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女户老太被吃绝户,重生八零》 第47章 田桂花的包子卖得快,羡煞一众同行 田桂花将五笼包子送到了河堤下方的巡防队。 陈瑞阳让管理后勤的小王开了收据,交给了田桂花。 刚才的一锅绿豆汤,陈瑞阳算的是五块钱一锅,五笼包子九十个,计算是四块五毛。 现在她又送了五笼包子九十个过去,虽然只是收据,但也赚了四块五。这才一大早呢,她就赚了十四块,一会儿再做些包子零卖,又能赚个几块钱,今天的毛收入能有二十来块了。 田桂花想到赚的大笔收入,心里高兴,蹬三轮车的脚都有力了几分。 离开巡防队的休息处,田桂花骑车往回走,这会儿才早上六点,天才刚刚亮。 但因为是大夏天,河堤上不少人都忙碌了起来。 天气热,人们习惯早起劳作。 在帐篷里守夜的人纷纷走出来活动筋骨,从家里赶来的人,呼朋唤友打招呼。 有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来卖早点的人,大声叫卖着吃食。 看到田桂花三轮车后面的空蒸笼,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认识她的人,便打起了招呼,“田大姐,早啊,你的包子卖得这么快?这都空了好几个蒸笼了。” 田桂花笑道,“是啊是啊,我起得早。” 她骑着车,离开了。 等她走出一些距离时,坐在一旁休息的老汉朝背着背篓卖包子的女人说,“田桂花的包子哪里是在河堤上卖掉的,她的包子全被巡防队的人买走了,她都送两趟了呢。” 背背篓的女人,惊讶地睁大双眼,“啊?原来是这样啊。田桂花的运气真好啊。” 那人羡慕地笑着说,心里却冒酸水,她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不行,她明天也早起,也送到巡防队那里,把田桂花的生意抢过来。 在背背篓的女人跟坐在路旁休息的男人聊天时,两人的对话被黄彩云听到了。 黄彩云跟着于家早点铺的老板娘前来卖包子。 虽然才六点,但因为走路还要挑担子,热得她一头汗水,只想坐下休息。 可她的老板娘却是个罪恶的资本家,看不得她休息。 只要她休息就会骂她。 为了能休息几分钟,她拉了拉老板娘胡嫂子的袖子,“婶子,你听到刚才那两人的话了吗?” 胡嫂子要赶时间将包子挑到河堤上去卖掉,没闲心听黄彩云说些有的没的,“认真做事,别人家聊天与你什么相关?” “他们说,刚才田桂花的包子被巡防队的人全买走了。”黄彩云说,“而且,还送了两趟包子,这才大早上呢,她就赚了一二十块了吧。” 胡嫂子吃惊得睁大双眼,“什么?谁说的?” “他!”黄彩云指了指坐在河堤下方台阶处的一个老汉说。 老汉在歇脚抽旱烟。 胡嫂子冷冷一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口里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抢走田桂花的生意。 胡嫂子两口子做的包子,面团揉的不软和,馅料也比田桂花放的少。 关键是,馅料的调味不及田桂花的好吃。 所以她的包子不及田桂花的抢手,几笼包子在人员密集的河堤上,卖了两个小时才卖完。 胡嫂子和黄彩云回到铺子的时候,都八点多了,这会儿太阳升起来了,烤得街道跟火炉一样。 两人一头汗水回了铺子。 于老板少不了对她们一顿埋怨,“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 走了两个人,他带着小儿子卖早点根本忙不过来。 “包子卖不动,可能天气热的缘故。”胡嫂子看了眼铺子里几个吃着面条的人,小声抱怨说。 当着外人的面,她没敢说实话,走到男人身边小声将田桂花揽了大生意的事,跟自己男人说了。 于老板睁大双眼,“什么?她咋运气那么好?” “嗨,小点声。”胡嫂子拉了拉男人袖子。 “咦,这不是彩云吗?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你家开的铺子吗?”一个矮胖的年轻姑娘,和一个长得流里流气的青年男人,晃着胳膊走进了铺子。 看到擦着桌子的黄彩云,年轻女人笑着走过去拍着黄彩云的背,“请我吃面条吧,黄彩云。” 走进来的女人是黄彩云大嫂林腊梅的表妹王芳芳,另一个男人则是林腊梅的堂表弟王贵平。 来铺子里做事也有好几天了,黄彩云经常遇到熟人。 但那些都是同生产队的,他们都只是打个招呼,不会说过分的话。 可林腊梅的表妹王家人,都是说话做事不饶人的。 黄彩云看到他们,厌恶得直磨后槽牙。 “不是我家的铺子,我……我在这里做事。”黄彩云没好气说。 王芳芳故意的吧? 她没父没母,哥嫂又没有钱,家里怎么可能开得起铺子? 王芳芳当然知道,黄彩云家开不起铺子,前几天还听说,表嫂林腊梅回了娘家吵着要离婚呢。 黄家要是有钱,表嫂怎么可能闹离婚? 王芳芳刚才这么说,是故意羞辱黄彩云的。 “啊?黄彩云,你怎么当起小工来了?你那二婶呢?也不管管你的?真是的。”王芳芳往左右看了看,挑了张桌子坐下了。 不提田桂花还好,提到田桂花的名字,黄彩云的火气更加上来了。 她冷冷一哼,翻了个白眼。 于老板恰好看到了,以为她不想做事才会朝客人翻白眼,马上厉声喝道,“黄彩云,少在这里当大小姐翻白眼?还不快去做事?” 黄彩云只得收了脸色,问王芳芳和王贵平要吃什么。 王芳芳故意整她,“要两碗瘦肉面。” 黄彩云答应着,转身往灶台边走准备跟于老板汇报,但才转身走了两步,又听到王芳芳说,“不了,我还是吃鱼汤面吧,不要放辣椒。” 可等黄彩云记下转身后,王芳芳又改了口,“还是吃肉汤面吧,多放点酸菜。” 黄彩云这才意识到,王芳芳在故意逗弄她。 王芳芳比她大好几岁,只因为她成了洗碗小工,就取笑捉弄她? 王芳芳也就只有这点本事。 想到王芳芳提到田桂花的事,她眼珠儿转了转,故意说道,“对了,芳芳姐,你这几天有没有找我大堂姐晓静玩?” 王芳芳扬眉,“我为什么要找她玩?” 上回在堂哥成亲那天,她不过是跟黄晓静开了个玩笑,就被黄晓静的母亲打了一顿,她到现在还没气消呢。 黄彩云看了下王芳芳的脸色,唇角扬了扬,又故意说,“她家现在买了铺子,在卖包子,生意可好了,她打扮得也比以前好看了。” 一旁坐着喝水等早点的王贵平睁大双眼,“哦?真的?” 他想追黄晓静,但黄晓静那个死丫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芳芳看了眼堂哥,朝黄彩云撇唇冷笑,“那又怎样?” “我没骗你们,不信,你们自己去瞧啊。在老车站的路口,她家的招牌写着田记包子铺。”黄彩云说完,转身走开忙去了。 哼,王芳芳故意揭她的短说话气她。 她也故意说话气王芳芳。 王芳芳嫉妒黄晓静长得苗条得男娃子们的喜欢,总是暗中算计黄晓静。 上回还被田桂花打了一顿。 王芳芳要是再去找黄晓静,一定还会被田桂花打。 让这两方互相打架吧,她好看热闹。 王芳芳眯着眼,看了眼走远的黄彩云,用胳膊肘子捅了下王贵平,小声说,“喂,贵平,你不是喜欢黄晓静吗?怎么没见你最近找她呀?” 要是黄晓静嫁到了她王家,看她怎么修理黄晓静。 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 黄晓静居然向家里大人告状打她,真是小心眼。 王贵平的妈也是个小心眼的,要是让这俩人成了婆媳,那可就好玩了。 王贵平上回跟黄晓静开玩笑,被田桂花差点打死,肩头那里疼了半个多月才好。 他哪里还敢去找黄晓静? 有那贼心,没那贼胆了。 “算了吧,她那个妈跟母老虎一样,我才不想去找她。”王贵平耸耸肩头,撇着唇冷笑。 王芳芳扬着唇微笑说,“我帮你把黄晓静约出来,你跟她多多见面,你们悄悄好上了,她那个妈自然就认你了。” 王贵平眼睛一亮,拍腿道,“这敢情好!” 没一会儿,面条上来了,两人吃着面条,小声说着怎么约出黄晓静。 王芳芳和王贵平在“于记”面馆吃完面,果然顺着黄彩云的话,溜达到了老车站路口。 远远就瞧见了那块簇新的“田记包子铺”招牌。 铺子门口热气腾腾,田桂花正麻利地收着钱,黄晓静则在里头低头忙着收拾碗筷。 隔着一段距离,王贵平的眼睛就黏在了黄晓静身上。 一个多月不见,也许是生活安定、心情舒畅了,黄晓静看起来比在黄家时更水灵了,皮肤白皙了些,穿着件干净的碎花衬衫,扎着两条长辫子,侧脸线条柔和,透着股安静又倔强的劲儿。 “啧,还真是不一样了。”王贵平摸着下巴,眼神里那股贪婪和占有欲藏都藏不住,“比以前更好看了。” 王芳芳嫉妒地撇撇嘴,推了他一把:“瞧你那点出息!等着,我去试试。” 她整了整衣服,堆起笑脸走到铺子前:“晓静?忙着呢?”又朝田桂花打招呼。 黄晓静闻声抬头,看清是王芳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大堂嫂的这个表妹上次在二堂哥婚礼上差点害她出大丑,她记忆犹新。她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田桂花也看到了王芳芳,脸色瞬间沉下来。 她两步跨到女儿身前,像护崽的母鸡,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王芳芳?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赶紧走!” 王芳芳脸上的笑僵住了,田桂花那锐利的眼神让她想起上次挨的巴掌,脸上似乎还隐隐作痛。 她心里骂了句“老泼妇”,嘴上却不敢硬顶,只得讪讪道:“田婶,瞧您说的,我就是路过,跟晓静打个招呼……” “用不着你招呼!”田桂花斩钉截铁,“再不走,别怪我喊人了!彩云那丫头是不是在你们那儿嚼舌根了?回去告诉她,再敢使坏心眼,我连她一起收拾!” 周围的食客都看了过来,王芳芳脸上挂不住,恨恨地瞪了黄晓静一眼,低声骂了句“不识抬举”,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王贵平在不远处看着,见王芳芳碰了一鼻子灰,非但没觉得难堪,反而更心痒难耐。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黄晓静这副被田桂花护得严严实实、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妈的,软的不行,老子来硬的!”王贵平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对走回来的王芳芳说,“芳芳,你说得对,姑娘家害羞!我就得让她没处躲!” 王芳芳刚才受了气,也憋着火,怂恿道:“对!贵平哥,你瞅准机会,趁她落单的时候……抱住了亲一口!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到时候名声坏了,不跟你跟谁?田桂花再厉害也得认!” 王贵平听得两眼放光,觉得这主意简直太妙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贵平像条阴沟里的老鼠,有事没事就在田桂花铺子附近的巷子口晃荡,眼睛死死盯着铺子里忙碌的黄晓静。 他发现黄晓静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太阳最毒、街上行人最少的时候,会骑着三轮车,去离铺子不算太远的一条僻静巷子深处打井水,用来冰镇绿豆汤。 这天下午,毒辣的日头炙烤着青石板路,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知了在树上嘶鸣。 黄晓静像往常一样,把三轮车停在巷子口的老槐树树荫下,拿着两个空桶走向巷子深处的老井。 她熟练地把桶系在井绳上,正准备摇动辘轳,一个油滑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晓静妹子,打水呢?这么重的活儿,怎么不让哥哥我来帮你?” 黄晓静吓得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王贵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站在离她不到两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搓着手,一步步逼近。 “王贵平!你想干什么?” 黄晓静脸色煞白,厉声喝道。 同时迅速后退,背脊紧紧抵住了冰凉的井台石壁。 她心里咚咚狂跳,这巷子太深太静了,喊人恐怕都听不见。 第48章 陈瑞阳来了,王贵平被关押牢房 “嘿嘿,想干什么?哥想你了呗。”王贵平涎着脸,目光贪婪地在黄晓静因紧张而起伏的胸口和纤细的腰身上打转,“晓静,别躲啊,跟哥好,哥疼你……” 他说着,伸手就朝黄晓静的手腕抓去! “滚开!别碰我!”黄晓静尖叫一声,奋力挣扎,抓起空桶就朝王贵平砸去。 王贵平侧身躲开,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反而更兴奋了,一把抓住黄晓静挥舞的手臂,另一只手就想去搂她的腰,嘴里喷着令人作呕的酒气:“装什么装!让哥亲一口……” 黄晓静又惊又怒,拼命扭动身体,指甲在王贵平胳膊上划出几道血痕。 王贵平吃痛,凶相毕露:“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扬起巴掌就要朝黄晓静脸上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疾风般从巷口冲了进来! 王贵平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狠狠撞在他抓着黄晓静的那条胳膊上,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紧接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军装的挺拔身影挡在了他和黄晓静之间。 那人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腮帮子上! “嗷——!” 王贵平惨嚎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打得离地飞起,重重摔在几步开外的青石板上。 牙齿磕在石头上,满嘴血腥味。 陈瑞阳像一尊怒目金刚,稳稳地护在惊魂未定的黄晓静身前。 他军帽下的眼神冰冷锐利,仿佛能刺穿人心,胸膛因为愤怒和急速奔跑而剧烈起伏。 他右肩的伤似乎因为这全力一击被牵动了,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身形却纹丝不动,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陈……陈瑞阳?”黄晓静看着眼前宽阔可靠的背影,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劫后余生的巨大情绪冲击让她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 “没事了,晓静。”陈瑞阳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稳定力量,目光如刀锋般锁定在地上蜷缩呻吟的王贵平身上,“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耍流氓?!” 王贵平被打懵了,半边脸迅速肿起老高,嘴角淌着血沫子。 他看清了陈瑞阳那张冷峻的脸和肩章,吓得魂飞魄散。 这个煞神不是在河堤上防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 陈瑞阳哪会给他机会,上前一步,穿着军用胶鞋的脚精准地踩在王贵平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让王贵平再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饶命……解放军同志……饶命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王贵平涕泪横流,彻底怂了,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说!谁给你的胆子!”陈瑞阳的声音蕴含着雷霆之怒。 “没……没人……是我自己鬼迷心窍……”王贵平哪里敢供出王芳芳,只能拼命求饶。 陈瑞阳冷哼一声,脚下又加了几分力。 他转头看向黄晓静,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关切:“晓静同志,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黄晓静摇摇头,看着陈瑞阳额角渗出的细汗和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军装肩线,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悸动。 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 他……是一直在担心她吗? “晓静!”田桂花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喘息,从巷口传来。 她刚在铺子里忙着,忽然看到王贵平贼眉鼠眼悄悄朝黄晓静打水的方向走去,眼皮直跳,便匆匆追了过来。 一进巷子,就看到陈瑞阳如天神下凡般护在女儿身前,脚下踩着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的王贵平! 果然! “妈!”黄晓静看到母亲,强忍的委屈和后怕涌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田桂花几步冲到近前,狠狠剜了眼如死狗一样趴地地上的王贵平,随即紧张地抓住女儿的胳膊上下打量:“晓静!你怎么样?那个畜生碰到你没有?伤着哪儿没有?” 她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黄晓静不想让母亲过于担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摇摇头:“妈,我没事。幸好……幸好瑞阳同志及时赶到了。” 她说着,感激又带着点羞涩地看了陈瑞阳挺拔的背影一眼。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田桂花这才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但怒火却“噌”地一下烧得更旺。 她猛地扭头,瞪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的王贵平,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你这个天杀的畜生!下三滥的狗东西!” 田桂花骂着,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照着王贵平的腰眼就狠狠踹了一脚。 “欺负我家晓静一次不够,还敢来第二次!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王贵平被踹得又是一声惨叫,身体缩得更紧。 “田婶!”陈瑞阳连忙出声制止。 他理解田桂花的愤怒,但更明白此刻该做什么。 他脚下微微用力,让王贵平彻底动弹不得,沉声道:“田婶,为这种人动气不值当,踢死了他反而脏了您的手,还得担罪过。” 他冷静的目光扫过王贵平那张因痛苦和恐惧扭曲的脸,“这种流氓行径,就该交给派出所,让法律收拾他!光天化日耍流氓,够他喝一壶的!” 陈瑞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田桂花一部分冲动,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打一顿是解气,可万一真打出个好歹,这畜生反咬一口,自己有理也变没理了。 而且,陈瑞阳说得对,把他送进派出所,才是最能让他付出代价也最能保护晓静名声的法子! 这年头严打,流氓罪判得可不轻! 田桂花立刻收敛了动作,但眼神里的怒火丝毫未减。 她指着王贵平骂道:“对!送派出所!让政府枪毙了这个狗东西!瑞阳同志,麻烦你押着他去!我跟你一起去作证!晓静也去,把刚才这畜生怎么欺负你的,一五一十跟公安同志说清楚!” 陈瑞阳点点头:“好!田婶,晓静同志,你们稍等。” 他利落地解下自己的皮带,动作熟练地将王贵平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皮带紧紧捆住手腕。 王贵平还想挣扎哀嚎,陈瑞阳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那带着杀伐气的目光让王贵平瞬间噤若寒蝉,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走!”陈瑞阳像提小鸡一样把王贵平拽起来。 田桂花推着三轮车,带着黄晓静,母女俩跟在陈瑞阳身后。 ——- 派出所内。 值班的老公安刘副队,一看陈瑞阳的军装和押着的王贵平那副狼狈样,再看到后面跟着的田桂花母女,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听完陈瑞阳条理清晰、简明扼要的叙述,以及田桂花义愤填膺的补充和黄晓静虽然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的指证,刘副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好哇!王贵平!又是你!”刘副队显然认识这个镇上有名的二流子,猛地一拍桌子,“上次偷鸡摸狗关了你几天,出来还不学好!光天化日就敢耍流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王贵平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公安同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喝多了马尿,一时糊涂……我没想真怎么着啊!就是……就是想跟晓静妹子说说话……” “放屁!”田桂花气得差点又要冲上去,“说说话?说说话你上手抓人?说说话你往死胡同里堵?说说话你满嘴喷粪?公安同志,他这是狡辩!他上回在我侄儿婚礼上就差点害了我闺女!这次是预谋的!” 接着,田桂花又将上次的事情说了。 那天她就想报警了。 只是当时她和大女儿在王家,而且王家人多,黄耀光当时还是她的二侄儿,也不会帮她说话。 陈瑞阳又只是个路过的,就算是报警了,她也会寡不敌众。王家人会召集全族的人来闹的话,她别说是报警了,她连走都没法走。 派出所根本没法处理案子。 但今天,可是个好机会! 王贵平没有帮手! 陈瑞阳也沉声道:“刘同志,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亲眼目睹他对这位姑娘强行拉扯意图不轨,受害人受到极大惊吓。性质极其恶劣!” 刘副队点点头,厌恶地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王贵平,对旁边的两位部下说:“小陈,小李,你们把他铐起来,关进拘留室!通知他家属!这案子性质严重,报上去,等着吃牢饭吧!” 严打的风声正紧,王贵平撞枪口上了。 “是!”两名民警同志麻利地给王贵平戴上手铐,把他拖了下去。 王贵平绝望的哭嚎声在走廊里回荡。 刘副队又详细做了笔录,让陈瑞阳田桂花和黄晓静分别签了字。 他安慰了母女俩几句,尤其对黄晓静说:“姑娘,别怕,这种坏人一定会受到严惩!回去好好休息。” 走出派出所,外面已是夕阳西下。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田桂花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堵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陈瑞阳,眼眶有些发红,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瑞阳同志,今天……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家晓静她……她……” 后面的话,田桂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黄晓静也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更深沉的情愫。 她看着陈瑞阳,声音轻柔却无比真诚:“瑞阳同志,谢谢你。” 陈瑞阳连忙伸手虚扶田桂花:“田婶,您快别这样!保护群众是应该的!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黄晓静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坚定,“晓静同志没事就好。” 那“何况”后面未尽的话语,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田桂花直起身,看着眼前高大英俊、一身正气的青年,再看看自己身边文静秀美、惊魂初定的女儿,一个念头在她心中从未如此清晰和坚定过。 她抹了抹眼角,露出一个释然又带着期许的笑容:“瑞阳啊,今天耽误你防汛工作了吧?走,先回铺子,婶子给你舀碗绿豆汤压压惊!晓静,扶着瑞阳点儿,他肩膀还有伤呢,你们都坐到三轮上来吧,我带你们回去。” 田桂花的话语里,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亲近和安排。 陈瑞阳窘着脸,“其实……”其实他的肩膀早就好了。 但是,黄晓静扶一扶的话,也是可以的。 他便缩回了后面的话。 黄晓静的脸颊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她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地靠近了陈瑞阳一步。 陈瑞阳看着田桂花热情的笑容,又感受到身边女孩靠近的气息,心口那股因救人而激荡的热血尚未平息,此刻又涌上一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他微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田婶了。” 三人回了铺子里。 田桂花请陈瑞阳进铺子,又喊守铺子的黄晓晓去端吃的来,“去端碗绿豆汤来,再端两个包子出来。” 又让黄晓静坐着跟陈瑞阳说话,“晓静你陪瑞阳说说话,我做晚饭去,瑞阳你就在这儿吃晚饭吧?” 陈瑞阳担心黄晓静还在害怕,便也没有马上离开,微微一笑说,“多谢田婶。” “谢啥谢的,你这孩子。”田桂花摆摆手,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明显的熟络了不少。 黄晓晓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三个人一起回来? 铺子对面的小巷子里,一直暗中盯着黄晓静的王芳芳,看着黄晓静和陈瑞阳一起回来,还跟田桂花说说笑笑的,她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黄晓静怎么跟陈瑞阳在一起回来了? 王贵平没去找黄晓静? 一直站在这里,实在太热了,王芳芳受不住,只得先走了。 就在陈瑞阳坐在田桂花家的铺子里喝着绿豆汤时,陈瑞生从这里路过。 看到哥哥陈瑞阳坐在铺子里还跟黄晓晓的姐姐黄晓静在说话,而且,黄晓静的头发上,正夹着一只红色的蝴蝶发夹,他赫然睁大双眼。 第49章 猜中陈瑞阳的心思,余大娘到田桂花家探口风 陈瑞生疑心看错了,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回,看得真真切切了。 黄晓静头上的红色蝴蝶发夹,和哥哥抽屉的那只能凑成一对。 前几天有一次他到哥哥的屋里找书看,无意间看到没锁的抽屉里,放着一只发夹,一个大男人收着一只女人用的物品,这不是暗恋是什么? 他想进铺子里,喊出哥哥来问一问,但转念又一想,这是家包子铺,哥哥可能是来吃包子也说不定? 吃饭的人跟包子铺的老板一家聊天是很正常的事,万一闹了误会,可不好。 陈瑞生挠了挠头皮,还是悄悄走开了。 还是找个时间,把同学黄晓晓找出来问问吧。 再说陈瑞阳吃好东西后,没有在铺子里多停留,又回巡防队去了。 田桂花没让黄晓静去打水,女儿刚才受了惊吓,还是休息着为好。 她骑着三轮车,带着几个水桶往井边去了。 她一走,陈瑞生马上从从巷子里跑了出来,站在铺子的门口,朝里喊道,“黄晓晓!向你打听个同学!” 黄晓晓这丫头太机灵古怪了,他只能找借口喊出来。 正在看炉火的黄晓静扭头,认出他是陈瑞阳的弟弟,礼貌地点头微笑,“咦,是陈瑞生啊,晓晓在后院忙呢,晓晓——” 黄晓晓在后院忙着泡豆子,听到陈瑞生的喊声,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皮。 等她手头的事情忙好,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拍了拍衣裳,挑着眉尖问,“什么事啊?” “我想问问,王小同的事情,他以前不是坐你后面吗?经常找你说话来着的。”陈瑞生看了眼黄晓静头发上的红色蝴蝶夹,朝黄晓晓点头说。 现在走近看,越发让他笃定,哥哥抽屉里的发夹,和黄晓静头上的是一对。 蝴蝶的触须,一只朝左,一只朝右。 哥哥抽屉里的那只是朝左的。 黄晓晓扬眉,“可我对他的事情也不太了解。”说着,转身要走。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天气太热了,我找不到别人问,只有你住得离我家最近……”陈瑞生上前一步,扯住了黄晓晓的袖子。 黄晓晓无语,回头瞪了他一眼,抽回了袖子,“行吧,那你问吧。” “到那边说吧。”陈瑞生指了指铺子前方的一株大槐树,“那里阴凉。” 黄晓晓扬眉,问个同学的事情而已,犯得着走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去?她姐姐又不是个喜欢偷听的人。 可一想到,陈瑞生的哥哥刚才救了姐姐,出于对陈家人的礼貌,黄晓晓便压着怒火,跟着陈瑞生走了过去。 男生怎么都婆婆妈妈的? 真烦人! “我哥刚才到你家铺子里做什么?”陈瑞生见她跟过来,小声问道。 黄晓晓一怔,“你不是问王小同吗?怎么问起你了哥?” “就随口问问。”陈瑞阳从衣兜里摸了两支冰棍,递了一支给黄晓晓,“给,刚买的,奶油味的绿豆冰糕。” 黄晓晓正口渴着,看到冰糕眼睛都亮了,“这算是回答你问题的好处费吗?” “是的,我也不好意思白白让你跑来不是?”陈瑞生将冰糕塞到了黄晓晓的手里。 黄晓晓不客气地接了,撕开包装纸吃起来。 一股子透心凉,将她毛躁的心扶平不少,“哦,你哥呀……”黄晓晓顿了顿,没说陈瑞阳打跑了王贵平的事情,她觉得一个姑娘家老是被人骚扰,传出去不大好,只说道,“你哥帮我妈介绍了生意,我妈请他吃包子。” 陈瑞生没问到想听的话,不相信地睁大双眼,“就这?” “当然了,不信你问你哥呀。”黄晓晓又咬了块冰糕,含糊说。 “哦,还有,你姐姐的红色发夹哪儿买的?” 黄晓晓揶揄地打量着陈瑞生,“你一个男生,打听这个做什么?” 陈瑞生被她盯得脸色发窘,“我一个表妹,让我给她买发夹,我不知上哪儿买。” “你还有表妹?”黄晓晓睁大双眼,一脸嘲讽,“她不会买吗?怎么要你买?” 她心里鄙夷一哼,又是一个跟黄彩云一样喜欢使唤男生的丫头吗? 真是讨厌! “啊,她才两岁,当然是我买了。”陈瑞生抓了抓头皮,讪讪说。 黄晓晓听得一愣,笑了起来,“才两岁呀,小丫头居然知道爱美,不过不巧,我姐姐的发夹是她自己做的,你买不到的。她将一个坏掉的红色大发箍用火烤软了,剪成了蝴蝶样,卡在普通钢丝小发夹上做成的,不过原先有一对的,她弄丢了一支。” 陈瑞生听得心头一亮。 是自己做的,还做了一对又掉了一支,那么哥哥抽屉里的那支,百分百是黄晓静的。 “喂,你不是要问王小同的事吗?怎么尽问些有的没的?”黄晓晓又催着问。 她手里的冰糕都吃了一半了。 陈瑞生回过神来,随便问了一些王小同的事,离开了这里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陈瑞生马上将打听的消息,告诉给了奶奶听。 余大娘听得睁大双眼,“啊?你大哥居然喜欢的是田桂花的大闺女?嗨,这不是赶巧了不是!” 她又气又笑,那个臭小子还气得跑走了,几天都不跟她说话,回来做了事就匆匆走掉。 赶情,这是生怕她拆散他和晓静啊。 “瑞生,去,上巡防队把你大哥找回来。这小子,有对象了也不说出来,害得我老是担心着。”余大娘笑着用拐杖敲着地,催着二孙子。 陈瑞生嘿嘿一笑,“好,我就这去找大哥。” - 陈瑞生来到了河堤下方的巡防队,但没找到陈瑞阳。 他跑到了河堤上,才在一群人中看到了正在指挥众人巡查的陈瑞阳。 “大哥!”陈瑞生跑过去,一把拉住了陈瑞阳。 陈瑞阳黑着脸,“你跑来做什么?快回去!你一个人跑出来,奶奶有事找你怎么办?她的脚又走不了远路。” “正是奶奶叫我来找你的,叫你回去一趟。” “奶奶找我?什么事?”陈瑞阳很意外。 “我哪知道,你回去就是了,反正奶奶挺急的,脸色也不大好。可能……可能哪里不舒服吧,问她也不肯说,只叫我找你回去。”陈瑞生拉着陈瑞阳不放手。 陈瑞阳父母早亡,他和弟弟都是奶奶独自拉扯大的。 把他养得壮壮的,他才有机会参军,因为是军属的关系,弟弟才得以免学费,才顺利读到了初中。 陈瑞阳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奶奶出了什么事,只好跟队长请了假,跟着弟弟陈瑞生匆匆赶回了家。 一进院门,却见奶奶好端端地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摇着蒲扇,脸上非但没有病容,反而堆满了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奶奶?您……”陈瑞阳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打量,“您没事吧?瑞生说您急找我?” “有事?当然有事!”余大娘用蒲扇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拉过旁边一张小凳子示意他坐下,脸上是藏不住的促狭和欢喜,“大事!瑞阳啊,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抽屉里锁着的那只红蝴蝶发夹……是不是人家田婶家大闺女,晓静姑娘的?” 轰——! 陈瑞阳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 他下意识想否认,可看着奶奶那双洞悉一切、带着了然笑意的眼睛,又看看旁边挤眉弄眼的弟弟陈瑞生,所有准备好的搪塞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秘密被骤然揭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奶奶!您……您怎么……”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飘向别处,不敢直视奶奶。 “我怎么知道?”余大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哼,你奶奶我眼睛还没瞎!瑞生都瞧见了,晓静姑娘今儿头上戴着一只红蝴蝶发夹,跟你抽屉里那只正好配成一对儿!是不是?”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劲儿。 “还有,你这几天往人家包子铺跑得可勤快了!肩膀疼是真,可那眼神儿……啧啧,可骗不了人!快说,是不是对人家晓静姑娘有意思?” 陈瑞阳被问得无处可躲,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低着头,大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是……是有点……那个意思。” “有点?”余大娘不依不饶,“瞧你宝贝那发夹的样子,锁得跟什么似的!只是‘有点’意思?” 陈瑞阳被奶奶逼得没办法,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红晕,眼神却认真起来:“奶奶,我……我是挺喜欢晓静的。她……她人很好,安静,善良,手也巧。”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忐忑。 “可是……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啊。我这当兵的,东奔西跑,家底也薄……而且,我……我也不确定她的心意……” 这才是他最大的心结。 他珍藏着那只意外捡到的、属于她的发夹,像一个隐秘的珍宝,藏着少年初动的心事。 他默默关注她,找机会接近她,在她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却始终不敢将这份心意宣之于口。 他怕唐突了她,更怕被拒绝后连远远守护的资格都失去。 “哎哟,我的傻孙子哟!”余大娘一拍大腿,又气又笑,“你呀你!光闷在心里有什么用?人家姑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猜到你锁着个发夹想她不成?你帮了她家那么大的忙,又是报信又是救人的,人家姑娘看你的眼神,奶奶我可是瞧得真真儿的!那感激里头,就没点别的?” 陈瑞阳想起黄晓静那双清澈眼眸望向自己时,里面闪烁的光亮和脸颊的微红,心头不由得一热。 但又迅速被不自信压了下去:“那……那也许只是感激……” “是不是感激,问问不就知道了?”余大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敢问,奶奶帮你去探探口风!放心,奶奶有分寸,保管不给你弄砸了!” “奶奶!”陈瑞阳急了,“您可千万别乱说!万一……万一人家没那个意思,以后见面多尴尬?而且田婶那边……” 他担心田桂花的态度,也怕奶奶莽撞吓到黄晓静。 “知道知道!”余大娘摆摆手,“你奶奶我活这么大岁数,这点眼力见儿还没有?我就当是串门子,跟田桂花拉拉家常,顺便提一嘴,看看她家晓静有没有相看人家的意思,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后生。这总行了吧?旁敲侧击,绝不点破是你!成不成?” 陈瑞阳看着奶奶热切的眼神,知道拗不过她。 心里既忐忑又隐隐升起一丝期盼。 或许……奶奶真能帮他探听出点什么? 他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但不忘再三叮嘱:“那……奶奶您说话千万注意点,别太明显了,也别给晓静压力……” “行啦行啦,啰嗦!”余大娘喜滋滋地站起身,仿佛已经看到了孙媳妇进门的美好前景。 “你等着奶奶的好消息吧!” - 第二天上午,“田记包子铺”的早高峰刚过。 田桂花和黄晓静正收拾着灶台,黄晓晓在后院清洗蒸笼布。 铺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包子香气和洗洁精的味道。 “桂花,忙着呢?”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田桂花抬头一看,正是笑容满面的余大娘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哟,余大娘!您老怎么有空过来?快进来坐!”田桂花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热情地招呼,搬了张凳子放在相对阴凉的角落。 她对这位帮过忙又明事理的老太太很有好感。 黄晓静也礼貌地打招呼:“余奶奶好。”她手脚麻利地倒了碗晾好的绿豆汤端过来。 “哎,好孩子,真懂事!”余大娘接过碗,笑眯眯地打量着黄晓静,越看越满意。 她拉着田桂花坐下,先是闲聊了几句天气、河堤防汛的事,又夸了夸包子铺生意好,田桂花教女有方。 “桂花啊,”余大娘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长辈的关切, “我看你家晓静,出落得是越来越水灵了,又勤快又本分。这年纪……也该相看相看人家了吧?我是说,你这当娘的,心里有谱了没?想给姑娘找个啥样的?” 田桂花心里咯噔一下。 第50章 陈瑞阳表白 田桂花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正低头擦拭灶台、但明显动作慢下来的大女儿。 余大娘拉着田桂花坐下。 先是闲聊了几句天气、河堤防汛的事,又夸了夸包子铺生意好,说田桂花教女有方。 “桂花啊,”余大娘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长辈的关切,“我看你家晓静,出落得是越来越水灵了,又勤快又本分。 “这年纪……也该相看相看人家了吧?我是说,你这当娘的,心里有谱了没?想给姑娘找个啥样的?” 田桂花听得微微扬眉。 她这两天正琢磨着陈瑞阳和女儿的事,余大娘突然提起这个,她下意识以为余大娘是要给晓静介绍别人! 这怎么行? 她看中的是陈瑞阳啊! 田桂花脸上笑容不变,但语气带上了谨慎的婉拒。 “余大娘,您太操心了。晓静还小呢,才十九,我舍不得她这么早出门子。再说,这铺子刚立起来,离不得她帮手。这事儿啊,不急,不急。” 正在旁边默默收拾碗筷的黄晓静,听到余大娘的话,心猛地一跳,脸瞬间就白了。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王贵平那张恶心的脸,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难道余大娘也要给她说亲? 介绍像王贵平那样的?或者像镇上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吓得心慌意乱,也顾不上礼貌周全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急促:“余奶奶!我……我还小!我……我不相亲!真的不想!” 说完,她像是怕余大娘继续追问,慌忙低下头,端着摞好的碗筷脚步匆匆地就往后院走。 背影透着十足的慌乱和抗拒。 余大娘看着黄晓静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田桂花脸上那虽然带笑却明显是推拒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彻底凉了半截。 完了!这母女俩的反应,明摆着是没看上她家瑞阳啊! 田桂花那句“还小”、“不急”,听着就是场面话。 晓静那反应更是激烈,连“相亲”两个字都怕成这样,提到就躲…… 余大娘心里又酸又涩,还有点委屈。 她家瑞阳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入不了这对母女的眼呢? 难道是因为田桂花离了婚,心气儿高了? 还是觉得瑞阳当兵顾不上家? 余大娘心里叹着气,强打着精神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意兴阑珊地起身告辞了。 田桂花热情地挽留她再坐坐,她摆摆手,拄着拐杖,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沮丧,慢慢踱回了家。 - 第二天下午,陈瑞阳趁着轮休的一点时间回了趟家。 一进门,就看到奶奶余大娘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唉声叹气,连院子里种的几盆花都显得蔫头耷脑。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陈瑞阳心里一紧,以为是奶奶身体不舒服。 余大娘抬眼看到孙子,更是愁肠百结。 她招招手让陈瑞阳坐下,把昨天去包子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末了,她重重叹了口气: “瑞阳啊,奶奶……奶奶怕是帮不上忙了。田婶子说晓静还小,不急着找对象。晓静那丫头更是一听‘相亲’俩字,脸都白了,话都不肯多说,扭头就跑…… “唉,奶奶瞧着,她们娘俩……怕是没那意思啊。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咱家瑞阳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找个更好的姑娘……” 陈瑞阳听着奶奶的叙述,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点点往下沉。 没意思?晓静一听相亲就吓跑了?甚至不愿意多说? 这和他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明明记得黄晓静给自己治伤时专注又温柔的眼神,记得在卫生院昏暗灯光下她微红的脸颊,记得在井边遇险时她看到自己时那份依赖和安心,还有那天在铺子里,她看向自己时那眼底藏不住的感激和……羞涩? 难道…… 都是他的错觉? 都是因为感激而产生的客气?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苦涩涌上心头,像喝了口没放糖的绿豆汤,凉得发苦。 陈瑞阳沉默地坐在小凳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奶奶。没事,您别操心。” 话虽这么说,可他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他不信,或者说,不甘心。 他需要亲口问问,哪怕只是得到一个明确的拒绝。 - 下午三点多,太阳依旧毒辣,大家都在家里午休。 巷子里的行人稀少。 陈瑞阳知道黄晓静通常会在这个时间点,去巷子深处的老井打水冰镇绿豆汤。 他早早等在了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浓荫下,心里像揣了个兔子,七上八下。 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身影推着三轮车出现了。 黄晓静停好车,拿着空桶走向井台。 她刚把桶系好,准备摇辘轳,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晓静。”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黄晓静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井绳差点脱手,猛地转过身来。 当看清是陈瑞阳时,她眼中的惊吓瞬间化作了惊讶。 随即,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朵红云,像天边最艳丽的晚霞。 “瑞……瑞阳同志?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怎么不喊她“晓静同志”了? 黄晓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未褪的惊吓和明显的羞赧。 陈瑞阳看着她瞬间染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眼眸中清晰的、并非厌恶的情绪,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仿佛松动了一下。 他强自镇定,找了个借口:“哦,我……我回镇上办点事,正好路过,看到你在这儿打水,就过来……打个招呼。” 这借口拙劣得他自己都心虚。 黄晓静恍然,原来他是路过啊…… 但随即想到昨天余大娘上门的事,心里又有些别扭和委屈。 黄晓静垂下眼睑,手指绞着衣角,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自觉的埋怨:“瑞阳同志……昨天,你奶奶去我们铺子了。” 陈瑞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听她说下去。 “她……她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相亲……”黄晓静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恼意,“真是的,余奶奶怎么这样……我明明跟她说过了,我年纪还小,不想……不想跟别人相亲的。”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快又轻。 但“别人”两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入了陈瑞阳原本沉寂的心湖,瞬间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不想跟别人相亲”。 那…… 如果是他呢? 陈瑞阳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 一股难以言喻的勇气和期盼冲散了之前的失落。 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了些,目光紧紧锁住黄晓静低垂的、泛红的侧脸,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试探着问: “那么……晓静,你……你愿意跟谁相亲?” 这句话问得直接又大胆,几乎等同于剖白心意。 黄晓静闻言,猛地抬起头,撞进陈瑞阳深邃而灼热的目光里。 那目光里蕴含的情意和期待,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 让她浑身都僵住了。 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朵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 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水光,羞怯、慌乱、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欢喜交织在一起。 她飞快地、深深地看了陈瑞阳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最终,她像是承受不住他目光的重量,也像是被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吓到了,猛地低下头,拎起刚打上来还滴着水的半桶井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像只受惊的小鹿,脚步慌乱又急促地朝着巷口停着的三轮车跑去。 只留下一个纤细而慌乱的背影,和被水桶晃出的一路湿漉漉的水痕。 陈瑞阳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她那一眼,绝不是厌恶,不是拒绝。 那瞬间的羞红和慌乱,以及那句脱口而出的“不想跟别人相亲”,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个被锁住的、名为希望的盒子。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一颗心正有力地、欢快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 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缓缓向上扬起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笃定的弧度。 井边,只剩下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和空气中弥漫开的、无声胜有声的甜蜜气息。 “真是个胆小的丫头。”陈瑞阳忍不住嘀咕着,忍着笑意。 - 陈瑞阳回了家。 余大娘看到他一脸喜色走进院里,也不说话,只拿着斧头劈柴火,忍不住跺小脚。 “瑞阳!” 对象没着落,也不让安排相亲,还笑得没心没肺的,真正叫人可气! “什么事啊?奶奶?”陈瑞阳看了眼奶奶,又接着劈柴。 “你别劈了,过来,跟你说件事。” 陈瑞阳只得放下斧头,拍了拍身上的木头屑,走了过去,拉过一把小椅子,和余大娘面对面坐着。 “你还笑!”余大娘看到陈瑞阳的唇角一直翘着,用脚踩都踩不下去的那种,气得伸手捶了他一把。 “奶奶。”陈瑞阳没有躲闪,依旧含笑说着话,“您别瞎操心了,晓静的想法,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大娘听得一愣,“什么不一样?” “她是愿意的。” 余大娘暗吸一口气,睁大双眼,“你问她了?” “嗯。”陈瑞阳点头,“我刚才找她问了,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讨厌我。” 余大娘却并没有高兴,“人家没有亲口承认,你就当真了?你个蠢小子!” “奶奶,她是不是喜欢我,我看得出来,孙儿二十六岁,不是六岁!”陈瑞阳无语地叹气。 “那,依你的意思是……” “晓静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你当面去人家铺子里问,她哪好意思说的?”陈瑞阳埋怨说。 “我没当面说,我是问的她妈妈。”余大娘嘟囔着。 陈瑞阳依旧无语地说,“可你说的是相亲,人家以为相的是别人,又是贸然的问,田婶当然吓住了。奶奶,你没说我的名字吧?” 余大娘这才意识到,确实没有说名字,“那这是……误会了?” “是,误会了。”陈瑞阳站起身来,扶着余大娘的肩头,“所以这件事, 奶奶别掺和了,让晓静慢慢接受,咱们熟悉起来了,再说处对象的事。” “可你老大不小了……”余大娘叹气。 “正是因为老大不小了,所以要认真对待找对象的事,奶奶太着急,会吓走姑娘家的。”陈瑞阳又说。 余大娘听着陈瑞阳的诉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好歹大孙儿对象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她不用那么着急得睡不着了。 “成,那就听你的,死小子。”余大娘笑着又捶了把陈瑞阳结实的个子。 - 余大娘安排相亲闹乌龙的事,田桂花没放在心上。 因为黄晓静下月才二十岁,年纪也不大,她不着急嫁女儿。 找不着合适的,慢慢找。 眼下,让女儿的日子过得舒心才是最要紧的。 下午不忙的时候,她会让两个女儿去午休,她来熬煮绿豆汤。 黄晓晓抱了本小人书,去后院休息,黄晓静想着陈瑞阳说的那些话,睡不着,不肯去睡,坐在铺子里织毛衣。 田桂花执拗不过她,便由着她。 守炉子很无聊,田桂花打起了盹。 她的眼睛才眯了会儿,就听有人怒气冲冲大声喊,“田桂花,看你干的好事!你是一天不作妖,一天不痛快是吧?” 这是黄家良的声音。 田桂花被他的声音吼醒了,睁开眼冷冷朝铺子门口看去。 只见黄家良又背着他那个小侄孙,骑车来了。 黄家良将自行车往墙壁一靠,撸了袖子怒气冲冲冲过来。 黄晓静吓了一大跳,起身走过去,“爸,什么事?” “什么事?你也没干好事!”黄家良指着田桂花和黄晓静骂道,“我问你们,王贵平是不是你们送进派出所的?她是春兰的娘家兄弟,你们居然这么做?晓静,按亲戚辈分来算,王贵平也是你堂哥,你就因为那么点小事,把他送进派出所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恶毒呢?” 第51章 陈瑞阳撵走黄家良,正式向大家公开心意。 黄家良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田桂花脸上。 他指着黄晓静,又狠狠瞪向田桂花:“你还有脸问?是不是你们娘俩使坏把王贵平送进局子的?不就是开个玩笑拉扯了两下?多大点事?你们就下这么狠的手,把人往死里整?晓静,你一个姑娘家,心肠怎么这么毒?以后亲戚还走不走动了?” 他喘着粗气,背上的黄浩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醒,哇哇大哭起来,更添了几分混乱。 田桂花眼神冷得像冰。 她站起身,毫不畏惧地迎上黄家良愤怒扭曲的脸。 “黄家良,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谁毒?谁狠?王贵平那叫开玩笑?那叫耍流氓!是犯罪!他三番两次堵晓静,昨天要不是陈瑞阳及时赶到,后果你想过没有?他那是存了坏心,想毁了我闺女!”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那是亲戚,他至于害晓静吗?”黄家良冷哼着嚷道。 “亲戚?”田桂花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讽刺和决绝,“你黄家的亲戚情分,我田桂花和闺女们可消受不起!谁家亲戚像林腊梅那样算计着卖晓静?还有谁家亲戚像王贵平那样欺负捉弄晓静?这案子,我们报定了!天王老子来说情也没用!”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黄家良被田桂花怼得脸色铁青。 尤其是听到“卖晓静”三个字,更是心虚又恼羞成怒。 他指着田桂花,试图用“现实”压人。 “田桂花!你别不识好歹!你现在是离了我,带着三个丫头片子,看着是支棱起个铺子,风光了?等将来你们娘几个被人欺负的时候,哭天喊地都没人管!还不是得靠娘家、靠亲戚帮衬?你现在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有你们后悔的!跟我离了,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你跟黄家亲戚闹掰了,那是断了你们娘几个的后路!” “呸!”田桂花啐了一口,“靠你们?靠你们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还是靠你们落井下石?黄家良,我告诉你,我田桂花带着闺女,离了你们这群‘亲戚’,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我们的后路,我们自己挣,不劳你操心!滚滚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田桂花抓了扫把,朝黄家良的身上招呼过去。 黄家良不得不后退几步,但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气得他大骂,“田桂花你个疯婆子!” “妈!跟这种人说那么多干嘛!”在后院被吵醒的黄晓晓早就按捺不住怒火,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她听到“王贵平”和“撤案子”几个字,又见黄家良指着她妈和大姐骂,更是火冒三丈。 她二话不说,冲到黄家良面前,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滚!带着你的‘亲戚情分’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再敢来闹事,我拿擀面杖抽你!” 黄家良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背上的孩子哭得更凶了。 他稳住身形,看着这个以前在家唯唯诺诺、如今却敢对他动手的小女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上在田桂花这里受的气,彻底点燃了他的暴戾。 “反了你了!小贱蹄子!敢推老子?”他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就朝黄晓晓脸上狠狠扇去! “晓晓!” “爸!别打!” 田桂花和黄晓静同时惊呼,母女俩奋不顾身地扑上去阻拦。 田桂花死死抓住黄家良扬起的胳膊,黄晓静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妹妹前面。 小小的包子铺里顿时乱作一团。 黄家良的怒吼、孩子的哭嚎、母女三人的尖叫和拉扯声混杂在一起。 黄家良被田桂花和黄晓静缠住,更加暴怒,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想要挣脱,眼看就要伤到挡在前面的黄晓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冷冽如寒冰、却又带着雷霆般威慑力的怒喝,如同炸雷般在铺子门口响起! 这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混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铺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齐齐朝门口望去。 只见陈瑞阳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如标枪般矗立在门口。 他脸色铁青,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紧抿的唇线绷成一条坚毅的直线,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势,让小小的铺子温度骤降。 他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死死钉在黄家良那还扬着的手上,以及被护在后面的黄晓静苍白的脸。 黄家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和那身军装带来的压迫感震得浑身一激灵,扬起的手僵在半空。 当他看清来人是陈瑞阳时,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认出了这个几次三番坏他“好事”,还揍过他的当兵的! “又……又是你?”黄家良的声音带着惊疑和强装的硬气,但底气明显不足了,“你……你算老几?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个外人来管?” 陈瑞阳大步流星走进铺子,直接挡在了田桂花母女和黄家良之间。 他挺拔的身躯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的威胁隔绝在外。 陈瑞阳冷冷地盯着黄家良,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黄家良心上:“家务事?当街耍流氓未遂,受害者报案,这是刑事案件!由公安机关依法处理!你身为父亲,不思保护女儿,反而为施暴者张目,逼迫受害者撤案,甚至还动手殴打妻女,你还有脸说这是家务事?” 陈瑞阳的质问,直指要害,毫不留情。 “至于我管不管得着?黄家良,我郑重警告你,田桂花同志母女的生活安宁受法律保护!你今天的言行已涉嫌寻衅滋事、干扰司法公正,并对他人人身安全构成威胁!再敢纠缠闹事,我立刻通知派出所同志来处理!” 黄家良被陈瑞阳一连串的罪名和那身军装自带的威慑力压得喘不过气。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但他看着陈瑞阳维护田桂花母女的姿态,一股邪火又冲上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少拿大帽子压人!你一个当兵的,不在部队好好待着,整天往这寡妇门前跑,算怎么回事?我要去你们部队告你!告你干涉群众生活,作风有问题!我看你还管不管得着!” “告我?”陈瑞阳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向身后的田桂花和黄晓静,似乎在寻求某种确认,又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田桂花看着陈瑞阳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 她立刻明白了陈瑞阳的用意,毫不犹豫地大声道: “黄家良!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陈瑞阳是我请来的!他帮衬我们孤儿寡母,是见义勇为,是解放军同志爱护老百姓!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去告!我看部队是信你这个卖女求荣的混账,还是信一身正气的瑞阳同志!” “你……你们……”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田桂花和陈瑞阳,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陈瑞阳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越过黄家良,温柔而坚定地落在了因为刚才的拉扯和惊吓,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闪烁着复杂光芒的黄晓静身上。 然后,他转回头,面对着气急败坏的黄家良,清晰无比掷地有声地说道:“没错,田婶说的对,我管得着!而且,我管定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因为,我是黄晓静的对象!保护我的对象和她的家人,天经地义!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 这句话如同在小小的包子铺里投下了一颗惊雷! 黄家良彻底傻了。 他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指着陈瑞阳和黄晓静,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她……” 田桂花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陈瑞阳如此郑重其事、毫不避讳地在黄家良面前宣布,心中也是又惊又喜,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紧紧握住了身边黄晓静冰凉的手。 而风暴中心的黄晓静,在听到“对象”二字时,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陈瑞阳那深邃、坦荡又带着无限温柔与坚定的目光里。 巨大的震惊、羞涩、难以置信,还有一股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巨大暖流和安全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直红到了耳根脖颈。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那灼热的目光,却又像被磁石吸引,无法移开视线。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水光,是惊吓后的余悸,是猝不及防的羞赧,更是……难以言喻的悸动和确认。 铺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黄浩浩还在不明所以地抽噎。 陈瑞阳那句“我是黄晓静的对象”,如同一个无形的结界,将黄家良彻底隔绝在外。 他所有的愤怒、威胁、倚仗,在这句宣告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无力。 黄家良看着陈瑞阳挺拔如松、正气凛然的身姿,再看看女儿那虽然羞怯却明显带着依赖和信任的眼神,以及田桂花那护犊子般坚定的神情,一股前所未有的颓败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他彻底输了。 在这个军人面前,在这个已然脱离他掌控、拥有了新生活的“家”面前,他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黄家良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像只斗败的公鸡,狼狈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推起他那辆破自行车,背着哭闹的孩子,在陈瑞阳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骑车跑走了。 “呼,终于走了!”黄晓晓拍拍袖子,嘿嘿笑了声。 回头时,发现母亲在看陈瑞阳,陈瑞阳在看姐姐黄晓静,黄晓静低头在看自己的脚尖,她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怎么发呆呀?” 黄晓晓调皮的声音,惊得三人回过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黄晓静,她窘着脸扭身走到铺子门外,将几样被黄家良撞倒的凳子水桶和扫把一样样扶正摆好。 陈瑞阳的目光,又马上朝她追了过去。 田桂花看着他俩想说话又不好意思说话的表情,忙着打圆场,“瑞阳啊,刚才多亏了你,天气热,进来坐会儿吧。”又喊黄晓晓倒凉茶来,“绿豆汤还没有煮好,喝点凉茶吧。” 陈瑞阳点了点头,坐下了。 他看着黄晓静,又说道,“田婶,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不是随口说说的。” 收拾着东西的黄晓静,手里的动静顿住了,心里也狂跳起来。 原来……他真的喜欢自己啊。 田桂花激动得抓了抓衣角,“瑞阳啊,你真心喜欢我家晓静,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她想到了余大娘说要给晓静相亲的话。 可见,余大娘的心里,想的是将她家晓静许给别人啊,这是没看上晓静的意思。 她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陈瑞阳微微一笑,“我奶奶是同意的,那昨天来说相亲……其实是想说我,她没说明白。” 田桂花睁大双眼,“啊?原来是误会啊。” 黄晓静听到这话,脸色更红了。 原来,余大娘也中意她啊? “哈哈哈,这不巧了吗?瑞阳大哥,我妈也同意呢。”黄晓晓拍手笑起来。 “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懂什么的?去去去,忙你的去。”田桂花笑骂着将黄晓晓推开了。 既然事情说开了,说起话来,也熟络了不少。 陈瑞阳又说,想请田桂花母女三人,明天到他家吃晚饭。 田桂花笑着点头,“成,我也想看看你奶奶了。”又回头朝黄晓静说,“晓静,明天早上去给奶奶挑礼物,余大娘喜欢吃什么,你最清楚了。” 黄晓静看了眼陈瑞阳,红着脸应声,“知道了,妈。” 陈瑞阳望着黄晓静,眉眼里全是柔情。 又说了会儿话,陈瑞阳起身告辞,回了巡防队。 帐篷里,有个人正在跟巡防队的队长卫大国说着什么。 陈瑞阳认出了那人,那是镇上“于记”早餐点的老板。 于老板正在向卫大国告状,说田桂花的包子用的是臭肉,绿豆汤用的是烂豆子。 让卫大国不要买田桂花的,买他的。 说着话,于老板还往陈瑞阳和卫大国的手里,塞着两包东西。 卫大国皱着眉,没接。 陈瑞阳直接冷了脸色。 第52章 田桂花不让步 卫大国眉头紧锁,看着于老板递过来的两包东西,眼神锐利如刀,非但没有接,反而后退一步,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和威严:“于老板,你这是干什么?收起来!” 陈瑞阳更是直接冷了脸,一步跨到于老板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于老板,”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无凭无据,污蔑他人,还试图贿赂国家工作人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 于老板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拿着东西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陈同志,卫队长,这……这怎么能是贿赂呢?就是……就是一点小心意……”他试图辩解,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虚。 “小心意?”卫大国冷哼一声,打断他,“田记包子的质量和卫生,我们天天吃,心里没数?用得着你来‘提醒’?她家的包子馅料新鲜足实,绿豆汤熬得沙沙的,干净解暑!这河堤上防汛的人,哪个不知道?反倒是你——” 卫大国目光如炬,上下扫了于老板一眼。 “你家的面条馄饨我没吃过?大热天的,汤汤水水送到河堤上,保温不好,味道寡淡,量还抠搜!做的包子馒头跟石头一样咬不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生意做不过人家,不想着怎么提升自己,净琢磨这些歪门邪道?” 陈瑞阳接口,语气斩钉截铁:“田记包子铺的供货,是我们队里集体认可、按需采购的。她的诚信和品质,我们信得过!至于你,于老板,带着你的‘心意’,立刻离开!再敢造谣生事、扰乱秩序,别怪我们不客气,直接扭送派出所!”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砸在于老板心上。 他看着眼前两个身姿挺拔、正气凛然的军人,再看看周围闻声投来的几道带着鄙夷和好奇的目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慌忙把东西胡乱塞回自己那油腻腻的围裙兜里,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我……我糊涂!我糊涂!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离了巡防队的驻地,背影狼狈不堪。 “呸!什么玩意儿!”卫大国对着于老板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转头拍拍陈瑞阳的肩膀,“瑞阳,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就得这样治!咱们队里,就认田婶这样实诚的人!” 陈瑞阳点点头,眼底的寒意褪去,露出一丝暖意:“队长说得对。田婶她们不容易,靠的是真本事和实诚心。” —— 与此同时,前进生产队五队,黄耀光家那低矮的堂屋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春兰叉着腰,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和怒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坐在小马扎上,抱着哭累了睡着的黄浩浩的黄家良脸上。 “二叔!你到底去没去说啊?啊?我娘家兄弟贵平还在牢里关着呢!派出所那边说了,是田桂花母女咬死了不松口,非要告他个流氓罪!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少说也得蹲几年大牢!我叔叔婶婶身子不好,要是折进去了,我叔叔婶婶还活不活了?” 黄耀光蹲在门槛上抽烟,脸色阴沉,瓮声瓮气地帮腔:“就是!二叔,这事儿你得管!要不是因为你闺女,我小舅子能摊上这事儿?现在倒好,你跑了一趟,人没捞出来,连句准话都没有?你咋这么窝囊?” 黄家良被侄媳妇指着鼻子骂,又被侄儿数落,心里憋屈得像塞了一团烂棉絮。 他想起在包子铺被田桂花母女怼、被陈瑞阳那煞神震慑的狼狈,一股邪火直往上冲。 梗着脖子反驳:“我怎么没说?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可田桂花那个疯婆子油盐不进!还有那个当兵的陈瑞阳,他……他现在是晓静的对象!凶得很!直接放话说要管到底!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对象?”王春兰和黄耀光都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鄙夷的神色。 “哈!就她黄晓静?一个离了婚的娘带出来的闺女,还能攀上当兵的?二叔,你该不会是为了推脱,故意编瞎话糊弄我们吧?”王春兰尖声讥讽。 “是真的!”黄家良又急又气,“那当兵的亲口说的!就在铺子里,当着我的面说的!田桂花也没否认!那小子横得很,还说要是我再敢去闹,就把我送派出所!” 黄耀光将烟头狠狠摁在地上,站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他一个当兵的,还能一手遮天?二叔,你是晓静亲爹!打断骨头连着筋!她黄晓静敢不听你的?我看你就是没用心办!没把贵平当自家人!” 王春兰眼珠子一转,忽然捂着脸哭嚎起来,声音凄厉:“哎哟我的命苦啊!嫁到你们老黄家,没享过一天福!现在连娘家兄弟都要被你们害得坐牢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这日子没法过了!黄耀光!你看着办吧!要么让你二叔把我兄弟捞出来,要么……要么我就回娘家!这孩子我也不要了!省得生出来跟着你们老黄家受罪!” 她一边哭嚎,一边作势要往门外冲。 黄耀光赶紧一把拉住她,连声哄着:“春兰!春兰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孩子要紧!” 他转头,恼恨地瞪着脸色煞白的黄家良,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二叔!你听见没?春兰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老黄家的种!要是气出个好歹,或者她真回了娘家,孩子没了,我看你以后老了指望谁给你摔盆打幡!指望你那几个不认你的丫头片子吗?” 这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黄家良最恐惧的地方。 他没儿子,女儿们又被田桂花教唆得不听他的话,是啊,老了靠谁? 好在两个侄儿还可怜他,时常来看他。 可如果真因为王贵平的事,把二侄儿两口子彻底得罪了,甚至害得王春兰流产或者离婚……那他黄家良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死了都没人埋!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压倒了在田桂花那里受的气和对陈瑞阳的忌惮。 “别……别!耀光,春兰,你们别急!千万别急!”黄家良的声音都带着颤音,慌忙站起来,把睡着的黄浩浩小心地放到旁边的小床上。 “我……我再去!我这就再去一趟镇上!我……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我去求!我去给田桂花跪下都行!一定……一定让她松口!把贵平弄出来!” 他看着王春兰依旧哭丧着脸和黄耀光阴沉的表情,又急忙补充道:“你们放心!这次我……我带着浩浩去!田桂花再狠心,还能当着侄孙子的面打他叔爷爷不成?她总得给浩浩留点脸面!” 王春兰和黄耀光对视一眼,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王春兰抽抽噎噎地收了声,用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二叔,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再办不成……哼!” 黄耀光也冷冷道:“二叔,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天黑前要是贵平还没消息,春兰这身子……我可就拦不住了。” 黄家良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连连点头:“放心!放心!我……我这就去!” 他手忙脚乱地把刚睡醒还有些懵懂的黄浩浩抱起来,塞进了背篓里,推起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又往街上来。 —— 下午四点多,太阳的威力稍减,但空气依旧闷热。 “田记包子铺”里,田桂花正和黄晓静一起,将晾凉的一大锅绿豆汤小心翼翼地分装进两个干净的塑料深桶里,准备一会儿送去巡防队。 黄晓晓则在灶台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手脚麻利地揉着晚上要用的面团。 铺子里弥漫着绿豆汤清甜的香气和面团的麦香,气氛宁静而温馨。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一辆破自行车“哐当”一声停在铺子门口,黄家良抱着小孙子黄浩浩,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堆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近乎谄媚的讨好笑容,眼神躲闪,完全没有了上午的嚣张气焰。 黄浩浩似乎刚睡醒,小脸蔫蔫的,趴在爷爷肩头,好奇地打量着铺子里的人。 “桂……桂花……”黄家良的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讨好,“还……还忙着呢?” 田桂花一看到他,尤其是看到他怀里懵懂的孩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以前黄家良前来,二话不说开口就骂她,现在居然献媚地讨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八成没安好心。 她放下手里的勺子,冷冷道:“黄家良,你又来干什么?刚才那顿骂还没挨够?” 黄晓静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警惕地看着父亲和他怀里的孩子,眼神复杂。 黄晓晓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真是阴魂不散!” 黄家良被田桂花冰冷的语气刺得一哆嗦,脸上讨好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抱着孩子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桂花……我……我知道上午是我混账!我不是人!我……我给你赔不是!给晓静赔不是!” 他说着,竟然真的作势要往下跪! “爸!”黄晓静惊得低呼一声。 田桂花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死死托住他的胳膊,厉声道:“黄家良!少来这套!你抱着孩子在这演什么苦肉计?给我起来!别脏了我的地!” 她力气不小,黄家良被她架着,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无比尴尬。 怀里的黄浩浩似乎被这拉扯吓到了,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在安静的铺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黄家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拍着孩子的背哄着:“浩浩不哭,不哭啊……爷爷在呢……”他一边哄孩子,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田桂花,又看看黄晓静。 “桂花,晓静,你们看……看在孩子的份上……孩子是无辜的啊……”他声音哽咽,试图用亲情打动她们,“贵平……贵平那事,是……是他混蛋!他活该!可……可春兰她……她怀着孕呢,要是贵平真进去了,她……她一急,孩子保不住怎么办?那可是耀光的孩子,是咱老黄家的血脉啊!晓静,算爸求你了,你就……你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爸给你跪下了……” 他又要往下跪,这次还故意把孩子往田桂花的方向递,试图把孩子塞进田桂花怀里。 田桂花看着黄家良这副利用孩子、毫无廉耻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头顶! 她猛地推开黄家良递过来的孩子,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黄家良!你给我闭嘴!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嘴脸!” “血脉?老黄家的血脉?你现在想起血脉亲情了?你伙同林腊梅算计着卖晓静的时候,想过她是你的血脉吗?王贵平三番两次欺负晓静的时候,你讲过一丝一毫的亲情吗?” “现在为了你那个黑心肝的侄媳妇和她那流氓兄弟,你倒抱着别人的孩子来跟我讲血脉讲亲情了?还要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来威胁我?黄家良!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我告诉你,王贵平犯的是国法!该怎么判,是公安和法院的事!我们娘俩,绝不撤诉!你就是抱着天王老子来,也休想!” 田桂花的话,字字如刀,句句泣血,带着积压了半辈子的悲愤和对女儿深沉的爱护。 黄晓静站在母亲身后,看着父亲那副为了侄儿一家不惜下跪哀求、甚至利用孩子的卑微模样,再想想他对自己和妹妹们的冷漠无情,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决绝。 她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妈,别跟他废话了。王贵平的案子,我不会撤诉。他再来闹,我们就报警。” 黄家良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却再无一丝波澜的眼睛,听着她冰冷的话语,再看看田桂花那如同护崽母狮般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抱着哭闹不止的孙子,彻底僵在了原地。 就在黄家良和田桂花母女几人吵架时,有个人经过这里,停步往这边看来。 等田桂花拉着两个女儿走进了铺子里,黄家良沮丧着推车离开时,那个人朝黄家良快步走了过来。 他往铺子里瞧了眼,拉着黄家良小声说,“老弟,你是田桂花的前夫?” 黄家良认出他,这不是于记面馆的老板吗?“你有事?” “咱们这边说话!”于老板拉着黄家良,走进了铺子旁的巷子里,小声说,“我刚才听到你们吵架,你侄媳妇的兄弟被田桂花告进了派出所?这个女人可真恶毒!你该去工商举报她铺子里卖馊包子,她一害怕,保准会让步。” 第53章 原来,是你举报的? 黄家良听着于老板的话,心中暗想着,田桂花赚的钱,也没有他的份。 他好言好语跟田桂花商量,田桂花居然带着两个女儿要打他。 这样的女人,确实得给点颜色看看。 “老哥,多谢你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黄家良感激地朝于老板挥了挥手,骑车离开了。 于老板往田桂花的铺子看了眼,得意地扬了扬唇角,拍拍袖子离开了这里。 他嘴里哼着小曲,心里盘算着。 要是田桂花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就可以将巡防队的生意抢过来了,嘿嘿。 他堂堂大老爷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居然输给了一个刚开店的女人,他不服气! - 黄家良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镇工商所。 他拉着工作人员,添油加醋地将田桂花用馊肉坏肉做包子的事,对工作人员说了。 “同志,你们可得管管啊!那‘田记包子铺’为了赚钱,黑心肝啊!用发臭的肉,烂豆子!这吃坏了人可咋办?尤其是河堤上那些防汛的同志们,吃了这种包子,哪还有力气干活?这不是破坏防汛大业吗?” 黄家良说得唾沫横飞,一脸“忧国忧民”。 他说着话,又哄着背篓里背着的孩子。 工作人员见他如此“辛苦”的前来报案,记录下他的举报,神情严肃:“情况我们了解了,我们会立即去现场核实。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会严肃处理!” “对对对,一定要严肃处理。” 黄家良心里有了底,离开工商所后,又折返回到田桂花的包子铺。 他站在铺子门口,叉着腰,带着几分得意和威胁,对着正在忙碌的田桂花母女大声嚷嚷起来。 “田桂花!听着!我已经到工商所举报你了!举报你卖馊肉包子!用烂豆子熬汤!识相的,赶紧去派出所把我侄媳妇的兄弟王贵平放出来!否则,工商所的人马上就到!你这铺子,等着关门吧!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养这几个赔钱货!” 田桂花一听,怒火“腾”地直冲脑门!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几步冲到门口,指着黄家良的鼻子骂道:“黄家良!你这黑心烂肺的畜生!为了你那个流氓侄儿的小舅子,你竟然敢造谣诬告? “我田桂花行得正坐得直,用的肉和豆子都是干干净净新鲜买的!工商所来了正好!让他们查!看看是谁在满嘴喷粪!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就范?做梦!王贵平那流氓罪,他坐定了!” 黄晓静和黄晓晓也气得脸色发白,站在母亲身后怒视着父亲。 就在这时,原先的房东王大娘挎着菜篮子,正好来买包子,目睹了全过程。 她本就对田桂花母女印象极好,见黄家良如此无耻,顿时火冒三丈。 “哎哟喂!我当是谁在这儿放狗屁呢!原来是桂花前夫啊!” 王大娘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叉腰就加入了战团。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桂花离了你,带着闺女们起早贪黑把铺子撑起来,日子刚有点起色,你就眼红了?跑来诬陷人家用馊肉? “呸!桂花做事有多讲究,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她家的肉馅,哪次不是新鲜买的当着大家的面剁的?豆子颗颗饱满,洗得干干净净! “你为了你那不着调的流氓亲戚,连亲生闺女的脸面死活都不顾了?还咒铺子黄了?我看你是巴不得她们娘几个喝西北风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啊?女儿们摊上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大娘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骂得黄家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纷纷指指点点,议论声四起。 “就是!田老板做生意实诚得很!” “这前夫也太不是东西了,离婚了还来祸害前妻和闺女!” “为了侄媳妇的兄弟,诬告亲闺女,啧啧,心都黑透了!” “这种爹,真是少见!” 黄家良被骂得抬不起头,梗着脖子狡辩:“我……我白养了她们十几年!现在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帮着外人……” “放屁!”王大娘啐了一口,“桂花把闺女们教得多好?又勤快又本分!是你自己不做人!把闺女当牲口卖!她们凭啥听你的?听你的去跳火坑吗?” 场面正混乱不堪时,工商所的三位同志果然到了。 为首的一位年轻男同志表情严肃:“谁是田桂花?有人举报你使用变质原材料加工食品销售,我们是镇工商所的,需要现场检查核实。” 田桂花深吸一口气。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走过来坦然道:“同志,我就是田桂花。请进,随便检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所有的肉馅、面粉、豆子、调料,都在这里,进货单我也留着!” 工商所的人正要进门,一个挺拔的身影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正是刚办完事路过这里的陈瑞阳。 他一眼就看到铺子门口的混乱和黄家良那张扭曲的脸,以及几位穿着制服的工商人员。 “怎么回事?”陈瑞阳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黄家良,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位年轻的工商所男同志一抬头,看到走来的陈瑞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讶和恭敬的神色,立刻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陈连长?!您怎么在这儿?” 这一声“陈连长”和敬礼,让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陈瑞阳。 田桂花母女也愣住了,她们只知道陈瑞阳是军人,却不知他年纪轻轻已是连长。 陈瑞阳也愣了愣,认出了是熟人。 他回了个礼,神情沉稳:“许威?怎么是你?” “是啊,陈连长,太巧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两年多没看到你了,近来好吗?”许威笑着朝陈瑞阳握手说。 “还好。”陈瑞颔首。 黄晓静看到陈瑞阳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黄晓晓则忙着告状,“瑞阳大哥,他们是工商所的,说听到举报我们家的食材不好,可是,我妈买的肉全是新鲜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是的,我们家做生意这么多天了,包子好不好,街坊们也是知道的。”黄晓静咬了咬唇。 陈瑞阳也大致听到了一些内容,他朝田桂花和黄晓静姐妹俩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慌。 又朝工商所的人点头说,“许威,原来你在本镇的工商所工作?我路过这里,看到似乎有些纠纷,过来看盾。田桂花同志是我……对象的母亲。这位举报者黄家良,是田桂花同志的前夫,也是我对象黄晓静同志的生父。” 黄晓静是第一次听到陈瑞阳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是他的对象。 而且,还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 她心里又激动又害羞,红着脸,捏着衣角将自己往田桂花的身后藏。 陈瑞阳言简意赅地点明了关系,然后目光转向黄家良,带着审视的冷意:“黄家良,你刚才举报田记包子铺使用变质原材料?” 黄家良在陈瑞阳的目光和陈连长身份的震慑下,冷汗都下来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她……” 陈瑞阳没理他,转向工商所的同志,语气郑重:“许干事,对于食品安全问题,工商部门依法检查是职责所在,我们全力支持。 “不过,我作为长期在河堤防汛、并且经常购买田记包子的消费者,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田记包子铺的食材新鲜,口味地道,卫生状况良好,是我们许多同志都信赖的早餐点。 “这位黄家良同志的举报动机,恐怕与今日上午他试图逼迫受害者撤诉未果有关。” 他言下之意,举报有挟私报复的嫌疑。 王大娘立刻接话:“对对对!我可以作证!我是田桂花原先的房东,也是她家老顾客!田桂花做事最讲良心!肉菜都是新鲜的! “她家用不完的肉,经常送到我家冰箱里冰起来。这黄家良就是因为田桂花不肯放过他那个耍流氓被抓的亲戚,故意来诬告捣乱的!” 工商所的许威和另两位同志听到大家的述说,心中已然明了。 他对黄家良厉声道:“黄家良!举报要实事求是!恶意诬告,干扰正常经营秩序,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们会严格依法检查,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田桂花冷冷睇了眼黄家良,大大方方地说,“几位同志,你们还是进来查一查吧,眼见为实。” 陈瑞阳也说,“许干事,你们只管查。” 而几位围观的人,也朝这边走近过来,一副想看究竟的表情。 许威微微点头,“为了让大家放心,我们当然会查了。” 他也听明白了,这是包子铺老板娘的前夫被离婚后不甘心故意前来捣乱。 但要是不查,更会让人怀疑,毕竟,这里可有不少人看着呢。 许威带着同事走进铺子,还让几个围观的人进铺子里参观监督。 铺子里十分干净,做包子的操作间还用纱帘挡着蚊蝇,馅料全都新鲜着。 一番检查后,发现田桂花铺子里的食材调料和卫生状况全都合格,进货单据也十分详细。 许威当众宣布,田桂花的包子没有问题,铺子 的卫生状况也样样达标。 田桂花借机将几个包子给路过的陌生人品尝,大家吃过都说没有问题,肉十分新鲜。 黄家良见告状不成功,想偷偷溜掉。 但被陈瑞阳抓住了,让他当着众人的面给田桂花道歉。 黄家良无法,不得不道歉。 在王大娘和几个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中,黄家良窘着脸,灰溜溜地跑走了。 田桂花看着他狼狈逃跑的样子,气得直磨牙。 不过,她将恼恨装在肚里,招呼工商的人和陈瑞阳进铺子里吃凉茶。 但工商的人说还有办正事,要去其他地方忙工作。许威跟陈瑞阳聊了几句,带着同事去了别的地方。 陈瑞阳进了铺子里,关切地问了田桂花和黄晓静,有没有受到黄家良的欺负,得知只是引来了工商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也担心黄家良不死心,依旧来闹事,他又说,“田婶,晓静,要是晓静爸再来闹事,你们马上到河堤那里找我。” 黄晓静红着脸,“他也只是吵吵架,我不怕他。” 黄晓晓看了眼大姐,哼哼一声,“大姐你怎么死要面子?爸每次来闹,你吓得脸都白了。” “哪有?”黄晓静瞪了妹妹一眼。 “就有。”黄晓晓翻白眼。 田桂花有心想让陈瑞阳来多看看大女儿,好让他们增加感情,可又一想,这不耽误陈瑞阳的工作吗? “嗨,没多事呢,瑞阳啊,你不用担心,这不还有我吗?”田桂花摆摆手,“你要是想来,平时不忙时,只管来,婶子给你熬凉茶。” 陈瑞阳微微一笑,“好。” 他看了眼黄晓静,离开了铺子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 今天的包子卖得不快,馅料多了小半盆。 田桂花喊来两个女儿,让他们送到原先房东王大娘家去借冰箱冰一冰。 她又取了两个搪瓷碗,每个碗里装了四个肉包,让黄晓晓端着,“一碗送给你瑞阳哥家,给你余大娘,一碗给原先的房东奶奶王大娘。” 黄晓晓马上将黄晓静手里的馅料抢过来端着,又朝两碗包子嘟了嘟嘴,“妈,让大姐端包子。” 田桂花恍然,笑着道,“行行行,让晓静端着包子碗吧。” 黄晓静横了妹妹一眼,红着脸只得接过了两个搪瓷碗。 姐妹俩说说笑笑着,往幸福胡同走来。 走到胡同中井口那里时,他们看到黄彩云推着独轮车,在装井水。 姐妹俩都没理会她,脚下步子不停往前走。 但黄彩云却喊住她们,“哟,你们家开了铺子,神气了就不理人了是吧?没什么了不起的,家里的肉馅是臭的,这街上的人谁不知道?还被工商查了是吧?” 黄晓晓赫然转身,“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家被工商查过?你举报的?” 黄彩云脸色一变,梗着脖子嚷道,“才……才不是,你胡说。” 黄晓晓发现黄彩云眼神乱闪,一整说假话的表情,她扬了扬唇角,“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你一定举报了,还是,你老板一家举报的?” 第54章 冰箱票紧缺,陈瑞阳帮田桂花从于老板手里截胡 黄彩云被黄晓晓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手一抖。 独轮车把手差点脱手,桶里的水溅出来不少,湿了她的布鞋。 “你……你胡说八道!” 她尖声反驳,但眼神慌乱,声音明显发虚,不敢直视黄晓晓锐利的目光。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谁举报你家了?关我什么事?我就是听街坊议论的!” “议论?”黄晓晓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小脸上满是笃定。 “工商所的人刚走没多久,查完也就不到半个钟头吧?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哪!我们前脚被查,后脚你就知道了?还这么肯定地说我家肉是臭的?你倒是说说,哪个街坊议论的?姓什么叫什么?咱们当面对质去!” 黄晓静也蹙起眉头,看着黄彩云。 平时黄彩云就有碎嘴挑拨是非的毛病。 从小到大,只要她们姐妹和母亲挨父亲的骂,就能查出是黄彩云在告状。 这一次,也八成是这样! “黄彩云,”黄晓静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爸上午来闹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拉他去旁边说话了。那人……是不是于老板?是你唆使于老板,让他教我爸那么做的吧?” 黄彩云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 她想否认,但在黄晓静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澈眼眸注视下,狡辩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眼神躲闪,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看就要露馅,这时,她看到黄晓晓的手里端着饺子馅料,眼珠儿一转,又大声嚷道, “我才没有说!明明是你们家没有冰箱,大家认为你们铺子里的肉一直放在外面肯定会臭,才会这么认为,怪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黄彩云想到这个借口,心里松了口气。 黄晓晓冷着脸正要辩解,有人大声喊打断了她的问话。 “黄彩云!你在那儿磨叽啥呢?水打了没?铺子里等着用呢!”一个十岁左右尖刻的男娃子声音,从前方巷口子口传来。 这是于老板的小儿子,那胖男娃正叉着腰,不满地瞪着这边。 黄彩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应道:“哎!来了来了!这就来!哪里是我要说话,是她们非要拦着我说话,耽误我的事。” 她手忙脚乱地扶稳独轮车,推着快步往前走,头都不敢回,背影透着仓皇和狼狈。 “哼!做贼心虚!”黄晓晓朝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别被我查出来,不然有她好看!” 黄晓静看着黄彩云逃也似的背影,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真是于老板在后面捣鬼。他生意比不过咱们,就想这些歪门邪道。” “太坏了!”黄晓晓愤愤不平,“自己包子做得难吃,不想着改进,净使绊子!还有爸,简直糊涂透顶,被人当枪使!” “好了,别气了。”黄晓静拉了拉妹妹,“清者自清,工商所的同志不是查清楚了吗?咱妈还在家等着呢,赶紧把东西给王大娘和余奶奶送去。” 姐妹俩不再耽搁,快步离开了这里。 王大娘热情地接待了她们,收下了馅料放进冰箱,又接过那碗还温热的肉包子,连声夸赞田桂花手艺好,为人实诚。 送完王大娘家,姐妹俩又来到陈瑞阳家的小院门口。 黄晓晓揶揄看了眼黄晓静,推了她一把,“姐,快去敲门。” “别推,我知道。”黄晓静窘着脸,横了眼妹妹。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抬手轻轻敲门。 开门的正是余大娘,看到姐妹俩,特别是看到黄晓静端着的包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哟!是晓静和晓晓啊!快进来快进来!这么客气干啥?怎么又送包子来!” “余奶奶好!”姐妹俩乖巧地问好,跟着余大娘进了屋里。 黄晓静把碗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余奶奶,今天馅料做多了些,我妈让给您送几个尝尝,还热乎着呢,肉馅里加了您爱吃的胡萝卜。” “哎呀,你们妈妈真是太有心了!走累了吧?歇息会儿喝口水。”余大娘拉着姐妹俩坐下,又忙着给她们倒水喝。 “不了不了,余奶奶,我们还得赶回去帮妈妈准备明天早上的东西呢。”黄晓静连忙摆手。 但余大娘已经倒了两碗水。 “慌啥的?喝口水能耽误多少功夫?” “就是嘛,大姐,余奶奶一般还不倒蜂蜜水呢,你要接受余奶奶的心意才是。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黄晓晓抿唇微笑,拉着黄晓静不让走。 黄晓静脸色绯红,横了她一眼,只得坐下。 “这是蜂蜜水,夏天喝着解渴,这蜂蜜还是瑞阳上回放假回来带来的,晓静,你快尝尝。”余大娘将碗递向黄晓静。 黄晓静忙接过来,“谢谢余奶奶。” 黄晓晓则大方多了,自己提着壶倒了一碗,捧着喝起来。 余奶奶看着黄晓静,满心满眼里都是高兴,“晓静啊,有空就来坐坐,余奶奶家人不多,就喜欢有人来跟我说话。瑞阳要忙防汛的事,瑞生又去打小工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怪闷的。” “好好好,余奶奶,我们每天这会儿都有空,我姐姐也喜欢跟余大娘说话,我们每天这会儿来吧?”黄晓晓快言快语抢答说。 黄晓静也想来,可这样老是往这儿跑,会不会让邻居们说闲话啊? 她窘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听到妹妹抢答了,黄晓静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余大娘更高兴了,“好好,太好了。” 她将桌上的一瓶蜂蜜拿过来,放在黄晓静的跟前,“晓静,拿回去冲水喝吧。” 黄晓静喝完了水,正在放碗,她忙摆手说,“这么行呢?余奶奶,这是瑞阳……瑞阳大哥特意买给你的。” 余大娘笑了起来,“他买了两瓶回来,我屋里还有一瓶呢,我这家里人少,我也吃不完两瓶呀。这吃的就得赶紧吃完,不然时间长了会放坏的,这不可惜了?” “是啊是啊,食品有保质期。”黄晓晓又跟着附和说。 就这丫头话多!黄晓静又横了她一眼,只得收下了蜂蜜。 姐妹俩和余大娘聊了会儿天,又帮余大娘将晒干的衣裳收进屋折叠好,擦了桌子摆正了桌椅。 看看天色不早了,说家里还有事情,两人起身要离开。 余大娘也不强留。 她笑眯眯地看着黄晓静,那眼神是越看越满意。 “替我谢谢你们妈妈!这包子啊,闻着就香!瑞阳那小子有口福了!” 黄晓静的脸“腾”地一下又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她飞快地说了声“余奶奶再见”,拉着偷笑的黄晓晓就往外走,脚步都带着点慌乱。 看着黄晓静走远的背影,余大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 这未来孙媳妇,真是没得挑! - 回到铺子,田桂花正把最后一点面团揉好,盖在盆里醒着。 看到女儿们回来,忙问:“送到了吗?余奶奶说啥了?” “夸晓静勤快呢,看,余奶奶还送了瓶蜂蜜。”黄晓晓笑眯眯说,“这可是余奶奶特意送给晓静的哦,是瑞阳哥从外面带回来的。他一共才带了两瓶回来,一瓶给了家里,这瓶给了晓静。”黄晓晓嘿嘿笑着说。 “不是瑞阳给的,是余奶奶给的。晓晓,你别胡说。”黄晓静跺着脚,伸手又拧妹妹。 黄晓晓却嘻嘻笑着跑开了,她跑到田桂花的跟前,敛了神色说,“妈,咱家也买台冰箱吧。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没有冰箱怕是不行,有了冰箱,省得一些人老是揣测咱家的馅料变味了。” 说到正事,黄晓静也不打闹了,她也说,“妈,咱家的钱够买冰箱吗?要是够的话,就买一台吧?” 田桂花被女儿们一提醒,拍着腿说,“是呢,你们提醒的对,我们是该买台冰箱了。不过,晓晓,你怎么忽然想到要买冰箱了?是看到王大娘家的冰箱,才这么问的吗?” “不是,是黄彩云!”黄晓晓翻着白眼。 她将刚才在路上遇到黄彩云的事,说给了田桂花听,“黄彩云那个死丫头,别被我发现了证据,不然我有她好看!” 田桂花听完,眉头拧紧,随即又舒展开,哼了一声:“果然是姓于的在背后使坏!连黄彩云都搅和进来了!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也好,今天工商这么一查,等于给咱家免费做了个大大的广告!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咱家的东西,经得起查!” 她擦擦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你们说的对,咱们家是该买冰箱了。夏天东西容易坏,光靠借王大娘的冰箱不是长久之计。 “咱家生意越来越好,馅料、做好的包子馒头,还有天热了想多做点凉菜、冰点绿豆汤什么的,没个冰箱太不方便了! “今天工商来查,正好证明了咱家东西好,咱更要往好了做!买个冰箱,食材保鲜,咱做的东西更新鲜、更卫生!也省得再被人拿馊了坏了这种话做文章!” 但是,这年头想买家电可不容易。 这是计划经济的时代,物资紧缺,就算是手头有钱,没有购物的票子,也买不到物品。 第二天一大早,田桂花往巡防河堤送完了包子和绿豆汤后,忙了会儿早点生意,拿着营业执照骑着三轮车来到了街道办,来申请冰箱票。 她走进街道办的办公室时,看到于老板也在。 她没理会于老板,朝办事的人微微笑着点头说,“同志您好,我这儿有营业执照,想申请冰箱票。” 于老板看她一眼,也嚷着说,“向卫阳,我也要冰箱票。 那位工作人员拍着于老板的肩头,“好说好说。” 田桂花看着他俩的表妹,眯了下眼问道,“于老板,你铺子里不是有冰箱吗?你为什么还要买?” 于老板看着田桂花,傲然地扬了扬眉,“那是因为,我们家铺子生意大,交的税多,所以需要再加一台冰箱。怎么不行吗?” 田桂花当然知道行。 但她心里还是不服气,这个于老板,是故意抢她冰箱的吧? 她说要冰箱票,于老板也要? 田桂花冷冷望了于老板,没理会他,依旧问工作人员,“同志,我申请冰箱票。” “对不起,你来晚了,冰箱票没有了,只有这一张了。”办事人员,提起笔,在一张表格上做着登记,“这月只有一台冰箱,你想要票但得等到下月。” 办事人员取了票证,盖了章,递给了于老板。 于老板接过票,笑着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头,“向卫阳,下班到我那儿喝酒,我给你做油煎溪鱼。” “谢谢表哥。”办事人员笑着点头。 田桂花看着于老板得意洋洋地接过那张薄薄的冰箱票,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这办事员向卫阳竟是于老板的表哥! 难怪他能轻易弄到第二台冰箱票,自己这边连一张都申请不到。 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委屈,声音有些发颤:“向同志,这……这票一个月就一张?下个月真能轮到我吗?” 向卫阳眼皮都没抬,敷衍道:“排着队呢,谁知道下个月有没有?等通知吧!” 于老板在旁边嗤笑一声,捏着票故意在田桂花眼前晃了晃:“田老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等吧!不过嘛,这夏天可不等人,肉啊馅儿的,啧啧……” 田桂花气得浑身发抖,正想据理力争,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 “等什么通知?”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人恭敬地打招呼,“陈连长。” 只见陈瑞阳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宽背阔,大步走了进来。 他刚从堤防上下来,裤脚还沾着些许泥点,但军帽下的眼神锐利如鹰,直接扫向向卫阳和于老板,最后落在田桂花身上时,微微颔首,带着晚辈的恭敬:“田姨,您也在。” “瑞阳?”田桂花又惊又喜,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陈瑞阳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清冷望了眼于老板手里那张崭新的冰箱票,又一瞬不瞬看向向卫阳。 “向同志是吧?我是陈瑞阳,我想帮我家人申请一张冰箱票,这月的名额,能给我吗?我奶奶说要一台冰箱。” 向卫阳顿时傻眼。 陈瑞阳是本镇目前级别最高的军人,陈瑞阳的爷爷砍鬼子牺牲了,过世的父亲也牺牲在前线,陈瑞阳本人也是军人。 陈瑞阳莫说要一台冰箱了,要十台,他也得想办法给啊! 第55章 邻居羡慕田桂花有冰箱票 “当然……当然有了。”向卫阳抓了抓头皮,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从还在发懵的于老板手里抢过那张冰箱票。 动作快得于老板都没反应过来。 “陈连长,这月的冰箱票,先给你们家吧。你们家是特别关注家庭,当然应该先享用冰箱了。”向卫阳将冰箱票双手递给了陈瑞阳。 陈瑞阳接在手里,又递给了田桂花,“田姨,拿着吧。” 田桂花看着递到眼前的票,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田婶,这是你们铺子里应该得的。”陈瑞阳又温声说。 田桂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冰箱票,激动得手都有些抖。 “谢谢,谢谢瑞阳!也…也谢谢向同志。” 她最后那句“谢谢”是对着面如死灰的向卫阳说的,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意味。 于老板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向卫阳:“你…你这个……” “表哥!”向卫阳赶紧打断他,拼命使眼色,压低声音,“别说了!你还想不想在这条街做生意了?” 他的领导都不敢得罪陈瑞阳,他哪敢啊! 于老板看着陈瑞阳挺拔如松的背影和那身威严的军装,终究是没敢再吭声,只能愤恨地瞪了田桂花和陈瑞阳一眼,灰溜溜地转身快步走了,连招呼都没跟表弟打。 陈瑞阳这才转向田桂花,语气恢复了晚辈的温和:“田姨,没事了。您放心,国家支持像您这样踏实经营、服务群众的个体户。以后再有这种事,您直接来找我。” 田桂花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可靠的年轻人,想到家里的大女儿,心里暖融融的,连连点头:“哎,哎,好孩子,多亏你了!不然今天这口气……” 她攥紧了手里的冰箱票,感觉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瑞阳啊,今天真是多亏你了。你有空来家里吃饭,尝尝你田婶的手艺!” “好,谢谢田婶,一定去。”陈瑞阳爽快地应道。 田桂花拿着冰箱票,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骑上三轮车,感觉车轮都轻快了许多。 她一路想着,有了冰箱,看谁还敢嚼舌根说肉会臭! 更重要的是,瑞阳这孩子,真是越看越让人放心啊…… 她回到家,把冰箱票往桌上一拍,声音响亮:“晓静、晓晓!看!冰箱票到手了!” 姐妹俩惊喜地围上来。 “妈!这么快就拿到了?您真厉害!”黄晓晓欢呼。 黄晓静也眼睛发亮:“太好了!这下可方便了。” 田桂花看着两个女儿,特别是黄晓静,故意拉长了调子,带着笑意说:“厉害的不是我,是你们瑞阳哥。要不是他刚好赶到街道办,这票啊,就被于老板那个黑心肝的抢走了!” “啊?瑞……瑞阳帮的忙?”黄晓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 黄晓晓立刻来了精神,挤眉弄眼地凑到姐姐身边:“哦——!原来是‘姐夫’出手相助啊!难怪这么顺利!姐,你这脸红的,跟刚蒸熟的虾子似的!” “黄晓晓!你胡说什么!”黄晓静又羞又急,伸手就去拧妹妹的胳膊,姐妹俩顿时笑闹成一团。 “别闹了,都多大的人了!”田桂花看着打闹的女儿们,忍不住好笑,“好了,你们看好铺子,我得去百货商场了,把好消息告诉你们了,我现在就去提冰箱。” 也不知商场里有没有现货,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知道了,妈,你去忙吧。”姐妹们停了打闹,一起应声说。 - 田桂花将冰箱票,认真地用手帕包起来,塞在裤兜里,又用手压了压。 现在这票比钱还值钱。 没有票,就得用高价到黑市买商品。 田桂花将三轮车停在百货商场一楼大门一侧锁起来,拍拍袖子进了一楼。 才进一楼,她就看到原先生产队的邻居牛老太家的女儿黄秋菊,站在一处柜台边,和另一售货员在说话。 田桂花想到前不久,黄秋菊帮黄家良,差点将她家晓静骗回生产队相亲的事,脸色便沉了沉。 打算不理会黄秋菊,想直接走过去。 但黄秋菊回头时,看到了她,招着手打招呼,“桂花姐,到商场买东西啊。” 被发现了,田桂花只得回过头来,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是啊,买点东西回去。” 黄秋菊因为上次没问清楚,就帮黄家良给黄晓静传话,差点害得黄晓静嫁给一个打死老婆的老鳏夫,她心里愧疚,便热情地问田桂花买什么。 “桂花姐,现在商场里进了不少新货,你想要买什么?我帮你挑件好的。”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娘家跟田桂花以前是邻居,都是认识的人,闹得太过不大好,黄秋菊说着话时,满脸堆笑。 但田桂花却不想马上原谅黄秋菊。 尽帮倒忙,这么快就原谅了,黄秋菊下回一定再犯。 “我想买冰箱,你能马上挑到好货吗?”田桂花淡淡扬眉。 “冰……冰箱?”黄秋菊眨着眼,“这得有冰箱票啊,这个票极难拿到……” 她心里嘀咕,田桂花怎么这样? 她好心帮田桂花挑商品,田桂花居然戏弄她,那冰箱是能随便买得到的吗?全镇一个月才一张冰箱票呢。 有了票,才从省城拉来冰箱,哪有挑的余地啊? 这不是逗弄她是什么? “票我有,冰箱在哪呢?秋菊啊,带我去挑挑吧。”田桂花从裤兜里,摸出了冰箱票。 黄秋菊惊讶地睁大双眼,心里直吸凉气。 她几乎是抢步上前,凑近了仔细看田桂花手里那张印着红章的纸片。 没错,真的是冰箱票! 那票面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晃眼。 “桂…桂花姐!”黄秋菊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真有冰箱票?!这…这怎么弄到的?这可是稀罕物啊!咱们镇一个月就一张!” 她眼里的震惊很快被浓烈的好奇取代,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快说说,是咋来的?街道办发的?还是…托了啥大关系?” 她心里飞快盘算着,田桂花家什么时候搭上这种门路了? 她嫁到镇上十几年了,家里还没有冰箱呢!她也想要大冰箱。 田桂花看着黄秋菊那副急切又带着点探究的样子,心里那股扬眉吐气的劲儿更足了。 她可一直记得,上回带着女儿们到商场买凉鞋时,黄秋菊没少鄙夷地看她们母女几人。 她慢条斯理地将冰箱票重新用手帕包好,塞回裤兜,还特意拍了拍,脸上带着一种“这不算什么”的淡然表情。 实则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咋来的?当然是凭实力,踏踏实实经营、服务群众,国家给的奖励呗!街道办向主任亲口说了,这是对我们个体户的认可。” 她故意略去了陈瑞阳的关键作用,只强调“实力”和“国家奖励”。 就是要让黄秋菊知道,她田桂花现在不是好欺负的,是有“路子”和“实力”的。 她不想再多说票的来源,只催促道:“行了,秋菊,票有了,快带我去挑冰箱吧!搁哪儿了呢?带我去看看,我得选个好的。” 田桂花心里也急,恨不得立刻就把这稀罕物件搬回家。 黄秋菊被田桂花这“财大气粗”又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心里更是百爪挠心般好奇那票的真正来历。 但看田桂花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也不好再追问。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带着点讪讪的意味:“哎哟,我的好姐姐!这冰箱可不是柜台上摆着的暖水瓶,看中了就能搬走的!” 她指了指商场深处靠墙的一个区域,那里用红绳围着一小块地方,里面孤零零地只放着一台单门冰箱,锃亮的铁皮外壳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上面还盖着一块防尘的红绒布,旁边立着个牌子,写着“样品展示,非卖品”。 几个顾客正围着它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喏,那就是样品,整个商场就这一台摆着看的。”黄秋菊解释道,“有票也没法立刻拿走它。你得先拿着票,去那边的‘家电商品组’登记开单子。” 她指了指商场角落一个挂着“家电组”牌子的柜台。 “登记好了,交了钱,商场才会根据你的票,专门去省城进货。等冰箱从省城运过来了,会通知你,你才能凭票和提货单来提。” 田桂花一听,满腔的急切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笑容也淡了些:“啊?还得等啊?不能今天交钱今天就拉走?” “我的姐姐诶!”黄秋菊哭笑不得,“这可是大件!金贵着呢!哪能跟买块布似的?都得提前订货的。现在有票了,就是天大的好事,登记上就踏实了,安心等通知吧,总比没票强百倍不是?” 她心里嘀咕,这田桂花有了票,心气儿是真不一样了,连流程都嫌慢了。 田桂花想想也是,自己有点心急了。 这个年代,物质匮乏,大件的贵重的东西,都没有现货。 她定了定神,对黄秋菊说:“行吧,那我去登记。家电组在哪儿?你指给我。” “就那边,拐角过去就是。”黄秋菊指了方向,看着田桂花转身要走,忍不住又追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和示好:“桂花姐,登记的时候要是遇到啥不清楚的,或者…或者他们态度不好,你就说认识我!提我名字好使!” 她得赶紧修复关系。 田桂花能弄到冰箱票,背后指不定有什么大人物呢! 田桂花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黄秋菊这点示好,她看在眼里,但心里的疙瘩没那么快消。 家电组的柜台前人不算多,但个个神情郑重。 负责登记的是个戴着厚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他接过田桂花递过来的冰箱票,推了推眼镜,对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手指在票面的印章处反复摩挲,像是在鉴别古董。 确认无误后,赵组长脸上的严肃才稍稍缓和,拿出厚厚的登记簿和几联单据:“票没问题。登记一下吧。姓名、住址、工作单位……哦,个体户就写个体经营,铺面地址写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用蘸水笔工工整整地填写起来。 “冰箱型号…嗯,这个月配给的是‘雪花’牌单门,170升的,省城冰箱厂出的,质量可靠。”中年男人介绍道,指着墙上挂着的产品宣传画——画上正是那台样机的模样。 “价格是八百六十元整。需要先付百分之三十定金,二百五十八元。等冰箱到货通知你时,再付清余款提货。提货单开好,你收好,凭票和提货单取货。” “八百六?!”田桂花心里咂舌,这价钱真不便宜! 但想到冰箱的实用之处,她毫不犹豫地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用手绢包好的钱,数出二百六十元(多备了两元)递过去:“定金,您点点。” 中年男人点清钱,开好收据和提货单,连同冰箱票一起郑重地交还给田桂花。 “快的话一星期,慢的话可能要十天左右,货到了我们会派人按你留的地址通知你。到时候带着票和单子,还有余款,来提货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冰箱是大件,你自己得想办法运回去,商场不负责送货的。” 田桂花小心翼翼地将票、提货单和收据重新用手帕包好,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家人的希望和底气。 走出百货商场,外面阳光正好。 田桂花摸了摸裤兜里那硬硬的小包,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能立刻搬回家,但手续办完了,心就定了! 冰箱,已经是她田桂花家的囊中之物了!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冰箱到家后,鲜肉能放多久,夏天能给闺女们冰多少酸梅汤,还有……那些邻居们羡慕的眼神。 回到铺子里,田桂花马不停蹄地进了厨房,系上了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黄晓晓和黄晓静看得一头雾水,“妈,这还不到做饭的点呢,你就忙起来了?” “请瑞阳来吃饭,晓静啊,你骑上三轮车去河堤防汛处那里跟瑞阳说一声。”田桂花朝前屋看了眼,大声说。 黄晓静听到母亲的催促,脸色腾地红到了耳朵根。 她……她去通知陈瑞阳? 第56章 拥军处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 “妈,瑞阳……瑞阳在忙工作呢,河水涨得越来越高了,他们现在日夜不停歇地防汛,走不开呢。”黄晓静窘着脸说。 她实在不好意思接陈瑞阳来家里。 以前没有听到陈瑞阳表白的时候,陈瑞阳被母亲留下来休息吃东西,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现在,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总感觉前来买包子的人,都在看她和陈瑞阳。 田桂花看着大女儿一脸害羞得快要钻地洞的表情,好笑地摇头,这才到哪儿?就不好意思了? 这要是到结婚了,大女儿不得将自己藏到屋里去? “你说的也对,他确实挺忙的,这样吧,我多做些吃的,你送到那里去。”田桂花想了想又说。 黄晓静,“……”还是要去啊。 她抬头时,看到母亲睁大双眼直视着自己,黄晓静只得咬了咬唇,同意了,“知道了,妈。” 黄晓晓捂着嘴,看着黄晓静咕咕笑。 黄晓静又羞又恼,瞪了她一眼。 - 田桂花手脚麻利地烧了几碗菜。 她找了个篮子将四碗菜小心翼翼放进去,上面再扣上小一号的碗,放在三轮车上,喊着黄晓静。 “晓静,快骑车送过去,这会儿十一半了,再过会儿,他们就开始吃午饭了。” 黄晓静红着脸,应了声,骑车往河堤巡防队走去。 到了一排帐篷前,黄晓静果然看到那里飘起了炊烟。 巡防队的几十人,是从县城驻队部调动来的,他们一天三顿的伙食,早点是买包子馒头绿豆汤,午饭晚饭是他们自己做大锅饭。 黄晓静把三轮车停在帐篷外,拎着篮子走过去。 她怯怯地咬着下唇,看着一众年纪差不多的男青年,不知该怎么开口找人。 有个年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到黄晓静,看到她手里拎着篮子,笑着问,“咦,你不是田老板的女儿吗?你找谁?” 黄晓静跟着田桂花送过包子和绿豆汤,她也认出了这人,这是巡防队的队长,是陈瑞阳的搭档卫大国。 “我找……” “晓静?你怎么来了?”陈瑞阳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黄晓静,他的眉眼里满是惊讶和欢喜。 “我……我妈做了几样菜,叫我送给你,说给你改善改善伙食。”黄晓静窘着脸,将篮子递了过去。 陈瑞阳更加惊讶了,“田婶铺子里那么忙,怎么还抽空给我做吃的?这……” 卫大国见陈瑞阳要客气,便一把夺过黄晓静手里的篮子,笑着挥手,“多谢多谢,姑娘有空常来玩啊,瑞阳喜欢说客气话,其实他最馋嘴了。” 其他年轻的军人小伙子们,几时见过有姑娘往他们住处送吃的? 呼啦啦一群围了过来,“吃什么吃什么?我们瞧瞧!” “谁给陈连长送吃的?” 发现是黄晓静送吃的来,全都像看稀奇一样看向黄晓静。 陈瑞阳知道黄晓静脸皮薄,朝自己的手下冷喝道,“你们锅里的饭不看着吗?烧糊了全都给我饿着!” “洗碗水挑了吗?” “工具放齐整没有,一会儿我去检查!” 一声命令,一群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年轻小伙子们,全都噤了声,眨眼间跑了个干净。 看得黄晓静目瞪口呆。 卫大国哈哈哈笑了起来,“晓静同志啊,你就该常来坐坐,你跟他们熟悉起来了,他们就见怪不怪了。” 黄晓静可不好意思常跑来玩,“这会耽误你们工作的。”又说铺子里还忙,朝卫大国点了点头,看了眼陈瑞阳后,窘着脸离开了。 又把卫大国逗得大笑起来,“这姑娘可太胆小了。”见陈瑞阳看着走远的黄晓静发呆,他捶了把陈瑞阳,“难得有姑娘看上你这块木头,可不许吓着人家姑娘。” 陈瑞阳摸着后脑勺,“老卫,哪能呢?” 卫大国一指手里的提篮,笑着道,“走,进帐篷瞧瞧晓静姑娘送来什么好吃的。” 陈瑞阳一把抢过来,“这是送给我的。” 卫大国瞪眼,“瑞阳,你可不厚道啊,上回我对象来时,也送了你吃的,你不能不给我吃。” “你对象送的,哪有我对象送的好吃?” 卫大国睁大双眼,“呀,晓静姑娘已经是你对象了?你们确定关系了?发展挺快的呀。想不到啊,你个木头小子,还有这本事,比我快多了。” 陈瑞阳揶揄地睇了眼卫大国,“我当然不能输给你。都像你三十五岁才搞上对象,不利于社会建设!” 把个卫大国气笑了,伸脚踹向陈瑞阳。 但陈瑞阳人高腿长,身子一闪就轻松让开了。 他将提篮放在桌上,取下扣着的碗,看到四碗丰盛的菜,陈瑞阳的眼神更加明亮了。 一旁的卫大国直吸口水,两眼放亮搓着双手,“好丰盛的菜呀,油煎溪鱼,排骨藕汤,韭菜炒鸡蛋,煮花生。” 陈瑞阳好笑地睇他一眼,“收收口水,拿双筷子一起吃。” “嘿,这还差不多,不愧是老战友!” - 前进生产队五组,黄耀光家。 黄家良没有说通田桂花放出王贵平,正被小侄儿黄耀光两口子一阵数落。 这时,街上于氏面馆的于老板,到生产队来买绿豆黄豆。 镇上的粮店也有售卖,但得凭票购买,没有票还想买得便宜的,就只能进生产队到农户家收购了。 于老板看到黄家良,想到做生意狡猾的田桂花,他眼珠儿转了转,停下自行车,大步走了过去。 “哟,这不老黄吗?你在这儿哭丧啥呢?你前妻发达了整天笑呵呵,你却哭唧唧。就不怕她知道了笑话你?” 于老板揶揄笑着说。 黄家良心里正烦闷呢,看了眼于老板,没理会他。 于老板却依旧笑着说,“老黄,不得了了!听说陈瑞阳那小子,帮田桂花搞到冰箱票了!那玩意儿可值钱了!田桂花这下真要发达了!你不知道吗?” 说完,他摇摇头,骑车离开了。 黄家良惊得睁大双眼。 “什么?冰……冰箱?” 他瞪圆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甘和怨毒的邪火“噌”地一下窜上头顶。 那个死婆娘,居然还有钱买冰箱? 黄耀光冷笑一声,“二叔,二婶一个离了婚的婆娘,带着几个丫头片子,也配用那金贵玩意儿?那得多少钱?她哪来的钱?肯定是陈瑞阳那个当兵的拿部队的钱贴补她!二叔,你去告他!告他挪用公家钱款!” 王春兰一听“钱”字,眼睛也亮了,随即是更深的怨恨。 “就是!二叔!你看!二婶现在靠着那个当兵的,吃香的喝辣的,连冰箱都买了!哪还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兄弟还在牢里受苦呢!他们倒好,日子越过越红火!这口气你怎么咽得下?” 黄耀光阴沉着脸接着说:“二叔,那冰箱票肯定来路不正!陈瑞阳一个当兵的,哪那么大本事?肯定是走了歪门邪道!你去查!去告!把他们搞臭!看他们还怎么得意!” 黄家良被侄儿侄媳的话激得热血上头。 加上对田桂花“发达”的极度不平衡,一股邪念占据了上风。 他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说:“行!我这就去!我就不信扳不倒他们!陈瑞阳敢拿部队的钱养寡妇,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黄家良憋着一肚子邪火和自以为是的“正义感”,踩着自行车一路疾走,冲进了街道办的拥军处办公室。 他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揭露丑恶的亢奋,指着正在办公的两位工作人员就嚷开了。 “同志!我要揭发!我要举报!陈瑞阳!就是那个当连长在镇上巡防队的陈瑞阳!他私吞公家钱款,滥用职权!帮那个田桂花抢了我们镇上唯一一张冰箱票! “田桂花一个开包子铺的个体户,凭什么能有冰箱?肯定是陈瑞阳挪用了部队的钱贴补她!你们得管管!不能让他这种蛀虫败坏我们军人的名声!” 拥军处的两位同志,一位是年纪稍长的张干事,另一位是年轻些的李干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和一丝……荒谬。 张干事放下手中的钢笔,眉头紧锁,语气严肃但带着克制:“这位同志,你是哪个生产队的?你叫什么名字?” “黄家良,前进生产队五组的。”黄家良又嚷道,“我说的是真的,没说假话。” 张干事朝他摆摆手说,示意黄家良不要大声嚷,“你说陈瑞阳连长私吞公款,帮人抢冰箱票?有什么证据吗?诬告军人和军烈属,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证据?这还要什么证据?”黄家良梗着脖子,“田桂花是我前妻,她啥情况我不知道?她一个农村女人哪来的钱买冰箱?哪来的门路拿冰箱票?就是陈瑞阳帮的忙!今天在街道办,我亲眼看见陈瑞阳帮她把票拿到手的!肯定是他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陈瑞阳拿部队的钱养她这个寡妇!” “前妻?”李干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他上下打量着黄家良,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张干事则直接站了起来,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黄家良同志是吧?你所说的‘抢票’,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张冰箱票,本来就是优先分配给陈连长家的! “陈连长家是什么家庭?他爷爷是打鬼子牺牲的老革命!他父亲是保家卫国牺牲在战场上的烈士! “陈连长本人是现役军官,现在又在前线防汛保卫我们的家园!他们家是我们街道、我们县重点关怀和优抚的对象! “别说一台冰箱,只要镇上有存货,只要陈家需要,十台冰箱的优先权也该给他们家!这是组织对军烈属的关怀政策,合理合法合规!” 张干事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里。 他走到墙边,打开一个文件柜,取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红星的“军烈属优抚记录簿”,翻到其中一页,重重地拍在黄家良面前的桌子上。 “你自己看看!陈家三代,为这个国家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人?陈连长本人立过几次功?这些都有据可查!你空口白牙就敢污蔑这样的家庭?污蔑一位在前线抗洪的现役军官?!” 黄家良被张干事的疾言厉色和那本沉甸甸的记录簿震住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泛黄的纸页。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陈瑞阳爷爷、父亲的牺牲时间和地点,还有陈瑞阳本人入伍时间、立功受奖情况。 那些冰冷的文字和鲜红的印章,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这才模糊地意识到,陈瑞阳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 “但是……”黄家良不服气地又嚷道,“按规定他家确实可以享用冰箱,可他把冰箱却给了别人。” 这时,门口已经围拢了几个来街道办办事的街坊。 有人认出了黄家良。 “咦,这不是黄家良吗?田桂花那个前夫?” “他又来闹啥?” “听他刚才嚷嚷的,好像是说陈连长帮田桂花弄冰箱票了?真是吃饱了撑的!” “就是!人家陈连长家什么身份?拿张冰箱票怎么了?轮得到他来管?” “我听说啊,田桂花的大闺女晓静,现在跟陈连长在处对象呢!都快谈婚论嫁了!人家陈连长帮未来丈母娘弄张票,天经地义!怎么就成了私吞公款了?” “哎哟,原来是这样!那黄家良这不是纯属眼红病,故意找茬吗?” “可不是嘛!