的技能,若说没有人能比的上,却有点夸张了。 不过他现在的手艺越传越广,也让木器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挤压得县城周边二三十里的木工生意急剧减少。 让他们不得不来孙阳的木器工坊求职,孙阳已经有了整合他们的想法。 在木器工坊呆了小半天,傍晚时分,孙阳又转道去了云芷所在医馆。 她如今已经能独立设位问诊,在她桌前等待的病人并不比这家医馆的坐堂大夫少。 孙阳见她看得认真,并没有打扰,而是在角落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看她行医。 旁边一个揉着肚子的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 “小伙子,你也是来找云医师看病的?” 孙阳摇了摇头,问道: “这位大姐,那位女大夫的医术怎么样?” 那妇人皱了皱眉,不悦道: “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呢,太轻佻了,我年龄比你娘都大,你叫我大姐?” 孙阳无语,还有嫌把自己年龄叫小的女人,有点难搞,不过那妇人也没有纠缠,介绍道: “别看云大夫是个女子,但医术却是顶顶的好,治好了很多病人呢。” “云大夫看病还仔细,能不能治好都说得明白,从不哄骗人花钱,我们都喜欢找她瞧病。” “我这毛病就是她给瞧的,虽说不能去根,但自从吃了云大夫开的药,再也没像从前那样疼了……” 孙阳点了点头,又看向云芷,见她有条不紊地问诊,心里十分满意,没想到,云芷竟这么快便已经补齐了实践上的短板。 如此一来,孙阳便可以正式开启学医大业了。 待看完身前最后一位病人,已是傍晚时分,云芷揉了揉脖子,正要喊下一个,抬头正看到孙阳,不由惊呼道: “姐夫,你怎么来了?” 孙阳笑道: “我来看看你这大夫做得如何?没想到这么快便能独自闻诊了。” 另一边的坐馆大夫此时也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闻言笑道: “云大夫医术高超,老朽也十分佩服,便是去府里的大医馆,也能做个坐堂大夫了。” 云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摇摇头道: “我还差得很远,张大夫过奖了。” 张大夫摇了摇头道: “我可不是夸奖,是云大夫的医术实至名归,只是我这医馆太小,不然云大夫名声更响。” 随后,他看了看外面的天光,见已夕阳西斜,对孙阳笑道: “孙典吏是来接云大夫的吧,也到闭馆的时间了……” 张大夫与贾府大管家有些交情,当初介绍云芷过来时,他也见过孙阳。 云芷闻言,有些迟疑道: “姐夫,还要等等采薇,平日里,她都在这个时侯来接我。” 孙阳摆了摆手道: “不急,正好我有事与你商议。” 云芷这才反应过来,忙请孙阳坐下,好奇问道: “姐夫想说什么事?”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帮上孙阳什么忙,对方那条瘸腿她已经看过,一点治愈的把握都没有,她不敢动手。 张大夫见他们有事要谈,正要回避,却听孙阳说道: “你既然已有坐堂的水准,我打算为你买家医馆,让你独立行医。” 听到这话,张大夫顿时来了兴趣,也不走了,打量着孙阳与云芷,一脸八卦的表情。 云芷也愣住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红着脸摆手,结结巴巴道: “姐,姐夫,你千万不要乱来,我不需要的……” 见他们一幅想歪的样子,孙阳有些无语,忙解释道: “别误会,我想跟你学习医术,你也知道,我平日里看了许多医书,但终究还需要实践。” “我平日里又事务繁多,分身乏术,没有时间拜师做学徒……” 云芷诧异道: “姐夫要正式学医?” 见孙阳郑重点头,云芷顿时有些沉默,张大夫也有点无语,他本来是听八卦的,忍不住劝道: “孙典吏,非是老朽出言莽撞,精通一门手艺已是不易,学医更难。” “无论是医书还是诊断开方,都需要从小用功,你这……难,难,难。” 他说得隐晦,其实觉得孙阳有点不务正业,那些闲得没事的士大夫有时会追求一个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其实大部分都是浅尝辄止。 孙阳这情况正是精进本业,追求上进的年纪,中途学医实在有点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