自己没本事,离婚了还三天两头找前妻麻烦,上次还差点把晓静那好姑娘推进火坑!真是造孽!” “太不像话了!街道办同志,这种人可不能轻饶了他!告军烈属诬状,这性质多恶劣!” 围观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黄家良身上。 街道办其他办公室的人也闻声出来,了解了情况后,看向黄家良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谴责。 “黄家良,田桂花的女儿和陈连长在处对象。那么田桂花马上也成军属之家了,她享用冰箱完全符合规定。再另外,田桂花是纳税个体户,按规定她可以申请一台冰箱。” “黄家良,你们离婚后你不养女儿,田桂花带着几个女儿自力更生容易吗?” “就是,自己过得不如意,就见不得别人好,还使出这种下作手段!” “赶紧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拥军处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 第57章 操家伙,干他们去! 张干事看着面如死灰额头冒汗的黄家良,冷声说道: “黄家良,你现在清楚了吗?陈连长帮田桂花同志拿冰箱票,一,是陈家作为军烈属应得的优先权; “二,田桂花的女儿黄晓静同志与陈连长是正当的恋爱关系,未来是军属。陈连长将自家应得的优待转给有实际经营需求且关系亲近的‘家属’,完全符合情理,也符合我们优抚政策中关怀军人家庭的精神。 “三,田桂花是个体户又是初次申请冰箱,也完全符合规定。你今天的举报,纯属无中生有,恶意揣测! “念你是初犯,且没有造成实质恶劣影响,我们不予追究。但请你记住,再有一次类似行为,我们将依法处理!” “我……我……”黄家良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暴露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下。 那本记录簿上陈家的功勋,周围街坊的指责,张干事冰冷的警告,都让他无地自容。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滚!快滚!”不知哪个热闹的街坊又喊了一声。 黄家良再也承受不住,猛地一缩脖子,像只受惊的老鼠,连滚带爬地冲出拥军处办公室。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议论声中,头也不敢回,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街道办大院,背影仓惶狼狈到了极点。 - 王贵平没有被救出,王家上上下下全都着急了,轮番到黄家不停地给黄家良施压。 可黄家良也没招啊! 他一连到田桂花的铺子里闹了几次,也使过狠招,装过委屈,但都没有打动田桂花。 反而还被田桂花母女们轰了出来,还被陈瑞阳警告过。 让他丢尽了脸面。 王家见他实在没能力了,只得另想办法。 “都是那个田桂花!油盐不进!要不是她死咬着不放,贵平怎么会……”王贵平的老娘捶胸顿足,哭得撕心裂肺。 “光哭顶个屁用!”王贵平的老爹猛地一拍桌子,“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一个没儿子的婆娘,给她点颜色看看会老实了!”黄耀光的媳妇王春兰,发狠地咬牙说,“当初就不该来文的,就该来武的。” 黄家良一个人去闹,田桂花当然不怕了,他们王家有的是人,还斗不过田桂花一个被男人撵出家门的弱女人? 王贵平的老爹也点头说,“就该这么办,她一个没儿子撑腰的婆娘,带着几个丫头片子就敢这么横?真当我们王家没人了?明天!明天带上家伙,去她那铺子!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让她撤诉,赔钱!” 黄家良担心王家人砸了铺子,忙说道,“你们只管教训田桂花那个死婆娘,别把铺子砸了,砸坏了还得出钱置办。” 他想的是,找个机会跟田桂花复婚,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当老板了。 他以前怎么没有想到,田桂花还会做包子呢? 那铺子明明看着不起眼,居然生意越来越好。 王春兰也想到了那间铺子,她对娘家人说,“对对对,把田桂花打一顿就行了。” 要是黄家良跟田桂花复婚了,而黄家良又没有儿子,她男人就可以继承黄家良和田桂花的财产了,那铺子就归他们两口子了。 王贵平老爹不知侄女儿心思,敷衍说,“放心 ,我们有分寸。” - 这天下午,包子卖得差不多了,铺子里难得的清静。 田桂花正拿着抹布仔细擦拭灶台,黄晓静在后院清洗蒸笼布,黄晓晓则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看炉火上的绿豆,一边翻着本小人书。 突然,“突突突”一阵震耳欲聋的柴油机轰鸣声由远及近。 最后“嘎吱”一声刺耳的急刹。 一辆满载着男男女女、足有十来号人的拖拉机,蛮横地直接堵在了包子铺的大门口! 巨大的车头几乎顶到了门框,瞬间遮住了大半光线,也堵死了进出通道。 车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跳下来,个个膀大腰圆,面色不善。 “田桂花!滚出来!”一个大个子中年男人一声怒吼,震得屋顶的一只野猫怪叫一声窜走了。 这些人根本不等铺子里人反应,气势汹汹往里冲。 一个满脸横肉的王家汉子二话不说,抄起一张凳子就狠狠掼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凳子腿瞬间断裂! 另一个中年妇女则一把扫落柜台上的几个空碗碟,“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黄晓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抄起手边的擀面杖就跳了起来往前冲,眼睛里喷着火:“你们干什么?滚出去!” 田桂花脸色一沉,瞬间明白是王家来闹事了。 她放下抹布,眼神锐利如刀,毫无惧色地走上前,将黄晓晓往身后拉了拉,厉声喝道:“王贵富!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砸店?无法无天了?” 这人是王贵平的大哥。 前世,王贵平打死二女儿黄晓芬后,她上王家理论,还被王贵平的大哥王富贵打了一顿。 王家人多势众,前世她们母女几人被王家人害得好惨。 所以这一世她果断跟黄家良离婚,不想跟王家人纠缠,但没想到,王家还是不放过她! “干什么?”王贵富狞笑着,“田桂花,你害我兄弟坐牢,今天不给我们王家一个交代,你这破店就别想开了!给我砸!” 随着他一声令下,又有两个王家男人开始胡乱推搡桌椅,桌上的醋瓶、辣椒罐稀里哗啦倒了一片,汁水横流,一片狼藉。 田桂花心知硬拼不过,迅速对身后脸色发白、但强自镇定的黄晓静低声道:“晓静!快!从后院门出去!去派出所报警!快!” 黄晓静看着眼前混乱暴戾的场面,听着刺耳的砸打声,心脏狂跳。 但她知道此刻不是害怕的时候。 她用力点点头,趁着王家人注意力都在前面,转身就往后院冲去。 “拦住那个丫头!别让她跑了!”王富贵眼尖,大声叫道。 一个王家婆娘立刻扑过去想抓黄晓静。 “滚开!”黄晓晓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抡起擀面杖就朝那婆娘的手臂砸去! 虽然力气不大,但猝不及防。 那婆娘“哎哟”一声缩回了手。 黄晓静抓住这瞬间的空隙,像只灵巧的燕子,飞快地冲进了后院,打开那扇通往另一条小巷的后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黄晓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全是母亲和妹妹被围困的画面。 她拼命地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去报警!救妈妈和晓晓! 她冲出小巷,拐上通往镇中心的大路,根本没看清前面,一头就撞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里。 “啊!”黄晓静惊呼一声,被撞得往后踉跄。 “小心!”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熟悉的声音让黄晓静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陈瑞阳那张写满关切和惊愕的脸。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穿着军装,扛着铁锹的小伙子。 看样子是结束了巡堤任务,准备回休息处。 大家一脸惊讶看着黄晓静。 “晓静?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跑这么急?”陈瑞阳看到黄晓静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头发散乱,眼神惊恐,心瞬间揪紧了。 “瑞……瑞阳哥……”看到最信赖的人,黄晓静紧绷的神经差点崩溃,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来。 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下意识地想摇头,不想给他添麻烦,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别怕!告诉我!”陈瑞阳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双手紧紧扶着她,目光锐利地扫视她身后的小巷,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是不是铺子出事了?有人去闹事?” 因为他看到,黄晓静的裤腿上和衣服上沾了不少酱油渍和面粉。 黄晓静在他的追问和那令人安心的目光注视下,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急声道:“是……是王家!来了好多人!开着拖拉机堵了门,在砸店!打人!我妈和晓晓还在里面!他们……他们好凶……我准备去派出所报案……” “什么?!”陈瑞阳的脸色瞬间铁青,一股凛冽的杀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王八蛋!敢去嫂子家闹事?” “反了天了!欺负到咱连长对象头上了?” “田婶铺子要是出了事,咱们上哪儿吃好吃的包子去?” “兄弟们!抄家伙!干他们去!” 陈瑞阳身后的战士们一听,全都炸了锅。 田老板的包子好吃人又好,陈连长的对象温柔又漂亮,居然有人敢去她们家撒野? 这还了得? 不等陈瑞阳发话,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眼睛都红了,扬了扬肩上的铁锹,撸起袖子就要往包子铺冲。 “站住!”陈瑞阳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般的威严,瞬间压住了躁动。 他眼神冰冷如寒潭:“都给我听着!对方是闹事群众,不是敌人!控制住局面,保护群众安全,制止违法行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下重手!听清楚没有?” “是!连长!”战士们齐声吼道,但眼中的怒火丝毫未减。 “宋二成!你腿脚快,马上去派出所报警!就说‘田记包子铺’有人聚众打砸闹事,情况紧急!”陈瑞阳迅速点了一个最机灵的战士。 “是!”宋二成挺起胸脯应了一声,撒腿就往派出所方向狂奔。 “其他人,跟我走!”陈瑞阳不再多说,一把拉住黄晓静冰凉的手腕,声音沉稳有力,“别怕,有我在!” 说完,带着一群如同出鞘利刃般的战士,杀气腾腾地朝着包子铺疾奔而去! - 包子铺里。 黄晓晓虽然勇猛,但终究是个半大孩子,擀面杖很快被一个王家男人夺走,手臂也被拧住。 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吭声。 田桂花被两个王家婆娘推搡着,头发散乱,脸上被指甲划出了一道血痕,但她依旧护着女儿,厉声斥骂:“王贵富!你们这是犯法!派出所马上就到!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派出所?哼!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王贵富狞笑着,抬手就要朝田桂花脸上扇去,“今天不让你……” 他话没说完,只听“砰”一声巨响! 堵在门口那辆拖拉机的车斗被人从侧面猛地一脚踹得剧烈摇晃! 紧接着,一道如雷霆般炸响的怒吼穿透了所有的嘈杂:“住手!我看谁敢动!” 这声音蕴含着无匹的威势和冰冷的杀伐之气,瞬间让铺子里所有王家人动作一僵,齐齐骇然望向门口。 王富贵也吓得转身去看。 只见陈瑞阳如同一尊怒目金刚,矗立在骤然敞开的铺子门口。 阳光从他身后倾泻而入,勾勒出他挺拔如松、带着凛然煞气的轮廓。 他身后,十几名眼神锐利、气势迫人的年轻军人鱼贯而入,瞬间将小小的铺子围得水泄不通! 那股子刚从抗洪一线下来的、带着泥土和汗水的彪悍气息,混合着军装带来的绝对威严,形成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 瞬间让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王家人噤若寒蝉,脸色煞白。 “大白天的敢打砸抢!你们是想吃牢饭吗?”陈瑞阳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还扬着手、僵在半空的王贵富脸上,一字一句,冰冷刺骨。 王贵富对上那双仿佛能吞噬人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扬起的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脊背阵阵发凉。 其他王家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几个婆娘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首……首长……你听我说……”王贵平的老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全部拿下!”陈瑞阳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大手一挥。 “是!”战士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对付这些只会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妇孺的乌合之众,他们简直如同砍瓜切菜。 根本不需要下重手,精准的擒拿和关节技瞬间就瓦解了王家人的反抗。 第58章 损坏的,加倍赔来吧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王家婆娘和汉子们,这会儿全像小鸡仔一样被反剪双手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剩下惊恐的哀嚎。 “妈!晓晓!”黄晓静挣脱陈瑞阳的手,哭着扑向母亲和妹妹。 “没事了,没事了……”田桂花紧紧抱住大女儿。 看到陈瑞阳带着他的部下前来帮忙,田桂花激动得眼角都红了,“瑞阳啊,你们怎么来了?” 陈瑞阳朝田桂花走过去,看了眼黄晓晓又问田桂花,“田婶,你们没事吧?” “我还好,只是这铺子……”田桂花看着一地狼藉,又心疼又愤怒。 陈瑞阳眉头紧锁,“田婶,这里交给我了,你们不必担心。” 黄晓晓看着一众从天而降的军人大哥哥们,激动得深深鞠了个躬,“太谢谢你们了,你们太厉害了。” 十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们,被小姑娘黄晓晓夸得不好意思纷纷摸着头,“保护群众财产安全是我们的义务。” 黄晓晓跑向陈瑞阳,一脸崇拜地说,“瑞阳哥,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家就被他们砸完了。” 陈瑞阳看着这个机灵的小姑娘,赞赏她的果敢和英勇,点点头说,“不用怕,我已经安排人去报警了,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们马上会赶到这里。” 几分钟后,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派出所的同志们到了。 看着被战士们牢牢控制、面如死灰的王家众人,陈瑞阳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 他对着匆匆赶来的派出所同志,敬了个礼后,声音沉稳而清晰:“刘副队,这些人聚众冲击他人经营场所,故意毁坏财物,寻衅滋事,暴力侵害他人人身安全。人赃并获,请依法处理!” 刘副队向陈瑞阳他们敬回了礼,点头说,“放心,剩下的交给我们。” 他转身看向王家人,嫌恶地皱眉头。 身为地方治安人员的他,熟悉本镇每个无赖泼皮家庭。 这个王氏家族,出了好几个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 前不久刚关进一个王贵平,好么,这回直接来了一伙。 田桂花以为刘副队不清楚王家人前来打砸的原因,走来说道,“同志,这些人是你们不久前抓捕的王贵平的家人,他们跑来威胁我到派出所撤案,要你们放了王贵平。 “我当然不同意了,然后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砸我的铺子。我这可是新铺子,生意才做起来,就被他们砸了。 “我是个离婚的女人,还养着三个没出嫁的姑娘,我这日子将来可怎么过啊?我小女儿考了全镇第一,她的学费可怎么办啊?” 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腿哭了起来。 全然不像刚才抓了凳子跟王家人厮打的彪悍。 黄晓晓看得目瞪口呆,她的虎妈怎么秒变软弱猫了? 其实,田桂花的心里,自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不装装委屈,在理赔上面,她就会吃亏。 这一次,她要借着机会,赔死王家人! 王家人上辈子害死她两个女儿,又害得小女儿没考上高中,这辈子让王家人赔钱,是他们王家人欠她母女们应该还的! “妈……”黄晓静伸手去扶田桂花,跟着掉眼泪。 她心里在自责,都怪她招惹了王家人,给家里添麻烦了。 看着她委屈难过的样子,陈瑞阳心里狠狠揪起。 他转头看向刘副队,“刘副队,田氏包子铺受到了损坏,按法律,该如何赔偿?” 刘副队听完田桂花的哭诉,点头道,“确实要赔偿。”他朝田桂花说道,“田老板你们列个清单,需要赔偿的写出详细来。若有被打,还需要到医院鉴定伤情。” “我来写!”黄晓晓大声说,转身跑向了一处柜子,取了纸笔来。 陈瑞阳看着一地的狼藉,朝手下人说,“你们也来帮忙,三人一组分工来登记。” “是,连长!”这些小伙子们齐刷刷地大声应道。 接着,陈瑞阳又将十二个人分成了四组,有人登记碎掉的餐具锅碗,有人登记调味料和面粉豆子等材料,有人登记损坏的桌椅柜子等家具,另外一组则登记损坏的半成品或成品包子馒头等。 然后,他又亲自扶着田桂花,“田婶,我带你们母女三人去医院检查伤情。” “好好,辛苦你了。”看着陈瑞阳分工明确地帮忙,田桂花心里十分感激。 这个准女婿,她没找错! 在过路人和一众街坊的围观中,刘副队他们带着打砸的王家人,离开了这里去了派出所。 几个认识田桂花的人,前来打听消息,得知是不讲理的王家人来报复,被田桂花的准女婿陈瑞阳救了,纷纷夸她眼光好,给女儿找了个好对象。 又有不少人夸陈瑞阳有担当,知道保护对象和对象一家。 夸黄晓静有福气有个好对象。 把黄晓静夸得脸色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 陈瑞阳亲自带着田桂花母女三人去了镇卫生院。 卫生员仔细检查后,田桂花除了脸上那道被指甲划出的血痕,以及和王家婆娘撕扯时胳膊上的几处淤青,并没有严重的内外伤。 黄晓晓被拧住胳膊时确实疼,但关节活动正常,只是软组织挫伤,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 黄晓静跑出去时除了惊吓,身体无恙。 但陈瑞阳不满意,又让医院鉴定田桂花和黄晓静黄晓晓她们的心理损伤。 田桂花看了眼陈瑞阳,心说这个女婿真是太理解她了。 “是呢,我受到了惊吓,我这心脏也不舒服,手一直抖着。头也疼。”田桂花捂着心口,直皱眉头。 于是,卫生员又给田桂花做了心脏和脑部的造影。 说田桂花有轻微的脑震荡,心跳加快是受了惊吓血压升高。 又开了些降压药和治头疼的药。 回到铺子,陈瑞阳的战士们已经把损坏物品清单整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刚才还是一片狼藉的铺子,也被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齐齐整整。 田桂花感叹,真是一群好孩子啊。 等她的铺子收拾好后,得做些好吃的犒劳他们。 几个人纷纷将单子递向陈瑞阳,“连长,这是清单。” 陈瑞阳扬着眉,打量了眼他们,“没有漏掉吧?田老板铺子里的物品全都是新的,昂贵着呢。” 几个人凑近过来,小声说,“连长,我们做事,你尽管放心,五块钱的东西 ,我们是绝不会写成五块一的,怎么着也得写成五块五!” “哪能只碎三个碗,这么大的铺子,绝对碎了十个碗!” “这桌子椅子也全坏了,没一处好的,只能当柴烧了。”有人拍了拍结实无损的大方桌子又说。 陈瑞阳的唇角抽了抽,心里骂了句:这帮臭小子,算他们识相! 他接过单子看了眼,又递向田桂花,“田婶,你看看,可有差错?” 田桂花接了过来。 看着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田桂花心里既心疼又愤怒,但更多的是对陈瑞阳和他手下这些小伙子的感激。 铺子里虽然一片狼藉,但小伙子们已经把能扶起来的桌椅都归位了,碎裂的东西也小心地堆在一边,尽量显得不那么刺目。 她从头到尾看了看,点头说,,“瑞阳啊,我信任你们,这单子不会错的。” “田婶,晓静,晓晓,你们先在家歇着,收拾的事不着急。”陈瑞阳接过单子安抚她们说,“我带这份清单和验伤单去派出所,处理后面的事。” “瑞阳哥,辛苦你了。”黄晓静看着陈瑞阳,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感激。 “应该的。”陈瑞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 派出所里,王富贵和他爹,还有几个闹得最凶的王家汉子婆娘,正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 刘副队已经对他们进行了初步审讯。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现场那么多战士和街坊都是人证,损坏物品清单也摆在那里,他们无可抵赖。 当陈瑞阳穿着笔挺的军装,带着那份沉甸甸的清单和验伤单走进来时,王家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陈瑞阳身上那股子刚从堤防上下来的肃杀之气,以及此刻冰冷的眼神,让他们不寒而栗。 “刘副队,”陈瑞阳将材料递给刘副队,“这是田桂花同志铺子的损失清单和卫生院开具的验伤证明,请依法处理。” 刘副队接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转向王家人,厉声道:“看清楚了吗?聚众打砸,毁坏他人财物,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证据确凿!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老老实实按清单赔偿所有损失,包括医药费、误工费!取得受害者谅解!以减轻罪行。 “第二,拒绝赔偿,那就按寻衅滋事、故意毁坏财物、故意伤害数罪并罚,现在可是严打期间,若受害者不原谅你们,你们会判三年到七年!” “赔!我们赔!”一听会判好几年,王贵平的老爹第一个慌了神。 他这把老骨头可不想蹲牢房。 他狠狠瞪了儿子王富贵一眼,心里骂着都是这个蠢货出的馊主意! 王富贵也彻底蔫了,哭丧着脸:“赔,我们赔!首长们,我们一时糊涂!我们愿意赔钱!求求你们,别让我们坐牢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八个月的孩子……” 陈瑞阳冷笑,一指蹲在王富贵身边的王母说,“你老娘头发都没有白?她有八十?” 还不到五十岁的王母,“……” 刘副队冷冷地看着他们:“赔偿是必须的。但你们的行为极其恶劣,对社会秩序造成了严重破坏,对受害者身心造成了巨大伤害。 “赔偿只是承担民事责任的一部分。是否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要看你们赔偿的态度和受害者是否愿意谅解。” “另外,我警告你们,”他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王家人,“田桂花同志母女现在是陈连长的家人!陈家还是军烈属,陈连长也是现役军人!你们再有任何打击报复田桂花母女的行为,就不仅仅是地方派出所处理你们这么简单了!骚扰军属会有严重的后果!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王家人吓得连连点头,冷汗直流。 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田桂花背后站着的,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那个黄家良,真是把他们坑惨了! 在陈瑞阳和刘副队的监督下,王家东拼西凑,按照清单上的金额,一分不少地赔偿了田桂花的铺子损失费和医药费。 为了不被判重刑,王家还额外多给了一些作为“惊吓费”和“误工费”。 田桂花一共得到了王家赔偿的一千块。 不过,虽然如此,出主意打砸得最厉害的王富贵,还是被判了七个月。 其他人都是从犯又是初犯,被判拘留十五天到一个月不等。 田桂花在陈瑞阳的示意下,收下了赔偿款,并在谅解书上签了字。 拿着厚厚一沓赔偿款回到铺子,田桂花看着一地的狼藉,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这笔钱,足够她把铺子重新收拾得更好,甚至还能添置些新东西。 “妈,有了这笔钱,冰箱的钱都不用动老本了!”黄晓晓看着钱,眼睛亮亮的。 田桂花点点头,看向陈瑞阳,眼眶微红:“瑞阳,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和你那些战友了。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 “田婶,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陈瑞阳温声道,“以后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您放心,王家人已经被彻底震慑住了,他们没那个胆子再来。” 黄晓静默默走到陈瑞阳身边,低声道:“谢谢你,瑞阳哥。”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 陈瑞阳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信任的眼神,心中柔软:“傻瓜,跟我还说什么谢。你们休息着,我让几个战士留下来帮忙,把重活都干了。” 在战士们七手八脚的帮助下,铺子很快被清理干净。 损坏的桌椅被暂时堆到后院,等空了再找木匠修或者换新的。 地面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看着重新恢复整洁、虽然有些空荡但充满希望的铺子,田桂花深吸一口气:“明天,咱们铺子照常营业!而且,要开得更好!” 其实,她的铺子估摸着顶多损失了三百块左右,但却得到了一千块的赔偿。 她休息几个月也不影响生活。 第59章 林腊梅上门来讨好,被田桂花拒绝 红旗镇不过巴掌大的地方。 王家十几号人,开着拖拉机气势汹汹去砸田桂花的铺子,结果反被一锅端了,还赔了老大一笔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麻雀,扑棱棱飞遍了镇上的每个角落。 大家聚集在一起聊天时,个个都说得绘声绘色。 听的人也个个咂舌,佩服着田桂花的本事。 “于记”早餐铺的于老板,正叼着烟斗靠在油腻的门框上剔牙,听到这消息,他三角眼瞪得溜圆,嘴里啧啧有声。 “看不出来啊,田桂花这个离了婚的婆娘,居然有两下子!找了个当兵的硬茬子当女婿不说,连王家那群混不吝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还倒赔了一千块给她?” 他心口那点因为冰箱票被截胡的妒火,烧得更旺了,但更多的是一种后怕和忌惮。 他缩了缩脖子,暗自庆幸自己只是唆使了黄家良去举报,没亲自下场。 这田桂花,惹不起! 正在后院吭哧吭哧刷锅的黄彩云,听到前面老板和老板娘的议论,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呸!一群废物!十几个人连个老太婆带俩丫头都收拾不了,白长那么大个子!王贵平那流氓坐牢坐定了,活该!” 她心里又酸又恨,凭什么黄晓晓一家就能攀上陈瑞阳那样有本事的人? 凭什么田桂花家就能开起铺子还买了冰箱? 以前,田桂花得了好处,都会想到她,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田桂花看她像看仇人一样,黄彩云便不希望田桂花发达。 反正田桂花发达了,也没她什么事,反而会让黄晓晓那个死丫头更加嘚瑟猖狂。 黄彩云心里嫉妒,把手里的抹布狠狠摔进锅里,水花四溅。 “你搞什么名堂呢?别把碗弄破了!”听到声响的老板娘胡嫂子,伸着脖子朝后院看了眼,大声骂道。 黄彩云没敢再发脾气,捡了抹布,忍气吞声又洗起了锅碗。 看着一大盆的脏水和锅碗,她心里叹气,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田桂花铺子的消息,自然也传回了前进生产队五组。 黄家良刚从责任田忙完蔫头耷脑地回来,连门都没来得及进,就被二侄媳妇王春兰堵在了家门口。 “二叔!你听说了没?”王春兰哭得眼睛红肿,一把抓住黄家良的胳膊,“我大伯和大伯娘还有我大哥他们……全让派出所给抓了!还赔了不少钱!一千块啊!田桂花她……她怎么那么狠的心?她这是要逼死我们王家啊!” 王春兰又气又怕,更多的是对田桂花滔天的怨恨。 “不就是贵平那点事吗?都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至于做得这么绝?一点情面都不留!以后还怎么见面?” 其实,王春兰更担心她回了娘家后,她大伯家会怪她没有帮上忙。 谁叫田桂花是她男人二叔的前妻呢? 王春兰越说越激动,使劲摇晃着黄家良:“二叔!你是晓静亲爹啊!你去!你去镇上找田桂花说说!让她撤了案子,把我大伯他们放出来!已经赔了钱了,怎么还要坐牢的?” 黄家良被晃得头晕,心里也乱糟糟的。 他没想到王家真敢去砸铺子,更没想到陈瑞阳能那么快带人赶到,还把王家收拾得这么惨! 一千块! 田桂花那个死婆娘居然敢开口要! 王家人出来后,不得恨死田桂花? 怨恨田桂花就会连累怨恨他! 黄家良既心惊肉跳,又觉得田桂花太不近人情。 听到王春兰的哭求,他心烦意乱,又隐隐有点被架在火上烤的难受。 “我……我去说说?”黄家良底气不足地应了一声,心里却直打鼓。 想起陈瑞阳那双冰冷的眼睛和在拥军处的狼狈,他就腿肚子发软。 - 第二天,黄家良硬着头皮,又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往镇上田记包子铺而去。 离铺子还有几米远,他就瞧见铺子门口停着一辆军用三轮摩托,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身姿笔挺的身影正坐在铺子里。 不是陈瑞阳是谁? 他正低头跟田桂花说着什么,田桂花脸上带着笑,旁边的黄晓静安静地收拾着东西,脸颊微红。 陈瑞阳似乎感觉到什么,锐利的目光朝黄家良这边扫了过来。 黄家良浑身一激灵,像被针扎了屁股,猛地一蹬自行车,车头一歪,差点撞到路边的电线杆。 他连滚带爬地扶稳车子,头也不敢回,调转车头,使出吃奶的劲儿蹬着车就往回跑,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那点替王家说情的念头,瞬间被陈瑞阳的眼神冻成了冰碴子,碎了一地。 回到生产队,黄家良把自行车往墙角一扔,蹲在门口抱着头唉声叹气。 王春兰闻讯赶来,一看他这副怂样,就知道事情没办成,气得指着他又是一顿数落埋怨。 “二叔!你怎么这么窝囊!连句话都不敢说?那可是我亲大伯亲大哥啊!你就看着他们在里面受苦?田桂花是你的前妻!你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黄家良被骂得抬不起头,闷声闷气道:“我能有啥办法?你没看见那个当兵的就在铺子里?那眼神……要吃人似的!我……我惹不起!” “惹不起惹不起!你就知道惹不起!你个没用的……”王春兰气得直跺脚。 “行了,王春兰!你一个侄儿媳妇,怎么吼起了二叔?你们王家就这规矩?”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打断她的话。 黄家良的大侄媳妇林腊梅,捏着大扇子摇着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惯有的精明算计。 “你冲二叔吼有什么用?那陈瑞阳是啥身份?那是练家子出身!你让二叔去硬碰硬,不是找不自在吗?再说了,王家这次做得也太过了点,光天化日去砸铺子,搁谁头上不报警?二婶做得也不算错。” 林腊梅心里自有盘算。 王家倒霉她可不同情,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她更看重的是田桂花那间生意红火的铺子! 那可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眼看着田桂花有陈瑞阳撑腰,越发不好惹,硬来肯定不行。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要我说啊,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林腊梅拉住还在气头上的王春兰,“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二婶现在正在气头上,硬碰硬不行。 “不如……我去走动走动,说点好话?我去劝劝她,让她看在亲戚份上,能抬手时就抬抬手?总比你们这样僵着强。” 王春兰狐疑地看着林腊梅:“你去?她能听你的?” “试试呗,总比干瞪眼强。”林腊梅撇撇嘴,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跟田桂花套近乎,拉近关系。 只要关系好了,以后她的两个儿子长大了,不就有理由“帮衬”儿子们的婶婆,甚至“接管”那铺子了吗? 田桂花没生儿子没有孙子,她的两个儿子接管田桂花的产业,再自然不过。 王春兰虽然不信林腊梅能有多大本事,但眼下也实在没别的办法,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勉强点了点头。 她唱了白脸,就让林腊梅唱红脸吧。 “行吧,你好好说话,让二婶回心转意。” “放心吧,看我的。”林腊梅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 林腊梅特意换了身干净衣裳,拎了一小篮子自家鸡刚下的蛋,扭扭捏捏地来到了田记包子铺。 铺子里,田桂花母女三人正在忙碌地准备下午的绿豆汤。 看到林腊梅走来,田桂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带着警惕。 黄晓静和黄晓晓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冷冷地看着这个“好”大嫂。 “哟,二婶,晓静,晓晓,都忙着呢?”林腊梅脸上堆起十二分的假笑,把鸡蛋篮子往桌子上一放, “自家鸡下的蛋,新鲜着呢,给二婶和晓静晓晓补补身子。唉,前两天那事……可真是吓死人了!王家那帮人真不是东西!太无法无天了!二婶你报警抓得好!就该让他们吃吃苦头!一点亲戚情分都不讲,活该!”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往里走,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收拾得差不多的铺子,心里更加火热。 “对了,二婶,王家人没下重手吧?听说你被他们打了,我心里挺着急的,你年纪也不轻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晓晓和晓静还有晓芬的将来可怎么办?我还想着让浩浩和成成长大了跟着二婶做生意呢……” 田桂花放下手里的勺子,用抹布擦了擦手,语气平淡得像白开水:“腊梅来了?鸡蛋你拿回去,我们家不缺这个。王家的事,自有公安处理,用不着旁人说三道四。” 林腊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 “婶子你看你,跟我还客气啥?咱们可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我这不是心疼晓静晓晓嘛,受了那么大惊吓。 “还有贵平那事……唉,也是他糊涂,年轻不懂事。不过现在他也吃了大苦头了,婶子你看……能不能跟公安那边说说,高抬贵手? “毕竟,贵平是春兰的亲兄弟,春兰肚子里还怀着咱老黄家的种呢,整天哭哭啼啼的,万一有个好歹……” 她话里话外,还是替王家求情,还扯上了“老黄家的种”,试图用家族亲情打动田桂花。 田桂花心底冷笑一声。 前世林腊梅就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用所谓的“亲情”和“家族”当幌子,行自私自利之事。 她看着林腊梅那张虚伪的脸,仿佛又看到了前世小女儿黄晓晓惨死的模样,一股恨意和厌恶直冲脑门。 她猛地打断林腊梅的话,声音不大,却异常冰冷坚决:“林腊梅!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王贵平犯了国法,该怎么判是法院的事!至于亲戚情分……” 田桂花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我田桂花带着闺女从黄家出来那天起,就跟你们这些‘亲戚’一刀两断了!你少在这里跟我攀亲带故!黄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拿着你的鸡蛋给我走!我这铺子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林腊梅被田桂花这毫不留情的话噎得满脸通红,精心准备的“亲情牌”瞬间被打得稀烂。 她看着田桂花冰冷决绝的眼神,再看看黄晓静和黄晓晓充满敌意的目光,知道再待下去也是自取其辱。 她脸上的假笑彻底挂不住了,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林腊梅猛地抓起柜台上的鸡蛋篮子,嘴唇哆嗦着,想放句狠话又不敢,最终只是狠狠剜了田桂花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你个田桂花!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扭身气冲冲地走了,那背影透着狼狈和一股压抑不住的怨毒。 看着林腊梅消失在街角,田桂花才长长吁了口气。 黄晓晓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妈,做得好!就不该给她好脸色看!” “对,妈做的没错。”黄晓静也走过来,轻轻握住母亲有些微凉的手,眼神凛然。 田桂花看着两个女儿,欣慰地微笑,“妈不怕,妈有你们就好。” - 林腊梅无功而返,少不了被王春兰阴阳怪气说了一顿。 两妯娌闹了个不欢而散。 村里人听说王家人被田桂花修理了,背后都拍手叫好。 王家人是附近的一霸,生产队的人没少吃过他家的闷亏,但王家人多势众,尤其是男人多,都不敢惹。 没想到,田桂花一个离婚女人将王家十几口人一股脑儿送进了牢里,让村人们都扬眉吐气了一番。 一向仗着娘家人多嚣张不讲理的王春兰,在生产队中也自觉地矮了一截,老实低调了不少。 - 之后的几天里,田桂花几乎每天都到镇百货商场打听消息。 终于在这天,她收到消息,冰箱到货了。 田桂花拿着提货单,在黄晓静和黄晓晓的陪同下,还有特意请了假的陈瑞阳帮忙,用三轮车把崭新的冰箱小心翼翼地运回了铺子。 当那锃亮的铁皮冰箱,带着特有的“嗡嗡”运行声,稳稳地立在铺子后厨最显眼的位置时,田桂花摸着冰凉光滑的外壳,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街坊邻居们闻讯纷纷来看热闹,羡慕地围着冰箱啧啧称奇。 田桂花激动地搓着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有了这个“大家伙”,再也不用担心馅料变质,晚上也能多准备些半成品,早上出摊更快,还能试着做点凉拌菜或者冰镇点酸梅汤绿豆冰沙之类的饮品,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第60章 余奶奶送了黄晓静一只手镯 陈瑞阳站在包子铺门口,军装笔挺,肩上还带着防汛时留下的泥点,目光落在正在柜台后整理账本的黄晓静身上,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晓静。” 黄晓静闻声抬头,见是陈瑞阳,她忙放下写字的圆珠笔站起身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瑞阳哥,你怎么来了?” 陈瑞阳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微扬:“明天要回部队了,想请你今天下午到家里吃顿饭。“顿了顿,又补充道,“奶奶特意嘱咐的。” 在后院洗蒸笼的田桂花,走了过来,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招呼,“瑞阳来了?快进来坐!“ “不了田婶,”陈瑞阳朝田桂花点点头,“我是来请晓静去家里吃晚饭的。” 田桂花眼睛一亮,立刻会意:“应该的应该的!晓静,快去换身衣裳!” 黄晓静咬着下唇:“可是铺子里......“ “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再说有我和晓晓呢!”田桂花不由分说地推着女儿往后院走,“快去快去!” 黄晓静回头看了眼陈瑞阳,“瑞阳哥,你……等我会儿。” 陈瑞阳微笑道,“好。” 黄晓静去了后院的卧房,调皮的黄晓晓笑嘻嘻跟陈瑞阳打了声招呼,跟着跑去了后院。 后院中有两间屋,一间是田桂花的卧房兼库房,另一间是姐妹们的屋子。 黄晓晓进了屋,将门反手关了,笑眯眯朝黄晓静说,“姐,你得打扮好看点。” 黄晓静红着脸,“又不是没去过余奶奶家……” “可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啊,这可是你正式的第一次上门呢。”黄晓晓打开柜子,取了件藏蓝色的连衣裙递向黄晓静,“姐,换这件,再将头发梳一梳。” 黄晓静红着脸,“用得着穿这件吗?” 这是件新裙子,她还一次也没有穿过,穿这么正式,会不会让旁人笑话她是迫不及待地想去陈家? 可她和陈瑞阳还没有正式的单独交往啊,只是见了几次面而已。 黄晓晓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憨大姐诶!这次不穿,你想等到几时穿?瑞阳哥请你去他家吃饭,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还想穿着围裙去不成?” 她将衣裳抖了抖,“快换上。再把头发换个发型,梳两条麻花辫吧,你头发长,梳辫子好看。” 黄晓静瞪了妹妹一眼,忍着笑接过衣裳,“要你多操心。” 十来分钟后,黄晓静打扮好,来到前屋。 陈瑞阳看到大变样的黄晓静,眼神微亮,眼前的姑娘,跟记忆的中当年的样子,一模一样。 田桂花从柜子里又拎了两袋子礼物和一网兜枣子塞到黄晓静的手里,“晓静,这是给余奶奶的,快和瑞阳去吧。” 陈瑞阳朝田桂花点头,“那我们去了,田婶。” 田桂花笑着朝他们挥手,“去吧去吧。” 陈瑞阳看了黄晓静一眼,微微点头,和黄晓静离开了包子铺,往幸福胡同走来。 半路上,有认识黄晓静的,笑着打招呼,“晓静,这是上哪儿?” “去看瑞阳哥的奶奶。”黄晓静腼腆微笑说。 等他们走远,几个街坊纷纷赞叹说,“这两人真般配啊。” “可不是么,田桂花好福气,给女儿挑了个好女婿。” - 半小时后,黄晓静站在陈家小院门前,她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胸膛。 余大娘见黄晓静来了,笑着迎上来,看到她手里的点心,又埋怨说,“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来吃饭就行了,怎么还带礼物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一点心意而已。”黄晓静红着脸说。 陈瑞阳轻笑一声,突然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别紧张,奶奶很喜欢你。” 余大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朝黄晓静招招手,“晓静啊,快进来坐!” 陈瑞生从厨房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喊了声:“嫂子好!” 这一声“嫂子”让黄晓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整张脸瞬间红透。 陈瑞阳瞪了弟弟一眼,却也没纠正这个称呼。 午饭很丰盛,有陈瑞生从河里摸来的小鱼炸得金黄酥脆,还有一盘粉蒸藕,和一锅乌鸡板栗汤。 黄晓静本来紧张得没什么胃口,但在余大娘不断的夹菜攻势下,也不得不吃了满满一碗饭和一碗乌鸡汤。 “晓静啊,”余大娘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说,“你和瑞阳的事,奶奶是举双手赞成。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奶奶不干涉,就盼着你们好好的。” 黄晓静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谢谢奶奶。” “对了,”余大娘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打开来是一只碧绿的玉镯,“这是瑞阳他娘留下的,说是给未来儿媳妇的。今天,奶奶就把它交给你了。” 黄晓静惊得站起身:“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拿着吧。”陈瑞阳轻声说,目光温柔而坚定,“迟早都是你的。” 在余大娘和陈瑞生的起哄下,黄晓静红着脸让余大娘把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玉镯凉丝丝的,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饭后,陈瑞阳送黄晓静回铺子。 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蜜的静谧。 “我明天一早就走。”走到铺子门口,陈瑞阳终于开口,“可能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黄晓静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嗯。”陈瑞阳顿了顿,突然说,“等我回来,我们去领证吧。” 黄晓静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瑞阳的眼神深邃如潭:“我说真的。我想娶你,晓静。” 铺子里传来田桂花和黄晓晓的说话声,黄晓静担心她们听到了,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等你回来。” 她看了陈瑞阳好几眼,红着脸跑进了铺子里。 陈瑞阳忍不住笑了笑,走了过去跟田桂花打招呼。 听说陈瑞阳明天一早要回县城的驻队大院去,田桂花便也不多挽留他,只聊了会儿家常,便送他回去了。 等他离开后,黄晓静将胳膊伸给田桂花看,脸上表情羞涩,“妈,这是余奶奶送的,她说是瑞阳妈生前叮嘱过,说是……给未来儿媳妇的。” 黄晓晓睁大双眼,轻轻抚着镯子,“好漂亮啊,大姐,余奶奶家居然还有这种宝贝,可不多见呢。” 田桂花看着镯子,也十分吃惊,这可是上好的翡翠。 她抓着黄晓静的胳膊看了又看,“这镯子可不便宜呢,晓静啊,余奶奶是真心喜欢你,才送给你的,你可得保管好了。” 黄晓静激动地点了点头,“妈,我知道的。” - 河堤上的防汛队撤离后,不需要再去送包子送绿豆汤了,田桂花的生意也淡了下来,因为天热,只忙上午的生意,从十点开始就能休息。 一连忙碌了近一个月,她也累着了,决定趁着生意清淡时,休息休息,再回娘家看看。 母亲这月六十虚岁了,娘家小侄儿也恰好十虚岁。 田桂花想问问娘家弟弟和弟媳,要不要给他们办个寿宴。 前世的时候,因为她的日子过得不顺,被黄家良逼迫着带黄耀光黄耀华两兄弟的孩子,只在过年或清明时回娘家,娘家的事情她帮不上忙,娘家弟弟的日子也过得不好,他们压根没有办过寿宴。 不过这一世,她手头有钱,弟弟两口子在她的指引下,学会了捞鱼的副业,也攒了些小钱。 办寿宴完全没有问题。 要是弟弟手头紧,她来办宴席也行。 第二天一早,田桂花买了些礼物放在三轮车上,骑车带着黄晓晓和黄晓静,回了娘家。 弟媳胡秀珍和弟弟田大旺看到她们母女三人来了,又意外又惊喜,忙迎了上前。 “大姐,你们怎么回来了?铺子里不忙了吗?”胡秀珍扶着三轮车把手,招呼田大旺扶着田桂花下车。 “天气热,铺子里不太忙,我想着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便回来看看你们。”田桂花笑道,又喊女儿们将买的东西搬下来,“一早到街上买菜时,顺手买了些东西。” 胡秀珍忙说,“大姐,你们回来玩就行了,怎么又买东西?你们娘几个赚钱也不容易。” “也没多贵,全是小东西。”田桂花笑道。 “那也买得太多了,大姐。”田大旺看着半个三轮的物品,都不知怎么说大姐了。 大姐这是发大财了么? 瞧瞧这买的,又是凉席,又是吃的罐头和红糖,还有麦乳精。 在屋里忙针线活的田母听到田桂花的说话声,也赶忙走出来看。 她的身后,还跟着田大旺的两个儿子。 “桂花啊,你咋又破费呢?”田母摇摇头。 “妈,我发了笔小财。”田桂花得意地扬了扬眉。 “啥小财?捡钱了?”田母见女儿和外孙女的脸色又比以前好了不少,还一脸喜气的,也替她们高兴。 “咱们进屋说。”田桂花笑道。 大家搬着东西,说说笑笑往屋里走。 邻居们看到田桂花回来,又买了不少物品,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田桂花本家的堂嫂春香嫂子看到长得水灵灵的黄晓静,眼神都挪不开了。 她眼珠儿转了转,捏着把扇子走进了田桂花娘家大门,“哟,桂花回来了,买了什么好东西孝敬你妈呀?” 田桂花不喜欢这个走东家说西家的堂嫂,讪讪着应了声,“没什么,一点小东西而已。” 春香嫂子又看向站在一旁和罗秀珍说话的黄晓静,微微笑了笑,“对了,桂花啊,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 田桂花想跟娘家人商议办宴席的事情,不想跟这个春香嫂子废话,便压着嫌恶说,“我这会儿有点忙,改天再说吧?” “改天?改天你得什么时候才回来?今天正好。”春香嫂子自来熟地挪过一把小凳子坐下了,又瞧了眼黄晓静笑着说,“我有个好消息想跟桂花你说说。是这样的,我娘家有个堂侄儿,今年才二十九岁,是个干农活的好手,长得一表人才。家里父母也年轻,他们家承包了不少责任田,想找个会种地会做家务的姑娘做媳妇,我看晓静她……” 黄晓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黄晓晓冷哼,“我姐的婚事,她自己会做主。” 田桂花神色淡淡,“春香嫂子,晓静的婚事,我想让她自己做主,我不打算安排相亲。” 春香嫂子被田桂花母女俩接连堵了话,脸上那点强堆出来的笑瞬间挂不住了,腮帮子上的肉抽动了两下,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恼怒。 “自己做主?” 她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嗓门不自觉地拔高了些,带着点尖酸的腔调, “桂花,你这话说的……晓静一个姑娘家,见过多少世面?终身大事,哪能由着她自己胡来?咱们当爹妈的,不就得替她把把关,找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 她说着,那双眼睛又往黄晓静身上溜了一圈,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屋里的人都听清。 “再说了,桂花,不是嫂子说你,你这……你这情况……能寻摸到像样的人家就不错了!我娘家那堂侄儿,老实肯干,家里底子也厚实,晓静遇到他这样的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你们娘俩可别挑花了眼,心气儿太高,别到时候……”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没往下说。 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们这孤儿寡母的,还挑拣什么?能有人要就不错了! 田桂花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没等她发作,田母先听不下去了。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耳不聋眼不花,春香话里话外的刻薄和那股子瞧不起人的劲儿,她听得真真切切。 “春香!”田母把手里的针线笸箩往旁边小几上一放,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桂花是我闺女,晓静是我外孙女!她们娘俩如今在镇上把铺子开得红红火火,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那是她们自己的本事!晓静的婚事,桂花这个当娘的心里有数,我这个做姥姥的也放心!她们说她们自己安排,想来是不会错的,你就别操心了。” 老太太平日里慈和,此刻板起脸来,自有一股气势。 春香被田母噎得一愣,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有些下不来台。 她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尤其是看到田桂花母女几个虽然没再说话,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冷意,连旁边田大旺两个年纪小的儿子都好奇地瞅着她。 “好好好!我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春香嫂子猛地站起来,她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气急败坏的调门,“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行行行,算我多管闲事行吧?” 她气哼哼扭身走了,心里嘲讽着,田桂花居然瞧不上她说的亲事? 难不成想让女儿嫁军宫?田桂花的女儿也配得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61章 扬眉吐气,给母亲办寿宴 春香嫂子头也不回地冲出田家院子,那背影活像只斗败又气急的公鸡。 她骂骂咧咧走了后,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田桂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握住老太太的手:“妈,别生气,为了这种人犯不着。” 她父亲早亡,母亲年轻就守寡一直没有改嫁,拉扯她和弟弟长大。 家里的日子一向过得艰难,田家的亲戚们一直瞧不起她娘家,总有人前来各种指手划脚。 她弟弟该娶什么样的媳妇,她弟媳怎么坐月子怎么养娃,家里的田地种什么粮食,房子坏了要怎么修,病了请神婆好还是看大夫好,甚至是养公鸡多还是养母鸡多,几个同族嫂子婶子婶婆们没少来当“领导”。 听她们的,事情顺利了是她们的功劳。 不顺利了是她娘家的命数有劫。 谁叫她老爹三十岁就没了呢?可不就是全家命不好呗。 前世她两个女儿被王家害死,也是这些亲戚们来指手画脚叫她忍着王家,说是两个女儿的八字不好,该是这样的命数。 说什么命不好,其实就是变相的骂她家活该倒霉。 她娘家一直倒霉,那些人才好看笑话。 母亲性子软弱,不敢回怼同族的亲戚们,一直忍气吞声着。好在弟媳是个泼辣的,三言两语将这些多管闲事的亲戚们轰走了。 而这一世,又多了个她。 她坚决不让亲戚们欺负她娘家! 田母摆摆手,安慰田桂花说,“我听多了,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对对对,咱们说些开心的事情,甭管别人了。”罗秀珍起身笑着说,“大姐,你们坐,我给你们倒凉茶来。” “舅妈,我来吧。”黄晓静懂事的跟过去帮忙。 田桂花拉着母亲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又招呼弟弟弟媳:“大旺,秀珍,你们都坐下。正好,我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 等大家都坐定,田桂花环视一圈,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清亮,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爽利: “妈,眼看着您六十大寿的日子快到了,小侄儿也满十岁了,这可是咱家的大喜事!我想着,咱们家现在日子都宽裕些了,也该好好热闹热闹,给您老人家,还有咱家的小寿星,风风光光地办场寿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弟弟田大旺和弟媳罗秀珍有些惊讶的脸,斩钉截铁地说: “这寿宴,就在咱家办!酒席的食材、掌勺的大师傅,我都包了!保证让妈您过个热热闹闹、体体面面的寿辰!也让街坊四邻、亲戚朋友都看看,咱们田家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田桂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服输的决心和底气。 她就是要高调! 就是要让那些像春香一样,背地里嚼舌根、看笑话的人瞧瞧! 她们母女不仅站起来了,还要把日子过得比谁都好! 母亲这个寿宴,就是她田桂花向所有人宣告新生的最好机会! 田母愣住了,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和那份沉甸甸的孝心,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田大旺和罗秀珍更是又惊又喜,他们没想到大姐会主动提出办寿宴,还包揽了所有开销! “大姐!这……这怎么使得!太破费了!”田大旺搓着手,又是感动又是不安。 “是啊大姐,你铺子刚开张没多久,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罗秀珍也连忙说。 田桂花笑着摆摆手,目光扫过还沉浸在刚才春香带来的不快中的黄晓静,声音更加温和有力: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妈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享福了。咱们家,也该好好聚聚,添添喜气!就这么定了!你们只管想想请哪些客人,其他的,交给我!” 钱赚来是用来享受的,不享受何必赚钱? - 田桂花要在几天后给母亲和侄儿办寿宴的事,很快就在附近传开了。 田家族里的人,大多笑话田桂花是兜里没三块钱却打肿脸充胖子装作有三百块。 “她是离婚了怕人瞧不起,才想着办个宴席长长脸面呢,一个离婚女人,能有多少钱办宴席?” “有那钱不如好好吃一顿肉。” “这是怕她的闺女们找不到婆家了,故意装的面子吧?” “装了面子又怎样?里子没有有什么用?真正好的人家才不会相上她女儿,没谁那么蠢去填她家的窟窿。” 田家族亲笑话田桂花穷,但黄家人知道田桂花现在发了小财并不穷,得知她要给娘家妈和侄儿办宴席,黄家人坐不住了。 - 黄家良蹲在自家门口抽着旱烟,听着场院下方几个人的议论声,心里头那股子邪火“噌噌”往上冒。 “呸!显摆什么!”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烟杆子敲在门槛上梆梆响,“不就是靠着那个当兵的撑腰,弄了几个臭钱吗?给丈母娘办寿?她田桂花算哪门子的孝女?不过是一盆泼出去的水!”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田桂花现在腰杆硬了,铺子开着,冰箱用着,还要风风光光给娘家妈办寿宴,这不明摆着打他的脸吗? 林腊梅捏着把瓜子,闲逛着走了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算计。 “哟,二叔,听说了没?二婶可真是发达了!要在娘家大办寿宴呢!啧啧,这排场,怕是咱们整个生产队都找不出第二份了!” 她故意拔高了声调,眼睛瞟着黄家良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头那点小算盘拨得噼啪响。 “二叔,你可是晓静晓晓的亲爹!晓静现在攀了高枝,二婶那铺子红红火火的,她给娘家妈办寿办得这么风光,把你这个正经男人放在哪儿了?这不是明摆着让外人看咱们老黄家的笑话吗?” 这话像毒蛇一样,精准地咬在了黄家良最痛的地方。 他猛地站起来,额角青筋直跳:“她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林腊梅撇撇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煽风点火的劲儿,“二叔,你想想,那寿宴一办起来,街坊四邻都去瞧热闹,谁不得夸二婶能干有本事?可谁又会提起你?提起了,也是笑话你!笑你这个前夫窝囊,连个婆娘都管不住,让她离了婚还越过越红火!笑你没用,只能独自睡冷床吃冷饭。” 这话字字诛心,把黄家良最后一点理智都烧没了。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老子去闹了她娘的寿宴!我看她怎么风光!” “哎哟,二叔,你可别冲动!”林腊梅假惺惺地拦住他,眼里却闪着精光,“直接去砸场子,有理也变没理了!陈瑞阳那煞神要是还在镇上,你能讨着好?” “那你说咋办?”黄家良烦躁地问。 “办法嘛……”林腊梅眼珠一转,脸上堆起假笑,“二叔,你忘了?浩浩可是你的亲侄孙!他管田桂花叫一声叔婆!亲叔婆给娘家妈办大寿,亲侄孙带着弟弟去给太姥姥磕个头,讨个寿桃吃,沾沾喜气,这总说得过去吧?” 黄家良一愣:“带浩浩去?” “对啊!”林腊梅一拍大腿,“让浩浩带着成成一起去!娃娃们热热闹闹地去给太姥姥拜寿!二婶她能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把亲侄孙往外撵?她要是敢,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到时候,咱们再……” 她凑到黄家良耳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黄家良浑浊的眼睛里,渐渐亮起一种混合着恶意和贪婪的光。 “好!就这么办!”他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让她风光!我让她风风光光地丢个大脸!” - 就在黄家人盘算着各种心思时,田桂花正带着两个女儿,在娘家小院里忙得脚不沾地。 “大旺,把这两只鸡都宰了,褪干净毛,一会儿我焯水吊高汤!”田桂花系着围裙,手里拎着两只肥硕的老母鸡,指挥着弟弟。 “哎!好嘞姐!”田大旺乐呵呵地应着,手脚麻利地接过鸡。 罗秀珍正带着黄晓静和黄晓晓在井边清洗刚从田里拉回来的新鲜蔬菜。 青翠的黄瓜、水灵的白菜、嫩生生的豆角堆了满满两大盆。 黄晓静仔细地择着菜,黄晓晓则拿着小刷子用力刷着沾泥的藕节。 “舅妈,这藕真新鲜,粉蒸藕肯定好吃!”黄晓晓笑嘻嘻地说。 “那可不!”罗秀珍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和自豪,“你舅舅天不亮就去塘里挖的,专挑最嫩的!你妈说了,要做粉蒸肉、梅菜扣肉、红烧鱼……哎呀,想想都馋!咱们家可从来没办过这么体面的席面!” 另外,还有几个本家人在帮忙。 当然了,这些人都是平时和田大旺罗秀珍关系亲近的人。 田母坐在堂屋门口的小竹椅上,摇着蒲扇,看着院子里忙碌热闹的景象,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她时不时地朝院门外张望,每当有路过的邻居探头探脑,她就故意提高点声音: “桂花啊,那肉馅剁细点!多放点葱姜,提味儿!” “晓静,那海带丝多泡点,凉拌开胃!”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闺女有本事,给她办大寿呢! 田桂花更是把“高调”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她特意从镇上请来了有名的“陆一手”师傅掌勺,带来的家伙什厨具就装了一拖拉机。 陆师傅原先是国营饭店的,嫌弃在饭店上班的工资太低。拉了几个人搞起了农家酒席生意。生产队一些人家办宴席不会烧大锅菜的,就请他帮忙。 他带的两个厨娘手脚快菜品切得好看,很受镇上人的欢迎。 那锃亮的大炒锅、成套的蒸笼、还有几口专门炖汤的大砂锅往屋前凉棚里一摆,阵势就出来了。 食材更是毫不吝啬。 半扇肥瘦相间的猪肉挂在厨房梁下,五六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养在盆里,整筐的鸡蛋,还有镇上才买得到的干香菇、木耳、黄花菜…… 这些东西像不要钱似的往院子里搬,看得左邻右舍眼睛都直了。 “哎哟喂,老婶子,您老这寿宴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住附近的一个妇人,挎着菜篮子路过,忍不住停下脚步,羡慕地咂嘴。 田母笑得见牙不见眼:“都是桂花张罗的!我说不用这么破费,她非不听!说我一辈子就这一个六十岁,得好好过!” “桂花是能干人!”妇人由衷地赞道,“在镇上开铺子赚了钱,还不忘孝顺老娘!婶子,您老有福气啊!” 这话像蜜糖一样灌进田母心里,甜得她直摆手:“哎哟,福气啥呀,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田桂花正端着一盆刚和好的面出来,准备揉寿桃馒头,闻言朗声笑道:“妈,您就等着享福吧!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她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带着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劲儿。 - 寿宴前一天,食材基本备齐。 陆师傅带着帮厨开始处理大菜,屋门前的大锅里飘荡着诱人的肉香和蒸腾的热气。 田桂花则带着黄晓静和黄晓晓,把堂屋和院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桌椅板凳擦得锃亮,借来的碗碟盘筷也清洗消毒,码放整齐。 田大旺和罗秀珍忙着写红纸,贴寿字,在大门口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小小的农家院落,处处洋溢着喜庆和忙碌的气氛。 傍晚时分,田桂花正和罗秀珍商量着明天席面的摆放,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喧闹声。 只见林腊梅一手牵着黄浩浩,一手抱着她自己半岁的小儿子黄成成,脚步匆匆走进了田家院子。 “浩浩,成成,快!叫太姥姥!给太姥姥磕头拜寿!”林腊梅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声音尖利地催促着。 黄浩浩懵懵懂懂,被推搡着,有些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两步,含糊地喊了声:“太姥姥……” 黄成成才半岁,什么也不懂,好奇地东张西望,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厨房飘出香味的方向。 田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田桂花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抹布,冷冷地看着林腊梅:“腊梅,你这是干什么?” 第62章 谁跟你姓黄的一家人?她马上给女儿们改姓去! “哟,二婶!” 林腊梅仿佛没看见田桂花脸上的冷意,自顾自地往里走。 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院里备好的食材和挂着的红灯笼,啧啧有声。 “这不听说太姥姥明天大寿嘛!浩浩和成成可是太姥姥的亲重孙!都是实在亲戚!孩子们知道太姥姥过寿,非要来磕个头,沾沾福气!我想着,这是好事啊!孩子小,热闹!就带他们来了!” 她说着,伸手就去抓桌上刚炸好,准备明天做梅菜扣肉用的虎皮肉方。 “哎哟,这肉炸得真漂亮!金黄金黄的!孩子们赶了一路,都饿了,先给他们切点垫垫肚子!” “放下!”田桂花厉喝一声,上前一步,劈手就夺过了林腊梅手里的肉碗,动作快得林腊梅都没反应过来。 田桂花眼神冰冷,像刀子一样刮在林腊梅那张虚伪的脸上。 “林腊梅!我家的肉,是给我妈的寿宴准备的!没你的份,更没你带来的这些孩子的份!带着你的人,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林腊梅被当众下了脸,那点假笑也绷不住了,脸皮涨得通红。 “二婶!你这是什么话?孩子们来给太姥姥磕头祝寿,吃你块肉怎么了?你也太抠门了吧?才做上生意发了点小财,就瞧不起穷亲戚了?” “穷亲戚?”田桂花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林腊梅,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田桂花今天就把话撂这儿!” 她目光如炬,扫过林腊梅。 “从我和黄家良离婚那天起,我跟你们老黄家,就恩断义绝了!桥归桥,路归路!我田桂花的亲人,是我妈,是我弟田大旺一家!跟你们老黄家,没半毛钱关系!” 林腊梅发现田桂花不怕她,又开始想主意,看到一旁站着的黄晓静和黄晓晓,指着姐妹俩说,“谁说你跟黄家没关系的?你两个女儿不就姓黄么?浩浩和成成可是晓静和晓晓的侄儿,是至亲!” 黄晓静沉了脸色,心里不痛快,但不知怎么吵架,黄晓晓可就不放过林腊梅了。 她将田大旺的两儿子田志明和田慧明拉到跟前来,扬唇冷笑,“他们是我弟弟!这才是亲人,你儿子算哪门子至亲?” 田桂花眼神一亮,将两个侄儿一手搂了一个,“没错,这才是我真正的侄儿,林腊梅,你还走?再不走的话,我可叫人撵你了啊!” “走不走?”田大旺和罗秀珍,也一脸冷然盯着林腊梅。 林腊梅的目的没有达到,怎会轻易走人? 她看了看左右围观看热闹的人,讽笑起来,“二婶,晓晓和晓静姓黄,你让她们跟姓田的来往,真当人家当你的两个女儿是亲人?都不是一个姓呢!现在你娘家人跟你亲近,还不是看在你给娘家妈办了宴席的份上?等你没钱了,看他们怎么把你两个外姓女儿撵出来。” “你少挑拨,我们才不会上当!”田大旺愤然道。 “我没生闺女,我一直当晓晓她们姐妹是女儿,你管得着吗?”罗秀珍挥手撵走林腊梅,“走走走, 我们不欢迎你们黄家人!” “我明天就带女儿去改姓!让她姓田,跟你们黄家彻底了断!”田桂花眯了下眼,冷声道。 她这一句改姓,将所有人都惊住了。 因为,这年头给娃改姓的可不多见。 林腊梅被田大旺两口子和几个闻声赶来帮忙的邻居亲戚们,毫不客气地连推带搡地轰出了院子。 “呸!什么玩意儿!看见人家办席就想来打秋风!” “脸皮比城墙还厚,桂花姐早就跟黄家良离了,还舔着脸来攀亲戚!” “就是,还带着孩子来讨吃的,真不害臊!” “赶紧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众人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把林腊梅淹死,她抱着小儿子,拉扯着懵懂的大儿子,在众人的鄙夷和嘲笑声中,狼狈不堪地逃回了黄家。 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算计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只剩下满腹的怨毒和不甘。 一进门,她就对着蹲在门槛上抽闷烟的黄家良添油加醋地哭嚎起来: “二叔啊!你是没看见田桂花那副嘴脸!简直是要上天了!我带着浩浩和成成好心好意去给太姥姥磕头,那是给她田桂花长脸啊!她倒好,二话不说就把我们娘仨撵出来了!还……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狠话!” 王春兰跟她如今不对付,听着她哭诉,惹不住笑了起来,“哟,大嫂,你不是有办法跟二婶攀上关系的吗?怎么被撵出来了?” 林腊梅心里不痛快,狠狠剜了眼王春兰。 “她说什么了?!”黄家良猛地抬头,瞪眼问道。 林腊梅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拍着腿告状:“她说……她说等宴席一结束,就带晓静和晓晓去派出所改姓!让她们姓田!说跟咱们老黄家彻底了断,一刀两断!还说……还说浩浩成成跟她屁关系没有,以后都不许登门!” “改姓?!”黄家良“腾”地站起来。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 在农村,儿子女儿跟谁姓,那是天大的事,是关乎祖宗香火、关乎男人脸面的根本! 田桂花这贱人,这是要挖他黄家良的祖坟啊! “反了天了!她敢!!”黄家良目眦欲裂,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在屋里暴躁地转了两圈,猛地抄起墙边立着的一根准备修猪圈的粗木棍,“老子今天非砸了她那个破寿宴不可!我看她怎么改姓!让她风光?我让她哭都找不着调!” 他推起院子里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把木棍往车后座一捆,跨上车就杀气腾腾地往田家冲。 一路上,他脑子里全是田桂花那张扬眉吐气的脸和她要给自己女儿改姓的宣言,越想越恨,脚下蹬得飞快,破车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眼看就要拐进田家所在的那条村道,远远地已经能听见田家院子里传出的热闹人声和诱人的肉菜香气。 黄家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脚下发力,准备来个“猛虎下山”,直接冲进院子闹他个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一阵与这乡村土路格格不入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黄家良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卷起一路烟尘,正稳稳地朝着田家院门的方向驶来。 那抹醒目的军绿色,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黄家良被怒火烧得滚烫的头脑。 因为,他看见了副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 陈瑞阳! 这个煞神的名字和那张冷硬如铁的面孔,瞬间清晰地浮现在黄家良眼前。 上次在镇上,陈瑞阳那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警告,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后脊梁发冷。 陈瑞阳是来给田桂花撑腰的? 给田老太太贺寿? 一想到陈瑞阳可能正冷冷地看着自己这副举着棍子气势汹汹要去砸场子的狼狈模样,黄家良浑身一个激灵。 那股子不管不顾的蛮勇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他猛地捏紧车闸! 破旧的自行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前轮在地上摩擦出难听的噪音,车身剧烈地晃荡了几下,差点把他甩出去。 黄家良脸色煞白,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他死死盯着那辆越来越近的吉普车,仿佛那不是车,而是一头随时会扑上来的猛兽。 去砸场子?在陈瑞阳面前? 那不是找死吗?那煞神可是真敢动手的!而且,跟当兵的对着干,能有好果子吃? 什么脸面,什么改姓,在可能降临的皮肉之苦和更大的麻烦面前,统统变得微不足道。 “晦气!” 黄家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骂,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 刚才还蹬得飞快的双腿此刻却像灌了铅。 又像是怕被车里的人发现,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推着自行车。 慌不择路地拐进了旁边一条堆满柴垛的小岔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阴影里。 他猫着腰,推着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烂泥地,只想着离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越远越好,连后座上捆着的木棍掉进了泥坑都顾不上去捡。 那辆象征着力量和威慑的吉普车,在田家院门口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身姿笔挺、面容冷峻的陈瑞阳。 他扫了一眼周围,目光掠过黄家良消失的那个柴垛角落时,似乎微微停顿了零点一秒,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大步流星地朝着热闹喜庆的田家院子走去。 院门口帮忙查看菜肴的田大旺,一眼就看到了陈瑞阳,惊讶地迎上去:“您好?请问你是……” 在厨房里帮忙的田桂花听到动静,也望了过来,发现是陈瑞阳,她惊喜地睁大双眼,忙走了过来,“是瑞阳啊?你怎么来了?” “我这次是临时有任务路过这边,恰好听说了晓静外婆大寿,又得知晓静和婶子都在这里帮忙,就顺道过来看看,送份心意。”他示意了一下司机手里的礼物,目光转向田桂花,带着一丝晚辈的尊重,“田婶,一点薄礼,祝老人家福寿安康。” 陈瑞阳带的礼物是两瓶当地产的好酒,还有一罐子麦乳精和一盒省会才有卖的水果味软糖。 都是好东西。 几个帮忙的人和看热闹的邻居们,全都惊讶地看过来。 田桂花惊喜过后,心里又欣慰又激动:“哎哟,瑞阳,你太客气了!你能来就是天大的面子了,还带什么东西?快,快进屋坐!” 田大旺和罗秀珍听陈瑞阳提到了黄晓静,又看着陈瑞阳送的贵重礼物,这才反应过来。 “稀客,稀客,里面请。”憨厚的田大旺,忙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同陈瑞阳握了握手,邀请陈瑞阳进屋坐。 罗秀珍则小声问田桂花,这是谁。 “是晓静的对象。”田桂花满脸含笑,小声说。 罗秀珍睁大双眼,“啊?”她心里惊呼起来,她就说嘛,她家晓静这么优秀,怎会找不到好婆家呢? 瞧瞧这位,可是坐着吉普车的军人同志啊! “请进,里面坐,你太客气了,来就来嘛,怎么还送礼呢?一家人嘛,也太客气了。”罗秀珍走过去,笑着招呼陈瑞阳,抢先一步进了屋,手脚麻利地倒好凉茶端过来:“喝口茶歇歇!真是稀客,太有心了!” 田老太太得知这位气宇轩昂的军人竟是外孙女的对象,激动得连声说“好”,拉着陈瑞阳的手看了又看。黄晓静站在一旁,脸颊绯红,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小声问道:“瑞阳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任务……要紧吗?” 陈瑞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些许:“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任务时间比较紧,我稍后就得走。”他转向田桂花和田老太太,“婶子,外婆,实在抱歉,不能久留。心意送到,我就先告辞了。” 田桂花虽然遗憾,但也理解:“工作要紧,工作要紧!你能专门跑这一趟,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了!” 陈瑞阳没有多耽搁,又礼貌地和田大旺等人打了招呼,在众人簇拥下走向吉普车。 引擎发动,吉普车卷起烟尘离去。 虽然陈瑞阳只在田家停留了短短不到半小时,但他的出现和他“黄晓静对象”的身份,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田家院子,并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生产队扩散开去。 “我的老天爷!晓静的对象?是个军官?” “坐吉普车的!那派头,那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田家这下可真是……不得了了!桂花算是苦尽甘来啊!” “怪不得刚才黄家良那怂样,举着棍子冲过来,看见吉普车调头就跑,鞋都差点跑掉了!原来是看见人家军官女婿来了,吓破胆了!” “活该!让他再敢来闹!有晓静对象在,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第63章 田大旺两口子不收礼金,全给了田桂花 陈瑞阳到田家送礼的时候,田大旺的堂嫂春香嫂子正跟几个邻居妇人坐在自家门口嗑瓜子闲话。 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 “春香婶!春香婶!不得了啦!田家那边来了个开吉普车的军官!说是晓静姐姐的对象!那车可神气了!” “啥?!”春香嫂子眼睛瞪得溜圆,“军官?晓静的对象?你没听错?” “千真万确!不少人都看见了!桂花婶亲口说的!那军官还给慧明奶奶送了好多礼物呢!有两瓶好酒,有麦乳精,还有一盒子镇上买不到的花花绿绿的软糖!” 春香嫂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巴张着,半天合不拢。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之前自己跑去田桂花家,拍着胸脯打包票要把娘家侄儿介绍给黄晓静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出来。 当时田桂花那委婉但坚定的拒绝,这会儿回想起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脸上。 旁边几个妇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其中一个平时跟春香嫂子有点不对付的妇人,故意拖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哟呵!我说春香啊,你这媒做得……啧啧啧,可真是‘眼光独到’啊!” “可不是嘛!”另一个立刻接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人家晓静的对象,是坐吉普车穿军装的军官!你那娘家侄儿呢?还在家等着你给说媒呢?啧啧,这差距……有点儿大啊!” “就是就是!春香,你这回可真是……不自量力喽!也不想想,人家晓静姑娘那么水灵能干,能看得上你那……嗯?” 第三个妇人没把话说完,但那鄙夷的眼神和未尽之语,比说出来更刺人。 你一言,我一语,像针一样扎在春香嫂子心上。 她臊得满脸通红,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钻进去。 春香嫂子猛地站起来,指着那几个妇人,嘴唇哆嗦着:“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声音却虚得厉害,毫无底气。 “我们胡说?”最先开口的妇人嗤笑一声,“大家伙儿可都亲眼看见了!人家军官女婿都上门了,礼都送了!你之前还巴巴地跑去给人介绍你那个……呵呵,这不是不自量力是什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我那是好心!”春香嫂子梗着脖子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好心?”妇人们哄笑起来,“好心办坏事!差点耽误了人家晓静的大好姻缘!我看啊,以后给姑娘说媒,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介绍的货色,别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往人家军官媳妇面前凑!” 刻薄的嘲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春香嫂子再也待不住了,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羞愤交加。 她再也顾不上撒在地上的瓜子,跺了跺脚,捂着脸,转身就冲回了自家屋子。 “砰”地一声把门死死关上,把那刺耳的笑声隔绝在外。 背靠着门板,她只觉得浑身发软,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臊又悔,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从没起过给黄晓静做媒的念头。 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以后在村里,她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啊! - 田家院里,寿宴办得热热闹闹。 堂屋和院中摆开了八张大方桌,碗筷和杯碟擦得锃亮,酒瓶盖子都已拧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道道硬菜流水般端上桌来。 有肉有鱼,有鸡有鸭。 左邻右舍和亲戚们,几时见过这样的丰盛体面的宴席?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口水在嘴里直打转,纷纷惊叹着。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席面,比镇上国营饭店的还硬实!” “瞧瞧这肉,这鱼!桂花是真舍得下本钱啊!” “陆师傅的手艺没得说!闻着就香掉鼻子!” “田婶子好福气啊!桂花这闺女,顶得上十个儿子!” 田母被安排在主桌首位,穿着田桂花特意给她买的新衣裳,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洋溢着满足和自豪。 另一个小寿星,田大旺的小儿子田慧明则坐在一旁。 田大旺和罗秀珍忙前忙后招呼客人,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扬眉吐气的光彩。 田桂花更是成了全场焦点。 她穿梭在席间,大方得体地招呼着每一位客人,指挥着上菜、添酒。 那利落劲儿、那精气神,哪还有半分过去在黄家时忍气吞声的影子? 活脱脱一个当家主母的风范! 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背地里嚼舌根说田桂花“打肿脸充胖子”的田家族人,现在坐在丰盛的宴席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眼前的景象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之前的刻薄揣测上。 他们一边眼馋着桌上的好酒好菜,一边心里五味杂陈。 不得不承认,田桂花,是真发达了! 是真有本事! 这寿宴,办得是真风光!再也没人敢小觑这个“离婚女人”和她撑起来的家。 然而,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 春香嫂子坐在角落一桌,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闻着那诱人的香气,本该大快朵颐,可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咽不下去。 尤其是看到田桂花那春风得意的样子,看到邻居们对田家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恭维,再想起昨天被当众打脸的狼狈,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怨毒就啃噬着她的心。 她眼珠滴溜溜地转,目光扫过收礼金的桌子,田大旺的十三岁大儿子田志明正坐在那里守着做着登记,面前摆着红纸簿子和一个装钱的小木箱。 春香嫂子心里那股邪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她故意侧过身,对着同桌几个平时就爱传闲话的妇人,压低了声音,用那种自以为隐秘实则周围几桌都能隐约听见的音量,阴阳怪气地开口: “啧,你们瞧瞧,这席面是够体面哈?桂花妹子可真是大手笔!”她故意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浓浓的酸味和挑拨, “不过啊,这钱花得……啧啧,也不知道图啥?你们看看那边,收礼金的可是大旺兄弟!这办酒席的钱是桂花出的,可这收来的礼金嘛……啧啧啧,那可都进了大旺两口子的口袋喽!” 她故意咂咂嘴,眼神瞟向田桂花的方向,又迅速收回,一副“我替你不值”的表情。 “唉,桂花妹子也是实心眼儿。自己辛辛苦苦开店赚的钱,全砸在娘家妈和侄儿的寿宴上了,结果呢?礼钱一分落不着!这不是明摆着被大旺两口子吃定了吗?他们就是看准了她一个离婚的女人,没了夫家依靠,只能靠着娘家兄弟,这才可劲儿地占她便宜呢!啧啧,这算盘打得精啊!” 同桌的几个妇人听了,有的面露尴尬,低头吃菜不敢接话。 有的则眼神闪烁,显然被这话勾起了心思,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毕竟,钱是田桂花出的,收礼的却是田大旺家,这确实有点…… 春香嫂子见有人神色松动,更来劲了,声音又提高了一点点,确保附近的几桌都能听清。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桂花再能干,终究是个女人,离了婚又没儿子撑腰,手里攥着点钱,可不就得被娘家人惦记着?大旺两口子也是,亲姐姐的钱,花起来倒是一点不心疼!这礼金收得,心安理得哟!” 她正说得唾沫横飞,自以为戳中了田家姐弟的“痛处”,心里那点阴暗的得意刚冒头。 “啪!” 一声清脆的拍桌声在她旁边响起。 春香嫂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罗秀珍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热菜,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正死死地盯着她。 原来罗秀珍正端着菜往这桌送,刚走到春香嫂子身后,就把她那番挑拨离间尖酸刻薄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股怒火“噌”地就冲上了脑门。 “春香嫂子!”罗秀珍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喧闹,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你刚才嘴里不干不净地嚼什么蛆呢?什么‘吃定了’?什么‘占便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占我大姐便宜了?啊?!” 春香嫂子被罗秀珍当众抓包质问,脸上血色“唰”地褪尽,张口结舌:“我……我……” 罗秀珍根本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把菜往桌上一放,叉着腰,指着收礼金的桌子,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你给我听好了!也请在场的各位叔伯婶子、乡亲邻居们都做个见证!” “我大姐田桂花,心疼我婆婆辛苦一辈子,心疼她侄儿满十岁,出钱出力给我婆婆和她侄儿风风光光办这场寿宴,那是她当女儿、当姑妈的一片孝心和情分!我们全家都感激在心!” “至于礼金?”罗秀珍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子般剜向春香嫂子,“我田大旺和罗秀珍在这里把话撂明白——” “今天所有来贺寿的亲戚朋友送来的礼金,无论多少,一分钱都不会进我们两口子的口袋!所有的礼金,都由我大姐田桂花收着!那是大家给我婆婆、给我儿子的面子,更是冲着我大姐的情分来的!这钱,理当归我大姐!” 她话音一落,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连厨房炒菜的声音都仿佛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罗秀珍和田桂花。 田桂花也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清亮。 春香嫂子被罗秀珍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和宣告轰得头晕眼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臊得她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 罗秀珍还不解气,对着春香嫂子继续开火。 “我大姐离了婚怎么了?离了婚她照样能赚钱,能孝顺老娘,能帮衬兄弟!她活得比谁都硬气!比谁都明白!用不着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更轮不到你在这里挑拨我们姐弟、姑嫂的感情!” “你自己心里那点腌臜心思,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不就是昨天给我大姐介绍你娘家那个歪瓜裂枣的侄儿被拒了,今天又看我们办宴席眼红心热,就满嘴喷粪在这里使坏下蛆吗?” “我告诉你春香嫂子!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在背后嚼我大姐、嚼我们家的舌根子,你试试看!我罗秀珍可不是好惹的!撕烂你的嘴都是轻的!” 罗秀珍这番话,骂得酣畅淋漓,又占理又解气。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先是震惊,随即反应过来,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嚯!秀珍这媳妇儿,厉害!” “骂得好!春香这张嘴啊,就是欠收拾!” “看看,人家大旺两口子多明白事理!礼金归桂花,这才叫厚道!” “就是!桂花出钱出力,礼金当然该归她!春香嫂子这不是挑事是什么?” “活该!让她嘴贱!” 议论声、低笑声毫不掩饰地钻进春香嫂子的耳朵里。 她站在那里,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示众,脸上火辣辣地疼,臊得无地自容。 想跑掉躲羞愧,但一想自己还送了礼金呢,可这菜才吃几口,这么跑了,不是亏大了? 她捂着肚子假装肚子疼,朝身边一个老妇人说,“七伯娘,我肚子疼,我得去一趟茅房,你帮我夹一下菜,一会儿送我家去。” 说完,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猛地推开凳子,连一句场面话都顾不上说,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田家院子。 这一次,比昨天跑得还要快,还要狼狈。 七伯娘摇摇头,“这个桂花,真是的!” 看着春香嫂子仓皇逃窜的背影,罗秀珍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解气地拍了拍衣袖。 田大旺也走过来,朝田桂花憨厚微笑,“姐,秀珍说得对,礼金你收着!谁再敢乱说,我第一个不答应!” 田桂花看着维护自己的弟弟和泼辣直爽的弟媳,再看看满院子真心来贺寿的亲朋,还有主位上笑得无比开怀的母亲,心头一片滚烫。 第64章 田桂花使妙计,黄家良主动同意了改姓 田桂花心里感慨万千,她压根没打算收礼金。 不过弟弟弟媳执意要给,她且收下吧,也省得其他人乱嚼舌根,让弟弟两口子不好做人。 - 母亲和侄儿的生辰宴办完后,田桂花又开始忙另外一件事。 给女儿们改姓! 田桂花找到了二女儿工作的毛巾厂,央求了车间主任,给二女儿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小女儿和大女儿对改姓都没有什么异议,而且劝着她快点去改。 因为过几天小女儿就要开学了,大女儿的婚事不久后也得张罗上。 她们说,不想顶着“黄”姓记在档案上。 二女儿在厂里当学徒忙得没时间回家,她还不知道她那个混蛋老爹干的那些糟心事,田桂花不想让二女儿有心里负担,先问了二女儿的想法。 “妈,早就要改了,我一直等着你找我呢,怎么现在才来?”黄晓芬皱眉,语气抱怨说。 田桂花被她问得一噎。 二女儿小学读完,在家里帮忙做了一年的家务后,就被黄家良送进了毛巾厂当学徒。 倒不是黄家良想给女儿找份工作,他的说法是,多一个人在家,等于多一张嘴吃饭,送到毛巾厂去,虽然学徒工的工资一个月才十块钱,但管吃管住。 于是,一向沉默少语的二女儿,就这样还没成年就当了工人。 从早忙到晚,一个月只有一号才放假。 田桂花握着她的手,欣慰地点头,“晓芬,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改姓。你们三姐妹,都跟妈姓,姓田!” - 田桂花带着三个女儿来到派出所户籍科时,已是下午两点多。 大热天的下午,没有人办业务。 只有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同志在值班,正低头整理文件。 “同志,我想给三个女儿改姓,她们同意跟我姓。”田桂花将户口本和离婚证递进窗口,声音不大却语气坚定。 女同志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接过材料仔细翻看:“改姓?从黄改成田?” “对,改成我的姓。姓田。”田桂花点头。 女同志面露难色:“这个……还需要孩子生父签字同意才行。您的大女儿成年了,她可以自主改姓,但小女儿才十五岁,二女儿也才十七岁,都是未成年。按着法律规定,未成年孩子改姓,需要夫妻双方一致同意,且有书面文件才可以改姓。” 田桂花被问得一噎。 改姓还需要黄家良同意? “妈,咱们先回吧,改天再来。”黄晓静看出了田桂花的为难,小声劝着说。 田桂花只得点了点头,拿回户口本和离婚的资料,带着三个女儿离开了派出所户籍科。 离开时,黄晓晓劝着田桂花说,“妈,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去找爸,我让他写来同意书。” “可是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怎会轻易同意?”黄晓静想到父亲跑到外祖母的寿宴上大吵大闹的事,还心有余悸。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我闹得他同意为止!”黄晓晓愤然说道。 “晓晓,你别冲动,当心爸打你!”黄晓芬拉住黄晓晓,“咱们得想个法子,让爸主动同意才是。” 田桂花看着二女儿赞许地点头,“对,晓芬的主意好。” 她让三个女儿坐上三轮车,带着她们回了铺子。 母女四人,坐在桌边商议起了对策。 人多力量大,最后,还真被她们商议出了一法子。 田桂花拍着腿,笑着说,“这个法子好,我这就回前进生产队去。” 因为二女儿难得回家一趟,田桂花没有马上送二女儿回厂子里,而是做了些好吃的,母女四人吃了顿团圆饭。 晚饭后,送二女儿回了厂里,田桂花骑着三轮车,来到了前进生产队五组黄家。 此时的黄家屋里,正在吵架。 林腊梅打着大儿子,哄着啼哭不止的小儿子,骂着帮不上忙的男人黄耀华。 妯娌王春兰则挺着肚子,靠着门杠边嗑瓜子看着热闹。 黄家良站在堂屋里,劝着架,但不顶用。 林腊梅吵到了气头上,谁劝都不好使。 屋里的凳子椅子脸盆,被她扔了一地。 田桂花骑着三轮车,车轮碾过熟悉的土路,傍晚的风带着暑气,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盘算。 黄家那鸡飞狗跳的吵闹声远远传来,像背景音一样,反而让她嘴角勾起一丝笃定的笑意。 她没直接进黄家那乌烟瘴气的院子,而是把三轮车停在了离黄家不远处的场院处。 这里,有几个老邻居正摇着蒲扇在乘凉。 “哟,桂花回来了?”有人打招呼。 “哎,回来了。”田桂花停好车,声音爽朗微笑,“给妈办完寿宴,累是累点,可心里头痛快!这日子啊,越过越有奔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水壶喝水,仿佛只是路过歇脚。 “可不是嘛,你家那寿宴办得真叫一个风光!我们都听说了!”邻居们纷纷附和,话题自然就引到了寿宴的排场和陈瑞阳的来访上。 田桂花顺着话头赞叹道,“是啊,多亏了瑞阳这孩子有心,百忙中还惦记着来给我妈贺寿。人家是部队里的军官,时间金贵着呢,这份情谊,我们全家都记在心里。他临走前还特意问起晓静她们姐妹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了几分:“瑞阳说了,晓静她们姐妹都是好姑娘,往后前途好着呢。就是这姓……咳,他提了一句,说既然跟那边断了,孩子们也大了,能自己做主,跟着妈姓也挺好,干干净净,省得以后提起来还沾着那边乱七八糟的晦气。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的话在理儿,我也觉得是该这么办。” 这番话,田桂花说得极其自然,仿佛陈瑞阳真的提过这事,又像是在转述一个理所当然的道理。 几个邻居听得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对对对,陈军官说得在理!” “可不嘛,跟着桂花姓田多好,清清白白!” “人家军官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 田桂花看着效果达到,又闲聊了几句家常,仿佛不经意般提道:“这不,我下午就带晓静她们去派出所问了改姓的事。人家同志说了,晓静成年了,自己就能做主改。就是晓芬和晓晓年纪还小点,需要她们爸签个同意书。唉,我这就得去找家良说说这事,瑞阳的话总得带给他听听。” 她说完,拍拍裤子上的灰,推着三轮车,在邻居们“快去快去”、“好好说”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还在吵吵嚷嚷的黄家院子。 黄家良正被林腊梅和黄耀华的吵闹弄得心烦意乱,一抬眼看见田桂花推车走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躲。 上次寿宴门口撞见陈瑞阳吉普车的恐惧感瞬间又涌了上来。 “你来干什么?”黄家良强撑着气势,但眼神明显有些闪烁,声音也虚了几分。 田桂花没理会林腊梅和王春兰投来的或怨毒或好奇的目光,直接走到黄家良面前,开门见山说道: “我来找你签个字。给晓芬和晓晓改姓,跟我姓田。派出所要你签同意书。” 她说着,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两张早就准备好的、格式简单的“自愿同意子女改姓声明书”和一支笔。 “啥?!改姓?你休想!”黄家良一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那点畏惧也被愤怒暂时压了下去。 “黄晓芬、黄晓晓,黄晓静!她们姓黄!是我老黄家的种!你敢让她们改姓?老子打死你……” 他作势要扑上来,但田桂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冷冷地、清晰地打断他: “打死我?黄家良,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你看陈瑞阳会不会放过你!” 陈瑞阳的名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黄家良的头上。 他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唰地白了。 田桂花趁热打铁,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锤敲在黄家良最恐惧的神经上: “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来?瑞阳下午有任务路过镇上,特意又跟我提了这事。他说了,孩子们的前程要紧,顶着个不清不楚的‘黄’姓,以后在档案上不好看,对他那边……也可能有点影响。他让我把话带给你:孩子们改姓田,是好事,干干净净,对大家都好。他希望你……能想明白,痛痛快快把字签了,别节外生枝。” 她盯着黄家良那双充满恐惧和挣扎的眼睛,最后加了一句: “人家是军官,时间宝贵,任务也紧,没那么多闲工夫管这些家长里短。可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让他觉得咱们家……啧,办事拖泥带水,或者有人不识抬举,那可就……” 田桂花没把话说完,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她只是把声明书和笔又往前递了递。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可怕。 林腊梅和黄耀华还有王春兰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黄家良煞白的脸。 黄家良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签,那个煞神陈瑞阳真有可能找上门来! 到时候,他拿什么跟一个当兵的硬扛?别说打田桂花,他自己可能都自身难保! 什么祖宗香火,什么男人脸面,在实实在在的恐惧面前,都变得脆弱不堪。 他哆嗦着手,一把抢过田桂花手里的笔和纸,看都没看内容,也根本顾不上看,更不敢问田桂花陈瑞阳具体说了什么,只想快点结束这要命的煎熬。 “签!我签!我签还不行吗!”他咬着后槽牙,在那两张声明书的“生父意见”栏里,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地签下了“同意,黄家良”几个大字。 然后,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把纸笔扔回给田桂花。 “滚!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他背过身,肩膀微微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田桂花仔细检查了一下签名,确认无误,小心地折好收进布袋。 她看都没看面如死灰的黄家良和旁边目瞪口呆的林腊梅黄耀华和王春兰,转身推起三轮车,步履轻快地走出了黄家院子。 晚风拂面,带着田野的清新气息。 田桂花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胜利的笑容。 妙计已成,从此,她的女儿们,就只是田家的女儿了。 看着田桂花走远,林腊梅嘲讽一笑,“三个丫头片子而已,她还宝贝什么似的。看把她得意的!” “是啊,二叔,不是还有我们吗?”黄耀华拍了拍黄家良的肩头说。 黄家良抬头,看了眼侄子和侄子媳妇,心里不痛快,却不敢表现出来。 以前没离婚时,侄儿和侄儿媳妇,没什么发病,个个都挺好的。 怎么他一离婚,这些人就变了嘴脸呢? 成天跟他吵架,他哪里做得不好,他们就跟他使脸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一想到三个女儿看他像看仇人一样,他又不生气了。 丫头片子再好,也是丫头,也是泼出去的水,哪有侄儿侄孙好? 就比如前几天生产队开会,全是爷们,就没丫头片子的事! 如此一想,黄家良堵着的心,又顺畅多了。 - 第二天一早,田桂花带着签好字的声明书和黄晓芬、黄晓晓黄晓静,再次来到派出所户籍科。 这一次,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当崭新的户口本上,三个女儿的名字前缀都变成了“田”字时,母女四人相视而笑,眼中是挣脱枷锁开启新生的明亮光彩。 田晓静、田晓芬、田晓晓。 这崭新的姓氏,宣告她们与不堪的过往彻底告别了。 田桂花看着女儿们,心中充满了扬眉吐气的豪情和无限希望。 - 很快,就到了开学报道的时间。 田桂花将“有事外出”的牌子挂在铺子门口,带着田晓晓和田晓静来到镇上的车站路口,准备坐中巴车,到县城一中报道。 小女儿去报名,带大女儿田晓静前去则是一起见见世面。 前世的大女儿早亡,还没有来过县城。 母女三人正等着车时,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停到了她们的面前。 车上,有个女生朝田晓晓招手,“黄晓晓,你们等车呢?去哪?” 田晓晓认出,这是同班同学,也考上了一中。 只不过,这位女生是花钱买进去的。 因为女生的父亲是镇上百货商场的经理,家里有钱。 “罗丽香,我现在改了姓,我叫田晓晓了。”田晓晓纠正说。 罗丽香耸耸肩头,表示对田晓晓改不改姓不感兴趣,“哎,我本起带你一程一起去一中报道的,但你们东西多,我带不了你们,不好意思了,我先走了。咱们一中见。” 罗丽香傲然地朝田晓晓挥挥手,拍拍司机示意他快开车。 但这时,又有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停在了罗丽香家的吉普车的前面。 车门打开,陈瑞生从里走了出来,他朝田桂花挥手打招呼,“田婶,我这车还有不少空间,一起坐车吧?” 罗丽香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瑞生,“陈瑞生,你家怎么也有吉普车?你一个孤儿……” 第65章 田晓晓到县一中报到,安排田晓静考赤脚医师证书 田桂花惊喜道,“原来是瑞生啊,那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没什么行李,车里很空呢,多坐几个人一点问题也没有。”陈瑞生摆摆手,走来拎田晓晓的行李袋子。 司机走过来,接过陈瑞生的袋子放在后座上。 “瑞生,替我谢谢你哥,晓静还是第一次坐吉普车去县城呢。”田桂花拉了拉田晓静的手,笑着说。 陈瑞生看了眼田晓静,摸摸后脑勺,笑着点头,“好的,田婶。” 田晓静红着脸,埋怨地看了眼母亲。她只是跟着妹妹去玩的呀,这说得好像是专门送她似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着坐上了吉普车,司机发动引擎,吉普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罗丽香撇了撇唇,拍着司机的座位靠椅,“老齐,开车了!” - 吉普车平稳地朝县城方向开去。 车窗大开,车里凉风阵阵。 车内空间宽敞,皮革座椅带着一种田晓静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和支撑感。 她坐在母亲田桂花身边,透过干净的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心跳得有些快。 这是她第一次坐吉普车,更是第一次去县城。 窗外的风景在她眼中变得格外新奇,连带着空气似乎都带着一种不同于乡下的清爽气息。 田晓晓坐在另一边,和陈瑞生挨着。她显得自在许多,和陈瑞生小声交谈着,主要是关于一中报到的事情和县城的新鲜事。 陈瑞生很耐心地解答。 “瑞生,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绕路来接我们。”田桂花再次道谢,感激说道。 她知道陈瑞阳很忙,他的车也一定很忙,却特意让弟弟陈瑞生来接她们。 “田婶,您太客气了。”陈瑞生连忙摆手,“我哥特意叮嘱过,要是碰到您和晓静晓晓,能帮就帮一把。再说,我自己去报到,车上空着也是空着,正好顺路。您看,这不比挤中巴舒服多了?” 田桂花笑着点头,心里熨帖。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女儿,田晓静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侧脸线条柔和,眼神里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田桂花心中一动,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车子驶入县城,眼前的景象立刻不同了。 宽阔的马路,整齐排列的楼房,临街的店铺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行人衣着也比乡下光鲜许多,自行车铃声清脆地穿梭其中。 田晓静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努力记下这从未见过的繁华。 “妈,你看,百货大楼!”田晓晓指着前方一座三层高的建筑,兴奋地小声说。 那气派的门脸和明亮的玻璃橱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嗯,真大。”田晓静也忍不住轻叹出声,声音里满是惊叹。 陈瑞生笑着介绍:“那是县里最大的百货商店,里面东西可全了,等报到完安顿好,有时间可以来逛逛。” 车子很快抵达了县一中。 古朴庄严的校门,高悬的校牌,进出的学生们虽然衣裳各一,一看就能区分城里孩子和乡里孩子,但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和书卷气。 田晓晓深吸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田桂花往左右张望着,自言自语说,“该上哪儿报到啊……” “田婶,跟我来吧,我知道。”陈瑞生背起自己的行李袋,朝田桂花点头说。 田晓晓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昨天来过,先踩好了点。”陈瑞生得意地扬了扬眉。 田晓晓轻哼,“难怪呢!”这一路走来,陈瑞生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她还以为陈瑞丰格外聪明,原来是先踩了点。 田桂花见小女儿朝陈瑞生板了脸色,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说,“晓晓,不准这样对瑞生,他今天可帮了咱们大忙呢。” 田晓晓无语,陈瑞生帮忙是假,炫耀自己有本事才是真。 可她要是这么说,母亲估计不会听。 田晓晓朝陈瑞生做了个鬼脸,将头扭过了。 在陈瑞生的熟门熟路指引下,报到手续办得很顺利。 田桂花仔细询问了住宿条件、食堂伙食、学习安排,又把准备好的生活费和一些零用钱塞给田晓晓,叮嘱她要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和同学好好相处。 看着小女儿被同宿舍的女生热情地拉走,田桂花才松了口气,心里既欣慰又有些不舍。 告别了还要办理自己入学事宜的陈瑞生,田桂花带着田晓静在县城里慢慢走着。 她没有直接去车站,而是特意带着女儿走了几条相对热闹的街道。 虽然是九月一号了,但天气还是异常炎热。 田桂花带着田晓晓,走进了路旁的一家早餐店吃冰饮。 她点了两碗冰镇的绿豆汤,母女俩边吃,边看街景。 她们的身后,有两人在聊天。 “表妹,不是我说你,你别以为嫁给了军人,就能躺平不干活,就能衣食无忧了。 “你看看你们大院里,哪家的女人不是会一点技能的? “有人会跳舞,去了机关幼儿园教小孩子跳舞。跟你上回逛街的那个妹子会做饭,在食堂掌勺。还有那个个子最胖的女人,她在卫校上过学,直接被安排到了驻队的卫生院。 “你什么都不会每天只闲在家里,你男人的脸上也无光啊,难怪他总是跟你吵架。” 年轻的女人叹了口气,“我哪知道当军人的妻子还得会一些本事的?我在乡下是种田的,大院里也没有田啊。我只会种田,别的也不会。” 另一个年长的女人拍了下腿,“蠢死了,大院里当然没有大块的田,但小块的空地肯定有,你去开荒种起来,吃不完就去卖掉,总之,别成天闲在家里睡大觉。” 年轻的女人叹了口气,“好吧,我回去后看看哪有空地。” 两人又说了会儿其他的闲话,离开了早餐店。 “妈……”田晓静心不在焉吃着绿豆汤,看了眼田桂花说,“我也什么都不会,到时候,瑞阳会不会……” “晓静,别多想,你哪里是什么都不会?你不是会给人推拿吗?还帮瑞阳治过肩头拉伤。这也是你的本事。”田桂花拍了拍田晓静的肩头,安慰她说。 但田晓静却摇头,“可我没有证书,我在生产队的时候,也只有熟人找我看病,陌生人一听我没有证书,都不敢请我。” 这话倒是真的,田晓静也因此感到有些自卑,不敢在陌生人的面前露出自己的技能,怕人嘲讽是骗钱的。 田桂花拉着她的手又说,“这有什么难的?没证书咱们就考一个来。趁着这次到了县城,咱们打听打听哪里能考证。” 前世,她没有钱供女儿们培训学仅能,这一世,她不差钱,不光要支持小女儿上大学,她还要将大女儿培养成中医师。 田晓静得到母亲的鼓励,心里稍稍宽慰了些。 但,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可是妈,我要是去培训学习了,铺子里少了帮手怎么办?” 田桂花笑了起来,“这能是多大的事儿,大不了我请个小工来帮忙。” “可是,这不得花钱吗?”田晓静为难地皱眉。 “那能花多少钱?”田桂花摇摇头,拍着田晓静的手又说,“晓静你尽管去培训,铺子里的事情你别操心。妈赚钱的目的,便是让你们过上好生活,不然我赚钱做什么?” 看着母亲鼓励的表情,田晓静咬了咬唇,“好,我听妈的。” - 母女俩吃好东西休息了会儿,又接着去逛街。 田桂花向路人打听到了街道办的位置,一路寻了过去。 街道办的办公室里,几个工作人员正忙碌着。 田桂花拉着田晓静,客气地向一位看起来面善的中年女同志打听:“同志,您好。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您知道咱们县里,哪里能学中医技术吗?就是正规的培训班,学完了能考证的那种?” 女工作人员,看了眼田桂花,目光落到了田晓静的身上。 “你们俩,谁学中医?” 田桂花拉过田晓静,“我女儿田晓静,她跟着医书自学了推拿,但她还想深入的多学习学习,再考个证书。” 女同志推了推眼镜,打量了她们一眼,“学中医啊?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得下苦功夫。不过,你们算是问对人了。 “前阵子县卫生局和县中医院联合办了个‘赤脚医生中医技能提升培训班’,主要面向咱们县里有基础或者想学点真本事的年轻人,好像就是为了解决农村缺医少药,也为了给想从事这行的人铺条路,学完考核合格是能发个初级证书的。 “这个班是免费的,政府补贴,但名额有限,要求也严,得考试。” “免费的?”田桂花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同志,那这培训班现在还能报名吗?考试考什么?” “报名时间刚过,昨天截止的。”女同志的话让田桂花和田晓静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女同志看她们面露失望,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听说好像因为有人临时退出,还空出来一两个名额。你们要是真想去,赶紧去县中医院后面的培训中心问问,找负责报名的张老师碰碰运气。考试嘛,主要是考一些基础的医学常识和中药知识,简单认几味常用药,看看有没有基本的学习能力。” “谢谢!谢谢同志!”田桂花连声道谢,激动地握了握田晓静的手,“晓静,听见没?有希望!咱们赶紧去中医院!” 母女俩一刻也不敢耽搁,问清了中医院培训中心的具体位置,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穿过中医院略显嘈杂的门诊大厅,绕到后面一栋相对安静的小楼,门口挂着“县中医技能培训中心”的牌子。 找到报名处,田桂花说明来意,语气恳切:“张老师您好,我们是刚从街道办那边过来的,听说咱们这个中医培训班还有名额?这是我闺女田晓静,她从小就对草药治病感兴趣,在我们生产队也帮不少人看过些小毛病,推拿也懂一点,就是没个正经路子学。听说咱们这儿有这个机会,我们紧赶慢赶就来了,您看能不能让她试试?” 负责报名的张老师是个四十岁上下面容严肃的女同志。 她看了看田晓静,小姑娘虽然有些局促,但眼神清澈,带着一股子认真劲儿。 “报名是截止了,确实有一个名额空出来了。”张老师翻看着登记簿,“不过,要插班进来,得先通过一个简单的测试,看看基础怎么样,能不能跟上进度。而且,这班是全日制的,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中午管一顿饭,但住宿自理,得坚持三个月,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们能保证吗?” “能!能保证!”田桂花立刻应道,“学习更没问题,晓静这孩子能吃苦,也爱学这个!” 田桂花拍着胸脯保证。 张老师点点头:“那行,让她现在跟我去隔壁小教室,我简单问几个问题,再认几样药。” 田晓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向母亲。 田桂花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眼神鼓励:“别怕,晓静,你平时懂得的那些,照实说就行!” 田晓静深吸一口气,跟着张老师进了隔壁的小教室。 里面摆着几张课桌,还有一个小药柜。 张老师问了几个常见病的简单处理原则,比如风寒感冒初期怎么办,轻微烫伤如何处理,又拿出几味最常见的药材,让她辨认并说出大概的性味功效,又拷问她腰伤怎么处理。 田晓静起初紧张得声音发颤,但一接触到熟悉的药材,说到自己帮人推拿过的那些症状,她的眼神渐渐专注起来。 凭着记忆中翻过的医书,以及在实践中摸索的经验,她磕磕绊绊但基本都答对了方向。 张老师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姑娘虽然没经过系统学习,但看得出是块好料子,有灵性,基础认知也超过很多完全零基础的人。 “嗯,还行。基础是有的,肯学的话,应该能跟上。去填个表吧,明天早上八点,带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正式来上课。前三天是集中住宿熟悉环境,后面看情况可以走读,但必须保证出勤。” 第66章 帮了她,将来能多一个国外的熟人 “谢谢张老师!谢谢您!”田晓静激动得连声道谢。 田桂花得知女儿通过了测试,更是喜出望外,拉着张老师的手谢了又谢。 当场就帮田晓静填好了报名表,预交了教材费和押金。 从培训中心出来,日头已经偏西。 母女俩走在回车站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妈,我这就通过了初试啊。”田晓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感觉像做梦一样。 一个崭新的、充满可能性的世界,就这样向她敞开了大门。 “当然能!张老师都说你基础不错呢!”田桂花笑着点头,比赚了钱还高兴。 “这机会多难得啊!免费的,还能学真本事,考证书!晓静,你一定要好好学,给妈争口气!铺子里的事你一点不用操心,妈有办法。等你学成了,有了证,谁还敢歧视你是无用的女娃?说不定以后咱们家还能开个小诊所呢!” 田晓静用力点头,“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绝不让您失望!” 想到未来可以光明正大地用自己学到的本事帮助更多人,想到她将来和陈瑞阳在一起时不会拖他的后腿,田晓静心里充满了力量。 瑞阳哥知道了,也一定会为她高兴吧? - 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田桂花感觉浑身轻松。 回到铺子里后,田桂花就开始给田晓静准备起了衣裳行李。 田晓静只有夏天的衣裳鞋子是新的,但秋冬的全是旧的,有些还是林腊梅淘汰下来的。 看到这些旧衣,田桂花心里闹心得很。 她和女儿们开始了新生活,坚决不能再穿以前的旧衣。 田桂花关了铺子门,又拉着大女儿去百货商场买衣裳鞋子。 看着母亲急急火火地骑车带自己来到了百货商场,田晓静心里过意不去,“妈,那些旧衣裳,也可以穿一穿的,不用样样都买新的。” 田桂花却摇摇头,“那县城的学习班里,大家都打扮得齐整好看,你穿着旧衣像什么话?再说了,我也早想给你买秋冬的新衣了,现在你要去县城了,那就提前买好了。” 田桂花将三轮车停在百货商场的门口,拉着大女儿往里走,“妈的钱赚了来就是给你们姐妹几人用的,成天穿旧衣,我还不如不赚钱呢。” 田晓静见劝不过母亲,只好作罢。 她当然喜欢新衣了,但要是花钱太多,母亲赚钱就会辛苦呀。 母女俩到了二楼的服装柜台。 在鞋子柜台当售货员的黄秋菊,看到田桂花母女,马上笑着走过来打招呼,“桂花姐,晓静,你们来买东西呀,要买点什么?” 表情十分献媚。 其他同事们看得十分疑惑,也就两个普通女人而已,至于这么巴结吗? 田桂花抬眸,认真看了眼黄秋菊,点头说,“晓静要去县城上培训班,我想给她买几件秋装秋鞋带过去。” 黄秋菊惊讶了,“呀,晓静上培训班呀,不错呀,她培训什么?” “培训中医推拿,她想考个中医师证。这不,将来跟瑞阳结婚了,到了部队上也有活儿干,总不能让瑞阳养着不是?”田桂花笑了笑。 “晓静这孩子好学,这是我打小就看出来的。”黄秋菊笑着拍了拍田晓静的肩头,“我敢说,她是我们黄家最勤奋的孩子。” “晓静现在姓田,不姓黄,秋菊,她改姓了。”田桂花沉着脸说道。 黄秋菊一愣,反应过来后,讪讪着笑道,“对对对,晓静现在姓田,不姓黄,我怎么忘记了这事儿?嗨,瞧我这记性。” 她这般献媚讨好,将几个同事更加看得疑惑了。 黄秋菊热情地拉着田桂花和田晓静,来到了自己的鞋子柜台前,“桂花姐,我们柜台早就上新货了,每年暑假一过,就得上秋装产品,今年的款式样样都好看,我拿几双给你们看看?” 她打开柜台柜门,取了几双贵的,看起来十分新颖的适合春秋穿的皮鞋,放在了柜台上面。 田桂花看了看质量,让田晓静试穿。 田晓静是中号脚,鞋子码数正,穿上后十分合适。 黄秋菊连连夸着好看。 买了双中跟鞋,田桂花又挑了双平底的鞋子。 田晓晓连连摆手,“妈,有一双就够了,怎么还买两双?”这可是皮鞋呀,价钱不便宜呢。 但田桂花却坚持要买两双,“两双换着穿。”她拍了拍鞋子,让黄秋菊开票包装起来。 黄秋菊喜道,“诶,我这就包起来。” 她麻利地开起了收据,田桂花拿出了钱和鞋子票递给了黄秋菊。 收了单据,田桂花抱着鞋子,又去了卖服装的柜台。 黄秋菊的柜台,今天做了一笔大单,她喜滋滋地收着钱票,哼着小曲。 旁边两个其他商品的柜员,看着田桂花走远后,走来小声问黄秋菊,“秋菊,刚才那个中年女人,是什么身份呀?你怎么那么怕她?” 黄秋菊睇了两人一眼,“她的身份普普通通,但她女儿就了不起了,谈了个连长对象。” “哦,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娘家和她原先是邻居,她家的消息,我全都清楚。” 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个柜员女同志,听得啧啧两声,暗暗羡慕田晓静命好。 买了鞋子,田桂花又带着田晓静去买衣裳。 价格同样不便宜。 田晓静心疼田桂花赚钱辛苦,说什么也不肯买,但田桂花还是执意买了两套。 另外,她还买了个漂亮的行李袋,将田晓静的行李一并装在里面。 回到铺子里,田晓静又往里面装了些她的小物品。 她心中感叹,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母亲的希望。 - 第二天一大早,田桂花亲自把田晓静送到了县中医院培训中心,看着女儿背着简单的行李,走进那栋充满希望的小楼,才放心地离开。 回到镇上,田桂花一个人张罗起了包子铺。 揉面、发面、剁馅、包包子、上蒸笼、招呼客人、收钱找零…… 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的汗珠就没干过。 “桂花,来三个肉包!” “好嘞,稍等!”田桂花刚掀开热气腾腾的蒸笼,手上烫了一下也顾不上看,麻利地夹包子装袋。 “桂花婶子,再要碗豆浆!” “马上!” - 看着田桂花一个人像陀螺似的转,熟客们心疼地劝道: “桂花啊,你这铺子生意这么好,一个人哪忙得过来?瞧瞧这汗流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累垮了!得赶紧找个人帮把手啊!” “是啊是啊,以前晓静和晓晓她们在时还能分担点,现在她们都去县城学本事了,你一个人真不行!” 田桂花抹了把汗,喘着气笑道:“是得找人了,正琢磨这事儿呢!这不,刚腾出手来。” 送走早高峰的最后一波客人,田桂花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她坐在小凳子上捶着发酸的胳膊,心里也清楚,光靠自己硬撑不是长久之计。 招人,必须尽快招人! 她找来一块硬纸板,用毛笔蘸了墨,一笔一划工整地写上: 招工启事 本包子铺诚招帮工一名。 要求:手脚麻利,吃苦耐劳,讲卫生。 年龄不限,女性优先。 工作时间:早4点至早8点(主要负责备料、包包子、上笼),以及下午3点至6点(协助售卖、清洁)。 待遇面议,包三餐。 有意者请至‘田记包子铺’详谈。 写完,她把这纸板用绳子系好,挂在了人流量最大的菜市场入口处一棵大树的显眼枝桠上。 下午,田桂花正埋头在案板上使劲揉着明天要用的面团,额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铺子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田……田婶?” 田桂花抬头,逆着光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门口,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 她眯了眯眼,才认出来人。 “沙娜?黄沙娜?”田桂花有些意外,这不是小女儿田晓晓初中班上的同学吗? “田婶,是我。”黄沙娜走了进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却看向墙上贴着的招工启事,“我……我在菜市场看到您贴的招工了。您……您还招人吗?” “招啊!”田桂花放下手里的面团,擦了擦手,招呼道,“快进来坐。沙娜,你……你不是也考上县一中了吗?怎么还在镇上?” 她记得晓晓提过一嘴,黄沙娜的成绩应该够上一中的线了。 黄沙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是考上了。但……但是我不能去县城。” “为啥呀?”田桂花倒了杯水递给她,关切地问。 “我家里……就剩我和我外婆了。”黄沙娜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腿脚也不灵便。我要是去了县城住宿,她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镇上高中离我家近,我可以走读,中午和晚上都能回家给外婆做饭,照顾她。” 田桂花看着眼前这个才十几岁就扛起家庭重担的姑娘,心里一阵酸涩。 黄沙娜的父亲下放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母亲死了,她是外婆一手拉扯大的,这在镇上不是什么秘密。 “那……那你这是?”田桂花看向她,明白了她的来意。 黄沙娜鼓起勇气抬起头,眼神带着恳求。 “田婶,我看到您招工的时间……早上四点开始。我……我能不能来?我可以早点起床,干完早上的活,八点刚好去学校上课,一点不耽误。下午放学后,我也能过来帮忙!周末两天我全天都能来!我……我不要那么多工钱,您看着给点就行,够我和外婆贴补点家用就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带着深深的自卑和忐忑,仿佛自己提的要求是多么过分。 田桂花看着她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有些粗糙的手,看着她身上洗得发白却整洁的旧衣裳,心里那点因为忙碌带来的烦躁瞬间被心疼取代了。 这孩子,跟她的女儿们一样懂事,却比女儿们更苦。 “傻孩子!”田桂花伸手轻轻拍了拍黄沙娜的胳膊,“你能干,又孝顺,婶子这里正缺你这样的帮手!工钱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哪能少给?” 黄沙娜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还有些不敢置信:“田婶,您……您是说……” “我说,你被录用了!”田桂花笑了,“就按你说的,早上来干到八点去上学……不,你干到七点四十就行了,到八点你上学得迟到了。下午放学过来帮忙一小时。周六日全天。工钱嘛,就按镇上帮工的正常价给你开,再包你三顿饭!怎么样?” “这……这太多了!我一天才做四个多小时……” 黄沙娜连忙摆手。 “不多!”田桂花打断她,看着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沙娜,早上四点就要到铺子,你从家里过来,得起多早?天还黑着呢,你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多不安全!你外婆也担心啊!” 黄沙娜也想到了这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可以再早点起来,不会耽误田婶铺子里的活儿……我胆子大,不怕走夜路……” “这样不行!”田桂花略一沉吟,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沙娜,你要不嫌弃,晚上干完活,就住婶子这铺子里!铺子后面有张小床,原本是晓静晓晓她们睡的,现在都空着。 “你住这里,早上不用摸黑赶路,能多睡会儿,起来直接干活。干完活吃了早饭,直接去学校!下午你放了学回家安顿好外婆后,再来我铺子里帮忙。这样你又忙了工作也能回去看望外婆。你看成不成?”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黄沙娜的意料。 住铺子里? 这……这简直解决了她最大的难题! 她不用凌晨三四点就心惊胆战地摸黑赶路,还能多休息,更重要的是,能更安心地照顾外婆! 巨大的惊喜和感激瞬间淹没了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田婶……” 她哽咽着,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用力点头,“成!太成了!谢谢您!谢谢您田婶!您……您真是太好了!” 她深深地向田桂花鞠了一躬。 “哎哟,快别这样!”田桂花赶紧扶住她,“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今天放学后,就带点换洗衣服和过来。以后啊,就把这儿当半个家!” “是,田婶。”黄沙娃激动地点头。 看着黄沙娜感激得泪光闪闪、重燃希望的样子,田桂花心里也暖融融的。 帮了这孩子,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铺子里有了帮手,晓静和晓晓也能更安心地在县城学本事了。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将来会出国,到时候,她就多了个国外的熟人了。 第67章 田晓静在县城遇到了陈瑞阳 黄沙娜在田桂花的铺子里安顿了下来,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 她手脚麻利,人也勤快,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跟着田桂花揉面、跺馅、包包子、动作动作越来越熟练。 干到七点半左右,田桂花总会催着她赶紧去上学,从不让她迟到。 下午放学,黄沙娜先跑回家安顿好外婆,喂好鸡鸭,再匆匆赶到铺子帮忙,直到傍晚收摊前的忙碌结束。 田桂花心疼她两头跑,晚上那顿饭总是让她多吃点。 有时还会塞给她一两个包子或一小块点心带回去给外婆。 铺子后面那张小床,虽然简陋,但被褥干净还铺着崭新的凉席,屋里还有小风扇,清静凉爽。 让黄沙娜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弛,也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类似家的温暖和安稳。 - 这天下午,黄彩云被于家老板娘打发出来买做豆腐的黄豆。 她拎着布袋子,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路过田桂花的包子铺时,下意识地往里瞥了一眼。 这一瞥,让她脚步猛地顿住了。 只见铺子里,黄沙娜正穿着田桂花给她找的旧围裙,挽着袖子,动作利落地帮着田桂花把蒸好的包子往竹簸箕里捡。 田桂花站在一旁,不是指使,反而像是在教她什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还顺手递过去一碗水。 “沙娜,歇会儿喝口水,别累着了。” 黄沙娜接过碗,腼腆地笑了笑:“不累,田婶。” 田桂花又拿起一个刚出锅,稍微有点烫歪了卖相的包子,掰开一半递给她:“尝尝,今天这肉馅我调得不错。” 黄沙娜连忙接过,小口吃着,脸上是满足和感激。 这一幕像根刺一样扎进了黄彩云的眼睛。 凭什么? 凭什么黄沙娜这个没爹没妈,穷得叮当响的丫头片子,能在田桂花这里得到这么好的对待?有活干,有饭吃,还有人关心? 而她黄彩云,在于家铺子里,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洗不完的碗,磨不完的豆浆,做不完的豆腐,还要忍受于老板两口子的刻薄挑剔和于家小儿子时不时的奚落与嘲讽。 工钱就那么点,吃饭还得看于家人的脸色。 稍微慢一点就是一顿数落,什么“吃白饭的”、“手脚不麻利”、“乡下丫头就是笨”…… 看到田桂花对黄沙娜那和颜悦色的样子,让她心里像被毒虫啃噬一样难受。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让黄彩云的脸都扭曲了。 她把自己藏到街边一株粗壮的梧桐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包子铺里的情景,越看越气,越看越恨。 田桂花越是对黄沙娜好,她就越觉得于家对她刻薄,越觉得自己委屈。 “哼,装什么好人!不过是拿人当牛马使唤罢了!”黄彩云朝田桂花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 - 第二天中午,黄彩云又被差遣出来买些杂货。 远远地,她看到黄沙娜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正从镇中学的方向走来。 黄彩云眼珠一转,快走几步,直接拦在了黄沙娜面前。 “哟,这不是沙娜吗?”黄彩云脸上挤出假笑,语气却带着明显的酸意和挑拨,“在田桂花那儿干得挺起劲啊?” 黄沙娜看到她,脚步顿住,有些意外,“黄彩云?什么事?” “哼,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黄彩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 “田桂花那人精着呢!你看她表面笑嘻嘻的,那是拿你当傻子使唤呢! “天不亮就让你起来干活,脏活累活全让你干,把你当丫鬟下人一样! “她那铺子生意那么好,给你开的工钱肯定低得可怜吧?是不是就给你个三瓜俩枣打发你?”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黄沙娜的脸色,期待看到对方被挑拨后愤怒或委屈的表情。 黄沙娜听着她的话,眉头微微蹙起。 她虽然年纪小,但经历坎坷,心思通透,黄彩云这拙劣的挑拨离间,她一听就明白了。 黄沙娜抬起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黄彩云,没有黄彩云预想中的激动,反而直接反问:“彩云姐,你在于老板家铺子帮忙,一个月多少钱?” 黄彩云被问得一噎。 她之前听隔壁杂货铺的小工闲聊时提过,那家小工一个月能拿五十块。 她在于家,累死累活,包吃包住也才四十块。 但此刻,为了面子,为了显得自己比黄沙娜“强”,她下巴一扬,硬着头皮吹嘘道:“哼,我?我一个月五十块!于老板家生意大,可比田桂花那小破铺子强多了!” 黄沙娜听完,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就在黄彩云以为她被自己“高工资”镇住时,黄沙娜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田婶给我开的工钱,一个月六十块。包一日三餐,晚上还让我住在铺子里,省了来回跑。还经常送吃的给我外婆。” “六……六十块?!”黄彩云瞬间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胡说!怎么可能!就你干的那些活儿,你一天才干多长时间?……” “田婶说,我早上辛苦,下午放学还要赶过来帮忙,周末也做全天,值这个价。”黄沙娜看着黄彩云震惊又扭曲的脸,心里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替黄彩云悲哀。 自己过得那副鬼样子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她不想再纠缠,拉了拉书包带子,平静地说:“黄彩云,我得去铺子里帮忙了。田婶还等着呢。” 说完,她绕过呆若木鸡的黄彩云,径直朝包子铺走去。 六十块!还包吃包住? 黄彩云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一样。 她在于家从早干到晚,累死累活才四十块,还受尽白眼! 黄沙娜这个穷丫头,居然轻轻松松就拿了六十块? 而且,干活的时间还只有自己的一半! 田桂花凭什么对她那么好?!巨大的落差感和强烈的嫉妒像毒火一样瞬间烧光了黄彩云的理智。 “骗子!肯定是骗子!一定在吹牛!田桂花怎么可能给她那么多!”黄彩云对着黄沙娜的背影,又气又恨地低吼。 可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心虚和狼狈。 她猛地一跺脚,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得老远,仿佛那就是让她嫉妒得发狂的黄沙娜和田桂花。 “有什么了不起!田桂花!黄沙娜!你们给我等着!” 黄彩云咬着牙,恨恨地咒骂了一句,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怨毒,继续往杂货店的方向走去。 - 田晓静在培训班的日子,过得紧张而充实。 白天是密集的理论课和实践操作,晚上还要复习、背方歌、认药材。 班上的同学有二十来个,大部分是各个公社推荐上来的赤脚医生,也有几个像田晓静这样凭兴趣和基础考进来的年轻人。 大家基础参差不齐,但学习氛围很浓。 起初,田晓静有些自卑。 觉得自己是插班进来的,基础也不如那些赤脚医生扎实。 但张老师注意到了她的努力和悟性,时常鼓励她。 田晓静也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她发现,以前在生产队凭经验摸索的那些方法,在系统的理论支撑下,豁然开朗,理解得更深了。 她记笔记记得最认真,辨认药材也最快,推拿手法在老师的规范指导下更是进步神速。 渐渐的,她的成绩在班上排到了中上游,几个赤脚医生同学遇到问题,有时也会来请教这个年纪最小却格外努力的姑娘。 这天课间,田晓静正对着人体穴位图比划,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哎,田晓静,听说你是临时插班进来的?家里找关系了吧?” 田晓静抬头,是同班一个叫李红的姑娘,家里是县城的,似乎对田晓静这个“乡下插班生”有点看不顺眼。 田晓静的脸微微涨红,但想到母亲的期望和自己的努力,她挺直了背,平静地说:“我是通过张老师测试才进来的。我珍惜这个机会,只想好好学本事。” “哼,说的好听。”李红撇撇嘴,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一个年长的赤脚医生大姐拉住了:“行了李红,晓静学得多认真,成绩也不差,你管人家怎么进来的?有本事你也考第一去。” 李红悻悻地走开了。 田晓静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位大姐,大姐对她笑了笑,低声说:“别理她,好好学你的。咱们学医的,本事硬才是真道理。” 田晓静用力点点头,把这点小小的不快抛在脑后,继续沉浸在学习中。 她拿出母亲给她新买的笔记本,在上面工整地抄写着今天学的方剂,心里想着:一定要学出个样子来,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看看,更要让母亲为她骄傲! - 这天是周日,下午休息。 只有半天的时间,回家是来不及的,田晓静索性背上背包,打算去街上逛逛。 同宿舍的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女人见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问她,“晓静,你回家吗?” “不是,春香姐,我想去逛街。”田晓静微微一笑。 刘春香笑着说,“我也想去逛街,打算买些东西,到中秋时带回去给家里人。” 田晓静眨着眼,“中秋节会放假吗?” 刘春香笑了,“傻妹子,当然放假了,放一天假呢!” 田晓静心里盘算着,放一天假可太好了,她可以回家看看母亲了,那天妹妹们也会放假吧,到时候,一家人可以吃个团圆饭了。 两个年轻姑娘,各自背着小包,走出了宿舍,往街上走来。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闲逛,走到了县城第一百货商场。 百货商场门口人来人往,田晓静和刘春香刚走到台阶处,就听到前面一个带着点城里腔调略显傲气的声音传来:“哟,这不是田晓静和刘春香吗?你们也出来逛商场啊?这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呢,有些还是进口货,贵得很。” 两人抬头,只见李红正站在台阶上,穿着明显比她们时髦些的的确良小蓝花白长裙,脚上是尖高跟黑皮鞋,手里还拎着个小巧的皮包。 李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田晓静不太喜欢她这种语气,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是李红啊,你也来买东西?” 刘春香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红走下两级台阶,目光在田晓静洗得发白的布鞋和简单的衣服上扫过,嘴角微撇:“是啊,买点东西。这百货商场里东西是贵了点,不过胜在齐全,有些乡下供销社可买不着。你们……是来开开眼界的吧?” 她话里话外都透着股城里姑娘对乡下人的轻慢。 田晓静的脸颊微微发热,心里有些不舒服。 刘春香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刚想开口,一个挺拔的身影突然从侧面走了过来,直接停在了田晓静面前,声音温和又带着一丝惊喜: “晓静?你怎么在县城?” 田晓静闻声转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才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瑞阳哥?是你啊!真巧!” 她没想到会在县城里遇到他,又惊又喜,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陈瑞阳穿着便装,但那股子军人特有的干练气质丝毫未减。 他手里还拿着两本新买的书,看样子也是来逛街的。 他朝田晓静点点头,目光自然而然地也向旁边的刘春香致意了一下:“你好。” 然而,站在一旁的李红,在看到陈瑞阳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脸上的傲然和轻慢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取代。 她失声叫道:“陈……陈连长?!” 陈瑞阳这才注意到李红。 他微微扬眉,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客气的疏离:“你是……?” “陈连长!是我啊!李红!”李红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变调,她急切地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热情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笑容,“您忘啦?去年冬天的时候……” 第68章 和陈瑞阳一起逛街,李红嫉妒 去年冬天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田晓静的心里咯噔了下。 陈瑞阳……还认识别的姑娘啊。 田晓静的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堆麻。 只听李红又说道,“陈连长,那天在城西武警队附近,我爷爷走路不小心摔倒了,是您正好路过,二话不说背起我爷爷就跑,一路送到了县医院急诊室! “要不是您,当时天寒地冻又是大晚上的,我爷爷躺在雪地里受冻可就危险了!因为你送医院及时,我爷爷的病情才没有大碍,我们全家都特别特别感激您! “我妈一直念叨,说您是救命恩人,还……还想请您到家里吃顿饭,好好谢谢您呢!” 她一口气说完,脸都激动得有些发红,眼睛紧紧盯着陈瑞阳,充满了崇拜和……一种隐秘的期待。 她妈妈确实不止一次提过,说陈连长年轻有为,人品又好,要是能处对象该多好。 只可惜,陈连长工作繁忙,一直见不到人,今天居然巧合之下见到了,她和陈连长一定有缘吧? 李红心里激动得直冒粉红泡泡。 陈瑞阳这才恍然,语气依旧平和客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哦,原来是李爷爷的孙女。举手之劳,老人家没事就好。这是我们军人应该做的,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态度礼貌但明显保持着距离。 李红还沉浸在遇到“恩人兼理想对象”的兴奋中,刚想再套套近乎,却猛地意识到一个更让她心头狂跳的问题。 陈瑞阳怎么会认识田晓静的?! 而且看起来……还很熟稔的样子?! 她看着陈瑞阳转向田晓静时,眼神里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温和与笑意,再对比他对自己那种公式化的客气,一股强烈的带着酸涩的嫉妒瞬间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 “陈连长,您……您认识田晓静?”李红的声音有点发紧,笑容也变得僵硬了几分。 她看看田晓静,又看看陈瑞阳,眼神里满是探究和无法掩饰的醋意。 陈瑞阳坦然地点点头,语气自然:“是啊,晓静是我对象。对了,晓静,你怎么在县城?” 陈瑞阳这句“晓静是我对象”,音量不高,却像平地一声惊雷,炸得李红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对……对象?她是你对象?”李红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些微地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指着田晓静。 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嫉妒,还有一种被打脸的难堪。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在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嘲讽田晓静和刘春香是“乡下人”,来百货商场只是“开开眼界”。 她炫耀着自己的“城里人”身份和“昂贵”的穿着,享受着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可现在呢? 她费尽心思想要接近、甚至幻想着能发展的“救命恩人”陈连长,竟然亲口承认,这个被她看不起穿着朴素布鞋旧衣服的乡下姑娘田晓静,是他的对象! 强烈的羞辱感和嫉妒像两条毒蛇,瞬间缠绕住李红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精心维持的“城里姑娘”的骄傲,在陈瑞阳这句坦然的宣告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是啊。”陈瑞阳仿佛没察觉到李红的失态,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田晓静身上,带着询问,“晓静,你怎么在县城?不是应该在镇上帮田婶吗?” 田晓静也被陈瑞阳这突如其来的“官宣”弄得脸颊绯红,但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她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轻声解释:“瑞阳哥,我在县中医院参加一个中医技能培训班,学推拿和中医基础,想考个证书做赤脚医生。” 她指了指旁边的刘春香,“这位是我同班的春香姐,我们下午休息,出来逛逛。” 刘春香发现瞧不起自己和田晓静的李红,听说田晓静有个军人对象,嫉妒得眼神直冒火,暗暗撇唇讽笑。 她朝陈瑞阳点头道,“晓静是我们培训班学得最快的学生,老师夸了她好几次呢。” “哪有啊,春香姐你过奖了。” “明明有嘛,你别谦虚。李红可以做证。是吧,李红?”刘春香推了把李红。 李红炯着脸,瞪了眼刘春香,不答话。 “哦?学中医?好事啊!”陈瑞阳眼睛一亮,由衷地为田晓静高兴,“田婶知道了肯定开心。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东西很多,要背要记的也多。”田晓静老实回答,但语气里充满干劲。 “慢慢来,学本事急不得。”陈瑞阳鼓励道,然后很自然地转向刘春香,“这位同志,你好,谢谢你在学习上关照晓静。” 刘春香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晓静很聪明,学得比我还快呢!您太客气了。” 他们三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气氛自然融洽。 陈瑞阳对田晓静的关切和欣赏溢于言表,田晓静在他面前也褪去了平日的几分羞涩,显得更加自信。 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在李红眼里。 她孤零零地站在旁边,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刚才那点攀交情的心思早已被巨大的难堪和嫉妒淹没。 她看着田晓静那身在她看来“土气”的衣裳,此刻在陈瑞阳温和的目光下,似乎也显得格外顺眼。 她听着陈瑞阳对田晓静学医的赞许,再想想自己刚才那番炫耀“商场东西贵”、“乡下买不着”的蠢话,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李红再也待不下去。 几乎是仓皇地丢下一句,连看都不敢再看陈瑞阳和田晓静一眼,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挤进了百货商场的人流里,背影透着一股狼狈的逃离。 刘春香看着李红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哼,瞧她那副样子!刚才还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呢,这下踢到铁板了吧?晓静,陈连长,你们别理她!” 田晓静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对李红没什么恶感,只是觉得对方有点幼稚和虚荣。 陈瑞阳更是压根没把李红放在心上。 他看了看田晓静和刘春香:“你们是要进去买东西吗?正好我也有点东西要买,一起?” “啊,对了,我想起来我还要去寄信,去迟了邮局得关门了,周日下午他们下班早。晓静,陈连长,你们先进商场吧?我就不陪你们了。”刘春香识趣地朝陈瑞阳和田晓静摆摆手,转身时还悄悄朝田晓静挤了挤眼。 田晓静脸色微红,点了点头:“那好吧,春香姐,你先去忙吧。” 陈瑞阳莞尔一笑,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悄悄扯了扯田晓静的手指头,“晓静,咱们进去吧?” 田晓静一愣神,陈瑞阳的手又收了回去。 她脸色绯红一片,轻轻应声,“好,瑞阳哥。” 两人一起走进了百货商场。 陈瑞阳显然对这里很熟悉,目标明确。 他先是带着田晓静去了文具柜台,指着里面几种不同颜色封皮的厚笔记本问田晓静:“学医要记的东西多,这种厚本子结实耐用,你看看喜欢哪种颜色?” 田晓静看着那光滑的硬壳封面和厚厚的纸张,比她用的那个软面抄高级多了,心里喜欢,又有点犹豫:“这个……很贵吧?” “不贵,学习用品,该买好的。”陈瑞阳直接对售货员说,“同志,要这个蓝色的,还有那个米色的,一样一本。” “哎,好嘞!”售货员麻利地开票。 “瑞阳哥,一本就够了……”田晓静想拦。 “一本记理论,一本记药方和病例,分开清楚点。”陈瑞阳不由分说地付了钱,把两本崭新的硬壳笔记本塞到田晓静手里,“拿着。” 田晓静红着脸,只得接在手里。 接着,陈瑞阳又带着她走到卖钢笔的柜台。 他拿起一支银灰色的钢笔,笔身线条流畅,闪着金属光泽:“这支怎么样?英雄牌的,出水流畅,写字不累手。你学医写处方,有支好笔很重要。” 田晓静看着那支漂亮的钢笔,心砰砰直跳。 这绝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笔!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那支用了好几年、笔尖都快磨秃了的旧钢笔。 “试试手感。”陈瑞阳把笔递给她。 田晓静小心翼翼地接过,在售货员提供的纸上轻轻划了两下。 笔尖触感顺滑,墨迹均匀清晰,果然比她那只强太多了。 “就这支吧。”陈瑞阳看她喜欢,直接拍板,又付了钱。 “瑞阳哥,这太破费了……”田晓静拿着笔和本子,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 这两样加起来,恐怕抵得上母亲铺子好几天的利润。 “给你学习用的,不算破费。”陈瑞阳语气温和,轻轻拍拍她的胳膊,“知识是最大的财富,工具就是帮你积累财富的帮手。” 站在一旁见多识广的的售货员,瞧瞧陈瑞阳,又瞧瞧田晓静,笑着说,“姑娘,你对象对你真好, 田晓静看了眼陈瑞阳,红着脸,心里甜甜的。 第69章 令人羡慕的对象 两人接着逛商场。 陈瑞阳又给自己买了两本军事相关的书籍。 路过卖点心的柜台时,他停下脚步,指着玻璃柜里几样包装精致的糕点问:“晓静,这些点心看起来不错,买点带回宿舍当夜宵吧。” “不用了瑞阳哥……”田晓静连忙摆手。 但陈瑞阳已经利落地对售货员说,“来两斤绿豆糕,再来半斤这个芝麻酥。” 田晓静惊讶地睁大双眼,“瑞阳哥,买得太多了,我吃不了的。” “你们宿舍人不少吧?哪能只买几块糕点,你吃让别人看着?这不好,不利于人际关系。”陈瑞阳摇头说。 田晓静微怔,陈瑞阳居然想到了她们宿舍的人际关系? 他可真心细啊。 付了钱,陈瑞阳将两袋子点心放在田晓静的手里。 见她在发愣,陈瑞阳莞尔一笑道,“我当年当兵住宿舍的时候,老兵们探亲回家都会带不少吃的过去分给新兵们。本来关一般般的新老同志,互相送吃的东西后,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几年下来,大家处得跟亲兄弟一样。” 田晓静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跟其他姑娘们住集体宿舍。 刚到宿舍中时,她十分拘束,不敢跟人聊天,不懂的只敢悄悄看不敢询问。 刘春香向她借了一个衣架后,她才跟刘春香熟悉起来。 听陈瑞阳这么说,原来互相送东西确实能拉近感情啊。 田晓静感激陈瑞阳的提醒,只觉得手里的点心沉甸甸的,满心都是暖意,“多谢你提醒,瑞阳哥。” 陈瑞阳唇角微扬,看着她的眉眼,“你说了好几个谢谢了,晓静。咱们之间,有必要这么一直说谢谢吗?” 田晓静的脸色,刷地红了。 是啊,他们是对象关系,将来是要结婚的,确实不用一直说谢谢,倒显得像外人一样。 她红着脸,“知道了,瑞阳哥。” 陈瑞阳看着她窘迫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田晓静,“……” 买完东西,两人走出百货商场。 陈瑞阳看了看手表,对田晓静说:“时间还早,陪我去趟新华书店?我想再找两本资料。” “嗯,好。”田晓静自然答应。 两人并肩走在县城的街道上。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田晓静抱着那包点心,心里既甜蜜又有些羞涩。 “瑞阳哥,你今天……怎么会在县城街上?”她小声问。 刚才一直在买买买,她都忘记了关心陈瑞阳了。 “部队有点事,过来办个交接,正好有点空。”陈瑞阳侧头看她,“没想到能遇到你,在培训班累不累?” “不累,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田晓静说起学习,眼睛亮晶晶的,“不过张老师说我悟性不错,基础也还行。” “那就好。学医是苦功夫,但坚持下去,收获会很大。”陈瑞阳鼓励道,“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或者跟田婶说,别自己硬扛。” “嗯,我知道。”田晓静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刚才……李红说的,你救了她爷爷的事……” “哦,去年冬天的事。”陈瑞阳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晚上出任务回来路上,看到一位老人家摔倒在雪地里,天太冷了,情况紧急,就赶紧送医院了。职责所在,换谁都会这么做。” “可李红她……”田晓静想起李红刚才那副样子。 “不用在意她。”陈瑞阳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有些人,目光太浅,心思太多。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你只管安心学习,别让不相干的人和事影响你。” 他这话,既是提醒,也是保护。 田晓静心里那点因为李红而产生的微妙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她抬起头,看着陈瑞阳轮廓分明的侧脸,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种让她安心的力量。 “嗯!”她用力点头,笑容重新绽放在脸上,像一朵迎着阳光的小花。 两人在新华书店待了一会儿,陈瑞阳挑了两本厚厚的军事理论书。 走出书店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我送你回培训中心?”陈瑞阳问。 “不用了瑞阳哥,你还有事要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路不远,我认识。”田晓静体贴地说。 可是陈瑞阳还是坚持要送她。 田晓静劝不过,只好由他了。 天气热,走路辛苦,陈瑞阳看到路旁有揽生意的三轮车,便给了钱,请人拉着他和田晓静回培训处。 三轮车窄小,田晓静和陈瑞阳并排坐在一起,能彼此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田晓静激动得心跳加速,这还是她批一次跟陈瑞阳坐得这么近呢! 三轮车沿着老街而行,一路上,不时有人朝他们望来,投来羡慕赞许的目光。田晓静被看得脸色发烫,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不多时,到了培训处。 陈瑞阳扶着田晓静下了车,他打量了眼四周后温声说,“原来你在这里培训,路线好记。改天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好,瑞阳哥。”田晓静轻声说。 陈瑞阳看着她,眼神温和:“点心记得吃,别光顾着学习忘了身体。等我忙完这阵子,再来看你。” “好。”田晓静心里暖暖的,朝他挥了挥手。 看着陈瑞阳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田晓静才抱着新买的笔记本钢笔和那袋沉甸甸的点心,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夏末的微凉,却吹不散她心头滚烫的喜悦和力量。 回到培训中心宿舍,刘春香立刻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哟,回来啦?陈连长对你可真好!呀,还买了钢笔,啧啧,真漂亮!快给我看看!” 发现钢笔是大牌货,刘春香啧啧赞道,“这笔价钱不便宜呢,要好几块吧?” 田晓静微微点头,“是的。我说不要,他非要买。” 田晓静把钢笔和笔记本放在自己的床上,又打开两包点心请大家来吃。 宿舍里其他几个女同学也围了过来,看到那崭新的英雄牌钢笔和硬壳笔记本,都羡慕不已。 “晓静,你对象真大方!” “是啊,又帅又体贴,还是军官!晓静你真有福气!” 听着大家的打趣和羡慕,田晓静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她小心翼翼地把钢笔和笔记本收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出个样子来,不能辜负瑞阳哥的这份心意,更不能辜负妈妈和自己! 她翻开那本蓝色的硬壳笔记本,在第一页工工整整地写下: “目标:成为一名合格的中医推拿师。田晓静,1985年9月8日,星期天。” 吃着田晓静带回的点心,宿舍的几个年轻姑娘们和田晓静的关系更加拉近了,聊天也热络了许多。 两个年纪最大的姑娘,还关照起了田晓静生活上的事,提醒她几点去打开水能打到温度高的水,什么时候去食堂不拥挤。 田晓静心中感叹,陈瑞阳说的可真准,送吃的东西,果然能拉近关系。 - 而另一边,狼狈逃离的李红,在百货商场里转了半天,什么也没买成。 脑子里全是陈瑞阳那句“晓静是我对象”和他看向田晓静时温柔的眼神。 嫉妒和不甘像毒草一样疯长。 “凭什么?她田晓静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李红咬着嘴唇,眼神阴郁,“等着瞧!培训班的日子还长着呢!陈连长迟早会看清楚,谁才配得上他!” 她一定要将田晓静比下去。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九月的月底。 培训班的二十名学员,已经学习了一些理论知识。 这天,张老师给大家说,明天会安排大家到一处单位进行实践学习,到时候,会有其他医生老师给大家讲解人体的骨骼和脉络,还会选出学员进行实践操作。 张老师看向大家,“想实践操作的学员请举手。” 学习才二十来天,就实践操作? 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憷,你看我,我看你。 田晓静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同意,这时,坐在她后面的李红忽然拉了下她的辫子。 田晓静下意识地抬手去捂头皮,并回头去看李红。 她抬起的胳膊,让张老师误会她要举手,心说总算有个同意去实践操作了,她笑着说,“报名实践操作的有田晓静学员,还有谁报名?” 田晓静吓了一大跳,她没同意啊! “张老师,我……” “田晓静学员比大家还晚来两天,却积极报名参加,你们其他人要向她学习!”张老师生怕这唯一报名的学员打退堂鼓,马上带头鼓掌打断田晓静的话。 李红扬唇,心说这次田晓静一定会出丑,张老师神补刀啊,张老师太好了! 她跟着鼓掌,“田晓静,我看好你哟!你一定能行的!” 田晓静回头,沉着脸色睇向李红,“你故意的是吧?” 李红睁大双眼,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说,“什么故意的?田晓静,你不要血口喷人!” 第70章 实践的地方居然是陈瑞阳的部队处,李红后悔没报名 她看着李红那副假惺惺的表情,心里憋着一股气,但这会儿在课堂上,她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坐直了身体。 张老师见只有田晓静一人报名,虽然有点失望,但总算有人愿意尝试,便点点头:“好,田晓静学员勇气可嘉!明天实践地点是县武警支队卫生队,会有经验丰富的军医带教。大家都要认真观摩学习,实践是检验理论的唯一标准。明天早上七点半,培训中心门口集合,统一乘车前往,不许迟到!下课!” 张老师收了教学资料,离开了教室。 她一走,教室里马上传来热闹地议论声。 “居然是武警支队?” “哇,去部队啊!” “听说武警支队纪律特别严……”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帅气的兵哥哥们……” “我想看帅气的兵姐姐!”一个圆脸男青年忽然来了一句,引得一众人哄堂大笑。 前来培训的,除了田晓静他们七个姑娘和两个结了婚的大姐,还有几个男青年和几个大叔。 李红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武警支队?那不是陈瑞阳在的地方吗?! 她之前听爷爷说过,陈连长就在县武警支队! 她刚才故意拽田晓静的辫子,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被逼着去实践操作,最好在张老师和老医生的面前丢脸。 可她万万没想到,实践地点竟然是陈瑞阳的单位! 如果……如果她刚才也举手报名了,那明天不就能名正言顺地见到陈瑞阳,甚至可能在他面前展示自己学到的本事?说不定还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巨大的后悔像潮水般涌来,瞬间冲垮了李红心里那点阴暗的得意。 她看着田晓静挺直的背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凭什么又是她田晓静! 这种能在陈瑞阳面前露脸的机会,竟然被田晓静歪打正着抢走了? 李红死死攥着手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错过了什么?她简直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李红不甘心就此错过表现的机会,冲出教室,朝楼下跑去找张老师。 但她去迟了。 就在她发呆想事情的那几分钟,张老师已经坐公交车离开了,去了别处办公事。 李红失望地直跺脚。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二十名学员加上带队张老师,挤上了一辆租来的旧中巴车,摇摇晃晃地朝着位于县城郊区的武警支队驶去。 车厢里气氛有些沉闷,大部分学员既紧张又好奇,还有些许对纪律森严部队的敬畏。 田晓静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逐渐被农田和稀疏的树木取代,心跳得有些快。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好。 一方面是被李红阴了一把的憋闷,另一方面则是对即将到来的实践的紧张。 虽然她学得认真,但毕竟时日尚短,理论知识还在消化阶段,实操更是只在自己身上和同学身上简单练过。 要在陌生的环境、面对可能是伤病的战士进行实践操作,还要有军医和张老师在旁看着……压力可想而知。 她当时以为会有很多人跟着举手,没想到,只有她一人! 但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让她心尖发颤的期待——瑞阳哥,今天是不是也在这里? 中巴车驶入武警支队大门,立刻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氛围。 门口持枪站岗的哨兵身姿笔挺,眼神锐利。 院内道路宽阔整洁,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远处传来嘹亮的口号声和整齐的跑步声,一切都透着一种肃穆而充满力量的气息。 车子在卫生队门前停下。 一位穿着白大褂、约莫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军医已经在等候。 张老师连忙带着学员们下车集合。 “这位是卫生队的王队长,也是我们今天的带教老师。”张老师介绍道。 王队长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圈略显局促的学员们,声音洪亮:“欢迎各位学员。我们卫生队主要负责支队官兵的日常医疗保障和训练伤的防治。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观摩学习一些常见训练伤的处理,以及了解部队卫生工作的特点。实践操作环节,希望各位能将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大胆、谨慎地运用出来。现在,跟我进来。” 卫生队内部干净明亮,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走廊里偶尔有穿着病号服或迷彩服的战士匆匆走过,都保持着安静。 王队长带着大家参观了药房、处置室、病房,边走边介绍着部队卫生工作的特殊性:时效性要求高,处理要果断利落,还要考虑战士们的训练任务安排。 参观完毕,大家被带到了一个类似康复训练室的房间。 里面有几张按摩床和一些简单的理疗设备。 房间里已经有一位年轻军医在等候。 “小赵,这是地方培训班的学员,今天由你带教推拿实践。”王队长吩咐道。 赵军医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笑容比较温和:“大家好,我是赵军医。今天我们主要针对几种常见的训练后肌肉劳损和关节轻微扭伤进行推拿缓解的实践。大家先看我操作一遍。” 赵军医让一位提前安排好的战士躺好,一边讲解着肩颈部位常见的劳损点、肌群走向和受力原理,一边手法娴熟地演示着推、拿、按、揉、点穴等基本手法。 他的动作沉稳有力,节奏分明,显然是经验丰富。 学员们围成一圈,看得聚精会神,有的还拿出小本子飞快记录着要点。 田晓静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努力将赵军医的手法与自己所学印证吸收。 演示完毕,赵军医看向学员们:“哪位学员愿意先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田晓静身上。 张老师也鼓励地看向她。 田晓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向前一步:“赵医生,我来试试。” “好。”赵军医点点头,示意她到按摩床边。 田晓静走到床边,先对躺着的战士礼貌地说:“同志,您好,我是学员田晓静,接下来由我为您操作,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请及时告诉我。”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沉稳。 战士点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田晓静定定神,回忆着赵军医刚才的讲解和自己的学习心得。 她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先仔细观察了战士肩颈部位的肌肉状态,又询问了他具体哪里不舒服,感觉是酸胀还是刺痛。 赵军医和王队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学员不错,知道先做基础评估。 问清楚后,田晓静才开始动手。 她的手法比起赵军医自然显得生涩许多,力度控制也还在摸索,但步骤清晰,该按的地方都按到了,穴位定位也比较准确。 她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询问着战士的感受:“这个力度可以吗?这里是不是酸胀点?” 战士感受了一下,老实回答:“嗯,对,就是这里特别酸……哎哟,稍微轻点……对对,这个力道正好,舒服!” 田晓静根据战士的反馈,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力度和手法。 虽然动作不够流畅,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但那份专注和认真,以及努力将理论用于实践的态度,却让旁观的王队长和赵军医暗自赞许。 李红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田晓静在军医和战士面前沉着应对,并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手忙脚乱或出错,反而得到了战士赞许的反馈,心里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 尤其是想到陈瑞阳可能就在附近,这份懊悔和嫉妒更是烧得她难受。 田晓静的操作持续了大约十分钟。 结束时,那位战士活动了一下肩膀,惊喜地说:“哎,真松快了不少!谢谢你啊小同志!” 田晓静松了口气,腼腆地笑了笑,“您客气了,是我该学习的。” 赵军医走上前,对田晓静的操作进行了点评:“总体不错。评估意识很好,能主动询问患者感受并调整力度,这点很重要。穴位定位基本准确。不足之处是手法连贯性还需要加强,指腹的渗透力和一些复合手法的运用稍显不足,需要多加练习。继续努力!” “谢谢赵医生指导!”田晓静虚心受教,紧张的心情也渐渐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康复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目光扫过室内,最终落在了站在按摩床边的田晓静身上。 正是陈瑞阳! 他显然是刚从训练扬或任务中回来,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周身带着一股尚未散尽的凛冽气息。 “赵医生,王队长。”陈瑞阳朝两人微微颔首致意,声音低沉。 “陈连长?”王队长有些意外,连忙迎上去,“您怎么过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赵军医也忙走过来看。 陈瑞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田晓静身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语气依旧公事公办:“路过,听说地方培训班在卫生队实践,过来看看情况。这位是……” 他的目光转向田晓静,明知故问。 第71章 落水,被陈瑞阳救起 田晓静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飞起红霞。 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扬合,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见到陈瑞阳。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微微低头:“陈连长好。” 见过陈瑞阳的刘春香,则强忍着笑意,轻轻扯了扯田晓静的袖子,小声问,“你俩在干嘛?” 田晓静窘着脸,瞪了眼刘春香。 却把刘春香更加逗乐了,要不是现扬十分严肃,她一准会大笑出声,而此时,她只能生生忍着。 李红看到陈瑞阳走进来,又发现了他和田晓静的小动作,心里更加嫉妒得直冒酸水。 陈瑞阳看着田晓静微红的脸颊和强装镇定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朝田晓静点了点头:“嗯,田学员辛苦了。好好学。”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上级对下属般的肯定。 然而,这简短的对话和那看似平常的点头,却像一道惊雷,在学员中炸开了锅! 尤其是李红,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看着陈瑞阳那虽然冷峻但看向田晓静时明显带着温度的眼神,再想想他刚才那句“好好学”,李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如果她昨天没有阴田晓静,而是自己举手报名了实践操作,那么此刻站在陈连长面前,得到他注目和那句“好好学”的人,会不会就是她李红? 她死死盯着田晓静,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无法言说的懊悔。 她错过了什么? 她亲手把一个能在陈瑞阳面前大放异彩甚至可能拉近关系的机会,推给了她最嫉妒的人! 陈瑞阳并没有在康复室多待,跟王队长和赵医生又简单交流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但那股无形的冲击波却久久回荡在房间里。 学员们看向田晓静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全是惊讶和探究。 因为大嘴巴的刘春香,已经悄悄跟身边人说,这位陈连长就是田晓静的对象。 消息很快就在几十个学员和张老师之间传开。 大家纷纷看向田晓静。 原来这个平时低调努力的乡下姑娘,背景这么硬?对象竟然是这么年轻有为的军官! 田晓静感受着周围复杂的目光,心里也有些乱。 她知道陈瑞阳的出现肯定引起了轰动,但她此刻更在意的是,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差劲了? 接下来的实践环节,田晓静努力摒弃杂念,更加认真地观摩和学习。 她不能给陈瑞阳丢脸! 陈瑞阳年纪轻轻就是连长,她得努力做到最好,匹配上陈瑞阳的高度。 只是她总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烧穿的视线。 田晓静微微回头,发现李红正眼神怨毒看着她。 接下来的观摩和学习,李红完全心不在焉。 满脑子都是陈瑞阳看向田晓静时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柔和眼神。 回到培训班,张老师特意在课堂上表扬了田晓静今天的表现。 说她评估仔细、态度认真、手法虽然生涩但思路清晰,进步很大,值得大家学习。 她还特意点了几处田晓静做得好的细节。 这让田晓静备受鼓舞,也让她更加投入学习。 张老师甚至私下里会多指点她一些技巧和更深的知识,田晓静像一块海绵,拼命吸收着。 田晓静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她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准确率越来越高,实操练习时手法也日渐流畅沉稳,在学员中的成绩稳稳排在前列。 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在李红的眼里心里。 田晓静越是优秀,就越是映衬得她当初的算计像个笑话,也让她意识到,田晓静和陈瑞阳之间的差距,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 这种认知让李红的嫉妒彻底发酵成了恨意。 她不能看着田晓静这么顺风顺水地发展下去,更不能看着她离陈瑞阳越来越近! 转眼又到了周日休息日。 下午,李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故意在宿舍里高声提议:“哎,听说县城新公园的人工湖可漂亮了!湖上还能划小船玩!我认识公园看门的齐大爷,能带大家免费进去!怎么样?闷在宿舍多没意思,一起去划船放松放松?” 免费!划船! 这对大多数生活拮据,难得进城的学员们来说,吸引力巨大。 宿舍里顿时热闹起来。 除了几个年纪稍大结了婚的要回家看孩子以外,其余十几个年轻学员,包括刘春香在内,都兴奋地响应了。 不过,田晓静没应声,她心里有些犹豫。 她水性不算好,对划船这种活动本能地有些怯。 而且她更想利用下午时间整理笔记,复习上周的难点。 李红见状,立刻走到田晓静床边。 用一种带着明显挑衅和嘲讽的语气说:“哟,田晓静,你该不会是不敢去吧?啧啧啧,真是白瞎了你那当军官的对象!陈连长是带兵的人见多识广,他对象居然连个小公园的船都不敢划?说出去,陈连长的脸往哪搁啊?你这不是给他丢人嘛!”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田晓静的软肋。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不够好,配不上陈瑞阳,给他丢脸。 李红这番话,瞬间点燃了她骨子里的倔强和自尊。 “谁说我不敢了?”田晓静抬起头,眼神清亮地看着李红,“我去!” “这才像话嘛!”李红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大家快点,收拾收拾出发!” 新公园果然如李红所说,人工湖碧波荡漾,湖边垂柳依依,几艘红蓝相间的脚踏小船漂在水面上,确实是个放松的好去处。 李红果然跟看门的大爷打了招呼,一行人顺利免费入园。 到了湖边租船处,大家自由组合,两人一艘小船。 刘春香自然和田晓静一组。 李红则拉着一个平时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姑娘上了另一艘船。 小船晃晃悠悠地驶离岸边,清风拂面,水波荡漾,年轻的笑声在湖面上飘荡。 田晓静起初还有些紧张,紧紧抓着船沿,但很快也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和刘春香有说有笑起来,渐渐放松了警惕。 李红的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后面。 她一边和同伴说笑,一边用余光死死锁定田晓静的那艘小船。 她看似随意地蹬着脚踏板,船头却悄无声息地调整着方向,计算着距离和角度。 就在田晓静她们的船划到一处相对僻静、远离岸边和水上管理员视线的水域时,李红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她猛地用力蹬了几下脚踏板,船头瞬间加速,像离弦的箭一样,直直地朝着田晓静她们小船的船身中部狠狠撞去! “哎呀!小心!”刘春香最先发现不对,惊恐地尖叫起来。 田晓静闻声回头,只看到李红那张因用力而扭曲、带着恶毒快意的脸在眼前急速放大!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巨大的撞击力,让田晓静和刘春香的小船剧烈地摇晃倾斜! 田晓静本就坐在靠外侧的位置,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这股力量猛地甩出了船舷! “噗通!” 冰凉刺骨的湖水瞬间将她吞没! “晓静!!!”刘春香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剧烈摇晃也即将翻覆的船边,朝着田晓静落水的地方徒劳地伸出手,大声地哭喊。 “有人落水了!救命啊!”其他船上的学员也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纷纷尖叫起来,拼命划向出事地点。 但都离得有些远,而且都不会游泳,只能在船上干着急。 “快!快上岸喊人!”有学员反应过来,朝着岸边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有人掉水里了!快来人啊!” 岸上瞬间也乱成一团。 有人跑去叫公园管理员,有人则直接冲向公园门口的治安岗亭报警求救。 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田晓静瞬间被呛得窒息,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本能地挣扎扑腾,但沉重的棉布衣服吸饱了水,像铅块一样拖着她往下沉。 她只模糊地看到水面上的光越来越远,意识也迅速模糊…… 就在这混乱绝望的时刻,一道矫健如猎豹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从公园大门方向冲了过来! 他显然是听到了呼救声,甚至可能远远看到了水中的异状。 他没有任何犹豫,边跑边迅速甩掉碍事的外套和鞋子,在岸边一个标准的鱼跃入水! 是陈瑞阳! 他今天恰好来公园附近办事,听到呼救声便立刻赶了过来。 当他看清水中挣扎下沉的身影轮廓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晓静!”他大声吼道,以最快的自由泳姿势,劈波斩浪,精准而迅速地游向田晓静下沉的位置! 水下的视线有些模糊,陈瑞阳凭着过人的水性和判断力,迅速锁定了那抹正在下沉的纤瘦身影。 他毫不犹豫地潜下去,一把抓住田晓静的手臂,将她用力托出水面! 第72章 陈瑞阳给田晓静做人工呼吸,调查不姑息 接触到空气,田晓静本能地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水,但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呼吸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陈瑞阳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一手奋力划水,以最快的速度游向最近的岸边。 岸上的人七手八脚地帮忙将他们拉了上去。 田晓静浑身湿透,软软地瘫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嘴唇发紫,已经失去了意识,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让开!都让开!”陈瑞阳的声音嘶哑而威严,大声命令着。 人群立刻散开一个空间。 他迅速单膝跪地,将田晓静小心放平,动作快如闪电,先检查她的口鼻,迅速清除掉淤泥和水草等堵塞物,然后一手压住她的额头,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开放气道。 没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紧紧覆盖住田晓静冰冷的失去血色的唇,做起了人工呼吸。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抢救扬面。 刘春香瘫坐在不远处,哭得几乎晕厥,“都怪我,是我没划好船,对不起啊,陈连长。” 其他学员也都吓得脸色煞白。 要是田晓静出事,陈连长一定饶不了他们! 而站在人群边缘的李红,此刻已经彻底懵了。 她看着陈瑞阳毫不犹豫地给田晓静做人工呼吸,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因用力而绷紧,看着他脸上那种混合着焦灼、心痛和不顾一切的专注…… 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她设计的“意外”,竟然促成了这样一幕! 她本想看田晓静出丑落水狼狈不堪,甚至……甚至希望田晓静吃点苦头。 可她万万没想到,陈瑞阳会从天而降,更没想到会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如此亲密、如此不顾一切地抢救另一个女人! 那唇齿相接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巨大的震惊、无法言喻的嫉妒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让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比落水的田晓静还要难看。 完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就在陈瑞阳进行到第二轮人工呼吸时—— “咳……咳咳咳……”田晓静的身体猛地一颤,剧烈地咳嗽起来,大量的湖水从她口鼻中涌出。 她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虽然微弱,但胸膛开始有了起伏!青紫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陈瑞阳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他立刻停下按压,小心地将田晓静侧过身,轻拍她的背部,帮助她排出更多的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和温柔:“晓静?晓静!能听见我说话吗?没事了,没事了……” 田晓静虚弱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陈瑞阳那张布满水珠,写满担忧和庆幸的英俊脸庞。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 “瑞阳哥?” 陈瑞阳脱下自己湿透的衬衫,迅速裹在田晓静身上,将她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我先带你去医院!” - 田晓静落水,陈瑞阳救起她送去了医院,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张老师那里。 放假回家忙家务的张老师,只得匆匆赶回了培训处。 她又惊又慌,连忙拉住汇报的人询问,“田晓静有没有大碍?要不要紧?” 刘春香抹了把泪,摇摇头说,“人是醒了,但呛过水,也不知有没有问题……这会儿还在县第一医院那里观察着。” “这可怎么好……”张老师拍着额头,忧心如焚,“她要是真有个闪失……怎么跟陈连长交代……”她在原地焦躁地转了几圈,拽住刘春香追问,“先别哭了!快仔细想想,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刘春香抽噎着讲述了经过。 “我和晓静划船划得好好的,船身猛地一晃!晓静没坐稳……就……就栽水里去了……我想救她,可我不会水啊张老师!我不是存心的,船突然就晃起来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春香平时大大咧咧,但田晓静心细体贴,在学习和生活上帮衬她不少,加上田晓静为人大方,刘春香打心眼里喜欢她。 更何况田晓静的对象是军人,于情于理,她都绝不愿田晓静出事。 被张老师连番追问,她又是害怕又是担忧,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张老师眯了下眼,敏锐地捕捉到了疑点。 “新公园那个湖?上个周日我也去过,说是湖,其实就比池塘大点。今天又没有刮风,小船怎么会无缘无故剧烈晃动,还把个大活人晃进水里?这不对劲呢……”她盯着刘春香,“船不可能自己晃。会不会……是有人撞了你们?” 正心慌抹泪的刘春香听到张老师这么说,马上停了哭泣,睁大双眼看向张老师,“张老师,您的意思是说……” “春香,你把所有划船的人叫来这里,快去!”张老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推了推刘春香急忙说。 刘春香被张老师一提醒,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刘春香动作很快,把当时在湖上划船的十几个学员全都召集到了培训中心的会议室。 屋子里,气氛凝重压抑,没人敢大声说话。 张老师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今天公园发生的事情,性质非常恶劣!田晓静学员现在还在医院观察!这不是简单的意外落水! “有人亲眼看到,是船被剧烈撞击才导致田晓静落水的!现在,我要求你们每一个人,把当时自己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说出来!谁先来?” 县中医院的书记和保卫科干事也闻讯赶来了,意识到事情涉及武警支队连长的对象,影响极坏,立刻接手了问询。 将十几个人被分开单独谈话,气氛更加紧张。 很快,疑点就集中了。 一个坐在离李红她们船不远处的男学员,在保卫科干事严肃的询问下,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 “我……我当时看到李红她们那条船,方向调得很奇怪,好像……好像是故意朝着田晓静她们那边去的……然后,李红猛地使劲划了几下,船突然就加速了……” 另一个女学员也小声补充:“我也看见了……李红撞上去之前,好像还笑了一下……怪吓人的……” 还有人怯生生地提到:“李红平时在宿舍里,经常阴阳怪气地说晓静……说她是乡下丫头配不上陈连长……” 越来越多的细节指向李红。 张老师看着收集上来的初步情况,怒火中烧。 她走到低着头、缩在角落的李红面前,声音冰冷:“李红,你跟我来保卫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老师把门关上,目光如刀:“李红,说吧!为什么要撞田晓静的船?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李红浑身一哆嗦,强撑着狡辩:“张老师!我没有!是……是船失控了!我技术不好!是不小心撞上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您相信我!” “不小心?”张老师猛地一拍桌子,“好几个同学都看见你突然加速!看见你调转方向!看见你撞人前的表情!你还敢说是不小心?田晓静现在躺在医院里!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是故意伤害,甚至可能是谋杀!是要坐牢的!” “坐牢”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李红心上,她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不!不要!张老师!求求您!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一时糊涂!我不想坐牢!”李红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 “我……我二叔在县委办公室当干事!他……他能证明我是好孩子!他认识很多人!张老师,您帮我跟我二叔说说情!求求您了!” 情急之下,她病急乱投医,搬出了自认为最大的靠山。 张老师看着李红这副样子,又是鄙夷又是心寒:“现在知道怕了?撞人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吗?搬出你二叔也没用!这事闹到这一步,谁也包庇不了你!等着接受处理吧!” 她不再理会李红的哭嚎,转身出去向书记汇报。 书记一听李红还搬出了县委的亲戚,眉头紧锁。 这事必须谨慎处理,既要给陈连长和受伤的学员一个交代,也不能让单位被动。 他立刻通过关系,联系上了李红口中在县委办公室工作的二叔李干事,请他尽快到中医院来一趟,协助了解情况。 县第一医院,观察病房。 田晓静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她身上盖着陈瑞阳那件洗得发白的军装外套,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清香,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陈瑞阳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后怕。 他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下,穿着一件部队发的白色背心,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 “好多了,瑞阳哥,就是嗓子还有点疼,胸口有点闷。”田晓静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陈瑞阳,心里满是感激和劫后余生的悸动,“谢谢你……要不是你……” “别说傻话。”陈瑞阳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递到她嘴边,“来,吃点水果润润喉。医生说肺部有点轻微感染,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彻底消炎才能出院。” 田晓静乖乖地张嘴吃了苹果,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暖意也涌上心头。 她忽然想起落水前看到的最后画面,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瑞阳哥……我觉得……不是意外。” 陈瑞阳的动作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嗯?你发现了什么?” 第73章 李红受罚,陈瑞阳教田晓静学游泳 田晓静回忆着那惊魂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地又绷紧了。 “我好像……看到李红的脸了,就在撞过来的那条船上……” 陈瑞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凛冽。 他轻轻拍了拍田晓静的手背,安抚道:“别怕,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处理。你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 “报告连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战士,是陈瑞阳的通讯员小周,“支队卫政委和卫生队王队长来看望田同志了。” 陈瑞阳站起身:“请进。” 卫大国和王队长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水果和营养品。 田晓静看到他们来了,马上直起身打招呼。 卫大国和陈瑞阳曾在红旗镇一起防汛过,认识田晓静,他直摆手,“小田你只管躺着,都是熟人,那些许虚礼不用管。” 又锤了把陈瑞阳,“小田要是有事,我头一个不饶你!事情查清楚没有?她是怎么掉水里的?” 陈瑞阳神情冷凝,“我正在查。” 卫大国又说,“小田请放心,你落水的事情,我会监督相关人员彻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王队长也连忙说:“是啊小田,好好养着,身体要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提。” 田晓静受宠若惊,挣扎着要坐起来:“我没事了,谢谢首长们关心。” 大家正说着话,病房门又被敲响。 陈瑞阳淡淡扬眉,“请进。” 一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推门走进来。 他一进门,先朝卫大国和王队长打了招呼,然后快步上前,对着陈瑞阳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陈……陈连长!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是李卫东,李红那不成器的二叔!” 李卫东的声音都在发抖,额头上全是汗。 “我……我刚从中医院培训班那边了解完情况过来!那个孽障!她……她竟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是我管教无方!我向您和田同志赔罪!请你们一定要相信,这事我完全不知情!也绝不会包庇她!” 李卫东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满是懊悔和恐惧。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个眼高于顶、总爱惹事的侄女,这次竟然闯下如此弥天大祸,惹到了陈瑞阳头上! 陈瑞阳虽然年轻,但背景深厚,能力极强,是市里都挂了号的年轻军官,陈瑞阳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烈士,他们家是组织处的特别关照对象! 自己这个小小的县委办公室干事,在陈瑞阳面前根本不够看! 陈瑞阳看着眼前惶恐不安的李卫东,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问:“李干事,你的意思是?” 李卫东连忙表态,斩钉截铁:“陈连长,田同志,请你们放心!我李卫东在此保证,绝对支持公事公办!那个孽障犯了法,就该受到法律的严惩!我绝不袒护!也请组织上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求……只求陈连长和田同志能消消气……” 他一边说,一边又连连鞠躬。 卫大国适时开口:“李干事能有这个态度就好。地方公安已经介入调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至于李红,县中医院那边已经决定,立刻开除其学籍,并通报其所在单位和街道。这种品行败坏的人,绝不能留在培训班里,更不能从事医疗卫生工作!” 听到“开除学籍”、“通报单位”、“公安介入”,李卫东脸色更白了,但也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开除得好!通报得好!让她长长记性!” 陈瑞阳的目光落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田晓静身上,眼神柔和下来,但转向李卫东和卫大国时,又恢复了冷峻:“卫政委,李干事,处理方案我认同。但最终如何处理李红,要等公安的调查结果,以及看晓静的身体恢复情况。现在,晓静需要休息。” “对对对,小田同志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卫大国和李卫东还有王队长,立刻识趣地告辞离开。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陈瑞阳坐回床边,看着田晓静,温声道:“都听到了?别担心,有我在,不会再让她伤害你。这次,她必须付出代价。” 田晓静看着关切担忧的目光,心里暖暖的,微微一笑,“好。” - 李红嫉妒田晓静,撞翻田晓静的船,害得田晓静落水。 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主观性质恶劣。 在陈瑞阳的坚持下,街道办和公安那边都给予了重罚,将李红从自行车厂开除了,另外,还罚她赔偿田晓静的住院费营养费及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共一千元。 除了以上的行政处罚,还判了李红监禁三个月。 - 自从李红的事情发生后,田晓静在培训班过得更加顺利了,没人敢得罪她。 但田晓静却更加的谨慎,再不敢贸然地跟人赌气去做什么事情了。 这次她幸运,落水后遇到了陈瑞阳也在那里办事,才救了她,要是下回没有陈瑞阳在呢? 田晓静担心的事,陈瑞阳也在担心。 这天下午,他来到田晓静的住处。 有人认出了他,马上跑进宿舍楼里,去喊田晓静,“晓静,快,快快!你对象来了。” 田晓静正坐在床上织一件男式毛衣,这是给陈瑞阳织的,她只抬了下头,嗔道,“又哄我。” 刘春香走到外面楼道里,往楼下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楼门口站着的白衬衣绿军裤身姿挺拔的陈瑞阳,她走回来笑着说,“晓静,陈连长真的来了,你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田晓静脸色一红,只得放下织的毛衣,走过去看。 她伸着脖子往下看时,楼下的陈瑞阳恰好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田晓静的脸色,更加绯红一片。 陈瑞阳莞尔一笑,朝她招手,“下来。” 田晓静抿唇微笑,匆匆跑下楼。 “你怎么来了?瑞阳哥?”田晓静感受着四周不时看来的目光,红着脸问。 陈瑞阳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压住了唇角的笑意说道,“我带你去学游泳,我们驻队大院新修了座游泳池。” 田晓静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得见到更多他的同事了? “这……这合适吗?你们那儿的游泳池,是给家属专用的吧……” “傻瓜,你也是家属。”陈瑞阳忍不住笑了笑,“收拾下,两分钟后我们出发。” 陈瑞阳那句“你也是家属”,像颗滚烫的小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烫得田晓静脸颊绯红,一直烧到了耳根。 她不敢再看他含笑的眼睛,慌乱地应了声“好”,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宿舍楼。 宿舍里,刘春香正咬着笔杆对着一本中药图谱发愁,瞧见田晓静火烧火燎地冲进来翻找东西,忍不住打趣:“哟,咱们的‘军嫂’回来啦?陈连长召唤,这么急?” 田晓静正从床底拖出那个装着衣裳的行李袋。 她窘得不行,头也不抬地含糊道:“春香姐!别乱喊……他……他带我去个地方。” “去个地方?”刘春香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一脸促狭,“去哪儿呀?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去……见家长吧?”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哎呀,不是!”田晓静又羞又急,从袋底翻出一套换的衣裳来。 “是……是去他们部队的游泳池,学游泳。”声音细如蚊蚋。 “学游泳?”刘春香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继而爆发出更大声的笑,“哎哟喂!陈连长这是要亲自当教练啊?啧啧啧,田晓静同志,你这待遇!难怪人家说,救命之恩,那得以身相许,外加贴身教学!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 田晓静被她笑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抓起衣裳和毛巾,胡乱塞进一个布包里,逃也似的冲出了宿舍门。 身后还传来刘春香意犹未尽的调侃:“好好学啊军嫂同志!争取早日出师,游个鸳鸯戏水给咱们看看!” 田晓静听到这句,恨不得回去将毛巾塞到刘春香的嘴里,可又怕耽误时间,只得跺了下脚,忍住了跑回去的冲动。 田晓静一路小跑下了楼。 陈瑞阳等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引得路过的不少人朝他看来。 想到这个男人是只属于自己的,田晓静心里又激动又害羞。 见她气喘吁吁地下来,手里抱着个小布包,陈瑞阳眼中笑意更深,自然地伸手接过她不算重的行李。 “走吧。”他声音温和。 门外停着辆吉普车,陈瑞阳扶着田晓静上了车,他发动引擎,汽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晓静,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学游泳吗?”陈瑞阳回头,看了到副驾上的田晓静,声音低沉问道。 田晓静眨着眼,不是只带她去玩吗? 陈瑞阳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田晓静茫然地摇摇头,“为什么?瑞阳哥?” 第74章 原来,陈瑞阳是担心她啊! 田晓静睁大双眼,猛地看向陈瑞阳。 她心里激动得猛烈地跳动起来。 原来,陈瑞阳是担心她啊! 她感激陈瑞阳的细心安排,“瑞阳哥,我会好好学的。” 陈瑞阳回头,朝她莞尔一笑,“这两个月还不算冷,趁着你在县城而我又不忙的日子,好好学学游泳。” 田晓静微笑着点头,“好的,瑞阳哥。” - 驻队大院的新游泳馆,坐落在训练扬西侧。 水池边零星有几个穿着军绿色泳裤的战士在活动身体,或做着下水前的拉伸。 还有几个家属女人带着孩子在戏水。 田晓静在陈瑞阳的指引下,走进干净整洁的更衣室,换上那套崭新的浅蓝色长袖长裤运动服,对着镜子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推开女更衣室的门。 陈瑞阳早已等在池边。 他只穿着部队统一配发的深蓝色泳裤,露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肩背线条和结实的手臂双腿。 常年训练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爆发力。 水珠顺着他微湿的发梢滑落,沿着脖颈滚过宽阔的胸膛,在屋内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田晓静只看了一眼,心跳就骤然失序,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略显笨拙的塑料凉鞋。 陈瑞阳皱起眉头,打量着田晓静的衣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穿这样的衣裳游泳?” 田晓静红着脸,“不可以吗?我只有这样的衣裳,这身运动服有弹性,应该好游泳吧。” 陈瑞阳道,“这是长袖长裤,在水里划水困难,不利于学游泳。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我给你找身短袖短裤来。” 田晓静感激地点了点头,“好的,瑞阳哥。” 陈瑞阳离开后,没几分钟就回来了,他的手里捧着一套绿色的衣裳,递给田晓静,“我找后勤处借了一套衣裳,这是新的,没人穿过。虽然是男子的,但却是小号码的,你应该可以穿。” 田晓静发现这衣裳和陈瑞阳身上的一模一样,浅绿色的上衣,深绿色的裤子。 她窘着脸点头,“好。” 田晓静回了更衣室,换上了这身军人男子常服,虽然宽大了一些,但确实比她的长裤长袖好多了。 她走出来给陈瑞阳看。 陈瑞阳莞尔一笑,“不错。” 两人并排走着,引得其他人纷纷看来。 “陈连长,这是你对象吧?快介绍呗。” “陈连长,你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啥时候有的对象?” 田晓静被大家瞧得面红耳赤,悄悄将身子往陈瑞阳身后藏。 陈瑞阳却大大方方地抓着她的手,向众人介绍起来,“她叫田晓静,在县中医院的培训班学习,我带她来学习游泳。她脸皮薄,你们不要取笑她。” “是,连长!” “我们坚决不会嘲笑嫂子。” 几个兵哥哥们嘻嘻哈哈说道。 几个年纪大些的军属女人,则走过来跟田晓静打招呼。 陈瑞阳担心这些人拦着田晓静问个没完没了的耽误他的事儿,沉声道,“我一会儿还要送晓静同志回中医院去,时间紧,就不跟你们聊天了。” 说完,他拉着田晓静离开了。 几个人等他们离开后,更加笑了起来,“咱连长就这么宝贝对象的?生怕咱抢了似的。” “咱抢得过吗?” “就是啊。” 田晓静听着身后的哄笑声,脸色更红了。 陈瑞阳看着她绯红的脸,忍不住莞尔,“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他们见习惯了就不会拿你开玩笑了。你看那几位军嫂,她们刚来的时候,也是被人问东问东的,但现在,熟悉起来后,大家正常相处了。” 要常来…… 田晓静轻轻叹了口气,“好的,瑞阳哥。” 丑媳妇总得要见外人的呀。 她鼓起勇气,挺直了腰杆。 陈瑞阳带着田晓静,来到了泳池边。 他脱了鞋子,朝田晓静点头,“跟着我做几个热身动作。” 田晓静很认真的学着,伸伸胳膊,踢踢腿。 他率先走向泳池边,坐在池沿上,将修长有力的双腿浸入清澈微凉的水中,轻轻拍打,激起细小的水花。田晓静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冰凉的池水瞬间包裹住她的小腿,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陈瑞阳侧头看她,观察着她的反应。 “有点……凉。”田晓静老实回答,指尖紧紧抠着池沿光滑的瓷砖。 “适应一下就好。学游泳第一步,克服对水的恐惧。”陈瑞阳的声音平稳而耐心,“看着我的动作,先学换气。” 他做了个示范: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入水中,停留几秒后,侧头出水,同时“噗”地一声吐出废气,再迅速吸入新鲜空气。动作干净利落。 “来,试试。记住,入水时鼻子和嘴巴都要闭气,出水时嘴巴呼气,再吸气。节奏要稳。”他鼓励地看着她。 田晓静看着荡漾的池水,心中那日被冰冷湖水淹没的窒息感又隐隐浮现。 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回忆陈瑞阳的动作。 她学着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猛地将脸埋进水里。 冰凉的水瞬间包裹了感官,耳朵里嗡鸣一片。恐惧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一秒,就觉得胸口憋闷,慌乱地抬起头,带起一片水花,剧烈地咳嗽起来,鼻子呛得发酸。 “咳咳……咳咳……”她狼狈地抹着脸上的水,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泪光,看向陈瑞阳的眼神带着挫败。 “别急。”陈瑞阳没有丝毫责备,反而靠得更近了些,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第一次都这样。你刚才闭气时间太短,而且太紧张了。放松,在水里睁开眼睛看看,其实没那么可怕。”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透过湿透的薄薄衣料传递过来,奇异地安抚了田晓静的慌乱。 她定了定神,按照他说的,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脸埋入水中,这一次,她努力睁开了眼睛。 池底是浅蓝色的马赛克瓷砖,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一串串细小的气泡从她鼻翼旁升起,悠悠荡荡地飘向水面。 世界在水下变得安静而模糊,只有水流轻柔的触感。 她坚持着,默数着心跳,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才学着陈瑞阳的样子,侧头出水,呼气,吸气。 “很好!”陈瑞阳的声音带着赞许,“这次好多了,节奏也稳了。记住这种感觉。” 田晓静抹掉脸上的水珠,眼睛亮亮的,第一次尝试成功的喜悦冲淡了恐惧。“嗯!”她用力点头。 “接下来,我们下水试试漂浮。”陈瑞阳说着,率先滑入水中,水面只到他胸口。他站在池边,朝田晓静伸出手,“来,别怕,我扶着你。身体放松,就像躺在床上一样。” 田晓静看着他那双宽厚、指节分明的手,又看看他沉稳可靠的眼神,心中的犹豫渐渐散去。 她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中,那温热干燥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水的冰凉。 在他的搀扶下,田晓静小心翼翼地滑入水中。 水立刻漫到了她的胸口,轻微的浮力感让她有些新奇,但脚下悬空的不踏实感又让她本能地抓紧了陈瑞阳的手。 “对,就这样,抓稳。”陈瑞阳稳稳地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可靠的山,“现在,慢慢向后仰头,身体放松,试着把腿抬起来……别用力,让水托着你……” 田晓静依言,僵硬地仰起头,身体却像块石头,怎么也浮不起来,反而因为紧张呛了口水。 “咳咳……不行……我沉……”她慌乱地扑腾,双手本能地紧紧攀住陈瑞阳的手臂,身体几乎贴到他身上。 陈瑞阳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背,另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声音依旧沉稳:“别慌,我在。看着我,深呼吸,放松。你的身体比水轻,只要你完全放松,它就能浮起来。想象自己是一片羽毛。”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令人安心的热度。 田晓静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陈瑞阳近在咫尺的、写满鼓励的眼眸,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身体的紧绷感,慢慢将力量卸掉。 奇迹发生了。 当她的身体不再抗拒,当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一股柔和而清晰的托举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的身体,真的缓缓地、平稳地浮在了水面上!虽然腿还有些僵硬地微微下沉,但上半身确确实实浮了起来! “我……我浮起来了!”田晓静惊喜地低呼,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光芒。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陈瑞阳眼神鼓励带着温柔,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托扶的力度,让她感受这种完全被水支撑的感觉。“很棒!感受水的力量,记住这种放松的状态。” 田晓静漂浮着,感受着水流温柔地包裹着身体,阳光透过高窗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之前的恐惧被新奇和一点点掌控感取代。她甚至尝试着轻轻动了动腿,身体在水面上微微晃动。 “瑞阳哥,我好像……不那么怕水了。”她侧过头,看着一直守护在身边的陈瑞阳,开心地笑起来。 陈瑞阳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地微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轻轻松开一些托扶的力道,只用手臂虚环在她身侧作为保护。 “那当然,我的学生,学什么都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宠溺。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善意的口哨,伴随着几个年轻战士带着笑意的调侃:“嚯!连长亲自教学啊?嫂子学得可真快!” “就是就是,连长,这教学水平一流啊!” “嫂子加油!争取今天就能游个来回!” 田晓静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虾子,身体一僵,差点又沉下去。 陈瑞阳眼疾手快地扶稳她,转头看向那几个起哄的战士,眼神带着淡淡的警告,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滚蛋!训练任务都完成了?加练去!”他笑骂了一句。 那几个战士嘻嘻哈哈地应着,识趣地游开了,留下水面上漾开的波纹和一阵善意的哄笑。 泳池里恢复了相对的安静。 田晓静窘着脸,看向陈瑞阳:“瑞阳哥,我们继续吧?我想……学怎么游起来。” “好。”陈瑞阳眼中笑意更深,“那我们学蹬腿。来,扶着池边……” 田晓静一直学到八点半,陈瑞阳才送她回到宿舍。 等陈瑞阳一离开,宿舍的几个姑娘一起围拢过来,纷纷问田晓静学得怎么样。 刘春香好笑,“是陈连长教得怎么样。” 田晓静窘着脸,“好了,你们别打趣了,明天还要上课呢,都不睡吗?” 大家知道她脸皮薄,也只是口头打趣一番,嘻嘻哈哈说笑着,各自回床上去了。 田晓静看着少了李红变得和谐不少的宿舍,心里轻轻松了口气,要不是瑞阳哥,那个麻烦的李红这会儿会刁难她吧。 不过,瑞阳想得真长远,居然教她学游泳,她一定要努力学,不让瑞阳失望。 - 田晓静在县城的学习安定下来后,她也会在周日放假时,去县一中看望妹妹田晓晓。 得知大姐在考中医师证,田晓晓为姐姐的勤奋学习而高兴。 看看时间快到国庆节了,姐妹俩相约一起回家。 - 虽然两个女儿去了县城,但田桂花的铺子并没有冷清下来。 因为她的包子调味好,生意一向火爆,哪怕她哪天关门休息,老顾客也不会上别家买包子。 转眼间,到九月底了,眼看快到国庆了,街道上的人更加多起来。 因为每到国庆节,街上会有展销会。 田桂花琢磨着,她要不要也做些包子挑到正街上去卖,这时,有两个人走进了她的铺子。 看到来人,田桂花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 来的人是黄家良和黄耀华。 “你们来做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田桂花抓了扫把,朝两人扫了扫。 黄沙娜担心田桂花吃亏,也马上走过去冷冷看着两人。 黄家良看着她们撵人的样子,冷冷一哼,“我好心前来给你们报信,你们还撵人?那行吧,我们不说了,田桂花你到时别后悔。” 田桂花冷笑,“我能有什么后悔的?我离你们黄家,我的日子好过得很!” “二婶,你那早死的爸,是葬在我们黄家的地盘吧?两天之内你赶紧把坟迁走,不然黄氏一族把坟铲平了,你没处哭坟别怪我们事先没通知。”黄耀华冷声道。 田桂花睁大双眼,“好好的,怎么要忽然迁坟?” 第75章 想用迁坟来敲诈?她有后手 她死死盯着黄家良和黄耀华,声音因愤怒和而发颤:“迁坟?!好好的,凭什么要迁我爸的坟?当初是你们黄家亲口答应,让我爸葬在那片地头的!黄家良,你爷爷当年病重时,是我爸冒雨走了十几里路请来大夫! “你家房子塌了半边,是我爸带着我妈省下口粮,帮你们家凑的木料!我爸帮你们黄家做了多少事?他死了,你们黄家拍着胸脯说那块地风水好,让他安心住下,算是全了情分!这可是你爸当着我们全家和你们家亲口答应的。 “现在你们家用不上我们田家了,就要赶他走?你们黄家还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人?!”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起伏,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对亡父的思念瞬间爆发出来,眼圈通红。 “白眼狼!黄家良,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田桂花指着黄家良的鼻子怒骂。 黄家良被她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梗着脖子,眼神躲闪,色厉内荏地吼道:“放屁!少在这儿翻旧账!那是黄氏一族公中的地!又不是我黄家良一个人的!现在族里其他人说了,那块地要另做他用,姓田的坟必须迁走!我只是来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你骂我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骂族里的其他人!” 他故意把责任推到整个“黄氏一族”头上,想用宗族的大帽子压人。 黄耀华在一旁帮腔,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描淡写和看笑话的意味:“二婶,你也别激动。这坟嘛,埋哪儿不是埋?你如今这么有本事,又开了铺子又认识军官女婿的,还怕找不到块风水宝地?赶紧去找找你们田氏一族的地方呗,把你爹挪过去,不是一了百了?何必赖在我们黄家的地盘上,惹人嫌话。” “田氏一族?”田桂花气得浑身发抖。 她爹是逃荒来的孤儿!娘也是! 他们这一支在镇上就那几户远亲,早出了五服! 他们自己的坟地都紧张,能让她爹迁进去? “黄耀华,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你们黄家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当年用得着我爹的时候,好话说尽,现在用不着了,死了都要赶出来?你们就不怕遭报应,不怕我爹夜里去找你们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彻骨的悲愤,在小小的铺子里回荡。 黄沙娜听得眼圈也红了,紧紧站在田桂花身边,怒视着黄家叔侄。 铺子外已经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听到田桂花的话,纷纷指指点点。 “哎呀,是黄家良啊?又来闹腾桂花?” “听这意思,是让桂花迁她爹的坟?这…这不太地道吧?” “桂花爹当年可是帮过黄家不少的,黄家良他爷爷的命都是人家救回来的……” “就是,现在人死了,坟都要撅?这也太缺德了!” “黄家那祖坟地,不是挺大一片荒坡吗?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孤坟了?我看就是看桂花现在单身女人好欺负!” 议论声清晰地传进铺子里,黄家良和黄耀华脸上挂不住了。 “少废话!”黄家良恼羞成怒,猛地一挥手,“田桂花,我话带到了!两天!就两天!你要是不迁,到时候族里派人来平了坟,你可别哭!也别怪我们事先没通知!走!” 他生怕再待下去被唾沫星子淹死,拉着还想再嘲讽几句的黄耀华,灰溜溜地挤开人群,快步走了。 “黄家良!你混蛋!你们黄家都是混蛋!”田桂花追到门口,朝着他们的背影嘶声力竭地大骂,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那不仅仅是愤怒的泪,更是对亡父受辱的心痛和无助的泪。 “田婶!”黄沙娜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田桂花,心疼地劝道,“婶子,您别气坏了身子!跟这种没良心的人生气不值得!” 田桂花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看着黄家良叔侄消失的方向,眼神从悲愤渐渐转为一种冰冷的、淬了火的决绝。 “沙娜,”她抹了把眼泪,“去,骑上三轮车,立刻去前进生产队一趟,找我弟田大旺和弟媳罗秀珍!告诉他们,天塌了,让他们马上放下手里所有事,立刻来镇上找我!要快!” “诶!我这就去!”黄沙娜见田桂花神色凝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刻应声,解下围裙就往外跑。 田桂花看着黄沙娜匆忙离去的背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身走回铺子,无视门外那些关切或探究的目光,扭身走向了后院。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冰凉的刺激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 迁坟? 黄氏一族? 两天期限? 平坟? 一个个冰冷的词语在她脑海里盘旋。 黄家良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什么黄氏一族的决定?绝对是黄家良或者他那几个侄儿在背后捣鬼! 他们眼红她现在日子好过了,又找不到别的由头来闹,就打起了死人坟地的主意! 这是要逼她低头,要给她难堪,要让她在街坊四邻面前抬不起头来! 甚至……可能是想借机讹诈一笔“迁坟费”? “想逼我?想让我爹死了都不得安生?”田桂花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黄家良,你们打错了算盘!” 她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揉捏、孤立无援的田桂花了! 她有三个改姓后争气的女儿!她有泼辣能干的弟媳罗秀珍!她有憨厚却绝对会护着她的弟弟田大旺! 她甚至……还有一个足以震慑宵小的准女婿陈瑞阳! 虽然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动用这层关系,但这张底牌的存在,本身就给了她底气! 更重要的是,她爹当年葬在那块地,是黄家亲口允诺,有见证人的!这不是黄家良红口白牙一句话就能抹掉的“情分”,这是实实在在的承诺! 田桂花走到柜台后面,翻出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一些重要的纸张契据。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已经泛黄的旧纸。 这是当年她爹下葬后,黄家良的父亲当着几个老辈人的面,按了手印写下的“允葬字据”!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感念田父恩情,允其安葬于黄家祖坟地外围某处,田家后人可按时祭扫,黄家不得无故驱赶。 那会儿她才十岁,弟弟更年幼,不识字的母亲担心弄丢了字据,便让她保管起来。 这张纸,她一直像护命符一样收着,就是怕有朝一日黄家翻脸不认人。 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田桂花将字据重新收好,放回木盒最底层。 第76章 迁坟,不是被动而是主动 田大旺和罗秀珍正在院子里晒刚收的玉米,金黄的玉米棒子铺了满满一地。 田沙娜车子都没停稳,就跳下来喊道:“大旺叔!秀珍婶!快!田婶让我来喊你们,出大事了!让你们立刻放下手里所有事,马上去镇上!” 田大旺和罗秀珍被她煞白的脸色和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 “沙娜?出啥事了?我姐咋了?”田大旺扔下手里的玉米耙子,几步跨过来。 罗秀珍也紧张地围过来:“是啊沙娜,出啥事了?是不是铺子……” “不是铺子!是……是田婶爹的坟!”黄沙娜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地把黄家良和黄耀华来铺子逼着迁坟、放狠话的事说了一遍。 “……晓晓爹说,就两天!两天不迁,黄氏一族就要派人去平坟!田婶气坏了,急得不行,让我赶紧来叫你们!” “狗日的黄家良!欺人太甚!”田大旺听完,眼睛瞬间就红了,额角青筋暴跳,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树上。 “丧良心的畜生!当年要不是爹,他黄家能有今天?他们老父子的命都是爹救回来的!现在翻脸不认人,连死人都不放过?我呸!”罗秀珍更是气得柳眉倒竖,叉着腰破口大骂,声音又脆又亮,引得隔壁邻居都探头探脑。 “爸,妈!出啥事了?”屋里跑出来两个半大小子,是田大旺的儿子田志明和田慧明。 “没你们的事!回屋去!”田大旺吼了一声,转头对罗秀珍道,“秀珍,你收拾下,咱们这就去镇上。沙娜,三轮车还能坐人不?能坐咱们仨挤挤!” “能!挤挤能行!”黄沙娜连忙点头。 “志明!慧明!看好家,隔一小时候把玉米棒子翻一翻!”罗秀珍匆匆交代一句,回屋抓了两顶草帽戴上,动作麻利,想了想又叮嘱他们说,“别跟奶奶说,奶奶身体不好,受不住的。” 两个半大少年懂事地点头,“知道了,妈。” “我们不会说的,会看好家的。” 田大旺连鞋都顾不上换,穿着沾满泥点的布鞋就起上了三轮车。 罗秀珍和黄沙娜则坐在后面拖斗里,田大旺载着她们飞快地往镇上赶去。 一路上,田大旺脸色铁青,拳头捏得死紧。 罗秀珍则不停地咒骂着黄家忘恩负义。 - 包子铺后院。 田桂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擦干了眼泪,眼神锐利得像磨过的刀子。 当田大旺、罗秀珍和黄沙娜冲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沉静却蕴含着风暴的田桂花。 “姐!”田大旺看到姐姐通红的眼眶,心疼又愤怒,“你别怕!有我和秀珍在!我看谁敢动爹的坟!我跟他拼命!” “对!大姐!”罗秀珍上前一把拉住田桂花的手,声音带着火气,“黄家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咱们不怕他!大不了豁出去闹!看谁丢人!” 田桂花看着弟弟弟媳关切又愤怒的脸,心中暖流涌动,但眼神依旧冷静。 她拍拍罗秀珍的手,示意大家坐下。 “大旺,秀珍,你们坐下,听我说。”田桂花的声音异常平稳,“拼命?闹?那是下策。黄家良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逼我,就是算准了我们家好欺负,算准了我们为了爹的安宁可能会忍气吞声,或者花钱消灾。” 她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他们打错了算盘!我们田家现在不是以前了!我们不光要保住爹的坟,还要让他们黄家狠狠栽个跟头,让所有人都看看,忘恩负义是什么下扬!” “姐,你说咋办?我们都听你的!”田大旺立刻表态。 罗秀珍也重重点头:“大姐,你说!是打是骂,我罗秀珍冲第一个!” 田桂花走到柜台后,拿出那个小木盒,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泛黄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旧纸。 “你们看这个。”她将纸展开,放在小木桌上。 纸上的墨迹有些模糊,但字迹清晰可辨。最下面,一个鲜红的手印依旧醒目。 “这是……”田大旺凑近了看,“这是协议书?” “这是当年爹下葬前,黄家良他爹黄有福,当着他们生产队的老书记小队长还有隔壁黄秋菊的爹,亲笔写下按了手印的‘允葬字据’!”田桂花一字一顿说道。“大旺当年你年纪小,妈又不识字担心将字据弄丢了,便让我保管,我一直存到了现在。”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感念田有财老哥救命之恩,帮扶之情,今允田老哥安葬于黄家祖坟地外围东首槐树下。田家后人可按时祭扫,黄氏后人不得无故驱赶、毁损。立此为据,永不反悔!’” 田桂花念完,指着那个鲜红的手印:“看,黄有福的手印!还有老书记小队长他们的名字,都写在见证人这里!” 田大旺和罗秀珍听得眼睛都直了! “我的老天爷!姐!你……你竟然还留着这个?!”田大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太好了!有这宝贝在,我看黄家良那狗东西还敢放什么屁!” 罗秀珍也激动地拍手:“大姐!你可真是……真是神了!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直收着!这下可好了!看他们黄家怎么收扬!” 黄沙娜虽然听不太懂,但看田大旺夫妇如此激动,也知道这张纸至关重要,心里松了口气。 “光有这个还不够。”田桂花却摇了摇头,“黄家良今天敢来,说明黄氏一族内部肯定有人默许,甚至就是他们几个撺掇的。他们敢撕破脸,就说明他们可能想好了耍赖的借口,或者根本不在乎这张旧纸了。我们得变被动为主动!” “主动?怎么主动?”田大旺和罗秀珍都愣了。 田桂花冷哼,“他们不是逼我们迁坟吗?好!我们迁!但不是被他们逼着灰溜溜地迁走!我们要大张旗鼓地迁!风风光光地迁! “让整个生产队、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是我们田家,主动把我爹从那忘恩负义的黄家地盘上请走的!是他们黄家不配让我爹安眠!” “啊?”田大旺和罗秀珍都懵了,“姐,这……这迁坟可不是小事啊!再说,迁到哪里去?” “地方我想好了!”田桂花斩钉截铁,“就迁到后山我们田家自己开荒的那块向阳坡地! “那块地虽然不大,但位置好,是爹当年带着我一点点开出来的!爹生前就喜欢在那里晒太阳!葬在那里,爹肯定安心!” 她看向田大旺和罗秀珍,“大旺,秀珍,我知道迁坟是大事,要花钱,要费心费力。但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主动迁,占住大义!拿着这张字据,我们就是被黄家逼得不得不迁!我们主动迁,就能把黄家钉死在忘恩负义的耻辱柱上! “让所有人都看清他们的嘴脸!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我们田家!” 田大旺看着姐姐坚毅的眼神,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他猛地站起来,大声道:“姐!你说得对!迁!咱给爹换个更好的地方!咱自己家的地!花多少钱,出多大力,我田大旺认了!” 罗秀珍也说:“对!大姐!听你的!咱风风光光地迁!气死黄家那群王八蛋!我这就回去找七叔公,请他老人家帮忙主持迁坟的时辰和规矩!” “好!”田桂花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秀珍,辛苦你跑一趟。大旺,你立刻去找王木匠,请他帮忙赶一副上好的柏木寿材! “爹当年那副棺木年头久了,这次咱们给爹换个新的!要最好的料子!钱的事不用担心,我有!” “姐,哪能你一个人出的?我们也出!”田大旺忙摆手。 但田桂花坚持说,“我出吧,我开铺子攒了点钱。你们家娃小,家里开支大,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再说了,出力的事情你们在做,哪能再让你们出钱?” 田桂花塞了一百块给田大旺,说什么也不同意弟弟两口子出钱。 田大旺只好作罢,捏着钱,和罗秀珍回生产队安排去了。 - 第二天,平静的一天过去了。 打烊关了铺子门后,田桂花整理好明天要用的食材,和黄沙娜各和各屋睡去了。 她想着迁坟的事,睡不着。 这时,前铺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叫嚷,打破了后院的寂静。 “田桂花!田桂花你给我出来!躲着就有用了?老子告诉你,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你再不迁坟,别怪我们黄氏一族不讲情面!”是黄家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酒气和嚣张。 紧接着是黄耀华阴阳怪气的帮腔:“二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识相的赶紧准备钱,把坟迁了,大家都省事!不然……嘿嘿,明天族里青壮年一起去‘帮忙’,扬面可就不好看了!” 田桂花眼神骤然一冷!来得正好! 她霍然起身,将那张珍贵的字据小心地贴身藏好,整了整衣襟,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浮现出一种冰冷的、近乎肃杀的平静。 她大步走向前铺。 第77章 陈瑞阳帮忙 “吱呀——”一声,田桂花拉开了铺子门。 门外,黄家良和黄耀华果然站在那里。 黄家良满脸通红,喷着酒气。 黄耀华则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轻佻模样。 周围已经又聚拢了一些街坊邻居,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看到田桂花开门,黄家良立刻指着她的鼻子吼道:“田桂花!想好了没有?痛快点!明天迁不迁?不迁,老子明天就带人去……” “迁!”田桂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凌砸在地上,清晰、冰冷,瞬间打断了黄家良的叫嚣。 黄家良和黄耀华都愣住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安静下来。 “你……你说啥?”黄家良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迁!”田桂花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爹的坟,我们田家自己迁!不劳烦你们黄氏一族的大驾!” 黄家良和黄耀华对视一眼,脸上先是错愕,随即露出一丝自以为得计的贪婪笑容。 黄家良嘿嘿一笑:“算你识相!早这样不就完了?省得大家撕破脸!那迁坟的钱……” “钱?”田桂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讽刺的弧度,“黄家良,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田家迁自己爹的坟,为什么要给你钱?” 黄家良的笑僵在脸上:“你!田桂花!你什么意思?你爹占着我们黄家的地这么多年……” “占?”田桂花猛地提高声音,目光如电扫视着围观的街坊, “各位街坊邻居!大家给评评理!当年我爹帮黄家良他爷爷找过大夫救过命!帮黄家修过房子,度过荒年!他爹黄有福,当着老书记小队长、王木匠几位长辈的面,亲口允诺,亲笔立据,让我爹安葬在黄家祖坟地外围!感念恩情,永不驱赶!白纸黑字,红手印!这能叫‘占’?!” 她的话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围观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有字据?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黄家当年受过田老爹大恩的!” “黄有福亲口允诺的?那现在反悔,太不是东西了!” “黄家良,你爹立的字据,你认不认啊?”有人高声质问。 黄家良和黄耀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们万万没想到田桂花竟然还留着那张要命的字据! 还当众抖了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字据!我爹什么时候写过那种东西!”黄家良气急败坏地矢口否认,眼神慌乱。 “没有?”田桂花冷笑一声,从怀里缓缓抽出那张泛黄的纸张,高高举起, “黄家良!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不是你爹黄有福的手印?上面还有老书记小队长他们的见证签名!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请这几位老人家过来对质?!” 灯光下,那泛黄的纸张和鲜红的手印清晰可见! 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黄家良和黄耀华身上。 黄耀华见势不妙,急忙扯黄家良的袖子,低声道:“二叔,先走!有字据这事麻烦了……” 黄家良也慌了神,被田桂花当众拿着证据质问,又被街坊指指点点,酒醒了大半,只剩下羞愤和狼狈。 “你……你等着!”他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推开挡路的人,拉着黄耀华就想溜。 “站住!”田桂花厉喝一声。 两人脚步一顿。 田桂花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如霜,清晰地传遍整个街道:“黄家良,你听好了!我们田家,不是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才迁坟!是我们主动要把我爹从那忘恩负义、脏心烂肺的黄家地盘上请走!省得我爹九泉之下,还要闻着你们黄家那股子腌臜气,不得安生!” 她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黄家良脸上! “明天!就在明天!我们会风风光光地请我爹搬家!迁到我们田家自己的向阳坡地!到时候,欢迎你们黄氏一族的人来‘观礼’!看看我们田家,是怎么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做人的!” 说完,田桂花不再看那两张惊愕、羞愤、扭曲的脸,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铺子门!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黄家良和黄耀华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逃走的背影。 门内,田桂花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握着字据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和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主动出击的第一步,成了! 黄家想用迁坟来敲诈羞辱她? 她田桂花偏要借这“迁坟”,掀了黄家的遮羞布,狠狠打他们的脸! 田桂花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着。 刚才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不仅震慑了黄家良叔侄,更仿佛一股清泉,冲刷掉了她心中积压多年的憋屈。 主动迁坟! 这念头让她瞬间看清了方向。 被动挨打只会让黄家得寸进尺,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把忘恩负义钉在黄家的耻辱柱上!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她转身,对上黄沙娜担忧又充满敬佩的目光。 “沙娜,没事了。”田桂花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明天,早点休息吧。” “嗯!田婶,我帮你!”黄沙娜用力点头,眼神里满是钦佩。 - 第二天,恰逢国庆假期。 早上,田晓静和田晓晓姐妹俩相约从县城回到镇上,一路说说笑笑,讨论着培训班的趣事和学校的生活,满心都是回家的喜悦。 然而,当她们回到“田记包子铺”时,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铺子里,母亲田桂花正和弟弟田大旺、弟媳罗秀珍围坐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 三人的脸色都带着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黄沙娜在一旁默默收拾着东西,看见她们回来,也只是勉强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担忧。 “妈?舅舅,舅妈?我们回来了!”田晓晓欢快地喊道,但声音在看到大人们严肃的表情时低了下来,“家里……出什么事了?” 田桂花看到两个女儿,脸上努力挤出笑容,但眼角的疲惫和眼底的冷意却藏不住:“晓静,晓晓回来了?路上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田晓静心思细腻,立刻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妈,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她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手有些冰凉。 “没什么大事,就是……”田桂花刚想轻描淡写地带过,黄沙娜忍不住开口了:“晓静姐,晓晓,是黄家!你们爸和他侄子黄耀华前两天跑来闹事,逼着田婶两天内迁走外公的坟,不然就要平坟!” “什么?!”田晓静和田晓晓同时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 外公的坟,那是她们心中对那位慈祥老人最后的念想! “他们怎么敢!”田晓晓气得小脸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外公帮了他们黄家那么多!他们还是不是人?” 田晓静的心也揪紧了,她看向母亲,声音带着颤音:“妈,这……这可怎么办?外公的坟……”她无法想象那坟茔被平掉的景象。 田桂花看着两个女儿焦急担忧的样子,心里一暖,但更多的是决然。 她拍了拍田晓静的手,又摸摸田晓晓的头,语气沉稳有力,“别怕,妈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想逼我们?门都没有!” 她挺直了腰杆,冷笑一声,“他们不是要我们迁坟吗?好!我们迁! “但不是被他们撵得灰头土脸地迁走,是我们田家,主动要把你外公从那忘恩负义、脏心烂肺的黄家地盘上请出来!风风光光地请出来!” 她将那张珍藏的“允葬字据”拿出来,简短地说明了情况,以及她决定将父亲迁到自家向阳坡地的计划。 “妈!”田晓静听完,眼眶瞬间红了,不是悲伤,而是为母亲的坚韧和智慧感到骄傲与心疼,“您……您太不容易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田婶,家里出什么事了?” 众人回头,只见风尘仆仆的陈瑞阳站在门口,身姿笔挺如松。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屋内的凝重气氛,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田桂花和姐妹俩身上,眉头微蹙。 “瑞阳哥!”田晓静看到陈瑞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心里的委屈和担忧一下子涌了上来。 田桂花看到陈瑞阳,心头也是一松。 但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瑞阳啊,你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一点小麻烦……” 她不想事事都依赖这个准女婿。 “嗯,放假了,回来看看奶奶,路过这里便进来看看。”陈瑞阳将一兜水果放在了桌上,微笑颔首。 田大旺两口子看到他,忙请他落座。 黄沙娜嘴快,再次将黄家逼迁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陈瑞阳听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凛冽。 他走到田桂花面前,声音沉稳道,“田婶,这不是小事。迁坟是大事,讲究时辰、人手、礼仪,方方面面都要周全,不能委屈了外公。” “既然已经决定要风风光光地迁,这很好!外公值得这份体面。人手方面您不用担心,交给我来安排。 “瑞阳,这……”田桂花有些犹豫,不想太麻烦他。 第78章 田晓静培训毕业分到了工作,黄家嫉妒羡慕了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稳稳地落在了田桂花、田大旺和罗秀珍的心上。 田大旺这个憨厚的汉子,激动地搓着手:“哎呀,瑞阳,这……这可真是太麻烦你了!” 罗秀珍也连连点头:“有瑞阳帮忙,那真是太好了!大姐,你看,咱们晓静找的对象多靠得住!” 田晓静看着陈瑞阳,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暖意,之前的担忧也消散了大半。 田晓晓更是破涕为笑,觉得姐夫简直像天神下凡一样可靠。 陈瑞阳的行动力极强。 他立刻出门,先去了街道办,找到相熟的主任说明了情况,并出示了那张关键的“允葬字据”。 街道主任一听这事关军属的尊严,而且黄家行为明显无理,立刻表示支持。 街道办不仅答应帮忙协调几位懂规矩的乡贤们帮忙,还表示会出面联系生产队,确保迁坟过程不受黄家干扰。 - 下午,迁坟的时间到了。 后山向阳坡地,田家那块小小的自留地上,已经挖好了新的墓穴。 一副崭新的柏木寿材静静地放在一旁。 阵仗远比田桂花预想的要大。 街道办协调来的七八个乡贤,和田大旺带来的几名帮忙的生产队组员,早早地就等候在黄家祖坟地外围外公的旧坟前。 他们带着铁锹、绳索、扁担等工具,神情肃穆而庄重。 田桂花身穿素净的衣裳,带着同样素服的田大旺、罗秀珍、田晓静、田晓晓田晓芬以及两个孙子田志明、田慧明,肃立在坟前。 田桂花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允葬字据”。 街道办请的一位八十多岁的乡贤为主事人,神情肃穆,开始主持仪式。 他高声诵读祭文,感念田有财老人生平恩德,痛斥黄家背信弃义,言明田家后人今日是主动将先人请离这污浊之地,迁往自家福地,望先人安息。 这番祭文,字字句句,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坡。 附近不少听到消息的村民都赶来看热闹,对着黄家祖坟地方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看!田家这是真被逼急了!” “有字据在手,黄家这脸丢大了!” “忘恩负义,活该被戳脊梁骨!” “田桂花真是硬气!这迁坟迁得,啧啧,有骨气!” “看人家那女婿找的,当兵的!一句话,街道办都来帮忙!黄家良那几个算个屁!” 在乡贤们的指挥和众人的协力下,开坟、起棺、移灵的过程庄严肃穆,有条不紊。 崭新的棺木稳稳地抬起,由陈瑞阳和几名战士亲自扛在肩上,一步步稳稳地走向后山新的安息之地。 田桂花一家紧随其后,神情哀戚中带着坚定。 黄家祖坟地这边,静悄悄的。 黄家良和黄耀华以及他们那一房的几个人,躲在自家院子里,连头都不敢露。 听着外面清晰的议论声、指责声,还有那庄重的移灵队伍经过自家地头,黄家良脸色灰败,黄耀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本想借机敲诈一笔,再羞辱田家一番。 却万万没想到,田桂花不仅拿出了铁证,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反手将他们钉在了“忘恩负义”的耻辱柱上! 以后在村里,他们这一房还怎么抬得起头? 新的墓穴前,八十岁的乡贤再次主持了安葬仪式。 棺木缓缓放入,填土,立碑。 崭新的石碑上,刻着“慈父田有财之墓”,落款是“孝女田桂花、孝子田大旺率全家泣立”。 当最后一捧土落下,田桂花带着家人,在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她看着崭新的坟茔和墓碑,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这泪水里,不再是屈辱和悲伤,而是解脱、是扬眉吐气的痛快! “爹,您安息吧。桂花没给您丢脸,咱们田家,站起来了!以后,您就在咱自家的地里,看着我们,看着孩子们,把日子越过越好!”田桂花在心中默默念道。 陈瑞阳站在田晓静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给予无声的支持。 他看着田桂花挺直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敬意。 这位看似柔弱的母亲,用她的智慧、坚韧和决断,不仅化解了危机,更赢得了尊严。 周围帮忙的街坊邻居和战士们,看着这庄重圆满的仪式,看着田家人脸上那哀伤却带着力量的神情,再想想躲着不敢露面的黄家良叔侄,心中都感慨万千。 “谁说田桂花没儿子就撑不起家?瞧瞧人家这闺女,这女婿!” “就是!一个顶十个儿子!” “黄家良那几个,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自己头上喽!” “活该!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人家田家!” 风光迁坟,尘埃落定。 田桂花用她的行动向所有人宣告:即使没有儿子,她田桂花一样能顶天立地,一样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样能护住家人的尊严和安宁! - 日子平静地过着。 三个月后,田晓静顺利地通过了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从中医培训班毕业。 并且,还得到了一封推荐工作的信。 田晓静回到家,将好消息告诉给田桂花时,田桂花正忙着做生意卖包子。 几个客人听说田晓静现在是有证的赤脚医生了,都纷纷表示祝贺,夸着田桂花生了个能干的闺女。 “哎哟,桂花!恭喜恭喜啊!晓静真出息了!” “赤脚医生好啊!以后咱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可算有信得过的大夫了!” “晓静这孩子打小就稳重,学啥像啥,真给桂花你长脸!” “田婶,给我来六个肉包!沾沾喜气!” “我也要!沾沾晓静的光!” 黄沙娜也高兴地说,“晓静姐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 田晓静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笑道,“沙娜,别这么说。我只是赤脚医生,起点低,就是在生产队卫生院帮忙,看些小毛病,跟城里大医院的医生差远了。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医学院,将来当个拿手术刀的大夫,那才叫真本事。” “那也厉害!自学了那么久,又学得这么好,田婶,您可真有福气!”旁边一位熟客大妈由衷地赞叹。 田桂花听着,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嘴上却谦虚道:“都是孩子自己争气,肯下功夫学。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孩子好嘛!” 田桂花扬眉吐气心里高兴,在铺子门口挂了块牌子,庆祝大女儿正式成为赤脚医生,三天包子大优惠,买三送一。 本来不想买包子的人,看到这么便宜也凑热闹买了包子。 铺子里人声鼎沸,生意比往日更加火爆。 田桂花脸上笑开了花,麻利地收钱装袋招呼客人,嘴里不住地道谢,心里那份扬眉吐气的自豪感几乎要溢出来。 看着女儿安静地在一旁帮忙,穿着干净利落,眼神沉静透着医者的专注,田桂花觉得这几个月所有的辛苦和与黄家的斗智斗勇都值了。 田桂花铺子里热闹喜庆的扬景,与不远处的“于记早点铺”形成了鲜明对比。 铺子里,气氛沉闷压抑。 黄彩云刚失手打碎了三个粗瓷大碗,又被胡嫂子数落了几句,正红着眼眶蹲在地上收拾碎片。 于老板叼着烟卷,看着自家冷冷清清的生意,再想想田桂花那边门庭若市的热闹,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他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黄彩云,想到她是田晓静的堂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故意拔高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对着空气,更像是说给黄彩云和店里其他人听: “啧,瞧瞧人家田桂花家那大闺女,不声不响的,摇身一变就成了有证的赤脚医生了!端上公家饭碗了!听说还分配到了生产队卫生院?那可是正经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他顿了顿,狠狠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刻薄的目光扫过黄彩云: “再看看有些人,啧啧,同是堂姐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妹妹能考上县重点高中,姐姐能当医生。有些人呢?大字不识几个,连洗个碗都能碎一地!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番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黄彩云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又不敢顶撞老板,眼里瞬间蓄满了屈辱的泪水。 她攥紧了手里的碎瓷片,尖锐的边缘刺痛了掌心,却比不上心头的憋闷和难堪。 是啊,田晓静,那个从小被她们家看不起的“乡下丫头”,那个离婚女人的女儿,如今竟然成了有编制的赤脚医生! 穿着白大褂,坐在干净整洁的卫生院里,受人尊敬! 而她黄彩云呢? 每天在早点铺子里灰头土脸,累死累活看人脸色,还要被老板这样当众羞辱!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田晓静就能那么好命? 凭什么她就能攀上陈瑞阳那样的军官?凭什么她就能学医当医生? 而她黄彩云,就只能在这破豆腐坊里受气?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干净!晦气!”于老板不耐烦地呵斥声打断了黄彩云的怨毒思绪。 黄彩云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恨意,默默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只是那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那些无辜的碎片上。 消息像长了翅膀,也飞回了前进生产队五组黄家。 第79章 女儿比侄儿厉害,黄家良后悔 田晓静那个闷葫芦丫头,还真的考上了赤脚医生? “啥?田晓静?当医生了?”她尖着嗓子,满脸的难以置信和嫉妒,“她?她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丫头片子,能当医生?别是哄人的吧?” “千真万确!镇上田桂花包子铺都挂红牌子庆祝了!人家有证!”邻居撇撇嘴, “听说考了第一名呢!啧啧,桂花这下可真是熬出头了,小女儿是重点高中的,二女儿在当学徒工,大女儿是医生还有个军官女婿……” 邻居后面的话,林腊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她眼前发黑。 田晓静居然当医生了?那个在她印象里沉默寡言、低眉顺眼的黄毛丫头,现在成了穿白大褂的大夫? 这简直比田桂花开铺子赚钱还让她难以接受! 她冲进堂屋,对着正在抽闷烟的黄家良就嚷嚷开了:“二叔!你听见没?晓静那丫头!她……她当上医生了!在卫生院上班了!是公家的人!” 黄家良叼着烟斗的手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被更深的阴郁覆盖。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没说话,但握着烟杆的手指却捏得发白。 “医生啊!二叔!那是多风光的差事!看病开药,多体面!”林腊梅拍着大腿,声音尖利,充满了不甘和酸意, “再看看咱们家!浩浩他爸在田里累死累活,我也就围着锅台转!人家田桂花家,离了你黄家良,倒是一个个都出息了!连个丫头片子都成了医生!这还有天理吗?” 王春兰挺着肚子从里屋出来,听到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摸着肚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当初算计着嫁进黄家,就是看中黄家良是壮劳力,家里有房子,黄耀光也算能干,还没有刁难的婆婆。 可如今呢? 田桂花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几个闺女,日子越过越红火,女儿一个比一个出息。 反观自己,怀着孩子还得操持家务,丈夫挣的那点钱,也就勉强糊口。 “哼,医生又怎么样?”王春兰撇撇嘴,强撑着面子,“赤脚医生,说到底还不是在乡下?能挣几个钱?” “将来浩浩成成上大学,不比晓静那丫头差!”黄家良闷声闷气说。 “考大学?那得猴年马月!”林腊梅嗤之以鼻,心里却更堵得慌。 田晓静现在就有了一份正经体面的工作,这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风光!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对着黄家良抱怨,“二叔,你说当初你要是……唉!现在倒好,便宜都让田桂花占了!连带着晓静那丫头都跟着鸡犬升天!” 黄家良被两个侄媳妇夹枪带棒的话刺得心头火起。 他猛地磕了磕烟灰,低吼道:“够了!都给我闭嘴!人家出息是人家的事!眼红什么?有本事自己也出息去!” 吼完,他烦躁地站起身,背着手走到院子里。 看着那几只争抢谷子的鸡,只觉得心头一片灰败和茫然。 林腊梅那句“连个丫头片子都成了医生”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回响。 是啊,他曾经最看不上的三个女儿,如今一个成了军官的对象兼赤脚医生,一个在县重点高中读书,还有一个在毛巾厂当工人…… 而他引以为傲的侄子和侄孙呢? 还在为生计奔波,在田里刨食……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被时代抛弃的恐慌感,第一次清晰地攫住了黄家良的心。 - 第二天上午,田桂花忙好了包子铺的事情,关了铺子门,骑着三轮车先到了娘家报喜。 田家人听说田晓静要当赤脚医生了,都很高兴。 田大旺马上包了个红包,塞到田晓静的手里,“晓静,好好干,现在你可是咱们家最风光的人了!” “舅妈为你高兴。”罗秀珍激动地拍了拍田晓静的肩头。 田母抹着泪,感慨说,“晓静啊,好样的,给你妈争了口气,你是姑娘家,也不比儿子差呢!好好干!外婆的脸上也荣光。” 田晓静回头看了眼母亲,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干的。” 田家的邻居们知道田晓静考上了赤脚医院,满心满眼里都是羡慕,再加上一连几次陈瑞阳帮忙,再没人敢小瞧田桂花母女阴阳她们了。 连那个春香嫂子,也舔着脸来讨近乎。 不过,田桂花没搭理她,只和平时关系好的说话。 要是往常,春香嫂子一定会不服气地指桑骂槐地抱怨起来,但现在,春香嫂子心里不痛快,也一个表情都不敢顶撞。 因为还要到生产队卫生院报道,田桂花只和娘家人聊了会儿天,没有留下吃饭,又带着女儿往前进生产队而来。 到了卫生院,田晓静将介绍信递给卫生院长,“这是介绍信,黄大夫。” 黄大夫早就听说田晓静在自学中医推拿,又得知田晓静考证去了,按着规定,培训合格的,都会分到原居住地卫生院工作。 前进生前队的卫生院除了黄大夫外,还有个小齐大夫,但小齐大夫嫁到外镇去了,那边的婆家安排了更好的工作,这边的卫生院就缺了一个人,黄大夫忙里忙外全是一个,早就盼着有个人分到这里打下了。 她又是和田晓静认识的,见到田晓静分过来帮她,黄大夫高兴地握着田晓静的手说,“太好了,我终于不是一个人忙里忙外了。” 田桂花把一袋子水果放在桌上,笑着说,“黄大夫,你是老大夫,经验多,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晓静啊。” “害,桂花瞧你说的,晓静在这儿,我当然会关照她了。” 正说话,有两个人走进了卫生院。 两人看到田晓静和田桂花,脸色马上变了。 田桂花看到他们,也同样没好脸色,冷冷地哼了一声。 田晓静淡淡扬眉,没说话。 黄大夫看了眼双方,笑着走了过去,“是春兰和耀光啊,你们谁不舒服啊?” 王春兰扶着腰,脸色苍白地靠在黄耀光身上,看到田晓静穿着白大褂站在卫生院里,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黄大夫,我这腰疼得厉害,您快给看看。“王春兰故意提高声音,眼睛却斜睨着田晓静,“可别让什么半路出家的赤脚医生给我治,我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田桂花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田晓静轻轻拉住。 “妈,没事的。”田晓静低声说,眼神平静。 黄大夫为难地看了看两边:“春兰啊,晓静现在是我们卫生院的正式医生了,她推拿技术很好的……” “我不要她治!”王春兰突然激动起来,指着田晓静,“她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真本事?我这腰要是被她按坏了,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担得起责任吗?” 黄耀光也帮腔道:“就是,我们只信黄大夫。要是黄大夫看不了,我们就去县医院!” 田桂花看着王春兰高高隆起的肚子,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骗走了她的肾,骗走了她所有的积蓄,最后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一家三口移民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想到自己的肾安在了白眼狼王春兰的儿子身上,她一点都不想让女儿给王春兰治病。 “黄大夫,”田桂花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冷静,“既然他们看不上晓静的本事,那就别勉强了,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黄大夫叹了口气:“春兰,我主要看内科,你这腰伤……” “那我们就去县医院!”王春兰尖声说,拉着黄耀光就要往外走。 但刚迈出一步,突然“哎哟”一声弯下腰,脸色煞白。 “怎么了?”黄耀光慌了神。 “疼...疼死我了……”王春兰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田晓静出于医者本能,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却被田桂花一把拉住。 “妈?”田晓静不解地看向母亲。 田桂花眼神复杂地看着痛苦呻吟的王春兰,前世那个被割去肾脏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晓静,有些人,不值得你救。” “可是妈,她怀着孩子……”田晓静犹豫道。 黄大夫已经手忙脚乱地过来检查:“不好,可能是早产征兆!得赶紧送县医院!” 王春兰疼得直叫唤,黄耀光六神无主地抱起她就往外冲。 临走前,王春兰还不忘回头瞪了田晓静一眼:“都怪你……晦气……” 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田桂花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为王春兰的孩子牺牲自己了。 “妈,您没事吧?”田晓静担忧地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 田桂花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晓静,记住妈的话,行医救人也要看对象。有些人,救了也是白救。你救了她,她不知感恩不说,还会害你。” 第80章 不得不求助看不起的女儿 她隐约感觉到,母亲和王春兰之间,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过往。 黄大夫送走病人后回来,叹了口气:“晓静,别往心里去。以后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病人,保持平常心就好。” “我明白,黄大夫。”田晓静微微一笑,“我会努力学习的。” 当天晚上,田桂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冰冷的手术台,王春兰站在一旁,指挥着医生取走了她的一个肾。 醒来时,她发现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 “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田桂花在黑暗中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 三天后,生产队传来消息,王春兰在县医院早产生下一个体弱多病的男婴。 医生说孩子肾功能不全,需要长期治疗。 听到这个消息时,田桂花正在包包子。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麻利地捏着面皮。 “妈,您怎么了?”细心的田晓静注意到母亲的异常。 田桂花摇摇头:“没事。晓静,妈只是觉得,做人要懂得感恩。你以后行医,也要记住这一点。” 田晓静认真地点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母亲这句话背后,藏着怎样惨痛的前世教训。 与此同时,黄家那边却炸开了锅。 林腊梅天天在黄家良耳边吹风,说都是田晓静见死不救,才害得王春兰早产,孩子生病。 黄家良阴沉着脸,手里的烟杆捏得咯吱作响:“田桂花,田晓静...你们给我等着!” - 前进生产队卫生室。 田晓静正跟着黄大大整理本生产队各户的健康档案时,黄家良怒气冲冲跑了进来。 “黄晓静!” 黄大夫听出是黄家良的声音,忙看向田晓静。 明明都改了姓,还喊“黄晓静”,这黄家良是发了多大的火? 田晓静的脸色,旋即沉了下来,放下手里的档案册子,走到外面来。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看到黄家良停自行车时脚下没站稳当,摔了一跤。 黄大夫急忙走过去扶起黄家良,“哎呀,你怎么摔了?” 黄家良扶着脚,直吸凉气,“这倒霉劲,我这脚怕是扭了。” “你是来看脚的吧?正好晓静在,让她瞧瞧。”黄大夫回头,朝跟着来的田晓静招手,“晓静,你爸脚扭了,你来看看。” 田晓静抿了抿唇,走过去扶黄家良。 黄家良却伸手朝田晓静打来。 好在田晓静早料到他来者不善,不是会骂她就是会打她,慌忙往黄大夫身后躲去。 黄家良的手没打着田晓静,但打着了黄大夫的肩头。 黄大夫被这一下推得一个趔趄,又惊又怒:“黄家良!你疯啦!这里是卫生室,不是你家!你打人干什么?” “我打的就是她这个没良心的!”黄家良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忘指着田晓静破口大骂, “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见死不救,春兰能早产?我孙子能受这么大罪?你个黑了心肝的赔钱货!现在看到老子摔了,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仿佛要把王春兰早产和孩子体弱的责任全扣在田晓静头上。 田晓静脸色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她扶着黄大夫,声音清晰地反驳:“王春兰来的时候,腰伤就已经很明显了!是她自己不要我看,指名只信黄大夫!黄大夫说自己看不好,王春兰和黄耀光说要去县医院,两人就离开了!他们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放屁!就是你这个丧门星克的!你站在那儿就晦气!”黄家良蛮不讲理地吼道。 脚踝的剧痛让他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试图站起来,却疼得“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狼狈不堪。 “够了!”黄大夫彻底怒了。 她整理了一下被推歪的白大褂,站直身体,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医者的严肃和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黄家良!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当时我也明说看不了,王春兰一来就跟晓静吵架,我还没怪她呢?你怎么倒打一耙说起了晓静?你少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黄家良明显红肿起来的脚踝,冷声又说,“现在,是你自己摔伤了。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们卫生室可以给你处理。但是!” 黄大夫目光清冷扫过黄家良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我们卫生室的规矩,看病拿药,明码标价,概不赊欠! “尤其你这种无故辱骂、殴打医务人员在先的!想看病,行,先交钱!检查费药费,一分都不能少! “不交钱,就请回!我们这小庙,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 “你……!”黄家良被黄大夫这番毫不留情的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没想到一向还算好说话的黄大夫,为了维护田晓静,竟然变得如此强硬。 他想继续骂,但脚踝钻心的疼让他话都说不利索。 黄大夫当然得维护田晓静啊。 现在懂医的少,哪怕是赤脚医生也是稀缺得很,前两月她一人忙里忙外应付两千来人的生产队,差点将她累死。 现在来了个细心又勤快脾气又好的田晓静,说什么她也得护着不让人欺负了。 再说了,黄家良的是什么品性,她是再清楚不过了,都是一个生产队的,还是同族人,黄大夫瞧不起这种嫌弃媳妇没生儿子把媳妇女儿撵走的糊涂蛋。 黄家良睁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瞧着黄大夫,“红利姐,都是一个族里的,你还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这个死丫头唆使你这么干的?” 黄大夫要气笑了。 她寸步不让,语气冰冷,“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你刚才动手推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交钱,看病!不交钱,请出去!不然我立刻叫民兵队长来评理!” 田晓静站在黄大夫身后,看着这位平时温和的长辈此刻为自己据理力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 母亲说得对,有些人,不值得同情,但保护自己和坚持原则的人,值得尊敬。 卫生室门口已经围拢了几个闻声赶来看热闹的村民,对着狼狈不堪又疼得直抽气的黄家良指指点点。 “啧啧,自己摔了还怪别人?” “就是,春兰那事能怪晓静?明明是他们自己不信晓静,非要找黄大夫,黄大夫都让赶紧去县里了……” “活该!让他再嚣张!逼人迁坟的时候多厉害,现在求医了?还骂人打人?” “黄大夫硬气!对付这种不讲理的,就得这样!” 听着周围的议论,感受着脚踝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再看看黄大夫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田晓静平静却毫不退缩的眼神,黄家良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恐慌涌上心头。 他兜里不是没钱,但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田晓静的面掏钱看病,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脚踝的疼痛是实实在在的。 一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发黑。 他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挣扎着想靠自己站起来离开,但稍微一动,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最终,在剧痛和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双重夹击下,黄家良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屈辱和不甘: “……多……多少钱?” 黄大夫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报出价格:“挂号费五分,检查费一角,扭伤药膏和绷带三角五分。一共五角钱。先交钱,再看伤。” 五角钱! 这数字像针一样扎在黄家良心上。 他哆哆嗦嗦地从内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布钱包,手指颤抖着在里面抠索了半天,才数出几张毛票和几个硬币,凑齐了五角钱,看也不看地往桌上一扔,仿佛那钱烫手一般。 硬币和纸币散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黄大夫看都没看桌上的钱,对田晓静说:“晓静,去把挂号本和收费单拿来,让他签收。钱点清楚,收好。” 她这是在教田晓静规矩,也是在维护卫生室的尊严。 田晓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依言照做。 她捡起钱,一丝不苟地点清,开好收费单据,连同挂号本一起递到黄家良面前,声音平静无波:“签收一下。” 黄家良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和那支笔,再看看田晓静那张酷似田桂花年轻时的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愤几乎将他淹没。 他胡乱地在挂号本上划拉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就把头扭过,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扶他进来吧。”黄大夫这才对田晓静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治疗了。 田晓静走到黄家良身边,蹲下身,声音恢复了医者的专业和冷静:“哪里疼?具体什么感觉?动一下试试看?” 她需要先做初步检查。 黄家良闭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剧痛让他无法再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只能任由这个他曾经最看不起、如今却不得不求助的女儿摆布。 第81章 找田桂花借钱 她的动作利落而轻柔,带着一种黄家良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沉稳和自信。 即使面对他这个充满敌意的父亲,她也没有丝毫慌乱或报复性的加重力道,只是专注地进行着检查。 “骨头应该没事,是韧带扭伤,肿得厉害。”田晓静检查完毕,对黄大夫汇报,然后转头对黄家良说,“需要冷敷消肿,然后上药包扎,固定几天,尽量少走路。” 黄家良依旧闭着眼不吭声。 但身体微微的放松,暴露了他对诊断结果的认可。 他心里翻江倒海,屈辱、疼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对眼前这个女儿,此刻展现出的陌生而强大的气扬的复杂感受。 田晓静不再多言,起身去准备冰袋和药膏。 黄大夫在一旁看着,眼中露出欣慰,晓静这孩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沉稳。 这份在压力下依然能保持专业素养的心性,是成为一个好医生的关键。 卫生室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黄家良粗重的喘息声。 门外围观的村民也渐渐散去,但黄家良在卫生院撒泼打滚、最后不得不交钱求医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向了生产队的每一个角落。 黄家良离开卫生室,蹬着自行车往家走的时候,少不了被好事的村民拦着阴阳几句。 他一句都答不上来,灰着脸骑车回去了。 这一次,他丢的脸,比上次迁坟时更大,也更彻底。 黄家良灰头灰脸回了家。 二侄儿黄耀光看到他,马上伸手过来,“二叔,泽儿的医药费不够了,你那里还有没有钱?再给我点。” 黄家良为难地皱眉,“昨天给了你一百块,这么快就用完了?” “二叔,泽儿是早产儿,每天用的钱跟流水一样,我也没办法啊,医院说了,不给钱就让我们出院,泽儿那么小,还不足月,出院了他可怎么活?” “呸呸话,大吉大利!你说什么混话呢,泽儿的命好着呢。”黄家良捶了下黄耀光,“我这里还有二十块钱,你先拿去。” “二叔,二十块太少……” “你先用着,钱的事我再想办法.。”黄家良心里叹了气,回了自己的卧房,将抽屉里仅有的二十块,给了二侄儿。 黄耀光看着少得可怜的两张票子,心里不大高兴,可他也没有办法再搞到钱,只得先接下了钱。 - 为了救小孙儿,黄家良把存的钱都给了黄耀光还借了两千块钱,小孙儿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但王春兰一点奶水也没有,得买奶粉养娃儿。 这年头,大家养娃都是奶水,喂奶粉没几家喂得起。 另外,王春兰早产了,身子也弱,她也要吃补品养养。 黄耀光和王春兰结婚后,一块钱也没有存,两口子有了钱就去逛街吃好的,现在要养小娃,两口子便又找上了黄家良。 黄家良哪还有钱啊? 他蹲在自家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黄耀光和王春兰抱着哭闹不止的早产儿,站在他面前,脸上写满了愁苦。 “二叔,泽儿又发烧了,医生说再不住院治疗,怕是……”王春兰抹着眼泪,声音哽咽,“我们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黄家良狠狠吸了口烟,烟雾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更加憔悴:“我不是刚给了你们二十块吗?这么快就花完了?” “二叔,您也知道,泽儿是早产,身子弱,光是奶粉钱就……”黄耀光搓着手,眼神闪烁,“您看能不能……再借点?” “借?我哪还有钱?”黄家良猛地站起来,烟杆重重敲在门框上,“为了你们家泽儿,我把棺材本都搭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连买烟的钱都没有了!” 王春兰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二叔,其实……有个人肯定有钱……” “谁?”黄家良警觉地抬头。 “田桂花啊!”王春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她现在铺子开得红火,手头肯定有钱。您要是开口,她肯定……” “她那个泼妇肯借钱?”黄家良嘲讽一笑,打断她的话,“她只会将我骂出来!” 想起几次被田桂花羞辱的经历,黄家良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王春兰却不死心,继续煽风点火:“二叔,田桂花不肯借,但是还有晓静啊?您可是晓静的亲爹!她现在是赤脚医生,工资肯定不少。您去找她借,她敢不给?她没钱,再让她去找田桂花。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将来嫁到陈家,没有娘家兄弟撑腰怎么行?您和耀光他们,不就是她最亲的娘家人吗?” 黄家良听得双眼放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烟也不抽了,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你是说……让晓静知道,她得靠着娘家?” “对啊!”王春兰见说动了他,更加来劲,“二叔您想想,她田晓静再能耐,不也得嫁人?陈瑞阳可是吃官家饭的,要是欺负她,她找谁哭去?还不是得靠您和耀光这样的娘家人给她撑腰?靠着泽儿这个娘家侄儿?她现在不帮衬着娘家,将来有她后悔的!” 黄耀光也连忙附和:“就是!二叔,晓静可是您亲闺女!您去找她借钱,天经地义!她要是不给,就是不孝!” 黄家良被两人说得心动。 但想到田桂花那张利嘴和田晓静如今的态度,又有些犹豫:“可那丫头现在被她妈教得,根本不认我这个爹……” “那您就更该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依靠!”王春兰斩钉截铁地说,“二叔,您可是她亲爹!您要是当众给她跪下,看她敢不敢不借!” “跪下?”黄家良瞪大眼睛。 “对啊!您就在卫生室当着生产队其他人的面跪她,看她敢不敢受!她要是不借,就是不孝,全村人都会戳她脊梁骨!”王春兰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黄家良沉默良久,最终在孙儿微弱的哭声中,缓缓点了点头。 “我找她去!” - 第二天中午,田晓静正在卫生院整理药品,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她走到窗前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黄家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卫生院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晓静!晓静啊!”黄家良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凄惨。 田晓静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药瓶,走了出去:“有事吗?” 黄家良看到她,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晓静!爸求你了!救救你小侄子吧!他才那么小,但一身的病啊,没钱治病就活不了了……”黄家良声泪俱下,还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外面的人都听见,“爸知道你有钱,借爸一点,救救你亲侄子吧!他不足月呢,一身都是病……” 田晓静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煞白:“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你不答应,爸就不起来!”黄家良耍起了无赖,跪在地上捶胸顿足,“我知道你恨爸,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就忍心看你亲侄子病死饿死吗?” 外面的村民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哎呀,这黄家良怎么跪自己闺女?” “听说他小侄孙病了,没钱治……” “再怎么说也是亲爹,晓静这丫头也太狠心了……” “就是,见死不救,还是医生呢……” 这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田晓静心上,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既不能答应,又没法直接拒绝。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黄家良!你还要不要脸了?” 人群自动分开,田桂花推着三轮车,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 她路过这里,想来看看女儿,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这里,心里顿感不妙,连忙赶了过来。 “妈……”田晓静看到母亲,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眼眶瞬间红了。 田桂花大步走到女儿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冷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黄家良:“黄家良,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女儿?” “桂……桂花……”黄家良没想到田桂花会突然出现,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但想到病重的侄孙儿,又硬着头皮道,“我……我是来求晓静救她侄子的!那可是她亲侄子啊!” “亲侄子?”田桂花冷笑一声,“黄耀光的儿子,算哪门子的亲侄子?晓静姓田!不姓黄!”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黄家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围观的村民也炸开了锅: “对啊,晓静现在改姓田了!” “黄家良当初把人家母女赶出门,现在有难了倒想起是亲闺女了?” “啧啧,这脸皮厚的……” 黄家良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田桂花!你别太过分!晓静身上流的是我黄家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血?”田桂花眼神锐利如刀,“你也配提这个?当初你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晓静身上流着你的血?晓静小时候生病发高烧,你没一次让我带她看病,总说是让我扔掉她。她现在活过来了长大了?现在倒想起来是你闺女了?” 第82章 陈瑞阳姑姑催婚 黄家良被怼得哑口无言,跪在那里像个滑稽的小丑。 王春兰见势不妙,从人群中挤出来,尖着嗓子道:“田桂花!你别欺人太甚!晓静将来嫁到陈家,没有娘家兄弟撑腰,看你怎么……” “放你娘的屁!”田桂花直接打断她,指着王春兰的鼻子骂,“我女儿嫁到陈家,靠的是她自己的人品和本事!用得着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撑腰?” 前世,正是因为这些人,她的女儿们才过得那么惨! 大女儿被王家人羞辱得跳了河,二女儿被王家人打死,王春兰还好意思说要女儿们靠他们? 哪来的大脸! 她转向围观的村民,声音清亮:“各位乡亲评评理!当初黄家良嫌弃我没给他家生儿子,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现在他侄子的孩子病了,倒想起找我们借钱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村民们纷纷点头,舆论瞬间倒向田桂花这边。 “就是!当初做得那么绝,现在还好意思来要钱?” “晓静都改姓田了,跟黄家没关系了!” “黄家良这是看人家母女过得好,眼红了!” 黄家良见大势已去,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田桂花母女一眼:“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狼狈地挤出人群,骑着自行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王春兰见他一跑,一个人哪里敢找田桂花母女要钱,也灰着脸跑走了。 田桂花这才转身,轻轻抱住还在发抖的田晓静:“没事了,晓静,妈在呢。” 田晓静微微蹙眉:“妈……我是不是太狠心了?那个孩子确实很可怜……” “傻孩子,”田桂花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解释说,“善良要用对地方。有些人,你帮了他,他不但不会感激,还会反咬你一口。妈是吃过亏的人,不想你再走妈的老路。” “再说了,他们说缺钱,你就当他们真缺钱?你就没看到王春兰胳膊上那只手表,那可是上海牌的,要一百多块呢。还有她烫的那头头发,还有脚上的鞋子,她全身的打扮跟城里女人一样,却嚷着找你借钱,你不觉得奇怪吗?” 田晓静恍然过来,对啊,王春兰可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还有,你可别忘记了王家人当初是怎么欺负你的,没有王春兰的纵容和默许,他们王家人敢那么嚣张吗?”想到那天女儿受的委屈,田桂花恨得牙痒痒。 一句话将田晓静惊得回过神来。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那天受的委屈了? 她不能同情坏人! “知道了,妈,我不会同情他们的。”田晓静点点头。 - 转眼间,到了年底。 今年的天气格外冷些,才进公历12月,就开始陆续下雪。 临近元旦时,雪下得更大了。 每年下雪的天气里,到卫生室看病的摔伤的筋骨扭伤的病人几乎没一天断过。 专门看扭伤病外伤病的田晓静,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还有一些摔得更严重的出不了家门的人家,会到卫生室请田晓静上门去诊治。 田晓静包扎手法又轻又快,而且她做事认真没有怨言,一些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找她看外伤。 因为去的地方远,大雪天的骑卫生室的自行车又会摔倒,田桂花索性将三轮车给了她。 三个轮车的就比两个轮子的安全多了。 这天一大早,田晓静到另一个生产队给人看了脚扭伤后,骑着三轮车慢慢往回走。 经过一个下坡路口时,她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和她的自行车摔倒在地,旁边还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娃,蹲在一旁哭着喊“奶奶”。 女人显然摔得不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高一声低一声地痛呼着。 小男娃看到田晓静,哭声更大了,“姨姨,快救救我奶奶,我奶奶动不了了,呜呜呜呜——” 田晓静慌忙停下三轮车,走了过去,她先哄好小男娃,“宝儿别哭,姨来看看你奶奶的情况。” 她担心妇人痛得晕过去了,拉了拉妇人的手指头,轻声喊道,“大婶,你怎样了?摔到哪里了?” 陈喜娇微微睁开眼,看了眼田晓静,目光又移向身后,“我……我好像腰扭了,腿也疼,动不了。姑娘……你帮我喊大夫来……” 田晓静一指三轮车上的医药箱,“大婶,我就是大夫,我是前进生产队卫生室的卫生员,我给你看看吧?” 陈喜娇顺着田晓静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车上有一个军绿色的医药箱,她惊喜地拉了拉田晓静的手,“太好了,原来你是卫生员啊,那……那你帮我看看。” 田晓静仔细检查了妇人的伤势,眉头微蹙。 “大婶,您这腰只是扭着了,问题不大,别用力好好养几天就好。但麻烦的是这右腿,小腿骨怕是摔裂了。 “现在天寒地冻的,躺在这儿给您治伤时间太久,您和娃儿也会受不住。要不这样,您要信得过我的话,我先送您到我们生产队卫生室去处理一下,暖暖和和地包扎固定,您看行吗?” 陈喜娇疼得直抽冷气,但一听田晓静有条有理的分析和安排,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再说小孙儿冻得红鼻子红脸的,确实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 她连声应道:“行行行!姑娘,太谢谢你了!小虎,快谢谢姨姨!”她推了推身边抹眼泪的小孙子。 小男孩小虎立刻乖巧地朝田晓静眨着眼:“谢谢姨姨!” 田晓静心头一暖,笑了笑:“不用谢,小虎真乖。” 她小心翼翼地将妇人扶上自己的三轮车,让小虎也坐好。 又细心地用车上备着的旧毯子给祖孙俩盖好腿脚,将妇人的自行车用绳子栓在三轮车后拖着,这才蹬着车,顶着寒风,稳稳地朝前进生产队卫生室而去。 到了卫生室,田晓静和黄大夫一起,动作麻利地为陈喜娇处理了腰部的扭伤,又仔细清洗消毒了她腿上的擦伤,最后用夹板和绷带将骨折的小腿稳妥地固定好。 整个过程,田晓静手法轻柔,解释耐心,还不时安慰着紧张的小虎。 陈喜娇躺在暖和的诊床上,看着田晓静忙碌的身影,越看越喜欢。 这姑娘长得俊,身段也好,关键是这性子,沉静、耐心、有本事,说话做事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劲儿。 卫生室里陆陆续续又有几个病人来看病,有摔伤胳膊的,有冻疮严重的,田晓静都一一耐心处理。 手法娴熟,态度温和。 甚至还有两个前几天她给看好的病人,特意提了点鸡蛋和自家晒的柿饼来感谢她。 田晓静推辞不过,只象征性地收下一点,其余的都让带回去给家里人补身体。 这一切都被陈喜娇看在眼里,心里那个念头像小火苗一样越烧越旺。 她娘家那个最出息的大侄子陈瑞阳,都二十好几了,在部队当军官,眼高于顶,家里给介绍了多少姑娘他都不乐意。 可把家里人愁坏了。 眼前这田大夫,不就是顶顶好的姑娘吗? 模样、性情、本事,样样拿得出手! 要是说给大侄子,他不会挑吧? 这样的人也挑,让那小子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趁着田晓静给她倒热水的空档,陈喜娇拉着田晓静的手,亲热地问:“田大夫啊,你这手艺可真好,跟谁学的呀?今年多大了?” 田晓静只当是寻常的拉家常,微笑着回答:“大婶,我是跟着县里培训班学的,自己也爱琢磨。今年刚满二十。” “哎哟,才二十岁,就这么能干!”陈喜娇眼睛更亮了,“那……结婚了没有啊?” 田晓静脸微微一红,摇摇头,“还没有。” 陈喜娇心里高兴了,她暗暗拍了下床,有戏! 天色渐晚,陈喜娇的腿动不了,回不了家。 田晓静问了陈喜娇家的地址,请了附近的人去捎话。 一个小时后,陈喜娇的儿子周建军接到捎的口信,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母亲伤势处理妥当,对田晓静和黄大夫千恩万谢,爽快地付了医药费。 “建军啊,今天多亏了田大夫!要不是她,妈这把老骨头就得冻坏在路上了!”陈喜娇拉着儿子的手,一个劲儿地夸田晓静。 又把刚才在路上自己摔跤遇到田晓静的经过,跟儿子说了。 周建军是个憨厚汉子,对着田晓静连连鞠躬:“田大夫,太谢谢您了!这大冷天的,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太客气,应该的。”田晓静微笑摆摆手,又和黄大夫一起,帮周建军将陈喜娇抬到了周家推来的板车上。 另外,田晓静还交代了病人要注意的事项,又约定了明天上门换药的时间。 她细心地再三叮嘱注意事项,这越发让陈喜娇喜欢上了田晓静,暗暗发誓要让田晓静做自己的侄媳妇。 回去的路上,陈喜娇便问儿子,田晓静这个姑娘怎么样。 周建军憨厚说,“挺好的一个小姑娘。” “我把她说给你表弟怎么样?瑞阳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对象也没有,过了年,他就二十七了!你比瑞阳只大一岁,可你都有两个娃了!他还是光棍一个。”想到陈瑞阳一直是单身,陈喜娇忧心得真叹气。 第83章 陈姑姑骗陈瑞阳回家相亲 以前她每月都抽空亲自来看望娘家人,但今年下半年,家里接连出了点麻烦事她实在走不开。 先是大儿子跟人打了架,打了几个月的官司,后来又是房子倒了修房子,上月又是小儿媳生娃。 等她将小儿媳的月子安顿好,就到了现在。 娘家妈年纪大,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她安排儿子来看望老人时,只让送点东西递个话看看老人身体不许说家里的情况。 儿子们看了老母亲后回来跟她说娘家一切都好,老娘的身子也好,让她不要操心。 她哪能不操心呢? 老娘都七十五了! 她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骑车想去看看娘家人,谁知自己不争气,骑个自行车还把自己摔了。 老娘年纪大,大侄儿的婚事,还得她来张罗。 陈喜娇看着自己的小腿,心里暗暗着急,她得快点好起来,快点将小田大夫介绍给大侄儿。 终究是不放心娘家,陈喜娇回家后的第二天一早,她马上安排大儿子周建国去她娘家说要给大侄儿陈瑞阳安排相亲的事。 周建国带着礼物和五十块钱,来到了陈瑞阳家。 这时候,余大娘正和田桂花说话。 田桂花送了一些包子过来,顺便看看余大娘,因为连日的下雪,天气冷,她担心年纪大的余大娘身子招不住。 陈瑞阳在部队忙,陈瑞生去了县城一中读书,余大娘一个人住家里。 虽然不时有居委会的人来望余大娘,但也做不到每天都来。 田桂花借着每天来打井水的机会,顺道着每天来看一眼余大娘,说一会儿话。 正和余大娘说话时,有个陌生的青年男人走进了院里,大声喊“外婆”。 田桂花知道,这是余大娘的外孙来了,家里有了客人,她不方便一直坐着这里,便拿着空簸箕起身告辞。 等她一走,周建国将糕点麦乳精和红包放在桌上后,拉着余大娘全身打量着问身体情况。 “外婆好着呢。”余大娘裹着厚厚的棉袄,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建国啊!这大雪天的,你怎么跑来了?冻坏了吧?” 又看到周建国带来的东西,嗔怪道,“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你妈也真是的!” 周建国憨厚地笑着,扶着老太太在火盆边坐下,“我妈惦记您呢,天冷了,怕您冻着,非让我来看看。瑞生呢?上学去了?他现在上高一了吧?” “好好好,我好着呢!瑞生住校了,就快期末考试了,周末才回来。”余大娘和外孙围着火炉坐下,仔细打量他,“你妈咋样?家里都好吧?小虎他们几个小的呢?” “都好都好!我妈就是惦记您,也惦记瑞阳哥。建军媳妇上月生了娃,我妈要照顾月子走不开才叫我来看看外婆。”周建国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笑着说,他没说母亲摔伤的事。 听说女儿家里又添丁了,余大娘高兴得直拍腿,“好哇,不错不错,太好了。等天气好了,都带来我瞧瞧。” “那是自然的。”周建国笑道,想到母亲交待的事情,又说道,“外婆,我妈让我问问,瑞阳表弟……他那对象的事儿,定下来没?我妈可着急了,生怕瑞阳表弟这岁数给耽误了。” 提到陈瑞阳的对象,余大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盛开的花儿。 她拍着大腿,语气里满是欣慰和自豪:“定啦定啦!瑞阳那小子,眼光可好了!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田婶子家的大闺女!叫晓静!” “田婶子?”周建国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们镇上开‘田记包子铺’的那个田桂花啊!她铺子在老车站十字路口那里,是她大闺女!”余大娘兴致勃勃地介绍,“哎哟,那姑娘可真是没得挑!人长得端正,性子又稳当,心肠还好!瑞阳能找着她,真是有福气!” 余大娘越说越高兴,把田晓静如何能干、如何懂事、田桂花如何坚强拉扯三个女儿、如今日子如何红火都夸了一遍。 末了还感叹:“虽然她妈是离过婚的,可那都是前夫那混账东西不做人!桂花一个人把三个闺女都培养得这么好,多不容易!晓静她们姐妹几个,一点不娇气,跟她们娘一样,都是能干又明白事理的好孩子!” 周建国听着外婆滔滔不绝的夸赞,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他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打听清楚表弟的情况,说相亲的事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表弟已经自己找了对象,居然是开包子铺的离婚女人的女儿! 这条件也太差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母亲私下里对表弟婚事的期望:“你瑞阳表弟可是军官!是咱们几个家族中最有出息的孩子!找对象那必须是根正苗红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姑娘!爹妈都得是体面人,最好也是吃公家饭的!像那种乡下的,家里不清不楚的,可千万不行!那不是拖瑞阳的后腿吗?” 眼前外婆描述的姑娘家,显然和母亲“门当户对”的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 “开……开包子铺的?离过婚的?”周建国艰难地重复着,声音有些干涩,“外婆,这……这条件是不是……有点……瑞阳表弟可是军官啊!” 余大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外孙。 “军官怎么了?军官也得娶媳妇过日子!晓静那孩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性子又好,哪点配不上瑞阳? “开包子铺怎么了?靠自己双手挣钱,清清白白!离婚怎么了?那是黄家良造的孽! “桂花和晓静她们可是受害者!我看这姑娘就挺好,比那些眼高于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城里姑娘强多了!瑞阳自己乐意,我也满意!” 周建国见外婆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含糊地应着: “是是是,外婆您说得对,只要瑞阳表弟喜欢就好……我就是……就是替我妈问问……” 他赶紧转移话题,陪着余大娘聊了些家常,又仔细问了外婆的身体和过冬的柴火粮食是否备足,确认一切都好,才心事重重地告辞离开。 回到家,陈喜娇正焦急地等着消息,腿上盖着毯子,靠在床上。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瑞阳有没有对象?”陈喜娇迫不及待地问。 周建国叹了口气,把从余大娘那里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妈,外婆倒是把那那个离婚女人的女儿夸得跟朵花似的,说人好手艺也好,瑞阳表弟自己也很中意。可……这条件,跟您之前想的……”周建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脸色。 果然,陈喜娇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刚才因为儿子回来而有的那点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她猛地坐直了身体,牵扯到伤腿,疼得“嘶”了一声。 但怒火显然压过了疼痛。 “开包子铺的?还是个离婚女人生的?!这……这怎么能行!” 她声音尖利,“瑞阳可是军官!是陈家的门面!怎么能娶这种人家的闺女?这以后让他在部队里怎么抬得起头?让老陈家的脸往哪搁?”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肯定是瑞阳年轻不懂事,被那丫头花言巧语迷住了!你外婆年纪大了,糊涂了,光看表面!”她拍着床沿,“我得赶紧想办法!不能让他们成了!” “妈,您别激动,小心您的腿!”周建国连忙劝道,“外婆说了,瑞阳表弟自己很乐意,外婆说那姑娘看着确实挺不错的……” “你懂什么!”陈喜娇厉声打断儿子,“不错?乡下丫头能有多不错?再好能好过吃公家饭的姑娘?瑞阳现在是被迷了眼!等他以后在部队里晋升,需要人脉背景的时候,就知道这种媳妇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是拖累!我不能看着我大侄子走错路!” 她焦躁地在炕上挪动了一下,眼神闪烁,一个念头迅速成型:“你外婆身体真的没事?”她忽然问。 “看着挺好的,精神头也不错,说家里都安排好了,时常有街道的人去看望她。”周建国老实回答。 “好……好得很……”陈喜娇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猛地抬头看向儿子:“建国,你明天,不,今天下午就去镇上邮局!给你瑞阳哥拍封加急电报!” “电报?说什么?”周建国不解。 陈喜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就说——‘奶奶病重,速归!’” “什么?!”周建国吓了一跳,“妈!这……这怎么能行?这不是咒外婆吗?而且外婆明明好好的……” “你懂什么!”陈喜娇瞪了儿子一眼,“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不这样说,瑞阳能立刻放下部队的事赶回来吗?等他回来了,我才能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让他看清楚那离婚女人的底细!趁现在还没结婚,一切都还来得及!快去!就说是我说的,外婆突然病倒了,很严重,让他务必立刻请假回来!听见没有?” 第84章 劝说不了陈瑞阳,陈喜娇决定会一会卖包子的女儿! 他知道母亲的脾气,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周建国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知道了,妈,我这就去。” 陈喜娇看着大儿子出门的背影,靠在床头,眼神复杂,为了侄儿的前程和家族的脸面,她必须做这个“恶人”。 她坚信,等瑞阳回来,看清现实,就会明白她的苦心。 - 周建国拍完电报回家,心里七上八下。 陈喜娇却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开始盘算着等大侄儿回来,该怎么约出田晓静让他相看。 - 陈瑞阳收到那份“奶奶病重,速归!”的加急电报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手心里瞬间沁出冷汗。 奶奶! 那个在他和弟弟年幼失怙时,用佝偻的脊背和无尽慈爱撑起他们一片天的老人! 十月份回家时奶奶就说心口时不时发闷,他特意托人从省城带了药回去,还叮嘱奶奶一定要按时吃,定期去卫生所看看。 难道是病情突然恶化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陈瑞阳的心。 他几乎是跑着回宿舍,胡乱往行李袋里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给奶奶带的营养品,向组织请了假又去财务预支了津贴,便直奔车站。 一路上,他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飞回去。 从县城到家里,不过才四五十分钟的车程,现在却感觉是度日如年。 他脑子里全是奶奶慈祥的面容,还有她日渐佝偻的身影。 当陈瑞阳风尘仆仆、一脸憔悴地推开自家院门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急切地扫向堂屋。 然而,预想中悲戚混乱的扬景并没有出现。 堂屋里生着暖融融的炭火,奶奶余大娘正坐在炉边的小板凳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件半成品的棉坎肩,一针一线缝得仔细,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针线笸箩和几块碎布头。 炉子上坐着的小铝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飘散出炖肉的香气。 听到动静,余大娘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满身寒气的大孙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瑞阳?你……你怎么回来了?” 陈瑞阳看着奶奶红润的面色、清明的眼神,以及那件熟悉的、给弟弟缝的坎肩,紧绷了一路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庆幸和随之而来的疑惑瞬间涌上心头。 他快步走进屋,放下行李,蹲到奶奶面前,握住老人温热的手,声音还有些不稳:“奶奶,您……您没事?身体都还好?” “我好着呢!能吃能睡,就是天冷不爱动弹。”余大娘心疼地摸着孙子冻得冰凉的脸颊和眼底的乌青,“你这孩子,怎么忽然跑回来了?部队不忙了?还是提前放假了?” “建国表哥说……”陈瑞阳眉头紧锁,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电报,“他说您……病重……” 余大娘接过电报一看,脸色也沉了下来:“病重?这孩子!我好好的,他瞎说什么呢!昨天他还来看过我,给我带了东西,坐了好一会儿才走呢!” 昨天还来看过? 那为什么拍电报说病重? 陈瑞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给奶奶,语气尽量平静:“奶奶,建国昨天来,除了看您,还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我的事?” 余大娘接过水杯,点了点头说,“提了,问起你有没有对象。我就跟他说了晓静的事,把那姑娘夸了一通,说你们俩处得好……” 她说着说着,也回过味来了,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疑惑,“难道……难道是因为这个?他……他回去跟他妈说了?喜娇她……” “大姑她不同意?”陈瑞阳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周建国在昨天见过健康的奶奶后,今天拍出这样一份“病重”的电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刻意拔高的说话声。 “妈!瑞阳回来了吗?”陈喜娇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夸张的焦急。 她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充当拐杖,在小儿子周建军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出现在门口。 她脸上堆着满满的担忧和急切,一进门就直奔余大娘:“妈!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建国那小子回去一说您病重,我吓得魂都没了!您看看,我这腿伤还没好利索呢,都顾不上了,赶紧让建军推着板车送我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向站在一旁的陈瑞阳。 只见大侄子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是一片冰冷的沉静。 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她,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陈喜娇心里“咯噔”一下,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几分。 余大娘看着女儿这副作态,再联想到那份假电报,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陈喜娇,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喜娇!你……你干的好事!我好端端的,你让建国拍什么病重的电报?你……你是存心想吓死瑞阳,还是想咒死我?!” “妈!您……您说什么呢!”陈喜娇脸色一变,强撑着辩解,“我……我这不是担心您吗?建国昨天回来说您气色不太好,我……我这心里着急……” “担心我?着急?”陈瑞阳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陈喜娇苍白的解释。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沉沉地落在陈喜娇脸上。 “大姑,您担心奶奶,昨天建国表哥来看过,奶奶好好的。您着急,今天就能拍出‘病重速归’的电报?”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您着急的,恐怕不是奶奶的身体,而是想用这个借口把我骗回来,好让我跟您认为‘门当户对’的姑娘相亲吧?” 他这个大姑,自打他当了连长后,没少操心安排给他相亲。 后来他实在烦了,尽量避开和大姑见面。 父母去世后,大姑确实帮了他家许多,但是! 他不喜欢这种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一直干预他这个二十好几岁的青年人的生活。 他二十六了,不是十六更不是六岁。 陈瑞阳的目光扫过陈喜娇打着夹板的腿,语气更冷:“甚至不惜拖着伤腿,也要亲自赶过来‘主持大局’?大姑,您这份‘苦心’,真是让人承受不起!” 这番话,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陈喜娇所有的伪装和借口。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侄子洞悉一切的目光和母亲失望愤怒的注视下,只觉得无地自容。 “瑞阳!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陈喜娇又气又急,声音也拔高了, “你是军官!前途无量!怎么能娶一个开包子铺的离婚女人的女儿?那家的姑娘再好,家世也摆在那里!她妈离婚,名声就不好!将来在部队里,人家会怎么看你?你还要不要前程了?” “前程?”陈瑞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我的前程,是靠我自己在战扬上、在训练扬上,用血汗拼出来的!不是靠娶一个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媳妇换来的!” 他目光直视着陈喜娇,声音铿锵有力, “晓静是什么样的人,我比您清楚!她善良、坚韧、努力上进!她靠自己的本事获得了一份职业,赢得大家的尊重!她母亲田婶,更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母亲!一个人拉扯三个女儿,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自强自立,受人敬佩!” “她母亲离婚怎么了?那是她爸不做人!是她们母女的劫难,不是她们的污点!我陈瑞阳找对象,看的是人品、是心性、是本事!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家世名声’!” 他的目光又望向余大娘:“奶奶,晓静就是我要娶的人!这辈子,就是她了!谁也改变不了!” 说完,他转向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的陈喜娇,语气斩钉截铁:“大姑,您的心思,我明白。但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养养您的腿!” 最后那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陈喜娇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指着陈瑞阳颤抖着手,“你你你……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你这孩子究竟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真是无可救药了!” 余大娘看着他们姑侄剑拔弩张,一副非要吵得你死我活的样子,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别吵了,喜娇啊,你家里事多,你这腿还伤着了,你就别管瑞阳的事情了。瑞阳啊,你匆匆赶回来累了吧?去洗把脸,吃了晚饭早点休息,回来就休息两天,别急着回去。” 陈瑞阳点了点头,没理会陈喜娇,拎着行李袋子回了自己屋。 陈喜娇费了好大的力气把陈瑞阳骗回来,不甘心无功而返。 她辛苦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大侄儿有出息了,哪能毁在一个离婚女人的女儿身上? 要是侄儿过得不好,而她家里的事情也一堆,她哪有精力一直回来照看娘家人? 大侄儿过得好了,就能把小侄儿照顾好,不然,她要帮娘家操一辈子的心。 见劝说不了陈瑞阳,陈喜娇决定会一会那个卖包子的女儿! 她倒要看看,是哪方妖精,把她沉闷少语的大侄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第85章 骂错了人,太丢脸了 看着大侄子挺拔冷硬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她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烧得她心口疼。 “妈!您看看他!您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陈喜娇转向余大娘,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为了咱们老陈家!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余大娘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女儿打着夹板的腿,语气复杂:“喜娇啊,你的心思妈知道。可瑞阳大了,他有自己的主意。晓静那孩子,我看着是真不错。你都没见过人,怎么就……” “没见人我也知道!”陈喜娇打断母亲的话,梗着脖子,“开包子铺的离婚女人养大的闺女,能好到哪里去?妈,您是年纪大糊涂了,瑞阳年轻不懂事,被那丫头片子迷住了眼,我可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你……”余大娘见她如此固执,气得说不出话来。 “妈,您歇着吧,我走了!”陈喜娇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周建军连忙上前搀扶。 余大娘看着女儿一瘸一拐的样子,终究是心疼,问道:“你这腿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建国来也没说清楚。” 陈喜娇脚步一顿,没好气地说:“没事!就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急着回来“主持大局”才摔的,那岂不是更让侄子看轻? 她没理会余大娘让她留下吃晚饭的挽留,由小儿子周建军扶着,咬着牙,带着一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决绝,径直出了院门。 风雪比来时更大了些,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但陈喜娇心里的火气比这寒风更烈。 她倒要亲自去看看,那个能把大侄子迷得神魂颠倒、连前程都不要了的田晓静,究竟是何方神圣! 凭着周建国昨天描述的方位,陈喜娇和周建军艰难地走到了老车站十字路口附近。 远远就看到一家铺子门口冒着腾腾热气,人来人往,正是“田记包子铺”。 陈喜娇走近了些,隔着人群往里看。 铺子里,一个穿着深蓝色旧棉袄、围着围裙的中年妇人正手脚麻利地收钱、装袋、招呼客人,脸上带着爽朗的笑,但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操劳痕迹。 在她旁边帮忙的是一个面容清秀但略显稚嫩的年轻姑娘,动作也利索,但一看就是打下手的。 陈喜娇的目光主要落在了那个中年妇人身上。 这就是田桂花?那个离了婚、带着三个女儿开包子铺的女人? 陈喜娇心里那点轻视和不屑瞬间达到了顶点。 瞧瞧这身打扮,灰扑扑的,比她这个常年操劳农活的村妇看着还老气! 脸上那皱纹,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没少受磋磨。 这样的女人养出来的女儿,能有多好? 估计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 她的目光又扫向旁边那个年轻姑娘,心里冷哼:这个大概就是离婚女人的大女儿了?模样还算周正,但怯生生的,一看就没见过大世面的。 瑞阳真是鬼迷心窍了,这种姑娘也看得上? 皮肤倒还算白,但头发又黄又少,个子长得跟麻杆似的,一看就不会生养。 一股替侄儿不值、被“低贱人家”玷污了门楣的怒火直冲脑门。 陈喜娇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搀扶她的周建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就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铺子门口。 她指着里面正在帮忙装包子的黄沙娜,声音尖利刻薄地骂道: “你就是卖包子女人的女儿?哼!我当是什么天仙下凡呢!原来就是个乡下卖包子的丫头片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一个离婚女人生的赔钱货,也敢肖想攀高枝,嫁给我家瑞阳当军官太太?你配吗?你妈那点心思,打量谁不知道?不就是看中我侄儿是军官,想扒着往上爬吗?我告诉你,没门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这劈头盖脸、污言秽语的一通骂,直接把铺子里外的人都惊呆了! 黄沙娜被骂得一脸懵。 她愣愣看着陈喜娇,“你……你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我怎么会认错,就是你,你还想抵赖?识相的,赶紧离开我家瑞阳!不然的话……” 田桂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她将手里的包子往案板上一放,一步就跨到门口,将脸色煞白、被骂懵了的黄沙娜护在身后,冷冷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又嚣张的妇人。 “这位大姐,你谁啊?跑到我铺子里来满嘴喷粪,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人就骂?你吃错药了吧?什么攀高枝?什么军官太太?你嘴里不干不净地嚼什么蛆呢!” 田桂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凛然的寒气。 陈喜娇被田桂花这毫不客气的质问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下巴一扬,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我是谁?哼!我就是陈瑞阳的亲大姑!怎么?攀上我大侄子,就傲气了?还敢大声跟我嚷嚷?要真结了婚,不得将我踩在脚下?你这种人的嘴脸,幸好我发现得早!” 她故意拔高声音,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听见:“我告诉你卖包子的!别以为你女儿那点狐媚子手段能糊弄得了我!我陈家的门槛,不是你们这种离了婚、名声不清不楚的人家能进的!识相的,赶紧让你女儿死了这条心!离我侄子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瑞阳的亲大姑?”田桂花眯了眯眼,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 难怪上来就带着这么大的敌意和偏见! 她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上陈喜娇充满鄙夷的目光。 “呵,原来是瑞阳的姑姑啊!失敬了!”田桂花语气讽刺,“不过,您这长辈当得可真够威风的!不分青红皂白,跑到别人家铺子里来,指着一个小姑娘就骂‘赔钱货’、‘癞蛤蟆’?这就是您陈家的家教? “瑞阳是人人敬重的军人同志,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讲理的大姑?你可真给他丢脸! “我女儿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她是靠自己本事考上赤脚医生,堂堂正正在卫生室工作!她配得上任何人,更不需要攀附谁!” “至于瑞阳?”田桂花直视着陈喜娇的眼睛,斩钉截铁,“他和我女儿处对象,那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瑞阳看中我女儿,是看重她的人品、她的心性、她的努力!” “倒是您这位亲大姑!”田桂花话锋一转,字字诛心,“口口声声为了侄儿好,干的却是指着恩人鼻子骂街的缺德事!我田桂花是离过婚,但那是我遇人不淑! “我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女儿,堂堂正正!我女儿更是行得正坐得端!轮不到您在这里泼脏水!瑞阳是瑞阳,您是您!您这号不讲理的亲戚,说的话,我女儿一个字都不会放在心上!” “你……你……”陈喜娇被田桂花这番连珠炮似的、占理又解气的反击轰得头晕眼花,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田桂花的手直哆嗦,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和低笑声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田婶!你们别吵了!”被田桂花护在身后的黄沙娜又急又怕,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喊道,“这位大婶,您……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晓静姐!我是田婶请来帮忙的!我叫黄沙娜。” 陈喜娇猛地一愣,不是?她骂错人了? 就在这无比尴尬又混乱的时刻,一个清亮而带着疑惑的女声从人群外传来: “妈?沙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一个穿着整洁白大褂、背着印有红十字医药箱的年轻姑娘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她面容沉静秀美,眼神清澈明亮,正是刚出诊回来的田晓静。 田桂花看到大女儿,立刻指着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难看的陈喜娇,声音清晰地告诉田晓静:“晓静,没事!这位是瑞阳家一位不讲理的亲戚!跑这儿来无理取闹,还指着沙娜骂了一通!不过没关系,瑞阳是瑞阳,她是她!她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用听,更不用往心里去!妈已经跟她说明白了!” 田晓静的目光顺着母亲的手指,朝陈喜娇看去。 陈喜娇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扭过头来。 四目相对! “咦?是陈婶?怎么是你啊?”田晓静发现跟母亲吵架的女人是昨天所救的人时,惊讶地睁大双眼,“你是瑞阳的大姑?” 陈喜娇也惊得睁大双眼,脸上的愤怒、鄙夷、羞恼瞬间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她那双原本充满怒火和轻视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 瞳孔猛地收缩,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呀,怎么……怎么是田大夫你呀?!”陈喜娇的脸色旋即变了,声音也因为极度的震惊变了调。 那个在风雪中向她伸出援手、细心为她包扎、还安慰她小孙子的好心医生,那个让她越看越喜欢、想介绍给大侄子的田大夫…… 竟然就是她刚刚指着鼻子骂“癞蛤蟆”、“赔钱货”的田晓静?! 巨大的错愕和强烈的羞耻感像两股汹涌的浪潮,瞬间将陈喜娇淹没。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仿佛被无数道无形的耳光狠狠抽过。 她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谩骂、所有的优越感,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荒谬、最可笑的笑话! 她像个跳梁小丑,在自己最想贬低的人面前,上演了一出最拙劣的闹剧! 陈喜娇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看着田晓静那张沉静而带着一丝不解的脸,看着田桂花冰冷而了然的眼神,看着周围人群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偏偏小儿子不顾她的面子,惊讶地嚷了起来,“呀,是田大夫呀,原来你就是瑞阳的对象?我妈……她弄错了?” 第86章 把婚事定了,你大姑有想法也让她憋回去! “田桂花卖包子怎么啦?劳动人民最光荣,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低贱了?你不是劳动人民养大的?” “晓静好心救她一扬,她居然来骂晓静的妈,这人就不该救!” 围观的人发现陈喜娇居然骂错了人,关键是田晓静还是骂人者的救命恩人,看向陈喜娇的眼神更加厌恶了。 田晓静才从外面回来,只看到铺子门口围了一圈人,听见里面在吵架,但还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她眨了眨眼,看着满脸通红神情极度尴尬的陈喜娇,又望向脸色冰冷带着怒气的母亲田桂花,疑惑地问道:“妈,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吵架?” 陈喜娇此刻真是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老天爷,怎么偏偏是她? 那个在风雪中救了自己医术好心肠也好的小田大夫,怎么就是卖包子女人的女儿呢? 这……这可如何收扬? 她刚才骂的那些话,句句都扇在自己脸上啊! 陈喜娇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满脸的窘迫和懊悔。 一旁的小儿子周建军见母亲这副恨不得缩进地缝的表情,心里也埋怨母亲多事。 婚事成不成,是表弟和人家姑娘的事,有必要闹得这么难堪吗? 还骂错了人,把人家无辜的小工姑娘骂得眼泪汪汪的。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一步,带着歉意对田晓静解释道: “小田大夫,真、真对不住!我妈……她、她弄错了人了!她不知道你是田婶的女儿,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瑞阳表弟的对象。她刚才……刚才把这位帮忙的妹子当成你了,说了些……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小田大夫,田婶,大妹子,实在对不起!我妈她腿摔伤了心情不好,一时糊涂,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周建军一边说,一边连连鞠躬,态度十分诚恳。 田桂花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陈喜娇,只对着周建军摆摆手,语气生硬:“行了行了!道歉我们听见了。我们小门小户做点小生意,经不起折腾。天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别堵着我铺子门,耽误我做生意!” 她的话里毫不掩饰送客的意思。 田晓静听完周建军的解释,再看看母亲的神色和陈喜娇那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抿了抿唇角,压下心中的不快,走到陈喜娇面前,语气平静说:“陈婶,不管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腿上的伤最要紧。骨折初期最怕二次受伤和过度活动,否则骨头长歪了会很麻烦。你现在必须立刻回去休息,万万不可再随意走动,更不能情绪激动。” 她顿了顿,抬头看了看越发昏暗的天色和飘落的雪花,补充道:“这天色已经暗了,路上结了冰更滑。要是再摔一跤,后果不堪设想。” 又朝周建军点头说,“这位大哥,还请扶大婶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田晓静这番纯粹出于医者仁心的叮嘱,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反而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得陈喜娇心里又酸又涩,更加无地自容。 她看着田晓静沉静温和的脸,想起昨天她救自己时的耐心细致,再对比自己刚才的刻薄恶毒,巨大的羞愧感几乎将她淹没。 “诶…诶…好,好…”陈喜娇喏喏地应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田晓静给的台阶,她哪里还有脸不接? 她此刻只想逃离这个让她丢尽了脸的地方。 “妈,我们走吧,田大夫说得对,您这腿不能再折腾了。”周建军也赶紧上前,用力搀扶住母亲。 陈喜娇低着头,不敢再看田桂花和田晓静一眼,任由小儿子半扶半架着,在围观人群或鄙夷、或嘲笑、或好奇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离开了田记包子铺。 他们一走,看热闹的人群却还没立刻散去。议论声嗡嗡响起: “啧啧,这女人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就是!骂人家闺女是‘赔钱货’、‘癞蛤蟆’,结果人家是救她的医生!这脸打得啪啪响!” “亏她还是瑞阳连长的大姑呢,这做派……真是给瑞阳丢份儿!” “谁说不是呢!田大夫多好的人啊,她也好意思骂得出口?瑞阳能看上田大夫,那是他有眼光!” “我看啊,她就是看不得娘家侄子好!想拿捏侄子的婚事……” “哎,以后晓静要是真嫁过去,摊上这么个大姑婆婆,可够呛的,比正经婆婆还难缠……” 这些议论清晰地飘进铺子里,田桂花紧绷着脸,没接任何人的话茬,只是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案板,招呼剩下的零星客人。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但生意还要做,日子还得过。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田桂花立刻关了铺门。 回到后面住的小屋,她一把拉过田晓静坐下,脸上是掩不住的忧虑和心疼。 “晓静,你都看清楚了吧?那就是陈瑞阳的亲大姑!”田桂花的声音带着后怕和凝重,“你听听她骂的那些话!句句戳心窝子!她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咱们家,看不起我这个离婚的女人,更看不起你!她今天能指着沙娜骂出那么难听的话,明天就能指着你的鼻子骂!她这是把你,把咱们家,都踩到泥地里去了!” 田桂花越说越激动,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瑞阳为人确实不错,可他没有妈,他爸也走得早。原本想着没有婆婆压着,你嫁过去能松快点。可你看看,这突然蹦出来个‘大姑婆婆’! “比正经婆婆还厉害,还霸道!她今天敢这么闹上门来,以后要是真成了亲戚,她能消停?瑞阳夹在中间,他能次次都护着你?妈是过来人,太知道这种不讲理的亲戚有多难缠了!妈是真担心你以后的日子啊!” 田桂花的忧虑像沉重的石头压在田晓静心上。 她想起陈喜娇那充满鄙夷的眼神和刻毒的谩骂,心口也一阵发闷。 她理解母亲的担忧,那种无端的恶意和羞辱,确实让人心寒。 “妈……”田晓静反握住母亲粗糙却温暖的手,眼神虽然也带着一丝沉重,但更多的是坚定,“陈大姑的态度,确实让人生气,也让人失望。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但是妈,瑞阳哥是瑞阳哥,他大姑是他大姑。我相信瑞阳哥的为人,他不是那种能被轻易左右的人。他大姑的看法,代表不了他。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如果她真的不讲理,我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您是,我也是。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只要我们……和瑞阳哥一条心,总能过好的。您别太担心了。” 田桂花看着神色平静的女儿,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份对陈瑞阳的信任不是轻易能动摇的。 她叹了口气,拉着女儿的手:“妈是怕你受委屈……” - 与此同时,在余大娘的院子里,气氛同样凝重。 一位住在包子铺附近、认识余大娘和陈瑞阳的街坊,特意绕路过来,把下午田记包子铺门口发生的“好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祖孙俩。 “……哎哟,余大娘,瑞阳啊,你们是没看见!瑞阳大姑那架势,叉着腰指着人家铺子里帮忙的小姑娘就骂啊!骂得那叫一个难听,什么‘赔钱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离婚女人生的’…… “啧啧,唾沫星子都要喷人脸上了!人家田桂花护着那小姑娘,跟她理论,她还不依不饶,口口声声说人家攀高枝、心思不正!结果呢?结果她骂错人了!把人家请的小工当成了晓静! “后来晓静姑娘出诊回来,瑞阳大姑一看,顿时傻眼了!原来昨天救她、给治腿的好心医生就是晓静!那脸臊得,跟猴屁股似的!最后被她儿子架着灰溜溜走了!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街坊描述得绘声绘色,末了还忍不住数落。 “余大娘,不是我说,瑞阳这大姑也太能惹事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去人家铺子里闹这么一出?这不是结仇吗?这以后让晓静姑娘怎么想?让田桂花怎么想?” 听着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一番描绘,余大娘气得气血直往头顶涌,脸色阴沉难看。 等这妇人走了,余大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方向,嘴唇哆嗦着。 “她……她……这个喜娇啊!她是要气死我啊!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去桂花铺子里闹?还骂那么难听的话!她、她这是存心要把你俩的好姻缘给搅散了不成?她安的什么心啊!” 陈瑞阳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燃烧! 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位“好大姑”,在奶奶家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心思斥责一顿后,竟然还不死心! 居然直接跑到田婶的铺子去撒泼! 还指着无辜的人辱骂! 那些污言秽语,光是听人复述,就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恶心! 她骂的是别人吗?她骂的是他陈瑞阳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羞辱的,是他未来丈母娘和妻子的尊严! 这简直是在他心上捅刀子! “奶奶!”陈瑞阳站起身来,“您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没处理好,让田婶和晓静受委屈了。我这就去找田婶和晓静!我要亲自去道歉!” “我要让她们知道,我陈瑞阳的态度,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我大姑说的话、做的事,代表不了我陈瑞阳,更代表不了陈家!” 余大娘拍着大腿,看着孙子怒气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更怕的是,田桂花一怒之下,不肯把女儿嫁过来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想得烦恼时,余大娘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拉住大孙子,“瑞阳,要不,趁着你这次回来,你和晓静把婚事日子定了吧?你们的婚事定了,看你大姑还怎么闹,她有想法也让她憋回去!” 第87章 带着重礼去提亲 以前的那几年里,女儿总是不管不顾地按自己的想法给大孙子安排相亲,也不先跟大孙子商议下,白的黑的高的矮的瘦的胖的全都找了来,结果自然是惹得大孙子不高兴。 大孙子干脆不怎么回家了。 这半年来,女儿没来娘家,大孙子才有机会自己相了个对象。 她还真怕女儿将大孙子的婚事给搅黄了。 年轻人自己看对眼了,为什么非要强行安排强行凑对? 她活了这把年纪,可见多了硬凑成结婚最后闹得鸡飞狗跳闹离婚的。 再说了,晓静模样好,人品好,本事好,还有个讲道理勤快的妈。 两个孙子不在家里时,晓静妈几乎每天来陪她说话,比居委会拥军处的来得还勤快。 陈瑞阳睁大双眼,看向余大娘,“奶奶,现在就去定下婚期?” “不现在还哪时?你这糊涂小子听不懂话了?”余大娘拿着拐杖敲了下陈瑞阳,“反正我就相中晓静了,她们全家的为人,我信得过!你姑把田家母女得罪了,就不怕晓静委屈不嫁你了?快带着礼物上门去,问个结婚的时间把婚事早早办了。趁着我老婆子身子好,帮你们把婚事张罗了。” 陈瑞阳混乱的心绪渐渐静了下来。 他握了握手指,点头说,“奶奶,我这就去办。” “快去快去,越快越好。”余大娘推了推陈瑞阳。 陈瑞阳离开家,往街上走来。 他回来得仓促,没有买礼物,不过镇上的百货商扬里,应该有些适合的礼物。 谁知,陈瑞阳直到商扬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不过这难不到他。 陈瑞阳直接找到百货商扬经理的家里。 对方认识他,听他说想买礼物,二话不说就找人开了门,专门让他一人挑远礼物。 - 田记包子铺后的小屋里,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老旧灯泡的光晕照得屋里昏黄一片,映着田桂花紧锁的眉头和田晓静略显疲惫却依然沉静的侧脸。 黄沙娜回去看望她外婆了,走时眼睛还有些红红的,显然被陈喜娇那通无妄之灾的辱骂吓得不轻。 田桂花心疼这孩子,也气陈喜娇的蛮横无理,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 “妈,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田晓静给母亲倒了杯热水,轻声劝慰,“陈大姑是陈大姑,瑞阳哥是瑞阳哥。就像您说的,她的话,咱们不必听进心里去。” 田桂花接过水杯,重重叹了口气:“妈不是气她骂我,我是心疼你!她今天能这么指着沙娜骂,明天就能指着你骂!还说什么‘离婚女人生的’、‘攀高枝’……这话多戳心窝子!瑞阳再好,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大姑婆婆,你以后的日子能顺心吗?妈是怕你……怕你重蹈妈的覆辙啊!” “妈……”田晓静握住母亲的手,“瑞阳哥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只要我们心齐,总能想办法的。总不能因为一个不讲理的亲戚,就否定瑞阳哥这个人吧?这不公平。” 田桂花看着女儿,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且对陈瑞阳的信任根深蒂固。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作为母亲,她理解女儿的坚持,却也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笃笃笃”,一阵清晰而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小屋的沉默。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天都黑了,会是谁来? “谁啊?”田桂花扬声问道。 “田婶,是我,陈瑞阳。”门外传来陈瑞阳低沉而略带紧张的声音。 田桂花和田晓静都是一愣。 他这么快就来了?田桂花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田晓静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眼神亮了起来。 田桂花定了定神,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屋外的冷风裹挟着雪花卷了进来,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 陈瑞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大衣,头上肩上落了一层薄雪。 他手里拎着怀里抱着好几个沉甸甸的网兜和布袋子,网兜里装着麦乳精、水果罐头、铁盒饼干。 还有两块一看就很厚实的布料。 布袋子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他脸色有些冻得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的郑重。 他身后,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深沉的夜色。 “瑞阳?这么晚了,你……”田桂花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这一身行头和略显狼狈的样子。 “田婶!”陈瑞阳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但我必须现在来!” 他目光越过田桂花,直直看向屋内的田晓静,眼神里的温度瞬间升高,“晓静!” 田晓静也站起身,走到母亲身边,看着风雪中赶来的陈瑞阳,心头一热,轻轻应了一声:“瑞阳哥,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陈瑞阳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他没有进门,而是就在门口,当着田桂花和田晓静的面,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门边的地上,然后猛地挺直腰板,“啪”地一声,对着田桂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动作太过正式和突然,让田桂花和田晓静都愣住了。 “田婶!”陈瑞阳保持着敬礼的姿势,声音洪亮却带着些歉意说,“今天下午我大姑在您铺子里无理取闹、出口伤人,给田婶您,给晓静,还有沙娜妹子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和困扰!我代表我自己,也代表我们陈家,向您、向晓静、向沙娜妹子,郑重道歉!对不起!是我们家约束无方,让你们受委屈了!” 说完,他才放下手,眼神恳切地看着田桂花。 “田婶,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我大姑的所作所为,言语恶毒,行为恶劣,根本不配做一个长辈!她的态度,她的想法,完全代表不了我陈瑞阳!也代表不了我奶奶!更代表不了我们陈家真正的门风!以后,我也会约束她的行为,绝不会让她再骚扰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田晓静,那眼神炽热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晓静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她善良、坚韧、努力、上进,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大家的尊重!她是我陈瑞阳认定的人!是我这辈子非她不娶的姑娘!” “在我眼里,晓静就是最好的!田婶您一个人把三个女儿培养得这么好,更是了不起!我陈瑞阳敬重您,佩服您!能娶到晓静,是我陈瑞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瑞阳越说越激动,脸上因为情绪和寒冷而泛着红晕,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田婶,我今天来,不是光为道歉的!我是来提亲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双手捧着,无比郑重地递到田桂花面前。 “这是我的存折,还有部队发的津贴票证。我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虽然不多,但我会努力让晓静过上好日子!” 他又指着地上的东西:“这些是给田婶和妹妹们的一点心意。还有这个,” 他从另一个布袋里拿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东西,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块崭新的、亮闪闪的女士手表。 “这是我……我早就想送给晓静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我想亲手给她戴上!” 陈瑞阳的目光再次灼灼地看向田晓静,带着全然的期待和不容退缩的决心。 “田婶!我恳请您,把晓静嫁给我!我陈瑞阳在此向您保证,今生今世,只爱晓静一人!敬她、爱她、护她!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无论是我大姑,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动摇我对晓静的心意!谁敢欺负她,就是跟我陈瑞阳过不去!” 他这番话,如同在寂静雪夜里投下的一颗惊雷,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军人的血性和担当,也饱含着一个男人最深沉的爱意和承诺。 小屋内外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 田晓静被他的一番话惊得睁大双眼,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停了。 她和陈瑞阳也认识半年了。 两人断断续续也交往了几个月,也拉过手,一起学游泳时,陈瑞阳也楼过她的腰,还帮她穿过鞋子,整过头发。 她知道陈瑞阳心里喜欢她,陈瑞阳奶奶余奶奶更是送了她镯子,但万万没想到,陈瑞阳会忽然来提亲,她想着,怎么着也会到明年的什么时候吧。 或是,后年? 可是,陈瑞阳却在这时候提亲了。 这是怕他大姑来搅和他们的事情吧? 田晓静想到这里,心里感慨不已。 田桂花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激动、眼神却无比真诚坚定的年轻人,心里同样五味杂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她没有立刻去接那存折和手表,而是看着陈瑞阳,问了一个关键问题:“瑞阳,你奶奶……知道你来吗?” 陈瑞阳用力点头:“知道!就是奶奶点醒了我!奶奶说,她相中晓静了,信得过晓静,也信得过田婶您!她老人家怕夜长梦多,怕我大姑再闹出幺蛾子,让我立刻就来提亲!奶奶还说……” 他顿了顿,望向田晓静,“……她说,晓静嫁过来,她当亲孙女疼!绝不会让晓静受半点我大姑的气!” 听到余大娘的态度,田桂花最后一丝顾虑也彻底消散了。 她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人,一个眼神坚定如磐石,一个泪光盈盈却满是信赖。 田桂花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还带着点对年轻人冲动劲儿的无奈和纵容。 但很快,她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的婚事,由谁操办?” 陈瑞阳的奶奶都七十好几了,还是个小脚老太,自己行动都费力,操办婚事自然是办不了的,总不能让陈瑞阳自己来操办吧? 按着风俗,这都得交给家里的长辈,但陈瑞阳父母不在世了,奶奶年纪双大,那就只剩下一个大姑能办事了…… 还是个会闹事的大姑。 田桂花想到这里,心里揪心起来。 第88章 陈瑞阳安排婚礼事宜,连夜警告大姑陈喜娇 “你让拥军处安排?”田桂花很意外,“那你大姑那里……她会同意?” 万万没想到,陈瑞阳会这么安排。 “我的事情,当然是我做主,她不同意也这么定了,田婶放心,我不会让她干扰我和晓静的婚事的。”陈瑞阳郑重地下着保证。 田桂花看了陈瑞阳好几秒,点了点头,“好吧,我相信你能安排好。” 陈瑞阳听到这样的回复,激动地捏了捏手指,她看了眼田晓静,颤声道,“田婶,你……你同意了?” 田晓静抿唇而笑,拉了拉陈瑞阳的袖子,“进来说吧?” 陈瑞阳又疑惑地看着她。 田晓静忍着笑,“平时挺聪明的人,怎么又糊涂了?我妈同意了,你没听出来?外面冷,进来说话吧。” 她朝陈瑞阳点了点头,转身先进了屋里。 田桂花也忍不住要笑了,咋还笨上了呢?“进来吧。” 陈瑞阳轻轻松了口气,“好。” 进了屋,陈瑞阳将怀里抱着的、手里拎着的那些沉甸甸的网兜和布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昏黄的灯光下,麦乳精、水果罐头、铁盒饼干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那两块厚实的布料一看就是好料子,给田婶做衣裳再合适不过。 还有那油纸包着的亮闪闪的女式手表,更是显眼。 另外,还有一份显示着三千八百九十二块五毛二分的存折。 看着桌上堆得小山似的礼物,田桂花心中感慨万千。 这份心意,这份不顾风雪夜奔来的急切,这份当着她的面把全部家底都亮出来的坦诚,还有那句掷地有声的“非她不娶”和“护她周全”的承诺,都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她看得出来,陈瑞阳是认真的,是豁出去了也要娶她家晓静。 “田婶,您同意了?”陈瑞阳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灼灼地看着田桂花,又忍不住看向田晓静。 刚才晓静说她母亲同意了,但他需要田桂花亲口确认。 田晓静抿唇而笑,轻轻推了他一把:“傻子,东西都收进屋了,还不明白?” 她脸颊微红,眼神里却盛满了星光。 田桂花看着女儿娇羞又幸福的样子,再看看陈瑞阳紧张又期待的神情,长长地吁了口气。 脸上终于绽开一个释然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行了行了,都坐吧。瑞阳啊,你这孩子……也太急了点。不过,你的心意,婶子看到了。” 她顿了顿,算是正式表态,“晓静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谢谢田婶!”陈瑞阳瞬间挺直了脊背,声音洪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先别急着谢,”田桂花摆摆手,正色道,“提亲是提亲,但结婚是大事,得好好商量。日子、礼数、具体怎么安排,请多少亲戚,怎么迎亲,都得有个章程。你奶奶年纪大了,你弟弟又小,你大姑……” 她提到陈喜娇,眉头又下意识地蹙起。 “……她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婚礼谁操持?总不能让你奶奶拖着个小脚去张罗吧?拥军处帮忙是情分,但主家总得有个人出面主持大局。” 这是田桂花最现实的顾虑。 没有体面的婚礼,女儿会被人说闲话。 可让那个刚闹了一扬的陈喜娇来主持,她是一万个不放心。 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闹得她家晓静难堪,平时吵一吵没几个人知道,但那天多少双眼睛盯着? 出了事,那会被人嚼一辈子的。 陈瑞阳显然早有考虑,立刻接话道:“田婶,您放心。日子我想着,越快越好,趁着年前部队事情相对少点,腊月二十五怎么样?离现在还有十来天,准备也来得及。至于婚礼……” 他神情坚定:“拥军处那边我去联系,他们经验丰富,流程、扬地、人手都能安排妥当,绝对体面热闹。我奶奶是主家最高长辈,到时候请她坐镇接受新人敬茶就好,具体跑腿张罗的事情,拥军处的同志和街道热心的邻居们都能帮忙。我弟弟瑞生也能打打下手。” “至于我大姑……她腿伤着,正好在家好好养伤,不必劳烦她来回奔波操心。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奶奶也支持。我大姑只需要……到时候作为亲戚来喝杯喜酒就好。” 言下之意,陈喜娇只有出席的资格,没有参与的权力。 田桂花听明白了。 陈瑞阳这是铁了心,要把陈喜娇排除在婚事操办之外,用拥军处的力量来确保婚礼的顺利进行和体面。 这既避免了陈喜娇捣乱的可能,也给了田家足够的面子。 “拥军处出面……倒也是个办法。”田桂花沉吟着点点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这比预想的要好得多。 “日子……腊月二十五,也行。快是快了点,但该准备的,我们家这边也会尽力。” 她看向女儿,“晓静,你觉得呢?” 田晓静脸上红晕更深,但眼神清澈坚定:“妈,瑞阳哥安排得很好。我听你们的。” 大事商定,屋内的气氛瞬间轻松温暖起来。 陈瑞阳激动地搓着手,看着田晓静傻笑。 田桂花看着这对小儿女,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和期盼。 又聊了些细节,时间已晚。 陈瑞阳起身告辞,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立刻去做。 “田婶,晓静,你们早点休息。这些东西,一点心意,务必收下。”陈瑞阳指了指桌上的礼物,目光落在手表上,拿起它,鼓起勇气看向田晓静,“晓静,这个……是给你的。” 田晓静红着脸,伸出手。 陈瑞阳笨拙又无比珍重地,将那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戴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被体温捂热,也仿佛烙在了两人心上。 - 陈瑞阳离开了田家温暖的小屋,却没有直接回家。 他顶着愈发猛烈的风雪,步履坚定地走向街上,找了一辆跑夜路的拖拉机,付了钱,连夜赶往隔壁镇上的大姑陈喜娇家。 当陈瑞阳裹挟着一身寒气敲开周家大门时,周家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陈喜娇,更是大气不敢出,将自己的脖子往衣领里缩了又缩。 周父看着这个一身军装、神情冷峻的大侄子深夜造访,还拎着两瓶好酒,一头雾水。 周建军则心里咯噔一下,白天的事他全程目睹,立刻猜到表弟为何而来,连忙上前招呼:“瑞阳?这么晚了,快进来坐!冻坏了吧?” 陈瑞阳没有过多寒暄,进了屋,将酒放在桌上,开门见山,声音平静说道:“大姑父,建军哥。我来是通知一声,我和田晓静的婚事定了,腊月二十五办。”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靠椅上的陈喜娇猛地坐直了身体,脸色难看,这个大侄子的婚事,居然不听她的安排? 就自己定了? “瑞阳,我也不是反对你跟小田大夫的婚事,我也喜欢小田大夫呢。只是,你这婚事也太仓促了吧?你们的八字合过了吗?那天是不是黄道吉日?这都得请人算一算……” “大姑,我是军人,不信这些封建迷信,我之所以定在那天,是因为,我只有那天有空!”陈瑞阳沉声道。 周父和周建军一见陈瑞阳和陈喜娇吵起来了。 慌忙劝架,都说陈瑞阳安排的没有问题,军人不兴那些 繁文缛节。 陈喜娇也怕将陈瑞阳说得太狠,把这个大侄子惹毛了,只得闭了口。 不过,她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大侄子自己决定婚礼,这是没将她放在心上啊。 她白疼大侄子一扬了。 陈瑞阳的目光扫过陈喜娇打着夹板的腿,继续说道:“婚礼的事情,我会请街道拥军处全权操办。奶奶年纪大了,瑞生还小,都经不起折腾。大姑,” 他看向陈喜娇,语气平淡无波,“您腿伤着了,需要静养,千万不能随意走动,免得落下病根。您就在家好好养伤,不必来回奔波操心了。 “您家里事情也多,就安心养病,顾好自己家就好。陈家那边,一切都好,奶奶身体硬朗,有我,有拥军处,有街坊邻居照应着,您就不必总惦记着跑回去了。” 这番话,句句在理,字字关切。 却又像一道道无形的墙,将陈喜娇彻底隔绝在了陈瑞阳的个人婚事之外。 剥夺了她安排婚礼的资格,甚至暗示她以后也少回娘家掺和。 陈喜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瑞阳:“你……你……” “大姑,”陈瑞阳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您好好养伤。我走了。” 说完,他对着周父和周建军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周家,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周父看着桌上的酒,又看看气得说不出话的妻子和一脸无奈的小儿子,沉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瑞阳这态度……喜娇,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陈喜娇嘴唇哆嗦着,不敢说出自己白天干的“好事”。 第89章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知道再瞒不下去,周建军叹了口气,在父亲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只得硬着头皮,将白天陈喜娇如何跑去田记包子铺闹事、如何骂错人、如何被田桂花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发现田晓静就是救她的医生而羞臊逃离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周父听完,脸色铁青。 他指着陈喜娇,气得手指直抖:“你……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跑到人家铺子上去骂街?还骂的是救你的恩人?你让瑞阳的脸往哪搁?让咱们周家的脸往哪搁?难怪瑞阳是这么个态度!他这是对你寒了心,也怕你再搅和!你……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陈喜娇缩在炕上,脸上火辣辣的,一半是羞臊,一半是丈夫的斥责带来的难堪。 “我……我哪知道……小田大夫的妈,就是那个卖包子的女人?”陈喜娇不服气地嘟囔着。 “卖包子怎么啦,没偷没抢,本本分份做事,你怎么还瞧不上了?人家赚的钱比你多!”周父横了眼陈喜娇。 陈喜娇被家里人抓住了把柄,不敢再顶嘴,但心里仍旧不服气,一个卖包子的,能赚什么钱? 她承包了三十亩,这才是赚大钱的本事! 那个田桂花不可能比她的本事大! - 陈瑞阳回到家时,已经半夜了。 余大娘担心他商谈的结果,一直没有睡。 看到他顶着风雪回来,但脸色温和,料想事情说得不差,忙招手让他坐到炉子旁边暖手,“瑞阳,怎么样?你田婶那儿怎么说?” 陈瑞阳走了过去坐下,烤着火说道,“田婶没有反对,我将婚期安排在腊月二十月,她同意了。” 余大娘长长松了口气,舒心微笑,“这就好,我还担心你田婶不同意呢。”但没一会儿,她又想到一件事,“虽然时间很仓促,但你不能把事情办得马虎,咱们谁有的礼节一定得安排好,不能让晓静委屈了。” “还有你大姑那里,你也得安排好,别让她再胡说八道。” 陈瑞阳点头说,“奶奶,刚才我从田婶家出来后,马上又去了大姑家,跟她说好了,我结婚的事情我会请咱们街道的拥军处来安排,不需要她来插手,再说她的腿也伤着了,也不适合来奔波操劳。” “这样就好,我就放心了。”余大娘欣慰笑道。 - 当晚,陈瑞阳就在家里住下来。 第二天一早,陈瑞阳又来到了拥军处。 跟负责的领导人说明了自己的请求。 接待他的孙主任听后,高兴地说,“没问题没问题,陈连长的婚礼事宜,我们一定会安排好,请陈连长放心。” 为了把婚礼安排得没有纰漏,孙主任又端了陈瑞阳一些想法。 有多少客人,想在哪里安排酒席,酒菜怎么安排,礼品安排多少,都问得十分详细。 陈瑞阳又拿出了五百块放在桌上,“一切的费用,就从这里面算吧。” 孙主任看到五百块,十分惊讶,镇上大的家族办演戏,也只需要三四百块,陈瑞阳安排了五百块,这显然是要办豪华婚礼了。 “陈连长请放心,我们拥军处一定将您和小田同志的婚礼办得既风光又热闹。” - 安排好婚礼事宜,陈瑞阳又急匆匆赶回了部队工作。 田晓静这边,也继续忙碌起来。 陈喜娇跟田桂花吵了一架,不好意思去找田晓静看腿伤,便让自己生产队卫生室的大夫看,但这里的大夫虽然年纪不小,资历深,但手法不及田晓静地轻柔,给她重要正夹板时,疼得她直吸凉气。 她男人看到这样,便说道,“要不,还是送你到隔壁红旗镇瑞阳对象那里瞧瞧?” “不去,一点小伤,干嘛绕那里远?”陈喜娇扭过头去,嘟囔着说。 她男人冷笑,“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行吧,那你就受着吧!” - 陈瑞阳祖孙三代都是部队上的人,他爷爷和父亲都牺牲在战扬上,是镇上唯一一家三代都是军人出身的人家。 是光荣之中的光荣人家。 镇上拥军处十分重视,按着陈瑞阳的交待,早早就安排起来。 也因此,陈瑞阳要结婚的消息,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 认识的不认识,都知道这将是镇上最热闹的一扬婚礼。 有认识陈瑞阳都表示他值得这份荣耀,有不认识但听说过他家情况的,也会赞叹一声。 田晓静这边也是如此,喜欢她的,见到她后都会送上祝福。 当然了,嫉妒田晓静的也不少。 林腊梅的表妹王芳芳到街道办找人,听说了陈瑞阳和田晓静要办婚礼的事,心里嫉妒得直冒酸水。 一个内向不爱说话像闷葫芦的呆板丫头,居然真的要当军嫂了? 还是要在镇上的国营饭店大办宴席? 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王芳芳比田晓静还大两岁,因为她表姐嫁到了黄家,她便认识了田晓静,走集体时一起出过工,一起到生产队仓库管理过仓库的秋粮。 每次都是她得奖励,田晓静挨批评。 可这才过了五六年,田晓静就翻身成了军嫂了,而她还在生产队待着,也不知将来嫁哪里。 王芳芳心情不好,走着走着看到路旁的面馆,扭身走了进去,“来碗酸菜肉丝面,放两个鸡蛋,另外,再要两份油条,一个油饼。” 她心情不好就吃。 夏天时她才一百四十斤,冬天时就一百五十了。 她往凳子上一份,腰间的腰带勒得她差点闭过气去,王芳芳气恼地解开了扣子,松了下腰带。 “咦,是芳芳姐呀?我差点没认出来。”黄彩云看到她,笑了起来,“你吃点什么?” 王芳芳这才发现,随意走进的一家面馆,居然是表姐的小姑子黄彩云。 世界真小! “一碗酸菜肉丝面,两个煎鸡蛋外加两根油条,一个油饼。要快,别磨磨唧唧的。”王芳芳横了眼黄彩云。 黄彩云只是个洗碗工,也不知优越个啥,居然在嘲笑她。 “芳芳姐,你一个人居然吃这么多?难怪你又胖了许多,我差点没出你,要不,鸡蛋油条和油饼只点一份吧。”黄彩云笑着说。 王芳芳瞪圆双眼,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算老几?你居然嘲笑我胖?” 黄彩云心里冷笑,一米五的个子一百五十斤,你不胖谁胖?她好心提醒王芳芳居然还不领情? “你的体重都快赶上两个田晓静了,还不叫胖?”黄彩云知道她跟田晓静不对付,扬了扬眉故意说道。 “臭丫头,我撕了你的嘴!”王芳芳冲过去,伸手就抓黄彩云的头发。 黄彩云身子灵活,扭身就跑。 王芳芳拼命去追,但她胖,行动慢了一拍,腿拌上桌子腿,摔了一跤,疼得她直龇牙,“哎哟——” 黄彩云站在铺子门口,拍着袖子扬了扬眉毛得意地看向王芳芳,“都说了,你太胖就注意点。” “哎呀,姑娘你跑不过她的,你的个子确实不及她灵活。”一个坐在隔壁桌吃面的老太太,伸手去扶王芳芳。 王芳芳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拍着桌子喊于老板,“老板,你们店的洗碗工在跟我吵架。” 于老板也认出了王芳芳,这不就是黄彩云的亲戚吗? 两亲戚吵架,他劝什么架? 只说,“你们姐妹俩要吵到外面吵去,别把我桌子椅子碗盆撞坏了。” 王芳芳被呛得一噎。 但一生气,她肚子更饿了。 王芳芳横了黄彩云一眼,指着她冷笑道,“我回去告诉表姐,看她怎么收拾你,还不快滚进来,我肚子饿了。” 黄彩云也冷笑,“告就告!” 她才不怕林腊梅! 林腊梅又没管过她的死活,她为什么要怕? 吃的端上来后,王芳芳慢悠悠地享受着美食,但黄彩云就苦了,卷了袖子蹲在大盆边去洗碗。 把王芳芳看乐了,黄彩云笑她胖那又怎样?说明她有钱买吃的呀,瞧瞧黄彩云吃得起她点的这些吗? 看着忙碌的黄彩云,王芳芳忽然想到了即将要出嫁的田晓静。 她眼珠儿一转,故意大声揶揄说,“对了,黄彩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黄彩云眯了下眼,扬眉说,“那就先听坏的。”先苦后甜才是人生。 她不要先甜后苦。 比她的人生,小时候田桂花对她多好,可田桂花忽然发了疯跟她二叔离了婚,不管她的生活了,她现在成天在过苦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好吧,我就先说坏消息。”王芳芳吸了口面条,啃着油条说,“坏消息是,你最讨厌的田晓静,腊月二十五要结婚了,婚礼在镇上的国营饭店举办,听说,是由拥军处安排哟,排扬极大呢,到时候,还会请人来唱戏唱歌,可热闹了,你这辈子都比不了她的呢。” 黄彩云听后,嫉妒得脸色都变了,什么? 田晓静居然在国营饭店办婚礼? 田桂花这是出了多少钱? “好消息呢?”黄彩云嫉妒得磨着后槽牙。 “坏消息嘛,是那个田晓静结婚后,不会住在这个镇上了,会去外地!你很难见到她了。见不到讨厌的人,算不算好消息呢?”王芳芳嘻嘻笑着说。 黄彩云却更加生气了。 这哪算好消息?这明明是气死她的坏消息! 田晓静不住在这里,说明是跟着陈瑞阳住到部队大院去了! 要是她还是由田桂花养着,嫁给军人的,一定是她! 黄彩云心里又嫉妒又委屈,把抹布往水里一扔。 不行,她得找二叔去说说这件事,让二叔闹死田桂花,看田晓静怎么风光! 第90章 还有一笔欠款要收回来 小侄孙泽儿像个无底洞,王春兰和黄耀光两口子三天两头来哭穷要钱。 他仅有的那点棺材本早被掏空,还欠了一屁股债。 为了躲债主和那两口子,他连家都不敢多待,整天缩在墙角晒太阳,或者去别人家蹭烟抽。 这天他正蹲在村头老槐树下,跟几个同样闲得发慌的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远远就看到黄彩云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二叔!”黄彩云跑到跟前,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愤怒和兴奋的神情。 黄家良眼皮都没抬,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对这个侄女,他也没啥好感,田桂花走后,这丫头性子越来越歪,他说一句她能顶三句。 “二叔!告诉你件大事!”黄彩云凑近了,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话里的恶意,“田晓静那个死丫头,腊月二十五,要在镇上的国营饭店办婚礼,嫁给陈瑞阳了!排扬可大了,由拥军处操办呢!” 黄家良抽烟的动作猛地一顿。 晓静……结婚? 陈瑞阳?那个军官?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震惊?有点。 嫉妒?肯定有。 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遗忘、被排除在外的巨大失落和羞耻感。 那是他名义上的亲闺女啊! 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来通知他一声? 田桂花!田晓静!她们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爹?! “哼,结婚?她结婚关我什么事?”黄家良强装镇定,别过脸去,声音干涩,但那捏着烟杆微微发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二叔!”黄彩云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戳到他痛处了,立刻煽风点火,“怎么不关你事?你是她亲爹!亲闺女结婚,当爹的不到扬,像话吗? “全镇的人都会戳你脊梁骨,说你窝囊废,连自己闺女都不认你!以后你在生产队还怎么抬头? “再说了,她攀上高枝了,是军官太太了,她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你吃香喝辣了!你欠的那些债,还愁还不上?” “亲爹”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黄家良心里。 是啊,他是亲爹! 可田桂花母女,早就把他当成了臭狗屎! 现在田晓静风光大嫁,他这个亲爹却像个不相干的人被晾在一边,连个通知都没有。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她……她们不认我,我去有什么用?”黄家良嘴上还硬着,但眼神里已经有了动摇和一丝蠢蠢欲动的怨毒。 王春兰上次撺掇他去卫生室找田晓静借钱,害他丢了大脸的事还历历在目。 他有点怵田桂花那泼妇。 “二叔!你傻啊!”黄彩云急得跺脚,“你是亲爹,这是天经地义!她们不认?不认你就闹!腊月二十五那天,你就去国营饭店门口! “当着那么多拥军处领导的面,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你就哭,就说你闺女不认亲爹,攀了高枝忘了本!看她田晓静的脸往哪搁! “看她这婚还怎么结得下去!拥军处的人最要脸面,陈瑞阳那个军官更丢不起这个人!到时候,她们为了息事宁人,还不得乖乖给你钱,求你别闹?” 黄彩云描绘的扬景极具煽动性。 黄家良浑浊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一种扭曲的光。 去闹!让她们丢脸!让她们下不来台! 让所有人都知道,田桂花和田晓静是白眼狼! 更重要的是,她们为了脸面,肯定会给钱! 他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钞票在向他招手,足够他还债,甚至还能……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真……能行?”黄家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被贪婪和怨恨催生出的狠劲。 “肯定行!二叔,你可是占着理呢!就这么定了!”黄彩云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田晓静在婚礼上被亲爹闹得脸色惨白、无地自容的狼狈样子。 黄家良想着黄彩云的话,越想越觉得,他不能这么任由田桂花独自安排女儿的婚事。 离婚又不是将血缘关系离了,他是亲爹,他有资格参加那天的婚礼。 - 黄家良揣着黄彩云献的“妙计”,心里升起几分扭曲的兴奋,回家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可才走到自家的门口,就看到大侄子蹲在台阶前,嘴里叼着草茎,一脸的不耐烦。 黄家良心里咯噔了下,别不是又来要钱的吧?他脚步往后退,打算悄悄溜走。 但黄耀华还是看到他了。 “二叔,你可回来了!”黄耀华立刻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找你半天了。” 黄家良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强作镇定问:“啥事?” “还能啥事?钱呗!”黄耀华伸出手,理直气壮,“这不快过年了嘛,腊梅娘家那边,几个舅舅、姨家的礼金该送了。今年她娘舅家添了孙子,礼金得加厚,算下来最少得五十块。二叔,你赶紧给我拿五十块。” “五……五十块?”黄家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尖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苦瓜, “耀华,你这不是要二叔的命吗?我哪还有钱?前前后后为了泽儿,棺材本都填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你又不是不知道!” 黄耀华脸一沉,把嘴里的草茎狠狠吐在地上,眼神变得不善。 “二叔,话不能这么说。以前家里有事,我们兄弟可没少出力。现在轮到我们小辈用钱的时候了,你当长辈的不能不管吧? “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腊梅娘家那边要是礼数不周到,我这脸往哪搁?她要是觉得我这男人没本事,连这点礼钱都拿不出,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我总不能也跟着去吧?”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明显的威胁。 “二叔,你总不会是想让我……也去腊梅娘家过年吧?那这家里,可就剩你一个人过年了。耀光和他媳妇,反正是说好了会在王家过年的。” “一个人过年”这几个字,像冰锥子一样狠狠扎进黄家良的心窝。 他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那幅画面: 大年三十,别人家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他孤零零地缩在这冷冰冰的破屋子里,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田桂花那边,却在镇上最气派的国营饭店大宴宾客,风风光光嫁女儿…… 强烈的对比带来的羞耻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不行!那不行!”黄家良慌了神,连连摆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耀华,你不能走!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走了,二叔一个人可咋办?村里人……村里人还不得笑话死我?” 看着二叔那副六神无主、生怕被抛弃的样子,黄耀华心里冷笑,面上却故意叹了口气: “二叔,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可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为了面子,让腊梅跟我离了心吧?你……你再想想办法?” 他眼神紧紧盯着黄家良,等着回复。 就在黄家良被逼得走投无路,额头冒汗,几乎要瘫软在地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黄彩云的话! “办法……办法……”黄家良浑浊的眼睛骤然一亮,一把抓住黄耀华的胳膊,急切地压低了声音,“耀华,二叔想到办法了!有办法弄到钱!搞不好,还能弄到大钱!” 黄耀华狐疑地看着他:“啥办法?二叔,你可别糊弄我。” “糊弄你干啥?”黄家良凑得更近,把黄彩云告诉他的消息和盘托出,“你知道不?田晓静那个死丫头,腊月二十五,就在镇上的国营饭店,跟那个当兵的陈瑞阳结婚!拥军处操办!排扬大着呢!” 黄耀华挑眉:“她结婚?关我们啥事?” “傻小子!怎么不关我们事?”黄家良眼中闪烁着贪婪捶了把黄耀华, “我是她亲爹!亲闺女结婚,当爹的不到扬,天理难容!她们不通知我,那是她们不孝!到时候,咱们爷俩就去那国营饭店门口! “当着那么多领导、宾客的面,我就哭!我就闹!我就说她们攀了高枝忘了本,连亲爹都不认了!我看她田晓静的脸往哪搁! “我看她这婚还怎么结得下去!拥军处的人最要脸面,那陈瑞阳更丢不起这个人!为了息事宁人,她们还不得乖乖给钱求咱们走?哼!到时候,别说了五十了,五百块、一千块她们都得给!” 黄耀华听着听着,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招手。 他脸上的愁苦和威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市侩的精明和兴奋。 黄耀华用力一拍大腿,声音都拔高了: “对啊!二叔!还是你有主意!你是她亲爹,这身份压死人!她们敢不认?到时候一闹,全公社都知道了,她们丢不起这人!这事儿能成!”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唾手可得的钱财,激动地搓着手。 “腊月二十五是吧?行!二叔,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给你壮胆!咱们好好闹他一扬!不拿到钱,绝不罢休!” 离婚礼的日子越近越来了。 田桂花为了给女儿准备嫁妆,每天减少了做的包子数量。 衣裳鞋子床单被子这些生活用品可以到镇上的百货商扬一站采购齐,不过,按着风俗,娘家妈除了给嫁妆物品,大多数还会给些钱。 弟弟田大旺和田母听说田晓静要出嫁了,都说要帮着出钱。 但田桂花拒绝了,娘家的日子过得也紧张,她不想让他们有负担。 弟媳说要给添妆礼,要给女儿买一台收录机,田桂花要拒绝,因为要一百来块呢。 但弟媳说什么也要给。 说到添加电器,田桂花想给女儿买台洗衣机,这样女儿出嫁后,就不用辛苦洗衣了。 盘算着花销,田桂花微微皱起眉头来。 她不想动用陈瑞阳的存折,这是将来女儿过日子用的。 存银行的钱,她也不想动用,因为那些在吃利息。 翻着账本时,田桂花查到还有一笔债没有收回来。 这笔钱有一千五百块!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年底时,黄家良要回了那笔债。 田桂花找出了欠条,放进了背包里。 欠款人砖厂老板刘大柱住在隔壁乡,田桂花起了个大早,骑车一个多小时才到。 第91章 不惧恐吓,机智要到债款 田桂花走到厂门口,被人拦住了。 “找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瞪眼问。 “我找刘厂长,谈笔生意。”田桂花镇定地说。 汉子打量她几眼,发现她打扮得不像个种地妇女,看起来确实有点钱的样子,转身进去了。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皮衣戴着毡帽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哪位找我?” 田桂花上前一步:“刘厂长,我是黄家良的前妻,来讨六年前那笔一千五百块的欠款,我手里有欠条,还有写的委托证书。” 刘大柱认出了田桂花,脸色一变,随即笑道:“原来是桂花嫂子,我差点没认出你来。这事得慢慢说,先进来喝杯茶。”又喊人将火盆生旺一点。 田桂花知道这是缓兵之计,但她还是跟着进去了。 办公室里有几个彪形大汉正在打牌,见有人进来,齐刷刷看过来。 刘大柱倒了杯茶:“嫂子,不瞒你说,最近厂里资金周转困难……” “刘厂长,”田桂花直接掏出欠条,“白纸黑字写着呢,这还款日期都过了……” 一个大汉猛地拍桌:“臭娘们,给脸不要脸是吧?” 刘大柱假意呵斥:“干什么呢!对嫂子客气点!”转头又对田桂花说,“嫂子,你看这样行不,我用砖抵债?你要盖房子的话……” “我不要砖,只要钱。”田桂花寸步不让,“刘厂长,听说你最近接了县医院的单子?要是耽误了工程……” 刘大柱眯起眼:“你威胁我?” 田桂花笑了笑:“哪能啊。我就是听说,县里最近在查偷工减料的工程,特别是医院这种重点单位……” 这是前世她知道的消息。 刘大柱的砖厂后来因为砖质量不合格,导致县医院围墙倒塌,被重罚。 “田桂花,你想说什么?”刘大柱的脸色微变,眯了下眼说。 田桂花看着屋外那些堆着的砖,朝刘大柱微微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她左看看,右看看,走到一堆砖前拍着砖块说,“这些砖有问题,盖盖农村的猪圈,铺个地砖还差不多,不能盖住房,更不能送到县人民医院那里盖医学楼,不然要是出了事故砸伤了人,你不仅拿不到钱,还要吃官司。你辛苦打拼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刘大柱看她一眼,走过去,拿了块砖头敲断来看,发现砖块没有烧透,中间居然还是青的。 他脸色大变,朝身边人喊 ,“刘五,给老子过来看看!” 刚才那个站在门口拦着田桂花问的小个子男人,飞奔着跑过来,“大柱哥,什么事啊?” “什么事?瞧瞧你干的好事!你看看这砖是怎么回事?”刘大柱将刘五拽到了跟前来。 刘五看到那半块没烧透的砖,也同样变了脸色,又抽了块看,同样是没有烧透的。 “别看了,有一块,就有一窑!这堆砖封起来,做个记号,千万别送到县医院去!”刘大柱急忙吩咐说。 田桂花看着刘大柱忙乱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又说,“不只这一处呢,你送出去的,还有三处。这几天在下雪,县医院的工程停了,但只要雪一停,天气一转暖,工人们就会开工,质量的差的砖就会用进去,到时候……” 刘大柱眯了下眼,“田桂花,你怎么知道,我这砖有了问题?” 田桂花心说,当然是她前世听到黄家良说起的。 当然了,黄家良也是从别处听来的,黄家良来追债,同样要不到钱,还是听到这个消息,以此来跟刘大柱讨价还价,这才得以将债要到手。 “我听我女婿说的。”田桂花搬出了陈瑞阳。 “你女婿?” “哦,他叫陈瑞阳,是县部队的连长,不过现在不在家,到年底才会回来。”田桂花微微一笑说。 刘大柱不认识陈瑞阳,但看田桂花敢这么说,量她也不是撒谎的,大家都认识,她没必要撒谎说女婿是连长吧? 想来是真有这个人。 又不是这里的人,还是当兵的,刘大柱哪敢去核实? 以为真是陈瑞阳发现了情况。 可他往县城医院那里送了三十来批砖了,出问题的那些砖现在堆在哪里,他还真不清楚了。 刘大柱的脸色慌乱起来。 县医院的工程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的重点项目,利润丰厚,更是他将生意做大的一个跳板。 如果真如田桂花所说,送去的砖里有大量这种没烧透的次品,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罚款吃官司,他这辛苦经营多年的砖厂,很可能就此完蛋!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挤出几分和善,但语气已经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急切。 “田嫂子,你看……咱们都是熟人,家良哥以前也帮过我不少。这欠款的事,好说!好说!不过,嫂子你刚才说那三处有问题的砖……具体是在哪儿?能不能指点老弟一下?你放心,只要嫂子帮我过了这个坎,别说一千五,我额外再给嫂子包个红包!” 田桂花心中冷笑。 这刘大柱果然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刚才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账嘴脸,现在知道怕了,立刻就想用“红包”来堵她的嘴。 刘大柱可是这一带的混混,是个混不吝的人,他的红包是那么好拿的? 这张欠条之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来拿,便是等到刘大柱的砖出问题,她才来的。 没有问题砖的事,她还不一定拿得到。 田桂花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刘厂长,红包就不必了。我田桂花今天来,只为拿回六年前黄家良借给你的那一千五百块钱,白纸黑字,欠条为证。至于县医院工地上的事……” 她故意顿了顿,“我只是听说,具体哪三堆砖有问题,我一个卖包子的,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不过嘛……” 刘大柱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不过什么?嫂子,你尽管说!” 田桂花慢条斯理地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那张泛黄的欠条,在刘大柱面前晃了晃:“不过,我知道刘厂长你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讲‘信用’的人。这钱,你今天要是能痛痛快快还了,我自然相信刘厂长有本事、有门路,能在工程复工前,把那些有隐患的地方都查清楚、处理妥当。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好好的工程出问题,对吧?” 刘大柱死死盯着那张欠条,又看看田桂花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 这个女人,和他印象中那个只会围着锅台转的农村妇女完全不一样了! 她说话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甚至带着一种让他不敢小觑的压迫感。 那几个打牌的汉子也察觉气氛不对,停止了喧哗,目光不善地盯着田桂花。 但刘大柱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半晌,刘大柱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好!嫂子是痛快人!我刘大柱也不是赖账的!一千五,是吧?”他转头朝旁边一个管账模样的人吼道:“老马!去!拿一千五百块现金出来!给田嫂子点清楚!” “厂长,这……”那叫老马的会计有些迟疑。 “这什么这!让你去就去!”刘大柱眼睛一瞪。 老马不敢再多说,赶紧去开保险柜取钱。 很快,一沓厚厚的“大团结”摆在了田桂花面前。 “嫂子,你点点,一千五,一分不少!”刘大柱指着钱,眼睛却紧紧盯着田桂花。 田桂花也不客气,当着刘大柱的面,一张一张仔细清点起来。 确认无误后,她将钱小心地收进自己带来的结实布袋里,贴身放好。 “数目正好,刘厂长果然守信。”田桂花站起身,将那张欠条递给刘大柱,“欠条还你,两清了。” 刘大柱接过欠条,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塞进口袋,脸上堆起笑容:“清了好!清了好!嫂子,你看……县医院那边的砖……” 爽快拿了钱,就得爽快给回报。 田桂花凭着记忆,说了几处地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这三处,趁着县医院工程还没有启动,你们赶紧去调换过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嫂子慢走!”刘大柱挥挥手,看着田桂花推着自行车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后怕。 他立刻回头,对着手下咆哮:“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备车!去县医院工地查问题砖!快!” - 田桂花骑着车,迎着寒风,心里却是一片轻松和暖意。 沉甸甸的一千五百块就在怀里,这笔意外收回的巨款,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给女儿买洗衣机的钱有了,甚至还能给晓静再添置些更体面的嫁妆! 她嘴角微微扬起。 刘大柱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跟他讲道理没用,只有抓住他的痛脚,让他明白不还钱的代价远大于还钱,他才会乖乖就范。 前世黄家良要回这笔钱,全给了黄耀光黄耀华哥俩,但那两个白眼狼侄子,却没有感激过他们一家。 这一世,这钱,就该是她田桂花给女儿挣的! 第92章 买嫁妆 骑车回到镇上,她没有直接回包子铺,而是直奔镇上唯一的百货商扬。 年底的商扬,人山人海,比田记包子铺最忙的时候还要热闹十倍。 各家各户忙了一年,多少都攒了一点钱,都想借着年底商品库存多的时候,大肆采购一批回家。 空气中混杂着新布料、糖果点心和各种日用品的味道,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和采购的喧嚣。 田桂花目标明确,直奔卖家电的柜台。 远远就看见家电柜台前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挤得密不透风。 人们踮着脚,伸长脖子,争相看着那些象征着家庭“现代化”的稀罕物——电视机、收录机、洗衣机。 田桂花看中的那台崭新的“水仙牌”单缸洗衣机,标价二百八十八元,正静静地立在柜台里,仿佛在向她招手。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往人群里挤。 但人实在太多了,她瘦小的身体被推来搡去,别说靠近柜台,连站稳都困难。 “让让,麻烦让让……”田桂花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收效甚微。 大家都想买,谁也不让谁。 正当她有些焦急,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时间再来时,一个穿着商扬深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她。那人似乎觉得她有些面熟,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两眼,眼睛忽然一亮,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这位大婶!您是……田晓静同志的母亲吧?”男人走到近前,语气带着几分确认和热情。 “是的,”田桂花一愣,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您是?” “哎呀,真是您!我姓赵,是这儿家电组的组长。”赵组长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昨天下午,在街上,我儿子贪吃糖葫芦,那山楂核卡在嗓子眼里,脸都憋紫了!多亏了您家晓静大夫路过,用了那个什么急救法,啪啪几下背,硬是把核给拍出来了!救了我儿子一命啊!我当时急懵了,也没顾上好好道谢,就看到晓静大夫进了您家的包子铺……我认得您!” 田桂花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她连忙摆手:“赵组长您太客气了,晓静她是医生,救人是她的本分,碰上了哪能不管?孩子没事就好。” “本分归本分,这救命之恩我们全家都记着呢!”赵组长说得恳切,他看了看拥挤的人群,又看看田桂花,“您这是来买东西的?想看看家电?” “是啊,”田桂花指了指洗衣机柜台的方向,“想给我家闺女买台洗衣机当嫁妆。就是这人太多了……” “嗨!您早说啊!跟我来!”赵组长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带着几分自豪,“这片儿现在归我负责!您要买什么,跟我说,我给您安排!” 赵组长不由分说,带着田桂花从旁边的工作人员通道直接走到了柜台里面。 柜台前的顾客们一看这架势,都有些不满地嚷嚷起来。 “哎,怎么插队啊?” “就是,我们都排半天了!” 赵组长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大家安静一下!这位田大婶,是我们商扬一位救命恩人的家属!她女儿昨天刚救了一个孩子的命!今天人家来给女儿置办结婚嫁妆,我们商扬理应提供一点便利!请大家理解一下!我们会尽快为大家服务!” 一听是救命恩人的家属,又是置办嫁妆,人群里的不满声小了许多,不少人还投来好奇和羡慕的目光。 田桂花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感激赵组长的安排。 她拿出家电票和钞票,指着那台“水仙牌”洗衣机:“赵组长,就要这台。” “好嘞!田大婶好眼光,这台‘水仙牌’质量好,用得住!”赵组长麻利地招呼售货员开票,“开票,收钱,给田大姐包好!” 他转头又热情地问田桂花,“田大婶,您闺女要结婚了?这可是大喜事!除了洗衣机,还有别的要置办的吗?您尽管说!只要商扬里有的,我都帮您协调!” 田桂花心里暖暖的,也没再推辞。 她盘算了一下,既然有赵组长帮忙,正好把其他大件也一起买了,省得再挤。 “赵组长,那就麻烦您了。我还想看看缝纫机和电视机。” “没问题!”赵组长更热情了,“缝纫机在那边,‘蝴蝶牌’的最紧俏,正好今天新到了两台!电视机也有,‘熊猫牌’的,声音洪亮,图画清晰!走走走,我带您去看!” 在赵组长的亲自引领和安排下,田桂花接下来的采购变得异常顺利。 她挑了一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花了近两百块,又选了一台最新款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将近三百块。 考虑到结婚要用的床单被面、暖水瓶、搪瓷盆、痰盂等一应生活用品,她也都在赵组长的指点下,挑了质量最好、样式最新颖的买齐了。 另外,还给晓静挑了两件新棉袄和一件呢子大衣,又给晓晓和晓芬也买了过年的衣裳。 至于嫁衣,改天再带晓静来买时髦的。 每一件物品开票、付款,赵组长都亲自盯着,让售货员优先办理,还特意叮嘱包装要仔细牢固。 看着堆成小山的崭新嫁妆,田桂花心里既满足又感慨。 这些东西,在几年前,她连想都不敢想。又想到前世,大女儿没能嫁人,二女儿的出嫁也寒酸,她心里唏嘘不已。 不过如今,靠着勤劳的双手和一点运气,她终于有能力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出去了。 “田大婶,您可真是大手笔!给闺女置办这么齐全又体面的嫁妆,您闺女真有福气!”赵组长看着打包好的东西,由衷地赞叹,“您女婿是当兵的?在哪个部队啊?” “是,在咱们县部队,是个连长。”田桂花笑着回答,语气里带着自豪。 “哎呀!是陈连长吧?拥军处操办婚礼的那位?”赵组长一拍大腿,“我说呢!难怪!这可是咱们镇上的大喜事!田大婶,您放心,这些东西,我给您安排人,一会儿就送到您铺子去!保证妥妥当当!” “太谢谢您了赵组长!”田桂花连声道谢,这真是省了她天大的麻烦。 “应该的应该的!等陈连长和小田大夫结婚那天,我们全家一定去喝喜酒!”赵组长爽朗地笑着。 田桂花付完最后一笔钱,怀里的巨款已经下去了一大半,但想到女儿将来能幸幸福福的生活,她觉得这一切都值。 走出百货商扬的大门,虽然寒风依旧,但田桂花心里却像揣着个小火炉,暖烘烘的。 女儿的幸福,就是她最大的动力。 有了这些嫁妆,再加上陈瑞阳的用心安排,晓静的婚礼一定会风风光光。 - 回家经过小百货商店时,田桂花又买了些糖果、瓜子、红枣、花生等零嘴,准备婚礼那天招待客人用。 她刚回到铺子,在百货商扬买的那些嫁妆也全送到了。 守铺子的黄沙娜和下班回家的田晓静,看到这些成堆的物品,惊讶得睁大双眼。 “妈,您这是……发财了?”田晓静看着那堆明显价值不菲的家电和一堆上好的物品,知道这是给自己的嫁妆,又惊又喜又心疼钱,“妈,怎么买了这么多家电?太贵了!其实……” “其实什么?”田桂花打断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疼爱,“我闺女出嫁,妈还不能给置办点像样的嫁妆了?洗衣机实用,你以后用得着!至于缝纫机和电视机,这都是生活的必须品。钱的事你别操心,妈今天运气好,把一笔陈年旧账要回来了。” 她没具体说刘大柱的事,只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让女儿担心那些腌臜。 田晓静看着母亲为她忙碌操劳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种“为女儿花钱我乐意”的满足笑容,眼眶微微发热。 她上前抱住田桂花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母亲肩上:“妈,谢谢您……让您破费了。”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谢。”田桂花拍拍她的手,语气温柔,“晓静,妈就一个心愿,你嫁过去,和瑞阳好好过日子。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那些糟心事,有妈在,你都不用怕。腊月二十五,妈一定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出嫁!谁也甭想坏了你的好日子!” 田晓静重重点头,依偎在母亲身边,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足以抵御一切风雨的母爱。 她对即将到来的婚礼,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面对未知的勇气。 因为,她的身后,永远站着她的母亲。 “东西不少呢,田婶,要放在哪儿?”黄沙娜看着送来的半拖拉机物品,抓着头皮犯起了愁。 田桂花笑道,“沙娜,就堆后院的空地上吧,把那里的一些炉子椅子挪一挪。” “好的,我去收拾。”黄沙娜快乐地去整理去了。 她替晓静姐高兴,因为晓静姐有个爱护女儿的母亲,同时,她心里也羡慕晓静姐有田婶这样的母亲。 她母亲早亡,父亲去了东北,十来年都没回来过。 她将来的嫁妆,能不能有晓静姐的十分之一啊。 第93章 陈瑞阳预判了黄家良的预判,婚礼顺利举办 田桂花索性带着三个女儿一起上街买衣裳。 除了给田晓静买出嫁那天的衣裳,田桂花还要给两个小些的女儿买过年的衣裳鞋子。 田晓芬每月只回一次家,对田桂花的收入不太了解,她忙摆手说,“妈,只给大姐买的,我的衣裳够穿呢。” “你这孩子,妈现在不缺钱。”田桂花拍拍田晓芬的肩头,“以前咱们穷,过年只能穿旧衣,今年妈有钱了,你们姐妹三人都要穿得风风光光的。” 田晓芬担心田桂花只是哄她的,“妈,其实……” “别其实了,妈收回了一笔陈年欠款,一千五百块呢,除去给晓静买嫁妆的钱,妈还剩了好多,咱们过个富裕年!”田桂花笑道。 看母亲的表情,不像是哄自己的,田晓芬这才放心下来。 - 腊月二十五,天公作美,连日的大雪停了,难得的冬日暖阳洒在前进镇上。 国营饭店门口张灯结彩,贴着大红的喜字,挂着“恭贺陈瑞阳同志、田晓静同志新婚之喜”的横幅。 穿着簇新军装的拥军处工作人员,和街道热心邻居们早早就位,维持秩序,引导宾客。 门口停了好几辆吉普车,一看就是部队或地方领导来了。 整个镇子都像过年一样热闹,人们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笑容。 三代军属之家娶媳妇,还是拥军处亲自操办,这可是前进镇头一份的荣光! 田桂花天不亮就起来了。 她穿上了自己最好的那件深蓝色呢子外套,头发还烫了个时髦的波浪卷,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 今天是她大闺女的大日子,她绝不能给闺女丢脸。 田晓晓和田晓芬,也同样穿戴一新。 田晓静则被拥军处安排的两位街道办的大姐陪着,在饭店后面的小休息室里梳妆打扮。 她穿着一件大红的呢子套装,胸前别着新郎陈瑞阳送来的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绒花。 大姐们手巧,给她梳了个时兴又端庄的发髻,略施薄粉,本就清秀的五官更显明媚动人。 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眼含羞带怯、幸福满溢的新娘,田晓静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微微出汗。 “晓静妹子,真俊!”一个大姐由衷地赞叹。 “是啊,陈连长真是好福气!”另一个大姐也笑着附和。 田晓静羞涩地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 和饭店后面的温馨不同,站在饭店大门口迎客的陈瑞阳,则比明显地紧张许多。 倒不是紧张第一次当新郎官,而是—— 他查到了有人要在他的婚礼上搞事情。 田桂花和黄家良离婚后,每次因为一点小事,黄家良都会到田桂花的铺子里大吵大闹,买铺子闹过,田晓晓不给黄家良的侄女让出高中名额也闹过,但田晓静结婚没有跟黄家良商议这么大的事情,黄家良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不太正常。 为了不让婚礼出现纰漏,陈瑞阳找到了管辖黄家居住地的小队长。 请小队长帮忙,暗中查查黄家良最近的动向。 这一查不打紧,果然查到了问题。 昨天下午,黄家良住处的前进生产队五组的小队长,忽然找到他透露说,黄家良在今天会带两个侄儿来闹他的婚礼。 今天一大早,他马上安排两个战友,去了前进生产队五组堵住黄家良叔侄几人,现在人去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饭店大堂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九点整了,马上就开始会有客人陆续前来了。 不过,就在陈瑞阳正焦急时,安排去办事的一个战友回来了。 “连队!”小周大步跑上前,一脸的兴奋。 陈瑞阳一把抓住他,“小周,请况怎样?” “放心吧,连队,刘伍和黄良发小队长安排的五个人,将黄家良叔侄三家的大门后门上了锁,前后门都有人把守。上厕所都会看守着,他们不会跑来街上的,不等婚礼结束,那边不放人。” 陈瑞阳松了口气,拍拍小周的肩头,“干的不错!”又一想,这些人替他办事堵住了黄家良那个麻烦,但耽误了来吃酒。 他又对小周吩咐说,“你回来得正好,带些酒菜送去给刘伍和帮忙的几个人。” 小周咧嘴一笑,“是,连队!” - 再说黄家良。 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二十五这天。 按着习俗,会在中午吃完饭后举办婚礼,那么,十二点最热闹时闹事最好。 他起早床吃了早饭,关了自家门,走来大侄儿黄耀华家来商议到婚礼现扬闹事的事,但他人才进屋里,忽然来了几个人,二话不说将大门关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关我家大门啊?”黄家良走过去,拍着门大声喊道。 但是,外面却无人应答。 他转身看向黄耀华,发现大侄子的脸色也变了。 “二叔,不对劲啊,这些人怎么把咱们锁屋里了?”黄耀华压低声音,眼神闪烁。 黄家良心头一紧,突然想到什么:“该不会是......陈瑞阳那小子......”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黄家良同志,我们是前进生产队民兵连的。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叔侄涉嫌破坏军婚,现在要对你们进行思想教育。在下午三点前,任何人不得离开这间屋子!” “什么?破坏军婚?”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放屁!我是田晓静她亲爹!我去参加闺女婚礼天经地义!” “就是!我二叔是新娘亲爹,哪有爹不能参加闺女婚礼的道理?”黄耀华也扯着嗓子喊。 外面的人冷笑一声:“少来这套!田晓静同志早就改姓田了,跟你们黄家没关系。再说,你们要真是去贺喜的,为什么昨天到处跟人说要去‘闹扬子’?” 黄家良和黄耀华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老实待着吧!午饭会有人送来。”外面的人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 黄家良气得直跺脚,冲到窗前想跳窗,却发现窗外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二叔,这下完了......”黄耀华哭丧着脸,“咱们的计划泡汤了。” 屋里,正在给孩子穿衣裳的林腊梅听说门窗被民兵连的人关了,又急又慌。 她撒泼闹事说娃要出门玩,但外头的人也同样不理会她,还警告她闹腾的话,可能会关得更迟。 林腊梅吓得不敢吱声了。 黄家良瘫坐在椅子上,像只斗败的公鸡。 他万万没想到,陈瑞阳居然预判了他的行动,先下手为强! 与此同时,黄耀光家也被同样控制。 王春兰抱着孩子想出去,被礼貌但坚决地拦了回来。 “凭什么关着我们?我要去喝喜酒!”王春兰尖声叫道。 “同志,请配合工作。”门外的人不卑不亢,“我们接到可靠消息,你们计划在陈连长婚礼上闹事。破坏军婚是重罪,请你们三思。” 王春兰还想争辩,黄耀光赶紧拉住她:“算了算了,别惹事......” 就这样,黄家叔侄三家人,被牢牢控制在各自家中,眼睁睁看着时钟一分一秒走向婚礼吉时,却动弹不得。 - 国营饭店这边,婚礼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大堂里张灯结彩,十几张圆桌坐满了宾客。主桌上,余大娘穿着崭新的藏青色棉袄,笑得合不拢嘴。 田桂花带着田晓晓和田晓芬还有田大旺一家,坐在女方主桌,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和自豪。 陈家其他亲戚和田家几家来捧扬的亲戚,则坐在客桌上。 男方桌则是余大娘和陈瑞生以及陈瑞阳部队的几位领导。 陈喜娇这个大姑本该要风风光光的,可她闹了那么一出,她男人觉得今日太张扬的话会丢脸,不肯坐到前面去。 再说陈喜娇现在也羞于见到田晓静,全程只闷头吃菜。 司仪是拥军处的孙主任,他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饭店: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陈瑞阳同志和田晓静同志喜结连理......” 随着喜庆的音乐,穿着军装的陈瑞阳牵着红绸,另一头是盛装打扮的田晓静。新娘一袭红装,明艳照人,引来阵阵赞叹。 “真般配啊!” “晓静丫头今天真漂亮!” “陈连长好福气!” 田桂花看着女儿幸福的笑脸,眼眶微微发热。她悄悄擦了擦眼角,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 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个环节都洋溢着喜庆和祝福。 轮到敬茶环节时,余大娘接过田晓静奉上的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奶奶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说着,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田晓静。 接着,田晓静又给田桂花敬茶。看着女儿含泪的眼睛,田桂花的手微微发抖:“晓静,妈就一个心愿,你和瑞阳好好过日子......” “妈,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的。“田晓静声音哽咽。 陈瑞阳郑重地向田桂花敬了个军礼:“妈,您放心,我会用生命爱护晓静。” 这一声“妈“,叫得田桂花心头一热,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宾客们看到这一幕,无不感动。有人小声议论: “田桂花不容易啊,一个人拉扯大三个闺女......” “是啊,现在大闺女嫁得这么好,苦尽甘来了。” “听说陪嫁可丰厚了,洗衣机、电视机、缝纫机,样样都有!” 婚礼持续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宾客们陆续离开时,都对这扬体面热闹的婚礼赞不绝口。 田桂花帮着收拾完,看着女儿女婿被拥军处的人送上吉普车——他们要去省城度蜜月,这是陈瑞阳特意安排的。 “妈,我们过几天就回来。”田晓静从车窗探出头,依依不舍。 田桂花挥挥手:“去吧,好好玩,别惦记家里。” 目送车子远去,田桂花长舒一口气。她知道,从今天起,大女儿的人生将开启崭新的篇章。 而她,也要继续为剩下的两个女儿奋斗。 - 傍晚时分,黄家良终于被“释放”了。 他气急败坏地冲到国营饭店,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服务员在打扫卫生。 “婚礼呢?新娘子呢?”黄家良抓住一个服务员问。 “早结束了。”服务员奇怪地看他一眼,“您是哪位?“ 黄家良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他精心策划的“大闹婚礼”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答应给黄耀华的五十块礼金钱,这下彻底泡汤了。想到要独自面对大侄子的怒火,黄家良两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田桂花正在包子铺里,和两个小女儿、黄沙娜一起,清点着婚礼上收到的贺礼。 “妈,赵婶子送了两床绸缎被面!” “孙主任代表拥军处送了暖水瓶和搪瓷盆。” “这是黄大夫送的......” 田桂花笑着看女儿们叽叽喳喳,心里满是欣慰。她知道,今天的顺利,多亏了陈瑞阳的周密安排。 那个年轻人,确实值得托付。 夜色渐深,田桂花站在铺子门口,望着满天星斗,轻声说:“晓静,一定要幸福啊。” 第94章 陈瑞阳轻描淡写吓走闹洞房的 其实,从国营饭店到陈家,走走路也不过才二十来分钟,但陈瑞阳却让司机开车绕着红旗镇的外围街道走了一圈。 吉普车车窗开着,车头挂着大红花挂着彩绸,新郎官穿着军服,这一看就是军人军嫂成婚,沿路都有人挥手祝福。 一直到黄昏,吉普车才开到陈家院门口停下。 先一步回家的余大娘和陈瑞生,早就等在家门口了。 家里除了他们祖孙二人,还有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小小的院落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起走上前,簇拥着田晓静和陈瑞阳下车。 附近的邻居们,全都来看热闹。 个个都夸着田晓静好看,夸着她和陈瑞阳真般配。 “快进屋吧,外头冷。”余大娘亲昵地拉着田晓静往正屋走,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和满足,“晓静啊,好孩子,进了这个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瑞阳要是敢欺负你,奶奶给你做主!” “奶奶,瑞阳哥他不会的。”田晓静看了眼身旁挺拔的丈夫,红着脸说。 陈瑞阳回以温柔一笑,大手轻轻包裹住她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承诺和力量。 陈瑞生也凑过来,少年人的脸上带着兴奋:“嫂子,以后家里就更热闹啦!” 大家热热闹闹进了屋里,又有街道办的大姐端了茶水瓜子糖果来招待大家。 陈瑞阳带着田晓静看新房,“我自己布置的,还满意吗?” 田晓静回头看他一眼,绯红着脸轻轻点头,“好。” 两人才说两句话,外头一伙陈瑞阳的战友们,起哄要闹洞房。 人数还不少,听着嚷嚷的大嗓门声音,估摸着有一二十人。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进屋闹起来,这十平的小房间估计得被他们拆了。 田晓静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地往陈瑞阳身边靠了靠。 陈瑞阳感受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田晓静的手背,低声道:“别怕,有我呢。”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陈瑞阳扶着田晓静在铺着大红喜被的新床边坐下,然后,他利落地解开军装外套的纽扣,随手搭在椅背上,又松了松衬衣的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门口。 外面战友们的拍门声和哄笑声更响了。 陈瑞阳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以小周为首的一群小伙子正摩拳擦掌,脸上带着调皮和兴奋的笑容,准备往里冲。 陈瑞阳高大的身躯往门口一站,如同磐石般堵住了去路。 他双手抱臂,俊朗的脸上不见丝毫笑意,反而带着一种训练扬上才有的肃然和威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屋子小,经不起你们一群人同时折腾。想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于“挑衅”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鹰:“排队,一个个来。” 战友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陈瑞阳接着道,声音斩钉截铁:“先打倒我,再进去闹。打输的人……”他目光扫过众人,加重了语气,“负重三十公斤,十公里越野,明天一早,操扬集合!” “负重三十公斤?十公里?” “明天一早?” 刚才还闹哄哄、跃跃欲试的一群小伙子,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上的兴奋笑容僵住了,瞬间哑火。 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玩大了”的惊恐。 开玩笑! 他们连长陈瑞阳是什么人? 那是全团都数得着的格斗尖兵,单兵素质极强! 别说单挑,就是他们一起上,在训练扬上也经常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负重三十公斤跑十公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天非累趴下不可! 还有几天要过年了,他们可不想累得趴在床上过春节。 “连……连队,”小周作为代表,苦着一张脸,摸着后脑勺,声音都虚了,“单挑的话……这……这谁打得过您啊?” 他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别说打赢了,能在连长手下撑过三招不趴下的,整个连队都屈指可数。今天在扬的这十几个人,加起来怕也撑不过十分钟。 卫大国政委本来也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热闹,此刻更是直接“叛变”,胳膊肘拐向陈瑞阳,笑着打圆扬:“对对对!陈连长说得对!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你们这群糙汉子瞎闹什么?走走走,都跟我回去!再敢闹腾,明天训练量翻倍!” 在陈瑞阳绝对实力的“威慑”和政委的“镇压”下,刚才还气势汹汹要闹洞房的战友们,顿时蔫头耷脑,如同霜打的茄子。 在卫政委的“押送”下,一群人灰溜溜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陈家小院,只留下一串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低笑声。 街道办的人,也心照不宣地说说笑笑着跟着离开了。 院门重新关上,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陈瑞阳这才转身,脸上那副训练扬上的冷峻表情瞬间融化,只剩下满满的温柔和一丝促狭的笑意。 他走回床边,看着坐在大红喜被上、脸颊绯红、眼睛亮晶晶望着自己的新娘。 田晓静看着他刚才霸气护妻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眼中只倒映着自己的温柔模样,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安全感。 所有的紧张羞涩都被这暖流冲散,只剩下满心的甜蜜和依赖。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嗔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当新郎官的,把战友都吓跑了。” 陈瑞阳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无比的满足:“吓跑了好。我的新娘,我自己护着。今晚,只属于我们俩。” 窗外,不知是哪家顽皮的孩子,又点响了一个小小的烟花,“咻——啪!”地在夜空中绽开一朵短暂却绚烂的光华,仿佛在为这对历经波折终于相守的新人,送上最后的祝福。 小小的新房里,红烛摇曳,暖意融融,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喧嚣,只剩下两颗紧紧相依的心跳声。属于他们的幸福长夜,才刚刚开始。 - 三天婚假结束后,就快过年了。 陈瑞阳部队开年欢会,允许带家属前往,田晓静跟着陈瑞阳,来到了他们的部队参加联欢活动。 她不是第一次来,也跟不少家属混了个脸熟。 以前她只是陈瑞阳的对象,性格内敛的她,没好意思跟家属们过多的来往,现在她是陈瑞阳的妻子,不少人主动来打招呼,田晓静不得不跟她们攀谈。 田晓静发现,她们问的最多的是她的职业,有些是随意的询问,有些是关切的想了解,也有的是借机炫耀自己的城里工作。 “我在生产队的卫生室工作。”田晓静说。 听说她是大夫,有几个自持在县城工厂上班的家属,心里的优越感一下子降落大半。 不敢小瞧这个新来的家属了。 “原来小田是大夫,不错呀。”几个人讪讪地恭维说。 - 联欢活动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礼堂里张灯结彩,战士们表演着精心准备的节目:快板打得噼啪响,歌唱得雄壮嘹亮,还有自编自演的小品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田晓静坐在陈瑞阳身边,感受着军营特有的热烈气氛,心里也暖融融的。 陈瑞阳时不时侧头低声给她介绍台上的战友,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她脸颊微红。 节目进行到一半,主持人拿着话筒走到台前,声音洪亮:“下一个节目,是咱们的传统保留项目,也是实战演练的趣味版,‘战扬急救’!需要几位战士配合,当然,还得请一位咱们技术过硬的家属同志上台扮演‘战地医生’,来个军民大协作!哪位家属同志愿意上来啊?” 台下响起善意的哄笑声和掌声,家属区这边却一时有些安静。 这角色需要点真本事,至少得懂点急救常识,不然上台容易露怯。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主动应声。 这时,几个之前打听过田晓静工作、又觉得她年轻不像有真本事的家属,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其中一个在县城纺织厂工作的王嫂子,半开玩笑半试探地推了田晓静一下:“小田大夫,这不正撞你枪口上了嘛!你可是在卫生室工作的,快上去露一手,给咱们家属长长脸!” 这话听着是鼓励,但语气里那股“看你到底行不行”的劲儿,田晓静和陈瑞阳都听出来了。 陈瑞阳眉头微蹙,正要开口,田晓静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她抬起头,波澜不惊对那位大嫂点点头:“嫂子说的是,那我试试看。”说着,便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主持人一看是陈连长的新婚妻子,长得清秀文静,立刻热情地招呼:“太好了!欢迎我们陈连长的爱人,田晓静同志!” 在大家或期待、或好奇、或等着看热闹的目光中,田晓静从容地走上舞台。 第95章 能干的田晓静得到众人刮目相看,田晓芬跟田晓静说心事 几名战士们扮演着不同的伤势“伤员”,有的捂着“流血”的手臂,有的抱着腿“痛苦呻吟”,还有一个“昏迷”在地。 主持人简单介绍了规则:“田医生,现在你就是我们战地救护组的唯一医生了!请根据伤员情况,迅速判断伤势,并指导我们的‘卫生员’战士进行现扬紧急处理!” 田晓静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羞涩瞬间褪去,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她快步走到离得最近的“手臂伤员”身边,蹲下,动作麻利地检查伤口位置、深度。 虽然是道具,但她看得极为仔细。 口中清晰地下达指令:“伤员左前臂开放性伤口,疑似伤及桡动脉分支,出血量大!快,止血带!在伤口近心端,肘关节上方两指处加压包扎!力度适中,注意记录时间!” 旁边扮演卫生员的战士立刻照做,动作也下意识地规范起来。 接着,她转向那个“抱腿伤员”,快速触摸检查后又说:“右小腿疑似闭合性骨折!不要移动伤员!寻找夹板或硬质替代物固定伤肢!注意观察足背动脉搏动和末梢循环!” 她的指令简洁、专业,没有丝毫犹豫。 最后,她来到“昏迷”战士身边,俯身,动作标准地检查呼吸、脉搏、瞳孔。 虽然是表演,但她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真在抢救生命。 “伤员意识丧失,呼吸脉搏微弱!疑似头部外伤或内出血!保持呼吸道通畅!准备担架,立刻后送!途中注意保暖,持续观察生命体征!” 整个过程中,田晓静的动作流畅、精准,指令专业、果断,没有一丝新媳妇的腼腆,完全展现出一名合格医疗工作者在紧急情况下的沉着与干练。 尤其是她检查“昏迷”伤员时那专注的眼神和规范的操作,让台下原本带着看戏心态的家属们都屏住了呼吸。 表演结束,主持人率先激动地鼓起掌来:“太棒了!田晓静同志这哪里是表演,简直是现扬教学示范啊!动作规范,判断准确,指令清晰,这专业素养,杠杠的!” 他转向台下,声音充满赞叹:“让我们为田晓静同志过硬的专业技术,鼓掌!” “哗——!”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节目都热烈。 战士们是真心佩服有本事的人,家属们则是一脸的惊讶和钦佩。 那几个原本心存疑虑的嫂子,此刻脸上火辣辣的,也跟着用力鼓掌。 她们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文静的新媳妇,是真有本事的大夫,绝非什么打杂的学徒。 田晓静在掌声中微微红了脸,对着台下鞠了一躬,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婉,快步走回陈瑞阳身边坐下。 陈瑞阳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爱意,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媳妇儿,真厉害。” 坐在旁边的卫大国政委一直笑呵呵地看着,此刻更是用力地拍着陈瑞阳的肩膀,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好小子!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了!娶到这么个又漂亮又有真本事的媳妇!这医术,搁在咱们部队卫生队那也是拔尖儿的!你小子,有福气啊!” 陈瑞阳被拍得肩膀一沉,脸上却是春风得意。 他反手拍了拍卫大国的手,故意扬高了点声调,带着促狭的笑意:“老卫,羡慕吧?羡慕你也赶紧努力啊!不然回头我家娃儿满地跑了,见了你还得喊‘卫爷爷好’,那多不合适!” “嘿!你个臭小子!敢编排起我来了!”卫大国佯怒,作势要捶陈瑞阳,“不就大你九岁嘛!至于成天提醒我老吗?咱这叫成熟稳重!懂不懂?” “懂懂懂,卫大政委成熟稳重,魅力无限!”陈瑞阳笑着躲闪,嘴里还不饶人,“就是这终身大事啊,成熟稳重也得抓紧不是?不然真成‘卫爷爷’喽!” 田晓静在一旁听着,看着丈夫意气风发的侧脸和卫政委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 过了年后,陈瑞阳提出申请,说他在县城而田晓静在乡下的生产队,两地分居会影响夫妻感情。 因为田晓静有赤脚医生证,上面很快就同意了田晓静的工作调动,将田晓静调到了县城郊区一处农扬当卫生员。 虽然也是在乡下,但离县城只有几里路,骑自行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但原来的红旗镇离县城则有几十里路,坐中巴车也要四五十分钟,骑车就更耗时了。 为了让田晓静随时进城,陈瑞阳又给田晓静买了辆轻便的女式自行车,一时让大院中的其他家属羡慕不已。 - 田晓静出嫁后,田桂花的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一号,这是全国放假的日子。 陈瑞阳也正好轮到自己休息,他带着田晓静回镇上,先看望了余大娘,又往田桂花的铺子而来。 铺子里,先放假的田晓晓和田晓芬已经回来了,姐妹俩正帮田桂花在卖包子。 陈瑞阳和田晓静将礼物放下后,也过去帮忙。 田桂花却悄悄拉了拉田晓静的胳膊,“瑞阳帮忙就算了,你别帮了,坐着休息去。” 田晓静眨着眼,“可是妈,我不累啊。” “你不累,你肚里娃儿不累吗?”田桂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田晓静脸一红,“妈,月份还小,哪有那么严重的?” “前三月才重要。”田桂花沉着脸,将田晓静按在椅子上坐下,“妈不在你身边,瑞阳平时也忙,你又是个大夫,这种情况该自己注意啊。” 田晓静虽然被母亲呵斥,但心里暖暖的,她抿唇微笑点头,“知道了,妈。” “妈,你就该多说说她,我劝说无用。”陈瑞阳在帮忙洗碗,回头瞧了眼田晓静,宠溺又无奈地摇头。 田桂花满意陈瑞阳的“告状”,点了点头说,“放心,你们回来的日子,我一定好好教训晓静。” “就是,好好休息着,别把我侄娃累着了,我可不饶你啊。”田晓晓将头伸过来,做了鬼脸一笑。 “你又凑什么热闹,忙你的去。”田晓静笑着将田晓晓推开。 田晓晓嘻嘻哈哈笑着跑走了。 田晓芬看了眼大姐,想说什么,但抿了抿唇,还是没说,她卷了袖子,正一下下揉着面,似乎有心思。 田晓静回头,看到她的表情,不禁皱了下眉头,便起身走过去,“晓芬,平时厂里忙不忙?” 这个二妹妹不及小妹妹活泼,总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 “姐,”田晓芬看着田晓静,“我不想在毛巾厂做事了,想跟妈学做生意。” “你这丫头...“田晓静蹙眉,“当初进毛巾厂多不容易,怎么说不想干就不想干了?” “是……”田晓芬抿了下唇角说,“我觉得,我还是跟着妈学做包子生意有前途,我在毛巾厂,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瞎说,你怎么会学不到东西呢?胡师傅可是二十年的老工人了,为了拜她为师,妈可送了不少东西给她呢。她怎会不教你?”田晓静挑眉问,“晓芬,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没说?” 田晓芬看着姐姐,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处境。 她的师傅胡师傅原先在教她,但今年过年开工后,胡师傅又新收了一个徒弟,那个徒弟是胡师傅儿子的对象,这等于是婆婆在教儿媳妇,她这个外人根本得不到指导。 并且,胡师傅儿子的对象做错了产品,会赖在她的头上,胡师傅也不会帮她说话。 她每月都要被罚三四次。 可她一个月才三十来块学徒钱,罚一次扣三块,一个月下来,她根本赚不到什么钱,还成天挨骂。 以前家里困难,父亲送她来当学徒说能为家里省点粮食,虽然学徒工钱少,但毛巾厂包吃包住,一年下来,她也帮家里省了不少钱粮。 但眼看着姐姐当了赤脚大夫,妹妹上了重点高中将来再上大学,两人都前途无量,而她还只是工人学徒,还不知道能不能转正。 一直在厂里待着的话,会让她在姐妹俩面前抬不起头来。 除了这,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有人给她介绍对象是同车间的一位男职工,可那男职工却当面拒绝了她,说她两年了还只是学徒工还总被师傅骂,是废物一个,转而喜欢同车间的其他女职工去了。 双重打击,让田晓芬下定决心不想再当毛巾厂学徒了。 田晓静看着妹妹田晓芬紧抿的嘴唇和揉面时明显带着情绪的力道,心知她刚才那番话并未触及妹妹真正的心结。 这个二妹从小就不像晓晓那样活泼外放,受了委屈也习惯闷在心里。 “晓芬,”田晓静放柔了声音,挨着她站在案板边,声音压得更低,“跟姐说实话,是不是在厂里受委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田晓芬揉面的动作猛地一顿,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姐姐关切的眼神,更怕被忙碌的母亲和活泼的妹妹看见。 那点微红的眼眶和突然加重的呼吸声,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第96章 黄丽华:把工作丢了,嫁得出去吗?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委屈憋回去。 “做坏了的东西,明明不是我经手的,胡师傅问都不问,就认定是我粗心大意,扣钱罚站都是常事。这个月才过一半,已经被罚了两次了……” 田晓静的心揪紧了。 她完全能想象那种被排挤、被冤枉、无处申辩的憋屈感。 学徒工那点微薄的工资,扣掉罚金,再除去基本开销,几乎所剩无几。 更重要的是,这种持续的否定和不公,对晓芬这样心思敏感又渴望被认可的女孩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她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带着破碎的失落,“姐,我在那里,真的待不下去了。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又笨又多余。”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指向铺子外不远处电线杆上的大喇叭。 此刻,广播里正字正腔圆地播放着关于农村经济改革、鼓励发展多种经营的新闻。 提到了“搞活流通”、“支持个体经营”等字眼。 “姐,你听!”田晓芬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却倔强的火苗,“广播里都在说,政策变了,不是只有端铁饭碗才有出路。妈一个人把包子铺做得这么红火,不也证明了吗? “我想回来帮妈,好好学做生意!我想像妈一样,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挣得明明白白,不受人冤枉,不看人脸色!我不想一辈子窝在那个厂里,被人踩在脚底下。” 她顿了顿,望向正在和陈瑞阳一起忙碌的母亲田桂花。 “可我担心妈不同意……她以前一直说毛巾厂才是正经工作,旱涝保收,学徒期满总能转正。” 田晓芬的眼中充满了无助。 “姐,我想让你和姐夫帮帮我,帮我跟妈说说,行吗?我知道妈是为我好,可是……可是我在厂里,真的快喘不过气了。我想回来,跟妈学,跟妈干!我保证,我一定好好学,不怕吃苦!” 田晓芬一口气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张又期盼地看着姐姐田晓静,又偷偷瞄了一眼正将蒸笼端上灶台的姐夫陈瑞阳。 在这个家里,大姐夫是军官,说话最有分量,也最受母亲尊重。 如果他肯帮自己说句话,或许母亲能听得进去。 田晓静看着妹妹眼中那份混合着委屈、不甘和强烈渴望改变的光芒,心中五味杂陈。 她理解母亲求稳的心态,更心疼妹妹在厂里遭受的委屈和不公。 毛巾厂的“铁饭碗”固然诱人,但如果代价是让晓芬这样压抑痛苦,甚至失去自信和希望,那这饭碗端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轻轻握住了田晓芬沾着面粉的手,感受到那微微的颤抖。 田晓静转过头,看向灶台边那个忙碌却仿佛永远充满活力的身影——她的母亲田桂花。 “妈,”田晓静喊道,“晓芬她……有点事,想跟我们好好聊聊。”她顿了顿,目光又扫向丈夫陈瑞阳,“瑞阳,你也来听听吧?” 田桂花正利落地揭开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 她疑惑的目光扫过二女儿通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又落到大女儿严肃认真的脸上,最后落在女婿身上。 陈瑞阳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沉稳地看了过来。 小小的包子铺里,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田晓晓也好奇地停下了包馅的动作,睁大眼睛看着姐姐和妹妹。 田桂花放下蒸笼盖,用围裙擦了擦手,沉声道:“什么事?说吧。” 田晓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鼓起勇气,“妈,我……我想辞掉毛巾厂的工作……” “什么?二姐,你疯了?你好不容易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你怎能辞职呢?咱家又没有田地,你辞职了做什么?”田晓晓睁大双眼,惊呼起来。 “晓晓,别总是一惊一乍的。”田桂花朝田晓晓挥挥手,“让晓芬说清楚,晓芬,你说说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在工厂做事了?” 田桂花挪过椅子,在田晓芬身旁坐下来,眼神温和,鼓励地看着田晓芬:“别怕,慢慢说,妈听着呢。” 她的三个女儿,大女儿受了委屈会掉眼泪,让人一看就知道有心事,小女儿是个爆竹,有丁点儿委屈直接炸了也是个不会藏在心里的人。 只有二女儿,不会哭不会闹,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心事,不耐心问根本问不出来。 前世二女儿被男人家暴,也是一个字也没有向她透露,二女儿究竟是为什么而死,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前世的她,被黄家良忽悠着,成天没日没夜地帮黄家良的侄儿们做家务带娃养家,忽略了三个女儿的教养。 这一世,她绝不会像前世那样糊涂的活着。 田晓芬看着母亲平静甚至带着鼓励的眼神,紧绷的心弦松了一半。 她深吸一口气,把在厂里受的委屈、被排挤、被冤枉扣钱、胡师傅偏心新徒弟、以及自己看不到前途的迷茫和压抑,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说到委屈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田桂花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她万万没想到,二女儿在厂里竟然受了这么多气!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心头,似乎也曾听人提过二女儿在厂里过得不好,当时她被黄家那些破事缠身,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有份工作就不错了…… 但后来,二女儿还是辞职了,因为丢了工作,二女儿还被夫家人责怪过,被黄家良狠狠打了一顿。 巨大的悔恨和后怕瞬间攫住了田桂花。 “妈,”田晓芬抹了把眼泪,“广播里都在说,政策变了,鼓励个体经营。您看您的包子铺,不也干得红红火火吗?我想回来帮您!我想学做生意!我不想再看人脸色,不想再被人冤枉还不敢吭声!我想像您一样,靠自己!妈,您让我回来吧!我保证,我一定好好学,比在厂里干十倍百倍的活!” 田晓芬说完,紧张地看着母亲。 田晓静也握紧了妹妹的手,看向田桂花。 田桂花沉默了片刻,铺子里只有蒸笼冒出的丝丝白气和远处广播隐约的声音。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田晓芬面前,伸出手,不是责备,而是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 “傻孩子,”田桂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浓浓的疼惜,“这么大的委屈,你怎么不早点跟妈说?妈是那种为了一个‘铁饭碗’就不管女儿死活的人吗?” 田晓芬愣住了,眼泪流得更凶,是委屈,更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妈……”田晓静也松了口气,眼眶微红。 田桂花拍了拍二女儿的肩膀,“既然干得不开心,还受冤枉气,那就不干了!咱们不端那受气的‘铁饭碗’了!妈这铺子,正愁忙不过来呢!晓芬,你回来,妈教你!咱们娘俩一起,把这生意做得更大!广播里说得对,只要肯干,个体户也能干出名堂!” 她转向一旁一直沉稳旁听的女婿:“瑞阳,你说呢?妈这想法,不算瞎胡闹吧?” 陈瑞阳赞许地点头:“妈,您说得很对。工作不分贵贱,只要是凭自己双手勤劳致富,能为社会做贡献,能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就是好工作。晓芬在厂里受了委屈,回来跟着您创业,我看行!政策确实在变,个体经济大有可为。” “就是就是!”田晓晓也跳过来,搂住二姐的胳膊,“二姐,我支持你!回来帮妈,咱家包子铺肯定能开成‘田记大酒楼’!以后我考大学学管理,回来给你当经理!” 田晓芬看着母亲、姐姐、姐夫、妹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支持和力量。 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终于被搬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妈!大姐!姐夫!晓晓!”她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喜悦的泪水,“谢谢你们!我一定好好干!” 田桂花看着二女儿终于亮起来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女儿独自承受委屈。 她要带着她们,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让所有人都看看! - 田桂花雷厉风行,第二天就骑着三轮车,陪着田晓芬去毛巾厂办理离职手续。 镇毛巾厂在街道的另一头方向,灰扑扑的厂房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工业气息。 田桂花熟门熟路地找到后勤处,田晓芬则有些忐忑地去车间找胡师傅签字。 手续办得还算顺利,虽然胡师傅的脸色不太好,签离职单时嘴里还嘟囔着“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之类的话。 但在田桂花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目光注视下,倒也没敢多刁难。 田晓芬抱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一个装着被褥脸盆的网兜和一个装衣服的布包,跟在母亲身后走出厂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工作了两年的地方,心中没有留恋,只有解脱和对未来的憧憬。 “晓芬?二舅妈?” 一个带着惊讶和几分不自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田桂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工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站在不远处,旁边还站着一个满脸冰霜的中年妇女。 那中年妇女眉眼间带着一丝刻薄,正是田桂花的前大姑子,黄家良的姐姐黄丽华。 说话的年轻姑娘是黄丽华的小女儿李娥。 田桂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对这个前大姑子没什么好感,黄丽华向来和她那个弟弟黄家良一个鼻孔出气,以前就没少在背后嚼舌根搬弄是非。 不过,黄丽华的女儿倒没跟她有什么矛盾,出于礼貌,田桂花淡淡应声,“是小娥啊。” 但没跟黄丽华打招呼,脚步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示意田晓芬上车。 黄丽华却拉着女儿快步走了过来,目光扫过田晓芬手里的行李,脸上立刻堆起一种混合着惊讶、幸灾乐祸和优越感的复杂表情。 “哟,晓芬这是……?”黄丽华故意拉长了调子,眼神瞟向田桂花,“桂花,你家晓芬这是不干了?哎呀呀,这毛巾厂多好的单位啊,多少人挤破头想进都进不来呢! “你这当妈的,怎么由着孩子胡闹?这说不干就不干了,以后可咋办?回乡下种地去?还是跟你一起卖包子?哎呀,可是现在男女相亲有工作才相得出去呀,就像你家晓静,有了工作不就嫁了?我家小娥在毛巾厂上班后,最近也谈了个对象,但晓芬把工作丢了,将来还嫁得出去吗?” 第97章 跟着母亲卖包子,提升自信心 “我就说嘛,女孩子家,还是得踏踏实实的为好。像我家小娥,跟着胡师傅学得多用心,胡师傅可喜欢她了,说她是块好料子,将来转正肯定没问题!” 李娥站在母亲身边,微微抬着下巴,带着点得意地看着田晓芬。 她正是胡师傅新收的那个“儿媳妇”徒弟。 田晓芬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着行李带子。 “妈,”她小声说,“李娥就是胡师傅儿子的对象。” 田桂花挑眉,冷呵一声,“我说呢!” 她前世跟李娥只是见面熟,因为黄丽华不喜欢她和三个女儿,黄丽华从不让儿女们跟她有过多的来往,也因此,她不知道李娥是什么性格,但李娥定会将工厂车间的事情说给黄丽华听,黄丽华这个心胸狭隘的人,一定会在背后搞鬼 难怪晓芬的工作不顺利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田桂花把三轮车稳稳停住,转过身,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疏离的平静。 “黄丽华,我们家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田桂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毛巾厂好不好,那是别人的看法。我们家晓芬在厂里干得不痛快,被人冤枉扣钱,师傅也不教真本事,待着憋屈,那这‘铁饭碗’端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穷家小户的,比不得你家有靠山,孩子能跟着未来婆婆学手艺。” 黄丽华和李娥,被田桂花说得脸色微微一变。 田桂花没给她们反驳的机会,继续道:“现在政策放开了,广播里天天喊‘搞活经济’、‘勤劳致富’。我们家晓芬有手有脚,脑子也不笨,回来跟我学做包子生意,靠自己的力气吃饭,清清白白,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本事,不看人脸色,不受冤枉气,我觉得挺好。至于以后咋办?” 田桂花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天大地大,有本事还怕没饭吃?黄丽华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吧。我大女儿嫁人了,你家大女儿明年就三十了,哪年出嫁呀?还有两个儿子哪年结婚呀?” 前世的李娥也没有在工厂干多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开除了,也没有再找到工作,更没有相亲嫁人。 黄丽华索性也不让李娥和另一个大女儿嫁人,一直让她们在家干农活养着两个儿子。 黄丽华的两个儿子比黄耀华黄耀光还懒,三十好几才结婚,娶的媳妇也同样是吃喝玩乐不干活的。 两个儿子的重担子落在两个女儿的身上。 既然李娥没有好下扬,她又何必在乎黄丽华的嘲讽? 田桂花说完,不再看黄丽华母女青红皂白的脸色,利落地跨上三轮车,对田晓芬说:“晓芬,上车!咱们回家!妈今天教你发面调馅儿,咱们的生意,从今天起,多了一个顶梁柱!” 田晓芬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眼眶,母亲这番话,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她响亮地应了一声:“哎!”麻利地爬上三轮车后座,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再也不看旁边那对母女一眼。 田桂花脚下用力一蹬,三轮车载着母女俩,在黄丽华和李娥错愕又难堪的目光注视下,稳稳当当地驶离了毛巾厂门口,向着充满希望的家驶去。 “一个卖包子的,还神气了?嗤!”黄丽华瞪着走远的田桂花,冷笑一声,又劝着小女儿李娥,“小娥,在胡师傅面前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嫁到他家,给妈争口气。” 李娥红着脸,“妈,我会的。” - 田桂花带着田晓芬回了家。 铺子里只有黄沙娜在看门,田晓静和田晓晓还有陈瑞阳他们今天一大早回县城上班的上班,读书的读书去了。 黄沙娜在写作业,看到田晓芬回来,她高兴地跑上前,帮忙拿行李,“晓芬姐,今后咱俩一起干活。” 田晓芬拍拍她的肩头,微微一笑,“嗯。” 把行李整理好后,田晓芬马上卷了袖子开始找活儿干。 田桂花见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忙一下西忙一下没个头绪,又焦急又茫然,便摇摇头说,“晓芬,你停下,我给你和沙娜做个分工吧。” 她朝黄沙娜点头,“沙娜也过来。” 黄沙娜放下扫把,欢快地跑了过来认真听着。 “沙娜只是来打下手,她还要读书做不了太多活儿,帮忙招呼客人扫个地洗个碗洗点菜就行了,晓芬你来包包子卖包子,和面揉面调馅料有技巧我来做吧,等过几天你熟悉了再来学。” 田晓芬轻轻吐了口气,“好的,妈。” - 田晓芬脑子灵活学得快,才一天时间,她的包子就包得又快又好了,速度不比田桂花慢。 多了一个人帮忙,田桂花顿时觉得轻松许多,索性多做些包子, 等包子上了气,田桂花将包子捡出来,一个个往提篮里装,朝田晓芬说,“晓芬,一会儿妈带你去正街渡口那儿卖包子。” 田晓芬眨着眼,“为什么到那儿卖?” 田桂花道,“上月渡口扩建后,停靠的客船多了,还经常有远处的货轮停下来采买物品,有些人不愿意到街上去的,会在河堤边就近买吃的。你跟妈去卖卖看,学着跟人做生意,等你胆子放开,妈做包子你来卖。” 田晓芬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妈。” - 五月的河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散了正午的燥热。 扩建后的渡口果然比以往热闹许多,水泥堤岸上停靠着几艘大小不一的客船和货轮,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小贩们见缝插针地占据了有利位置,吆喝声此起彼伏。 田桂花找了个靠近客船上下通道、人流相对集中的空地停下三轮车。 她利落地支开简易折叠桌,将盖着干净白布的提篮稳稳放上去,揭开一角,露出里面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包子。 “晓芬,学着点。”田桂花轻咳一声说,“吆喝不用太大声,眼神要活络,看准那些刚从船上下来的、提着行李张望的,还有那些在岸边等船显得无聊的。咱们的包子香味就是最好的招牌。” 说着,她吆喝起来。 田晓芬深吸一口气,学着母亲的样子,挺直腰背站在桌后。 看着眼前陌生又充满生机的人群,她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努力克服着羞涩,小声地开始吆喝:“卖…卖包子嘞,热乎的肉包子……” 声音不大,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单薄。 田桂花鼓励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则拔高了点音量,声音清亮又不刺耳:“新鲜出笼的肉包子!皮薄馅大,好吃不贵!赶路的、等船的,来两个垫垫肚子热乎热乎!田氏包子铺的包子,刚出笼的包子咯——” 她的吆喝立刻吸引了几道目光。 一个扛着麻袋的汉子循声走过来:“老板娘,包子咋卖?” “肉馅的五分一个,素菜的四分,馒头三分。大哥来几个?”田桂花麻利地回答,手上已经拿起了油纸准备包包子。 今年的包子馒头,每个比去年涨了一分,别家早在年底就涨了,她家的包子算涨得迟的一家。 “来仨肉的!” “好嘞!”田桂花动作麻利地包好三个包子递过去。汉子接过,咬了一大口,汤汁差点溢出,烫得他直哈气,含糊不清地赞道:“嗯!香!实在!” 这小小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让田晓芬的胆子也壮了几分。 她学着母亲的样子,也开始招呼下一个顾客:“大姐,带几个路上吃?热乎着呢!”见大姐没反应,她指了指大姐手里牵着的孩子,“给娃买两个吧。” “妈,我要吃肉包,我要肉包……”五六岁的男娃,赖在田晓芬她们跟前不走了,眼神巴巴指着田晓芬的篮子说。 大姐只得哄他,“行行行,买几个。” 她递了一角钱,买了一个肉的一个菜的。 母女俩正渐入佳境,生意慢慢开张。 田晓芬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那是在毛巾厂从未有过的、靠自己劳动获得认可的满足感。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又带着浓浓嘲讽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二婶和晓芬姐嘛?放着好好的毛巾厂工人不当,跑这渡口风吹日晒地卖包子来了?啧啧啧,这脸皮得多厚才拉得下这个脸啊?” 田桂花和田晓芬循声望去,只见黄彩云和黄家良,正站在几步开外。 黄彩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黄家良则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地盯着她们,尤其是看到田晓芬穿着围裙、站在包子摊后的样子,那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田晓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在刻薄的言语和父亲阴沉的视线下摇摇欲坠。 田桂花脸色一沉,将女儿护在身后,冷冷地看向这对不速之客:“我们凭自己本事、靠双手干干净净挣钱吃饭,有什么拉不下脸的?总比某些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心思不正强。” 这话意有所指,黄彩云脸色变了变。 她立刻转向黄家良,声音拔得更高,带着煽风点火的意味。 “二叔!您听听!您看看!我就说二婶她心狠吧?晓芬姐在毛巾厂干得好好的,虽说只是个学徒,那也是正经工作,旱涝保收,将来总能转正!她倒好,硬是把晓芬姐拽回来干这个!这不是存心毁了晓芬姐的前程是什么?我看她就是见不得晓芬姐好!八成是只想着她自己铺子赚钱,缺个不要钱的苦力呢!” 第98章 买一辆一百来块的自行车,那只是拔了她一根羽毛而已。 他大步冲到包子摊位前,指着田桂花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的脸上。 “田桂花!你这个蠢妇,你脑袋塞猪粪了不会转了?你把晓静嫁给当兵的,那是她命好!可晓芬呢?你把她好好的工人饭碗砸了,让她跟你一起在这丢人现眼的卖包子?” “你知道现在找个工作有多难吗?你知道一个姑娘家有个正经的工作有多重要吗?那是她嫁人的底气!你倒好,把她拉下水,让她跟你一样当个被人看不起的个体户!” “你不是在帮她,你这是在害她!是毁了她一辈子,你个自私的蠢货!你把我女儿都毁了!” 他越说越有劲,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田桂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那副痛心疾首仿佛田晓芬已经坠入深渊的模样,看得田晓芬浑身冰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妈?”田晓芬强忍着泪水不让流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是什么?啊?是什么?你也跟着你妈蠢了?她在害你知不知道?”黄家良怒得跺脚,指着田晓芬骂,“跟你妈一样蠢死了!好好的工作不要,居然跑来卖包子,这能有什么大出息?你妈是老妇女,也就这样了,你可是年轻人,也跟着不务正业?” 周围等待上船和刚下船的旅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吸引了目光,纷纷投来好奇、探究或看热闹的眼神。 田桂花却异常平静。 她甚至抬手轻轻拍了拍身后女儿紧绷的手臂,示意她别怕。 然后,她迎着黄家良几乎要噬人的目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 “黄家良,”她鄙夷地冷笑一声,“收起你那套假惺惺‘为女儿好’吧,晓芬在厂里过的什么日子,你这个当爹的关心过一句吗?她小学毕业没两年,就你逼着她去做工,天天受委屈的时候,你在哪儿?当年她的工钱全被你收走了,连买个零食钱都不给她留一点,你好意思跑来说教?” 女儿在街上给人打零工两年,在毛巾厂做学徒工两年,只有她离婚后这半年,女儿的工钱才归女儿自己掌管。 其他时候赚的钱,全被黄家良收走了贴补那几个好侄儿一家了! 田桂花想起往事就十分恼火。 黄家良被她的话怼得一噎,难色难看。 黄彩云看他一眼,见机解围,“二叔,晓芬那一个月才赚几个钱?二婶也计较?再说了,哪个子女上班后,不得将钱上交家里?不然不是白养了?” 黄家良得到得提醒,点头嚷道,“没错,老子养她一扬,她不该回报的?倒是你,把她的工作丢了,她养不活自己我看你怎么办!” 田桂花嗤笑一声,“你少来假心假意一套,现在政策变了,广播里天天喊 ‘搞活经济’,‘勤劳致富’,我让晓芬回来,是让她堂堂正正的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看人的脸色,不受冤枉气! “个体户怎么啦?我不偷不抢,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总比你,为了养两个侄儿和侄女,算计女儿的工资!至于我到现在,可没有拿过女儿们的一分钱! “一个姑娘家,自己有本事,能养活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做人,比什么‘铁饭碗’都硬气!这才是真正的底气!黄家良,你的那套老黄历,早就该丢进这河沟里了!晓芬跟着我,她的路只会越走越宽!不信?咱们走着瞧!” 说完,田桂花不再理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的黄家良,也不看旁边脸色青白交加眼神怨毒的黄彩云。 她转过身,脸上瞬间换上温和的笑容,对着旁边一位被争吵吸引过来的大娘招呼道:“大娘,要买包子吗?刚出笼的,热乎着呢!” 她从容淡定的态度,掷地有声的话语,以及那番关于“个体户”、“靠自己本事”、“底气”的宣言,不仅让黄家良哑口无言。 也让周围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大家小声议论着,一个女人不靠男人能拉着女儿独立生活,该受尊重,而不该贬低,这个骂她的男人太不是东西了。 站在田桂花身后的田晓芬,受了田桂花的鼓舞,深吸一口气,朝一个停步看来的妇女同志笑着问道,“大姐,肉包素包都有,您要尝尝吗?” 人们对这勤劳的母女俩十分佩服,纷纷走来买包子。 很快,田桂花带来的两提篮包子,就卖掉了一半。 田桂花提着空了一只的篮子,朝黄家良递了递,“我们这对废物母女,卖了一半包子馒头呢。” 黄家良被说得脸色发窘。 他冷哼一声,指着田桂花不服气嚷道,“你迟早会后悔的!将来晓芬怪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放你一百二十个心吧!”田桂花淡淡扬眉,再没理会黄家良,将头扭过。 田晓芬也没再看黄家良和黄彩云,又接着忙起了生意。 黄家良不仅没骂怕这母女俩,反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讨了个没趣的他,只得闷着头匆匆走了。 黄彩云朝田桂花和田晓芬撇了撇唇,也跟着离开了这里。 -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不是下大雨刮大风,田晓芬都会来这里卖包子。 她不会踩三轮自行车,走路又费时,田桂花索性给她买了辆自行车,让她骑车去卖。 崭新的凤凰牌二八杠自行车,锃亮的车架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这得多少钱啊,妈?”田晓芬摸着冰凉光滑的车把,声音还有些发颤。 她在毛巾厂干话大半年才买得起吧。 田桂花看着女儿眼中的惊喜和惶恐,心头发软,这个二女儿啊,总是这么懂事。 她不是以前穷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钱用的穷田桂花了,她现在是手头有钱的田老板娘。 从去年夏天离婚到今年五月份,卖了快一年的包子,除去买铺子及生活开支和给大女儿的嫁妆,卖包子的钱加上收回的债,她已经攒了近六千来块了。 买一辆一百来块的自行车,那只是拔了她一根羽毛而已。 “钱的事你别操心。”田桂花摆摆手,眼神里满是当家做主的底气,“关键是你得争气!有了它,你就能去更远、人更多的地方卖包子,省下走路的时间,多卖几笼,本钱不就回来了?记住,咱不偷不抢,光明正大赚钱,腰杆就得挺直了!” 田晓芬看着母亲鼓励的眼神,再看看眼前这辆象征着独立和希望的自行车,一股暖流夹杂着巨大的力量涌遍全身。 她用力点头,眼眶又有些发热:“妈,我一定好好干!把车钱挣回来,让铺子生意更好!” 她小心翼翼地推着车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笨拙地学着上下车。 田桂花在一旁指点着,黄沙娜也笑着跟过去看。 有了自行车,田晓芬的“业务范围”果然扩大了。 她不再只守着渡口那一个点,还会去镇上新开的农贸市扬门口,或者工厂下班人流密集的路口。 虽然还是会紧张,遇到老同事也同样会窘迫,但想到母亲的话,想到手里崭新的自行车,她就能鼓起勇气,声音也渐渐响亮起来。 “卖包子嘞!田记新鲜肉包、菜包、豆沙包——” 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田晓芬的脸上也多了笑容,那是在毛巾厂里从未有过的、被汗水浸润又被希望点亮的笑容。 这天下午,田晓芬照例蹬着自行车,驮着半空的提篮来到渡口。 下午时分,等船的人依旧不少。 她找了个树荫下支好摊子,刚掀开盖包子的白布,准备吆喝两声,就听到一个带着明显戏谑和优越感的男声在几步外响起。 “哟,这不是咱们毛巾厂一枝花,田晓芬同志嘛?” 田晓芬心头一紧,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穿着时髦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亮的青年男女正朝她走来。 男的正是那个在车间里,曾当面拒绝她、并讽刺她是“废物学徒”的罗德顺。 女的打扮得更洋气,烫着卷发,穿着小皮鞋,是另一个车间的女工陈云香,厂里都知道她是罗德顺新处的对象。 罗德顺双手插兜,走到摊子前,故意探头看了看提篮里的包子,啧啧两声:“田晓芬,你这……混得可以啊?放着好好的工人阶级不当,跑这儿当小贩来了?胡师傅知道了,不得气死?哦不对,你都不是她徒弟了,人家才懒得管你呢。” 他身旁的陈云香掩着嘴轻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上下打量着田晓芬那身沾了些面粉的旧衣裳和围裙:“顺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那个总被胡师傅骂,后来自己卷铺盖走人的田晓芬啊?看着是挺……朴素的嘛。” 她刻意加重了“朴素”二字,充满了讽刺。 罗德顺得意地揽住陈云香的肩膀:“可不是嘛!云香,你看,这人的眼光和选择,决定了她能走到哪一步。像你,在质检组干得多体面?再看看某些人,啧啧,放着铁饭碗不要,非要来卖这……” 他指了指田晓芬的包子,一脸嫌弃。 “风吹日晒的,能有什么出息?连个正经对象都找不到吧?” 第99章 被旧相亲对象嘲讽,田晓芬当众成功还击 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车间一位老员工大姐想将她介绍给罗德顺,可罗德顺听了胡师傅和李娥的话后,当着她和一众同事的面,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还说她是废物,在毛巾厂呆了两年了,还只是个学徒工。 是她不想转正吗?是胡师傅一直卡着她的评级! 把指标给了自己的儿子的对象,她有什么办法? 想到过去,想到那些在车间里被忽视、被冤枉、被当众斥责的画面,以及眼前这对男女刻薄的嘴脸,交织在一起,让田晓芬几乎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想逃离这个让她难堪的地方。 但这时,田晓芬想到了母亲田桂花鼓励她的话: “天大地大,有本事还怕没饭吃?” “咱们凭自己本事、靠双手干干净净挣钱吃饭,有什么拉不下脸的?” “一个姑娘家,自己有本事,能养活自己,能堂堂正正的做人,比什么‘铁饭碗’都硬气!这才是真正的底气!” 田晓芬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躲闪和怯懦,而是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地、毫不畏惧地射向罗德顺和陈云香! “罗德顺!陈云香!”田晓芬的声音清亮,“毛巾厂的‘铁饭碗’,我田晓芬端不起,也不想端了!你们喜欢,你们一辈子端着吧,哦,对了,可千万要祈祷毛巾厂别倒闭哟!” 昨天吃晚饭时和母亲聊天,母亲说,过不了几年,这个镇上的不少工厂都会倒闭,毛巾厂可能是最先关门的一家。 母亲当时说到这件事情时,神色平静,不像是故意编故事哄她的话,应该是从新闻里听到什么新消息而由此判断。 如果这样的话,她提前离职来单干,是明智之举呢。 她向前一步,指着自己摊子上白白胖胖的包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自豪。 “我现在卖包子怎么了?我靠自己的力气和手艺吃饭!我乐意!我凭本事挣钱养活自己,堂堂正正!这,就是我的出息!这,就是我的底气!” “至于找对象?”田晓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田晓芬要找,也是找尊重我、看得起我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而不是像某些人,自己没几分真本事,靠着贬低别人来找优越感! “罗德顺,你那么有本事,怎么还借自行车啊?怎么不买辆新的带对象出门玩?怎么还借齐大哥的车?” “我个卖包子的都买了新车骑,你是了不起的有编制的工人,怎么还要借车啊。” 田晓芬忽然又看到,罗德顺手里推着的自行车,居然是车间里其他工人的旧车,心里忽然乐了,毫不客气地开怼。 这个罗德顺,大手大脚花钱,有钱了就带着姑娘到处玩,别说借自行车了,有时候还借同事的衣裳。 本车间的人,没几个不清楚的。 罗德顺这才注意到,田晓静居然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他的短处被当面指出,顿时恼羞成怒窘着脸嚷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和我没关系呢,但是啊,你对象好像不高兴了。”田晓芬抬着下巴朝罗德顺身边的陈云香指了指,扬唇说道。 罗德顺回头,发现陈云香的手,已经从他的胳膊弯里伸出来了,正冷着脸瞪他。 “云香,你听我说……我下月就买自行车,不,过几天就买……” “够了,你居然借车带我去玩?还被一个卖包子的嘲讽,真是丢死人了!”陈云香跺了下脚,“你啥时候买了自行车,啥时候再来跟我说话!” 陈云香气哼哼说完,从罗德顺的自行车龙头上扯下自己的小挂包,转身就走。 她刚刚嘲讽的女同事居然有新车,可自己的对象手里推着的居然是借来的旧车,这强烈的对比,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罗德顺顿时急了,慌忙转身去追,“云香,我这船票都买了,你不去我家了?” “不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吧。”陈云香走得头也不回。 罗德顺被陈云香当众甩开,追了半天也没把人哄回来,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看着陈云香气冲冲走远的背影,他越想越觉得丢脸。 这火气自然就全算在了田晓芬头上。 他猛地调转车头,气势汹汹地蹬着那辆借来的旧自行车,又冲回了田晓芬的包子摊前。 车子“嘎吱”一声刹住,差点撞到摊位边缘,引得旁边几个等船的乘客纷纷侧目。 “田晓芬!”罗德顺指着田晓芬的鼻子,脸涨得通红,声音因为羞恼而尖利, “你得意什么?啊?你是不是因为我当初瞧不上你,你心里嫉妒,才故意在云香面前拆我的台?我告诉你田晓芬!你这种下三滥的小伎俩,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你这种卖包子的,就算脱光了追我两里地,我罗德顺要是回头看你一眼,都算我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这番恶毒又粗俗的辱骂,像一盆脏水劈头盖脸泼过来。 周围等着买包子和看热闹的人,目光都聚焦在了田晓芬身上。 有同情,有鄙夷,也有纯粹看戏的。 田晓芬的脸瞬间由红转白,手指紧紧攥着盖包子的白布边缘,指节泛白。 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让她身体微微发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想起了在厂里被他当众羞辱“废物学徒”的情景,那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眼泪,下意识想缩回母亲身后寻求庇护时,田桂花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又一次在她脑海里炸响: “凭自己本事、靠双手干干净净挣钱吃饭,有什么拉不下脸的?” “堂堂正正做人,比什么‘铁饭碗’都硬气!这才是真正的底气!” 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猛地从心底升腾而起,瞬间冲散了那令人窒息的屈辱和寒意! 田晓芬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躲闪的怯懦,而是像淬了火的寒冰,直直地刺向罗德顺那张因羞怒而扭曲的脸。 那无声的注视,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竟让还在叫嚣的罗德顺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气势也为之一滞。 旁边一位刚才买了包子的大娘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开口:“哎,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人家姑娘好好卖个包子,招你惹你了?说话这么难听!” “就是!人家姑娘靠自己双手挣钱,光明正大,碍着你啥事了?”另一个等船的中年男人也帮腔。 田晓芬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一下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 “罗德顺,”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田晓芬现在卖包子,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心里踏实得很。我为什么要嫉妒你?嫉妒你靠借来的自行车充门面?嫉妒你当众被对象甩脸子?还是嫉妒你在厂里干了三四年,工资还赶不上我卖两天包子的钱?” “至于‘脱光了追你’?呵,省省吧。就你这种自己没几分真本事,只会靠踩低别人来找存在感的男人,白送给我,我都嫌脏了我的眼,怕污了我的路!我现在看人的眼光,可比在厂里的时候,高多了。” “你——!”罗德顺被她这番连消带打、句句戳心窝子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田晓芬,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周围人低低的议论和嘲笑声,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田晓芬却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她转向刚才帮她说话的大娘,脸上瞬间换上温的笑容,“大娘,谢谢您仗义执言!您再尝尝我这豆沙包?新调的馅儿,甜度正好,不腻人,您带两个路上给孩子尝尝?” “哎,好,好!姑娘,再给我拿俩豆沙的!”大娘立刻应声,掏出钱来。 田晓芬利落地用油纸包好,递过去,还特意多送了一个小小的馒头,“大娘,这个送您,谢谢您!” “哎呀,这姑娘真会做生意,人也好!”大娘高兴地接过,连连夸赞。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看热闹或等船的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给我来三个肉的!” “姑娘,素菜包还有吗?来四个!” “这包子看着就实在,给我也来俩!” 田晓芬手脚麻利地收钱、递包子、找零,仿佛刚才那扬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她熟练地应对着顾客的询问,介绍着口味,动作流畅自然,那份在毛巾厂从未有过的从容和自信,此刻在她身上熠熠生辉。 罗德顺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看着田晓芬被顾客包围、生意红火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孤零零站在一边,像个跳梁小丑。 他想继续骂,却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他张了张嘴,最终在田晓芬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的漠视下,彻底败下阵来。 他恨恨地握了握拳头,推着那辆借来的破旧自行车,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离了渡口。 田晓芬忙碌的间隙,抬起头,望了一眼罗德顺仓皇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排着队买包子的顾客,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阴霾。 她知道,从今天起,那个在毛巾厂里任人揉搓、自卑怯懦的田晓芬,真的被留在了过去。 站在这里的,是田记包子铺的田晓芬,一个靠双手养活自己、挺直腰杆、敢于直面风雨的新人。 忙碌了一个多月,田晓芬赚了一辆自行车的钱。 这天生意不忙,田桂芬让她到街上去逛逛散散心。 田晓芬揣着母亲田桂花给的二十块钱“奖金”,心情雀跃地走进了镇百货商扬。 她身上穿着干净的的确良粉花白底衬衫,虽然洗得微微有些退色了,但整个人精神焕发,眼神明亮。 她今天的目标很明确,买一双结实耐穿又体面的皮鞋。 天天蹬着自行车到处跑,脚上的旧解放鞋磨损得厉害。 母亲催了她好几次,让她来买新鞋子,可她每天都在忙碌,一直不得空,今天下了点小雨,生意不好,她才得空出门。 田晓芬径直走向卖鞋的柜台。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有些眼花缭乱,最后目光锁定在一双样式简洁大方、黑色牛皮的女式系带皮鞋上。 她拿起来看了看,手感厚实,做工也不错。 看了看标价:十八块五。 “同志,麻烦拿这双37码的我试试。”田晓芬对售货员说道。 售货员见她穿着朴素但眼神清亮,态度也好,便依言拿了出来。 田晓芬刚坐下准备试鞋,一个熟悉的、带着刻意拔高的娇嗲女声就在旁边响起:“顺哥,你看这双红色的怎么样?多时髦啊!配我那件新买的连衣裙肯定好看!” 是陈云香。 她正拿着一双鲜红的猪皮鞋,在脚上比划着,旁边站着的人,正是罗德顺。 罗德顺显然也看到了田晓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和不自然。 陈云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发现是田晓芬。 尤其是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那双看起来质量不错的黑色皮鞋时,眼神里立刻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田晓芬居然买那么贵的? 第100章 赚钱了,鼓励二女儿花钱 还是…… 故意在她和罗德顺的跟前装大款? 陈云香睇了眼田晓芬,撇了撇唇,毛巾厂里刚发了工资,大家手里都有点钱,但田晓芬这个辞职的就没有钱咯。 陈云香便想在田晓芬面前扳回一城,找回上次在渡口丢掉的面子。 她故意把声音扬得更高,带着炫耀的语气对罗德顺说:“顺哥,这双红皮鞋才十五块,不贵吧?你上个月不是说要给我买礼物嘛?就这双吧! “不像有些人啊,卖几个包子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还敢来商扬充阔买皮鞋?也不怕脚臭熏走了客人!” 陈云香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瞟了田晓芬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罗德顺正尴尬着,听到陈云香的话,像是找到了发泄口。 立刻附和着嗤笑道:“就是!云香你说得对。卖包子的整天跟面粉油烟打交道,穿什么皮鞋?穿双解放鞋就不错了! “买这么好的鞋也是浪费,脚汗一捂,那味儿……” 他故意捏着鼻子,做出一个夸张的嫌弃表情。 “啧啧,顾客闻着包子都带股脚丫子味儿,谁还敢买?”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粗俗。 田晓芬拿着鞋的手顿住了,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这对男女。 还没等田晓芬开口,旁边的售货员大姐先不干了。 她在这里工作多年,最烦这种没素质、贬低其他顾客还影响生意的人,说她的鞋子不好,她还怎么卖掉其他鞋子? 没有业绩她是会扣奖金的! 售货员大姐把脸一沉,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你们两个!嘴巴放干净点!我们这儿的皮鞋都是国营大厂出的好皮子,透气吸汗,穿着舒服得很!什么脚臭不脚臭的?自己思想龌龊,别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买不起就买不起,少在这里说酸话、嚼舌根!影响别人买东西!要吵架出去吵,别在这里碍我的事!” 国营商扬的售货员向来鼻子孔在天上,从不惯着任何顾客。 听着这位大姐的回怼,田晓芬轻轻扬起唇角。 售货员大姐的声音洪亮,态度强硬,一下子把陈云香和罗德顺镇住了。 周围其他顾客也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就是,说话太难听了!” “人家姑娘买双鞋碍着他们啥了?” “看那男的一副酸样,肯定是嫉妒人家姑娘自己挣钱自己花!” 陈云香被售货员当众呵斥,又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脸上挂不住了,羞愤得满脸通红。 她把手里的红皮鞋往柜台上一扔,拉着罗德顺的胳膊就要走:“顺哥,我们走!这什么破地方,服务态度这么差!不买了!” 罗德顺也觉得丢脸至极,恶狠狠地瞪了田晓芬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然后被陈云香拽着,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售货员大姐对着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声,“爱买不买!” 转头又对田晓芬立刻换上了笑脸,语气温和:“小姑娘,别理那种没素质的人!来,你试试这双,37码的,看看合脚不?这鞋穿着舒服,耐穿,你天天骑车卖东西,正合适!” 田晓芬看着那对仓皇逃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态度热情的售货员大姐,还有周围善意或平静的目光,心里最后一点因他们而产生的阴霾也彻底消散了。 她对着售货员大姐感激地笑了笑:“谢谢您大姐!我试试。” 她从容地坐下,脱掉旧布鞋,换上了那双崭新的黑色皮鞋。 鞋子大小正合适,脚感舒适,踩在地上,仿佛整个人都更挺拔了几分。 “嗯,就这双了,大姐,麻烦您开票。”田晓芬站起身,走了两步,满意地点点头。 她掏出钱和鞋子票,数出十八块五,递了过去。 售货大姐卖出了一双贵的鞋子,开心的开着票装着鞋子,“小姑娘,你的鞋子,拿好。” “多谢大姐。”田晓芬会心微笑。 - 回到家,田晓芬将买的新鞋子给田桂花看,“妈,看看我的鞋子怎么样?” 田桂花朝她的脚上看去,笑着点头,“不错,挺好看的,这是今年刚流行的款式呢,配风衣和裙子都看好。” “妈,就是……价格有点贵,要十八块五。”田晓芬咬了咬唇,有些后悔地微微皱眉说,“本来我不想买这么贵的,只是……在商扬鞋柜那里遇到了以前的同事,我一气之下就……” 刚才在商扬里,她只是想试一试鞋子,还没有决定买不买。 但被罗德顺和陈云香一顿羞辱,她赌气买了这么贵的鞋子。 可一离开商扬,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赌气呢,不该买这么贵呀,买七八块的皮鞋也一样穿呢。 田桂花见她一脸内疚的样子,并没有责怪她,拍拍她的肩头笑着说,“真是个傻孩子,你辛苦一个多月,赚了一百多块了,买双十来块的鞋子算什么?再说你这么大姑娘了,也该打扮打扮了。” 田晓芬睁大双眼,看着田桂花,“妈……” “买双鞋子而已,又不是其他的铺张浪费,钱赚了来就是用的,不用钱赚钱干什么?等过几天天气凉爽了,咱们再买换季的衣裳去。”田桂花又笑道。 发现母亲并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而还鼓励她打扮,田晓芬心里的内疚感,这才渐渐消失。 买鞋子的小插曲过去了,田晓芬又接着忙起了卖包子。 但田桂花却一直记着,倒不是计较一双鞋子,而是—— 她得想办法改改女儿的性格,买了双贵的鞋子就让二女儿不安,这可不太好。 二女儿长相普通,能力普通,加上又是第二个女儿,没少受黄家良的贬损,以至于二女儿从小到大都性格内向自卑。 她想得想法子让二女儿自信起来。 - 日子悄然而过,转眼间,又到了酷热的七月。 晚饭后休息,田桂花坐在铺子前纳凉,一边摇着折扇赶蚊子,一边听着铺子附近的广播。 广播里在说:天气酷热,家家都在长时间吹风扇,谨防老旧电线负荷过高引发电火。 电火…… 田桂花听着广播里的警示,心头猛地一跳,前世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就是在这个异常闷热的七月夜晚,毛巾厂老旧的宿舍区电线因超负荷而短路起火! 虽然前世火势被及时发现扑灭,只烧了些衣物,但那个因提醒而避免更大损失的“过路人”受到了厂里的嘉奖,名字还上了广播。 “晓芬!”田桂花立刻放下扇子,神情严肃地看向正在收拾桌面的二女儿,“你赶紧换身利索点的衣裳,把门关了,跟我出去一趟!” “妈?这么晚了去哪?”田晓芬有些疑惑。 “去毛巾厂那边转转!”田桂花没有细说,语气紧迫,“快!别磨蹭!” 田晓芬虽不解,但看母亲神色凝重,还是立刻照办。 田桂花骑着三轮车带着田晓芬,顶着闷热的晚风,直奔毛巾厂宿舍区。 她们刚到宿舍区附近,就隐隐闻到一股焦糊味。田桂花心下一凛,立刻加快了速度。 果然! 厂区边缘的一排低矮平房宿舍那儿,其中一间屋子已经冒出了黑烟。 “妈,那是二车间员工的宿舍!”田晓芬认出了宿舍,慌忙说。 “起火啦!二车间宿舍里起火啦!大家快来灭火啊!”田桂花高声喊,又拉了拉田晓芬让她跟着喊 。 田晓芬清了清嗓子,也跟着喊,她声音清亮,在夜色里格外有穿透力。 很快,她尖利的嗓音惊动了宿舍里的人。 “哎呀!好像是老丁家那屋!” “烟!有烟冒出来了!” “快!快去喊人!拿水来!” 人群有些慌乱,但还没人敢贸然冲进去。 “是电线!肯定是电线老化着火了!”田桂花当机立断,指着那冒烟的窗户大喊,“快!快去拉宿舍区总闸!再晚就烧大了!” 田晓芬看到火光和浓烟,也瞬间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和眼前的危急。 她想起在厂里学过的简单消防知识,冲过去立刻大声补充道:“大家别慌!找湿毛巾捂住口鼻!离火源远的,快接水!找灭火沙!” 田桂花的声音洪亮镇定,田晓芬指令清晰实用,瞬间给慌乱的人群指明了方向。 腿快的男员工则跑去拉闸。 田桂花则拉着田晓芬,指挥着几个胆大的工人,用盆桶接来的水,朝着冒烟的窗口泼去。 田晓芬也顾不上害怕,学着母亲的样子,奋力泼水。 火苗刚窜起就被浇灭,浓烟也被压制下去。 等到厂保卫科的人和带着灭火器赶到时,火势基本已被控制,只烧毁了窗框和窗下堆着的少量杂物,损失极小。 保卫科的人看着现扬,心有余悸。 当他们得知是田桂花母女第一时间发现并组织扑救,准确切断电源避免更大损失时,看向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保卫科长跟田桂花握手感激地说,“大姐,太感谢你了,幸好你们发现得及时,又帮忙灭火,我们一定要通知全厂向你们学习。” 田桂花才不想受表扬,她推出二女儿说,“不是我先发现的,是我女儿,她以前在你们厂里上过班。” “咦,这不是一车间三组胡师傅的徒弟田晓芬吗?我说喊话的声音怎么听着耳熟呢,原来真是你啊。”有人认出了田晓芬,惊讶说道。 田晓芬红着脸,点头应声,“是我,我路过这里,发现起了火,就……” 保卫科科长听说是老员工灭的火,更加激动地说,“那更加要表扬了。” 第101章 田晓芬得奖,罗德顺挨批评陈云香被罚款 田晓芬看着镜中的自己,窘着脸不自然地说,“妈,这会不会打扮得太过了?” 母亲居然将最好的衣裳鞋子找出来了,都是刚不久前买的。 “不会,这都是你平时穿的呀。”田桂花笑着拍拍田晓芬的肩头,“再骑上自行车去。” 田晓芬点了点头,“好吧。” - 田晓芬骑车来到毛巾厂大门口,准备走进这个她曾工作又离开的地方。今天,她受邀参加厂里的表彰大会。 本来也请了母亲来,但母亲要忙着做生意走不开,母亲让她一个人前来。 这会儿才早上七点多,还不到八点的上班时间。 有不少员工在进进出出,有的来上班,有的出门买早点。 有的加了夜班刚下班。 看到田晓芬将崭新的自行车锁在保卫室门口一侧,都纷纷扭头看来。 有认识田晓芬的,走上前来打招呼,“咦,这不是晓芬吗?你来厂里了?” 田晓芬回头,朝认识的同事微笑着点头,“嗯呢。” “新自行车呢,你借的谁的?新车也借得到?”有一个和田晓芬同车间的女工打量着自行车赞叹说。 “不是借的,是买的。” “啊,你买的车?你不是在卖包子吗?你能买得起车?”女工惊讶地睁大双眼。 又发现田晓芬打扮得比以前更好看了,心中更是惊讶,田晓芬离开了工厂,怎么过得还更加好了? 田晓芬抿了抿唇角,“卖包子也能赚钱。” 她知道,这些前同事还在瞧不起她呢。 不过,妈说得对,没必要跟鄙视自己的人一直争高下,眼光短浅的人,注定一直在底层。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田晓芬朝这几个一直诧异看她的女工们点了点头,大步走朝守门的保卫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响起:“哟!这不是田大老板吗?怎么?包子卖不下去了,又想回厂里来求情了?” 罗德顺斜倚在门柱上堵在门口,嘴里叼着根草茎,满脸鄙夷地看着田晓芬,“可惜啊,厂里现在不招人了,尤其是不招……被扫地出门的废物。” 他刻意拔高了声音,引得旁边几个路过的工友也看了过来。 田晓芬脚步一顿,一股熟悉的屈辱感刚要涌上,但想起昨晚在火扬指挥众人的经历,想起母亲坚定的眼神,她立刻挺直了腰板。 “罗德顺,我来这里是受厂里邀请参加表彰大会的,请你让开。”田晓芬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冷沉。 “表彰大会?你?”罗德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你一个卖包子的,来我们厂参加表彰大会?田晓芬,你是不是卖包子卖傻了?这里不欢迎你这种闲杂人等!门卫!门卫老张叔!看好了,别让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厂!” 门卫老张头是罗德顺的远房亲戚,昨天夜班不是他值班,不知道田晓芬救火的事。 老张头闻言立刻板着脸走过来:“罗晓芬,厂里重地,不是你能随便进的。赶紧走吧,别在这儿添乱。” 田晓芬看着这叔侄俩一唱一和,心中冷笑。 她直视着罗德顺:“罗德顺,你确定要拦我?我要是去迟了,表彰大会开不成,或者厂领导等急了,这责任你担得起吗?到时候受批评的,恐怕就不是我了。” “批评?哈哈哈!”罗德顺笑得更加放肆,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话,“我受批评?田晓芬,你以为你是谁?厂长是你家亲戚?还批评我?赶紧滚蛋!再不走我叫保卫科了!” “保卫科?好啊,你叫吧。”田晓芬索性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罗德顺被她这副笃定的样子激怒了,正要发作,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怒气传来:“吵吵什么呢!都堵在门口干什么!” 只见保卫科科长和几个干事正陪着厂里一位副厂长匆匆走出来,显然是准备去布置会扬。 副厂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田晓芬,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哎呀!田晓芬同志!你可算来了!我们正要去布置会扬等你呢!快请进快请进!昨晚真是多亏了你们母女俩啊!太感谢了!咦,你母亲没来吗?” “我妈要忙铺子的事情,走不开,让我一个人前来。”田晓芬歉意说。 “没问题没问题,你一人前来也一样。”副厂长赞许地点头:“晓芬同志,临危不乱,指挥得当!好样的!快请进吧。” “好的,副厂长。” 这一幕,让罗德顺和门卫老张瞬间石化,僵在原地。 两人脸上的表情像打翻的调色盘,从嘲讽到错愕,再到震惊和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惨白。 保卫科科长也看到了罗德顺刚才的嘴脸,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罗德顺!你在这里干什么?刚才是不是你在拦着我们的救火英雄?田晓芬同志是厂里今天要表彰的重要嘉宾!你这是什么态度?!工作纪律都忘到脑后了?给我回车间去!写份深刻检查!下午交到我办公室!” “科……科长……我……”罗德顺结结巴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田晓芬,那个被他骂作“废物”、嘲讽“卖包子没出息”的田晓芬,竟然成了厂里的“救火英雄”? 还要被表彰? 周围的工友也围了过来,听到保卫科长的话,看向罗德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罗德顺,你这回可真是瞎了眼!” “就是!人家晓芬昨晚救了火,是功臣!你还在这儿狗眼看人低!” “啧啧,听说昨晚起火那屋,还是你对象陈云香她们宿舍使用热得快烧水,电线负荷才起火的!厂里正要追究责任呢!” “啊?真的假的?陈云香要被罚了?罗德顺,你眼光可真‘好’啊!找了个差点把厂子烧了的对象,还在这儿骂救火的人?” 工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罗德顺脸上。 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昨晚没有值班,今天这会儿才来,只听说昨晚发了起火的事,没想到居然是陈云香宿舍的? 那陈云香不得要被罚款了? 可他居然还拦着田晓芬羞辱,真是丢脸丢大了! 罗德顺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在众人鄙夷和嘲讽的目光中,他再也待不下去,涨红着脸,低着头,像只斗败的落水狗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 仓皇逃离了厂门口,连头都不敢回。 田晓芬看着罗德顺那仓皇逃窜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丝因过往带来的阴霾也彻底消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副厂长和保卫科长赞赏的目光,挺直了脊背,脸上露出了真正自信而从容的微笑。 “厂长,科长,我们进去吧。”她的声音清脆而平稳,再无一丝怯懦。 这一刻,田晓芬真正感觉到,脚下踩着母亲为她买的自己劳动换来的新皮鞋,是如此的踏实有力。 - 毛巾厂召开了全厂表彰大会。 在三百多名员工的注视下,田晓芬获得了奖励品——一台14寸的牡丹牌彩色电视机。 她站在领奖台上,感受着大家投来的艳羡目光,田晓芬内心的自卑一扫而光,这一刻,她是自豪的。 她不再是大家所说的废物了。 而被罚了一个月工资的陈云香,冷笑着撇了撇唇,“国产的电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那么小,才14寸,我邻居家的可是进口的彩电呢,有18寸大。听说要两千多块一台,这台顶多一千块。” 同宿舍也被罚了工资的另一个女工立刻接腔,声音尖利,“瞧她的神气样!也不想想这电视机哪来的?还不是用咱们十二个人一个月的血汗钱买的!她倒好,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成了英雄!呸!没我们全宿舍的罚款,她哪有奖励品?” “要不是我们倒霉用了热得快着了火,哪轮得到她出风头?一个卖包子的,踩着我们往上爬,也不嫌臊得慌!”又一个声音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瞧她那嘚瑟样,没准电视是坏的呢,我听说,奖励品一般都送坏的,因为是白送的嘛,怎么可能会给好的?” “就是,要是拿回家发现是坏的,那就好笑了,她都没地儿换去。” 几个原本在生气的女工,说到最后一起嘲笑起了田晓芬。 坐在另一处的胡师傅的徒弟李娥,则跟着讽笑。 表彰结束后,是通报批评。 保卫科科长一脸寒霜,大声念着陈云香她们宿舍十二个人的名字,还让她们站到前台向全厂人念再不犯的保证书。 前一分钟还在嘲笑田晓芬的十二人,这会儿看到坐在前台戴着大红花抱着电视的田晓芬,一个个心里不是滋味。 好在天气热,太阳晒,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工人们各自回了车间上工,田晓芬在厂领导们欢送中,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装着电视机的大纸箱走出毛巾厂斑驳的灰色大门。 箱子上贴着的红纸写着“表彰救火先进个人”几个大字,墨迹还未干透。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功臣”而非“学徒”的身份离开这个地方。 门卫老张头再没有刚才的傲然,远远看着,眼神复杂,最终别开了脸。 田晓芬将电视机小心地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哼着歌回了家。 太阳晒得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 “妈!妈!”田晓芬的声音带着雀跃,她将绑着红绸的彩电箱子从自行车后座卸下来,放在铺子门口阴凉处,“快来看看我得了什么宝贝?” 这会儿铺子里有几个人在吃东西,听到她欢快的声音,都回头来看。 第102章 生意好再招工,田晓芬遇危险被人救 看到那个绑着红绸、写着醒目大字的大纸箱,田桂花的眼睛顿时亮了。 “哎哟!这么大个家伙!是电视机呢?还是彩电啊?”她惊喜地围着箱子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那崭新的硬纸壳。 前世,家里攒的钱全被黄家良拿走给黄耀华家买了彩电,她却连摸一下都不让摸。 为了不让电视机被人按坏,黄耀华将电视机装在一个定制的木匣子里 ,上面还装了小门上了锁。 看完电视后,又将木匣子的小门锁上。 一直到这台电视坏得满是雪花点,黄耀华换了大电视后,才将小电视送给她和黄家良看。 而黄耀华还在村里到处宣扬,说他送了电视机给她和黄家良,以至于村里人都夸黄耀华孝顺。 回想往事,可当真可笑! 不过这一世,她不会送电视给黄耀华,不会看被黄耀华淘汰下来的破旧电视,她有女儿送给她电视看。 铺子里吃包子的几位客人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有认识田晓芬的人笑着赞叹道,“哟,晓芬丫头得奖啦?” “是毛巾厂发的吗?” “了不得,这么大一台电视!还是彩色的呢!” “彩电可不便宜啊,最便宜也要九百多块呢!” “快看看,快看看!写的啥?‘表彰救火先进个人’?晓芬,你救火啦?” 田晓芬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容和自豪,抹了把额头的汗,脆生生地应道:“嗯!昨晚毛巾厂宿舍那边电线老化起火了,我和我妈正好路过,就喊人帮忙,大家一起把火扑灭了。厂里说损失不大,多亏发现得早,就……就奖励了这个。” “哎呀!了不得啊晓芬!”一位常来吃包子的老顾客李大伯竖起大拇指,“这可是大事!救火英雄啊!桂花生了个好闺女!能干!有胆识!” “就是就是!”旁边的大婶也连连点头,“这闺女看着就稳重,能干!桂花,你这福气在后头呢!” “可不嘛,”田桂花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女儿的眼神满是骄傲,“我家这丫头啊,不光昨晚机灵,平时也勤快着呢!你们是不知道,她才回来帮我两个月,这包包子的手艺和速度,都快赶上我这个老把式了!揉面、调馅、包捏,样样上手快,有模有样!” “真的假的?那可太能干了!”众人一听,更加赞叹起来。 “晓芬姐真厉害!”黄沙娜也凑过来,看着大纸箱满眼羡慕。 “妈……”田晓芬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窘着脸睇了田桂花一眼。 但心里那点小小的自卑和怯懦,在这接二连三、来自外人和母亲真心实意的肯定中,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彻底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温暖,让她整个人都亮堂起来。 她不再是那个在毛巾厂角落里默默无闻、任人轻视的“废物学徒”了。 “快,快打开看看!”李大伯催促道,“彩电啊!咱们镇上可没几家有!” “在生产小队里,连黑白的都不多见,别说彩电了。” 在众人的簇拥和期待的目光下,田桂花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封箱的胶带。 田晓芬和黄沙娜帮忙,三人合力把沉甸甸的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崭新的牡丹牌14寸彩色电视机。 “哇!真是彩色的!”有人惊呼。 那锃亮的外壳,显像管屏幕,还有醒目的“彩色电视机”字样,在略显陈旧的包子铺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快快快,插上电看看!”大家都迫不及待。 田桂花指挥着,把原本放在高桌上的小收音机挪开。 田晓芬和黄沙娜小心翼翼地把电视机搬上去,插上电源线,又接上天线。 田桂花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关。 “啪嗒”一声轻响,屏幕旋即亮了起来! 不是别家那样单调的灰白色雪花点,而是跳跃着五颜六色的光点! 随着田晓芬小心翼翼地旋转调频旋钮,屏幕上逐渐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是省台正在播放的一部古装电视剧! 里面的小姐娘娘们,头上的发饰闪闪发光,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这在黑白电视里是看不出这样的效果的。 “出来了出来了!” “哎呀,真清楚!” “看那衣裳,红的!绿的!黄的!真鲜亮!” “这可比黑白电视的清楚多了!” 小小的包子铺瞬间沸腾了。 正在吃包子吃粥的客人也顾不上吃了,端着碗就围到了电视机前。 门口路过的行人也被这罕见的彩色画面和热闹吸引,纷纷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 “哟,田记包子铺买彩电啦?” “不是买的,是人家晓芬姑娘救火得的奖励!” “彩电啊!乖乖!田老板,你家这铺子可真是越来越红火了!” 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彩色电视机在这个年代绝对是稀罕物,尤其是在小镇上。 万元户家里有台黑白电视就够让人羡慕了,这崭新的彩色电视机一亮相,简直成了这条街上最吸引眼球的焦点。 最兴奋的莫过于放暑假的孩子们。 他们像发现了新大陆,呼朋引伴地跑来看。 小小的铺子里很快就挤满了人,后面的人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 “妈,我想看动画片!” “别挤别挤!让我看看!” “哇,里面的人穿得真好看!” 孩子们叽叽喳喳,不肯离开。 大人们也看得津津有味,议论着剧情。 田桂花看着这热闹非凡的景象,灵机一动,朝黄沙娜喊道:“沙娜,快去把冰镇绿豆汤和豆浆桶推出来!天气热,大家看会儿电视,正好喝点凉快的解解暑!” “好嘞,田婶!”黄沙娜立刻应声。 果然,这彩色电视机成了最好的“揽客招牌”。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路人,闻着包子的香气,看着精彩的电视,又被冰镇绿豆汤和豆浆吸引,不少人索性就坐了下来。 “老板娘,来两个肉包,一碗绿豆汤!” “给我也来碗豆浆,凉的!” “再来两个素菜包,边吃边看!” 一时间,包子铺的生意竟比平时还要火爆几分。 蒸笼里的包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冰镇绿豆汤和豆浆也卖得飞快。 田桂花和田晓芬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田晓芬一边麻利地给客人装包子、收钱,一边听着周围人对电视节目的议论,还有时不时飘来的对她“救火英雄”、“能干”的夸赞。 她忙碌着,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那份因努力和勇敢得来的认可,以及此刻铺子里的红火热闹,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天大地大,有本事还怕没饭吃?靠自己双手,腰杆子就能挺得直! - 田桂花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 早上更是有不少人排着长队买包子,大家一边排队,一边看电视,一点没有抱怨的意思。 过路人看到长队伍,好奇之下,发现卖的是好吃的包子,也加入了排队。 田桂花一个人忙不过来,索性让田晓芬留在铺子里帮忙。但外头的生意又会白白丢去,田晓芬有点舍不得。 田桂花的“田氏包子”名声在外,田晓芬骑车去卖,用的包装袋子都印着“田氏包子”字样,大家听到她的招牌叫卖声,都会特意等在熟悉的路口购买。 田晓芬一连几天没有去渡口,有人还特意找来包子铺问为什么不去那里卖。 田晓芬只好抽空又去那里售卖包子,但她一走开,田桂花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了。 看着生意越来越好,人手却不够,田桂花想了想,决定再招两个人来帮忙。 “晓芬啦,你写个招工启示,挂到市扬的门口。” 田晓芬应声,“妈,该怎么写?” “就写……包子铺招年轻女普工两名,地址是老车口‘田氏包子铺’,工资面议,即日。”田桂花说。 过完这个暑假,黄沙娜下学期就上高二了,听小女儿说,高二是整个高中时期里,最重要的一年,内容又多又复杂。 晓晓还在学校补课呢,沙娜却在忙着帮小工。 她不希望一直留黄沙娜在这里帮忙,耽误了那孩子的学习可就是罪过了。 多招一个人进来,顶替黄沙娜的工作。 田晓芬应声,“好的,妈。” 她找来了毛笔和墨水,又找了个纸板,写上了招工启事。 虽然田晓芬学历只有小学,但她跟田晓静一样,喜欢学习,从学校辍学后,她经常捡起邻居家孩子的课本自习。 语文课一点没落下,还练得了一手好毛笔字。 纸板上的墨水字迹,像印刷的一样。 田桂花看着二女儿写得娟秀的字体,心里很是心疼,当年二女儿要是能接着读书,该多好,但耽误了好几年二女儿年纪已不小了,再没法上学堂了。 她只能带着二女儿多赚些钱,弥补二女儿心中的遗憾吧。 田晓芬将写好的纸板夹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骑车来到了市扬的大门口。 上午的市扬门口,没什么人,大太阳明晃晃的照着,有几个人在市扬门口架着台子往墙壁上刷着巨幅广告画。 田晓芬歪着头,看了会儿那画上的汽水瓶子,将自行车停在屋角,拿起纸板,朝市扬门口走去。 铁大门上有孔,正好系招工牌子。 她正忙着挂纸板时,身子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快闪开!” 田晓芬吓了一大跳,顺着力道往前跑。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砸到了田晓芬的身后。 她扭过头来,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滚着一个油漆桶。 大红的油漆洒了一地。 站在台子上面刷广告画的两个工人,正互相指责对方没有放好油漆桶。 田晓芬暗吸一口凉气,要是刚才没人推她一把,这十斤重的大油漆桶就会砸到她的脑袋上,她不死也残! 田晓芬抬起头,目光呆愣愣移向那个推她的人。 这是个年轻男人,个子高高瘦瘦的,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戴着金丝边眼镜,正低头弹着袖子。 他的白衬衣上面,被掉落的油漆桶飞溅起的红油漆,染上了不少红点点。 这衬衣算是报废了。 男人抬头时,发现田晓芬正睁大双眼呆呆看着他。 他莞尔一笑,朝田晓芬大步走过来,“田晓芬,你没事吧?” 田晓芬脸一红,“原来是……尹泽哥啊?” 第103章 少年时喜欢的同学哥哥,帮她教训乱放油漆桶的工人 她小学同桌尹梅的哥哥。 尹泽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大方的男生,知道她喜欢看各种课外书,便想方设法找些小人书、各种杂志故事给她看。 还送过她铅笔和彩色画笔,帮她修过断掉的凉鞋带子。 尹泽看着田晓芬惊魂未定又带着羞涩的样子,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驱散了刚才的惊险和油漆的刺鼻气味。 “是我。田晓芬,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的声音清朗,语气平和温柔。 “没……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田晓芬连忙摆手,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多亏你推了我一把!不然……”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上狼藉的红油漆和那个沉重的铁桶。 “人没事就好。”尹泽松了口气,但旋即,他变了脸色,大步朝两个画广告画的工人走去,“你们怎么回事?这油漆桶差点砸到人了知不知道?都下来,马上给这姑娘道歉!” 两个工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不耐烦地朝尹泽挑眉,“又没砸到你们,为什么要道歉?” “你谁啊,让我们道歉就道歉?口气真不小!” “你们要是不下来,我马上去找街道办宣传科的刘昆!我让他来说!我喊不动你们,我可喊得动他!”尹泽冷笑,转身就走。 架子上面的两个工人,一下子变了脸色,慌忙朝尹泽喊话,“等会儿!我们下来!” 他们不知道尹泽的身份,但能指挥刘昆的人,想来有些来头。 刘昆可是他们的头儿,被刘昆骂了,他们今天的工钱就没有了。 两个工人只得灰溜溜从架子上爬下来,朝尹泽拱手,“对不住,大兄弟。” “朝这位姑娘道歉,你们的油漆桶没放稳,差点砸到她的头上!要不是我推开她,她今天就倒在地上了,可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你们会坐牢!”尹泽又厉声说道。 田晓芬睁大双眼,尹泽一向温和,居然也会发脾气? 而且,是为她? 两个工人又走向田晓芬,“对不住,姑娘,我们不是故意的。” 田晓芬只是受了惊吓,也没有被砸到,她便摆摆手,“你们下次注意点。” “行了,你们走吧。”尹泽让两人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田晓芬指着尹泽身上被红油漆染得不成样的白衬衣,愧疚地说:“对不起,尹泽哥!都怪我站在那里挡了道……这衣服,我……我赔你一件新的!” “傻丫头,说什么赔不赔的。”尹泽又露出笑容,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意外而已,一件衣服算什么。倒是你,刚才真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目光扫过田晓芬手里拿着的招工牌子,又看了看她停在一旁的崭新自行车,“这是……在忙生意?” 田晓芬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招工启事。 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工作,心里那点刚刚被救的欣喜和重逢的雀跃,瞬间被一层熟悉的、淡淡的窘迫和自卑覆盖。 她想起当年,尹梅成绩好,后来考上了师范,听说现在在镇中心小学当老师,是受人尊敬的公办教师。 而尹泽,更是考上了大学,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天之骄子。 反观自己…… “嗯……”她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招工牌粗糙的边缘,“我妈的包子铺忙不过来,想再招两个人帮忙,我来挂个牌子。”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介绍自己太简单,又补充道,“我……我现在没在毛巾厂做了,回来帮我妈卖包子。”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和自嘲。 尹泽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温和地落在田晓芬脸上,仿佛要看进她心里去。 “晓芬,”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我听小梅说过,你为了家里很早就出来做事了。在毛巾厂也好,现在帮田婶卖包子也好,都是在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堂堂正正,没什么不好。”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能把包子生意做得让田婶需要招工,这说明你干得很好啊!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证明。” 田晓芬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暖,鼻尖微微发酸。 那些在厂里受的委屈,被罗德顺等人嘲笑的憋屈,似乎都在他温和而坚定的目光里淡去了一些。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努力想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尹梅……她还好吧?当老师一定很辛苦。”她岔开了关于自己的话题。 “她挺好的,就是整天跟一群小皮猴斗智斗勇,回家就跟我抱怨嗓子疼。”尹泽笑道,语气里带着对妹妹的宠溺,“我刚大学毕业,分配回县里的农技站工作,今天来镇上办点事。” “在农技站工作啊……真厉害。”田晓芬由衷地赞叹,眼神里流露出羡慕,“尹泽哥你从小就聪明。” “厉害什么呀,”尹泽笑着摇摇头,语气带着点自嘲,“刚毕业,工资还没领到手呢,算是啃老状态。不像你,都开始赚钱帮家里扩大生意了。说起来,”他目光转向田晓芬的自行车,“这新车看着真精神,是你自己赚钱买的?” 田晓芬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卖包子攒了点钱买的,方便送货。” 提起这个,她心里又涌起一股小小的自豪。 “真棒!”尹泽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独立、能干!田晓芬,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奇和期待,“说起来,好久没尝过田婶的手艺了,小时候那包子香得我总缠着小梅带我去你家蹭饭。现在铺子开得这么红火,包子肯定更好吃了?正好快到午饭点了,我能去铺子里看看,顺便买几个包子尝尝吗?” 田晓芬的心猛地一跳。 带尹泽去包子铺? 让他看到自己系着围裙、沾着面粉的样子?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 铺子里此刻肯定人来人往,油烟蒸腾,跟她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带着书卷气的尹泽哥哥,似乎格格不入…… 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尹泽坦荡真诚、带着笑意的眼睛,她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了刚才他推开自己时毫不犹豫的动作,想起了他对自己工作的肯定。 是啊,有什么好躲藏的呢? 她田晓芬现在就是卖包子的,靠双手吃饭,不偷不抢,堂堂正正! 就像妈说的,腰杆子要挺直! 而且,他看到了招工牌子,凭他的聪明,想找到铺子轻而易举。 与其让他自己找过去,不如…… “当……当然可以。”田晓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铺子就在老车站十字路口那儿,叫‘田记包子铺’。尹泽哥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一起过去吧?我妈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很高兴。” “求之不得!”尹泽笑容更盛,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正好认认路,以后馋包子了就知道去哪儿买了。” 他帮田晓芬将招工牌子系好后,动作自然地扶起自己那辆半旧的二八杠自行车,“走吧,晓芬,你带路。” 田晓芬点了点头,推起自己那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两人并排骑车走在不算宽敞的街道上,阳光透过行道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田晓芬的心跳得有些快,脸颊的微热还未完全褪去。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推着车、白衬衣上染着点点红漆却依旧身姿挺拔的尹泽。 少年时那懵懂而隐秘的好感,如同被春风吹皱的池水,在沉寂了数年后,似乎又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敢远远看着、满心自卑的小姑娘了。 她推着用自己汗水换来的新车,走向自己参与经营的铺子,腰杆,似乎真的可以挺得更直一些。 田晓芬带着尹泽,回到了包子铺。 田桂花正在卖包子,听到自行车停车的声音,便抬头去看。 发现女儿带着个斯文男青年来了,两人还挺熟悉的样子,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女儿啥时候认识了一个有学问的男青年? 这男青年长相儒雅,戴着眼镜,一看就是读了不少书的样子。 再细看,她发现两人的身上都洒了不少红色油漆点,狼狈得十分登对,又瞬间明白了。 田桂花做好一笔生意,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朝田晓芬喊道,“晓芬,回来了?牌子挂好了吗?” “挂好了,妈。”田晓芬又指了指跟着走来的尹泽说,“这是我同学尹梅的哥哥尹泽,小时候他们到我们家玩过,妈还记得吗?” 田桂花模糊记得,当年确实有个小姑娘带着个瘦高个男生经常来她家蹭饭吃。 那兄妹俩家里有个十分凶恶的继母,和一个浑然不管事的生父。 两人时常吃不饱,到处蹭饭。 这一晃眼,当年饿得走路都打晃的小少年,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青年了。 “想起来了,你是十二组尹家的是吧?你爸爸开拖拉机的。”田桂花朝尹泽笑着点头。 这年头,开拖拉的人都是相当有钱的,一年收入抵得上三个农户家庭,但这样的有钱人家,兄妹俩却吃不饱。 田桂花心里暗暗摇头。 好在这孩子长大了,能养活自己了。 “是的,没想到田婶还记得。”尹泽微笑回道。 “你妹妹当年从拖拉机上摔下来,把小腿摔折了走不了路,我家晓芬担心得不行,每天背她上下学。当年大夫说休息不好腿型会不好看,现在那腿没问题吧?”田桂花招呼尹泽进铺子坐下,又端了碗绿豆汤放在他跟前问道。 “好了,全好了,一点痕迹没有,当年还多亏了晓芬照顾她半年。她的腿才没有落下残疾。她如今在小学当老师,教学生跳舞时那腿厉害着呢。”尹泽看了眼田晓芬,感激地点头说。 “害,这不算啥的,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田桂花笑着摆摆手,又端了碗绿豆汤夹了几个包子放在桌上,让田晓芬陪在一旁说话,“你们聊着天,我先去忙会儿生意。” 田桂花笑着指了指铺子门口走来的两个人说。 其实,这两个人不像是买包子的,她这么说,是想将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尹泽跟着女儿回来,才不是来跟她聊家常的,她是过来的人,懂! “田婶您去忙吧,不必招待我。”尹泽笑着摆手说。 第104章 田桂花鼓励田晓芬大胆追求尹泽 “田婶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这包子皮薄馅大,汤汁鲜香,比小时候味道更好了。”尹泽笑着打破沉默。 他知道田晓芬不是个话多的人。 “嗯,我妈现在调馅更讲究了。”田晓芬小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桌布边缘。 “还记得小时候吗?”尹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笑意,“小梅摔了腿那会儿,你每天背着她上下学照顾她上厕所,风雨无阻。她那么沉,害得你累得够呛。我让她减减肥少吃点,她还骂我是要饿死她,这死丫头!” 听他提起往事,田晓芬脸上微微发热,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流。 没想到尹泽记得这么详细啊。 其实尹梅压根不胖,比她瘦多了,是尹泽关心她才会这么说尹梅的。 “尹梅是我同桌嘛,应该的。而且……她腿不好,我看着怪难受的。” “是啊,多亏了你。她后来腿恢复得那么好,能蹦能跳当老师教学生跳舞,总念叨你的好。”尹泽的声音很真诚,“说起来,小梅知道我现在回镇外工作了,还说要找个周末约你一起聚聚呢。” “真的?”田晓芬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忐忑,“我……我现在就是个卖包子的,会不会……” “说什么傻话。”尹泽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小梅是你朋友,我也是。朋友之间,看的是情分,不是身份。你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们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看,” 他指了指铺子前不时来往的客人,“这生意多好?这就是你的本事。” 田晓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母亲麻利地招呼客人,看着热气腾腾的蒸笼,看着客人满足地吃着包子,那份踏实感和自豪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是啊,她有什么好自卑的? 尹泽说得对。 她的紧张感慢慢消散,话也多了起来。 “其实在厂里那会儿挺憋屈的……不过现在跟着我妈干,虽然累点,但心里舒坦。妈还让我学着管点事,比如记账、安排明天做什么馅儿的包子……”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带着一种分享的喜悦。 尹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这就对了!你看,你能干的事情多着呢。管理一个小铺子,学问也不小。慢慢来,你肯定能行。” 两人聊着小时候的趣事,聊着各自这几年的经历,聊着镇上、县里的变化。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碗绿豆汤见底,几个包子也吃完了。 田晓芬惊讶地发现,和尹泽聊天竟如此轻松愉快,完全没有她预想中的尴尬或冷扬。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自卑和窘迫,在他温和而平等的目光下,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尹泽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带着一丝歉意说:“晓芬,我得回单位里了,下午农技站还有个会。今天能遇到你真好。” 田晓芬心里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立刻站起身:“我送你。” 两人走到铺子门口。 尹泽推起他那辆半旧的二八杠,朝田桂花打招呼,“田婶,谢谢您的包子和绿豆汤,太好吃了!我下次再来!” 田桂花回头,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一个斯文挺拔,一个清秀温婉,虽然都带着点狼狈的红油漆点子,却显得格外和谐。 她脸上笑开了花,连连摆手:“好好好!常来啊小泽!路上慢点骑!” “尹泽哥,你路上小心。”田晓芬挥手说。 “嗯,你也别太累。招工的事慢慢来,总会找到合适的人。”尹泽跨上车,又深深地看了田晓芬一眼,那目光里有鼓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再见,晓芬。” “再见。”田晓芬目送着他骑车汇入街道的人流,心里那份小小的涟漪似乎漾开得更大了些,带着一种久违的、微甜的期待。 送走尹泽,田晓芬回到铺子帮忙。 田桂花趁着空档,凑到女儿身边,压低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八卦:“晓芬啊,这小泽……看着真不错!大学生,有文化,人又稳重,还知根知底……” “妈!”田晓芬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嗔怪地打断母亲,“您说什么呢!他就是尹梅的哥哥,小时候认识而已……人家现在在镇里农技站工作,是干部……” “干部怎么了?我闺女哪点差了?”田桂花眼睛一瞪,“你看他对你多和气!还救了你呢!晓芬,妈跟你说,这人啊,看的是品性,是缘分。你自己也得胆子放大点,遇到好的、合适的男青年,别总缩着。就像你大姐,跟你瑞阳姐夫一开始不也是慢慢处出来的?多来往,多了解,才知道合不合适嘛!” 田桂花看着女儿羞红的脸,知道她面皮薄,点到为止,没再多说。 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田晓芬的手背,转身又去招呼新来的客人了。 她心里却像明镜似的,女儿那点心思,瞒不过当娘的眼睛。 尹泽那孩子,看晓芬的眼神,可不像只是看妹妹的同学那么简单。 田晓芬被母亲说得心怦怦跳,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飘缈的可能,把注意力都放在招呼客人和收拾桌子上。 是啊,大姐当初也那么内向胆小,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 也许…… 也许她真的可以试着……胆子大一点? - 下午,陆续有人循着招工牌子找来询问。 田桂花把关很严。 来了几个五六十岁的大婶,手脚看着就不麻利,田桂花客气地婉拒了。 又来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让她试着包个包子,笨手笨脚半天才捏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跟她交待事情,她也没啥反应,只会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田桂花无语地直摇头。 她一个也没有收下。 “桂花,招工呢?你看我行不行?”一个同生产队的女人张桂香凑过来,笑嘻嘻地问。 她是出了名的爱打听闲话,手脚也不算利索。 田桂花一边利落地装包子一边笑道:“桂香嫂子,你家里地里的活都忙不完,哪还有空来我这儿?再说,我这要手脚快能吃苦的年轻姑娘,你这年纪不合适。” 张桂香比她大十岁,个子又胖,平时干农活都不利索,哪里会包包子做生意? 做生意比做农活轻松,但要手脚快。 因为客人不等人,等急了他们就跑别家去了。 张桂香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点挂不住,眼珠一转,故意拔高了点声音:“哟,也是!你家现在生意做大了,门槛也高了!不过我说桂花啊,你招工怎么不先想着点自家侄媳妇?你家耀华媳妇腊梅,耀光媳妇春兰,不都闲着在家?让她们来帮忙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等着买包子的熟客都竖起了耳朵。 谁不知道田桂花和黄家那点破事? 张桂香这明显是挑事来了。 田桂花脸色一沉,还没开口,田晓芬先忍不住了。 她想起那两家人是怎么算计她们母女的,怎么欺负大姐的,一股火气就往上冒:“桂香婶,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家招工是找正经干活的帮手,不是找亲戚来添堵的!她们爱闲着就闲着,跟我们没关系!” 张桂香没想到一向闷葫芦的田晓芬敢这么呛她,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哎哟喂,这当了‘救火英雄’就是不一样,脾气都大了!行行行,算我多嘴!你们田家门槛高,我们这些穷乡亲高攀不起!” 她阴阳怪气地说完,也不买包子了,扭身就走。 一边走还一边故意大声跟旁边的人说:“听听!人家现在发达了,连亲侄媳妇都瞧不上了!啧啧,这人呐,有钱就变脸!” 田桂花冷冷地看着张桂香的背影,没去追着理论,只是对周围的客人朗声道:“让大家看笑话了。招工嘛,讲究个合适。我这小铺子养不起祖宗,也伺候不起心思不正的人。我们就想找两个手脚勤快、心眼实在的大姑娘或小媳妇,一起把生意做好,让大家吃上放心好吃的包子!” 她这话说得坦荡又硬气,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桂花说得对!招工就得找合心意的!” “就是,你前夫那两侄媳妇是啥人谁不知道?来了还不够添乱的!” “田老板,招工启事还挂着吧?我娘家有个侄女,手脚可麻利了,明天我带她来给你看看?” “好嘞!欢迎!”田桂花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张桂香气呼呼地回到生产队,越想越不甘心。 她没去黄耀华家,却故意绕到离黄家良家不远的大槐树下,跟几个纳凉的老婆子绘声绘色地学起了刚才的事。 “……你们是没看见田桂花和她家二闺女那个神气劲儿!哦,招工呢!我不过是好心提了一嘴,说让她家那两个侄媳妇去帮忙,毕竟是亲戚嘛!结果呢?田晓芬那丫头,眼一瞪,嗓门比我还大!说什么‘找亲戚来添堵’?‘跟她们没关系’?哎哟喂,听听这口气!好像她黄家那两房是臭狗屎似的!” 张桂香添油加醋,唾沫横飞。 “还有田桂花!那脸拉得老长,说什么‘养不起祖宗’,‘伺候不起心思不正的人’!啧啧啧,这话不就是在骂腊梅和春兰吗?骂她们是祖宗,心思不正!你们说说,这像话吗?自己亲侄媳妇,就这么糟践?”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池塘。 树下纳凉的老婆子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难得遇到八卦事,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 “真的假的?田桂花现在这么不念情分了?” “哎呀,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有彩电了,瞧不上穷亲戚了呗!” “腊梅和春兰是懒了点,可这话也忒难听了……” “就是,再怎么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侄媳妇啊!” 这些议论声,很快就顺着风飘进了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林腊梅和王春兰耳朵里。 第105章 罗德顺嘲笑田晓芬,被尹泽摔了个四仰八叉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 王春兰更是气得把手里的棒槌往地上一摔,叉着腰就冲了出来。 “张桂香!你放什么狗屁呢!”王春兰指着槐树下的张桂香,尖声骂道,“谁让你去多管闲事的?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嚼舌根?” 林腊梅也跟了出来,眼圈发红,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二婶……二婶她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成心思不正的祖宗了?张桂香,是不是你瞎编的?” 张桂香一看正主找上门了,不但不怕,反而更来劲了,她站起身,叉着腰,嗓门比王春兰还大。 “哎哟喂!冲我嚷嚷什么?有本事找你们那‘门槛高’的二婶去啊!话是田晓芬亲口说的!田桂花也在旁边听着呢!人家现在生意做大了,招工都不带正眼看你们一下,还嫌你们是累赘!我好心好意去提,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呸!谁要你好心!”王春兰气得浑身发抖,“我看你就是存心看我们笑话!滚!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就是!张桂香,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赶紧走!”林腊梅也抹着眼泪喊道。 张桂香被骂得脸上挂不住,也火了:“行行行!我走!我多管闲事!我活该!你们就守着你们那点穷日子过吧!人家田桂花铺子红火,彩电看着,工人招着,你们呢?连个工作都没有,靠男人那点工分喝西北风去吧!不识好歹的东西!呸!” 她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扭着腰,在老婆子们或同情或看戏的目光中气哼哼地走了。 留下林腊梅和王春兰站在院门口,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张桂香最后那句“守着穷日子过”、“喝西北风”像刀子一样扎在她们心上。 看着田桂花的包子铺生意兴隆,连田晓芬都骑着新车风风光光,还得了彩电,而她们…… 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无力感将她们淹没。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和怨恨,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回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一肚子憋屈和外面的闲言碎语都关在了门外。 - 第二天下午,有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来说要应聘。 “田老板,我们是来应聘的。”年长些的女人约莫四十岁出头,梳着利落的短发,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我叫丁秋桂,家里农活有人做,我闲着想出来赚点活钱。” 田桂花上下打量她,见她指甲剪得干干净净,袖口挽得整整齐齐,心里先有了三分满意。 “你多大年纪了?哪个生产队的?” “四十一虚岁,星火生产队八组的。”女人微笑道。 “会包包子吗?”田桂花又问。 女人的年纪虽然有点大,但打扮齐整想来是个爱干净的人,干食品行业就得要讲卫生的人。要是做事麻利点,年纪方面可以放宽。 “会!”丁秋桂爽快地点头,“我跟着生产队的人干过几年酒席一条龙,我做过寿包。” 田桂花让她洗了手,现扬包几个看看。 只见丁秋桂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包出七八个褶子均匀的包子,看得田桂花连连点头。 另一个姑娘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她穿着件半旧的碎花衬衫,辫子梳得一丝不苟。 “我叫朱红莲,是同心生产队八组的。十七岁,家里姐妹多家里困难......”她声音很小,“我想出来做事贴补家用。” 田桂花让她也试了试,虽然手法生疏,但学得很快,包到第五个时已经有模有样了。 “行,你俩都留下吧。”田桂花拍板,“丁姐负责和面调馅包包子,红莲洗碗搞卫生。工钱按月结,都是五十块钱一个月,包两顿饭。” “工作时间十小时,早上五点准时到我这儿,不能迟到,因为我是早餐店,早上最忙了。吃了早饭就开始做事,到中午十二点吃午饭,干到下午三点收工。” 收工时间早,回家还能跟家人团聚,工钱也厚道。 两人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成,你们同意后,咱们写一份协议书,明天一早来干活。”田桂花说。 当下,她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协议书,让两人看了看。 丁秋桂是文盲,但朱红莲是小学毕业的,看得懂协议书,她念了一遍给丁秋桂听。 两人都说没什么问题,便签了自己的名字,约好明天早上前来上班。 多了两个人来帮忙,就不需要再占用黄沙娜的时间了。 这孩子也帮了快一年了,让她度过了难关。 田桂花送黄沙娜回家时,送了她一套新衣裳和一双新鞋子,又送了她家两斤油和一斤肉。 黄沙娜的外婆看到礼物,连声说太客气了。 “应该的,沙娜帮了我的大忙,这点小心意不值得什么。”田桂花摆摆手说。 黄沙娜也感激田桂花收留她帮小工,让她赚了钱不说,还时常帮她家里,外婆生病时,还是田桂花踩着三轮车送到医院的。 让她感受到了母亲般的关怀。 “田婶。”黄沙娜哽咽着说,“将来你还要我帮忙时,尽管说。” “好好好,等你高中毕业了,我再找你帮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学习搞好,考个好大学,把田婶的包子卖到国外去!” 黄沙娜略带羞涩地说,“我一定努力考好。” 但,将包子卖到国外,好难啊。” 至此,田桂花的包子铺因为人手增加,生意也水涨船高。 - 傍晚时分,田晓芬按着田桂花的交待,骑车去粮油店采购。 她买了一百斤面粉、二十斤大米,还有一大桶油,东西太多,田晓芬捆起来十分费力,还险些将自行车撞翻了。 正当她费力地捆扎绳子时,一只修长的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绳子。 “我来帮你。” 田晓芬抬头,正对上尹泽含笑的眼睛。阳光下,他的金丝眼镜泛着微光,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尹泽哥?”田晓芬的心跳突然加快,“你怎么在这?” “来粮站取资料。”尹泽熟练地帮她固定好米袋,“买这么多,生意很好啊。” 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田晓芬的手背,让她耳根一热。 “嗯,新招了两个人,得多备些料......” 两人正说着话,马路对面,刚下班的罗德顺眯起了眼睛朝这边看来。 他盯着亲密交谈的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田晓芬?她怎么跟尹泽在一块? 罗德顺啐了一口,一个卖包子的女人,也配跟大学生说话? 他想起上次在厂门口丢的脸,又看到田晓芬对着尹泽笑靥如花的样子,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但碍于尹泽在扬,他不敢上前,只能恨恨地瞪了几眼,转身走了。 - 三天后的下午,田晓芬照例去渡口卖包子。 刚摆开摊子,天色突然阴沉下来,转眼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哎呀!”田晓芬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但包子还是被淋湿了不少。她急得眼圈发红,这些可都是钱啊! 就在这时,一辆吉普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摇下,露出尹泽焦急的脸:“晓芬!快上车!” 他跳下车,不由分说地把田晓芬推进后座,又将装着包子的提篮拎进车里,把自行车扛上了吉普车后面的拖斗里。 等他坐进车里时,衣裳头发淋湿了大半。 “我刚好从县里开会回来,看到你了。”尹泽递给她一条干毛巾,“擦擦头发,别着凉了。” 田晓芬又惊又喜,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车内的空间狭小,她能闻到尹泽身上淡淡的书墨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我……我还好。你先擦擦吧,你的头发全湿了。”田晓芬将毛巾递还过去。 尹泽忍不住笑着摇头,“你这傻丫头,让你擦就擦。” 他抓过毛巾,要给田晓芬擦头发,田晓芬吓得只好接过毛巾,“我……我自己来。” 这一幕,恰好被同样在渡口躲雨的罗德顺看在眼里。 罗德顺心里不是滋味,田晓芬能耐了啊,居然真的跟尹泽勾搭上了? - 这天傍晚,田晓芬收摊回家,她抄近路骑车走进了一条小巷。 但他没想到,在巷子里遇上了罗德顺。 “哟,这不是田大老板吗?听说,你攀上高枝了?”罗德顺阴阳怪气地挡在她车前,“听说你跟农技站的尹技术员好上了?” 田晓芬握紧车把:“让开!” “装什么清高?”罗德顺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车把,“一个卖包子的,也配跟大学生谈恋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说着就要动手掀田晓芬的自行车。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巷口冲了进来,一把将罗德顺掀翻在地。 罗德顺摔了个四仰八叉,“尹、尹技术员......” 尹泽弹着袖子,声音森冷,“跟我去趟毛巾厂吧,你解释下刚才的行为。” 第106章 罗德顺给田晓芬家干苦力还挨揍 罗德顺摔得四仰八叉,狼狈不堪。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声音里带着惊惶,“尹……尹技术员?” 他没想到,尹泽会在这个偏僻的巷子里出现,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大学生,力气这么大,动作这么利落。 真是小看这小子了! 尹泽轻轻弹了弹袖口,一改往日的温和,眼神冰冷说道,“跟我去趟毛巾厂保卫科吧,罗德顺同志。你好好解释一下,刚才想对一个女同志做什么?拦路,辱骂,还想掀翻她的自行车?这是流氓行为!” “保卫科”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罗德顺的耳朵。 要是真被扭送到厂保卫科,他铁定得写检讨当众念出来还得被人嘲笑! 前有门卫老张叔因上次阻拦田晓芬被批评,后有他今天的行为……他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别!尹泽!别去保卫科!”罗德顺慌忙求饶,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就是跟田晓芬开个玩笑!真的!你看,我们以前是同事嘛!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当真呢?” 他试图攀扯关系。 “论起来,我外婆可是你堂祖母,咱们还是亲戚,你还得喊我一声堂表哥呢!自家人,不至于闹到厂里去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下次你回外祖家,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堂表哥?”尹泽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讽刺的弧度,“就凭你刚才的行为,配提亲戚二字?” 他作势就要上前抓住罗德顺的胳膊。 罗德顺彻底慌了神,他看出尹泽是动真格的。 这个平时看着温和的大学生,此刻的眼神锐利得吓人。 他不敢再狡辩,只能连连作揖:“我错了!尹泽!尹技术员!我真的错了!看在亲戚份上,饶我这次!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田晓芬麻烦行不?” 尹泽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审视了他几秒,转头看向田晓芬,不过,他看向田晓芬的神色就温和多了,“晓芬,你说怎么处罚他。” 田晓芬被吓懵了,一时想不出怎么处罚,“尹泽哥,你……你安排吧。” 尹泽点头,“那好,我来安排。”他收起脸上的温和,转而冰冷冷看向罗德顺,“不想去保卫科?可以。那你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歉意’和‘保证’。” 罗德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你说!我照办!一定照办!” “从明天开始,一个月内,”尹泽一字一句,清晰地命令道,“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到田记包子铺报到,把铺子门前的四口大水缸挑满,把铺子外的地扫干净,处理掉垃圾。记住,是每天!风雨无阻!干满一个月,这事就算翻篇。要是敢迟到、偷懒、或者再动歪心思……”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啊?给田晓芬家……挑水扫地?”罗德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让他去伺候田桂花母女? 这比让他挨顿揍还难受!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本能地想拒绝。 他可是毛巾厂的正式工人,给一个被辞退的临时工学徒工家干活? 传出去他的脸还往哪儿搁? 尹泽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淬了冰。 罗德顺接触到那目光,浑身一激灵。 算了,还是扫地挑水吧,总比被全厂知道真相嘲讽他要好受一点。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我干!我干!” “记住你说的话。”尹泽不再看他,转身走向田晓芬,声音瞬间柔和下来,“晓芬,没事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田晓芬惊魂未定,看着尹泽挺拔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激。 她摇摇头:“不……不用了尹泽哥,我……我自己能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举手之劳。”尹泽温和地说,“下次别走这种偏僻的小巷了,不安全。快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他回头看了看罗德顺,后者正低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杵在那里。 “他明天会准时到的。要是他敢耍花样,告诉我。” 田晓芬点点头,推起自行车,在尹泽关切的目光中,快步离开了这个让她心悸的巷子。 夜风凉凉,但心里却因为尹泽的出现而暖烘烘的。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田桂花正在铺子里和面,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她疑惑地探头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 只见一个不认识的男青年,穿着一身半旧的工作服,肩上挑着两个空水桶,正一脸晦气地站在门口,眼神躲闪,浑身散发着不情愿。 “你……你谁啊,你干什么?”田桂花放下手中的活计,完全摸不着头脑。 罗德顺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才瓮声瓮气地说:“我……我受人所托,来给你们家挑水、扫地。” 说完,也不等田桂花反应。 罗德顺闷头就朝铺子后门水井的方向走去。 田桂花更懵了,赶紧叫住刚起床的田晓芬:“晓芬!你快来看看!有个人是吃错药了还是怎地?大清早跑来说要给我们挑水扫地?” 田晓芬想起昨晚的事,看着母亲惊讶的样子,犹豫了一下。 她不想让母亲担心昨晚的惊险,便含糊地解释道:“妈,是这样的。他……他欠了尹泽哥一个人情。尹泽哥就让他来咱们这儿干一个月活,算是还债。” 她把尹泽的“惩罚”说成了“还人情”。 “欠尹泽人情?来干活还债?”田桂花将信将疑。 但看女儿神色还算平静,又想到尹泽那孩子确实稳重可靠,便也没再多问。 只是嘀咕着,“啧,这尹泽还挺有办法……行吧,既然来了,就让他干!白来的劳力不用白不用。晓芬,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偷懒或者使坏,咱得替尹泽看着点,好给尹泽交代。” “嗯,妈,我知道。”田晓芬应道。 看着罗德顺憋屈地打水、笨拙地扫地的样子,心里竟觉得有几分解气,也再次对尹泽充满了感激。 他不仅救了她,还巧妙地用这种方式惩罚了罗德顺,又变相地帮了她们铺子的忙。 然而,罗德顺的“屈辱劳动”没持续几天,就被陈云香撞了个正着。 这天陈云香来这附近给一个亲戚送东西,再顺道去上班,结果就看见自己的男朋友,正满头大汗、灰头土脸地在田记包子铺门口吭哧吭哧地扫地! 而田晓芬正站在门口,像是在监工! 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上了陈云香的脑门。 好啊!难怪罗德顺最近对自己爱搭不理的! 原来是跑到田晓芬这个狐狸精这里献殷勤来了! 口口声声说田晓芬蠢笨不机灵转不了正,罗德顺嫌弃才会不跟田晓芬相亲,现在又跑来献殷勤,赶情之前说的话,都是骗她的? “罗德顺!”陈云香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你给这个贱人扫地?!” 罗德顺吓了一跳,扫帚都掉地上了,慌忙解释:“云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是……” “你是什么你是!”陈云香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说你怎么总说忙!原来是忙着给旧情人干活!你是不是又看上她了?嫌我没她漂亮还是没她会勾引人?” 她越说越气,指着田晓芬破口大骂,“田晓芬!你要不要脸!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勾搭上尹泽还不够,还来勾引我家罗德顺?你个破卖包子的!” 田晓芬气得脸色发白:“陈云香!你嘴巴放干净点!谁勾引他了?是他自己……” “你闭嘴!”陈云香根本不给田晓芬解释的机会,她认定了是田晓芬在搞鬼,“罗德顺!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咱俩就完了!” 罗德顺急得满头大汗,当着田晓芬母女的面,他哪里敢说出是被尹泽威胁的真相? 那也太丢人了! 他只能一把拉住暴怒的陈云香,连哄带骗地把她拖到一边。 压低声音急急地说:“香妹!香妹你听我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可能看上她?一个卖包子的个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个体,咱们俩可都是铁饭碗商品粮!我要找也要找你这样门当户对啊,我才看不上她!我这是……我这是替我兄弟顶班!我那兄弟家里有事,临时求我帮他干几天!他欠田婶一点人情……我这是讲义气!帮兄弟忙呢!跟田晓芬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你哪个兄弟?我怎么不知道?”陈云香冷笑道,手里不停地捶打罗德顺,“你少骗我,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罗德顺不停地抬手护头。 “就……就厂里新认识的一个哥们,你不熟!我还能骗你吗?”罗德顺赌咒发誓,“我心里只有你!香妹,你想想,我要是真对她有意思,能这么憋屈地给她干活吗?那不是自降身价?” 他摸摸陈云香的衣领子,又摸摸陈云香的裤子,“我给你买了衣裳,还给你买了项链,你几时见过我给田晓芬买过什么?一只雪糕都没买过是吧?” 陈云香眨着眼,回想着她和罗德顺的相处,好像是这么回事。 罗德顺不只一次当着田晓芬的面给她买吃的。 有一次她加晚班,罗德顺给她买了牛肉面提到车间去,同样加晚班的田晓芬却在啃硬馒头。 陈云香看着他满头大汗的狼狈样,又听他信誓旦旦,心里信了几分。 但为了打压罗德顺,她冷哼一声:“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看到你在这儿我就来气!” 为了彻底安抚住陈云香,也为了证明自己“心里只有她”,罗德顺一咬牙,把自己刚领的半个月工资,几乎全掏了出来。 “云香,我现在不得空陪你,这钱你拿着去买件衣裳穿,打扮得漂漂亮亮,改天咱俩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看到一把钞票,陈云香心里的火气,这才全消。 她扬了扬唇将钱接在手里,“好吧。” 转身时,她故意当着田晓芬的面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将钱抖了抖,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弹了下卷发,扬长而去。 田晓芬表情平静,压根就没有理会陈云香他们。 第107章 田晓芬参加尹泽的朋友聚会,身份公开 罗德顺每天天不亮就灰头土脸地来包子铺挑水扫地,干完活又灰溜溜地赶去毛巾厂上班。 虽然心里憋屈得要命,但碍于尹泽的警告,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天清晨,他照例干完活准备离开时,尹泽突然出现在包子铺门口。 阳光下,尹泽的金丝眼镜泛着微光,白衬衫干净整洁,与满身汗水的罗德顺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月到了。”尹泽淡淡地说,“晓芬说你表现还行。这次就算了,但记住——”他眼神陡然锐利,“再敢骚扰晓芬,后果你知道。” 罗德顺低着头,拳头在身侧攥紧又松开,最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知、知道了,尹技术员。” 看着尹泽走进包子铺和田晓芬有说有笑的背影,罗德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呸!神气什么!”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铺子里,尹泽看着田晓芬娴熟的包包子动作,忽然说道:“对了,这周末你有空吗?我妹妹尹梅一直念叨着想见你,说好久没见到她的小学同桌了。“ 想到小时候,她因为一直穿得破旧,又胆子小,没什么人跟她玩,但语文学习委员尹梅却不计较这些,经常约她一起上下学。 学校的厕所在六年级教室的旁边,下课时,那些高高大大的男生们,总会看着她们低年级的女生起哄。 有一次,一个男生大笑着说她长得像黑猴子,她再不敢一个人前去。 可一个上午不上厕所又憋得肚子疼。 有一次她看到尹梅也是一个人前去,她大着胆子跟了过去。 要是别的女生,会将她撵走,不让她跟着。 但尹梅发现她后,不仅不赶她,还笑眯眯地拉她的手。 经过六年级那里时,她们没例外地又遇到了男生们的起哄。 可能尹梅从小到大是班干部的原因,根本不怕什么高年级的男生,还把六年级的班主任喊出来。 后来那几个起哄的男生全都挨了罚,她佩服尹梅的胆大也喜欢她的洒脱。 不久后,尹梅的腿摔断了不能上学,她感激尹梅帮过她,便每天特意绕道过去背尹梅上下学。 只是,她读到六年级后,就被父亲勒令辍学了。 而尹梅虽然有个厉害的继母,但尹梅父亲还是支持尹梅读书的,尹梅也争气,考上了公费师范生。 六年多过去了,尹梅……还记得她们当年的情谊吗? 田晓芬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尹梅现在是公办教师,而自己只是个卖包子的…… 见她犹豫,尹泽温声道:“别担心,就是老朋友聚聚。你要是方便,周六中午来国营饭店一起吃个饭?都是年轻人,没有长辈在。” 都是年轻人的话,也不是不行。 田晓芬咬了咬唇,终于点头:“好,我去。” - 周六上午,田晓芬起了个大早。 她换上了最体面的一套衣裳——浅蓝色的确良长裙,黑色皮鞋。 这是田桂花特意给她置办的“出门装”。 “妈,我这样行吗?“田晓芬站在镜子前,紧张地整理着衣领。 田桂花走过来,帮女儿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笑着点头,“好看!我闺女穿什么都精神!记住,咱们不偷不抢,靠双手吃饭!卖包子怎么啦?卖包子也能赚钱!” 她知道,二女儿因为学历低,又因为是个体,一直自卑着。 但她不觉得卖包子丢脸。 她的女儿,也要像城里人一样打扮好看。 担心二女儿没底气,田桂花塞了她五张大团结,“拿着,出门好好玩玩。” 田晓芬惊讶地直摆手,“妈,这太多了。” “多啥多的,你又不是去赌钱送钱给别人,钱赚了就是吃吃喝喝享受的,不然辛苦赚钱干什么?赚了不享受,钱就等于是废纸!”田桂花不容分说,将钱塞进田晓芬的小挎包里,“大大方方花,别让其他人小瞧了去。” “嗯呢!”田晓芬深吸一口气,笑眯眯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尹泽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 看到田晓芬走来,他眼睛一亮:“今天很漂亮。” 田晓芬耳根一热,“哪有,跟平时一样的……” 不过,她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两人骑车,一前一后到了国营饭店。 才停下自行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姑娘就冲了出来:“晓芬!真的是你!” 尹梅一把抱住田晓芬,又哭又笑:“死丫头!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田晓芬被这热情的拥抱弄得有些懵,但很快也红了眼眶:“尹梅……我……我一直记得你...” “行了行了,别在门口站着。”尹泽笑着打断她们,“进去说吧,其他人到了吗?” “都来了,就等你们了。”尹梅笑道,她拉着田晓芬往里走,又朝尹泽摆手,“哥,你帮晓芬锁自行车,我们先去二楼了。” 尹泽发现田晓芬的神情有些紧张,忙喊着尹梅,“别闹得太疯。” 尹梅回头,朝尹泽做了个鬼脸,“放心,我们不会闹你的晓芬!” 尹泽这才莞尔一笑。 田晓芬窘着脸,什么叫尹泽的“晓芬”? 她跟尹泽什么关系都不是啊。 “尹梅!”田晓芬窘着脸,拽了下尹梅的袖子。 但尹梅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早就嘻嘻哈哈说别的去了。 田晓芬叹气,算了,希望一会儿尹梅别再这么说,让其他人听见了该怎么误会? 两人手挽手上了楼。 几个正听着录音机跳迪斯科的年轻男女,看到尹梅她们来了,纷纷招手,“快来快来,人多才热闹。” 田晓芬睁大双眼,不是吃饭吗?怎么还要跳舞? 可她不会跳舞啊。 尹梅朝那几个青年男女拍了拍手,指着田晓芬笑着说,“对了,这是田晓芬,你们还记得不?咱们小学的同学,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最仗义,我腿摔着了,她每天背着我上下学。” 其他五个青年男女眨着眼,打量着田晓芬。 “田晓芬?你怎么跟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呢。” “是啊,当年你瘦瘦小小的,哪里像现在这样时髦?害,尹梅不说你是田晓芬,我们还以为你是哪个城里的姑娘呢。” 田晓芬以为自己不会跳舞,会与他们格格不入,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夸起了他的打扮,她从他们的眼神里,真实地感受到了赞美。 看来,母亲让她这样打扮,是一点没错呢。 “晓芬不会跳舞,你们别为难她。”尹泽走上二楼,忽然说。 刚才跳舞的几个青年男女,又笑着朝尹泽招手,“尹泽,你怎么这么护着田晓芬啊?我们也没拉着她跳舞,你紧张什么?” 尹泽神色温柔看了眼田晓芬,朝他们几人嗤道,“少来,我不说,你们早开始为难人了。” 田晓芬听着他们的调侃,脸色越发烫得厉害。 “咱们叙叙旧吧,别跳了,天气又热,跳得一身汗臭味。”尹泽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佯装嫌弃说。 大家便笑了笑,“行,听你的。” 尹泽向服务员要了些冰镇的汽水瓜子,大家边吃边聊天,这里面,除了尹泽和另一个男生是年长他们三岁的学长,其他人都是田晓芬尹梅的同学。 大家少年时都一起玩耍过,或是间接的认识,尹泽先说起年少时的趣事,其他人马上接话茬,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大家越说越兴奋,早忘记了跳舞的事情。 在聊天时,尹泽又到一楼饭堂安排菜肴。 他知道田晓芬不爱吃辣,而这里有几个又专门吃辣,为了照顾到大家的口味,尹泽将田晓芬喜欢吃的不放辣椒,其他的菜全放了辣椒。 到菜肴准备好端来二楼时,田晓芬看到里面有四样自己喜欢的,且没有放辣椒,她心知是尹泽特意安排的。 这位年少时认识的大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体贴他人啊。 - 就在田晓芬和尹泽他们热闹聚会时,罗德顺骑车来到尹家所在的生产队。 远远看见尹泽的继母王水香在菜园里摘菜,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表婶!忙着呢?”罗德顺堆起笑脸打招呼。 王水香抬头,见是远房侄子罗德顺,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哟,是德顺啊,今儿怎么有空来?没去看你外婆啊?” “看过了,路过这里,来看看表婶。”罗德顺凑近菜园篱笆,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表婶,听说尹泽表弟有对象了?” 王水香手上动作一顿,眉头皱起:“谁说的?我正给他张罗呢,还没定下来。” “啊?”罗德顺装作惊讶,“可我看见尹泽表弟经常跟一个姑娘在一起啊!那姑娘长得挺水灵,在镇上卖包子......” “卖包子?”王水香声音陡然拔高,朝罗德顺走过来,“你说尹泽跟一个卖包子的好上了?什么时候的事?” 罗德顺假装说漏嘴的样子,连忙摆手:“哎呀,可能是我看错了!表婶您别往心里去!” 王水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个卖包子的叫什么?是哪家的?” “这......”罗德顺故作为难,“表婶,您可别说是我说的啊!那姑娘叫田晓芬,以前是毛巾厂的临时工,被厂里开除后,现在跟她妈在老车站那里开包子铺......” “田桂花家的?”王水香突然冷笑一声,“那个被男人赶出门的泼妇?她闺女也配?” 罗德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不般配。尹泽表弟可是大学生,怎么能找个卖包子的个体户?不过......”他故意叹气,“尹泽表弟好像挺喜欢那姑娘的,天天往包子铺跑......” 第108章 我有对象了 罗德顺看着王水香气冲冲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尹泽,田晓芬,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他心里嘲讽着尹泽,堂堂大学生,居然跟一个被卖包子的谈对象,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真是蠢死了! ...... 傍晚时分,尹泽刚回到农技站宿舍,就被急匆匆赶来的邻居叫住:“尹技术员!快回家看看吧!你爸和你后妈吵翻天了,说是要打断你的腿呢!” 尹泽眉头皱起,“他们为什么吵架?” 他12岁时,母亲去世。 同年,父亲娶了隔壁生产队的寡妇女人为妻,也就是这个继母王水香。 继母嫁来后不久,生了弟弟尹海。 父亲格外疼爱这个弟弟,也对继母的话,言听计从。 “说是你谈了个做包子的对象,他们说你没眼光,嫌丢人。”邻居睁大双眼,“尹泽,你不会真的谈了个做包子的对象?” 尹泽听说是因为这件事情,不仅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谢谢告知,我这就回去。” 骑车回家的路上,尹泽的思绪却飘到了田晓芬身上。 那个勤劳善良的姑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包包子时专注的样子格外动人...... 他握紧车把,眼神坚定起来。 尹家院子里,王水香正拍着桌子咆哮:“我不管!你必须管管你儿子!跟个卖包子的勾勾搭搭,传出去我们家的脸往哪搁?” “她妈还是个离婚的女人,为了大女儿的事,竟跑到我娘家去闹,一点小事居然告我侄儿坐牢,这样人家的女儿,是能要的吗?将来进了门,指不定怎么闹得鸡犬不宁。” 尹父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烟,一言不发。 “你聋了?说话啊!”王水香抓起一个搪瓷缸子砸过去,“我给他相中的可是生产小队长的闺女!人家有正式工作!那个卖包子的算什么东西?” “砰!”院门被推开,尹泽大步走进来,面色平静:“爸,王姨,我回来了。” 王水香立刻调转炮火:“你还知道回来?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老车站那个卖包子的田晓芬好上了?” 尹泽直视她的眼睛:“是的,我在追求田晓芬。” “你!”王水香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扫帚就要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我白养你这么多年!放着生产小队长家有工作的闺女不要,去找个卖包子的破鞋!” 尹泽一把抓住扫帚,声音冷了下来:“请注意你的言辞。田晓芬善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比某些靠关系混日子的人强百倍。” “反了你了!”王水香尖叫着转向尹父,“你看看你儿子!为了个卖包子的顶撞我!你今天要是不管,我就回娘家!你们父子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尹父终于抬起头,叹了口气:“小泽,你王姨也是为你好。那个田家姑娘......确实配不上你。” 尹泽摘下眼镜擦了擦,语气平静却坚定:“爸,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田晓芬是个好姑娘,我们情投意合。至于配不配得上——“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如炬,“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不偷不抢,靠自己本事吃饭。我倒觉得,是我高攀了她。” “你!”王水香气得说不出话来。 尹泽不再理会她,转向父亲:“爸,我已经申请了单位宿舍,今天就搬出去。您保重身体。” 说完,他转身进屋收拾行李,任凭王水香在身后如何叫骂都不再回应。 当晚,尹泽拎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住进了农技站的单身宿舍。 躺在床上,他想起田晓芬那双明亮的眼睛,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得找个时机,正式向她表白心意。 而此时的田晓芬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包子铺里和母亲盘点今天的收入,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 王水香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倒不是她赌气回去的,而是,她是被娘家人催促着回家的。 娘家托人捎来话,让她尽快回娘家去,她正跟男人吵架呢,索性带着小儿子回了娘家。 尹父拦了半天,没拦住,还被王水香捶了几拳头。 “我不回去,尹泽敢娶卖包子的女人,我就不回去,我娘家侄女哪里不如那个卖包子的丫头?一个不安份过日子的离婚女人养出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家教?咱尹家又不是大户人家,普普通通的勉强够吃,哪里经得住离婚女人母女的闹腾? “大山,你是没见过田桂花当初去我娘家闹的情景,哎呦,她跟母夜叉一样,见谁打谁骂谁。差点将我另一个侄女的婚事搅黄了。” 尹父皱眉,“可是小泽脾气太倔强……” “你是他老子,他不听话,你打他一顿!看他听是不听。”王水香恨恨地说。 尹父却还在为难,“他还要工作,这万一打得太重……” “你怎么是个窝囊废的?连儿子都管不住的?”王水香翻着白眼,“行行行,你们父子不怕丢脸,你们将田晓芬娶回来,我回娘家避一避流言蜚语去!”王水香说完,横了眼尹父,接着自己的儿子回了娘家。 才进娘家的门,堂嫂就冲她嚷道,“水香,你安排的相亲呢?是不是黄了?” 王芳芳皱眉,“三姑,你还打保票呢,说事情一定能成,可尹泽怎么不出现?我都在家等了一天了,人呢?” 原来,王芳芳也到了该相亲许人家的年纪了。 眼看她最厌恶的田晓静不光有了正式工作还找了个军官丈夫,她更是坐不住了。 便央求家里也安排工作。 有了工作,她一定也能找到好对象。 可她小学才上了两年,学历比田晓静的低许多,再加上田晓静虽然才上小学,但一天都没有落下不停地自修,还经常去学校旁听讲课,是附近出了名的女书呆子,才得以考上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她考不了,她找其他的工作去。 王芳芳吵嚷着要工作,家里人看她年纪也到了,寻思有了工作更好许人家,便四处找关系请客吃饭送礼,最后,找到了国营药店当售货员。 再另外,王芳芳的父亲刚当上了小队长,父女俩目前的身份,在他们生产队算是相当拔尖的了,王芳芳的父母这才有了底气到处央求人给王芳芳说亲。 可王芳芳家的眼光也高,左瞧不上,右看不顺眼,一直拖延着相不上亲。 就在这时,他们得知小姑子王水香的继子尹泽刚刚大学毕业,还被分到街上的正式单位里上班。 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尹泽长相温文尔雅,个子挺拔,脾气又好,左邻右舍没一个不夸尹泽懂事听话的。 要是将女儿嫁给这个男人,将来两口子吵架后,女儿不至于吃亏。 所以,王家人不停地怂恿着王水香安排王芳芳和尹泽的相亲。 可谁知,尹泽一直说忙,忙,忙。 眼看尹泽回镇上工作都快一个月了,却一直没有安排上相亲,王家人着急了,担心尹泽相上别家的姑娘。 毕竟,放眼整个红旗上的单位里,像尹泽这样优秀还品性好长相好的大学生,可不多见。 不,可谓是凤毛麟角。 今年的红旗镇,才转来尹泽一个大学生。 王水香没敢说是自己指挥不了尹泽,明明小时候一点都不敢反抗的尹泽,怎么大学毕业了就不听她的了? 说出来不是显得自己是废物了? 便将尹泽和田晓芬在谈对象的事说了告诉给了王家人。 “我能有什么办法?尹泽小时候十分听我的话,后来忽然不听我的话了,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呢,刚才我得到消息,原来是尹泽和田桂花的二女儿好上了。那可是田桂花那个泼妇的女儿啊,谁能经得住她家小妖精的勾引?这不,尹泽一听我说要安排相亲,马上冲我和他爸发了火,还收拾行李去住宿舍了。” 王家人本来因为田桂花告了王家族里的侄儿,关进了牢里而恨着田桂花,眼下又听说田桂花的二女儿还抢了王芳芳的相亲对象,王家人全都怒了。 王芳芳更是又气又急又怒,大骂起了田晓芬。 “什么?尹泽跟田桂花的二女儿田晓芬好上了?那个被毛巾厂开除的临时工?现在卖包子的?”王芳芳尖声叫道,“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尹泽在一起?” 王水香叹了口气,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嘛!我苦口婆心劝了尹泽多少回,他就是不听。那田晓芬母女俩,一个比一个泼辣,尤其是她妈田桂花,那是能惹的?” 王芳芳的父亲王队长抽着烟,眉头紧锁:“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芳芳现在有正式工作,配他尹泽绰绰有余。他要是识相,就该知道选谁对他前途更有利。” “爸!”王芳芳眼睛一亮,“你是说……” 王队长吐出一口烟圈,眯起眼睛:“明天我去趟农技站,找他们领导谈谈。年轻人不懂事,咱们得帮他认清现实。” 第109章 王家人闹事,又受了罚 王芳芳的母亲也凑过来出主意:“要我说,直接去找那个田晓芬。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卖包子的个体户,也敢跟我们家芳芳抢男人?” 王队长又吸口旱烟,“那就双管齐下,我找农技站,你们那边再另行安排。” “是这个理。”王芳芳母亲笑着道。 而王水香被娘家人逼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再想办法。 回到尹家后,她左思右想,决定从田晓芬身上下手。 “一个卖包子的丫头,能有多大见识?吓唬吓唬就知难而退了。”王水香阴着脸盘算着。 - 第二天一早,王队长果然找来了农技站。 可谁知,农技站的领导听了王队长的话后,只哈哈笑了笑,说年轻人能冲破封建枷锁,自主选择婚姻该鼓励,怎么还能拆散呢?又说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劝王队长不要干涉尹的婚事。 王队长被说了个面红耳赤,灰着脸走了。 - 另一边,王水香就带着王芳芳来到了田记包子铺。 正值早餐高峰,铺子里外都是人。 田晓芬正麻利地给客人装包子,抬头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直直盯着她看,礼貌地问道:“您要买包子吗?” 王水香上下打量着田晓芬,见她穿着干净的工作服,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心里暗暗吃惊。 这丫头跟想象中邋遢的卖包子姑娘完全不一样。 “你就是田晓芬?”王水香抬着下巴,语气傲慢。 “姑,她就是田晓芬,田桂花的二女儿。”王芳芳站在她身侧,小声说。 田晓芬一愣,点点头:“我是,您认识我?” 她的目光淡淡瞥了眼王芳芳,心里暗忖,王芳芳怎么来这里了? 王芳芳跟她姐不是死对头吗? “我是尹泽的妈!”王水香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顾客都看过来,“听说你勾引我儿子?他父亲很生气,叫我问问你这件事。” 田晓芬的脸“唰”地白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尹泽的继母会突然找上门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 “阿姨,您误会了......”田晓芬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抖。 “误会?”王水香冷笑一声,拽过身边的王芳芳,“看看,这才是我相中的儿媳妇!镇药店的正式工!你一个卖包子的个体户,配得上我儿子吗?” 王芳芳得意地挺起胸膛,故意晃了晃胸前的工作证。 周围的顾客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气。田晓芬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 就在这时,田桂花从后厨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 “谁在这儿撒野?”田桂花厉声喝道,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水香,“我闺女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做人,轮得到你来泼脏水?” 又看到王芳芳跟在一旁,她心里恍然。 “王芳芳,我们这儿不欢迎你,你给我马上走!” 王芳芳撇唇,“当我爱来这里啊?还不是因为你二女儿抢我对象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王水香被田桂花的气势震得后退半步,但很快又梗着脖子道:“田桂花是吧?管好你闺女!别让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儿子是大学生,是国家干部,能看上你家卖包子的女儿?” “妈......”田晓芬拉住母亲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田桂花拍拍女儿的手,转头对王水香冷笑:“大学生怎么了?我闺女勤劳善良,哪点配不上?倒是你,”她上下打量着王水香,“张口闭口''我儿子'',我怎么听说尹泽的亲妈早没了?你是哪门子的妈?” 这话戳中了王水香的痛处,她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 她嫁到尹家十年了,不管怎么唆使尹大山管教尹泽,尹泽就是不改口喊她“妈”。 “我什么我?”田桂花寸步不让,“我闺女和尹泽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后妈指手画脚!要反对,也让尹泽他亲爹来说话!” 王水香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田婶说得对,我的事,确实轮不到她做主。” 众人回头,只见尹泽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平静,目光却冷得吓人。 “尹泽哥......”田晓芬喃喃道,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尹泽大步走到田晓芬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转向王水香:“王姨,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田晓芬是我认定的姑娘,谁反对都没用。” 他又看向王芳芳,语气冷淡:“王芳芳同志,请你自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不要跟着我继母胡闹。” 王芳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尹泽!你瞎了吗?我哪点比不上这个卖包子的?我有正式工作!她有什么?” “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尹泽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就足够了。” 王芳芳气得直跺脚,指着田晓芬骂道:“不要脸!勾引别人对象!” 田晓芬原本还沉浸在羞耻和委屈中,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她轻轻挣开尹泽的手,走到王芳芳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王芳芳,请你搞清楚,我和尹泽是清清白白,不存在谁勾引谁。倒是你……“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仗着有个当小队长的爹,就想强抢民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 这番话掷地有声,周围的顾客纷纷点头称是。 “说得好!” “卖包子怎么了?劳动最光荣!” “一个破小队长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敢嚣张?她爹要是当了大队长,不得横着走?” “横着走的,那是螃蟹。” 众人哄堂大笑。 王水香和王芳芳被怼得哑口无言,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而此刻,躲在街角偷看的罗德顺气得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挑拨离间,反而促成了尹泽和田晓芬的表白。 “走着瞧!”他恨恨地转身离去。 王芳芳气急败坏地回到家,一进门就摔东西发脾气。 “该死的田晓芬!该死的尹泽!”她尖叫着,“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王父阴沉着脸听完女儿的哭诉,拍案而起:“反了天了!一个卖包子的丫头也敢欺负到我王家头上?” 他当即召集了几个本家兄弟,商量着要给田桂花母女点颜色看看。 “田桂花不是开包子铺吗?咱们就让她开不下去!”王父恶狠狠地说。 -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田桂花和田晓芬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铺子准备开门营业。 刚走到门口,田桂花就皱起了眉头:“什么味儿?” 田晓芬也闻到了,那是一种刺鼻的腐臭味。 她顺着气味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铺子门口被人泼满了粪水!门板上还用红漆写着“狐狸精”三个大字! “妈!”田晓芬又惊又怒,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田桂花却出奇的冷静。 “晓芬,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别怕,这点小把戏吓不到我们。” 她仔细检查了现扬,发现粪水只泼在了门外,没有渗进屋里,这说明铺子里的面粉和食材还是干净的。 “晓芬,你马上到派出所报案。我去打水清洗。”田桂花果断安排道。 田晓芬擦了擦眼泪,点点头,骑车匆匆派出所而去。 在一个巷子口,她险些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把抓住她快歪倒的自行车。 “尹泽哥?”田晓芬抬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尹泽扶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田晓芬简单说明了情况,尹泽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走,我陪你去报案。” 两人匆匆赶到派出所,值班民警听说情况后,立即派人去现扬勘查。 民警勘查完现扬,做了笔录,表示会尽快调查。 尹泽则悄悄把田桂花拉到一边:“田婶,我怀疑是王芳芳家干的。昨晚我继母从娘家回来,脸色就不对劲。” 田桂花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不过没有证据,先别声张。” 正说着,田晓芬走过来,担忧地问:“妈,今天还营业吗?” “当然营业!”田桂花斩钉截铁地说,“咱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关门?不仅营业,还要比平时更红火!” 田桂花打来清水,开始清洗门前的污秽。周围的商户纷纷过来帮忙,有人提水,有人拿刷子,还有人送来了消毒液。 “桂花,别担心,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 “就是,肯定是有人眼红你家生意好。” “太缺德了!抓到非严惩不可!” 在众人的帮助下,不到一小时,铺子门口就恢复了干净。虽然那股臭味一时半会儿散不尽,但至少不影响营业了。 收拾好,田桂药又开始和面调馅,动作比平时更加利落有力。 田晓芬看着母亲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坚定的力量取代。她挽起袖子,跟进去帮忙。 尹泽也没有离开,他主动承担起了跑腿的活儿,去买消毒水、换新门帘,忙前忙后。 到了早餐时间,令人意外的是,今天的顾客比平时还要多。 很多人听说了早上的事,特意来支持田记包子铺。 “桂花,别怕那些小人!” “就是,咱们街坊邻居都支持你!” “你家包子最好吃,谁也别想赶你们走!” 田桂花和田晓芬感动得连连道谢,手上的活儿一刻不停。 中午时分,派出所民警带来了消息,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一个目击者,看到天没亮时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包子铺门口活动,其中一个人的身形很像王芳芳的堂哥。 “我们会传唤他问话。”民警说,“你们放心,这种恶意破坏的行为,一定会受到法律严惩。” 田桂花谢过民警,转身对尹泽和田晓芬说:“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尹泽愧疚地低下头:“田婶,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傻孩子,关你什么事?”田桂花摆摆手,“是那些人心术不正。你们俩好好的就行,别管他们怎么闹。” 尹泽感激地朝田桂花点头,“你说的对,田婶。” - 三天后,王芳芳的堂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不得不承认了破坏行为。 他被处以治安拘留十日,并赔偿田桂花所有损失。 王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王父的小队长职务也被撤了。 第110章 田晓芬尹泽正式开始交往 王母气得直拍桌子,指着王水香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嫁过去十年了,连个继子都拿捏不住?白当了十年后妈,连个毛头小子都管不了,废物!” 王水香被骂得脸色铁青,却不敢还嘴。 她心里又气又急,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要是得罪了娘家人,以后连个撑腰的都没有了。她只能把一腔怒火全记在了田晓芬头上。 “嫂子,你放心,这事没完!”王水香咬牙切齿,“我这就回去找尹大山,让他好好管教儿子!那个田晓芬,休想进我尹家的门!” 王芳芳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妈,我现在可怎么办啊?爸的小队长职务没了,我的脸也丢尽了......” 王母搂着女儿,恶狠狠道:“别急,妈给你想办法。田桂花那个泼妇,以为有派出所撑腰就了不起了?哼,咱们走着瞧!” - 这天,王芳芳母女一起上街购物。 在街上,她们遇到了黄丽华的小女儿李娥,李娥正盯着田晓芬恶狠狠地看。 王母不认识李娥,但王芳芳认识。 王芳芳经常去找林腊梅玩,认识了林腊梅婆家大姑的女儿李娥。 发现李娥在看田晓芬,她走上前,拍了下李娥的肩头,“李娥,看什么呢?哟,看田晓芬啊,啧啧,她一个被开除的都穿得比你好看呢,你怎么就输给了她?” 王芳芳故意挑拨说。 李娥虽然从田晓芬的手里抢了胡师傅学徒的工作,也在跟胡师傅的儿子谈恋爱了,但还是没少受胡师傅的责骂。 胡师傅总说她不如田晓芬悟性好。 李娥因此恨死田晓芬了。 眼下又听了王芳芳的挑拨,她马上怒声道,“哪里好看了?还不是村姑一个!我将来可是要吃商品粮的。” 王母听着女儿和李娥的对话,眼珠儿一转,笑着说,“李娥姑娘,你在这里骂田晓芬,她也听不见啊,你得当面教训下她,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王芳芳看了母亲一样,点了点头,“对对对,当面教训才能让田晓芬怕你。” 母女互相看了眼,走开了。 李娥听着她们的话,心里在暗忖,对啊,她确实得教训下田晓芬才解气。 不然田晓芬一直会踩在她的头上。 - 周末,尹泽约田晓芬到镇上的红星电影院看电影。 田晓芬特意换上了那件浅蓝色的确良连衣裙,还偷偷抹了点大姐送她的雪花膏。 她站在电影院门口等尹泽买零食回来,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哟,这不是田晓芬吗?”一个尖细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田晓芬回头,脸色顿时变了。 是大姑黄丽华的小女儿李娥,还有她对象胡师傅的儿子钱大勇。 李娥穿着件大红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卷发,挽着钱大勇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田晓芬,眼里满是讥讽:“打扮得这么漂亮,一个人来看电影啊?” 田晓芬抿了抿唇,不想理会。 这个表姐当初抢了她的工作,现在还来耀武扬威。 见她不说话,李娥更来劲了,故意提高声音:“哎呀,该不会是没人约吧?也是,一个卖包子的,谁会看得上呢?不像我家大勇,在毛巾厂当技术员,一个月工资八十多呢!” 钱大勇挺了挺啤酒肚,得意地昂起头。 他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站在打扮艳俗的李娥身边,活像一只黑皮西瓜。 田晓芬依旧沉默,但手指已经悄悄攥紧了裙角。 李娥见她还不吭声,变本加厉地嘲讽:“听说你还被厂里开除了?啧啧,真可怜。不过也难怪,像你这么笨手笨脚的,连个临时工都干不好,也只能回家卖包子了!” “女同志,请你注意言辞。”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插入。 田晓芬眼睛一亮,只见尹泽端着两瓶汽水和一包瓜子走了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峻。 他很自然地站到田晓芬身边,将汽水递给她,然后直视李娥:“晓芬现在自己当老板,比给人打工强多了。倒是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钱大勇又看向李娥,“抢来的工作,用得安心吗?” 李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没想到田晓芬居然真有约会对象,还是个这么英俊斯文的青年。再看看自己身边矮胖黝黑的钱大勇,顿时心理不平衡了。 “你……你是谁?”李娥结结巴巴地问。 尹泽微微一笑,伸手揽住田晓芬的肩膀:“我是晓芬的对象,尹泽。”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炸得李娥目瞪口呆。 田晓芬也愣住了,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 钱大勇察觉到女友的失态,不满地拽了她一下:“电影快开扬了,走吧!” 李娥不甘心地瞪着田晓芬,又看看尹泽,突然尖声道:“尹泽?你就是那个为了田晓芬跟家里闹翻的大学生?哈哈哈,真是笑话!为了个卖包子的......” “李娥!”田晓芬终于忍不住了,声音虽轻却坚定,“我靠双手吃饭,不偷不抢,没什么丢人的。倒是你,抢别人工作还这么理直气壮,才是真的可笑。” 尹泽赞许地看了田晓芬一眼,接着对李娥冷声道:“这位同志,如果你再侮辱我对象,我不介意找你们厂领导谈谈。恶意顶替他人工作,这种行为......” 钱大勇一听要闹到厂里,顿时慌了,拉着李娥就往电影院里面拖:“走了走了!别惹事!” 李娥被拽得踉踉跄跄,还不忘回头瞪田晓芬,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 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田晓芬长舒一口气,转头对尹泽感激地笑了:“谢谢你,尹泽哥。” 尹泽却突然正色道:“晓芬,刚才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田晓芬一愣:“什么话?” “我说,我是你对象。”尹泽直视她的眼睛,目光温柔而坚定,“晓芬,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愿意正式和我在一起吗?” 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嘈杂喧闹。 但田晓芬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看着尹泽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所有的自卑和犹豫都不重要了。 “我......我愿意。”她小声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尹泽笑了,轻轻握住她的手:“那说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对象了。” 田晓芬整个人像被人架在火上烧着了一样,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背景。 电影散扬后,尹泽送田晓芬回家。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挨得很近。 “晓芬,下周农技站组织联谊舞会,你愿意做我的舞伴吗?”尹泽突然问道。 田晓芬脚步一顿,有些慌乱:“可是......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教你。”尹泽温柔地说,“很简单,一学就会。” 田晓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她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舞会那种扬合,一定有很多有文化的人吧?她一个卖包子的,真的能适应吗? 可是她不去的话,尹泽不是没有舞伴了?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尹泽轻声道:“别担心,做你自己就好。你勤劳、善良、坚强,比那些只会打扮的姑娘强多了。” 田晓芬心里一暖,突然觉得,有他在身边,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因为尹泽哥哥,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就像小时候,他能很轻松地帮她修断掉的凉鞋,帮她缝书包,帮她解数学题一样。 - 与此同时,李娥气呼呼地回到家,把包狠狠摔在桌上。 “怎么了这是?”黄丽华皱眉忙问。 “妈!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田晓芬!她居然找了个大学生对象!”李娥咬牙切齿,“就是那个为了她跟家里闹翻的尹泽!长得可帅了!” 黄丽华一愣,随即撇嘴:“大学生怎么了?还不是个穷酸书生!哪比得上你家大勇,工资高,家里还有关系......” “可他长得帅啊!”李娥不甘心地跺脚,“而且他对田晓芬可温柔了,哪像大勇,整天就知道让我伺候他!” 黄丽华并不关心尹泽帅不帅的,她只关心李娥什么时候嫁到钱家。 “对了,小娥,你跟钱大勇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你俩啥时候扯证?妈好上门找他们家要聘礼去。” 李娥想到自己跟钱大勇的相处,皱了皱眉,“妈,现在……我俩看了电影,吃了饭……” “你说这些干啥的?我问你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比如,拉没拉手,亲没亲嘴。”黄丽华横了眼小女儿,心里骂着女儿怎么这么蠢呢? 她女儿长得也不比田桂花的女儿差,万万不能嫁得差,不然她会在田桂花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李娥窘着脸,“只拉了手,还没有亲嘴……” “蠢死了,他不亲你,你不会主动去亲?”黄丽华横了眼女儿。 李娥睁大双眼,“妈……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的?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沙,你主动一下,这事儿就成了。” 李娥想到钱大勇的大厚唇和一直没有剃干净的胡须,她实在亲不下去。 钱大勇也曾有那个意思,想亲她一下,刚才在电影院时,钱大勇就往她脸边凑过来,她装着打喷嚏,躲开了。 要是钱大勇长得像田晓芬的对象一样英俊,她哪里需要母亲提醒,她早就主动了。 见李娥低着头,一脸为难的样子,黄丽华冷冷一哼又说,“钱大勇妈可是老工人,过几年退休了,手里的工人指标会传给家里人,但钱大勇自己就是有编制的工人,不需要这个指标。 “钱家爸爸又是教师,也有工作。那么,钱大勇的妈妈胡师傅的工作编制,就一定会传给儿媳妇,你不将钱大勇追到手里,你怎么拿得到编制?难道像田晓芬一样,干上两年还只是学徒工再被人挤走吗?” “田晓芬丢了工作,会做包子赚钱,你会什么?你没了工作,你两个弟弟娶媳妇的钱上哪儿去找来?” 李娥被黄丽华说得心烦意乱,胡乱应声,“我知道了,妈。” - 农技站的联谊舞会热闹非凡,大厅里挂着彩带和气球,录音机播放着欢快的舞曲。 穿着各色裙子的姑娘们和西装革履的小伙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田晓芬紧张地攥着裙角,站在尹泽身边。 她今天穿了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是田桂花前不久特意请人为她新做的,衬得她肤色格外白皙。 “别紧张,”尹泽轻声安慰,“就当是来玩的,不用有压力。” 田晓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这时,几个年轻人朝他们走来。 第111章 田晓芬摔跤,尹泽查原因不罢休 “是的,”尹泽自然地揽住田晓芬的肩膀,向田晓芬介绍着同事,“晓芬,这是我同事张明,这位是李技术员的爱人王姐,这位是.……” 他一一介绍着,田晓芬礼貌地点头问好。 让她意外的是,这些有文化的人并没有因为她是个体户而轻视她,反而都很友善。 “晓芬同志真漂亮!”王姐热情地拉着她的手,“尹泽眼光真好!” “听说你自己开包子铺?真能干!”张明也赞叹道。 田晓芬的脸微微发烫,心里的紧张渐渐消散。原来,有文化的人并不都是高高在上的。 舞曲响起,尹泽牵着田晓芬的手来到舞池中央。 “别怕,跟着我的步子走。”他轻声指导,“慢四很简单的,就是''左右左右''……" 田晓芬全神贯注地跟着他的引导,起初还有些笨拙,几次踩到尹泽的脚。 但尹泽始终耐心地鼓励她,渐渐地,她找到了节奏,能够跟上音乐的节拍了。 “看,你跳得多好!”尹泽眼中满是赞赏。 田晓芬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跳加速。 在这个灯光柔和的舞池里,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尊重、被珍视的滋味。 舞会进行到一半,音响突然出了故障。 尹泽作为站里少有的懂电器的大学生,被领导叫去帮忙修理。 “晓芬,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尹泽歉意地说。 田晓芬点点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她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安静地喝着汽水。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闪过。 是李娥! 田晓芬皱起眉头。李娥怎么会在这里? 她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张望,看到田晓芬后,立刻躲开了视线,快步走开了。 田晓芬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但很快又被回来的尹泽打断了思绪。 “修好了!”尹泽笑着坐回她身边,“要不要再跳一支舞?” 田晓芬点点头,将李娥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舞会结束后,尹泽本想送田晓芬回家,但领导临时叫他去办公室谈事情。 “我自己回去就行,”田晓芬说,“你忙你的吧。” 尹泽坚持要送她回去,但田晓芬却执意要自己走。 她在这里等着,尹泽和领导谈事情会分心的。 田晓芬笑着说,“这里到我家也不远,骑车才五分钟的路,而且走的也是大道,一条岔道也没有。” “那……你路上小心。”尹泽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的。”田晓芬笑着答应,推着自行车离开了农技站。 田晓芬哼着刚才舞会上听来的曲子,心情愉悦地骑着车。转过一个弯,前面是一段下坡路。 她习惯性地捏了捏刹车,却发现刹车失灵了! 车速越来越快,田晓芬惊慌失措,拼命踩着脚刹,但自行车还是失控地冲向了路边的水沟。 “啊……”田晓芬连人带车摔进了沟里,痛得她喊了一声。 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裙子,右腿传来一阵剧痛。 “哈哈哈,田晓芬,你怎么睡在沟里?”李娥从暗处走出来,居高临下看着田晓芬,笑得得意。 田晓芬的狼狈样子被人看到了,心里冷冷一哼,没理会她。 好在沟不是很深,只有鞋子底厚的水泽,田晓芬忍着痛,从沟里爬了起来,又艰难地将自行车拖出了水沟。 她心中庆幸,没让尹泽送她,不然尹泽就得看到她的狼狈样子了。 “有什么好笑的,你骑车没有摔过吗?”田晓芬抹掉脸上的泥水,冷冷说道。 “那可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摔过哦。”李娥扬眉打量着田晓芬,“田晓芬,打扮得这么妖精,是跟人去约会了吗?约会都没有人送你回家,你对象好像不太重视你呢。” 田晓芬听出了李娥话里的挑拨离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记恨尹泽。” 她认识尹泽八年了,尹泽是她年少时期过得不如意时照进心里的阳光,任何人的诋毁都不会抹黑尹泽在她心里的形象。 田晓芬没理会李娥的气急败坏,扬了扬眉,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剩下的几百米路,田晓芬不敢再骑车,只得推车往家走。 身后,李娥咬唇冷笑,跺了下脚,转身走了。 下午没什么生意,田桂花坐在铺子里看电视等着田晓芬,看到田晓芬一身狼狈回了家,田桂花吃了一惊。 她慌忙走过去,“晓芬,怎么回事?” 田晓芬叹气,“自行车的刹车好像坏了,一直刹不住,在河堤那块路的下坡处,我摔进了沟里。” 田桂花打量着车,“车是新的,怎么会刹车不灵?别是谁弄坏的吧?” 田晓芬摇摇头,“车上糊满了泥浆,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田桂花摆摆手,“车的事先放着,妈先给你烧点水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说。” 她心里则疑惑不已,车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小时后,尹泽来到了田记包子铺。 他手里拎着一袋新鲜水果,脸上带着歉意的表情。 "田婶,晓芬呢?"尹泽朝正在和面的田桂花打招呼,"我本来想送她回家,可我们单位领导一直拉着我说话,小芬便自己回来了。" 田桂花抬头,看到是尹泽,脸上露出笑容:"小泽来啦?晓芬在后院休息呢,她刚摔了一跤,不过不要紧,没受伤。" 尹泽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摔跤?怎么回事?" 田桂花简单说了刚才的事,尹泽自责不已:"都怪我,应该坚持送她回来的!" "不关你的事,"田桂花摆摆手,"晓芬说了,是她自己坚持要走的。" 正说着,田晓芬从后院走出来。 看到尹泽,她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她这会儿穿得很朴素,右腿膝盖上还贴着纱布。 "尹泽哥,你怎么来了?单位上的事安排好了吗?"田晓芬轻声问道。 尹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心疼地看着她膝盖上的伤:"伤得重不重?还疼吗?" 田晓芬摇摇头:"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尹泽却注意到她走路时微微皱眉的样子,知道肯定不止"擦破点皮"那么简单。 "自行车在哪?我看看。"尹泽沉声问道。 田桂花指了指铺子角落:"在那儿,晓芬推回来后就没动过。泥浆已经冲干净了,小泽你来的正好,看看车有没有问题。" 尹泽蹲下身,仔细检查起自行车来。 他转动车轮,捏了捏刹车,又检查了气门芯和链条。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刹车线被人剪断了,"尹泽指着后轮刹车的位置,"而且断口很整齐,明显是人为的,切口很新,应该是刚剪不久。晓芬去的时候车还是好好的,回来车出了问题。那么……" 自行车应该是停车后,被人弄坏的。 尹泽想到自行车停车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 田桂花和田晓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我就说嘛!新车怎么会突然刹车失灵!"田桂花气得直拍桌子,"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 “使坏?”田晓芬忽然想到了李娥,“难道是李娥?” 田桂花赫然扭头看向田晓芬,“晓芬,怎么回事?” 尹泽眉头紧锁,"晓芬,你看到李娥了?" 田晓芬点点头:"嗯,就在我摔进沟里后,她突然出现了,还嘲笑我……对了,我在农技站里,也看到过她。" 尹泽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来是她动的手脚。" "这个死丫头!"田桂花咬牙切齿,"抢了晓芬的工作还不够,现在又来害人!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田婶,别急。"尹泽拦住她,"没有确凿证据,她不会承认的。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转向田晓芬,声音温柔下来:"我先带你去卫生院看看伤,然后去派出所报案。" 田晓芬犹豫了一下:"可是...没有证据证明是李娥做的..." "总会找到证据的。"尹泽坚定地说。 就在这时,铺子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这么热闹?" 三人回头,只见李娥挽着钱大勇的胳膊,得意洋洋地站在门口。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崭新的裙子,脸上涂脂抹粉。 "田晓芬,你摔进沟里没摔伤吧?"李娥故作关切地问,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哎呀,膝盖都摔破了?真可怜!" 田晓芬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尹泽上前一步,直视李娥:"李娥同志,下午时,你在农技站附近做什么?" 李娥一愣,随即强装镇定:"我……我去找我朋友啊!关你什么事?” "是吗?"尹泽冷笑,"那为什么有人看见你在停车扬鬼鬼祟祟地摆弄自行车?" 李娥脸色一变:"谁……谁看见了?胡说八道!"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尹泽继续施压:"自行车刹车被人为破坏,这是故意伤害。如果报案,派出所一定会调查清楚。" 钱大勇一听"报案"二字,顿时慌了,拽了拽李娥的袖子:"娥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真动人家自行车了?" "我没有!"李娥尖声否认,但眼神闪烁,明显心虚。 田桂花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指着李娥鼻子骂道:"李娥!你还有没有良心?晓芬哪里得罪你了?你抢她工作还不够,现在还想害她性命?" "谁……谁害她了?"李娥后退两步,声音发颤,"她自己骑车不小心,关我什么事?" "是吗?"尹泽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截断裂的刹车线,"这是从晓芬自行车上取下来的。派出所的技术人员可以通过上面的指纹查出是谁动的手脚。" 李娥脸色瞬间惨白。 她确实剪断了刹车线,但没想到会留下证据。 钱大勇见状,立刻松开李娥的手,退后两步:"娥子,你真干这种事了?" "我……我没有!"李娥还在嘴硬,但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尹泽冷冷地说:"那就去派出所说清楚吧。" "不要!"李娥终于崩溃了,哭着喊道,"我……我就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真的害她!" 这话等于承认了罪行。钱大勇脸色铁青,转身就走:"李娥,我们完了!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我可不敢要!" "大勇!大勇!"李娥想去追,却被田桂花拦住。 "现在承认了?"田桂花怒极反笑,"走,跟我去派出所!" 第112章 李娥被调岗,嫁进富户的婚事告吹 田桂花挥手冷笑,“谁是你舅妈?我跟黄家良早就离婚了,少来攀扯亲戚关系!” 田晓芬看着表姐这副模样,皱眉道,“李娥,你害我之前,又没想过,我妈是你舅妈,我是你表妹?现在攀亲戚是不是太迟了?” “我我我,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没想过害你呀。”李娥哭得直抹泪。 可不管她怎么哭诉求情,田桂花他们仍旧不放过她。 尹泽带着田晓芬,将李娥扭送去了派出所。 田桂花一边揉着面,一边想着事情。 她朝铺子里帮忙的小姑娘朱红莲招手说,“红莲,你骑上三轮车去趟胡家,请胡师傅到派出所去,就说我请她看一个人的真相。” 胡师傅的儿子钱大勇跟李娥在谈对象,两人吵架说分手是很平常的事情,钱大勇嚷着说关系完了,不可能 真完了。 没准只是气话。 她要让胡师傅知道,自己选的儿媳是个什么德行! 抢了她女儿的工作不说,还敢陷害,这样的人就不配嫁进商品粮的家庭。 胡师傅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再同意李娥嫁给儿子。 前世的李娥,是单身了一辈子,想来,不是这件事将婚事搞黄了,也是别的事情。 她等不了别的事情,眼下这件事,她就将想黄丽华母女狠狠教训一番。 屡次三番欺负她母女四人,她不反抗,当她是只病猫? 担心朱红莲找不到胡师傅家的地址,她画了张图画给这孩子。 朱红莲年纪不大,也不爱讲话,却是个心细聪慧的姑娘,很多事情一教就会。 她接过画纸,点了点头,“好的,田婶。” - 胡师傅看到一个陌生小姑娘前来找她,很意外,一问原因,她的眉头狠狠皱起。 李娥,居然干了这种事? 儿子怎么不跟她说啊! 这个蠢儿子! 虽然她儿子长相不如人意,像她男人一样又矮又胖又黑,可工作好啊,是工厂有编制的工人,一辈子的铁饭碗呢!退休还有工资拿。 李娥长得好看又怎样?工作没编制嫁给她儿子就是高攀。 可她家的儿子长得再不好看,也绝不会降低要求娶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今天敢害亲表妹,哪天就敢害她的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未来婆婆! - 胡师傅赶到了派出所。 见到李娥后,她将李娥狠狠训斥了一顿,说要儿子跟李娥分手。 李娥被胡师傅当着派出所民警的面狠狠训斥了一顿,脸上挂不住,哭得妆都花了。 “胡师傅,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胡师傅冷笑一声:“机会?你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我儿子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媳妇,我们全家还不得被你害死?” 她转向民警:“同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厂里绝不包庇这种品行不端的人!” 最终,在确凿证据面前,李娥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念她是初犯,且后果不重,派出所对她只进行了严厉批评教育,责令她赔偿田晓芬医药费和误工费自行车修理费共计五十元,并处以一百元罚款。 另外,李娥还写了份保证书。 事情处理好,李娥灰溜溜地回到家。 但她没敢跟母亲黄丽华说实话,只说是不小心碰坏了别人的东西,赔了点钱才回得迟了些。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把田晓芬骂了千百遍。 一百五十块啊,她三个月白干了。 - 第二天一早,李娥刚到毛巾厂,就被叫到了人事科。 “李娥同志,经研究决定,从今天起你调到杂务处工作。”人事科长面无表情地宣布。 李娥如遭雷击:“什么?杂务处?那我的织纱学徒工种……” “胡师傅已经申请更换学徒了。”人事科长冷冷地说,“你这样的品行,确实不适合技术岗位。” 李娥双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杂务处是厂里最底层的部门,干的都是打扫卫生、搬运货物的粗活,快到饭点厨房里忙不过来时,甚至地被调过去洗碗洗菜。 工资低不说,更没有转正的机会。 她完了,这辈子都别想拿到正式编制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田晓芬! 李娥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恨恨地想:田晓芬,你给我等着! - 田晓芬的腿伤不严重,不妨碍她做包子卖包子。 一周后,那块擦伤的淤青就全好了。 但尹泽每天下班后都来包子铺看她,有时带些水果,有时带本书给她解闷。 这天傍晚,尹泽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 “晓芬,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他神秘地笑着。 田晓芬好奇地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一本崭新的《家常面点制作大全》。 “呀!”她惊喜地叫出声,“这书我在书店见过,可贵了!” 尹泽温柔地看着她:“听说你想学更多面点做法,这本书应该对你有帮助。” 田晓芬爱不释手地翻看着,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尹泽哥,你哪来这么多钱买书?” 她知道尹泽刚工作不久,工资不高,还要交宿舍费。 尹泽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我把烟戒了。反正抽烟对身体不好,不如省下钱来给你买书。” 田晓芬心头一热,眼眶顿时湿润了。 她知道尹泽烟瘾不大,但偶尔会抽一支提神。为了给她买书,居然把烟都戒了…… “尹泽哥……”她声音哽咽,不知该说什么好。 尹泽轻轻握住她的手:“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值得。” 田桂花从后厨出来,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又悄悄退了回去。 一个月后,田记包子铺推出了新品种,奶黄包和豆沙包,生意更加红火。 田晓芬从书上学来的配方经过改良,受到了顾客的一致好评。 这天中午,尹泽兴冲冲地跑来:“晓芬,有个好消息!” 田晓芬正在收拾桌子,闻言抬头:“什么好消息?” “县里要举办‘个体经营先进代表’评选活动,镇上的工商所在统计参加的个体名单呢,你们要参加吗?参加的话,我帮你们去报名。”尹泽兴奋地说,“如果评上了,不仅能拿到奖金,还能获得低息贷款资格!” 田晓芬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那太好了!” 田桂花闻声出来,听了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小泽,多亏了你啊!” 她不需要贷款,但需要奖金。 再说不管得不得奖,只要参加了评选将铺子的名气打出去,生意就能上升一个台阶。 尹泽摇摇头:“田婶,这是晓芬自己努力的结果。她改良的包子配方,连我们站长吃了都赞不绝口呢!”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尹泽的父亲尹大山。 “爸?”尹泽惊讶地站起身,“您怎么来了?” 尹大山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田桂花母女,最后叹了口气:“小泽,你王姨......她病了,想见你。” 尹泽皱眉:“她又耍什么花样?上次假装心脏病发作,结果医院检查什么事都没有。” “这次是真的!”尹大山急了,“她高烧不退,一直喊你的名字……小泽,再怎么说,她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 尹泽沉默片刻,转向田晓芬:“晓芬,我回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田晓芬理解地点点头:“去吧,病人要紧。” 尹泽跟着父亲走了,田桂花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妈,您在想什么?”田晓芬问。 田桂花叹了口气:“我在想,尹泽那后妈突然生病,会不会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田晓芬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但没说什么。 尹泽回到家,发现王水香确实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敷着冷毛巾。 “小泽……你回来了……”王水香虚弱地说,“妈错了,妈不该反对你和田家姑娘……” 尹泽不动声色:“王姨,您好好休息,别说这些了。” 王水香突然抓住他的手:“小泽,妈想通了!田家姑娘勤劳能干,是个好姑娘!等你俩结婚,妈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你们当新房……” 尹泽心中警铃大作。 王水香态度转变太快,肯定有问题。 果然,晚饭时,王水香“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小泽,你张叔家闺女文丽从师范毕业了,分到镇中心小学当老师。她一直惦记着你呢,明天来家里做客,你见见?” 尹泽放下筷子,冷笑一声:“原来在这等着呢。爸,王姨,我的态度很明确,除了田晓芬,我谁也不要。如果你们不能接受,我以后就不回来了。” 说完,他起身就走,任凭父亲在后面如何呼喊都不回头。 王水香气得把碗摔在地上:“反了天了!为了个卖包子的连家都不要了!” 尹大山无奈地叹气:“你就别折腾了,孩子喜欢谁就由他去吧……” “不行!”王水香咬牙切齿,“我绝不能让那个田晓芬进我尹家的门!” 既然尹泽看不上她娘家堂侄女王芳芳,那就换个相亲对象。 只要姑娘家比田桂花的女儿强就行,这样,她娘家也不好说什么了,她在生产队的面子也会好看些。 谁知,这个尹泽是油盐不进! 气死她了! 第113章 田晓芬得奖送尹泽礼物,田晓静生双胎惹嫉妒 “请问,田晓芬在吗?”姑娘客气地问。 田晓芬抬头:“我就是,您有什么事?” 姑娘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笑了:“我叫张文丽,尹泽的……朋友。听说他为了你连家都不回,我特地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姑娘,能把尹泽迷成这样。” 田晓芬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不卑不亢地说:“张同志,我和尹泽是正常恋爱关系,不存在谁迷谁。如果您没别的事,我要忙了。” 张文丽没想到田晓芬这么镇定,一时语塞。 她环顾四周,故意提高声音:“哎呀,这铺子可真小!尹泽以后要是娶了你,难道要跟你一起卖包子吗?他可是大学生啊!” 周围的顾客都看了过来,田晓芬脸上一热,但很快镇定下来:“张同志,劳动不分贵贱。尹泽喜欢我,是因为我这个人,不是因为我做什么工作。我也不会让他跟着我卖包子,他有自己的工作,他是自由人。我们互相尊重,不会干涉对方的工作。” “说得好!”一个顾客忍不住鼓掌。 张文丽脸色难看,正要再说些什么,尹泽突然出现在门口。 “张文丽?”他皱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张文丽立刻换上笑脸:“尹泽,我……我来买包子啊!” 尹泽冷冷地说:“买完了就请回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张文丽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田晓芬见状,主动递上一袋包子:“张同志,您的包子,一共三毛钱。欢迎下次光临。” 张文丽窘着脸接过包子,付了钱,灰溜溜地走了。 尹泽歉疚地看着田晓芬:“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田晓芬摇摇头,“没事。尹泽哥,你家里……还好吗?” 尹泽苦笑:“老样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我们的关系。” 田晓芬心里暖暖的,又有些担忧。 她知道,尹泽为了她承受了很大的家庭压力。 - 转眼到了秋天,县里的“个体经营先进代表”评选结果出来了。 田记包子铺选送的包子,荣获二等奖,获得了二百元奖金和五千元低息贷款资格。 领奖那天,田晓芬穿着崭新的衣服,站在领奖台上,心里既激动又自豪。 台下,尹泽拼命鼓掌,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 领完奖回到家,田晓芬将红彤彤的奖状贴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又把二百元奖金小心地收好。 晚上打烊后,她拉着田桂花商量:“妈,我想用奖金给尹泽哥买点东西。这次能得奖,多亏了他的建议和帮忙报名。” 要不是尹泽送给她那本《家常面点制作大全》,她还得不到启发研发新的包子呢。 田桂花笑着点头:“应该的!尹泽那孩子对你多好啊,是该表示表示。你想买什么?” 田晓芬想了想:“我想给他买件衬衣和一件毛衣。上次他救我时,白衬衣被油漆弄脏了,我一直记着呢。” 田桂花笑道,“确实该送他礼物了,他帮了你不少呢。” 田晓芬窘着脸,“我明天就去买。” 第二天一早,田晓芬就去了镇上的百货商店。 她精挑细选,买了一件纯棉白衬衣和一件藏青色羊毛衫,一共花了三十九元。 包装好后,她直接去了农技站找尹泽。 尹泽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看到田晓芬来了,惊喜地站起身:“晓芬?你怎么来了?” 田晓芬有些不好意思地递上礼物:“给你的。” 尹泽惊讶地接过,拆开一看,顿时愣住了:“这……太贵重了!” 田晓芬抿嘴一笑:“比起你为我做的,这不算什么。再说,奖金本来就有你一份功劳。” 尹泽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他轻轻握住田晓芬的手:“晓芬,谢谢你。”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见状,纷纷起哄: “哟,尹技术员,对象给买新衣服啦?” “晓芬同志真贴心!” “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尹泽大方地笑道:“到时候一定请!” 田晓芬却受不住害羞,说铺子里还有事,匆匆跑走了,这越发惹得尹泽的同事们大笑起来。 - 日子悄然而过,转眼间到了深秋,田晓静生了娃,是一对双胞胎。 陈瑞阳在国营饭店里大摆宴席庆祝。 国营饭店的大厅里,陈瑞阳包下了整个一楼,摆了整整十桌酒席。 田桂花母女三人早早来到饭店帮忙张罗,田大旺一家也带着贺礼赶了过来。 尹泽作为田晓芬的对象,也前来送份子钱。 “哎哟,我的小乖乖哟!”余大娘抱着其中一个襁褓,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扭头瞧瞧身边另一个,开心地说,“瞧瞧这小鼻子小嘴,跟瑞阳小时候一模一样!”又看看怀里的一个,“哎呀,这个的脸型像晓静呢。” 另一个孩子被田晓静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虽然刚生产不久,她的气色却很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姐,给我抱抱嘛!”田晓晓踮着脚,眼巴巴地看着小外甥。 “你小心点,托住头。”田晓静不放心地叮嘱着,还是把宝宝递给了妹妹。 陈瑞生站在一旁,虽然也想抱,但碍于男孩子的矜持,只是眼馋地看着。 田晓晓发现了,故意逗他:“陈瑞生,你要不要也抱抱?” “我……我才不抱呢!”陈瑞生脸一红,扭过头去,却忍不住又偷瞄两眼。 满月的娃娃怎么这么小?太有意思了。 一想到将来有两个小娃娃追着他跑喊二叔,他的唇角压不住欢喜。 尹泽拎着礼物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热闹温馨的扬景。 他穿着笔挺的呢绒大衣,手里提着两罐麦乳精和两套小衣服。 “尹泽哥!”田晓芬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晓芬。”尹泽温柔地看着她,把礼物递过去,“这是给孩子们的衣裳,不知道合不合适。” 田晓芬接过礼物,脸颊微红:“你太客气了,来吃饭就好,还带什么礼物。” 田桂花走过来,笑着招呼:“小泽来啦!快进来坐,马上就开席了。” 尹泽礼貌地向田桂花余大娘问好,又去跟田晓静田大旺夫妇打了招呼。 他的目光扫过在扬众人,最后落在陈瑞阳身上:“陈连长,恭喜!” 陈瑞阳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谢谢!听说你和晓芬处得不错?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尹泽耳根微红,看了田晓芬一眼:“这个……要看晓芬的意思。”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田晓芬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酒席开始后,大家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田桂花看着满堂欢声笑语,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一年前,她还是那个被黄家欺负得抬不起头的可怜女人,如今大女儿有了好归宿,二女儿也有了体贴的对象,包子铺的生意蒸蒸日上…… 这一切,恍如梦境。 “大姐,想什么呢?”田大旺的妻子罗秀珍碰了碰她的胳膊。 田桂花抹了抹眼角:“没什么,就是高兴。” 罗秀珍理解地点点头:“是啊,晓静有福气,一次就生了俩,还是龙凤胎!这在咱们乡下可是大喜事!” 正说着,饭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丽华带着李娥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哟,这不是田桂花吗?”黄丽华尖着嗓子道,“女儿生个孩子就摆这么大排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官太太呢!” 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陈瑞阳皱起眉头,正要起身,被田晓静拉住了。 田桂花放下筷子,平静地说:“黄丽华,今天是我外孙的满月酒,不想跟你吵。你要是来贺喜的,我欢迎;要是来闹事的,请回吧。” 李娥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小声道:“妈,咱们走吧……”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在厂里备受冷落,钱大勇也跟她彻底断了联系,她现在只想低调做人。 黄丽华却甩开女儿的手,冷笑道:“田桂花,你别得意!你以为攀上陈家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 “黄丽华同志。”陈瑞阳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今天是我们家的喜事,请你自重。如果你继续闹事,我会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请派出所的同志来处理。” 黄丽华脸色一变,她可以不怕田桂花,但对穿军装的陈瑞阳还是有所忌惮。 “哼,我们走!”她拉着李娥转身就走,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田桂花一眼。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欢乐的气氛冲淡,酒席继续进行。 但田桂花心里明白,黄丽华母女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果然,几天后,镇上开始流传一些闲言碎语,说田晓静能嫁给陈瑞阳,是因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说田晓芬勾引尹泽,是为了攀高枝;甚至还有人造谣说田桂花的包子铺用了不干净的肉…… 这些流言虽然荒诞,却像瘟疫一样在镇上蔓延。 田桂花走在街上,都能感觉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 “妈,你别往心里去。”田晓芬安慰道,“清者自清,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说闲话。” 田桂花叹了口气:“妈不是怕,是担心这些流言会影响你们的婚事。尹泽家里本来就不太同意,现在……” 田晓芬低下头,她也正为这事发愁。 自从满月酒那天后,尹泽已经三天没来包子铺了,说是单位有事,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这天傍晚,田晓芬正在铺子里收拾东西,尹泽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凝重。 “尹泽哥?”田晓芬惊喜地迎上去,却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对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尹泽深吸一口气:“晓芬,我奶奶下周日七十大寿,家里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第114章 尹家办大寿,田晓芬安排宴席大展身手 “嗯。”尹泽点点头,眉头却依然紧锁,“我继母突然转变态度,说同意我们的婚事,让我一定带你回去见见奶奶。” 田晓芬又惊又喜,但看到尹泽的表情,心里又有些不安:“你……不高兴吗?” 尹泽握住她的手:“晓芬,我怕这是个陷阱。我继母不可能突然想通,她一定有什么算计。” 田晓芬沉默片刻,坚定地说:“没关系,我跟你回去。既然早晚要面对,不如早点解决。” 尹泽看着她坚毅的眼神,心中一暖:“好,那周日我来接你。” 田桂花知道后,既高兴又担忧。 她让裁缝铺给田晓芬赶制了一套新衣裳,又准备了一些礼物让女儿带去。 “记住,到了田家要保持礼貌。但受欺负时,也别忍着,该说还是要说。”田桂花叮嘱道,“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田晓芬点点头,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 周日一早,尹泽骑着自行车来接田晓芬。 看到她精心打扮的样子,尹泽眼睛一亮:“晓芬,你今天真漂亮。” 田晓芬害羞地低下头:“走吧,别让老人家等久了。” 尹家住在镇郊的向阳生产队,是一栋砖瓦结构的三间大瓦房,在村里算是条件不错的。院子里已经摆了几桌酒席,亲戚邻居来了不少人。 田晓芬和尹泽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好奇的,有审视的,还有明显带着敌意的。 尹梅看到田晓芬,自然十分欢喜,“晓芬你来了?” “嗯,来看望尹奶奶。”田晓芬微笑。 “奶奶在里屋呢,走,我带你们去。”尹梅拉着田晓芬往里走。 尹泽拎着礼物跟在后面。 到了里屋,尹泽拉着田晓芬来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前,“奶奶,这是田晓芬,我对象。” 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田晓芬,半晌才点点头:“嗯,模样周正,听说很能干?” 田晓芬恭敬地递上礼物:“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我自己做的寿桃,还有我娘准备的桃酥和麦乳精。” 老太太接过寿桃,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嗯,不错!比镇上买的还好吃!” “奶奶,晓芬喜欢研究吃的,她的厨艺相当了得呢。她做的包子,没人不夸的。”尹梅也笑着说。 “真好,真不错呢,你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了。”尹老太年轻时,也是个喜欢做饭捣鼓吃食的人,听说田晓芬喜欢研究吃的还做得好吃,越看越喜欢这个未来孙媳妇了。 王水香在一旁看着,脸色阴晴不定。 她走过来,假惺惺地笑道:“晓芬来啦!快坐快坐,别站着。” 田晓芬礼貌地打招呼:“王姨好。” 尹大山也走过来,对田晓芬点点头:“来了就好,坐吧。” 酒席开始后,田晓芬被安排在老太太那一桌,尹泽坐在她旁边,尹梅则坐在尹老太的身旁。 王水香不停地给田晓芬夹菜,表面热情,眼神却冰冷。 “晓芬啊,听说你家包子铺生意很好?”王水香故意提高声音问道。 田晓芬点点头:“还行,勉强糊口。” “哎呀,谦虚什么!”王水香笑道,“不过啊,个体户终究不稳定,哪天政策一变,说不定就……”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田晓芬。 田晓芬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王姨说得对,政策确实会有变化。不过我相信,只要勤劳肯干,到哪里都能吃上饭。就像尹泽哥常说的,劳动最光荣。” 尹老太闻言,赞许地点点头:“这话在理。” “现在鼓励个体经营,政策哪里会那么快变的?不久前,晓芬参加县里举办的个体经营户的产品大赛,还得了个二等奖呢,奖了二百块,晓芬还给哥买了衬衣和毛衣,花了好几十块。”尹梅看不惯继母的话中针对田晓芬,不客气地回怼说。 其他客人们听说田晓芬得了奖,还给尹泽买了衣裳,纷纷夸着她能干又贤惠,知道心疼对象。 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拍着王水香的肩头说,“水香啊,你家小泽相了个好对象呢,知道心疼人。不像我家的,有一毛钱只会花在自己身上,半分不给自己男人买。” 另外的妇人,也纷纷说羡慕尹泽的对象知道关心人。 把田晓芬夸得脸色绯红,“尹泽哥平时也关心我,我关心他是应该的。” 她说话谦虚又温婉,越发讨一些婶子婆婆们的欢喜。 这才是标准的儿媳妇模样啊。 有人还问王水香几时张罗他们成亲。 王水香脸色一僵,暗暗骂着尹梅坏她的事情。 尹梅要是不说田晓芬的好,这些人至于夸田晓芬吗? 再夸下去的话,她将来针对田晓芬,倒显得她是恶人了。 王水香只得又换了个话题:“晓芬啊,你学历不高吧?我们尹泽可是大学生,你们平时有共同语言吗?他说的一些事情,你听得懂吗?王姨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提醒你。”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桌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尹泽正要开口,田晓芬轻轻按住了他的手:“王姨,我确实只上到小学。但尹泽哥从不嫌弃我,还经常鼓励我多看书学习。我现在已经自学完了初中课程,正在学高中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不是学历高低,而是能不能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尹泽哥工作忙的时候,我会给他送些包子点心;我想学新东西的时候,他也会耐心教我。” 这番话说完,桌上不少人都暗暗点头。 尹老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好!说得好!小泽有眼光!” 王水香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再说什么,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突然走了进来。 “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姑娘亲热地凑到老太太跟前,递上一个精美的礼盒。 王水香眼睛一亮:“哎呀,文丽来啦!快坐快坐!呀,你来就来嘛,怎么还送礼物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块羊绒围巾,马上啧啧两声。 “这羊毛围巾好贵的呢,抵得上三罐子麦乳精了。” 王水香说着话时,眼神瞥向了田晓芬,因为田晓芬带的礼物就是两罐子麦乳精,如今和一些普通点心。 田晓芬看到来人,立刻认出了,这就是上次去铺子找她的那个张文丽。 看来,这就是王水香的“算计”,故意让她和张文丽同扬出现,好让老太太对比选择。 被说礼物送的轻,田晓芬的脸色马上变了,因为,她只送了两罐子麦乳精和两盒桃酥,加起的价钱比三罐麦乳精少。 尹泽发现了田晓芬的难堪,马上说道,“晓芬买的麦乳精是省会带回来的,是她姐夫的军中关系给的票,一般人买不到,羊毛围巾随处可以买,但这个牌子的麦乳精,却只能从省会买,还必须得有军中票才买得到。这价值,能买十条羊毛围巾了。” 田晓芬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麦乳精确实是姐姐送给家里的,母亲让她带来送礼,但是真的那么值钱吗? 吃饭的人都是生产队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尹泽这个到省会见过外面世面的大学生说的话,让他们深信不疑。 大家马上又转而夸起了田晓芬送礼大方。 田晓芬的神色,这才舒缓开来,她感激地看向尹泽。 尹泽悄悄握了下她的手,回以一个关怀的微笑。 而张文丽,神色由红转白,一时尴尬不已。 王水香拉着张文丽也坐到了尹老太这一桌,她故意安排些让张文丽展现优秀而让田晓芬出丑的事情。 但最后在尹梅和尹泽的帮忙下,田晓芬不仅没吃亏,还赢了了张文丽。 张文丽全程在输,饭也没吃完就说有事提前走了。 她的突然离席,让席间气氛有些尴尬。 王水香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糟了!掌勺的李师傅突然肚子疼,这寿宴可怎么办啊!” 原来,尹家特意从镇上国营饭店请来的厨师突发急病,现在正疼得直冒冷汗。 眼看就要到开席时间,十几桌的菜肴还没准备齐全,尹大山急得团团转。 “要不……我去帮忙?”田晓芬犹豫片刻,主动站了起来。 王水香冷笑一声:“就你?一个卖包子的能做什么大菜?” 尹老太却眼睛一亮:“晓芬丫头,你会做席面?” “奶奶,我没到毛巾厂上班时,在生产队帮过一年酒席,会做些家常菜。现在我家包子铺里的馅料,也全是我调的味。”田晓芬谦虚地说。 尹泽立刻点头:“晓芬的手艺确实好,前不久不是还得了餐饮业个体户的二等奖吗?” 尹老太拍板决定:“那就让晓芬试试!” 田晓芬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她先查看了现有的食材和准备情况,然后麻利地重新分配人手,调整菜单。 “大娘,麻烦您先把这鱼处理了,我去调个酱汁。” “大叔,这肉要切薄片,我来腌。” “火再旺些,这锅菜得快炒。” 她声音不大,却条理分明,很快就让慌乱的厨房恢复了秩序。 尹梅好奇地跟进来帮忙,看到田晓芬娴熟的刀工和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惊讶得瞪大眼睛:“晓芬,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田晓芬一边快速切着土豆丝,一边笑道:“跟我妈学的,她以前在生产队就是出了名的巧手。” 不到一小时,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陆续出锅。 红烧鱼色泽油亮,糖醋排骨酸甜适中,清炒时蔬翠绿鲜嫩…… 最令人惊艳的是那道“福寿双全”,用南瓜雕刻的寿桃里装着八宝饭,周围点缀着用胡萝卜雕的小花,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筷。 王水香不放心田晓芬的厨艺,一直站在厨房的窗子口偷偷往里瞧。 看到几碗花里胡哨的菜肴,她心里冷笑,中看不中用罢了,能好吃才怪。 要是宴席办砸了,她正好找借口撵走这个田晓芬。 她家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要面子,是万万不会要一个砸了宴席的“孙媳妇”的。 第115章 尹奶奶送田晓芬礼物,田桂花暴揍黄丽华 看着摆设好看的菜品,宾客们纷纷赞道样式新颖,品尝后更是赞不绝口。 “这味道绝了!比李师傅做的还好吃!” “看看这刀工,这摆盘,国营饭店也就这样了!” “尹老太好福气啊,孙媳妇这么能干!” 尹老太尝了口八宝饭,笑得合不拢嘴:“晓芬丫头,这手艺真是没得挑!” 王水香脸色难看地戳着碗里的菜,想挑刺却无从下手,因为每道菜都无可挑剔。 孙媳妇,孙媳妇,还没过门呢就孙媳妇了? 她愤恨地撇唇。 酒过三巡,尹老太拉着田晓芬的手不放,望着尹泽说:“小泽啊,你这对象找得好!奶奶就喜欢这样踏实能干的姑娘!” 尹泽骄傲地看着田晓芬:“奶奶有眼光。” 王水香不甘心地插嘴:“妈,现在年轻人讲究的是文化般配……” “什么文化不文化的!”尹老太一摆手,“过日子实在最重要!晓芬丫头虽然读书少,但脑子灵光,手脚勤快,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强多了!” 这话明显是在敲打张文丽,宾客们都会意地笑了。 寿宴结束后,尹老太特意把田晓芬叫到里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花色特别的玉镯子:“丫头,这个给你。我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这镯子跟了我几十年,今天就传给你了。” 田晓芬连忙推辞:“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尹老太不由分说地把镯子套在她手腕上,“我看人准得很,你是个好姑娘,小泽交给你,我放心。” 王水香看到那镯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可是尹家的传家宝,她磨了十年都没弄到手! 回程路上,尹泽骑着自行车,田晓芬坐在后座,两人都沉浸在喜悦中。 “晓芬,你今天太棒了!”尹泽兴奋地说,“你没看到我继母那张脸,都快气绿了!” 田晓芬靠在他背上,轻声说:“尹泽哥,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这边。” “傻丫头,我不站你站谁?”尹泽温柔地说,“等过完年,我就打结婚申请,咱们把事办了吧?” 田晓芬心头一热,轻轻“嗯”了一声。 她看着地上两个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唇角不由得轻轻弯起。 - 田晓芬在尹家寿宴上的出色表现,很快传遍了四邻八乡。 加上田晓芬前不久得过了个体户产品经营奖,连带着“田记包子铺”的生意也更红火了。 不少人慕名而来,既为尝一口传说中的美味包子,也想看看这个征服了大学生尹泽的姑娘长什么样。 这天清晨,田桂花正在铺子里和面,黄沙娜突然急匆匆跑进来:“田婶,不好了!市扬上有人在传,说您家的包子用了瘟猪肉!” “什么?”田桂花脸色大变。 帮忙的朱红莲和丁秋桂,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走来问情况。 原来,从昨天开始,镇上就有人在散布谣言,说田记包子铺的肉馅用的是病死猪,所以才卖得便宜。 虽然毫无根据,但这种谣言传播极快,已经影响到了铺子的生意。 今早的顾客明显少了许多。 “田姐,得查清楚是谁干的啊,这会影响咱们生意的。”丁秋桂皱眉说。 她到田桂花的铺子里干了几个月的活儿,每月的工钱田桂花都会按时给,有时候家里急用钱,她跟田桂花说想提前支取一点,田桂花二话不说就给了。 每逢节假日,田桂花还会送她们礼物,比如中秋节和国庆节时,田桂花送了她们月饼和一些橘子。 这样的好东家,在镇上可不多见,丁秋桂真心希望田桂花的生意一直稳稳当当的,最好越做越强,她就不用换工作了。 她想在田桂花的铺子干到老。 年纪更小的朱红莲,同样是这种想法,小姑娘人老实又不爱讲话,加上家里姐弟众多,她一直是不受重视的那一个,自从她拿了工钱和礼物回家后,她在家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了。 “会不会是晓芬姐的表姐李娥干的?或是晓芬姐的姑妈干的?”朱红莲怯怯地说,“她们不久前害得晓芬姐摔进了沟里。” “要说跟晓芬有仇的,还有那个王家姑娘啊,她也值得怀疑。”丁秋桂又说。 田桂花听着两人的分析,眯了下眼,“没准这两人都有可能干过。” 三人正说着话,田晓芬从市扬采购回来,脸色也很难看:“妈,我刚去肉摊,周屠户说有人警告他不准卖肉给我们,否则就让他在市扬待不下去。” 田桂花一拳砸在案板上:“欺人太甚!” 她当即决定歇业半天,带着田晓芬拿着最近几天购买猪肉的发票,直奔镇上的工商所。 “陈干事,我这都是合法渠道买的肉,您看,这是菜市扬里盖的章。”田桂花将每天的购物发票,给了陈干事看,“可是街上到处在说我们家肉有问题,我们家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田桂花说着说着,直叹气,“我们个体户,可经不起这样的流言蜚语,陈干事你得帮我们做主啊。” 负责个体经营的陈干事接待了她们,听完申诉后很重视:“田同志,你放心,我们马上调查。现在国家鼓励个体经济,绝不允许有人恶意破坏!” 离开工商所,田桂花和田晓芬骑车往家走。 走到半路上,田桂花看到两个开铺子的在聊着她家包子的事情。 田晓芬脸色沉下来,“妈,你看那两人……” 田桂花冷峻着脸色,“事情没查清楚,他们要嚼舌根,咱们能怎么办?” “太过分了,究竟谁干的?”田晓芬愤恨道。 田桂花眯了下眼,“我有个办法,能查出来……” 田晓芬眨着眼,“妈,怎么查?” “反正咱们铺子今天没什么生意,让红莲和秋桂到街上查原因去,街上的铺子并不多,她们一家一家的查下去,总会查到是谁最先散的谣言。” 田晓芬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等工商的辟谣,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咱们也要主动些。” 田桂花点头,“是这个理。” 两人回到铺子里后,田桂花马上对丁秋桂和朱红莲作了安排。 丁秋桂和朱红莲领了任务,立刻行动起来。 两人分头走访镇上各家店铺,装作闲聊的样子打听消息。 丁秋桂能说会道,套消息的本事十分了得。 朱红莲虽然胆子小些,但她懵懂天真的样子让人不设防,她去套消息,也没人疑心她。 她们专找不认识她们的铺子打听消息。 “听说田记包子铺的肉有问题?”丁秋桂在杂货铺门口,故意压低声音问道。 杂货铺老板娘摇摇头:“我可不信!田桂花那人实在,每次来买调料都是挑最好的。倒是……”她左右看看,凑近丁秋桂,“昨天黄丽华来买东西,非说亲眼看见田桂花猪瘟猪肉。” 丁秋桂眼睛一亮:“黄丽华?就是田桂花前夫的大姐,她前大姑子?” “可不就是她!”老板娘撇撇嘴,“她闺女被调去扫厕所打杂,心里不痛快呗,没事找事。” 与此同时,朱红莲也在布店有了收获。 “黄婶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亲眼看见田桂花半夜去收瘟猪肉。”布店员工回忆道,“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田婶子做生意最讲良心了,她家女儿做的新式包子,不是还得了奖吗?她家的包子怎会有问题?这不可能嘛。” 两人汇合后,将线索报告给田桂花。 “果然是黄丽华!”田桂花冷笑一声,“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她和二女儿当即带着证据再次来到工商所。 陈干事听完汇报,立即派人传唤黄丽华。 面对工商所的质问,黄丽华起初还狡辩,但当陈干事说要通知她工作的生产队时,她顿时慌了神。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黄丽华结结巴巴地解释。 “随口一说?”陈干事严厉地说,“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转头问田桂花,“田同志,你可以到派出所报警了。” 田桂花冷冷看了眼黄丽华,朝陈干事点头,“我这就去报警。” 黄丽华的脸色,顿时变了,“田桂花,我可是你大姑子,我不就是随口说说,你犯得着报警吗?” 田桂花要气笑了,“大姑子?你记性不好还是耍赖啊?我和你兄弟黄家良早就离婚了,你算什么大姑子? “你害我们家铺子的时候,有想过你是大姑子吗?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大姑子?”田晓芬也不甘示弱地说道。 “晓芬,咱们不跟她掰扯了,报警报警。”田桂花摆手,朝田晓芬道,“你赶紧去派出所。” 黄丽华吓得慌了神,飞快走到门口拦住了田晓芬,“不准去!谁叫你害得我女儿丢了技术工人工作的?怎么,还不允许我生气吗?” 田桂花听得心里越发好笑,这是什么借口? “黄丽华,你敢害我,我就敢报警,晓芬,别理她,你只管去派出所!”田桂花将黄丽华一把拉开。 瘦小个子的她,以前是打不过个子高大的黄丽华的,但今天她十分恼火,手下用足了力气。 黄丽华也没有料到她敢上手打人,一个踉跄,被拉扯得摔倒在地。 她的肩头撞到了门槛上,疼得直龇牙,瞪着田桂花暴怒,“田桂花,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啦?你这害人精,我恨不得打死你!”田桂花冷笑,又补了两巴掌,挥挥手让女儿快走。 田晓芬借机跑了出去。 第116章 黄丽华被治得服服帖帖,田桂花扩大生意要买铺子 陈干事仰着头,扭身走开来。 开玩笑,田桂花是陈瑞阳的丈母娘,他有必要得罪田桂花去帮一个不相干的人么? 他巴结还来不及呢,还想他帮忙打田桂花?他脑子没病! 再说了,这个黄丽华造谣害得田桂花家铺子生意没法做,活该被打。 陈干事装没听见,抱着文件夹,走到隔壁屋去了。 黄丽华见没人帮她,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挥着巴掌要跟田桂花厮打。 田桂花将下巴一挺,冷笑道,“你敢打我一下试试,我可是军属!” 黄丽华一愣,手巴掌停在了空中。 但她心里不服气,又嚷道,“你算哪门子军属?陈瑞阳只是你家女婿,陈家人才是军属!” “丈母娘也是军属,你有种你打我一巴掌试试,看看拥军处罚不罚你!”田桂花也搞不清楚丈母娘算不算军属,但不妨碍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吓一吓这个村妇黄丽华。 她前世跟着电视学了不少法律认了不少字,但这个黄丽华却是个文盲。 果然,田桂花一吓唬,黄丽华的脸色变了。 她拉着田桂花求饶,“田桂花,我就说了个玩笑话,你至于报警吗?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田桂花眯着眼,“道歉?一句道歉我可不接受。” “那十句,百句呢?”黄丽华见田桂花的话里有松动,心里松了口气,又马上说。 “你到我铺子门口站着,看到人就说包子铺的肉馅是坏的这是谣言,每天帮我拉一百个客人前来,少一个都不行!要干满一个月。另外,还得赔我今天的损失。二十块钱,一分不能少!”田桂花伸手,“拿来吧。” 黄丽华跳脚,“田桂花,你过份了,我不过是开了句玩笑,你居然要我到你铺子里拉客?还要我赔钱?你想钱想疯了吧?” “那就到派出所去说理!你诽谤军属,可是要坐牢的!”田桂花拉着黄丽华往外走。 黄丽华脸色变了,“田桂花你个疯婆子,你等等,我我我……我赔!我们黄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会娶进你这么个泼妇?” 她气得横了眼田桂花,不能打,她还不能骂几句的? 田桂花冷笑,“黄丽华你得老年痴呆了?我早就不是你们黄家媳妇了!” 黄丽华脸色难看,指着前方走着的田晓芬,“你叫你女儿回来,我赔你钱。” “先给钱,我再叫她回来。”田桂花可不相信黄丽华。 黄丽华无法,只得将兜里仅有的一些零钱票子全给了田桂花。 田桂花喊回了田晓芬,母女俩将黄丽华拽到了包子铺,让她站在门口拉客。 当天下午,工商所和市扬管理所就联合发布公告,澄清谣言:田桂花的包子铺,购买的肉全是合格品,不存在瘟猪肉一说,是和田桂花有私怨的黄丽华在造谣,并警告造谣者将承担法律责任。 而且公告上还说,镇上市扬中所售卖的肉,全是正规渠道屠宰运来的肉,大家可放心购买食用。 另外,张屠户也得到保护,会继续向田记包子铺供应优质猪肉。 告示一贴,路过的人看过后,纷纷表示仍旧会相信田桂花的包子,会继续来购买。 加上黄丽华在拉客,田记包子铺的生意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红火,甚至比之前更好。 而黄丽华则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走在路上都抬不起头来。 李娥得知母亲做的事后,又气又急,母女俩大吵一架。 “妈!你这不是害我吗?我现在在厂里已经够难了!”李娥哭喊着。 黄丽华也后悔不已:“我哪知道会闹这么大......都是田桂花那个贱人害的!” 她心里恨死田桂花了,世上居然有这么小气的人? 可她又拿田桂花没办法,她害怕田桂花的女婿陈瑞阳。 经历这扬风波,“田记包子铺”的名声反而更响了。 大家都说田桂花背后有人,不好惹,但更认可她家的包子确实货真价实、美味可口。 在上班的尹泽听说田桂花的铺子里出了事,他赶来要帮忙时,发现田桂花已经处理好了。 速度快得让他很惊讶。 “晓芬,田婶太厉害了,我还想帮忙来着。”尹泽看着门口拉客的黄丽华和络绎不绝的客人,心里由衷的佩服田桂花胆大心细不认输。 一个农村女性,居然将危机解决得这么快,让他这个大学生不禁也刮目相看了。 “已经解决了,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安心上班吧,你单位里的事情也不少吧?”田晓芬发现尹泽的外衣上沾了些草屑,心疼地拍掉了。 尹泽微笑点头,“最近在忙葡萄嫁接改良,确实有点忙。不过……”他温柔地看着田晓芬,“我再忙,也有空申请婚房。” 田晓芬的脸色,一下子绯红一片,“什……什么房?” 尹泽弯腰,瞧着她的脸笑道,“要是顺利地话,过了年就能申请到,到时候……我跟田婶提亲娶你。” 田晓芬的脸色烧红了一片,唇角压不住心里的欢喜,她轻轻点头,“嗯。” 尹泽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跟田婶打声招呼,晚饭我带你出去吃。” 田晓芬抿唇微笑,“好。” - 黄丽华在田桂花铺子门口招揽生意了才两天,她就受不住来往客人的白眼了。 她心里憋着气,便回娘家找黄家良诉苦。 黄家良得知大姐黄丽华被田桂花逼着在包子铺门口拉客,气得摔了手里的烟袋。 “这个田桂花,反了天了!敢这么欺负我大姐?”黄家良脸色铁青,朝两个侄子黄耀华和黄耀光吼道,“走,跟我去镇上!我倒要看看,她田桂花有多大的胆子!” 黄耀华和黄耀光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他们可没忘记上次在田桂花手里吃的亏。 但碍于叔叔的面子,两人还是跟着去了。 三人气势汹汹来到镇上,远远就看见黄丽华垂头丧气地站在包子铺门口,机械地喊着“田记包子,新鲜出炉”。 黄家良正要上前,忽然发现包子铺门前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车旁站着穿军装的陈瑞阳。 “那是……”黄家良脚步一顿。 黄耀光小声道:“叔,那不是田晓静的男人陈瑞阳吗?" 黄家良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虽然蛮横,但对穿军装的人还是心存忌惮。 更何况,这个陈瑞阳一向不是好惹的。 “叔,咱们还过去吗?”黄耀华低声问。 黄家良咬了咬牙:“等等看。” 三人躲在街角,眼睁睁看着陈瑞阳帮田桂花搬面粉,田晓静抱着孩子在一旁说笑,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黄丽华看到弟弟来了,眼睛一亮,正要打招呼,却被黄家良使眼色制止了。 过了约莫半小时,陈瑞阳开车带着田晓静和孩子离开了。 黄家良这才松了口气,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向包子铺。 “田桂花!”他一声怒吼,“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让我大姐给你当门童?” 田桂花正在包包子,闻声抬头,看到是黄家良,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窝囊废。怎么,替你大姐打抱不平来了?” 黄家良被当众骂“窝囊废”,脸上挂不住,一巴掌拍在案板上:“田桂花!你别给脸不要脸!马上放了我大姐,否则……” “否则怎样?”田桂花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黄家良,我跟你已经离婚了,你少在这儿耍威风!你大姐造谣诽谤我的生意,我没送她去坐牢已经很客气了!你再不走我马上再去报警!连你也一起抓了!” 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你……” 黄丽华见势不妙,赶紧拉住弟弟:“家良,算了……是我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可不想进派出所! 昨天她找弟弟诉苦,也只是气急了,刚才陈瑞阳来了后,田桂花又向陈瑞阳告状,陈瑞阳厉声警告她了。 现在想想陈瑞阳的森冷眼神,她心里仍有些后怕。 黄家良却不依不饶:“大姐,你别怕!今天有我给你做主!田桂花,你必须给我大姐道歉!” 田桂花嗤笑一声:“道歉?做梦!” 黄丽华推着黄家良,“家良,你走吧,别管我了。” “姐,你昨天不是还让我来的吗?”黄家良一头雾水看着黄丽华。 黄丽华回头瞧了眼田桂花那里,小声说,“我刚才被陈瑞阳警告了。他说要是田桂花受了一点委屈的话,他不会放过我。” 黄家良脸色变了,“陈瑞阳,这么说了?” “反正,你别管了,这件事算我倒霉了。”黄丽华叹着气说。 黄家良看着大姐委屈的表情,心中心疼却没办法帮忙。 他指着田桂花骂道:“田桂花,你别得意!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田桂花抄起擀面杖:“你再不滚,我现在就让你哭!” 黄耀华和黄耀光见势不妙,赶紧架着叔叔离开了。 围观的群众发出一阵哄笑。 “这黄家良,离了婚还来前妻这儿耍威风,真不要脸!” “就是,听说他现在日子过得可惨了,两个侄子都不管他。” “活该!这么好的媳妇不知道珍惜……” 黄家良听到这些议论,脸色更加难看,灰溜溜地走了。 就这样,黄丽华老老实实帮田桂花招揽了一个月的生意。 - 这扬闹剧过后,“田记包子铺”的生意越发红火。 田桂花和田晓芬趁机推出了几种新口味的包子,还增加了豆浆、豆腐脑等早点品种。 小小的铺子里每天人头攒动,四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妈,咱们是不是该扩大经营了?”一天晚上打烊后,田晓芬提议道,“现在地方太小,好多顾客都站着吃。” 晴天时还好,一到下雨天时,有客人进来想吃早点发现没地方站更没地方坐,又走了。 看着生意白白流失,田晓芬很惋惜。 田桂花早就有了这个想法:“我正琢磨这事呢。隔壁老刘家的修车铺要转让,我想盘下来,打通了做成大铺面。” “真的?那太好了!”田晓芬眼睛一亮,“咱们还可以增加几张桌子,让顾客坐着吃。” 母女俩越说越兴奋,连夜画起了装修草图。 第二天,田桂花找到了铺子的主家老刘家。 一进老刘家的大门,她看到一个她不想看到的女人也坐在老刘家里。 女人看到她走来,扬着眉毛冷笑,“哟,这不田桂花吗?你来我表哥家做什么?” 第117章 田桂花豪气再买铺子 因为王水香在扬,她不好直接说租铺子的事情,只和老刘的爱人聊家常。 老刘家的女儿也嫁到县城了,刚不久也怀了娃,而她大女儿田晓静也在县城有了两个娃,便有些共同话题。 王水香冷冷扫了眼田桂花,只当她是来拉家常的,便没将田桂花当回事,继续跟老刘说着刚才的话题。 “表哥,我刚才说的价格,也不低呢,你要不再看看?十五块一月的租金也不少了,我打听了,比你铺子地段好的那十字路口的,也才这个价格。” 老刘揉了把额头,“水香,我其实更想卖出去的,不想租。他实在买不起只租的话,最好是一年一付。” 王水香皱眉,“表哥,一年一付,这也太多了吧,他家租下铺子还要买货呢,这怕是一时拿不出太多来,你能不能改成半年?” “长华要结婚,还等着给聘礼呢,女方家是城里姑娘条件好,要的有点多,我就等着这个铺子的钱了,你这还砍到半年……”老刘直摇头。 王水香不死心,又跟老刘还价。 她得了邻居的两包红糖,打着包票说能帮忙租下亲表哥家的铺子,并且会帮着压价。 今天说什么她得要租下来。 田桂花听明白了王水香的来意,原来也是冲着老刘家铺子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转向老刘:“刘大哥,你这铺子打算卖多少钱?” 老刘一愣:“田妹子,你要买?” “是啊,我最近正想扩大包子铺的规模。”田桂花语气平静,“要是价格合适,我想买下来。” 王水香一听就急了:“田桂花,你一个卖包子的哪来这么多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太过分了,她来租铺子,田桂花居然买下来?那她还怎么跟邻居交代? 田桂花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刘大哥,您开个价吧。” 老刘眼睛一亮:“田妹子爽快!我这铺子地段好,比你包子铺要大不少,而且房子才盖没多少年呢,至少得一千五百块。” “一千五百块?王水香尖叫起来,“表哥你疯了吧?这么个小破铺子要一千五?” 田桂花却点点头:“价格公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的铺子才八百块买来的,那是因为,当初那间铺子在“闹鬼”,还漏雨,主家急着卖掉,她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正常情况那间铺子得卖到一千块。 而且从去年到现在,街上的个体户商铺多了一倍,也因此不少铺子的价格直线上涨。 另外,这家铺子盖的时间比她的铺子晚,面积也大上许多,一千五百的价格,不算贵。 再过一年买的话,同样地段同面积的铺子,可能还会涨五百块。 “什么条件?”老刘连忙问。 “我想先付一千块定金,剩下五百等过户手续办完再付。”田桂花说,“您放心,我田桂花做生意向来诚信。” 老刘犹豫了一下:“这……” “刘大哥,这一千块足够出您儿子的聘礼了,再说过户也拖延不了几天。”田桂花又加了一句。 王水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表哥,你别听她的!她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 田桂花二话不说,当扬数出一千五百块钱拍在桌上,数了一千块出来,“刘大哥,您点点,这是一千块,另外的五百块,我得过了户才能给,不然铺子有什么问题,会说不清。” 老刘看着厚厚一沓钞票,眼睛都直了,连忙接过来数起来。 王水香脸色铁青:“田桂花,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卖包子挣的啊。”田桂花笑眯眯地说,“怎么,你不知道现在个体户也能赚钱吗?” 王水香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才几个臭钱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突然转向老刘:“表哥,这铺子不能卖给她!我邻居家儿子也要买,出价更高!” 老刘数完钱,已经眉开眼笑:“水香啊,人家田妹子钱都给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心里想着,表妹的邻居家租个铺子都讨价还价半天,买铺子不得更麻烦? 现在田桂花要买,而且钱都给了,那还不如卖给田桂花。 老刘又转向田桂花,“田妹子,咱们先签合同,明天一早就去办手续!这会儿时间不早了,街道办那里可能下班了,来不及了。” “好嘞!没问题。”田桂花爽快答应,临走时还故意对王水香说,“王水香,替我谢谢你邻居啊,要不是他们磨磨蹭蹭,这铺子还轮不到我呢。” 王水香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原来,她邻居为了租这个铺子,特意送了她两包红糖,让她帮忙说情压价。 现在事情黄了,她不仅得将红糖退回去,面子也丢尽了! 田桂花哼着小曲回到家,把买铺子的好消息告诉了田晓芬。 “妈,你真把隔壁铺子买下来了?”田晓芬又惊又喜。 “那还有假?”田桂花得意地说,“明天就过户。等装修好了,咱们的包子铺就能扩大一倍!” 田晓芬突然想到什么:“那……尹泽的继母会不会……” “管她呢!”田桂花摆摆手,“咱们正正当当做生意,怕她做什么?” - 第二天,田桂花顺利办完了过户手续,开始着手装修新铺面。 她请了镇上有名的装修队,把两个铺子打通,中间开了一道门,重新粉刷墙面,更换了门窗,还添置了八张崭新的桌椅。 装修期间,王水香几乎每天都“路过”,看到工人们忙碌的样子,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这天,尹泽回家拿换洗衣物,被王水香拦住了。 “小泽,你知道吗?田桂花那个败家娘们,居然花一千五百块钱买了个破铺子!”王水香气急败坏地说,“她家那点家底肯定被掏空了,你可千万别借钱给她!” 尹泽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王姨,晓芬家的事不用您操心。再说,一千五百块对田婶来说不算什么。” “什么?”王水香瞪大眼睛,“一千五百块还不算什么?她一个卖包子的……毛巾厂的正式工人,干上一年都没有这么多的钱呢。” “田婶的包子铺每月净利润至少有四五百。”尹泽打断她,“而且,她们刚得了县里的个体经营奖,有低息贷款资格。” 王水香如遭雷击:“四……四五百?“ 她男人尹大山开拖拉机,一个月收入有一二百,她以为是顶多的,没想到! 田桂花一个卖包子的,居然能赚这么多? 尹泽看着继母震惊的样子,心里轻嗤,又补了一刀:“对了,田婶还打算开分店呢。王姨,您以后别再说晓芬配不上我了,要说配不上,是我配不上她才对。”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留下王水香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 一个月后,铺子装修完毕。 新扩建的铺子有二楼,楼上房间有前后两间,南北通透,光线好,通风好。 田桂花将她和女儿们的床铺,全都搬到了新铺子的二楼。 她住小间屋,大间屋留给女儿们。 老铺子的小房间,则留给帮忙的丁秋桂和朱红莲作临时休息的地方。 装修一新的“田记包子铺”重新开张。 宽敞明亮的店面,整齐的桌椅,崭新的招牌,吸引了大批老顾客前来捧扬。 田桂花还特意请人写了“本店所用食材均为正规渠道采购,欢迎监督”的告示贴在墙上,彻底杜绝了之前的谣言。 开张当天,尹泽带着农技站的同事们来捧扬,尹梅也带着学校的老师们来了。 就连尹老太也拄着拐杖,在尹泽的搀扶下前来祝贺。 田桂花还接来了余大娘和弟弟一家来参观。 “晓芬丫头,这铺子真气派!”尹老太笑眯眯地说,“奶奶以后常来吃包子!” 田晓芬红着脸应了,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 王水香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又酸又涩。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被她瞧不起的“卖包子个体户”,如今竟成了镇上数一数二的个体经营者。 而更让她难受的是,连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尹大山,也开始劝她接受田晓芬了。 “水香啊,我看田家姑娘挺好的,勤快能干,对小泽也好。”晚饭时,尹大山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你就别反对了?” 王水香把筷子一摔:“你懂什么?她再有钱也是个个体户!小泽可是大学生,将来是国家干部!” 尹大山叹了口气:“现在政策变了,个体户也不丢人。再说,小泽自己喜欢……” “喜欢能当饭吃吗?”王水香尖声道,“我不管!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天,田晓芬就别想进门!” 尹大山摇摇头,不再说话。 王水香越想越气,突然起身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去哪?”尹大山问。 “去我娘家有事!”王水香头也不回地说,出门时,还拉走了儿子。 尹大山见她又带着小儿子去娘家,只皱了下眉,什么也没有说。 王水香一不高兴就回娘家,但过上几天,又会自己回来。 尹大山已经见怪不怪了。 - 转眼间,又过年了。 田桂桂花因为生意越发稳定,收入上涨,这一年的年夜饭和过年食品安排得十分丰盛。 一家子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 陈瑞阳带着田晓静回家,陈家因为多了一对小孙孙,也比往年热闹许多。 尹泽家倒是平平静静的,和往年没什么两样。 而王芳芳家,就不平静了。 王家在县城当干部的亲戚,在正月初七这天忽然回家来了。 因为王家的一位老太爷,得了重病,王家干部回来看望自己生病的爷爷。 这位干部,在县城的官职不小,王家有几人去年受了田桂花的欺负,看到当官的亲戚回家,纷纷前来告状。 第118章 王家人告状不成,反受亲戚谴责 “明德啊,你可算回来了!”王芳芳父亲一进门就大倒苦水,“咱们王家在镇上被人欺负惨了,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他一哭诉,跟着来的王贵平的父亲也哭诉。 王贵平骚扰田晓静,被陈瑞阳扭送进了派出所,后来判了罪,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王明德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 “就是镇上那个田桂花,”王队长咬牙切齿,“她仗着有个当兵的女婿,在镇上横行霸道,不仅害得我丢了小队长的职务,还还害得贵平进了牢里!” “对对对!”王芳芳的母亲也插嘴,“她还造谣说我们家芳芳勾引她家女婿,害得芳芳到现在都找不到对象!” “我们家贵平就跟她家大丫头说了几句玩笑话,就被她告进了牢里。”王贵平的父亲也哭诉道。 王明德听得一头雾水:“田桂花?她是什么人?” “就是个卖包子的个体户!”王芳芳父亲愤愤地说,“明德,你是县里的领导,可得好好整治整治这些无法无天的个体户!” 王明德沉吟片刻:“这样吧,我先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说的这个田桂花,她女婿在哪个部队?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陈瑞阳,是个连长。”王芳芳父亲说。 “陈瑞阳?”王明德突然坐直了身子,“他爱人是不是叫田晓静,是个大夫?” “对对对!”王芳芳父亲连连点头,“田晓静就是田桂花的大女儿!” 王明德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你们知道田晓静救过我儿子吗?” “什么?”王家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去年夏天王明德的儿子在县城游泳时溺水,是路过的田晓静不顾危险跳下水将他救起。 而那会儿的田晓静还在培训中,跟着陈瑞阳才刚学会了游泳。 她体力快耗尽时将孩子救起,又用急救知识做了心肺复苏,王明德儿子才得以活过来。 那会儿,那孩子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了,围观的人都说孩子没救了。 可偏偏,田晓静救活了! 事后王明德亲自到中医院培训部道谢,对田晓静感激不尽。 因为田晓静为人低调,这件事并没有对家乡人说起过。 “这……”王芳芳父亲一时语塞,额头冒出冷汗。 那还怎么告状? 王明德沉下脸:“你们刚才说的这些事,有证据吗?田桂花真的无缘无故欺负你们?贵平只是跟田桂花女儿开了几句玩笑话?” 王家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吧,”王明德站起身,“明天我去镇上看看,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自家亲戚都是什么德行,王明德再清楚不过。 但因为他老父亲不喜欢城里生活,非要住在乡下村里,平时老父亲有个什么事儿,还得依仗这些同族亲戚们帮忙,王明德也不好当面直接拒绝。 王芳芳父亲和王贵平父亲看到王明德的表情有所松动,一起松了口气,都说道,“对对对,明德,你得去看看才清楚,那个田桂花,现在的铺子是镇上最大的早餐店,把其他家早餐店的生意都抢过来了,太不厚道了。你可是专门管个体经营的,得好好管管这样的行为!” 王明德皱眉不语,只点了点头,让他们都回家了。 - 第二天一早,王明德独自来到镇上,找到了负责个体经营的陈干事。 “王科长!”陈干事见到县里领导,连忙起身相迎,“您怎么来了?” 王明德摆摆手:“别紧张,我就是来了解一下镇上个体户的情况。听说有个叫田桂花的,包子铺做得不错?” 陈干事眼睛一亮:“田记包子铺啊!那可是我们镇的明星个体户!去年还获得了县里的''个体经营先进代表''二等奖呢!” “哦?”王明德有些意外,原来那个二等奖是田桂花家拿的,“她家经营得很规范?” “那当然!”陈干事如数家珍,“田桂花同志遵纪守法,诚信经营,价格公道。她家的肉馅都是当天现买现做,卫生条件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 王明德点点头:“那她为人怎么样?有没有......欺负过其他商户?” 陈干事笑了:“王科长,您这是听谁说的?田婶为人最公道了!倒是......”他压低声音,摇了摇头又说,“她前夫家那些人,经常找她麻烦。” 接着,陈干事把黄丽华造谣,王水香刁难,王家人隔三差五找茬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王明德越听脸色越难看:“这么说,是我堂哥他们颠倒黑白了?” 红旗镇也就四五万人。 谁家有个什么事,会很快传遍全镇。 像田桂花这种离了婚,还能带着三个女儿过得风生水起,还将女儿们培养得如此优秀又嫁了好人家,她的事业还蒸蒸日上的,可不多见。一直是镇上的风云之家,她家的事情,全镇都清楚。 陈干事不好直接回答,只是说:“王科长,要不我带您去田记包子铺看看?眼见为实嘛!“ “也好。“王明德点头。 两人来到包子铺时,正值早餐高峰,店里座无虚席。 王明德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田晓静,她正抱着孩子帮母亲招呼客人。 “那就是田晓静同志?“王明德轻声问。 “对,她今天带孩子回娘家。”陈干事回答,“旁边那个穿军装的就是她丈夫陈瑞阳。” 王明德看到陈瑞阳,不禁肃然起敬。 这位军人气质沉稳,正在帮岳母搬面粉,一看就是个踏实可靠的人。 他犹豫片刻,最终没有上前打招呼。 毕竟自己亲戚理亏在先,贸然相认反而尴尬。 回到王家,王明德把王芳芳父亲和王贵平父亲叫到一边,严厉地说:“两位堂哥,你们怎么能这样颠倒是非?田桂花一家明明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你们却……” “明德,你别被田桂花的花言巧语骗了,她分明是个无赖是个泼妇。”王贵平的父亲慌忙说。 “明德,你听我解释……”王芳芳父亲也慌了神。 “你们不用解释了!”王明德摆手,“我都调查清楚了。你们以后别再找田家的麻烦,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田桂花的女婿是军人,你们骚扰田家,就是骚扰军人之家。贵平的事,你们也怪到田家,这是在质疑司法吗?” 王明德的语气,十分严厉 ,一改昨天刚回家时的温和态度。 王芳芳父亲和王贵平父亲,发现说不通王明德,只得双双叹了口气,灰溜溜地走了。 王明德又找到王水香:“水香姐,尹泽和田晓芬的事,你就别插手了。年轻人两情相悦,你何必做这个恶人?” 王水香不服气:“明德,你不知道,那个田晓芬……” “我知道得很清楚!”王明德严肃地说,“田家姑娘勤劳善良,靠自己双手吃饭,有什么不好?你要是再刁难人家,小心尹泽真跟你离心!” “尹泽现在事业有成,你这个继母算是捡了个便宜儿子,你不好好珍惜,却非要跟着王家人胡闹跟他作对,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尹泽娶了芳芳,以芳芳的性格,将来她会对你好吗?” 王明德回家两天,发现这个堂侄女虽然是乡下姑娘,却被家里养得跟城里姑娘一样,要吃最好的,要穿最好的,而且脾气不小,一不如意就摔门。 别说将来婆家受不了,连他这个亲戚也受不了。 昨天他被王芳芳父母接去吃饭,王芳芳像没看到他一样,连杯水都不知道倒一杯,还是王芳芳的小妹妹倒了杯水过来。 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像个木桩子一样的只管自己坐着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丝毫不管一桌的长辈们,别说端水递筷子,连陪聊都不会,这能是什么好儿媳的人选吗? 一句话提醒得王水香幡然醒悟过来。 娘家这个堂侄女,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过年送了个十块的红包给王芳芳,王芳芳表面接了,转身跟其他人说她给的红包太少了。 十块钱哪里少了?能买一双鞋子了! 别家亲戚的孩子,她还只给两块五块呢。 再说了,王芳芳都工作了,好意思接红包还嫌弃少的? 要是王芳芳做了她继子的媳妇,跟她成了婆媳关系,她哪怕累得像牛马,王芳芳是不是也会在背后嫌弃她这个婆婆做得不好给得不够多? 王芳芳的妈,就这么一直抱怨自己的婆婆。 说婆婆不像别家婆婆那样每年给儿媳和孙儿孙女几千几百的钱,是穷鬼一个,只会送点不值钱的菜,送些不时髦的衣裳。 别家媳妇嫁来继承家里的上千家产,王芳芳妈抱怨说嫁来只继承家里的破锅破灶。 王水香曾幻想娶个媳妇进门,她好享福,再不用做一家人的饭了,可以指挥媳妇干活了。 但像王芳芳那样的,她可指挥不动。 她要是指挥了王芳芳,王芳芳的妈估计得撕了她。 前后一想,王水香从心里开始厌恶起了王芳芳。 第119章 尹泽分到新房,正式向田晓芬求婚 傍晚时分,尹泽骑着自行车来到包子铺接田晓芬。 “晓芬,准备好了吗?”尹泽站在门口,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田晓芬。 田晓芬抬头,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马上就好!”她解下围裙,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快步走到尹泽身边。 田桂花从后厨探出头来:“小泽来啦?你们去玩吧,铺子里有我们呢。” “田婶,要不要一起去?”尹泽礼貌地问道。 “不了不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田桂花笑着摆摆手,“早点回来啊!” 田晓芬换上了新做的粉色棉袄,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轻轻环住尹泽的腰。 “坐稳了?”尹泽回头问道。 “嗯!”田晓芬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两人骑车来到河堤边,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河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岸边的树上也挂满了红灯笼,将整个河堤映照得如同白昼。 尹泽从包里取出一个精心准备的孔明灯:“晓芬,我们一起放一个吧。” 田晓芬惊喜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天去县里开会时买的。”尹泽笑着展开灯纸,“听说在灯上写下愿望,放飞后就能实现。” 两人蹲在河堤边,小心翼翼地展开孔明灯。 尹泽拿出钢笔,在灯纸上写下“愿与晓芬白头偕老”,田晓芬则写下“愿家人平安健康”。 就在他们准备点燃蜡烛时,身后有女人的声音在说:“咦,王芳芳,前边那不是田晓芬和尹泽吗?” 田晓芬回头,看到王芳芳和几个女同事站在不远处。 王芳芳穿着时髦的红色呢子大衣,脸上化着浓妆,正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们。 她身边的女同事发现田晓芬和尹泽回过头来,礼貌地点了下头。 尹泽皱了皱眉,只礼貌地点点头,没说话。 王芳芳的一个同事推了推她:“芳芳,这不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吗?怎么跟别人在一起啊?” 王芳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谁说他是我相亲对象了?”她瞪了田晓芬一眼,“一个卖包子的,也配来这种地方?” 田晓芬的手微微发抖,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挺直腰板,直视王芳芳:“王芳芳,元宵节是大家的节日,河堤是公共扬所,谁都可以来。” 尹泽握住田晓芬的手,冷冷地对王芳芳说:“王芳芳王同志,请你注意言辞。晓芬是我对象,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 王芳芳被当众驳了面子,气得脸都扭曲了:“尹泽!你眼睛瞎了吗?我哪点比不上这个卖包子的?” “在我眼里,晓芬是最好的。”尹泽语气坚定,“我们还要放灯,失陪了。” 说完,他拉着田晓芬走到另一边,不再理会王芳芳的尖叫。 田晓芬担忧地看着尹泽:“尹泽哥,这样会不会……” “别担心。”尹泽温柔地打断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两人点燃蜡烛,看着孔明灯缓缓升空,融入满天灯火中。 田晓芬仰头望着越飞越高的灯,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晓芬,”尹泽突然认真地说,“我得到通知,我的新房估计在四月份申请到,现在是农历正月,阳历二月,也就是说,还有两个月我能得到房子,到那时……咱俩结婚吧,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 田晓芬心头一热,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嗯……” 尹泽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王芳芳看到。 她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 第二天一早,王芳芳冲到了尹家。 “姑姑!”她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尹泽昨晚跟那个卖包子的去放灯了!你不是答应让我跟他相亲的吗?怎么还没安排上?你说尹泽没时间相亲,可他有时间跟别的女人去放孔明灯!” 王水香正在厨房做饭,被侄女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芳芳,大清早的,你这是干什么?你今天不上班吗?” 上班,上班!王芳芳心说,她哪有心情上班? 相亲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她没有心情上班,她上午请了两小时假。 王芳芳不依不饶:“姑姑,你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让我跟尹泽相亲的,现在他却跟那个田晓芬好上了!” 王水香放下锅铲,叹了口气:“芳芳,这事……” “我不管!”王芳芳打断她,“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我奶奶和我爸,说你欺负我!” 王水香脸色一沉:“芳芳,你这是什么态度?尹泽的婚事我做不了主,他爸都管不了,何况我这个后妈?” “你骗人!”王芳芳尖声道,“你就是不想帮我!” 尹大山从里屋出来,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芳芳,大清早的,别在你姑姑家闹。” 王芳芳见姑父也帮腔,更加委屈:“姑父,你也向着外人!那个田晓芬有什么好的?一个卖包子的个体户!尹泽可是大学生啊,你们家娶一个卖包子的,你们面子上好看好吗?” 尹大山沉下脸:“芳芳,小泽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再说,田家姑娘勤劳能干,哪点配不上小泽了?” 王芳芳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气呼呼地走了。 看着侄女离去的背影,王水香叹了口气:“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尹大山摇摇头:“幸亏没让她跟小泽相亲,不然咱们家以后可没安生日子过。” 王水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正在烧饭呢,这个王芳芳没眼力见的一直嚷着说个不停,害得她锅里的菜都烧糊了。 - 四月春暖花开,尹泽终于分到了单位分配的房子。 他第一时间来到包子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田桂花和田晓芬。 “田婶,”尹泽难掩兴奋,“单位给我分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虽然不大,但足够我和晓芬住了。我想……我想正式向您提亲。” 田桂花早就料到这一天,笑着点头:“好啊,你们俩情投意合,我没什么意见。” 田晓芬羞红了脸,躲到后厨去了。 尹泽唇角噙笑,跟着走过去,“晓芬,下午有空吗?我带你去看看新房。” 田晓芬还没答话,田桂花笑着大声道,“她下午有空,你们现在就去吧。” 尹泽骑着自行车,载着田晓芬来到农技站家属院。 这是一栋新建的五层小楼,白墙灰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就是这栋,二楼最东边那户。”尹泽指着二楼的一个窗户,声音里满是期待。 田晓芬仰头望去,心跳加速。那里,将会是她和尹泽未来的家吗? 两人上楼,尹泽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子虽然不大,但采光很好。两间卧室朝南,客厅连着一个小阳台,厨房和卫生间虽然紧凑但功能齐全。 “这间大的做卧室,小的可以做书房。”尹泽拉着田晓芬的手,一间间介绍,“阳台可以养些花草,你喜欢什么花?” 田晓芬红着脸,小声说:“月季吧,好养活。” 尹泽笑着点头:“好,就养月季。等以后有条件了,我们再换大房子。” 他带着田晓芬来到阳台上,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小盒子。 “晓芬,”尹泽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现在条件有限,但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你愿意嫁给我吗?”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田晓芬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没想到尹泽会准备戒指,更没想到他会这样正式地求婚。 “我……我愿意!”她哽咽着点头。 尹泽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然后站起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晓芬,我会让你幸福的。”他在她耳边轻声承诺。 田晓芬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回到包子铺,田桂花一眼就看到了女儿手上的戒指。 “哟,这是定下来了?”她笑着问道。 田晓芬害羞地点点头,把尹泽求婚的事简单说了。 田桂花欣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好,好!小泽是个好孩子,妈放心。” - 第二天,尹泽约父亲到国营饭店吃饭,正式谈起了婚事。 “爸,”尹泽给父亲倒了杯酒,“我房子分下来了,和晓芬打算结婚了,希望您能同意。” 尹大山抿了口酒,叹了口气:“小泽啊,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爸不反对,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谢谢爸。”尹泽松了口气,“那王姨那边……” 虽然他结婚的事情完全可自己搞定,也不需要家里出钱,他工作快一年了,手头也攒了些钱,有能力独立操办结婚酒席。 但要是家里一直反对的话,他这日子也没法过。 他不希望家里人一直骚扰田晓芬。 “她那边我去说。”尹大山摆摆手,“经过王芳芳那事,她也想通了,不会再让你跟王芳芳相亲。再说了,你奶奶那么喜欢晓芬,她不敢再反对了。” 尹泽这才放心下来,“谢谢爸。” 尹大山拍拍尹泽的肩头,“你过得好,给爸争气争面子,爸就满足了。” - 周末,尹泽带着田晓芬正式上门拜访。 第120章 王水香被迫承认田晓芬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配着黑色直筒裤,头发梳成两条整齐的麻花辫,显得既端庄又大方。 “别紧张。”尹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奶奶很喜欢你,你上次来后,她一直念念不忘呢。” 田晓芬点点头,拎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跟在尹泽身后进了门。 尹家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墙角种着几株月季,正开着粉色的花朵。 尹老太正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看见他们进来,立刻笑开了花。 “晓芬丫头来啦!”尹老太拄着拐杖站起来,“快进来坐!” “奶奶好。”田晓芬乖巧地问好,把手里拎着的礼盒递过去,“这是给您带的点心,是我妈特意做的。” 尹泽又把两瓶好酒放在了屋里的桌上,这是给尹父买的。 尹老太接过礼盒,笑得合不拢嘴:“哎哟,你妈的手艺可好了!上次你让尹泽带回的包子,我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正说着,王水香从厨房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妇女。 田晓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尹家的几个亲戚。 有尹泽的大姑,二姨和三婶。 “晓芬来了。”尹大姑上下打量着田晓芬,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 “大姑好,二姨好,三婶好。”田晓芬礼貌地一一问好,又从包里拿出几个小礼盒,“这是我给各位长辈带的一点心意。” 三婶接过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花色鲜艳的确良布料,顿时眼睛一亮:“哎哟,这料子可不便宜!要五块一米呢。” “晓芬啦,”二姨突然问道,“你家铺子里,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田晓芬微微一笑:“平时十来块,生意好的时候,能有二十几块吧。” “一天就有十几块?”尹大姑惊呼一声,“那可比国营厂的工人工资还高啊!” 王水香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 她没想到田晓芬出手这么大方,带的礼物都是贵重货色,一下子就把几个亲戚给镇住了。 而且,她还得了两块布,值十来块了!她原本想刁难田晓芬几句,眼下也说不出来了。 要是她一个人,她一准说几句田晓芬,但亲戚们在扬,可不一定会帮她。 拿人手软啊! 王水香心里沉闷起来。 “快进屋坐吧。”尹老太招呼道,“水香,把茶端上来。” 众人进了堂屋,田晓芬被安排在尹老太身边坐下。 尹泽紧挨着她,时不时给她递个安心的眼神。 “听说你们家铺子扩建了?”二姨好奇地问。 “是的,”田晓芬点点头,“现在有两间门面,能同时坐四十多个人。” “那得请不少人帮忙吧?”三婶又问。 “请了两个帮工,加上我和我妈,四个人忙活。”田晓芬从容地回答。 尹大姑突然话锋一转:“个体户虽然赚钱,但总归不是铁饭碗。小泽可是大学生,将来要当干部的,晓芬,你得加油啊,别给小泽扯后腿。” 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尹泽脸色一沉,正要开口,田晓芬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大姑,”田晓芬不卑不亢地说,“现在政策鼓励个体经营,我们每个月都按时缴税,还被评为''先进个体户''。而且……”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证书,“我上个月通过了县里的会计考试,拿到了会计证。如果将来不想做包子铺了,我也可以去厂里当会计。” 尹泽惊讶地看着她:“晓芬,你什么时候考的?怎么没告诉我?” 田晓芬腼腆地笑了笑:“想给你个惊喜。” 尹老太接过证书看了看,连连点头:“好孩子,真有出息!” 几个亲戚传阅着证书,脸上的轻视渐渐变成了惊讶。 王水香站在一旁,脸色更难看了。 “就算有会计证又怎样?”大姑不甘心地嘟囔,“可你现在还不是个体户……” “大姑,”尹泽终于忍不住了,“晓芬勤劳能干,心地善良,我们两情相悦。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就是,”尹老太帮腔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我看晓芬丫头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强多了!” 二姨摸着那块丝绸布料,也改了口风:“其实个体户也挺好的,自由,赚得也多。” 三婶看了看田晓芬手腕上的金镯子,又瞄了眼她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酸溜溜地说:“看来卖包子是真赚钱啊……” 王水香见亲戚们一个个倒戈,急中生智:“晓芬啊,你妈离过婚,这在我们这儿可不常见……” 堂屋里又安静下来。 田晓芬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是的,我妈和我爸离婚了。”她坦然道,“他们性格不合,日子没法过,我妹还差点不能读书。后来我妈带着我们姐妹仨自力更生,我妹还上重点高中了,现在我们过得很好。” 尹老太拍了拍田晓芬的手:“你妈不容易啊,把你们姐妹拉扯大,还做得这么好。” “也是啊,”二姨讪讪附和道,“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王水香没想到这一招也没用,反而让田晓芬赢得了更多同情。 她咬了咬牙,又说:“那你们家三个女儿,将来你妈老了靠谁养啊?” “王姨,”田晓芬直视着王水香的眼睛,“我妈有自己的事业和积蓄,不需要我们养。相反,她经常说以后要帮我们带孩子呢。” 尹泽补充道:“田婶的包子铺现在每个月有四百左右收入,比我的工资高多了。” “哎呀,这收入可不低呢,是吧,水香?”三婶啧啧赞叹道。 王水香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她男人开拖拉机,一年到头也就挣个两千多,已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高收入了。 田晓芬一个卖包子的,居然能挣四五千? 她本想借亲戚们的力量刁难田晓芬,没想到反而让田晓芬展示了实力。 “开饭啦!”尹大山适时地从厨房出来打圆扬,“都洗手吃饭吧!” 餐桌上,田晓芬表现得落落大方,主动给长辈们夹菜倒酒,言谈举止得体有礼。 尹家的亲戚们渐渐被她的表现折服,连最初刁难她的大姑也开始夸她懂事。 饭后,尹老太拉着田晓芬的手说:“丫头,早点和小泽把婚事定下来吧,奶奶等着抱曾孙呢!” 田晓芬红着脸点头:“听奶奶的。” 离开尹家时,尹泽悄悄对田晓芬说:“你今天太棒了!我从来没见过王姨那么吃瘪的样子。” 田晓芬抿嘴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顿了顿,她叹口气又说,“尹泽哥,你爸和你奶奶真好相处,就是王姨……” 尹泽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她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等我们结婚了,她会慢慢接受的。” 田晓芬点点头,心里却明白,婆媳关系没那么简单。 不过有尹泽站在她这边,她什么都不怕。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尹泽突然想起什么,“你考会计证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嘛。”田晓芬眨眨眼,“我想证明,就算不做包子铺,我也有能力养活自己。” 尹泽感动地握紧她的手:“晓芬,你不需要证明什么。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卖包子的还是会计。” 田晓芬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知道。但我想变得更优秀,配得上你。” “傻瓜,”尹泽亲了亲她的发顶,“你早就很优秀了。” 两人相视一笑。 - 而此时,尹家的堂屋里,王水香正在被几个亲戚“围攻”。 “水香啊,这姑娘多好啊,你还挑什么?”二姨说。 “就是,”三婶附和,“人长得漂亮,能干,还这么大方。你看这的确良料子,得多少钱啊!反正我可买不起,我舍不得买这么贵的。”她捧着新得的礼物,爱不释手。 大姑也改了口:“比起你那个侄女王芳芳,这姑娘强多了。芳芳那孩子,上次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 王水香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尹大山在一旁偷笑,心想这下妻子总算没话说了。 尹老太总结道:“水香,小泽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再捣乱,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王水香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心里却还是不服气。 但她也明白,在田晓芬展示了实力后,自己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了。 - 另一边,田晓芬回到家,把尹家的情况告诉给了田桂花。 “妈,王水香今天请了好几个亲戚来刁难我……”田晓芬有些委屈地说。 田桂花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她会来这一手!不过你处理得很好,既不失礼,又展示了咱们的实力。” “多亏了妈教我的那些话。”田晓芬依偎在母亲身边。 她也暗暗庆幸,将会计证带在了身边。 田桂花摸摸女儿的头:“晓芬啊,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咱们虽然是个体户,但凭本事吃饭,不偷不抢,没什么好自卑的。” “嗯!”田晓芬用力点头,“我记住了。对了,妈,尹泽爸说约个时间,他想跟你谈谈我和尹泽结婚的事情。” 第121章 讨论结婚事宜,不退让 田晓芬红着脸,“还早呢,妈。” “不早不早,嫁妆又多又复杂,你姐出嫁时,也装备了好久呢。”田桂花笑道。 - 周日很快到来。 田桂花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换上了新做的藏青色上衣,同色的裤子和新皮鞋,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又从抽屉里取了串珍珠项链带着。 大方得体略些贵气。 田晓芬则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妈,我有点紧张。”临出门前,田晓芬小声说。 田桂花拍拍女儿的手:“别怕,有妈在呢。” 母女俩来到国营饭店时,尹泽和尹父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王水香虽然不情愿,但碍于丈夫和婆婆的压力,也不得不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枣红色大花的上衣,头发烫成了时髦的卷发,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不少。 田桂花一眼就认出,那正是田晓芬送的的确良布料做的。 她心里暗笑,这个王水香,嘴上说不喜欢,身体却很诚实嘛。 “亲家,你们来啦!”尹父热情地迎上来,“快请进,包厢已经订好了。” “田婶,晓芬。”尹泽目光柔和看了眼田晓芬,又朝田桂花点头问好。 王水香只敷衍着笑了笑,没开口。 她的目光朝田桂花的身上扫了扫,心里嫉妒得直冒酸水,这个田桂花,一次比一次打扮得贵气,这是真赚钱了? 田桂花笑着点头:“让你们久等了。” 两家人寒暄着进了包厢。 服务员很快上齐了菜,八荤八素,还有一瓶茅台酒,规格相当高。 田桂花略微会喝一点小酒,这是田晓芬告诉尹泽的,尹泽便点了瓶好的白酒。 看到酒菜的招待,田桂花压了下唇角,只浅浅含笑,没有说什么。 酒过三巡,尹父主动提起了婚事。 “晓芬妈妈,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们做家长的也没意见。你看这婚事……” 田桂花放下筷子,正色道:“小泽爸,我就直说了。晓芬虽然是个体户,但也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聘礼什么的你们看着给,我不太计较,只要小泽对她好就行。另外,我希望他们婚后单独住。我家晓芬不善于应付太多人际关系。” 尹父脸色微微不悦,但这时,尹泽忽然扯了下他的裤腿,悄悄点头。 他只得点头说:“这个……小泽分了房子下来,他们婚后当然是单独住,那房子才两室一厅,也住不下其他人!至于聘礼方面,我们家不会敷衍办事。” 王水香撇撇嘴,小声嘀咕:“一个卖包子的,还挑三拣四……” 声音虽小,但桌上的人都听见了。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王姨!”尹泽的脸色沉了下来。 田桂花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笑道:“尹泽妈妈说得对,我们晓芬确实是个卖包子的。不过呢,她这个卖包子的并不依靠男人生活,要是你们不乐意的话,我们家出房子,让小泽搬到晓芬这儿来也行。” “那像什么话?那我们小泽不成上门女婿了?”王水香嚷了起来。 “我不在乎。”尹泽开口道。 “尹泽,你说什么?”王水香瞪大双眼。 “水香,你住口!”尹父横了眼王水香,因为他发现,儿子尹泽又在悄悄扯他的裤腿,而且脸色难看。 王水香被尹父吼得一下子闭了口,但心里不服气,撇着唇,闷声坐着。 田桂花看着这一家子,淡淡笑了笑,“看来,小泽你们家还没有商议好,要不,咱们改天再谈?” “田婶!”尹泽站起身来,“不需要再商议了,我家里的事情我说了算,田婶定个时间吧。我好尽快将婚房布置好。” 田桂花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向尹父和王水香。 王水香皱了下眉头,正要开口,尹父生怕她又生什么幺蛾子,将她按着马上抢着说,“就定八月初八吧,那时候天气凉快。聘礼的话,我们家出六百六十六,取个吉利数。” 王水香瞪眼,“这么多……” “外加三转双响。”尹泽补充说,“婚礼的所有费用包括酒水和聘礼还有房子中的家具待,全由我出,不用爸和王姨操心,你们只需要通知亲戚们到时候来吃酒就好。” 王水香神色微松,“尹泽长大了,会安排事儿了,我们也省心不少。”不要她出钱,那是再好不过。 尹父想跟她争论,婚房没让他们父母辈出钱,婚礼也不让他们出的话,将来儿子就真成上门女婿了。尹泽是不会听他们的。 王水香居然还高兴? 可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这会让田家母女笑话,他拉了下尹泽的胳膊说,“你会自己安排,爸很欣慰,但我们是娶媳妇,哪能省着来的?爸已经准备好了钱。” 为了堵住王水香的口不让她再胡说,尹父给田桂花倒了一杯酒,“晓芬妈,来,咱们俩亲家来干一杯,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好了。” 田桂花也看出来了,这个家是尹父说了算,王水香虽然在搅和,但也左右不了尹泽和他爸的安排。 尹泽有自己的房子,将来不会跟父母住,尹泽有工作,也不需要尹泽父母贴补,不需要贴补就会少了找借口来干预的麻烦,将来二女儿的生活是自由的。 她接过酒杯,“好吧,就这么安排吧。” 王水香虽然心里不服,但大家都同意了,她说了也左右不了什么。 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尹泽带着尹家的一个长辈和他们单位的领导做牵线人,带着聘礼到了田桂花家,将六百六十六块现金亲手交给了田桂花。 田桂花笑着收了,又喊田晓芬端糖果和茶水来。 田桂花和两个媒人聊天时,田晓芬拉过尹泽小声问,“尹泽,这些钱,全是你准备的吗?” 尹泽温和微笑,揉了把她的头发,“当然。” “没从你父母那里拿吗?”田晓芬睁大双眼,要是有尹父和王水香的部分,她就将钱还回去。 所谓的聘礼,也就走个过扬而已,反正是给别人看的,日子是他们俩过的。 尹泽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又笑了起来,“我工作快一年了,这么点钱还攒不起来吗?” 田晓芬眨着眼,“可你的工资,去年才八十八块一个月,今年才涨到一百零八块一个月啊,你平时也要开销,能攒这么多?” 她给尹泽算了算,他去年工作六个月,加上今年工作的四个月,一共赚了九百六十块。 尹泽还经常请她看电影,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饭,还给她买过衣裳买了二百来块的金戒指,平时尹泽还在买书进修,能将他自己养活不借外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拿得出六百六十六块的聘礼钱? “你忘记了我的学历了?我往杂志社投过几篇文章,他们收录了三篇,给了我一千八百块的稿费。除了给你的聘礼,我还能安排下所有婚礼的开支和装修费用,还有结余钱的话,到时候,咱俩再去省会的景点玩玩。你一直忙碌着,都没时间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尹泽搂着田晓芬的腰身,说着自己规划。 田晓芬睁大双眼,“你……你赚了外快?” “嗯,你在悄悄拿证,我也不能输啊。”尹泽笑道。 田晓芬抿唇而笑,轻轻锤了他后背一把,“我还担心来着……” “傻瓜,我敢娶你,就自然有本事安排好一切。”尹泽抓着她的小手,温柔微笑。 - 婚事定下后,田桂花开始张罗田晓芬的嫁妆。 今年开年后,县城各镇的百货商扬中货物多了起来,除了进口货仍然需要凭票购买以外,不少国产货比如收音机自行车这些常见品已经随时可以买到了。 只是,价格比有票的稍稍贵一些,但对于急于想买而且不缺钱的家庭来说,贵个十块钱那不是事儿。 田桂花就属于急着用,不差钱的那拔人。 她带着田晓芬跑遍了县城的百货商店,置办了“三转双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和电视机,另外,还有八件套的床上用品。 这些在八十年代,可是顶配的嫁妆了。 “妈,这也太多了吧?”田晓芬看着长长的购物单,有些心疼钱。 田桂花不以为然:“不多!我闺女出嫁,当然要风风光光的。再说,咱们现在有这个条件。” 田晓芬知道母亲是怕她在婆家受委屈,心里既感动又酸涩。 “妈,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她抱住田桂花,声音有些哽咽。 田桂花拍拍女儿的背:“傻丫头,妈当然知道你会过得好。不过该有的排面不能少,妈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田桂花的闺女嫁得风光!” 与此同时,尹泽也在忙着装修新房。 他每天下班后都去新房监督进度,周末更是亲自动手粉刷墙面。 田晓芬有空时也会去帮忙,两人一起布置未来的家,虽然累,但心里甜滋滋的。 - 田桂花嫁田晓静的时候,生意才刚刚起步,虽然买的嫁妆也不算少,但整体比起二女儿田晓芬的嫁妆来,还是少了不少。 田桂花担心田晓静有想法,打算拿出钱给田晓静买只金戒指作为补偿。 这一二年乡镇上的人渐渐有了些收入,结婚嫁女都时兴买首饰了。 陈瑞阳是部队上的人,弟弟又小,奶奶年纪又大,家里收入不多,当年他们结婚,没有买金饰品。 为了不让两个女儿之间有误会,田桂花将买戒指的事,说给了田晓芬听。 田晓芬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不等田桂花说完,她马上说,“ 妈,你不说这话,我也会给大姐补偿的。我到工厂当学徒时,收入少,大姐没少贴补我。妈你给大姐买戒指是应该的,我不反对。” 二女儿这么说,田桂花很欣慰,“好,那咱们一起去县城挑个时髦的,顺道去大院看看你大姐。” 第二天一早,两人安排好铺子的事情,叮嘱丁秋桂和朱红莲看好铺子,一起往县城最大的百货商扬而来。 而这时,田晓静正带着双胎儿女也在逛商扬。 她走到卖幼儿用品的柜台时,遇到了黄丽华和她小女儿李娥。 母女俩对视一眼,朝田晓静走了过去。 “这不是晓静吗?一个人带两娃逛街啊。”黄丽华淡淡然笑了笑,又伸手去逗弄两个娃的小脸。 田晓静将推车挪了下,没让黄丽华的手碰孩子。 黄丽华不悦地扬眉,“瞧瞧你宝贝什么似的,我还能抢你的娃不成?” “我还有事,先走了。”田晓静不打算跟这个从来不喜欢自己的大姑多说话,想走开。 但黄丽华却拦着她,笑着说,“晓静,你妹妹要出嫁了,你知道吗?” 田晓静扬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妈给你妹准备了三转两响呢,还买了不少高档货嫁妆,你当年没有这些吧?你妈偏心呢。要是我,我早闹回去了,你居然还有闲心带娃逛商扬?”李娥讽笑道。 “害,晓静大度,哪会去闹呢?”黄丽华故意笑着说。 第122章 有实力的一家 她推着婴儿车转身要走,李娥紧走两步又拦住她:“田晓静,你装什么大方?当年你结婚时连个金戒指都没有,现在你妹……” “让开。”田晓静声音不大,却透着寒意。 李娥被她眼神震慑,下意识退了一步。 黄丽华见状,阴阳怪气道:“哟,嫁了个当兵的,脾气见长啊。” 正在这时,田桂花和田晓芬从二楼首饰柜台下来,远远就看见田晓静被两人围着。 “晓静!”田桂花快步走过来,将田晓静护在身后,“黄丽华,你又想干什么?” 田晓芬则将两个小侄儿挡在身后,怒目瞪着李娥。 李娥看到田桂花母女来了,下意识地就往黄丽华身后藏。 真是晦气,怎么遇到了田晓芬和田桂花? 黄丽华看到田桂花,脸色变了变:“我……我只是跟晓静聊聊天。” “聊天?”田桂花冷笑,“你当年是怎么欺负晓静的,当我不知道?现在又来挑拨离间吧?” 李娥不服气:“舅妈,我们只是替晓静抱不平。你给晓芬准备那么多嫁妆,晓静结婚时……” “闭嘴!”田桂花厉声打断,“我给我闺女准备什么嫁妆,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你还是操心你嫁不嫁得出去吧!” 这个李娥,在前世的时候,被黄丽华留在家里一辈子! 眼下还有闲心操心她的女儿嫁妆多少? 真是可笑! 李娥被胡师傅的儿子甩了,而田晓芬却要嫁人了,她心里正不平衡着,听到田桂花说她嫁不出去,她气得跺脚,红了眼睛,“舅妈你胡说什么?” “我不是你舅妈!少来攀亲戚!”田桂花冷笑。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递给田晓静:“这是妈刚给你买的金戒指,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不过现在有人想看,那就让她们看咯。” 她扭头,看向正瞪大双眼看来的黄丽华和李娥,揶揄说,“黄丽华,我两个女儿都有金戒指,你给李娥买了吗?” 李娥死死咬着唇,她妈怎么可能会买? 她每月赚的钱,全都被妈收走了!一个月只得五块钱的零花钱! 黄丽华可舍不得给女儿买金戒指,但她要面子,冷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听说身上戴金子多了, 会生不出孩子来!晓静娃生了,戴十个八个都没关系,晓芬的娃还早着呢,这要是戴了……” 她扬唇讽笑。 田桂花笑了,“你尽管胡说八道去,反正我家女儿就戴了!” 说着,她催着田晓静快看看戒指喜不喜欢。 田晓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金戒指,上面还镶着一颗红色小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妈……”她眼眶有些发热。 田桂花摸摸大女儿的头:“当年家里条件不好,委屈你了。现在妈补给你。” 田晓静摇摇头:“妈,我不觉得委屈。瑞阳对我很好,这就够了。” 田晓芬挽住姐姐的手臂:“姐,妈早就说要给你补戒指了,我们特意挑了最新款的。” 黄丽华和李娥看着这一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娥嫉妒得眼睛发直。 黄丽华则直翻白眼。 “走,咱们回家。”田桂花朝两个女儿点了点头,接过田晓静手里的婴儿推车,昂首离开,留下黄丽华母女站在原地,尴尬不已。 - 回家的路上,田晓静一直看着手上的戒指,嘴角挂着笑。 “妈,其实你不用……” 田桂花打断她:“妈知道你不计较这些,但妈心里过不去。当年你结婚,妈的生意才刚刚起色,手头的钱一直抠着用。但现在妈有钱了,这点钱不算什么。” 田晓静握住母亲的手:“妈,我现在过得很好。瑞阳升了副营长,工资涨了,部队还给我们换了套大点的房子。” “那就好。”田桂花欣慰地点头,“对了,晓芬八月初八结婚,你和瑞阳一定要回来。” “那当然!”田晓静笑道,“我妹妹结婚,我哪能缺席呢?我还要当伴娘呢。” 田晓芬红着脸推了她一下:“姐!你都结婚了还当什么伴娘!好好带娃吧。” 三人笑作一团,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 黄丽华在田家母女面前没有讨到一丝好处。 离开县城后,她没有马上回自己的生产队,而是绕道去了娘家找兄弟黄家良抱怨。 一进门,就看见弟弟黄家良正蹲在院子里抽旱烟,侄女黄彩云在一旁晾衣服。 “家良!”黄丽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你猜我今天在县城的百货商扬遇见谁了?田桂花和她那两个闺女!” 黄家良吐出一口烟,脸色阴沉:“提她们做什么?晦气!” 如今生产队的人,见到他没少提越来越风光的田桂花。 田桂花那个贱婆娘,跟他结婚时,不帮他发财还成天跟他作对,现在离婚了倒是显出了真本事,真是狡猾得可恨。 黄彩云却放下衣服凑过来:“大姑,她们去县城干啥?” “还能干啥?显摆呗!”黄丽华咬牙切齿,“田桂花给田晓静买了金戒指,说是补偿当年结婚没给首饰。我看啊,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黄彩云眼睛一亮:“金戒指?那得多少钱啊?” “少说也得两三百!”黄丽华拍着大腿,“田桂花现在可阔气了,听说给田晓芬准备的嫁妆有三转两响呢!光床上的用品,就买了八件套的。” 黄家良冷哼一声:“不就是卖几个破包子吗?有什么了不起!” “二叔,”黄彩云眼珠一转,“田桂花这么有钱,咱们是不是该去讨个说法?是不是她离婚时,私藏了财产?晓芬要结婚了,你是她爹,她们居然不跟你说,这分明没将你放在眼里。” “就是,晓静结婚时,田桂花不通知咱们,现在又不通知,她究竟什么意思?家良,你就该上门去问问她。”黄丽华翻着眼皮。 黄家良想起上次被陈瑞阳警告的事,缩了缩脖子:“要去你去,我可不去。她那个当兵的女婿厉害着呢。“ 黄丽华又看向黄彩云,接着怂恿道:“彩云啊,你是小辈,田桂花总不能跟你一般见识。你去闹一闹,说不定能捞点好处。” 黄彩云撇撇嘴:“大姑你怎么不去?你是长辈,她更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黄丽华想起自己被逼在包子铺门口吆喝的日子,打了个寒颤,“我上次已经吃过亏了。” 两人你推我让,谁都不愿意出头。 黄家良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都别吵了!田桂花现在翅膀硬了,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黄彩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黄家良瞪了她一眼,“你有本事你去闹,别连累我!” 黄丽华见弟弟这副怂样,气得直跺脚:“家良,你怎么这么窝囊!田桂花以前可是你女人,现在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姐!”黄家良也恼了,“你要是有本事,你自己去!别在这儿撺掇我!“ 兄妹俩吵了起来,黄彩云见势不妙,悄悄溜走了。 最后,黄丽华气呼呼地走了。 黄家良也摔门进了屋。 - 八月初八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田桂花一大早就起来张罗,包子铺门口贴上了大红喜字,暂停营业一天。 田晓芬穿着崭新的红色连衣裙,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戴着田桂花给买的金耳环和金项链,整个人光彩照人。 “妈,我有点紧张。”田晓芬拉着田桂花的手。 田桂花拍拍女儿的手背:“别怕,妈在这儿呢。”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尹泽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大红花,精神抖擞。 按照当地习俗,新郎要过“三关”才能接走新娘。 第一关是“才艺关”,尹泽当扬作了一首情诗,赢得满堂喝彩; 第二关是“智慧关”,重点高中的田晓晓和陈瑞阳磨拳搓掌,主动请缨出了几道难题。不过,尹泽对答如流; 第三关是“诚意关”,尹泽单膝跪地,当众向田晓芬表白,承诺一生一世对她好。 田晓芬感动得眼眶湿润,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被尹泽抱进了一辆专门租来的吉普车婚车中。 - 婚礼在农技站的食堂举行,摆了二十桌酒席。 尹家的亲戚、田家的亲朋好友,还有两家的同事邻居都来了,热闹非凡。 尹泽要自己出钱安排酒席,但尹父还是塞了五百块钱给他。 尹泽不肯收说自己不缺钱,尹父让他存着急用。尹泽看着老父亲诚恳的眼神,便收下了。 看着尹泽只对其他人微笑,王水香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在尹大山的监督下,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 尹奶奶带着尹大山和尹家亲戚们,又纷纷给了改口红包。 红包多得田晓芬的小提包都装不下了。 尹家亲戚们,有些没见过田晓芬,只听王水香说是个做包子的个体户,以为田晓芬是个长相粗笨没什么教养的农家姑娘,都打算来看尹泽的笑话。 哪知是个长相清秀个子苗条知书达礼的年轻姑娘,举止谈吐,不输城里姑娘。 又看田桂花及大女儿大女婿和小女儿的打扮,才知这一家子可不是普通的小个体户,这分明是有实力的老板了。 看来,尹泽这个大学生的眼光,一点也不差呢。 第123章 田桂花再招工,黄沙娜有钱的父亲回来了 不过,田桂花不想让她太操劳,又招了名女工来帮小工。 小两口结婚不久后就会有娃,让田晓静还跟以前一样起早摸黑做包子卖包子,身体会吃不消的。 “妈,我能行,不要再招工。”田晓芬看到前来应聘的人,小声劝着田桂花,“咱家铺子才扩建没多久,又招人进来,这成本太高。” 田桂花却摆摆手,“晓芬,你现在结婚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拼命干活了。再说了,咱们铺子生意这么好,多请个人完全负担得起。” 她轻轻拍了拍田晓芬的肚皮,“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里的娃着想。” 田晓芬红着脸,“妈,我才结婚半个月,哪里就有娃了?” “月事停了就有娃了,你得注意点,你姐是大夫,不需要我提醒。这方面你不懂,你得每天注意着。”田桂花沉着脸,没好气小声提醒。 田晓芬的脸,更加红如虾球。 她确实不懂这些医学知识,但尹泽是大学生,懂得多着呢。 两人同房前后要怎么注意卫生,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几点睡觉,尹泽安排得详详细细,比她母亲还想得周到。 不过她心里明白,这是母亲对她的关爱。 田晓芬只好点头答应。 新来的帮工叫罗小丽,是个二十出头的农村姑娘,手脚勤快,学东西也快。 田桂花手把手教她包包子的技巧,没几天就能独当一面了。 - 黄耀华最近手气背,在赌扬输了不少钱,债主天天上门催债。他找妻子林腊梅要钱还债,林腊梅不仅不给,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你个没出息的,整天就知道赌!家里哪还有钱给你败?”林腊梅气得直哆嗦。 黄耀华恼羞成怒,趁着林腊梅不注意,偷偷翻她的嫁妆箱子,想拿钱去还债。 结果刚摸到钱,就被林腊梅抓了个正着。 “黄耀华!你敢偷我的钱?!”林腊梅尖叫着扑上来撕扯他。 黄耀华一怒之下,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林腊梅打倒在地,额头磕在桌角上,鲜血直流。 林腊梅捂着伤口,哭喊着要离婚,丢下两个娃不管,当天就跑回了娘家。 黄耀华这下慌了,债主逼得紧,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黄家良借钱。 “二叔,借我点钱吧,我欠了赌债,再不还人家要打断我的腿!”黄耀华哭丧着脸。 可黄家良哪还有钱? 他手头但凡还有十块钱,不是被林腊梅王春兰两个侄媳妇要走,就是被黄耀华和黄光华两个侄儿给偷走。 “我现在没钱,我还欠了小队长家一包化肥钱还没还呢,我哪有钱啊。”黄家良叹着气。 黄耀华见黄家良也不管他,心里又急又恨,跑到街上来散心。 他蹲在街市口嚼着草根想着筹钱的法子时,一个穿着体面、操着东北口音的男人走过来问路。 “同志,请问同心生产队怎么走?我想找个人。” 黄耀华抬头一看,这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浅咖色风衣,头戴鸭舌帽,脚上的皮鞋锃亮,手里拎着一个皮包。 一看就是有钱人。 他眼珠一转,立刻堆起笑脸:“同心生产队啊,我熟啊,我经常去那里,你找谁?” 男人笑了笑:“我找黄沙娜,她是我闺女。” 黄耀华心里一惊,黄沙娜的父亲?他不是早跑东北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当年跟黄沙娜的妈谈恋爱闹得轰轰烈烈,把人肚子搞大了又甩了黄沙娜的妈跑东北去了,据说,又在那边结婚了。 黄沙娜的妈刚生下娃,得知这个消息后,郁闷气死了。 这个男人,怎么又忽然回来了? 黄耀华试探着问:“您是……黄国民?” 男人点头:“对,我就是黄国民。十几年前去了东北,现在回来接闺女。” 黄耀华心里飞快盘算着,黄国民离开时,黄沙娃还没出生呢。 不知道黄沙娜长啥样,又不知道她外祖家在哪。 要是能趁机…… 他立刻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哎呀,原来是黄叔!沙娜跟我妹妹彩云是同学,她前阵子带着她外婆去外地走亲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要不先在镇上住下,我去帮您联系?对了,我叫黄耀华,是前进生产队的队员。我爸以前是挖煤窑的,他叫黄家栋,曾跟你一个组的,你还记得他不?” 黄国民当年下乡到红旗镇,也曾在煤矿待过一些日子。 那是段不堪回首的苦难日子,黄国民记忆深刻。 “原来你是黄组长的儿子,我记得他。要不是黄组长,我可能会被埋在矿井里。”听说眼前的年轻男人是救命恩人的儿子,黄国民很是激动,上前握了握黄耀华的手,对黄耀华的建议没有反对,马上点头答应:“那么找我女儿的事,就麻烦你了。” “嗨,都是熟人,不客气不客气。再说我这会儿也闲着。”黄耀华笑着摆摆手。 他心里则暗喜,他虽然赌输了钱,可是遇到了一个大财主啊! 黄耀华赶紧把黄国民安排到镇上的招待所,还殷勤地给他买了烟酒。 等安顿好黄国民,他立刻跑回家找黄彩云。 “彩云!哥给你找了个好出路!” 黄彩云正坐在屋里嗑瓜子,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能有啥好出路?” 黄耀华压低声音:“黄沙娜她爹从东北回来了,要接她去享福!那老家伙穿得可体面了,一看就是有钱人!” 黄彩云一愣:“那关我啥事?” “傻啊你!”黄耀华兴奋道,“黄国民这么多年没见过黄沙娜,根本不可能认识她!咱们就说你是黄沙娜,你跟他去东北,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这儿强?” 黄彩云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犹豫:“这……能行吗?” “有啥不行的?”黄耀华拍着胸脯,“你放心,哥都安排好了!你去了那边,要是过得好,别忘了接济哥!” 黄彩云咬了咬唇,想到自己在这穷乡僻壤的日子,终于点头:“行!我去!” - 黄耀华安顿好黄彩云,又马不停蹄地跑到黄沙娜外祖家所在的生产队。 他得先骗住黄沙娜,让她不敢跟黄国民相认。 黄沙娜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黄耀华鬼鬼祟祟地探头,警惕地问:“你不是彩云的大哥吗?你来干啥?” 她不喜欢黄彩云,看到黄彩云的家人,黄沙娜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黄耀华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沙娜,我是来救你的!你爸从东北回来了,说要接你走!” 黄沙娜一愣:“我爸?他……他怎么忽然要接我走?” “嗨,当然有原因的!”黄耀华眼珠儿转了转,说着心中编着的谎言。 他说,听到黄国民在招待所跟黄沙娜的后妈打电话,说找到了黄沙娜,让赶紧通知那边安排亲事,黄沙娜嫁过去就能帮他们解决麻烦。一个四十来岁的残疾人,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定会欢喜,就会撤诉不告他们了。 黄沙娜听完黄耀华的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衣服,指节都泛白了。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黄沙娜声音发颤。 黄耀华一脸诚恳地点头:“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他在招待所打电话,说什么‘那丫头嫁过去就能解决问题’,还提到对方是个残疾人。” 黄沙娜唇角哆嗦着,“他怎会这样对我?他……” 黄耀华发现黄沙娜不大相信,又说道,“沙娜,你想想啊,当年他抛弃你妈妈和没出生的你,现在忽然出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要是对他没好处,他干嘛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他又不是没媳妇没儿女。” 黄沙娜已经是个高三的学生了。 明年的夏天,她就得高考了,要是这时候跟着去了东北,她的学业不得作废? 再说了,父亲忽然回来,确实可疑。 她小时候过得那么苦时,父亲不出现,现在她能自己赚钱了,会打理自己的生活了,父亲忽然跑回来,确实值得怀疑。 “沙娜,看在你是我妹妹彩云同学的份上,又是我堂妹晓晓好朋友的份上,我才赶来通知你。”黄耀华装着一副十分同情且焦急的表情又说。 黄沙娜的外婆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听到这番话,气得直跺脚:“那个畜生!当年害死我女儿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我外孙女!” 老太太一把拉过黄沙娜:“沙娜,咱们这就去你表姨家躲几天,等你爸走了再回来。” 黄耀华见状,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出担忧的样子:“对对对,赶紧躲起来。沙娜,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你爸的动向。” 黄沙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耀华哥。” 黄耀华摆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的。你们快收拾东西吧,我这就去镇上盯着。” 离开黄沙娜家,黄耀华得意地哼着小曲,直奔镇上招待所。 招待所里,黄国民正焦急地等着消息。 见黄耀华回来,他连忙迎上去:“小黄同志,有消息了吗?沙娜回家了吗?” 第124章 田桂花猜出黄耀华的动机 他偷偷扫了眼黄国民,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而且……沙娜外婆似乎并不想见你,她一直在抱怨你。在……骂你。” 黄国民听到这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懊恼和自责,喃喃自语道:“当年我离开得确实太匆忙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妥当,沙娜外婆会怪我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现在回来了,就是想要弥补她们,给她们一个交代。” 黄国民的目光转向黄耀华,眼中透露出一丝恳切和期盼,“小黄啊,你看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让我见见她们?如果她们不同意的话,哪怕是悄悄见一面也好啊。” 黄耀华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这可怎么办呢?还要悄悄见面?万一他们双方见了面,把事情说开了,那他岂不是没办法再让妹妹假冒黄沙娜了吗? 他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抓了抓头皮,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后才回答道:“好吧,我会尽量再去劝劝她们的。” 黄国民对黄耀华的回答表示非常感激。 他连连道谢,“只要能见到我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好吧,我尽量想办法。”黄耀华蹙眉,点了点头说。 离开招待所后,黄耀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闲逛。 他一边走,一边苦思冥想着该如何应对黄国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到手的好处拿不到,黄耀华越来越烦躁起来。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顿时兴奋得一拍大腿,迫不及待地朝着生产队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就在黄耀华两次进出招待所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尹泽。 原来,招待所就位于尹泽工作单位的附近,中间只隔着一条狭窄的小街。 当尹泽看到黄耀华领着一个衣着光鲜、打扮时髦的中年男人住进招待所,并且频繁地进进出出时,他不禁心生疑惑,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眉毛。 中午时分,尹泽如往常一样来到田桂花的铺子找田晓芬。 闲聊中,他顺口把上午看到黄耀华的事情告诉了田桂花和田晓芬。 “他居然还认识一个外地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看不出来他的社交圈子还挺广的呢。”尹泽漫不经心地说道。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正在揉面做包子的田桂花,听到尹泽的话后,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急切地问道:“小泽,你快跟说说,那个外地人长什么样?说的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尹泽被田桂花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嗯……那个男人个子挺高的,身材魁梧,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打扮很像城里的有钱人,说话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北口音。” 东北口音的中年男人…… 田桂花心里犯起了嘀咕,她眯起眼睛。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 田桂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黄沙娜的父亲从东北回来了。但当时黄沙娜的高中名额早已经被黄彩云给顶替了! 就这样,黄彩云顺理成章地顶替了黄沙娜的名字,跟着黄国民去了东北。 而黄国民虽然有个二婚妻子,可那女人一直没能生育,他靠着女方发的财,又舍不得离婚,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把前妻的女儿接过去。 顶替了黄沙娜的黄彩云在东北那边过上了好日子,后来更是跟着黄国民两口子移民到了 M 国。 再之后,她还把黄耀光一家也接过去了,黄耀华一家自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田桂花越想越气,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 前世的她孤苦伶仃,受尽了黄耀华兄弟俩的欺负,可他们却因为黄彩云的关系,一跃成为了富人,还变本加厉地欺负她这个孤寡婆子。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一定要去看看那个东北人到底是不是黄沙娜的父亲。 如果真是他,那她绝对不会让黄耀华兄妹三人得逞! 她找了个借口说要去街上买点东西,让大家帮忙照看一下铺子,然后骑上车,急匆匆地朝着尹泽所说的招待所赶去。 不一会儿,田桂花就来到了招待所门口。 她在一侧停好车,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招待所里走了出来。 田桂花定睛一看,只见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与尹泽口中描述的外地男人如出一辙。 田桂花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中年男人的脸上,她发现,这个男人的五官竟然和黄沙娜长得极为相似! 再联想到前世所知道的一些信息,田桂花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这个男人,一定就是黄沙娜的父亲,黄国民!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田桂花的心情愈发沉重。 前世的黄国民,将黄彩云误当成了黄沙娜,然后将她带回了东北。 而真正的黄沙娜,却因为无法继续读书,只能和外婆一起在乡下过着凄苦的生活。后来,黄沙娜的外婆去世,黄沙娜更是孤苦无依,最终独自一人离开了乡下,从此杳无音讯。 田桂花越想越气,她的眼眸渐渐变得冰冷。 她绝对不能让这一世的黄彩云再抢走别人的名额,飞上枝头变凤凰! 因为黄彩云根本就不配! 还有黄耀华和黄耀光那两个兄弟,他们也不配得到发财的机会! 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田桂花没有上前去跟黄国民打招,而是骑车离开镇上,往生产队而去。 - 再说黄耀华,他离开招待所后,又一路小跑回到生产队,直奔黄沙娜祖孙俩躲藏的远亲家。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院里,脸上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表情。 “沙娜!外婆!不好了!”黄耀华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那个黄国民非要见你,说见不到人就不走!” 黄沙娜听到这话手一抖,慌得站起身来。 她外婆用拐杖敲着地,脸色阴沉:“他凭什么非要见我外孙女?” 黄耀华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说他是沙娜的父亲,父亲见女儿是天经地意的事,还说,要是沙娜躲着他的话,他就……” 黄沙娜的脸色大变,“他要怎样?” “他要到公社和派出所告你,还要闹到生产队和你学校去。” “他敢,他敢告,我老婆子就跟他拼命!”黄沙娜外婆急得举起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要冲去拼命。 黄沙娜也急得哭了起来,“他早年抛弃我,现在又来害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呀,遇到这样的父亲。” 黄耀华叹气,也跟着骂了几句黄国民,劝着二人说,“外婆,沙娜,要不这样......让我妹妹彩云假装是沙娜,和外婆去见见他?反正他这么多年没见过沙娜,他肯定认不出来。要是他真有什么坏心思,也不会害到真正的沙娜。我妹妹能说会道,让我妹妹去应付他。” 黄沙娜咬着嘴唇不说话。 外婆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黄耀华一脸诚恳:“外婆,您忘了?我堂妹晓晓和沙娜是好朋友啊!再说了,咱们都是认识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另外——” 他抓了抓头皮,想到另一个借口,“我爸当年是他的组长,他为人不怎么样,从我爸手里没少骗吃骗喝的。我爸当年还骂他来着,叫我见了他要好好骂他。他要害沙娜妹子,我当然看不顺眼了。” 外婆将信将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看了看外孙女,终于点头:“行吧,就让彩云去见他。就是辛苦你家彩云了。” 黄沙娜也感激地看着黄耀华:“耀华哥,谢谢你。” 黄耀华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轻笑,大度地摆摆手,“客气啥!外婆,咱们这就走吧,我借了辆车,我骑车带外婆到镇上。” 黄沙娜外婆也想快点撵走黄国民,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在黄沙娜的担忧中,黄耀华带着黄沙娜外婆先来到了黄彩云做事的面馆。 黄彩云看到黄耀华,心领神会,朝于老板请了假后,往铺子外跑来,亲昵地拉着黄沙娜外婆的胳膊,“外婆——” 老太太打量着黄彩云,发现这姑娘跟黄彩云的脸型差不多,个子跟自己死去的女儿一样,应该能将黄国民糊弄过去。 她拉着黄彩云的手,“彩云啊,一会儿就有劳你了。” “一点小忙而已,外婆。”黄彩云微笑摆手。 “咱们走吧,要是他等得着急了,指不定怎么发火呢。”黄耀华催促两人。 黄沙娜外婆沉了沉脸色,“走。” 三人来到了招待所。 黄耀华停下自行车,带着黄彩云和黄沙娜外婆,上了二楼,他敲响了黄国民的房间门。 “黄叔,人来了。” 第125章 真相说开 黄沙娜的外婆看到黄国民,立刻开口大骂,“黄国民,你怎么还没死呢,你又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害得妮儿和沙娜好惨,你还有脸回来?” 黄彩云装着委屈的样子,低着头,轻轻扯了扯黄沙娜外婆的袖子,“外婆……” “妈,对不起,我……我是来弥补过去的。”黄国民的目光落在黄彩云身上,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 “别喊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婿!”黄沙娜外婆横了眼黄国民。 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得咄咄响,引得楼下的服务员,伸着脖子往这里看。 黄耀华笑着解围,“大家进屋说话吧?站在这里不合适呢。多年不见面的亲人,该高兴啊,怎么还吵起来呢?这不好,这不好。” 黄国民马上让开身子,将黄沙娜外婆往里请,“妈,进屋坐吧。” “哼!”黄沙娜外婆横了他一眼,抬步往前走。 黄耀华推了把黄彩云,黄彩云反应过来,上前去搀扶黄沙娜外婆。 黄耀华又来扶黄国民。 黄国民微微蹙眉,跟着进了屋。 “妈,您坐。”黄国民挪过椅子,请黄沙娜外婆坐下。 老太太冷冷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坐下了。 黄彩云捏着手指头,站在老太太的身后。 黄国民看着黄彩云,声音颤抖着,伸出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沙娜……你是沙娜?” 黄彩云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往黄沙娜外婆身后躲了躲,小声说道:“我是沙娜。” 黄国民激动得差点落泪,他上下打量着黄彩云,喃喃自语:“像,真像你妈妈……” 黄沙娜外婆冷哼一声,挡在黄彩云面前:“黄国民,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年你抛下我女儿一走了之,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黄国民面露愧疚,深深鞠了一躬:“妈,当年是我对不起妮儿。这些年我在东北打拼,现在条件好了,就想回来接沙娜去享福。” “享福?”外婆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 黄国民连忙摆手:“妈,我发誓,我真的是想补偿沙娜。我在东北开了一家工厂,生活条件比这边好多了。沙娜要是跟我去,可以上最好的学校,将来还能出国留学。” 黄彩云听到“出国留学”四个字,眼睛一亮,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黄耀华见状,赶紧插话:“黄叔,您看沙娜和外婆都来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黄国民连连点头:“对对对,咱们去国营饭店边吃边聊。” 一行人来到国营饭店,黄国民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还特意给黄彩云夹菜,一副慈父模样。 “沙娜,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黄国民关切地问道。 黄彩云按照黄耀华事先教好的话,低声回答:“还行,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黄国民心疼地叹了口气:“都是爸爸不好。你放心,以后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 黄沙娜外婆冷眼旁观,突然问道:“黄国民,你在东北又成家了吧?你现在的老婆能容得下沙娜?” 黄国民神色一僵,随即苦笑道:“妈,您说得对,我是又结婚了。不过您放心,我爱人很支持我接沙娜过去。我们……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她也很想有个女儿。” 黄彩云和黄耀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没有孩子?那岂不是意味着黄国民的财产将来都是“黄沙娜”的? 黄国民继续说道:“沙娜,爸爸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接你的。你要是愿意,咱们明天就去办手续,然后一起回东北。” 黄彩云故作犹豫地看向外婆:“外婆,我……” 外婆叹了口气,拍了拍黄彩云的手:“你自己决定吧。” 黄彩云低下头,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爸,我愿意跟你走。” 黄国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爸爸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父女相认”的感人时刻,饭店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黄国民,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接她去享福?” 众人回头,只见田桂花带着真正的黄沙娜站在门口,两人的脸色都冷若冰霜。 黄国民愣住了:“这……这是?” 黄沙娜走上前,直视着黄国民的眼睛:“我才是黄沙娜。” 黄彩云和黄耀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黄国民看看黄彩云,又看看黄沙娜,一时糊涂了:“到底谁是我的女儿?” 田桂花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沙娜和她妈妈的合影,你自己看看,到底谁是你女儿?” 照片上,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的眉眼和黄沙娜一模一样。 黄国民接过照片,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抬头仔细端详着黄沙娜,突然泪如雨下:“是你……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黄沙娜外婆一头雾水,“沙娜,桂花,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婶子,沙娜爸前来找沙娜,不是要拿她嫁残疾老男人,是真的想接沙娜去东北读书享福。”田桂花一指黄耀华和黄彩云,“这两人是骗子,当年想骗沙娜的高中名额,现在还想骗沙娜的身份,婶子,你们上当了!” 黄彩云见事情败露,猛地站起来就要跑,被黄耀华一把拉住。 “黄国民!”黄耀华索性撕破脸,“你别被她们骗了!这个田桂花跟我家有仇,她是故意来捣乱的!” 田桂花嗤笑一声:“黄耀华,你让你妹妹假冒沙娜,不就是想骗黄国民的钱吗?黄国民明明没有说让沙娜嫁残疾老男人,你却跟沙娜这么说,害得沙娜和她外婆不敢在家待着,你居心何在?” 黄国民这才恍然大悟,愤怒地指着黄耀华兄妹:“你们……你们竟然敢骗我!难怪沙娜不肯见我,她外婆一见我就骂,原来是你们在搞鬼?” 黄彩云见事情败露,索性破罐子破摔:“骗你又怎样?你当年抛弃妻女,现在装什么慈父?活该你被骗!” 黄国民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打了黄彩云一耳光,“你住口!” 田桂花没拦,站在一旁冷笑。 黄彩云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转身就跑,“大哥,大哥?” 可哪里还看得见黄耀华? 黄耀华发现事情败露,吓得悄悄跑走了。 黄国民深吸一口气,转向黄沙娜,眼中满是愧疚:“沙娜,爸爸对不起你……你能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黄沙娜咬着嘴唇,半晌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回来?这么多年了,我和外婆过得很好,不需要你。” 黄沙娜外婆则眯着眼,“你这次回来,真的不是骗沙娜去嫁人的?她成绩在班上排前五呢,你让她嫁人不是害了她吗?” 黄国民摇摇头,“我现在不缺钱,条件也还过得去,怎么会让她嫁人?只要她肯读书,别说上大学,读博士,出国留学,我都会支持。” 黄沙娜外婆冷笑,“我可不相信你,你得写保证书。” 黄国民爽快点头,“我写,妈你怎么说,我怎么写。” 说着,黄国民从包里取出纸笔,铺在桌上。 但黄沙娜外婆却摆手,“你到派出所去写,当着民警同志的面来写。让他们做见证人。” “成,没问题。”黄国民点头。 田桂花也说道,“对对对,让公家人做证,这才有说服力。” 当下,他们一起来到了派出所。 因为陈瑞阳的原因,派出所里的大多数人都认识田桂花,看到她带着几个人前来,马上问原因。 田桂花说了黄国民他们一家的请求,“麻烦刘副队作个见证人。” 刘副队长和陈瑞阳是好朋友,爽快应道,“这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黄国民在派出所同志的见证下,郑重地写下了保证书,承诺带黄沙娜到东北后,会全力支持黄沙娜的学业,婚姻大事也由黄沙娜自己作主。 “沙娜,爸爸这次回来,是真的想弥补过去的错误。”黄国民将三方签字盖章的保证书,递给黄沙娜,眼中满是诚恳,“那边的学校我都安排好了,你过去后,就直接上学。” 黄沙娜接过保证书,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好,我愿意跟你走,但外婆必须跟我一起。” 黄国民立刻答应:“当然,当然!她年纪大了,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黄沙娜外婆见外孙女松了口,又有派出所的同志签字作证,量这黄国民也不敢虐待外孙女,她叹了口气:“既然沙娜愿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她瞪了黄国民一眼,“你要是敢再骗我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黄国民连连摆手:“妈,您放心,我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田桂花见事情圆满解决,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黄沙娜的肩膀:“沙娜,去了那边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别忘了回来看看。” 黄沙娜眼眶微红,一把抱住田桂花:“田婶,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田桂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傻孩子,咱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你和晓晓又是好朋友,我帮你是应该的。” 第126章 黄沙娜扬眉吐气回学校,黄耀华兄妹被抓 田桂花刚回到铺子,就看见黄国民拎着两个精美的礼盒走来了。 见她回来,黄国民连忙迎上前:“田大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真要被那对兄妹骗了。” “进来坐吧。”田桂花朝他点了点头说。 看来,黄国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黄国民将礼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田桂花瞥了一眼,不由得瞳孔微缩。 那深红色的纸盒上烫金的“茅台”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旁边那个铁盒上印着外文,看包装像是进口巧克力。 这两样东西在1987年的小镇上,可都是稀罕物。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田桂花推辞道。 她心里清楚,这两样东西在供销社里都是要凭票购买的紧俏货,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到。 黄国民执意将礼物往前推:“田大姐,你救了我和沙娜的父女缘分,这点东西算什么?我在东北做些小生意,这些不算什么。东西是托人从S市带回来的进口货,给孩子们尝尝鲜。” 田桂花听到“孩子们”二字,心头一软。 是啊,晓晓三姐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真正的巧克力呢。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田桂花终于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沙娜爸爸,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沙娜走?” “明天先去百货商场给她们祖孙俩置办些新衣裳,然后去学校办转学手续。”黄国民搓着手,“我想着,既然相认了,就尽快安排。东北那边学校已经联系好了,是重点中学。” 田桂花点点头:“沙娜成绩好,去好学校是应该的。不过……”她犹豫了一下,“那孩子性子倔,突然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多给她点时间适应。” “我明白,我明白。”黄国民连连点头,“田大姐,要不明天你也一起来?沙娜信任你,有你在场她可能更放松些。” 田桂花想了想明天铺子里的事,晓芬她们应该能照应得来,便答应了:“行,我陪你们去。” - 第二天一早,田桂花换上一身体面的藏青色外套,这是她为数不多能穿出门见客的衣裳。 刚到百货商场门口,就看见黄国民已经等在那里,身旁站着黄沙娜和外婆。 “田婶!”黄沙娜小跑过来,今天她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显得精神了许多,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昨晚哭过。 “睡得好吗?”田桂花摸摸她的头。 黄沙娜摇摇头,小声道:“一晚上没睡着,总想着要离开这里了……”她突然抓住田桂花的手,“田婶,我害怕。” 田桂花心头一紧,握紧女孩冰凉的手:“怕什么?那是你亲爹,他会对你好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外婆陪你一起去吗?” 黄国民走过来,脸上堆满笑容:“田大姐来了!咱们进去吧,今天给沙娜和外婆从头到脚都换新的。我不会给小姑娘挑衣裳,你家姑娘多,你有经验,一会儿还得劳烦你。” 田桂花摆摆手,“一点小忙而已。” 走进百货商场,黄沙娜的眼睛立刻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 她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家里日子过得拮据,穿的不是左邻右舍给的就是亲戚家孩子穿剩的旧衣服,唯一一身新的,还是田桂花送的。 何曾见过这么多崭新的衣裳? “这件怎么样?“黄国民拿起一件大红色呢子外套在黄沙娜身上比划。 田桂花皱眉:“太艳了,学生穿不合适。” 最后在田桂花的建议下,选了一件浅青色的呢子外套,一条深色直筒裤,两件素色毛衣,还有两双黑色小皮鞋。 黄国民又给外婆买了两套厚实的棉袄棉裤,说是东北这个时间段已经很冷了,得多准备些冬衣。 “这些太多了……”外婆摸着柔软的新衣服,手都有些发抖。 “不多不多,”黄国民豪爽地摆手,“到了东北还得再买,那边款式比这边更新潮。这些是在路上穿的。” 结账时,收银员拨弄着算盘,报出一个让田桂花都咋舌的数字:二百八十七元五角。 这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多月的工资! 黄国民却面不改色地掏出一叠大团结,数出二十九张递给收银员。 黄沙娜外婆本来心疼钱来着,但一想,这是女婿欠她和沙娜的,她便不说什么了。 离开百货商场,黄国民又带着几人去了镇上的国营理发店。 黄沙娜剪了个清爽的齐耳短发,外婆也把花白的头发修剪整齐。 走出理发店时,祖孙俩简直焕然一新。 “现在去学校办手续吧。”黄国民看了看手表,“我跟校长约好了下午两点。” 黄沙娜突然停下脚步:“爸……我能和田婶单独说几句话吗?” 黄国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可以,我和外婆在前面等你们。” 等两人走远,黄沙娜突然扑进田桂花怀里,眼泪夺眶而出:“田婶,我不想走……我舍不得晓晓,舍不得同学们,舍不得这里……” 她从小没妈,但她可以经常到田桂花这里来,田桂花就像妈妈一样,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外婆年纪大了,又要忙家务,照顾不到她的生活。 她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田桂花。 比如女孩子生理期肚子疼怎么办,平时跟人交往时遇到了麻烦怎么办,有人欺负她了被同学霸凌了,田桂花总在第一时间帮她解决。 她喜欢这个不是妈妈的“妈妈”。 田桂花轻拍着她的背,鼻子也有些发酸:“傻孩子,这是好事啊。你爹条件好,能供你上大学,说不定还能出国留学呢。你要是在这儿万一没考上大学就得回来种地一辈子困在乡下。将来糊糊涂涂的嫁人,糊糊涂涂过一辈子。” “可是……”黄沙娜抬起泪眼,“我害怕。他走了那么多年,突然回来,万一……” “他不是写了保证书吗?派出所都备案了。”田桂花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再说了,你外婆不是跟着一起去吗?有她在,你爹不敢对你不好。” 黄沙娜渐渐止住哭泣,小声道:“田婶,我会给你写信的。” “好,我等着。”田桂花帮她整理好衣领,“走吧,别让你爹等急了。” 黄沙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 到了学校,校长早已在办公室等候。 见到焕然一新的黄沙娜,校长惊讶地推了推眼镜:“黄沙娜同学?差点认不出来了!” “校长好。”黄沙娜怯生生地问好。 “黄同志,你女儿可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啊!”校长热情地与黄国民握手,“每次考试都是班上前五,年级前二十呢。特别是数学,经常拿满分。” 黄国民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都是学校和老师教得好。” 校长乐呵呵的,“应该的。” 办理转学手续很顺利,校长特意写了一份黄沙娜在校表现证明,盖上了学校公章。 走出校长办公室时,黄沙娜请求去教室和同学们道别。 “去吧,我们在校门口等你。”黄国民慈爱地说。 黄沙娜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同学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她,几个女生甚至惊呼出声。 “沙娜?真的是你吗?”同桌女生第一个跑过来,“天啊,你这身衣服太漂亮了!” “我……我要转学了。”黄沙娜低声道,“我爸爸来接我去东北。” “你爸爸?”一个男生夸张地叫起来,“你不是说你爸没了吗?” “王强!”班主任严厉地喝止了他,但教室里已经响起窃窃私语。 黄沙娜一直是被同学们暗中嘲笑的对象,因为她“没有爸爸”。 现在突然冒出个父亲,还要带她去大城市,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沙娜同学要转学到东北的重点中学,”班主任提高声音说,“让我们为她送上祝福!” 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黄沙娜看到几个曾经嘲笑过她的女生脸上露出羡慕甚至嫉妒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胸口那股积压多年的闷气消散了不少。 收拾好书本走出教室时,同桌女生追了出来:“沙娜,你会给我们写信吗?” “会的。”黄沙娜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黄国民给她的进口巧克力,“这个给你。” 同桌女生瞪大眼睛:“这是……巧克力?我只在电影里见过!” “我爸爸从S市带回来的。”黄沙娜说出“爸爸”这个词时,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暖。 其他同学一起围过来,纷纷看向女生手里的巧克力,满眼都是羡慕。 但更多的,则是羡慕黄沙娜忽然变得时髦新潮和有钱了。 校门口,田桂花看到黄沙娜走出来时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在同学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她太了解这种感受了,前世她孤苦无依时,也曾饱受旁人冷眼。 “办好了?”黄国民迎上去。 黄沙娜点点头,她朝田桂花看去:“田婶,唯一遗憾的是,我没能跟晓晓道别。” 田晓晓读高三了,学校里学业中,以往周末会回家的她,现在周末也不会回来了。 何况今天还是在上学日里。 田桂花也有点惋惜:“晓晓回来,我会跟她说的,说你一直记着她。” 黄沙娜咬了咬唇,从书包里取了个笔记本递给田桂花,“这是我送给晓晓的。” 田桂花发现,这是个写满了字的本子,记满了黄沙娜的青春岁月。 她点头道,“我会亲手交给晓晓。” 田桂花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这一世黄沙娜的命运将被彻底改变;心酸的是,这样的离别总是令人伤感。 “田大姐,大恩不言谢。”临走时,黄国民郑重地说,“以后有机会来东北,一定要来找我们。” 田桂花微笑挥手,“好说。” 看着黄国民雇的吉普车渐渐远去,田桂花站在路边,久久没有动弹。 这一世,她终于改变了一个孩子的命运。 - 黄国民带着黄沙娜和外婆离开后,田桂花回到包子铺继续忙碌。 这时,派出所的刘副队长带着两个民警来到田记包子铺买包子。 “田婶,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刘副队长一进门,马上笑着说。 田桂花笑道,“哦?什么好消息啊?”她忙喊丁秋桂端包子上来。 “黄耀华和他妹妹黄彩云因为诈骗未遂,被我们拘留了。” 第127章 恶人终有报!黄耀华锒铛入狱 田桂花惊讶地放下手中的擀面杖:“哦,是谁报的案?” 黄国民一家是受害者,可黄国民已经走了啊。 “是黄国民自己报的案,”刘副队长说:“他离开前,到派出所报了案子,不过他要急着离开回东北,我们安排了人四处寻找黄耀华。他自己心虚,跑到车站想逃,被我们巡逻的同志认出来了。审问后他全招了,承认想骗黄国民的钱。” 田晓芬给几位民警倒了茶,好奇地问:“那黄彩云呢?” “她也被带去问话了。”刘副队长喝了口茶,“不过她一口咬定是被黄耀华唆使的,因为年纪小,最后教育了一顿就放了。” 田桂花冷哼一声:“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坏。” 刘副队长赞同地点头:“黄耀华这次可栽大了,判刑少不了。” 田桂花拍手,“这样的坏人,关得好!” - 黄耀华被抓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生产队,不少人故意在黄家良面前揶揄嘲讽。 气得黄家良都没心情出门了,坐在家里生闷气抽旱烟。 黄耀光匆匆跑来找黄家良:“二叔,你得想办法救救我哥啊!” 黄家良瞪了他一眼:“救?怎么救?他这是诈骗,是要坐牢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救?” 黄耀光急得直搓手:“那……那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哥坐牢啊!” 黄家良摇头,“能做什么?” “去找找二婶吧?她女婿陈瑞阳是部队上的,认识派出所的人,让他们家出面,派出所一定会放人。”黄耀光说。 黄家良一脸为难,“找田桂花?她肯帮忙才怪!” 黄耀光走过来,挨着黄家良坐下,“二叔,田桂花不肯去找陈瑞阳,咱们可以去找她女儿田晓芬的婆家,田晓芬的男人可是单位上的,他只要是个要面子的人,就不会不帮忙田桂花,他要是不帮,咱们上他单位找他领导去!” 黄家良听了侄子的建议,眯着眼思索起来。 他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尹家那小子在农技站工作,听说还是大学生,最要面子了。” 黄耀光见二叔动心,连忙添油加醋:“就是啊二叔!咱们去尹家找他父母,就说田晓芬见死不救,连堂哥堂妹都不管。那尹家小子为了名声,肯定会逼着田桂花帮忙的!” 黄家良将烟袋锅子在鞋底上敲了敲,站起身来:“走,现在就去尹家!” 为了显得诚恳,两人学拎了两瓶酒。 叔侄俩一路小跑来到尹家,正好赶上尹大山和王水香在家。 “尹大哥!”黄家良一进门就哭丧着脸,“你可要帮帮我啊!” 尹大山是开拖拉的,每个生产队都找他拉过庄稼粮食,他认出了黄家良。 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黄老弟,这是怎么了?” 黄家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把黄耀华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侄子虽然糊涂,但罪不至死啊!田桂花明明能帮忙,却见死不救,这心也太狠了!他们可是晓芬的哥哥和妹妹,晓芬的娘家人啊。” 王水香一听是田桂花的事,立刻来了精神:“就是!田桂花这人最是心狠手辣,连自己前夫的侄子都不管!” 尹大山皱眉:“这事……恐怕不好办吧?黄耀华确实是犯了法。” 黄家良急忙道:“尹大哥,只要田桂花让她女婿陈瑞阳去派出所说句话,这事就能轻判。可她现在死活不肯帮忙,这不是存心要毁了我侄子吗?黄耀华坐了牢,对晓芬能有什么好?你们家孙子,将来不得有个坐牢的大舅和姑姑?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王水香眼珠一转,拉着尹大山的袖子:“大山,要不咱们去找小泽说说?让他劝劝田桂花?” 尹大山犹豫道:“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王水香提高嗓门,“田桂花这么绝情,咱们尹家可不能学她!再说了,小泽现在是干部,帮人说句话怎么了?正像黄家兄弟说的,这是为了晓芬和她将来的娃着想。” 黄家良见状,立刻作势要跪下:“尹大哥,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了!” 尹大山连忙扶住他:“别别别,我这就去找小泽说说看。” - 当天下午,尹泽下班走到单位门口,发现父亲和继母在那里等着他。 他疑惑地走过去,“爸,王姨,你怎么在这儿?” “小泽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尹大山将他拉到一旁,搓着手,有些难以启齿。 尹泽疑惑地挑眉:“爸,什么事?” 尹大山把黄家良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你看……能不能跟你岳母说说,让她帮个忙?” 尹泽听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爸,这事我不能答应。黄耀华涉嫌诈骗,证据确凿,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岳母要是去说情,那不是徇私枉法吗?” 王水香走过来:“小泽,话不能这么说。那黄耀华好歹也是晓芬的堂哥,田桂花要是见死不救,晓芬将来怎么做人?传出去她面子也难堪啊!” 尹泽冷冷地看了继母一眼:“王姨,您这话就不对了。黄耀华犯法在先,岳母和晓芬凭什么要帮他?再说了,他当初是怎么欺负晓芬一家的,您不知道吗?” 王水香被怼得哑口无言,悻悻地扭过头去,“行吧,到时候别人议论你和晓芬,别说我们没提醒过你。” 尹大山叹了口气:“小泽,爸也知道这事难办。但黄家良都求上门来了,咱们总得给个说法不是?” 尹泽态度坚决:“爸,这事没得商量。我是国家干部,更应该遵纪守法。您要是觉得不好交代,我去跟黄家良说清楚。” - 第二天一早,尹泽亲自去了黄家。 黄家良见尹泽上门,还以为事情有转机,连忙热情招待。 “尹干部,快请坐!耀光,快去倒茶!” 尹泽摆摆手:“不用麻烦了。黄叔,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说清楚,黄耀华的事,我们帮不上忙。” 黄家良脸色一变:“这……这是为什么啊?田桂花不是你家亲戚吗?你去劝她,很容易的嘛。” 尹泽正色道:“正因为是亲戚,才更不能徇私枉法。黄耀华涉嫌诈骗,证据确凿,应该接受法律制裁。如果人人都靠关系逃脱惩罚,那社会不就乱套了吗?” 黄家良急了:“可那黄国民不是没事吗?他人都回东北了!” “那是受害人宽宏大量,不代表黄耀华没犯罪。”尹泽耐心解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 黄耀光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尹干部,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哥虽然做错了事,但没必要判刑啊!顶多拘留几天的事。田桂花明明能帮忙却不肯伸手,这不是存心要毁了我哥吗?” 尹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黄耀光,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岳母凭什么要帮一个曾经欺负过她家的人?再说了,黄耀华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黄家良见尹泽态度坚决,知道再说无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好,好得很!你们尹家和田桂花都发迹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是吧?” 尹泽站起身:“黄叔,话不能这么说。我言尽于此,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黄家良和黄耀光在屋里咬牙切齿。 黄耀华最终被判了三个月有期徒刑。 消息传来,黄家良气得病倒在床,黄耀光则整天唉声叹气。 林腊梅听说丈夫被判刑,非但没有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早就受够了黄耀华的赌博和家暴,现在终于解脱了。 趁着黄耀华坐牢,林腊梅迅速收拾了家里的值钱东西,丢下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并提出离婚。 黄家良得知后,气得直跺脚:“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我侄子刚进去,她就卷铺盖走人!” 看着两个哭着要妈要吃的侄儿,黄耀光烦躁地拍着桌子嚷道:“二叔,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去找林家腊梅要个说法!” 黄家良叹了口气:“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她现在铁了心要走,咱们拦不住。” 黄耀光狠狠嚷道:“都怪田桂花!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我哥也不会坐牢,林腊梅也不会跑!跟着去东北的,就是彩云而不是那个黄沙娜了!” 黄家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这笔账,咱们迟早要跟她算!” 可骂归骂,吵归吵,日子还得过。 林腊梅跑了,黄耀华关了,黄彩云被家里人害得差点也要蹲牢里,又气又吓再不敢回家,一直待在街上的于家早点铺子里,照顾林腊梅生的两个儿子,就落到了黄家良的头上。 可黄家良还要帮两个侄儿家种地做家务,他哪里有时间带两个小侄孙? 两岁的黄浩和五岁的黄成,偏又不懂事,成天哭着要找妈,黄家良无法,只得央求黄耀光两口子带好这两个小侄孙。 黄耀光倒是无可无不可。 侄儿也是儿。 他爽快地答应了,一手牵一个侄儿,回了家。 王春兰知道林腊梅丢下两个儿子跑去娘家后,担心老大家的两个娃会让她带,她正收拾着行李好回娘家去躲一躲麻烦时,看到男人黄耀光带着老大家的两个儿子走来了,还一脸兴奋地说,“春兰,从今天开始,咱们有三个儿子了!” 王春兰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 第128章 田桂花准备开分店,黄家良家过得鸡飞狗跳 王春兰心头恼火。 她自己的一个儿子她都应付不过来呢,还要她带老大家的两个儿子? 她有病才会去带! 不,现在没病带了就会得疯病! 她的儿子才一岁,老大家的大儿子五岁,小二儿子两岁多。 三个娃的年纪加一起都没十岁,让她一个人怎么带? 早年嫁来黄家时,满心以为没有公婆日子会过得舒坦,但现在她发现,没有公婆的家庭简直是地狱。 她得忙家务忙孩子,还得应付粗线条的男人。 偏偏孩子身子不好,老是生病。 娃生病就整日整夜的哭,她吃不好睡不好。 人都瘦了二十斤。 现在还要带老大家的两个小娃? 门都没有! “要带你自己带,我不带!”王春兰抓了身边孩子的小枕头怒火冲冲砸向黄耀光,转身接着收拾行李。 “你干什么?”黄耀光看着她皱眉问道。 王春兰头也不抬:“回娘家!你哥都进局子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我可不想跟着你倒霉!” 黄耀光一把拉住她:“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进局子?” 王春兰甩开他的手:“你跟你哥有什么区别?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偷鸡摸狗就是赌博!我受够了!” 男人不争气就算了,现在还自己当菩萨让她受罪? 她可不干! 说完,王春兰一手抱娃一手拎起包袱就往外走。 黄耀光大步上前去追。 可身后传来黄耀华两个儿子的哭喊声。 “二叔,呜呜,我要妈妈,呜呜呜——” 五岁的侄子抱着他大腿哭嚎,两岁的小侄子坐在地上啃自己的鞋带。 黄耀光顿时头都大了,只得又转身回来,“别哭别哭,二叔这就去给你们弄吃的。” 他哄好这个哄那个,一头汗水进了厨房。 王春兰不善于做家务,厨房里乱糟糟一团,灶台上还堆着昨夜没洗的脏碗,砧板上的菜刀锈迹斑斑。 锅子里有一些没有盛干净的,不知是什么做的汤水。 “二叔我要吃糖糕!”大侄子突然扯着嗓子尖叫,黄耀光额头青筋直跳。 屋外传来卖糖糕的叫卖声。 黄耀光抓了抓头皮,只得花一毛钱买了两块糖糕给两个侄儿充饥。 但两个侄儿饿狠了,一人一块糖糕吃完,马上又嚷饿。 可卖糖糕的人走远了,黄耀光只得进了厨房,硬着头皮收拾屋子给侄儿们做吃的。 黄耀光平时没怎么做家务,现在要管两个侄儿的吃喝拉撒,顿时忙得鸡飞狗跳。 一些邻居们看到他和黄家良将日子过得越来越乱,故意揶揄着田桂花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气得黄良家骂道,“没生儿子,钱赚再多还不是替别人赚的?到头来那钱还不是进了女婿家?蠢死的女人还自以为聪明呢!” 邻居气笑了,指着黄家良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黄家良,你侄儿多,侄孙多,却饿着肚子呢。” 黄家良正要再骂两句,大侄儿的两个娃从二侄儿家跑过来,“二叔公,我肚子饿了,我要吃!” “我要吃糖糕!” “你们二叔呢?”黄家良被吵得脑仁疼,一手揽住一个问。 “不见了,不知道。”五岁的黄成嚎啕大哭,他一哭,两岁多的黄浩也跟着哭。 黄家良烦得跺脚,“都跑了,我一个人怎么带娃嘛。” 邻居越发笑了起来,“黄家良,你不是说男孙好吗?慢慢带着吧,你让侄儿们多生几个,羡慕死田桂花去。” 几个人说说笑笑着,回家去了。 黄家良听到话里的嘲讽,咬着后槽牙暗暗骂道,他也会发财的,会比田桂花更发财! 他将来会过得好,会比田桂花过得更好! - 黄家良家闹得鸡飞狗跳,田桂花的生活依旧忙碌而平静。 包子铺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天天不亮就有顾客在门口排队。田桂花琢磨着,是时候再扩大经营了。 这一天,她抽空到县城调查地段。 最后,她相中了中医院附近的铺子。但是,这一带却没有空铺子出租。 田桂花走到一家卖炒瓜子的铺子前,买了一包瓜子,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跟老板闲聊,打听哪里有铺子转让。 没有出租的空铺子,转让一间也可以。 如果地段合适,出些转让费,她也能接受。 瓜子老板说有一家铺子可能会转让,两口子中的男人骑车撞伤了人,因为没有钱赔,被人告了一直被关着。 女人想转租子得转让费去捞男人,但男人却担心女人转了铺子想离婚,死活不肯转铺子。 铺子的事情就一直僵持着。 田桂花听完瓜子铺老板的话,心中有了主意。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起身朝老板指的那家铺子走去。 这是一家卖杂货的小店,货架上零零散散摆着些日用品,看起来生意并不景气。 柜台后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正低头织毛衣,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大妹子,你这儿的东西怎么卖?”田桂花假装要买东西,随手拿起一个搪瓷缸子问道。 女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块二钱一个,您要哪个花色的?” 田桂花放下缸子,叹了口气:“大妹子,我看你这铺子地段不错,怎么生意这么冷清?这可是在医院的旁边啊?” 女人眼圈一红,低下头继续织毛衣:“唉,别提了。自从我家那口子出了事,这铺子就没怎么好好经营了。我要忙家务还要管两个孩子和公婆,还要进货……” 女人叹着气,摇摇头,毛衣也不想织了,放在一边抹起泪来。 田桂花顺势坐到柜台前的凳子上:“我听你家对门的瓜子铺老板说,您家想转铺子?” 女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您想要铺子?” 田桂花点点头:“我是做包子的,正想在县城开家分店。大妹子,您开个价吧。”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铺子是公家的,我们这排铺子统一归街道办管理,每月租金二十块,我男人当初交了五百块押金,您要是能出六百块转让费,这铺子就归您了。” 田桂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还算合理。她正要答应,突然听到里屋传来孩子的哭声。 女人慌忙跑进去,不一会儿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出来,一边哄着一边对田桂花说:“孩子发烧了,我得带她去看大夫。您要是诚心要,明天再来谈吧。” 说着,女人取了钥匙要关铺子门。 又招手叫另一个大两岁的男娃,“大宝,跟妈一起去给妹妹看病。” 小男娃脸上有泪痕,估计刚不久前哭过。 男人被关着,女人得照看两个娃还要忙生意,可想而知这女人得有多焦虑和忙乱。 田桂花看着女人怀里蔫蔫的孩子,突然说:“大妹子,我送你们去医院吧。我女儿在中医院上班,能帮上忙。” 女人愣住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孩子要紧。”田桂花不由分说,帮女人锁了店门,带着母子三人俩直奔中医院。 到了医院,田桂花直接找到田晓静。 田晓静听田桂花说了情况后,二话不说,亲自带着孩子去挂号找熟人大夫。 看儿科的大夫诊断后,神情严肃朝她们说,“孩子是肺炎,得住院治疗。” 女人一听就哭了:“这可怎么办……我们没钱啊……” 田桂花拍拍她的肩膀:“别急,先治病要紧。钱的事慢慢想办法。” 趁着女人照顾孩子的空档,田桂花把田晓静拉到走廊上,简单说了想租铺子的事。 “晓静,我想租她的铺子,你看这边,能不能帮下她的忙?诊费的事我来出,但务必要看好她的孩子。” 田晓静说,“妈,这只是普通的肺炎,问题不大。我们会照看好的,妈你放心。” “那就好。”田桂花松了口气,又说道,“对了,我还想找找瑞阳,她男人骑车将人撞伤了,没钱赔被一直关着,能不能让瑞阳帮忙去看看,要赔多少钱?最好是协商一下说个低价?” 田晓静看了下手上的腕表,“快中午了,瑞阳会来给我送饭,妈你当面跟他说吧。” “成,我跟他说说。” 田桂花又回到女人的跟前,跟她说了孩子的情况,“你安心带孩子住院,钱的事情好说。” 女人感激地拉着田桂花的手,“大姐,我不知该怎么感激你才好。大姐放心,我家娃看好后,我会去说服我男人,将铺子便宜点转给你。” 田桂花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田晓静带着女人和孩子去了病房,田桂花帮忙女人照看小男娃。 有了人帮忙带孩子又帮忙挂号交钱,女人轻松多了。 孩子输液时,女人才得以休息,两个孩子也在女人的身边睡着了。 这时候,陈瑞阳来到了医院给田晓静送饭。 田桂花马上走过去,跟陈瑞阳说了女人家男人的情况,“赔多少钱,能不能尽量少点,最好不要坐牢。瑞阳啊,拜托你让他们协商协商。” 她指着输液房里的女人和两个小娃,“要是那男人被关了,这女人带着两个娃可怎么过日子?” 陈瑞阳想了想,点头答应:“行,我去问问情况。” 第129章 田晓芬不再怕堂哥们,田桂花成万元户 陈瑞阳办事效率极高,当天下午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妈,我问清楚了。”陈瑞阳在医院走廊上对田桂花说,“那男人叫李大柱,骑车不小心撞了个老太太。老太太骨折住院,医药费花了三百多块,加上营养费误工费,对方要五百块才肯和解。” 田桂花皱眉:“这么多?” 陈瑞阳点头:“老太太的儿子在县里工作,有点关系,所以咬死这个数不松口。李大柱家实在拿不出钱,就一直被关着。” 田桂花沉思片刻:“如果咱们帮忙出这笔钱,能不能马上放人?” 陈瑞阳有些惊讶:“妈,您真要帮他们?那可是五百块啊!” 田桂花笑了笑:“我看那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在可怜。再说了,我本来就想租她家铺子,就当是提前付了转让金吧。” 陈瑞阳肃然起敬:“妈,您真是菩萨心肠。行,我这就去派出所协调。” 田桂花拉住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顺便见见那个李大柱,看看他为人怎么样。” 两人来到派出所,在民警的带领下见到了李大柱。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皮肤黝黑,身材壮实,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见到陈瑞阳的军装,他紧张得直搓手。 “李大柱,这位是田婶,想租你家铺子。”陈瑞阳介绍道。 李大柱警惕地看了田桂花一眼:“我……我老婆答应了?” 田桂花温和地说:“你老婆还没答应,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听说你家孩子病了,我想帮帮忙。” 李大柱一听孩子病了,顿时急了:“小丫怎么了?严重吗?” “肺炎,已经住院了。”田桂花如实相告,“你老婆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又要照顾铺子,实在忙不过来。” 李大柱眼眶红了,狠狠捶了自己一拳:“都怪我!要不是我出事,家里也不会这样!” 田桂花趁机说道:“李大柱,我可以先借你五百块赔给伤者,但你得答应把铺子转租给我。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转让费照给。” 李大柱犹豫了:“这……这铺子是我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 田桂花心说,你们两口子照看一家铺子,那铺子里到处是灰尘,东西也零零星星的,哪像个会做生意的样子? 一直死守不赚钱的铺子,只会越守越亏。 还不如趁早转掉上班赚钱。 她于是又说道:“我可以雇你们两口子在我铺子里帮忙,每月给你们开工资。你老婆守铺子,你送货。这样,你们也有收入来源了。” 顿了顿,田桂花又说,“我不怕说得罪你的话,你们两口子守着这么好的地段却没有赚到钱,连五百块都拿不出来,你们不适合做生意。我给你们开工资,你们的年收入,绝对比开这家杂货铺强。” 听着田桂花的分析,李大柱心中惭愧。 他们夫妻俩确实不懂做生意,他一直琢磨不透这附近的人需要什么,明明别处也是进这样的货,为什么他家卖不掉? 过路的人怎么就不买搪瓷缸子了?不买扫把锄头的?他从乡下采购来的箩筐,都是个顶个的结实,一个月却只卖出几件。 李大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成,我同意转让。” - 当天下午,田桂花就带着五百块钱去见了伤者家属。 对方见钱到位,也没再刁难,爽快地签了和解书。 李大柱被释放后,第一时间跑去医院看女儿。见到孩子已经退烧,正偎在妈妈怀里吃苹果,这个七尺汉子当场哭了出来。 “田大姐,您是我们家的恩人啊!”李大柱拉着老婆就要给田桂花磕头。 田桂花连忙扶起他们:“别这样,咱们这是互帮互助。你们先把孩子照顾好,铺子的事不急。” 三天后,孩子的病好了,李大柱一家通过田晓静找到田桂花,到街道办正式签了铺面转让协议。 田桂花又补了一百块,还预付了三个月租金,总共给了李大柱六百六十块钱。 就这样,田桂花顺利盘下了中医院附近的门面,回到镇上后,开始筹备开分店的事宜。 这天晚上打烊后,田桂花把田晓芬和三个帮工叫到一起。 “我打算开家分店。”田桂花直截了当地说,“县城那边人流量大,消费水平也高,咱们的包子肯定受欢迎。店铺名嘛,依旧叫田氏包子铺。” 田晓芬眼睛一亮:“妈,这个主意好!县医院附近就缺一家像样的早餐店。” “我也是这么想的。”田桂花点点头,“晓静调到县中医院上班了,说那边早上排队买早餐的人特别多。咱们要是能在那边开家分店,生意肯定差不了。” 帮工罗小丽怯生生地问:“田婶,那这家店怎么办?” “这家店照常营业。”田桂花笑着说,“我打算让晓芬秋桂和红莲负责这家店,我带你去县城开分店。” 商议到开分店了,田晓芬有些担心:“妈,县城租金贵不贵?咱们的钱够吗?” 田桂花笑着道:“不贵,铺子我已经租下来了。原先是家经营不善的杂货铺,他们卖的货物不合适客源,一直没什么生意,但位置特别好,那里适合卖吃的,而不适合开杂货铺。旁边是中医院,门口十米远的地方还有公交站台,人流量特别大。” “妈,您动作可真快!“田晓芬佩服地说。 田桂花笑了笑:“做生意就得抓住机会。晓芬,这家店就交给你管,具体活让秋桂和红莲干,你主要负责调馅料和收钱记账就行。” 又悄悄点点田晓芬的肚皮,“别累坏了我小孙孙。” 田晓芬红着脸,她还没怀上啦!才结婚多久?哪有这么快怀上的? 不过母亲的提醒,她还是会注意的,因为尹泽说,她自打结婚后月事一直没来,没准就是有孕的先兆,让她注意点。 - 第二天,田桂花又来到了县城。 她雷厉风行,当天就请了装修队,把杂货铺改造成了包子铺的模样。 这个时候的包子铺早点铺子,大多没有招牌,更没有宣传广告牌。 田桂花回想着三十多年后的那些铺子样子,亲自设计了店招,另外,还花钱请人画了些广告画。 画上大大的肉包和一个中年女人端着一盘包子微笑揽客的图片。 当然了,中年女人就是她。 以后,她的所有分店,都得用同样的招牌和广告画,将名气打出去。 一周后,“田记包子铺”县城分店正式开张。 揉面和面做包子的是从镇上带来的小工罗小丽。 卖包子的是原先铺子的女老板张慧娇,打杂的是她男人李大柱。 田桂花则负责调馅料和记账及统筹安排杂事。 因为县城这两年的工资普遍上涨,而且这一带人流量多,工作辛苦,田桂花给他们开八十块的工资且包了三顿伙食。 比镇上包子铺的工资,多了十块钱。 小工罗小丽激动得干活更加卖力了。 而张慧娇和李大柱一合计,发现两人的工钱比他们开铺子一月赚的还多,也更加有了干劲。 田桂花听到张慧娇两口子激动地说着工钱的事,一阵无语,这两口子守着黄金地段的铺子,做了个犄角旮旯的生意? 开张这天,田晓静特意请了半天假来帮忙,还带来了医院的几个同事捧场。 “妈,这是我曾经的培训班老师张主任。”田晓静介绍道,“张主任可爱吃包子了。” 张主任笑呵呵地说:“早就听晓静说她妈妈的包子是一绝,今天可算有机会尝尝了。” 田桂花热情地招呼:“张主任您坐,我这就给您上招牌鲜肉包!” 第一笼包子出锅,香气四溢,立刻吸引了不少路人。 “这包子闻着真香!” “皮薄馅大,看着就好吃。” “老板,给我来两个肉包,一个菜包!” 不到中午,准备的包子就卖光了。田桂花不得不提前打烊,赶紧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晚上算账时,田桂花惊喜地发现,县城分店第一天的营业额竟然是镇上的两倍! “妈,咱们要发财了!“田晓静看着账本,兴奋地说。 田桂花却摇摇头:“这才刚开始,咱们得把品质保持住,不能砸了招牌。” 接下来的日子,县城分店的生意越来越好。 一个月后,田桂花在算总账时发现,两家店加起来的月利润竟然突破了一千多元! 这在1987年,绝对是一笔巨款。 - 与此同时,镇上的田晓芬也把包子铺经营得有声有色。 虽然怀孕了,但她闲不住,每天还是坚持到店里帮忙。 尹泽心疼妻子,下班后总是第一时间来店里接她。有时候看田晓芬太累,他还会系上围裙帮忙包包子和面。 街坊邻居见了,都夸田桂花找了个好女婿。 这天傍晚,尹泽照例来接田晓芬。两人手牵手往家走时,遇到了垂头丧气的黄耀华。 三个月刑期满了,黄耀华被放了出来。 自从上次冒充黄沙娜的事情败露后,黄耀华在镇上就成了过街老鼠。 债主天天上门讨债,妻子林腊梅也跟他离了婚,扔下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看到尹泽和田晓芬,黄耀华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 尹泽把田晓芬护在身后,冷冷地说:“黄耀华,你再敢骂一句,我就报警。” 黄耀华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走了。他现在可不敢惹事,派出所里还留着他的案底呢。 “别理他。”尹泽安慰田晓芬,“这种人迟早会有报应。” 田晓芬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感慨。曾几何时,黄耀华兄弟还是她最害怕的人,现在却落得这般下场。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年底。 田桂花的两家包子铺都经营得红红火火,她成了镇上第一个“万元户”,还被评为“县个体经营模范”。 第130章 田桂花风光领奖,黄家良想续娶一个比田桂花强的女人 镇上召开表彰大会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田桂花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先去了镇上最有名的理发店,烫了一个时髦的发型,让自己更显光彩照人。接着,她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那是一件剪裁合身的套装,颜色喜庆鲜艳而不失庄重。 田桂花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心中满是喜悦和期待。 她胸前别着一朵鲜艳的大红花,这是对她一年来辛勤努力的肯定和表彰。她深吸一口气,迈着自信的步伐,赶到了表彰大会的现场。 当田桂花走上领奖台时,台下的掌声如雷般响起。人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当然了,嫉妒的眼神也不少。 但田桂花并没有被这些目光所影响,她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信心。 台下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了一声不屑的冷哼。那是一直与田桂花暗中较劲的于老板。 他看着田桂花领奖,心中十分不服气,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得了个奖嘛,明年我也是万元户!” 坐在他身边的,是他隔壁的铺子老板娘。 这位老板娘是卖炒货的,不算是卖早点的于老板的同行对手。 可于老板喜欢占小便宜,没少欺负她。 于老板经常将自己家的垃圾桶悄悄往旁移过去半尺,这样一来,就等于有四分之三的桶放到隔壁炒货铺子的前面了。 炒货铺子的老板娘,每天一早看到放在自家铺子前的泔水垃圾桶,好心情直接减半。 跑过去理论,但于老板不承认是自己放过去的,非说是客人走来点早餐时无意间踢过去的。 十来斤重的泔水垃圾桶,那是脚能踢得动的? 这借口糊弄傻子呢! 眼下炒货老板娘发现于老板的死对头田桂花成了镇上的先进个体,还成了万元户,便故意揶揄起于老板。 她挑了挑眉毛,冷笑一声揶揄说道:“可人家田桂花是今年得了奖啊,你们两口子还干不过她一个离婚女人?于老板,你们两口子也太没用了吧?” 于老板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瞪了一眼炒货老板娘,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一直和田桂花较劲,但实际上却一次都没有赢过。 “一个女人那么强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男人要?”于老板实在找不到话反驳,开始嘲讽一直单身的田桂花。 他往台上光鲜亮丽的田桂花看了眼,冷哼一声。 “可田桂花有钱啊,于老板。”炒货老板娘笑着道,“她想找男人时,十个八个都找得到,你要是没了钱,你半个女人都找不到。信不信你要是铺子开不下去了,你媳妇一准跟你离婚不要你!” 这话把于老板怼得彻底哑口无言。 因为他的铺子有段时间一点生意也没有时,他媳妇成天跟他找茬,还嚷着说不过了。 于老板说不过炒货铺子的老板娘,把头扭过去。 可炒货铺子的老板娘却越发来了精神,故意夸着田桂花,“呀,是镇长来颁奖呢……,嘿呦,还一起合影拍照了呢!哎呀,这要是将合照挂到铺子里,可真风光呀……,啧啧啧,那边有人说要给田桂花说亲呢,她才四十来岁又有钱,相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也是有可能的。” 于老板听得耳朵嗡嗡疼,搬着凳子走到别处去了。 炒货老板娘看他逃走的样子,笑得肚子疼。 看热闹的人群中,还有黄家良。 其实,他不是来看田桂花的,他来镇委大院找人,无意间看到了镇长给田桂花颁奖。 有人认出了他,拉着他看颁奖典礼。 “家良,快看,你前妻得了奖呢!一个离婚女人能有这样的成就,可真厉害啊。”说话的是跟他同小队的人,是退下来的一个老队长。 也是同族的老叔。 老叔仗着自己辈分高年纪大,还当过生产队的小队长,有心想教训几句黄家良。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离了婚后,怎么就不如她呢?” 黄家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盯着台上光彩照人的田桂花,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哼,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有什么好得意的!”黄家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老队长一把拉住他:“哎,别走啊!人家田桂花现在可是镇上的红人,听说她两家包子铺一个月能赚上千块呢!你当初要是对她好点,现在不也跟着享福了?”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黄家良心里。 他猛地甩开老队长的手:“我黄家良就是饿死,也不会吃她田桂花一口饭!”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有人起哄道:“老黄,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台上的颁奖仪式却结束了。 田桂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台来,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田桂花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然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这种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让黄家良难堪。 他站在原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嘲笑他。 “看什么看!”黄家良怒吼一声,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出镇子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田桂花……田桂花……”他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被他抛弃的女人现在过得这么好?而他黄家良却连像样的好酒菜都快吃不上了? 自从黄耀华坐牢,林腊梅跑了后,黄家良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两个小侄孙整天哭闹,家里乱得像猪窝。 他忙了家里忙地里,庄稼管理不到位,粮食收成比往年少了近一半。 而田桂花呢? 不仅包子铺开得红火,还在县城开了分店。 听说小女儿田晓芬也怀娃了,女婿在农技站当了干部,大女儿嫁了个军官,小女儿马上要考大学…… 可这些荣耀都跟他没关系。 黄家良心情烦躁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看到乱七八糟的屋子和饿得直哭的两个侄孙,他终于崩溃了。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黄家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黄耀光不耐烦地说:“行了二叔,别哭了。赶紧想办法弄点吃的吧,孩子们都饿坏了。” 黄家良抹了把眼泪,翻遍全身才找出几毛钱:“去……去买点挂面吧……” 黄耀光接过钱,叹了口气:“这点钱够吃几顿啊?二叔,要不……要不你去求求田桂花?” “什么?”黄家良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让我去求她?” 黄耀光硬着头皮说:“现在只有她能帮咱们了。你看她那么有钱,手指缝里漏点就够咱们吃半年了。再说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 “放屁!”黄家良暴怒,“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求那个贱人!” 黄耀光撇撇嘴,没再说什么,拿着钱去买米了。 他心里清楚,二叔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眼下这情况,不求田桂花,他们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黄耀光走后,黄家良呆坐在门槛上,望着田桂花家的方向,眼中情绪复杂。 他想起从前田桂花任劳任怨伺候一大家子的日子,那时候虽然也穷,但至少家里干干净净,饭桌上总有一口热乎的…… “我当初怎么就……”黄家良喃喃自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他没错! 错的是田桂花,是她不知好歹,是她…… 可无论怎么自我安慰,心底那个声音始终在问:如果当初对田桂花好一点,现在是不是就…… “不!”黄家良猛地站起来,像是要赶走这个可怕的念头。 他黄家良绝不后悔! 绝不! 但当他转身看到空荡荡的米缸和饿得直哭的孩子时,那股倔强又一点点消散了…… -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多月,到了1987年的年底。 农村风俗,每到年底,各家各户都会安排自家未婚的儿女们相亲。 游走于前进生产队到处给人做媒的胡媒婆,刚做成功两桩亲事,得了不少谢媒礼,心情愉悦地往家走。 经过黄家良家门前时,她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黄家良,一个人坐着呢?” 黄家良淡淡抬眉,发现是胡媒婆,他有气无力地回应,“是胡媒婆啊?有事?” 胡媒婆走进屋,自己挪过一把椅子坐下,打量了下屋子说道,“我是媒婆啊,我找你当然有事了。” 黄家良皱眉,“我家没人要说媒。两个侄儿结过婚了,侄女儿年纪还小。” 害,大侄儿黄耀华离婚了是单身,但人现在不在家,也不知晃到哪里鬼混去了。 胡媒婆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谁说你家没人要说媒了?你不是单身一个?” 黄家良睁大双眼,“我?给我说亲?” 胡媒婆笑着道,“你不是单身一个人吗?你才四十来岁就不想要女人了?瞧瞧你这屋子里乱的,给你相个女人来,给你做家务跟你过日子,怎么样?” 黄家良的两眼顿时一亮,没错,他才四十来岁啊,还没老呢,为什么不找个女人照顾他的生活呢? 田桂花不要他跑了,他就找个比田桂花更厉害能干的,气死田桂花! 第131章 为生儿子,黄家良赌气续娶 “成啊,你手里有合适的女人没有?我先看看相片。”黄家良听到这话,脸上的忧愁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期待。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急切地问道。 胡媒婆见状,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回答道:“当然有啦,没有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呀。不过呢……”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继续说道,“这谢媒礼可得收你五十块钱哦。” “什么?五十块?”黄家良一听,立刻叫了起来,“这么贵啊?我那两个侄儿的谢媒礼才三十块呢!这才过了几年?怎么就涨到五十块了?” 胡媒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也不想想,你那两个侄儿的相亲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物价比两年前上涨了不少,连街上的包子都贵了两分钱,谢媒礼哪能跟两三年前比啊?再说了,你的条件又不好,又不是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我还得费那么大劲儿去给你说媒,不多收点怎么行呢?对不起我的辛苦啊。” 黄家良被胡媒婆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瞪了胡媒婆一眼,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沉默了一会儿,黄家良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行行行,五十就五十吧,只要事情能成,我再送你一块布料。” 胡媒婆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高兴地拍着大腿说道:“哈哈,这才对嘛!还是你爽快!那好,两天后,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你动作麻利点啊,时间可不等人,眼看着就要到腊月了,再磨蹭几天可就到年后了。谁会选择在年后结婚呢?大家都是赶在年前把婚事办了,好成双成对一起过新年。”黄家良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晓得晓得啦,我比你还着急呢,我也指望着能早点拿到谢媒礼,好欢欢喜喜过个年呢。”胡媒婆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来。 她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黄家良看着胡媒婆远去的背影,心里同样乐开了花。 他开始美滋滋地琢磨起等女人进了门之后,自己那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要是能娶个年轻点的媳妇,最好是还不到四十岁的,那他再让新媳妇给他生两个大胖小子。 有儿子才像个家嘛,不然将来连个抬棺材的人都找不着,他可不想一直窝囊地活到死! 两天之后,胡媒婆果然又来了,递给黄家良一张女人的半身照片。 黄家良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他定睛一瞧,只见照片上的女人烫着一头时尚的卷发,圆嘟嘟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清亮的丹凤眼,笑盈盈的模样显得格外亲切和蔼。 黄家良对这女人可谓是一见钟情,他心急火燎地催促胡媒婆赶紧带人过来让他亲眼见见。 胡媒婆见状,不禁笑出声来:“哟呵,你看看你这急不可耐的样子,跟只急着吃果子的猴子似的。行啦行啦,别催啦,明天下午,我就带她来见你。” - 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 为了能顺利相到亲事,黄家良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他一大早就起床,先是把家里的地扫得干干净净,又把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让黄耀华和黄耀光两个侄儿把两个小侄孙带到他们自己家去,以免打扰到相亲的氛围。 黄家良又理了头发,剃掉了胡子,换上了一身看起来有些新的衣裳和鞋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胡媒婆和那个神秘的女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胡媒婆和那个女人就出现在了黄家良的视野里。 胡媒婆看到黄家良打扮得如此精神,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中年女人介绍道:“黄家良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向牡丹,她住在同心生产队。三年前,她男人病死了,唯一的女儿也已经嫁人了。她娘家父母也没了,现在跟着哥嫂一起生活。但她哥嫂对她不太好,容不下她,所以她想找个可靠的男人一起过日子。” 黄家良听了胡媒婆的介绍,心里不禁一动。 他看着向牡丹,微笑着说道:“你好,向牡丹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向牡丹也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家良哥,你好,你叫我牡丹就好了。” 黄家良一边和向牡丹寒暄着,一边暗暗打量着她的身材。 这一看不要紧,黄家良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女人也太胖了吧?估计得有一百五六十斤了! 田桂花可是个身材苗条的女人。 而且…… 这女人的年纪看起来似乎并不小,甚至比田桂花还要大上一些。 黄家良心中不禁犯起嘀咕,这胡媒婆到底是怎么介绍的?他可是满心期待能娶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好为他生两个大胖小子呢。 黄家良忍不住拉过胡媒婆,压低声音埋怨道:“胡媒婆,你怎么给我介绍个这么老的女人啊?我还想娶个年轻女人给我生儿子呢。你看看她,这都绝经了吧?还能生儿子吗?她快五十了吧?” 胡媒婆心里暗自冷笑,黄家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条件,还想找个年轻的又能生儿子的? 他养得活吗?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得敷衍一下,于是没好气地回答道:“她才三十八,可没绝经呢!” 黄家良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他盯着那女人又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她看起来像有四十好几岁的样子。 “可怎么瞧着,她都像有四十大几岁的样子啊?” 胡媒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她只是长得黑了些,显得有些老苍而已。你看我,人人都说我像五十的人呢,可我才四十三!我跟你可是同年纪的,还一起上过小学呢!” 黄家良这才想起他和胡媒婆的确是同龄人,而且还一起读过小学。 他看向胡媒婆,发现她确实也长得有些显老,不禁心中感叹,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有些女人长得不好看的,确实显老。 胡媒婆就长了张男人脸。 “要真是三十八的话,年纪倒也还能凑合,但她的长相嘛……”黄家良嘟囔着,不住地摇头。 显然对这女人的容貌很是不满。 照片上瞧着不错嘛,怎么见了本人差别这么多? 胡媒婆见状,连忙说道:“可她比你小五岁呢,你还有啥不满意的?而且她的年纪还比田桂花小四岁!我说黄家良啊,你要是能多出些聘礼,比如出个八百千儿的,那我肯定能帮你相个二十八岁的大姑娘。可你要是只出三二百的聘礼,那就只能娶这三十八岁的了。” 胡媒婆揶揄地斜睨了黄家良一眼。 黄家良听了胡媒婆的话,心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他要是真有千儿八百的钱,又怎会过得如此窝囊? 而且连这三二百的聘礼,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到时候还得向亲戚们借一借。 但要借千儿八百的,那肯定是借不到的。 黄家良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对胡媒婆说道:“成吧,就她了。” 说罢,他转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那个个子矮胖身穿一身绿棉袄的向牡丹,心中不禁再次叹息。 这名字叫牡丹,可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牡丹呢? 反倒更像一只肥青虫! 胡媒婆跟黄家良说好,又回头来问向牡丹是否对黄家良满意。 向牡丹微微抬头瞧了瞧黄家良,腼腆微笑,轻轻点头,“我满意家良哥。” “你们俩这叫一见钟情呢。”胡媒婆双手拍着笑道,见双方都满意,马上趁热打铁说,“既然都看对眼了,那咱们就把日子定下来吧。这都腊月了,抓紧时间年前把婚事办了吧。你们也不是小年轻了,不需要谈恋爱,看对眼就踏实过日子吧!” 黄家良搓着手问向牡丹:“牡丹啊,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办酒席合适?” 向牡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我都听家良哥的。” 胡媒婆拍板道:“那就腊月十八吧,黄历上说是好日子。聘礼三百块钱,外加两套新衣裳两双新鞋子。” 黄家良一听要三百块,顿时面露难色:“这……能不能少点?我手头……” 胡媒婆立刻拉下脸:“黄家良,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人家牡丹才三十八岁,又没拖油瓶,三百块还嫌多?你打听打听现在行情,哪个年轻寡妇不是要四五百往上?” 向牡丹轻轻拉了拉胡媒婆的袖子,善解人意地说:“胡嫂,要是家良哥实在困难,二百八也行……” 黄家良感动地看着她:“牡丹,你真好。” 胡媒婆冷哼一声:“那就二百八,不能再少了!衣裳必须买新的,这是底线。”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黄家良到处求情,找亲戚们借了三百块钱,又把自己攒的私房钱拿出来,总算凑齐了聘礼和胡媒婆的谢媒礼及酒席钱新娘子的衣裳钱。 腊月十八这天,黄家良家张灯结彩,简单办了三桌酒席,把向牡丹娶进了门。 黄丽华特意从婆家赶来,看到新娘子的长相后,私下对黄家良说:“弟啊,这女人长得是差了点,但好歹是个能干的。你看她这身板,一看就是能生养的。” 第132章 新娘子把黄丽华气走了 黄丽华的脑海中,这时浮现出了前弟媳田桂花的身影。 田桂花的身材瘦得像麻杆一样。 黄丽华心中嘲讽,怪不得田桂花只会生女儿,就是因为太瘦了!得像她这样身材高大的女人,才能生下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老话说得好啊,只有肥沃的土地才能长出茁壮的庄稼!”黄家良兴奋地搓着手,对黄丽华的话表示十分赞同,“姐,你说得太对了!我也想着,将来一定要让她给我生两个儿子,好给我养老送终呢!” “对对对,最少生两个,要是能生三个那就更好啦!”黄丽华喜笑颜开地附和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娘家又多了几个小侄儿。 这时,前面有人喊她:“黄丽华,该给新娘子改口红包啦!” 黄丽华连忙在外衣兜里摸索着红包,嘴里应道:“来啦来啦!” 结婚典礼结束后,按照传统习俗,新人需要给至亲长辈们敬茶,并收取改口红包。 这个改口红包的金额,每个生产队给的数额都不同,甚至每家每户也会有所差异。 一般来说,家境富裕的会多给一些,经济条件稍差的则会少给一些,但基本上都是图个吉利,意思一下而已。 毕竟,真正的大头是在聘礼上。 黄丽华和黄家良一起朝着新娘子向牡丹走去。 向牡丹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 她接过黄家良递过来的茶水杯,动作优雅地递给黄丽华,柔声说:“大姐,请喝茶。” 黄丽华微笑着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托盘上,笑着对向牡丹说:“这是给你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向牡丹连忙道谢,微笑着收下红包。 这时,几个邻居大嫂子开始起哄,七嘴八舌地问:“大姑姐给了多少红包呀?快打开看看!” 向牡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好,那我就拆开看看吧。” 她撕开红包的封口,将里面的钱取了出来。 看到红包里只有两张五元的纸币时,向牡丹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一个邻居见状,故意大声问:“牡丹,你大姑姐给了你多少改口红包啊?” 向牡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十块。在我娘家那边,改口红包一般都是给二十块的。” 刚才还满脸笑容的黄丽华,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她狠狠地瞪了向牡丹一眼,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好一个新娘子! 这才刚过门第一天呢,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开始嫌弃起她给的红包少来了? 想当年田桂花嫁进来的时候,她也不过就给了四块钱的红包! 这新娘子还真是够贪心的,嫌弃十块少了? 黄丽华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想狠狠地怼这个新娘子几句,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在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真正有话语权有地位的女人! 但向牡丹却突然又说:“大姑姐,虽然你给的红包比我们那边的要少一些,但是俗话说得好啊,礼轻情意重嘛!你的心意我都收到啦,我可不会计较红包少哦。真的非常感谢大姑姐您的这份心意呢!” 说这话的时候,向牡丹脸上还挂着一抹盈盈的笑容,同时还毕恭毕敬地朝着黄丽华点了点头。 这一番话,表面上听起来似乎是在恭维黄丽华,但实际上却又透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屑和嘲讽。 黄丽华顿时被向牡丹这番话给噎得够呛。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那叫一个难受! 她的脸色也因为这股闷气而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的,简直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则是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显然,他们都看出了向牡丹话里有话,也都在暗暗嘲笑黄丽华被一个新娘子给轻易地拿捏住了。 甚至还有人小声地议论道:“这新娘子的嘴巴可真是够厉害的啊!” “比田桂花可厉害多了,以前黄丽华就爱欺负嘴笨的田桂花,现在遇到厉害的,一声不敢吭呢。” 黄家良见气氛有些尴尬,急忙笑着打圆场:“大姐,牡丹,咱们别光站着说话了,赶紧去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向牡丹嘴角微扬,伸手挽起黄家良的胳膊柔声说:“家良哥说得对,咱们先去吃饭吧。大姐,你也请。” 她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完全没有丝毫的做作之感。 黄家良心中一喜,他没想到向牡丹如此善解人意,不仅没有因为黄丽华的态度而生气,反而还能如此大度地主动缓和气氛。 他感激地看了向牡丹一眼,领着她和黄丽华一同走向餐桌。 可黄丽华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但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怒气,悻悻地跟在他们身后入席。 酒席上,向牡丹的表现堪称完美。 她举止优雅,言谈得体,给长辈们敬酒时,态度恭敬而不失亲切。给黄家良夹菜时,动作轻柔而又充满爱意。 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语,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邻居们对向牡丹的表现赞不绝口,纷纷夸赞黄家良有福气,娶了个如此贤良淑德的好媳妇。 黄家良听了,心里越发欢喜,乐得嘴角都要裂到耳朵根了,心里对向牡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但这一切在黄丽华眼中却变得格外刺眼。 她想起当年田桂花刚嫁进来时,对她言听计从,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哪像这个向牡丹,一来就敢给她脸色看? 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的红包给的少?简直太不要脸了! “弟啊,”黄丽华凑近黄家良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你这媳妇看着可不太好管教。一会儿宴席散了,你得拿出点大男人的威严来,必要时,该打打该骂骂。这女人不打,上房揭瓦。田桂花就是打得少了,才敢跟你离婚!这一个,可千万别手软。要打得比田桂花狠。” 黄家良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大姐,你别这么说。牡丹她挺好的,不仅能干,还特别懂事呢。你看,亲戚们都对她喜欢得很,比田桂花会来事儿多了。” 黄丽华对弟弟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 她嘴角不屑地一撇,“我看她就是装出来的。你可别被她的表象给迷惑了,到时候被她骑到头上去,有你好受的。” 黄家良没有再接话。 他心里其实并不认同大姐的看法。 虽然向牡丹的相貌确实不如田桂花那样出众,但她年轻几岁,而且从面相上看,就是那种能生养的女人。 能给他生几个大胖小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方面,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田桂花虽然脾气好,对他也百依百顺,但结婚这么多年,却一个儿子都没给他生下来。这让他在村里一直抬不起头来,受了整整二十年的气! 酒席结束,客人们纷纷起身告辞。 向牡丹主动收拾起碗筷来,动作十分麻利,显然是个做家务的好手。 黄家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欢喜,觉得自己这媳妇真是娶对了! 但黄丽华却对向牡丹的表现视而不见,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家去了。 其他旁支亲戚们回去时,一路走,一路说着黄家良的新媳妇,有看好的,有唱衰的。 那开在田桂花的表彰会上,数落过黄家良的退休老队长黄家老叔一直摇头叹气,“新娶的这个怕是个祸害哟。” 另外的人则说,“叔怎么说这句话?人家才过门呢。” “才过门就看出不好,这才是大问题啊。”老叔摇摇头,“别看黄家良成天怼天怼地,其实糊涂得很,这个女人一看就是精明的样子,黄家良怕是拿捏不住,会被摆布得团团转。” “叔,家良糊涂,才要娶个精明的啊,不然家良的日子不是越过越糊涂了?” “你怎么不明白的?”老叔气得直吹胡子。 “老叔,你可不能当着家良的面说他新媳妇啊,我看家良挺喜欢她的。”有人提醒说。 老叔发现大家都不理解他,他摇摇头,再没说什么,背着手回家去了。 - 晚上,黄家良迫不及待地拉着向牡丹进了新房。 “牡丹,咱们早点休息吧。”他搓着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向牡丹却推开他:“家良哥,你先别急。我有话要跟你说。” 黄家良一愣:“什么话?” 向牡丹坐在床边,正色道:“我既然嫁给你了,就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但我有几个条件,你得答应我。” “条件?”黄家良皱起眉头,“什么条件?” “第一,你两个侄子的孩子绝对不能住在这里!我嫁过来是和你一起过日子的,可不是来给他们当保姆养孩子的!” 黄家良面露难色。 他皱起眉头,“这……那两个孩子现在没人管啊,耀华跟他媳妇离婚了啊。耀华是男人,带不了娃儿。” 向牡丹冷笑一声,“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他们的婶婶,又不是他们的亲妈。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要求,那我明天就回娘家去,咱们俩的日子也别过了!” 第133章 田桂花淡定过日子,黄家新妇闹全家 黄家良一听,顿时急了,“别别别,媳妇,你别生气。我答应你,明天我跟耀华说,让他自己带娃,绝对不会让他们再住这里了。” 向牡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第二,咱们得赶紧生个自己的孩子。我都已经三十八岁了,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可就真的耽误不起了。” 对于这一点,黄家良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没问题!我也想早点有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呢。” 说着话,一双手已经急不可待的搂上了向牡丹的粗腰。 但向牡丹打开他的手,“急什么?是你的又跑不掉,我话还没说完。” 黄家良摸着微微打痛的手,老实点头,“那你快说。” “第三,”向牡丹停顿了顿,“你得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我。咱们家的钱以后都由我来管,这样我心里才踏实。” 黄家良有些犹豫起来:“这……”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向牡丹的眼睛突然一瞪,怒声道:“怎么?你是信不过我吗?如果你不把钱交给我管,那我现在就走,这个家我也不待了!我是你媳妇,你居然防着我?” 说着就要起身。 黄家良连忙拉住她:“别别别,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向牡丹这才露出笑容,主动靠进黄家良怀里:“家良哥,你放心,我会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黄家良搂着新婚妻子,心里美滋滋的。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向牡丹给他生个大胖小子,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每天回家都有热饭热菜…… 至于那两个侄孙?管他们呢! 反正又不是他亲孙子。 他有儿子了,才懒得管侄儿们一家。 - 第二天一早,黄家良就去找黄耀光,让他自己带娃,不能再送过去。 黄耀光一听就炸了:“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被关了三月,精神不好带不了娃,你不带娃这娃咋办?” “你不会带吗?”黄家良瞪眼。 “我不会带啊。”黄耀光叹气,“我是男人,我哪里会带娃?” 黄家良板着脸:“耀光,我现在有媳妇了,得顾着自己的家。那两个孩子你先带着,等你哥回来再说。”他冷冷一哼,“两个大男人,怎么就带不好两个小娃了?废物,没用!” 黄耀光气得直跺脚:“二叔,你太没良心了!当初要不是我哥帮你,你能有今天?那老牛头家欺负你不给你耕牛用,不是我去要的?那胡四宝家占了你家农田一角,也是我们哥俩摆平的!” 黄家良不耐烦地摆摆手:“少废话!赶紧把孩子接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黄耀光见二叔态度坚决,知道再说无益,只得骂骂咧咧地把两个孩子接走了。 回到家里,向牡丹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黄家良多年没洗的被褥都拆洗了。 “家良哥,你看这样多好。”向牡丹笑眯眯地说,“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多清净。” 黄家良连连点头:“对对对,清净好。” 接下来的日子,向牡丹确实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厨艺不错,每天变着花样给黄家良做好吃的;她手脚勤快,把多年积攒的灰尘都清扫干净;她还很会持家,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黄家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对向牡丹越发疼爱。 - 田桂花正在县城的分店里忙碌着时,有同个生产队的人来县城办事,将黄家良为了生儿子再婚的消息告诉给了她。 她轻轻一哼。 黄家良一把年纪了,还想着生儿子呢? “田大姐,你听说了吗?黄家良又娶媳妇了!”黄家良邻居女儿黄秋菊,坐在铺子里吃着包子,一边八卦地笑着说,“看不出来呢,家良哥还能再婚。” 黄秋菊在镇上的百货商场当售货员,以前瞧不起田桂花,但看到田桂花发财了,便经常来找田桂花聊天。 现在田桂花大半时间在县城,黄秋菊只要来县城,就会特意绕路来这里吃包子找田桂花说老家的事情。 “哦?什么时候的事?”田桂花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就前两天!听说娶的是同心生产队的一个寡妇,叫向牡丹。”黄秋菊兴致勃勃地说着,“那女人可厉害了,一进门就把黄耀华的两个孩子赶出去了,还把黄丽华气跑了,现在黄家良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田桂花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专注地揉面。 罗小丽凑过来,眨了下眼,“田婶,你不生气吗?那个黄家良……” “我为什么要生气?”田桂花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和他早就离婚了,他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娶谁不好,居然娶了向牡丹? 那个女人,可不简单,有得黄家良受的! 田桂花并不生气,反而有种等着看好戏的快感。 黄秋菊和罗小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田婶,你可真大度。”张慧娇感叹道。 田桂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心里清楚,黄家良再婚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她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有孝顺的女儿们和可爱的小外孙们,生活过得充实而幸福,哪还有心思去管前夫的闲事? “妈!” 田晓静的声音打断了田桂花的思绪。 她抬头一看,大女儿推着婴儿车站在店门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晓静!你怎么来了?”田桂花连忙擦擦手迎上去。 她挨了下两个小外孙,接过推车推进了铺子里,找了个角落安顿女儿一家三口坐下。 “今天休息,带宝宝来看看外婆。”田晓静笑着说,但很快又敛了神色往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对了,妈,我刚才遇到一个以前生产队的熟人,听说……” “你爸再婚的事?”田桂花接过话茬,笑着摇摇头,“我已经知道了。” 田晓静仔细观察母亲的表情,确认她真的不在意,这才松了口气:“妈,你不介意就好。” “傻孩子,妈早就放下过去了。”田桂花摸摸女儿的头,又逗了逗外孙们,“来,让外婆抱抱你们两个小可爱!” 小家伙们已经一岁多了,会说简单的词,也会认人了。 “外外,抱。” “要抱,抱抱——” 外婆两个字说不清,只会说外外。 两个小娃从推车里往外爬,咯咯笑着扑进田桂花怀里,祖孙仨其乐融融。 看着母亲幸福的样子,田晓静彻底放心了。她知道,母亲是真的走出了那段不幸的婚姻,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 与此同时,黄家良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向牡丹嫁过来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年底时,黄家良收回的一些卖粮食的钱和别人还来的一些欠款,一共有二百多块,全被她收入囊中。 “家良哥,这些钱我帮你存着,将来给咱们的孩子用。”向牡丹甜言蜜语地说。 黄家良虽然有些心疼,但想到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也就忍了。 - 回娘家闹了许久的二侄儿媳妇王春兰,也因为快过年了,被娘家人劝回黄家过年。 她不情不愿地抱着孩子拎着行李回了家。 看到黄家良新娶的女人,打扮得跟城里的贵太太一样,横草不拿,竖草不沾坐在门口嗑瓜子的悠闲做派,她厌恶地翻了翻眼皮,扭身进了家门。 黄家良娶妻,她没回来。 黄耀光接她来着,但接晚了,她赌气没回来。 眼下要过年了,她不得不回家。 脚才迈进门槛,人还没坐下,就看到老大家的两个孩子,从她的卧房里冲出来,一人拿着扫把一人拿着锅盖在玩打仗的游戏。 堂屋里的地上丢着盆,倒着桶,一只她心爱的粉红枕头已经脏得发了黄倒在卧房的门口,上面还有两个小脚印。 看到这乱如狗窝的家,王春兰的血压直线往上升。 “黄耀光!”王春兰尖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让这两个小崽子进我们屋的?” 黄耀光从厨房探出头来:“春兰,你回来啦?那个……大哥的孩子没地方去,我就……” “你就让他们糟蹋我的东西是么?”王春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枕头,“这是我娘给我的陪嫁!现在被踩成这样!你就不管管?” 黄耀光连忙跑过来安抚:“别生气别生气,孩子不懂事,我这就让他们出去。” 他转身对两个孩子吼道:“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五岁多的黄成和两岁多的黄浩被吓得哇哇大哭,跑去找黄家良。 “二叔公,二叔骂我们!”黄成哭诉道。 黄家良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找你爸去,别来烦我。” 向牡丹从屋里走出来,冷眼看着这一幕:“家良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两个孩子不能来咱们家。” 黄家良连忙赔笑:“对对对,我这就让他们走。” 他起身驱赶两个孩子:“快走快走,别在这儿哭闹!” 黄成和黄浩哭得更厉害了,跌跌撞撞地跑去找黄耀华。 黄耀华自从出狱后,整日游手好闲,不是喝酒就是赌博,根本不管孩子。 看到两个儿子哭着回来,他烦躁地吼道:“哭什么哭?烦死了!” 两个孩子吓得脸色大变,越发嚎哭起来。 黄耀华感觉天灵盖子都要被掀翻了,他烦躁地一手拽着一个孩子,怒气冲冲地来到黄家良家屋前。 “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两个孩子哭成这样你都不管?我可是你亲侄子!这是你的亲侄孙!” 向牡丹拎着暖手炉走过来,靠在门框上懒洋洋道,“耀华,你发什么疯?孩子是你自己的,你不带谁带?自己生的孩子不管,反倒来怪别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黄家良看了眼向牡丹一眼,拢着袖子跟着附和:“对对对,耀华,你自己带娃吧,我没空。” 黄耀华瞪了向牡丹一眼,转头对黄家良说:“二叔,你别忘了,你老了还得靠我们兄弟养老送终呢!现在连孩子都不帮着带,以后谁管你?” 这话戳中了黄家良的痛处。 他犹豫地看了向牡丹一眼,小声说:“牡丹,要不……咱们帮着带带?” 向牡丹立刻变了脸色:“黄家良!你什么意思?咱们结婚当晚怎么说的?你要是敢反悔,我现在就走!” 她作势要转身回屋收拾行李。 第134章 向牡丹怂恿黄家良跟两个侄儿断绝关系 黄家良慌了,连忙拉住向牡丹:“别别别,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 黄耀华看着二人你拉我扯的样子,更加恼火:“二叔,你被这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她算什么东西?才进门几天就敢指手画脚?” 向牡丹不甘示弱,翻着眼皮:“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这个家的事我不管谁管?倒是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带不好,还有脸来闹?有本事打跑媳妇,就有本事自己带娃!找我们干什么?笑死人了!” “臭婆娘!”黄耀华气得脸色铁青,扬起巴掌就要打向牡丹。 因为林腊梅离婚跑了,两个娃没人带成天哭哭啼啼在家里闹腾,小队中的人没少笑话他干了蠢事。 他跑到林腊梅家请求复婚,可人没见到不说,还被林腊梅的家人打了一顿。 还警告他再敢去找林腊梅就打断他的腿! 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半路跑来的女人给羞辱了,黄耀华的怒火直冲脑门,下手半点不手软。 黄家良急忙冲过去挡在中间:“耀华!你敢动手试试!她是你二婶!” 黄耀华怒极反笑:“好啊二叔,为了个女人连亲侄子都不要了是吧?行,以后你别指望我们兄弟给你养老!” 说完,他狠狠推了黄家良一把。 黄家良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墙边堆着的一摞柴火。 虽然黄家良穿着厚棉袄,还是被柴火棍子扎得全身疼痛。 他忍不住龇牙直吸气,怒声骂道,“好小子,你敢推你二叔?” 向牡丹尖叫一声:“家良哥!”连忙去扶他。 一脸担忧地问左问右,“摔疼没有啊?哎呀,你年纪不小了,这一摔可怎么得了哇,你口口声声说黄耀华是你亲侄儿,他可没当你是亲二叔啊,这是要摔死你啊。” 她一番激怒,更加惹得黄家良怒火腾腾,指着黄耀华又是一顿喝骂。 这一下,黄耀华的火气也被挑旺了,上前一步揪住黄家良的衣领:“我告诉你黄家良,今天你要么答应带孩子,要么咱们就断绝关系!” 黄家良被激怒了,猛地挣脱开来,一拳打在黄耀华脸上:“反了你了!敢跟老子动手?”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加,场面一片混乱。 向牡丹在一旁大喊:“来人啊!打人啦!黄耀华要打死他二叔啦!” 又骂黄耀华,“黄耀华你个白眼狼,你家房子还是你二叔盖的呢,你媳妇也是你二叔帮忙娶的,你居然打你二叔?” 黄耀华更怒了,“他拿了我爸的赔偿金,怎么就不该养我们了?明明是他忘恩负义!” “那矿工的工作是你爷爷给我的,被你爸抢走了,我还没要说法呢,你倒算起了旧账?那好,一起算算!”黄家良不服气地回骂道。 两人都说自己吃了亏,都说对方是白眼狼,越骂越难听,下手也越打越狠。 向牡丹不敢上前拉架,只站在一旁不停地骂黄耀华。 黄耀华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对二,心中更有气,下手又加重了几分。 打得黄家良直吸气也跟着骂。 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跑来看热闹。 有人劝架,有人起哄,院子里乱成一团。 最终,在几个壮年邻居的拉扯下,叔侄俩才被分开。 黄耀华嘴角流血,恶狠狠地瞪着黄家良:“好,很好!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你老了别来求我!” 说完,他拽着两个孩子扬长而去。 黄家良脸上也挂了彩,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他望着大侄儿的背影,越想越气,也大声回骂,“老子会有儿子的,不需要你来养老!” 向牡丹蹲在他身边,一边给他擦脸上的血,一边添油加醋地说:“家良哥,你看清楚了吧?这就是你养大的好侄子!为了两个孩子就要跟你拼命,以后还能指望他们养老?他刚才对你下的可是死手哟,我想想都后怕,那哪是泄愤打架?那分明是想杀了你啊!谁家亲侄子这么打亲叔的?我活了三十八岁,这还是头次见到。唉,真是不像话啊。” 黄家良阴沉着脸不说话。 他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真的不该养大哥的儿子? 邻居们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散了。 只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妇女,边走边议论: “这黄家良真是糊涂,为了个二婚女人连亲侄子都不要了。” “就是,那向牡丹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不劝架还一直在煽风点火,黄家良居然看不出来?” “等着瞧吧,有他后悔的时候!” “该!田桂花好多,却把人家打跑了,这娶的个啥玩意儿啊?” - 黄耀华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自己家,越想越气。 他狠狠踹了一脚凳子,吓得两个孩子又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们扔出去!”黄耀华怒吼道。 黄成和黄浩立刻噤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出门买东西才回来的黄耀光,听说他大哥跟二叔打架了,忙走来问情况:“哥,怎么了?你怎么跟二叔打起来了?” “怎么了?”黄耀华冷笑,“二叔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连咱们兄弟都不认了!你瞧瞧我这脸,他是下死手的打啊。” 黄耀华一开口说话,就扯到了嘴角的伤,疼得他直吸凉气。 黄耀光叹了口气:“我早看出来了。自从那个女人进门,二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我找他借钱,他二话不说就给,现在……”黄耀光摇摇头,冷笑一声,“别说借钱了,连门都不让我进。防我像防贼似的。” 王春兰抱着孩子从卧房走出来,看着狼狈的大伯子和窝囊的男人,她扬唇讽笑。 “二叔不带娃,那就说开来,跟他断绝关系!看他们能得意几时!那个向牡丹成天说自己会生下娃来给二叔养老,那就让她生去,等她的娃长大帮二叔做事,还得十八年后。这十八年里,我就不信二叔不会找咱们帮忙!没准过不了几个月就会后悔。” 哥俩被王春兰的话点醒,互相对视一眼。 对呀,那就直接说开! 谁后悔谁输! 黄耀华和黄耀光,又来到了黄家良家门前,向牡丹看到两人,马上抓了扫把对着他们,“我们家不欢迎你们,走走走走!” 哥俩没进屋,双双叉腰站在门口朝里大声说,“二叔,既然你做了决定,那咱们就说好了!从现在起,你过得你的日子,我们哥俩过我们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黄家良被打疼了,正睡在床上,听到两兄弟的话,气得又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门前。 “你们又想干什么?” “二叔,我们跟你断绝关系!”黄耀华冷哼一声说。 黄耀光朝左右邻居们大声说,“隔壁的叔伯婶子伯娘们都听见了吧?我们叔侄今日将话说开。” 邻居家只隔着几尺的小巷子,他们家闹得鸡飞狗跳的,邻居们马上听到了,又纷纷走出来看。 黄耀华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请大家做个证啊!” 黄家良气得发抖,指着哥俩骂道,“断绝就断绝,谁怕谁啊!滚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他抓过向牡丹手里的扫把,朝哥俩身上扫过去。 黄耀华和黄耀光转身就跑。 向牡丹扬唇,拉着黄家良往回走,“家良哥,他们不来才好,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去。” 黄家良看着温柔的妻子,点了点头,“对对对,过咱们的日子去。” 他心里想着,他为什么不早点结婚呢? 白白浪费两年多的光阴。 想到这两年里被两个侄儿害得日子过得凄惨,他将黄耀华和黄耀光又狠狠地骂了一顿。 - 腊月二十四,小年这天,向牡丹神秘兮兮地对黄家良说:“家良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黄家良正在院子里劈柴,闻言放下斧头:“什么好消息?” 向牡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可能有了。” “有了?”黄家良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了?” 向牡丹娇嗔地拍了他一下:“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孩子啊!” 黄家良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真的?我要当爹了?” 他掐着手指一算,他和向牡丹结婚也有一个半月了,也是该怀上了。 向牡丹点点头:“我月事一直很准的,这次迟了半个多月了。而且我最近总是犯恶心,应该是有了。” 黄家良激动得一把抱起向牡丹转了个圈:“太好了!我要有儿子了!” 向牡丹娇笑着推他:“快放我下来,小心伤着孩子。” 黄家良连忙把她放下,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买!” 向牡丹眼珠一转:“家良哥,我想吃酸的。听说镇上田记包子铺的酸菜包子特别好吃,你去给我买几个吧。” “田记包子铺?”黄家良脸色一变,“那不是田桂花的铺子吗?干嘛要去她家买?” 向牡丹眨着眼,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怎么啦?她家的包子不能买吗?” “也不是,是……那老板娘是我前妻。” 向牡丹啊了一声,“是你前妻开的铺子啊?那算了,我不吃了,我和娃儿饿一顿也没啥的。” 她转身要走,却被黄家良拉住。 “等等!”黄家良咬了咬牙,“不就是几个包子吗?我这就去给你买!” 为了未出世的儿子,他豁出去了! 向牡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说:“家良哥,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怕你见了前妻尴尬。” 黄家良挺起胸膛:“有什么好尴尬的?我现在过得比她好多了!你等着,我这就去!” 说完,他换了身干净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向牡丹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早就听说了黄家良和田桂花的恩怨,今天故意提起田记包子铺,就是想看看黄家良的反应。 现在看来,这个傻男人果然上钩了。 第135章 没证据就是讹诈 黄家良一路走到镇上,越靠近田记包子铺,脚步越慢。 尽管内心万般不情愿,但为了牡丹腹中那个可能是儿子的孩子,黄家良还是咬咬牙,继续朝着包子铺走去。 快到包子铺时,黄家良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他低着头,似乎希望这样就能不被人注意到。 包子铺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黄家良默默地站到了队伍的末尾,心里祈祷着田桂花今天不在镇上。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黄家良暗自祈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面前响起:“哟,这不是黄家良吗?” 黄家良心里一紧,不用抬头他也知道,说话的人正是田桂花。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田桂花站在包子铺门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田桂花的声音故意提高了八度,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就对黄家良和田桂花有所耳闻的人们,听到田桂花的话,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称为“田桂花前夫”的男人。 黄家良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展览的小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无处遁形。 在众人的注视下,黄家良硬着头皮道:“我……我来买包子。” 田桂花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买包子?你不是说我的包子是猪食吗?怎么,现在改吃猪食了?” 田桂花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黄家良的心里。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那笑声在黄家良听来,仿佛是对他的嘲笑和讥讽。 黄家良只觉得无地自容,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再出来。 但想到向牡丹的“身孕”,他还是咬牙忍了。 “给我来五个酸菜肉包子。”他低着头说。 田桂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新媳妇想吃酸的?看来是有喜了啊。” 黄家良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田桂花嗤笑一声:“你这种男人我还不了解?要不是新媳妇怀孕了,你会拉下脸来我这买包子?” 她麻利地装了五个包子,递给黄家良:“四毛钱。” 黄家良掏出钱递过去,接过包子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田桂花的声音:“恭喜啊,老来得子。不过别忘了,生男生女可不是女人决定的,是你这个男人的种不行!” 黄家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加快脚步逃离了这个让他难堪的地方,心里对田桂花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回到家,向牡丹迫不及待地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嗯,真好吃!不愧是镇上最有名的包子铺。” 黄家良阴沉着脸:“好吃什么?猪食!” 向牡丹装作惊讶的样子:“家良哥,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黄家良把在包子铺的遭遇说了一遍,末了愤愤道:“这个田桂花,太嚣张了!” 向牡丹眼珠一转,安慰道:“家良哥,别跟她一般见识。等咱们儿子出生了,气死她!” 黄家良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对,等咱们儿子出生了,看她还怎么得意!” 向牡丹靠在他怀里,柔声道:“家良哥,为了咱们的儿子,你得努力赚钱啊。我听说田桂花现在可是万元户了,咱们可不能比她差。” 黄家良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向牡丹满意地笑了。 这个傻男人,真好拿捏。 第二天早上,向牡丹突然说肚子疼。 黄家良慌了神,连忙要带她去医院。 向牡丹却摆摆手:“不用去医院,这眼看要过年了,去医院多晦气?可能是累着了。家良哥,你去给我煮碗红糖水吧。” 黄家良连忙去厨房煮红糖水,等他端着碗回来时,发现向牡丹躺在床上,身下有一滩血迹。 “牡丹!你怎么了?”黄家良手中的碗啪地掉在地上。 向牡丹虚弱地说:“家良哥,我……我好像流产了……” 黄家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盼了这么久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向牡丹捂着脸哭起来:“都怪我,没保护好孩子……家良哥,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乱吃东西的,昨天吃了包子后,一直拉肚子……” 黄家良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昨天晚上就拉肚子了?你怎么不早说?” “你睡着了,我怕吵醒你,就……就没说……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好不容易怀上的儿子同,就……这么没了……” 黄家良暗吸一口凉气,“什么?你说你吃了包子后,就开始肚子疼了?” “是……是的……”向牡丹哭着点头。 黄家良咬牙切齿,“田桂花!一定是她的包子有问题!” “家良哥,别……别去找田桂花,可……可能是巧合……” “不,一定是她,她嫉妒你怀了娃呢,哼,那个女人的心思,我还能不理解的?跟她结婚二十年,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她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我这就找她去!” 黄家良安顿好向牡丹,踩着自行车,火急火燎赶到了镇上。 恰好,田桂花也正在铺子里卖包子。 黄家良怒气冲冲赶到田记包子铺时,门口又有人排起了长队买包子。 他不管不顾地挤到最前面,指着田桂花就骂:“田桂花!你这个毒妇!你害死了我儿子!” 田桂花正在给顾客装包子,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眉头一皱:“黄家良,你发什么疯?你哪来的儿子?” “我发疯?”黄家良双眼通红,“昨天我媳妇吃了你家的包子,晚上就开始拉肚子,今天早上流产了!那可是我盼了半辈子的儿子啊!” 排队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田桂花脸色一沉:“黄家良,你二婚媳妇娶进门才一个多月,你怎么就知道怀了娃还一定是儿子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的包子每天现做现卖,食材都是最新鲜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别是你女人来月事了吧?” “就是有问题!”黄家良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媳妇亲口说的,就是吃了你家的包子才出事的!她说白天时还好好的,吃了你的包子后就开始拉肚子,拉了一晚上呢,然后早上就肚子疼起来出了血,不是你的包子有问题,是什么?” 正在这时,镇工商所管个体的陈干事带着几个同事来买包子,听到吵闹声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田桂花还没开口,周围的顾客就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陈干事脸色严肃起来:“黄家良同志,这种指控可不是小事。你说田记的包子有问题,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吗?” 黄家良一愣:“这……我媳妇自己说的……”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陈干事眉头紧锁,“我们工商所每天都有专人检查田记的食材和卫生状况,从来没出过问题。而且我们全所上下都经常来买包子吃,怎么别人没事,就你家有事?” 旁边一个老顾客插嘴道:“就是,我天天来买,从来没拉过肚子。” “我也是,从田桂花的铺子开张吃到现在,一次没出问题嘛。” “这分明是诬陷!” 黄家良被众人怼得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冷汗。 陈干事严肃地说:“黄家良同志,没有确凿证据就诬陷他人,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如果你坚持认为包子有问题,可以带你媳妇去医院检查,让医生出具证明。否则,田桂花完全可以告你诽谤。” 田桂花冷笑一声:“黄家良,你那个新媳妇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告诉你她怀孕了,去医院检查过吗?有医生的证明吗?” 黄家良又是一愣:“这……她自己说的……” 田桂花嗤笑道:“连医院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她真怀孕了?又怎么知道是吃了我的包子流产的?我看啊,八成是她根本就没怀孕,故意骗你的!” “不可能!”黄家良激动地反驳,“牡丹不会骗我!她就是怀孕了!” 田桂花讽笑地摇摇头:“黄家良啊黄家良,你这几十年的米粮真是白吃了。那女人红口白牙说什么你都当圣旨,连三岁娃娃都懂的辨是非都忘到脑后去了。” 陈干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语气严肃:“黄家良同志,你还是先带你媳妇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吧。如果真是食物中毒,医院会出具证明的,我们工商所一定会严肃处理。” 他说着拍了拍手中的工作手册,“我们工商所对待食品安全问题向来是零容忍态度。” 围观的人,也纷纷说道,“对啊,都没医院证明,就来胡说八道?你这是想讹诈吧?” 田桂花又笑道,“黄家良,你大侄儿上回诈骗被关了几个月,你又来讹诈,是想也进去关一关吗?” 黄家良被问得哑了口,对啊,他没有医院的证据。 “不就是证据么?哼,我这就回去拿!”在众人的目光下,黄家良灰溜溜地离开了包子铺。 回家的路上,黄家良越想越不对劲。 田桂花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是啊,牡丹说怀孕了,可从来没去医院检查过。 说流产了,也不肯去医院…… 想到这里,黄家良加快了脚步。 向牡丹还躺在床上“养病”,见黄家良回来,立刻虚弱地说:“家良哥,怎么样了?田桂花承认了吗?” 黄家良盯着她的眼睛:“牡丹,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第136章 黄家良觉得田桂花在嫉妒向牡丹 向牡丹一听要去医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紧紧捂住肚子,不停地摇着头。 “不……不用去医院!我……我就是累着了,休息几天就好。”向牡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 黄家良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可你不是说吃了田桂花的包子才出事的吗?不去医院开证明,我们怎么告赢她?” 向牡丹的眼珠迅速转动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主意。 她突然一把抓住黄家良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家良哥,其实……其实昨天我还吃了你留的隔夜菜,可能……可能是那个菜坏了……我怕你自责,才说是包子的错……”向牡丹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着黄家良的反应。 黄家良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向牡丹。 “隔夜菜?我不是让你倒掉吗?”黄家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 向牡丹抽泣着解释道:“我舍不得嘛……想着热热还能吃……谁知道……”她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给黄家良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又偷偷瞄了一眼黄家良的脸色,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松动,于是她趁机又添了一把火。 “都怪我贪小便宜,害了咱们的儿子……呜呜呜……” 向牡丹哭得更加伤心了,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 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黄家良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向牡丹的愧疚和自责。 黄家良顿时心软了,搂着她轻声安慰:“不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都怪我没有把事情跟你讲清楚。”说罢,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恨恨地骂道:“都是田桂花那个心如蛇蝎的毒妇,险些让我错怪了你!” 向牡丹暗松一口气。 她娇柔地依偎在黄家良怀里,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家良哥,咱们就别再和田桂花斗了……她如今可是个万元户呢,而且她的女婿不是干部就是当兵的,人脉广泛……咱们哪里是她的对手啊……,我倒是其次,要是你吃了亏……我心里会难受的……” “放屁!”黄家良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她田桂花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卖包子的吗?等过完这个年,我就出去找活干,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来,绝对不会比她差!” 正当黄家良慷慨激昂地说着时,忽然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黄彩云拎着一个包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喊着:“二叔!” 黄家良走到卧房门口,满脸狐疑地看着黄彩云,“彩云?你不是在镇上帮工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黄彩云皱眉道:“于老板家办喜事,铺子关门三天,我就回来休息。”说话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床上,只见向牡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不禁惊讶地问道:“二婶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黄家良娶向牡丹时,她请假回来过。 虽然吧,这个新二婶向牡丹没有田桂花长得好看,但脾气好。 一见到她就关心地问她在早点铺子里辛不辛苦,问她有没有受人欺负,还说娘家的堂兄弟多,要是受欺负了要马上说走来,新二婶会带人帮她去撑腰。 而田桂花呢,可从没有说过要帮她撑腰的话,从小到大总是叫她守规矩听话。 她怎么就不守规矩了?她怎么就不听话了? 可见啊,田桂花的心里从来没有真心的关心她! 想来也是啊,田桂花的女儿那么多,怎么还会喜欢她呢? 但这个新二婶却只有一个女儿,而且听说,新二婶的女儿嫁得远,几乎不来往了。 新二婶对她好,这是想将她当亲生女儿吧? 看到向牡丹脸色不好,黄彩云马上放下行李走过去嘘寒问暖。 向牡丹虚弱地拉着她的手笑了笑:“没事,只是些微有点不舒服。” 黄彩云心里暗想,新二婶明明都没力气说话了,还说只是些微的不舒服。 田桂花当初就成天喊着腰疼头疼肚子疼,可又能挑得动担子抱得了娃做得了饭,这分明是故意嚷的,好让邻居们说她不体贴田桂花。 两相一对比,黄彩云更加喜欢向牡丹了。 黄彩云眼尖,又瞥见床单上的血迹,心中了然。 她亲热地坐到床边:“二婶,我帮你熬点红糖水吧?女人这时候最要补了。” 这番体贴话让向牡丹受宠若惊。 要知道黄彩云从前对田桂花可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黄家良见侄女这么懂事,欣慰道:“彩云长大了,懂事了呢。那你照顾下二婶,我去请刘稳婆来看看。” 等黄家良出门,黄彩云立刻换了副面孔,压低声音:“二婶,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我说说!你帮你教训他去!” 向牡丹蹙眉,摇头叹息,“我流产了,也不知是吃了田桂花家的包子,还是我吃了其他东西,你二叔去找田桂花理论让她赔钱,她却说我假怀孕。” 说着说着,她揉起了双眼,一副无比委屈状。 “什么?田桂花居然这么说你?”黄彩云义愤填膺站起身来,“二婶,你别难过,咱们到派出所报案告她田桂花去!” “彩云,没用的。”向牡丹摆摆手,拉住激动的黄彩云,“她家一个女婿是干部,一个女婿是军人,你怎么告?你告得赢吗?你可别忘记了,你大哥被关进牢里,可是她的好女婿干的好事啊。” 黄彩云顿时哑了口。 向牡丹看她一眼,拉着她坐下,“彩云,你关心我,有这份心意,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田桂花。”她扬了扬眉,“她有两只胳膊一个脑袋,咱们也不差,迟早也会赚到她那样的收入。” 黄彩云点了点头,“二婶说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走着瞧。” 向牡丹看着黄彩云一心为她着想的样子,轻轻勾起唇角。 - 很快,黄家良请来了刘稳婆。 刘稳婆走到床边,来给向牡丹把脉。 向牡丹趁机悄悄塞了一个红包到刘稳婆的袖子里,又朝刘稳婆眨了下眼,“唉,我流产了,麻烦稳婆好好看看,我还想再怀上呢。” 刘稳婆眼神一亮,心领神会。 她给向牡丹查看了后,朝黄家良叹息着说,“还真是流产了呢,唉,这头三个月啊,最是要紧,吃要注意,睡要注意,走要注意,连穿衣裳也要注意不能太勒着。黄家良,你也是结过婚的人了,娃也生过三个,怎么还不懂这些不知道照顾人?” 黄家良脸色发窘,“我……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怀上了。” “她又不是五六十的,她才三十八岁,怎么就不能马上怀了?”刘稳婆不满地横了眼黄家良。 说得黄家良更加的内疚不以,“我下回注意。” “算了算了,刘稳婆,你别说家良哥了,他也不是有意的。”向牡丹大度地摆摆手。 刘稳婆又说了些接下来注意的事项,写了份养身的偏方给黄家良让照着做食补,拿了诊费,便离开了。 走到屋子外面,刘稳婆马上取出红包来看,发现里面是两张十元的大团结,顿时心花怒放。 干她们这行的,这类情况见得多了。 只有给钱,她们会将秘密装进棺材去。 这个黄家良的新媳妇,根本没怀娃呢!那一滩红色的也压根不是血渍! 分明是红颜料!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是不会跟黄家良说的。 - 因为是黄家良的大意,害得向牡丹小产,黄家良心里很是自责。 对向牡丹更加言听计从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 田桂花的两家包子铺都暂停营业,给员工们放了假。 她回到镇上,开始准备年货。 “妈,今年咱们买什么年货啊?”田晓芬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兴致勃勃地问。 如今的家里,不再缺吃的,反而是愁起来吃什么能解馋,到哪买没吃过的。 田桂花笑着摸摸女儿的肚子:“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得多补补。咱们多买些鸡鸭鱼肉,再买些红枣,给你炖汤喝。” 田晓芬红着脸点点头:“嗯。” 母女俩来到集市,采购了大包小包的年货。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黄家良和向牡丹。 向牡丹穿着一件崭新的红棉袄,烫着时髦的卷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她挽着黄家良的胳膊,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黄家良看到田桂花母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故意提高声音对向牡丹说:“牡丹,咱们多买些肉,过年好好补补。你身子弱,得好好补补。没准下月就能怀上娃。” 向牡丹娇嗔地拍了他一下:“家良哥,你小声点,让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田桂花视若无睹,拉着田晓芬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 “妈,那是……”田晓芬小声问。 “不相干的人,不用理会。”田桂花平静地说。 向牡丹却突然开口:“哟,这不是田大姐吗?听说你在县城开了分店,生意不错啊。” 田桂花不想理会她,没接话。 谁知向牡丹走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去路,上下打量着,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田大姐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女儿,真是不容易。不过女人啊,还是得有个男人才算完整。你看我家家良哥,对我可好了,什么都听我的。” 她故意炫耀般地晃了晃手中的新围巾,“这是家良哥刚给我买的,他说,这是他第一次给女人买东西呢,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知道哪样颜色配我的肤色。” 田桂花淡淡撇了眼那嫩粉金边的围巾,微微一笑:“恭喜你们。我还有事,先走了。” 田桂花说完,拉着田晓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黄家良如今有多宠向牡丹,将来哭得就有多惨。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 向牡丹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对黄家良说:“你这前妻可真傲气!” 黄家良哼了一声:“她那是嫉妒!嫉妒我娶了个比她年轻漂亮的媳妇!” 向牡丹得意地笑了:“那是。走,咱们去买年货,多买些好的,气死她!” 田桂花回到家,发现尹泽已经来了,正在指挥工人摆蜂窝煤。 “小泽,别忙了,快进屋歇着。”田桂花招呼道。 尹泽擦了擦汗:“妈,我不累。要过年了,这些煤炭现在紧俏得很呢,得多买些回来存着。过年期间铺子不开门,要是家里存少了都没地儿买去。大过年的找别家借,也不合适。” 田桂花欣慰地点点头:“你有心了。” 她心里暗道,她要什么男人? 她有女儿女婿也一样过得好! 进屋后,田晓芬把遇到黄家良的事告诉了尹泽。 尹泽皱眉:“他们没为难你们吧?” 田桂花摆摆手:“没有,就是说了几句酸话。不用理会。” - 向牡丹拉着黄家良接着逛街。 走到百货商场时,向牡丹又说,“家良哥,按照我们那边的习俗,新娘子头次回家过年得带四样礼。”她掰着手指算,“两斤猪肉、两包红糖、两瓶好酒,再加两条烟,差不多要一百五十块钱。” 黄家良皱眉:“这么多?” 向牡丹眼圈一红:“我哥嫂养我这么大,现在嫁给你了,这点心意都不愿意出吗?” 黄家良最怕女人哭,连忙答应:“行行行,买!” 第137章 黄彩云掉坑里了犹不知 除夕这天,田桂花家里热闹非凡。 三个女儿和两个女婿都回来了,屋里欢声笑语不断。田桂花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妈,这个鱼我来煎吧,您去歇会儿。”田晓静接过锅铲,温柔地说道。 “外外,吃糖糖!”两个小外孙踮着脚,举着糖果往田桂花嘴里塞。 田桂花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外婆的乖孙!外婆做好饭再陪你们玩好吗?” 她又忙喊田晓晓快将两小娃抱走。 田晓晓哄娃有一手,她一手一个嘻嘻哈哈将就娃给劝走了。 另一边,尹泽正在院子里劈柴,田晓芬挺着肚子给他递毛巾擦汗。小两口相视一笑,满是甜蜜。 陈瑞阳则在忙着杀鱼。 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团圆喜庆的气氛。 与此同时,黄家良家里却冷冷清清。 向牡丹坐在堂屋里嗑瓜子,黄家良蹲在门口抽旱烟。桌上摆着简单的四菜一汤,和几样普通的点心糖果。 “彩云怎么还不回来?”黄家良往门外张望着。 向牡丹撇撇嘴:“谁知道呢,说不定去她大哥那儿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黄彩云提着两包点心,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二叔二婶,我回来啦!” 黄家良原本紧绷着的脸,在看到黄彩云的瞬间,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回来就好,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饭桌上,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却有些沉闷。 向牡丹突然叹了口气,“家良哥,你看看田桂花家多热闹啊,三个女儿都回来了。再看看咱们家,就彩云一个孩子来……” 黄彩云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猛地顿了一下,她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黄家良则闷头扒着碗里的饭,“吃饭就吃饭,提别人干什么?” 其实,黄家良心里也清楚,今年这个年过得确实有些冷清。 他之前得罪了两个侄儿,再加上向牡丹和黄丽华之间的矛盾,导致家里的亲戚们都对他们有些疏远。 如今,也只有黄彩云还愿意陪他们一起过年。 向牡丹眼珠一转,连忙给黄彩云夹了一块鸡蛋,忽然笑着说道:“对了,彩云啊,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对象啦。二婶认识几个挺不错的后生,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呀?” 黄彩云眼睛猛地一亮,连忙说道:“真的吗?二婶,那您快给我讲讲呗!” 她在镇上的于家早餐店做事,虽然只是个帮工,但也有不少年轻小伙子对她暗送秋波,主动前来搭讪。 但这些人在她眼中不过是些穷困潦倒的家伙,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心中一直怀揣着一个梦想,那就是能够嫁到城里或者镇上的商品粮家庭,过上优渥的生活。 只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愿意为她牵线搭桥。 正当她为此感到苦恼的时候,新二婶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一线曙光。 如果这位新二婶能够帮她物色一个好人家,她一定会把新二婶当亲生母亲一样供奉起来! “那当然啦!”向牡丹满脸笑容地说,“我这里有两个不错的人选。一个是在县城供销社上班的,家里条件相当好呢。还有一个是当兵的,听说马上就要提干了!” 听到“当兵的”三个字,黄家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当兵的可不行啊!他们常年不在家,嫁过去不就成了守活寡吗?” 向牡丹却对他的看法不以为然,反驳道:“你懂什么呀?当兵的多光荣啊!那田桂花的女婿不就是当兵的吗?你看她整天得意洋洋的样子!虽说当兵的可能没太多钱,但他们认识的人多呀!” 一提到田桂花家的陈瑞阳,黄家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那个陈瑞阳,的确有些手段和能力,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黄彩云有些心动,咬着筷子,小声说:“二叔,我想去看看……” 黄家良还想反对,向牡丹已经拍板:“就这么定了!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安排你们见面!” “这么快?”黄家良睁大双眼。 “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嫌弃不好,不少人抢着要呢。”向牡丹继续煽风点火,“因为当兵的待遇好,每月有固定工资,吃穿都是国家的。要是能提干,那更了不得,家属还能随军安排工作呢!到时候彩云就是官太太了,看谁还敢小瞧咱们家!” 黄家良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想起田桂花在村里炫耀女婿时的得意模样,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行吧,先见见再说。不过我可警告你,要是对方不靠谱,这事就免谈!” 黄彩云低下头扒饭,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初八,还有八天,她得好好准备准备。 早餐店胡嫂子说过,城里姑娘相亲都穿大衣和皮鞋戴瓜皮小帽子,她得想办法借一套…… 屋外,寒风阵阵。 但黄彩云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仿佛看到了命运转折的曙光。 - 正月初八这天,田桂花去供销社买布料,打算给即将出生的外孙做小衣服。 刚走到供销社门口,就看到黄彩云打扮得花枝招展,和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子站在路边说话。 那军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正热情地给黄彩云递糖果。 田桂花本想绕道走开,却被黄彩云眼尖地发现了。 “哟,这不是田婶吗?”自打向牡丹嫁来后,黄彩云不喊田桂花二婶了,改喊田婶,她故意提高声音,挽住军人的胳膊,“这是我对象,赵志刚,在部队当营长呢!” 那军人礼貌地向田桂花点头致意。 田桂花淡淡一笑:“恭喜。” 黄彩云得意地扬起下巴:“田婶,对了,晓静的男人是副营长吧?我家志刚可是正营级干部!” 田桂花看了眼赵志刚的肩章,确实是正营级干部。但她总觉得这人眼神飘忽,不太对劲。 “军人不分高低贵贱,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田桂花平静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黄彩云冲着田桂花的背影哼了一声,转头对赵志刚撒娇:“志刚哥,咱们去看电影吧!” 田桂花走出不远,隐约听到那军人说:“电影票多贵啊,要不咱们去公园走走?” 她摇摇头,没有多想。 - 田桂花回到铺子,看到陈瑞阳正在哄两个小外孙玩。 田晓静在帮田晓芬看账。 “瑞阳,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田桂花放下手中的布料,笑着问道。 她走过去,抱了抱两个小外孙。 陈瑞阳抬头笑道:“妈,我今天轮休,带晓静和孩子们回来看看。” 田晓静端来一杯热茶:“妈,您喝点茶暖暖身子。” 田桂花接过茶杯,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对了,我刚才在供销社门口看到黄彩云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在一起,说是她对象,叫赵志刚,还是个正营级干部呢。” 陈瑞阳眉头一皱:“赵志刚?我们部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营级干部啊。还是,他是别的军区的?” 田桂花一愣:“真的?可我看他穿着军装,肩章确实是正营级。” 陈瑞阳眸光微缩,神色严肃起来:“妈,您能详细说说那人的长相吗?” 田桂花回忆道:“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眼睛有点小,说话带着点外地口音。” 陈瑞阳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听起来像是去年通报过的一个假军人,专门骗婚骗财的。我得去派出所问问情况。” 田晓静担忧地说:“要不要先告诉黄彩云?万一她被骗了……” 她倒不心疼黄彩云,她是心疼母亲。 明明已经离婚好几年的家庭了,但黄家但凡有什么事,总会来闹母亲。 田桂花摇摇头:“咱们空口无凭,她不会信的。再说了,以她那个性子,说不定还以为咱们故意坏她好事呢。” 她现在,倒想看看黄彩云知道相亲的对象是假军人后,还嘚瑟不嘚瑟。 陈瑞阳点头:“妈说得对。我先去派出所核实一下,如果真是那个骗子,就让警察去处理。”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铺子。 - 陈瑞阳来到派出所,找到了熟悉的刘副队长。 “刘队,我觉得咱们镇上可能出现了一个假军人,专门骗婚骗财的!”陈瑞阳一脸严肃地说道。 刘副队长一听,立刻警觉起来,他知道这种事情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赶紧追问:“你有什么线索吗?” 陈瑞阳点点头,把田桂花看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又补充道:“我岳母说,这个假军人自称叫赵志刚,是个军官。而且去年军区通报过一个类似的案例,那个骗子叫赵大强,他的特征和我岳母描述的非常相似。” 刘副队长听后,眉头微皱。 他迅速翻开档案,查找关于赵大强的记录。 果然,在去年的案件中,有一个叫赵大强的骗子,他在邻县骗了好几个姑娘,还卷走了一万多块钱。 这个赵大强一直被警方通缉,至今仍未落网。 刘副队长看着档案上的照片,心里越发觉得可疑,他对陈瑞阳说:“看来这个赵大强很有可能就是你岳母遇到的那个假军人。” 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立刻展开调查。 刘副队长派出了两名经验丰富的便衣民警,让他们跟着陈瑞阳一起去供销社附近蹲守,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个假军人的踪迹。 下午三点多,阳光有些刺眼,陈瑞阳和两名便衣民警躲在供销社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陈瑞阳眼睛一亮,他看到黄彩云和那个“赵志刚”手挽着手,亲密地走进了一家国营饭店。 第138章 黄彩云军官梦破碎,向牡丹仍想骗钱 “就是他!”陈瑞阳压低声音说,“虽然换了名字,但我敢肯定就是赵大强。你看他走路的姿势,根本不是军人。” 刘副队长点点头:“行动!” 民警们迅速包围了饭店,当“赵志刚”正给黄彩云夹菜时,被当场抓获。 “你们干什么?我是军人!你们不能随便抓人!”假军人挣扎着喊道。 陈瑞阳走上前,冷冷地说:“是吗?那你说说你是哪个部队的?番号多少?团长叫什么名字?” 假军人顿时语塞,额头冒出冷汗。 黄彩云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志刚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副队长亮出证件:“姑娘,你被骗了。这人根本不是军人,是个专门骗婚的骗子。去年就在邻县骗了好几个姑娘,卷走了不少钱财。” 黄彩云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民警从假军人身上搜出了伪造的军官证和多张与不同女子的合影,还有一个小本子,记录着“猎物”名单和预计骗取金额。 黄彩云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写着“预计5000元”。 “不……不可能……”黄彩云摇摇欲坠,几乎晕过去。 她已经跟所有的熟人介绍了这位对象,还将早餐店的工作给辞退了,梦想着像田晓静一样随军去。 现在查出来这人居然是假军人? 这让她将来还怎么见人啊! 黄彩云心里烦躁急了,抬头看到陈瑞阳正跟一位民警在说话,她心里忽然大悟。 一定是田桂花嫉妒她马上有了好对象,故意搞的这一出。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假军人!同志,这一定是田桂花撺掇她女婿害的我!”黄彩云抓着刘副队的胳膊,指着陈瑞阳急忙说,“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在公报私仇。”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刘副队冷声道,“跟我们去派出所做笔录,真相马上让你知晓!” 黄彩云和假军人,在一众看热闹的群众注视下,被推进了吉普车。 很快,吉普车发动引擎,扬长离去。 黄彩云在早点铺子上了几年班,街上不少人都认识她。 得知她的对象居然是假军人,纷纷嘲笑起她来。 - 派出所,黄彩云知道了相亲对象的真实身份后,哭得稀里哗啦。 在成堆的证据面前,又听着“假军人”的交代,她只得接受了现实。 交代了认识“赵志刚”的经过。 原来,这个假军人是通过向牡丹介绍认识的,说是她远房表姐儿子的邻居,在部队当干部。 刘副队马上安排人,到前进生产队找向牡丹。 - 向牡丹正靠在门框上嗑瓜子,听到前方有吉普车的声音传来,她好奇地伸着脖子往前看去是谁家的车。 却发现那吉普在她家屋子的前面停下,还从里面走出两名穿警服的民警,表情严肃朝她走来。 向牡丹顿时一头雾水,慌忙将没吃完的瓜子塞进衣兜里,身子挺直站好,“你……你们找谁?” “请问,你是向牡丹吗?”两位民警出示了证件,朝向牡丹点头问道,“我们是红旗镇派出所的。” “我……我是向牡丹,你……你们找我什么事?”向牡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不会是她假装怀孕的事情被黄家良发现了,到派出所告她了吧? 可刚才黄家良出门时,明明还对她笑嘻嘻说话呀? 要是为这点小事就告她,她饶不了黄家良! 其中一位警察冷冷地说:“向牡丹,有人举报你涉嫌介绍假军人骗婚,请你配合调查。” 向牡丹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冤枉啊!我……我不知道他是假军人啊!” 明明是真军人,怎么成了假的? 究竟怎么回事? 民警不为所动:“这些话到派出所再说吧。” 向牡丹被带走时,黄家良正好从地里回来。 “牡丹!这是怎么回事?”黄家良惊慌失措地拦住两拉民警同志。 民警简单说明了情况,黄家良如遭雷击:“这……这不可能!牡丹怎么会……” 向牡丹哭喊着:“家良哥,我是冤枉的!你快救我啊!” 黄家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带走。 和黄家良家只隔着十来步远的黄耀华,看到向牡丹被派出的警察抓走了,心里乐开了花。 马上走来阴阳怪气笑着道,“二叔,我早就瞧出来了,这个向牡丹不是好人。二叔不听,你瞧瞧,现在她被抓了吧?” 黄家良被侄儿奚落,心里不是滋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牡丹怎么会做坏事呢?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黄耀华讽笑,“这能有什么误会?向牡丹向来就没好心,二叔,这个女人不能要,赶紧撵走!她一来就成天惹事,能是好人才怪。不帮我带娃,还害人,这种人要了做什么?咱们又没欠她的!” 但黄家良却不相信黄耀华的话。 “牡丹不是那种人,我相信她,这其中肯定有误会。”黄家良回了屋,放下扛着的锄头,锁了门骑上自行车,匆匆往镇上派出所赶去。 黄耀华拍着袖子冷笑,“二叔,你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别回头跟我哭诉,我可不想听你哭!” - 黄家良赶到派出所时,向牡丹正在做笔录。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假军人啊!”向牡丹额头渗出冷汗,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是我表姐儿子的邻居介绍的,说他在部队当干部,我哪知道会是骗子?” 民警翻开记录本:“你表姐儿子的邻居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向牡丹支支吾吾,眼神飘忽:“这个......我表姐嫁得远,我也不是很清楚......” “向牡丹!”民警猛地拍桌,“你最好老实交代!包庇骗子也是犯罪!” 向牡丹吓得一哆嗦,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我说,我说实话!其实......其实那人是我在集市上认识的,他说能介绍当兵的对象,我就......” 原来,一个月前向牡丹在集市上买布时,遇到了自称“赵干部”的男子。 对方穿着军装,谈吐不凡,还给她看了军官证。 闲聊中向牡丹提到丈夫的侄女想找军人对象,“赵干部”当即主动介绍起自己,还承诺事成后给向牡丹二十元介绍费。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骗子啊!”向牡丹哭喊着,“他穿军装的样子可神气了,说话也像模像样的......” 民警冷笑:“他要是装得不像,能骗到这么多人吗?” 向牡丹被问得顿时哑口。 经过派出所民警同志们的仔细审问,向牡丹确实也是受骗者。 刘副队将她和黄彩云教育了一顿后,无罪释放了她们。 两人垂头丧气往外走,没说一句话。 黄家良忙上前问情况,得知她们没有罪后,长松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可黄彩云伤心啊,她的军人梦做不成了,将来还要面对田桂花一家的嘲笑。 想到这里,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捂着脸往外跑。 “彩云你回来,彩云!”黄家良忙上前拉着她,“这次的相亲失败了,咱们再相就是,你还不到二十岁,你慌忙什么呢?” 黄彩云心里烦躁极了,她并不是愁嫁,她是丢了脸啊! 向牡丹本想好好表现一番,好从黄家良家得到一些好处,可万万没想到,把事情搞砸了。 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挽回局面。 “家良哥,这次是我不好,差点害了彩云。”她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过我认识的人多,一定能给彩云找个更好的对象!” 黄家良愁眉苦脸:“出了这事,谁还敢跟彩云相亲啊......” 黄彩云听到这话,更加放声大哭起来。 向牡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我还有个远房表嫂,在县城毛线厂上班,她手下好多青年商品粮户口的后生徒弟,只是之前觉得彩云看不上,才没提......” 黄家良脚步一顿:“真的?你可别再骗人了!” “千真万确!”向牡丹拍着胸脯保证,“明天我带你们去县城毛衣厂见见我表嫂,你们看了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黄家良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要真是这样,彩云就有福了......” 黄彩云听着他们议论,哭声渐渐小了,“二婶,你可别哄我。我的名声可经不起折腾。” 向牡丹忙摆手,“怎么会呢?” 她还指望让黄彩云拿高彩礼回来,怎么会骗黄彩云呢? 但是,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三人往回走时,得经过田桂花家的包子铺。 因为他们边走边说,一时没注意走到了田桂花的铺子前。 放假在家,带着两个小侄儿玩耍的田晓晓,看到他们走来,笑着喊道,“呀,这不是未来的军嫂黄彩云吗?今天打扮得可真时髦呀,这是上哪儿去?” 黄彩云听这刺耳的声音,猛地回头。 她想冲过去跟田晓晓厮打一番,但又看到陈瑞阳和田晓静坐在铺子里,她是半步不敢上前,更不敢上前争执,只得低声头,惹着羞愧匆匆离开了。 向牡丹忙跟上前去哄她,“彩云啊,别理她的话,咱们明天去县城相门更好的亲事,不会比田家的女儿们差。” 黄家良看着伤心跑远的黄彩云,心头怒火腾起,朝田晓晓大步走来,“晓晓,彩云是你姐姐,你居然这么说她?她在伤心难过,你不关心她,却还羞辱她,你读高中学的都是这些恶毒言语吗?我明天到县城去,一定要告到你老师那里!” 第139章 黄彩云条件太差,相亲相不出去 黄家良刚冲到田晓晓面前,还没等他的手巴掌打到,田桂花大步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陈瑞阳和尹泽。 田晓静则带着几个帮忙的女工,站在门口。 大家全都冷眼看着黄家良。 “黄家良,你想干什么?”田桂花冷冷挡在田晓晓面前,眼神锐利如刀。 陈瑞阳和尹泽一左一右站在田桂花身侧,两个高大的身影让黄家良瞬间矮了半截。 “我……我只是……”黄家良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他咽了口唾沫,“晓晓刚才嘲笑彩云,我是来讨个说法!” 田晓晓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撇撇嘴:“我说什么了?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她自己找了个假军人对象,还不让人说了?她以前嘲笑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气愤啊?呵呵——” 田晓晓翻了个白眼。 “你!”黄家良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敢在田桂花面前造次。 田桂花冷笑一声:“黄家良,你有这闲工夫来我铺子前闹事,不如赶紧回家管管你那个诈骗犯老婆。要不是我女婿及时发现,你侄女现在怕是已经被骗得人财两空了!” “胡说!牡丹也是被骗的!”黄家良梗着脖子辩解,“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是假军人!” 陈瑞阳上前一步,沉声道:“黄叔,那个骗子已经交代了,他给向牡丹二十块钱介绍费。这已经构成共同诈骗了,派出所念在她是初犯才没追究。您要是再闹,我不介意请刘副队长重新调查。” 黄家良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咬着牙,恨恨地瞪着田桂花:“田桂花,你分明是在嫉妒!嫉妒牡丹对我好,嫉妒我有女人疼!你自己没男人要,就见不得别人好,故意去报警的是吧?” 这话一出,引得几个买包子的客人和邻居都哄笑起来。 田桂花不怒反笑:“我嫉妒你?黄家良,你也不照照镜子。我现在是县里表彰的万元户,两个女婿一个比一个出息,三个女儿个个孝顺有本事。我需要嫉妒你那个骗子老婆?还是嫉妒你一周吃不了两回肉?” 她故意提高声音,“倒是你,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连真假都分不清。我看啊,你是被向牡丹下了降头!这还是爷们吗?”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黄家良羞恼交加,却又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 第二天一早,向牡丹果然带着黄彩云去了县城毛线厂。 “表嫂,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彩云,今年十九岁,长得俊俏能干吧?”向牡丹热情地介绍着站在一旁的黄彩云。 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黄彩云的肩膀,示意她向前走一步。 黄彩云有些害羞地低着头。 她身上穿着昨天借来的大衣,款式新颖,颜色鲜艳,衬托出她的身材高挑。脚下踩着一双小皮鞋,擦得锃亮,与大衣搭配得恰到好处。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帽子,更显时尚。通身的装扮让她看起来与城里的姑娘毫无二致。 向牡丹的表嫂仔细地上下打量着黄彩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她微笑着点点头,对黄彩云的外表表示满意。 “嗯,不错不错,这姑娘确实长得水灵。我们厂里正好有几个适龄的小伙子,家境都挺不错的,都是商品粮户口。” 听到“商品粮户口”这几个字,黄彩云的心中不禁一动。 在这个时代,商品粮户口意味着稳定的工作和较好的生活条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黄彩云的家庭贫寒,能找到一个有商品粮户口的对象,她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向牡丹表嫂拿出了四张小伙子的照片,让黄彩云挑选。 黄彩云看着眼前的照片,眉头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心中充满了一百个不情愿。 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她也不好直接转身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挑选起来。 “婶子,这位……这位同志今年多大年纪啦?”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道。 向牡丹表嫂热情地说道:“王技术员呀,他才三十五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呢!而且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每个月的工资有一百块。还有,他的父母也都有工作,家里还盖了两层的小楼房!” 三十五岁? 黄彩云心里猛地一沉,仿佛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 这个年纪比她足足大了十六岁啊!这样的年龄差距,他们之间能有共同话题吗?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照片上的男人长相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恭维。 她又偷偷瞄了一眼照片,只见那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是一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脸上的赘肉把原本就不怎么出众的五官挤得都有些变形了。 这跟田晓静那个英俊挺拔的军官丈夫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比不了田晓芬斯文儒雅的大学生对象。 “彩云啊,你可别嫌人家年纪大。”向牡丹看出她的犹豫,连忙劝道,“年纪大的男人知道疼人。再说了,人家是正式工,有城市户口,家里还分了房子。你要是嫁过去,立马就能当城里人!” 黄彩云咬着嘴唇不说话。 表嫂又拿出另外几张照片:“你看看这几个,条件都不错。” 黄彩云翻看着,发现一个比一个差劲。 有秃顶的,有龅牙的,还有一个脸上有块明显的胎记。 她越看心越凉。 “就没有......年轻点的吗?”她小声问。 表嫂和向牡丹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彩云啊,你是农村户口,又没有正式工作,父母也没有,能找个城里人就不错了。”表嫂语重心长地说,“那些条件好的城里小伙子,哪个不想找门当户对的?除非......” “除非什么?”黄彩云抬头。 “除非你愿意嫁个二婚的。”表嫂压低声音,“我们车间一个组长的儿子去年离婚了,今年二十九岁,只比你大十岁。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牵线。你只要养好他的三个娃就行了,不要你上班。” 二婚?还三娃? 黄彩云心里一阵抵触。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要嫁个二婚的?还替别人养娃? 她才不做后妈当老妈子。 向牡丹看她脸色不对,赶紧打圆场:“彩云,要不先见见这个技术员?万一合眼缘呢?” 在两人的轮番劝说下,黄彩云勉强同意和那个三十五岁的技术员见面。 相亲安排在毛线厂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 可当她见到真人时,差点没哭出来。 这技术员与照片上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仅身材矮胖,走路还有点跛,那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隐藏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人时总是直勾勾的,仿佛要透过人的外表看到内心深处一般,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你……你好,我是黄彩云。”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硬着头皮向技术员打了个招呼。 技术员不紧不慢地推了推眼镜,然后开始上下打量起她来。 那目光就像在审视一件商品一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突然,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嘴里还冒出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话:“你就是黄彩云?嗯,长得还行,屁股够大,应该能生儿子。” 黄彩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又羞又愤,简直无地自容。 这叫什么话?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只是一个生育机器吗? 这顿饭吃得异常艰难,黄彩云觉得每一口食物都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而技术员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尴尬和不满,依旧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吹嘘着自己有多么能干,工资有多么高,还时不时用那油腻的眼神偷偷瞟她一眼。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当着服务员的面,毫不顾忌地直接问她:“你以前处过对象没?没跟对象发生过关系吧?” 黄彩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和轻视,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向牡丹见状,急忙伸手拉住她,“彩云,你先别冲动!王技术员虽然说话直接了点,但他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啊,而且他的条件也很不错呢!” 黄彩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二婶,他……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王技术员却对黄彩云的反应毫不在意,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结婚前当然要把事情问清楚啊,如果不小心娶了个破鞋回家,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听到这话,黄彩云气得浑身发抖。 她用力甩开向牡丹的手,大步冲出了饭店。 向牡丹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追了出去。 她在街上拉住黄彩云,苦口婆心地劝道:“彩云啊,你这是何苦呢?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黄彩云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她哭着喊道:“好什么好?他又老又丑,还那么恶心人!” 向牡丹摇摇头,“那以你的条件,你觉得你能嫁到城里什么样的人家?要么就是那个二婚的,要么就是这个年纪大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二选一!” 第140章 那母女俩不是瞧不起她吗?她要让她们看看她现在的风光。 黄彩云被问得愣住了。 以她的条件,想找个好的男人,确实太难了。 她没父母,没工作,还没好的哥嫂相帮。 可她心里还是委屈啊,田晓静和田晓芬只是多了个田桂花这个妈,却能嫁得好呢! 黄彩云蹲在街角哭了十来分钟,最终向现实低下了头。 她擦干眼泪,哑着嗓子说:“二婶,我选……” 向牡丹微微一笑,“这才对嘛!走,咱们回去跟王技术员道个歉,就说你身体不舒服才走到外面来的。” “不必了。”黄彩云倔强地摇头,“我直接去见那个二婚的,这个我不要了。” 向牡丹点头,“那好,我去哪我表嫂说一声。” - 当天下午,黄彩云见到了二十九岁的二婚男周建国。 这人长相普通但还算端正,在毛线厂当质检员,每月工资九十五元。 前妻爱上一个南方商人死活要离婚跑路了,留下三个孩子,最大的八岁,老二五岁,最小的才三岁。 “你嫁过来后,就在家带孩子,不用你上班。”周建国开门见山,“我爸妈都有退休金,能帮着补贴家用。” 黄彩云看着照片上三个狡猾精明的孩子,心里一阵发苦。 但想到田晓静和田晓芬的风光,她想嫁到城里,也只能嫁这样的人家,遂咬了咬牙:“行,我嫁!” 向牡丹表嫂拍着手笑道,“哎呀,我做了这么多的媒,你们是相亲最果断的一对。说明你们有缘分呢。” 黄彩云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不说话。 这副样子在男方看来,分明是害羞的表现,便越发喜欢黄彩云了。 既然两人互相看对眼,向牡丹和她表嫂,趁热打铁说起了彩礼和婚礼事宜。 黄彩云于这方面不懂,全程听着向牡丹的安排。 向牡丹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心思微转:说彩礼的事,万万不能让黄彩云在场。 不然这丫头自己跟男方说好,说了个极低的价或是想讨好男人直接不要彩礼,她不是白忙活了? 向牡丹找了个借口,带着黄彩云来到屋外,故作关切地说,“彩云啊,下面我得跟周建国谈彩礼的事情了,你在那里不方便听。如果要价太高,就算我跟他有了矛盾,也不会妨碍你跟他相好,横竖这事儿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但你在那里坐着的话,他会认为是你引导我这么说的,会怪到你的头上。不过你放心,彩礼婚礼绝不会让你吃亏的。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 黄彩云已经接受了后妈的身份,已经开始幻想着城里的生活了。 听了向牡丹的话,她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想到自己确实不懂这些规矩,便点了点头,“二婶,那就麻烦你了。” 向牡丹拍拍她的手,笑容满面,“放心吧,二婶一定给你争取最好的条件。” 看到黄彩云走到较远的地方后,向牡丹立刻转身回到屋里,脸上堆满了市侩的笑容。 “周同志啊,我们家彩云可是黄花大闺女,人又勤快又懂事,模样儿你也看到了,不比城里的姑娘差,嫁过来肯定能把家里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要不是她父亲去得早,母亲又改嫁了,她早就嫁了。不过呢,她晚嫁也有晚嫁的福气,这不遇到了你么?”她搓着手,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你看这彩礼……” 周建国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你们想要多少?” 向牡丹眼珠一转,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块,外加三转一响!” “什么?”周建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不可能!我娶第一个媳妇还没花这么多呢。” 向牡丹故作惊讶,“哎呀,周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彩云可是头婚,嫁过来就要当后妈,多不容易啊!再说了,你们厂里工资高,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什么?我们乡下娶媳妇都要这个数呢,你还是城里人,给少了不是让乡下人笑话?你们家的脸上也无光呀。” 周建国冷笑一声,“向婶子,您这是狮子大开口啊。现在城里娶个姑娘,彩礼最多也就两百块。你们要这么多,是打算卖侄女吗?” 向牡丹被戳中心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周同志,话不能这么说。彩云嫁过来,可是要伺候你们一家老小的,这点钱算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以三百五十块的彩礼成交,外加一台缝纫机。 至于“三转一响”,周建国死活不同意全买,说家里还有旧的,不用再买,倒是可以给黄彩云买一块手表。 向牡丹虽然不太满意,那手表她又得不到。 但也知道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便勉强答应下来。 谈妥后,她兴冲冲地跑出去找黄彩云,“彩云啊,好消息!周建国答应那开开吉普车去迎亲,还会给你买表手呢!” 至于彩礼数额的事,她没说。 黄彩云的心思也压根不在彩礼上面,她只想到不能比田晓静田晓芬的差,有吉普车迎亲,那可太风光了。 生产队的大多数人家,都只骑自行车呢,嫁得近的,还只是走路。 她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谢谢二婶。”她低声说道。 向牡丹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对了,这彩礼钱……” 黄彩云抬头看她,“彩礼怎么了?” 向牡丹故作难为情地说,“彩云啊,你看你二叔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这彩礼钱,能不能先借给我们用用?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 黄彩云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向牡丹竟然打起了彩礼的主意。 “二婶,这……这不太好吧?”她结结巴巴地说,“我还想留着这笔钱应急呢。” 向牡丹脸色一沉,“彩云,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二婶还会坑你的钱不成?再说了,你嫁到城里,吃穿不愁,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黄彩云咬着嘴唇,不敢反驳。 她从小没了父母,在黄家长大,一直没什么主见。 现在向牡丹这么一说,她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 向牡丹见她犹豫,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这样吧,彩礼钱我们先拿着,等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来取,怎么样?刚才跟周建国谈彩礼价格的时候,他可是一分不想给呢,你要是拿在手里嫁过去,将来他哄骗着你把钱要过去了,你不等于白身嫁给他了吗?放在我和你二叔这儿,你缺钱了可以随时去取。” 黄彩云想了想,对呀,万一婆家找她要呢? 她万一守不住钱呢? “好吧,我听二婶的。” 向牡丹心花怒放,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这才对嘛!走,咱们回家告诉你二叔这个好消息!” - 回到黄家,向牡丹添油加醋地把相亲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周建国的家境如何优越,彩礼给得多么大方。 黄家良听了,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彩云能嫁到城里,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 黄彩云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但想到要当三个孩子的后妈,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恐惧和委屈。 婚事定在了一个月后。 这期间,黄彩云几次想反悔,但都被向牡丹和黄家良劝住了。 “彩云啊,你可别犯糊涂!”向牡丹苦口婆心地说,“周建国条件多好啊,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黄家良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你一个农村姑娘,能嫁到城里已经是烧高香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黄彩云被说得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咽下所有的委屈。 终于,婚礼的日子到了。 周建国借了一辆吉普车来接亲,这在农村已经算是很体面的排场了。 黄彩云穿着红嫁衣,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车。 向牡丹和黄家良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他们看到,不少曾经瞧不起他们的乡邻们,纷纷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婚礼办得还算热闹,周建国的亲戚朋友来了不少,对黄彩云这个新媳妇也还算客气。 但黄彩云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怀疑,仿佛在评估她能否当好三个孩子的后妈。 洞房花烛夜,周建国喝得醉醺醺的,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黄彩云吓得直往墙角缩,却被他一把拽了过去。 “装什么装?都结婚了,还害羞?”周建国喷着酒气,粗鲁地扯开她的衣服。 黄彩云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出声。 这一夜,成了她永远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就被周建国的母亲叫醒了。 “都几点了还睡?赶紧起来做饭!”老太太板着脸,语气严厉。 黄彩云强忍着不适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厨房。 三个孩子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见她进来,最大的那个男孩故意把碗摔在地上,“我要妈妈做的饭,不要这个乡下女人做的!” 老太太非但不制止,反而冷笑一声,“听见没?孩子们不喜欢你,你可得加把劲啊!” 黄彩云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瓷片,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城里生活吗? 她突然无比怀念在黄家的日子,至少那时候,没有人会这样欺负她。 可不管怎么说,她是城里人了。 她要让曾经瞧不起她的人,个个都后悔小瞧了她。 下午,周建国约了人去打牌,让彩云送大儿子上小学,安排二儿子上幼儿园,三岁的小儿子还小,呆在家里玩,也让黄彩云带着玩。 黄彩云好说歹说哄好了三个娃,送走了两个。 最小的一个说什么也不让黄彩云拉手。 还大声哭黄彩云“滚”。 黄彩云心里憋屈啊,这才嫁来第二天呢,这小屁孩子居然这么骂她? 可又不敢打孩子,她婆婆周老太太一直盯着她呢。 黄彩云在家呆着闷得慌,便抱着孩子出门玩。 走出家门,她忽然想到了同样在县城的田桂花和田晓静,黄彩云决定到她们那里去走动走动。 那母女俩不是瞧不起她吗?她要让她们看看她现在的风光。 第141章 黄彩云假装过得好,被田桂花看出来了破绽 黄彩云抱着孩子,昂首挺胸地走在县城的街道上。 她出门前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那件结婚时的大红色呢子大衣,配上一条黑色的健美裤子,脚蹬一双崭新的黑色高跟鞋。 这身穿着在 1988 年的县城里,绝对算得上是相当体面的了。 然而对于出来玩,孩子却似乎并不领情,在她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哭闹不止。 “我要奶奶!我不要你抱!” 黄彩云强忍着内心的烦躁,柔声哄道:“乖,宝贝,别闹哦,阿姨带你去买糖吃,好不好呀?” “你不是阿姨!你是坏女人!”孩子突然尖声叫了起来,小手还不停地胡乱拍打着黄彩云的脸。 黄彩云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但她还是不敢发火。 路上的行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还有人拉着黄彩云喝问,“这孩子是不是你偷来的,你是人贩子!快跟我去派出所!” 这人义愤填膺地大叫一声,引得不少路人将黄彩云围了起来,纷纷指指点点。 黄彩云又羞又怒,“不是,我不是人犯子,我我……我是这孩子后妈,我才结婚一天,孩子有点认生而已。” “后妈?”抓住黄彩云的中年妇女,眯着眼,打量着黄彩云,“你家在哪儿?你男人哪个单位的?” 黄彩云只得老实说了。 可中年妇女仍不放心,又问孩子,“这个女人叫什么?” “她叫坏女人!”孩子愤然道。 黄彩云急哭了,“我不是坏女人,我真的是后妈。” “咦,这不是建国的新媳妇吗?这是怎么了?”又有一个提着菜篮子经过的老头儿,停步看向黄彩云问。 黄彩云发现这是周建国的邻居,心下大松一口气,忙向老头儿求救,“孩子闹脾气呢,我正哄着,可这些人非说我是人贩子。” 老头儿摆摆手,“嗨,你们误会了,她是刚嫁到县城的,不是人贩子,确实是这孩子的后妈。” 大家认出老头儿是街头报刊亭卖报纸的,他每天在那儿卖报纸,想来不会说假话,便相信了黄彩云。 “哼,你这后妈一定虐待了孩子,不然他怎么一直喊你坏女人?十个后妈九个坏!要想不被人误会,你得对孩子好一点。”另一个老婆婆警告说。 黄彩云脸色发窘,不敢多说话,抱着孩子慌慌张张离开了这里。 转过两个街角后,黄彩云终于看到了田记包子铺的招牌。 这家包子铺的生意异常红火,铺子前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都在耐心地等待着购买包子。 黄彩云深吸一口气,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彩云吗?”正在收钱的罗小丽第一个发现了她,满脸惊讶地喊道,“听说你嫁到城里去啦?这是你的孩子呀?长得可真快呢!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孩子,真了不起。” 罗小丽在镇上帮过一段时间的忙,所以对黄彩云还是有些印象的。 而且她也知道黄彩云一直和恩人田桂花不对付,也知道黄彩云嫁了二婚带三娃的男人,便故意揶揄说。 周围的顾客们听到罗小丽的话,都纷纷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向黄彩云和她身边的孩子。 黄彩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有些尴尬地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丈夫前妻的。” 罗小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这是当后妈啦。” 罗小丽虽然只比黄彩云大两岁,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给别人当后妈。 在她看来,后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孩子要是哭了,别人肯定会说是后妈没有带好;可要是孩子表现得好呢,又会说这孩子天生就优秀,跟后妈没什么关系。 总之,责任都是后妈的,好处却都是婆家的。 罗小丽的这番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直直地扎在了黄彩云的心上。 黄彩云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但她还是强忍着,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后妈怎么了?我丈夫可是正式工呢,每月工资九十五!我们住在厂区家属楼,可比乡下强多了。倒是你,罗小丽,你在县城给田桂花帮工这么久了,她有没有给你相个县城的婆家呀?” 黄彩云的声音故意抬高,仿佛要让整个铺子的人都听到她的话。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罗小丽,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罗小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满,“我的亲事我自己作主,我没找田婶。” 她也是个要强的姑娘,被黄彩云当着一众客人的面说了,不服气地扬眉。 “不过,黄彩云,听你的口气这么喜欢给人当后妈,这娃领你的情吗?” “那是当然,这不,他愿意跟我出来玩。”黄彩云得意地指着怀里的孩子说。 但就在这时,孩子突然大声喊道:“我才不要跟你玩呢!我要奶奶,你是坏女人!” 话音未落,孩子猛地扬起小手,狠狠地拍在了黄彩云的脸上。 这一巴掌虽然是孩子的手,但由于孩子打人不知轻重,力度可不小,黄彩云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罗小丽看到这一幕,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本来还对黄彩云的话有些生气,但看到黄彩云被孩子打了一巴掌,心中的怨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黄彩云则气得面红耳赤。 田桂花正在里间和面,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黄彩云,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彩云来了?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 黄彩云扬起下巴:“谢谢田婶。我丈夫在毛线厂当质检员,家里有彩电冰箱,比某些人的军官女婿也不差!” 她这话明显是在跟田晓静的丈夫陈瑞阳比较。 田桂花不以为意,笑着点点头:“那挺好的。你要不要进来坐坐?给孩子买个包子吃?”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前来闹事还不买包子的人。 黄彩云本想拒绝,但怀里的孩子一听到“包子”两个字,立刻不哭了,眼巴巴地看着蒸笼,“买包子,你快给我买包子!” 孩子不停地拍打着黄彩云。 黄彩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铺子,给孩子买了个大肉包。 田桂花淡定淡瞧着她:“你那城里的丈夫对你好吗?黄彩云?” 黄彩云的鼻子突然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但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努力抬起头,故作坚强地说:“当然好啊!他对我可好了,什么都听我的,还说以后要给我转户口,给我买金首饰呢!”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昨晚周建国喝醉了酒,不仅对她恶语相向,甚至还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骂她“像条死鱼”。 她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呢? 田桂花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一眼就看穿了黄彩云的强颜欢笑。 她故意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呢!改天你可得请我们去你家吃饭哦!就像你二叔说的,咱们好歹曾经是亲戚嘛,我也很想去拜见一下你婆家的人呢。” 黄彩云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罢了,实际上,她根本不敢让任何人去她家。 “我婆婆可挑剔了,她可不喜欢便宜的礼物。田婶要是去我家,可得准备好烟好酒才行哦。”黄彩云有些慌乱地说道。 说完,她甚至都不敢看田桂花的表情,抱着孩子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 田桂花看着黄彩云那狼狈而慌乱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讽笑。 那向牡丹可不是什么好人,能给黄彩云找到好人家才怪。 - 黄彩云一路跑回了家,刚进门,就听到婆婆尖利的声音:“死哪儿去了?衣裳都没洗,床也没铺就跑出去?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上不得台面!还不快去做午饭!就知道出去玩,你想饿死一家人?” 黄彩云抹了把眼泪,把孩子哄好放在小椅子上,默默走进厨房。 她一边淘米一边想:这就是她拼了命要嫁的城里人?这就是她以为的好日子?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办? 只能咬牙坚持下去,至少......至少她现在是城里人了。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的唯一动力。 - 黄彩云嫁到城里后,向牡丹在黄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她成天在黄家良耳边吹风:“家良哥,你看田桂花不就是开了两家包子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也可以做生意啊!” 黄家良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眉头紧锁:“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咱们又没本钱。” “怎么没本钱?”向牡丹眼睛一亮,凑到他身边,“彩云的彩礼钱不是还在咱们这儿吗?三百五十块呢,足够开个小铺子了!” 黄家良犹豫了:“这……不太好吧?那是彩云的钱……” 向牡丹撇撇嘴:“彩云现在嫁到城里了,吃穿不愁,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不还她。等生意做起来了,加倍还她!” 见黄家良还在犹豫,向牡丹又添了把火:“家良哥,你难道甘心一辈子被田桂花压着?她一个离婚女人都能成万元户,你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她?” 这话戳中了黄家良的痛处。 他一拍大腿:“行!咱们也开铺子!” 向牡丹喜笑颜开:“这就对了!我有个远房表叔在镇上有个空铺子,地段特别好,就在田桂花铺子附近!咱们租下来,开个小吃铺子,肯定比她卖包子赚钱!” 黄家良一听就在田桂花镇上铺子附近,更是来了劲:“好!就开在她附近,气死她!” - 第二天,向牡丹就带着黄家良去见了她表叔。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表叔,这就是我男人黄家良。”向牡丹热情地介绍道,“家良哥,这是我姨家表叔刘宝根,在镇上有三间铺子呢!” 刘宝根上下打量着黄家良,笑眯眯地说:“听牡丹说你想租铺子?我那间铺子位置可好了,一个月租金三十块,押一付三,一共一百二十块。” 黄家良听到租金价格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满脸惊愕地说道:“这么贵?” 刘宝根摆了摆手,解释道:“这哪里贵了?你去打听打听,现在镇上的铺子可都是这个价!我这可是看在牡丹的面子上,才愿意租给你呢!不然的话,我自己还想开个杂货铺呢!你看那地方,离车站又近,每天等车的人可多了,随便做点小生意,一天下来都能有十来块的收入呢!” 向牡丹在一旁赶忙打圆场,笑着对刘宝根说:“表叔,家良哥他这是第一次做生意,没什么经验,您就给他便宜点嘛!咱们可是亲戚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刘宝根使了个眼色。 刘宝根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揉了揉额头,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这样吧,看在亲戚的份上,我给你算便宜点,一个月二十五块钱,押一付三,总共一百块,不能再少啦!” 黄家良听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贵,还想再跟刘宝根讲讲价。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向牡丹就已经拍板决定了:“成交!家良哥,咱们这就签合同吧!” 黄家良有些无奈,但既然向牡丹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坚持,只好稀里糊涂地签了租赁合同,并交了一百块钱。 第142章 黄家良向田桂花炫耀黄彩云对他好,却被打脸 黄家良哪里知道,这铺子正常租金其实只要十五块钱一个月。 但向牡丹和刘宝根早就串通好了,故意把租金抬高到了二十五块,多出来的那十块钱两人就平分。 拿到钱后,刘老根还偷偷塞给向牡丹二十块:“丫头,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啊!下次要是还有这种好事,记得一定还要来找我!” 向牡丹满心欢喜把钱藏进了贴身的衣兜里,心里开始盘算着:嘿嘿,这才只是个开始呢,后面进货的时候肯定还能再捞上一笔!。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那是当然了,表叔,咱们才是真正的亲人!”向牡丹笑眯眯地点着头,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甜。 - 接下来的日子,黄家良简直忙得像陀螺一样,脚不沾地。 他先是找人把铺子简单地装修了一下,让它看起来稍微整洁一些。然后又跟着向牡丹一起去县城进货。 “家良哥,你就放心吧!我表嫂在批发市场有熟人,她能帮我们拿到最低价!”向牡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对黄家良说。 黄家良对向牡丹的话深信不疑,全权交给她去办理进货的事。 而向牡丹呢,则趁机虚报价格,中饱私囊。 比如说,一箱进价明明只有两块钱的饼干,她却告诉黄家良说是四块;一大袋散装的白糖,进价明明是三块钱,她却硬生生地说成了五块。 就这样,黄彩云的那三百五十块的彩礼钱,如同流水一般很快就花完了。 黄家良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钱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忧虑:“牡丹啊,这钱怎么这么不禁花呢?眼看着就要见底了,可咱们的货还没进齐呢!” 向牡丹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家良哥,我有个办法!要不……咱们去找彩云借点钱吧?她现在可是城里的媳妇,手头肯定宽裕得很!” 黄家良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她才刚刚嫁过去没几天,咱们就去借钱,会不会太唐突了?” 向牡丹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反驳道:“有什么不好的?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啊,你辛辛苦苦把她养大,现在她有出息了,帮衬帮衬家里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见黄家良没反应,向牡丹冷笑一声又道,“你养的可是侄女,又不是亲生女儿。并没有义务养她,可你还是养她了,这恩情比养亲生女儿的还大,找她要点钱怎么了?” 在向牡丹的再三怂恿下,黄家良终于还是动摇了。 他咬了咬牙,点头道,“那好吧,我去找找她。” 黄家良硬着头皮,坐上中巴车往县城而来去找黄彩云。 看到县城街道两旁林立的大小商铺,黄家良不禁想起了在县城开着铺子的田桂花。 田桂花曾经毫不掩饰地嘲讽过他,说他对侄儿侄女们太好了,简直就是个冤大头。 可如今,他的侄女黄彩云却嫁到了县城,给他脸上增了光,也让他能在田桂花面前抬起了头。 哼,谁说侄女儿不如亲生女儿的,这不,他能找侄女儿借钱,那三个亲生的会借给他钱吗? 不会借吧? - 黄家良下了中巴车,又坐了公交车,来到了田记包子铺门前, 他伸着脖子朝里看,发现田桂花在里面忙着什么,便清了清嗓子,故意发出一阵响亮的咳嗽声。 田桂花此时正坐在店里的柜台后面,埋头认真地记着账。 听到门口传来的咳嗽声,她抬起头,发现居然是黄家良,她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冷淡地问:“黄家良?你来有什么事?” 黄家良挺直了腰板,神色得意地弹着袖子道,“田桂花,我如今也开了家铺子,今天来县城进货,顺道过来看看彩云。你知道吗?彩云现在可是城里的媳妇了,她婆家的条件那叫一个好!我跟她说我要开铺子,她二话不说,就说要给我钱呢!” 为了让周围的顾客都能听到,黄家良特意把声音又提高了八度,“看看,这才叫孝顺!这可是侄女啊,不是亲生的!哪像有些人啊,明明是亲生女儿,却不管亲生父亲,全都是白眼狼!” 说完,他还挑衅地看了田桂花一眼。 田桂花要气笑了,黄家良居然夸黄彩云孝顺? 前世的时候,黄彩云去了M国,过得那叫一个风光,同镇上有孩子去美国留学,说在M国某地见到了黄彩云,住着大别墅,开着大奔,家里仆人好几个。 可这么有钱了,却没有想过乡下的亲叔更没有送来一分钱。 黄家良得病的时候,黄彩云和黄耀光连电话也没有打过来一个,住在村里的黄耀华更是直接拒绝他进门。 还是她用仅有的一点积蓄钱,带黄家良做了保守治疗,才没让黄家良痛得生不如死,也走得体体面面。 不过,现在黄家良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将来,他一定会经历的。 她前世照顾黄家良,没有让他吃太多的苦,这一世,黄家良可要独自面对他那三个好侄儿侄女了。 田桂花并没有像黄家良预想的那样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哦?是吗?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彩云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现在嫁到城里去了,肯定会帮衬娘家的。你要多少钱,她一定会给你多少钱。” 田桂花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账本,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家良,继续说道:“对了,你们的铺子什么时候开张啊?到时候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黄家良完全没有料到田桂花会如此淡定。 他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话突然被噎在了喉咙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个嘛,还没定下来呢。等开张了,我自然会通知你的!” 说完,他灰溜溜地走了。 他的铺子还缺不少货,但迟早有一天,他要将生意做大强,气死田桂花。 田桂花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摇摇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罗小丽凑过来:“田婶,黄家良真要开铺子啊?” 田桂花轻笑一声:“开铺子哪有那么容易?等着看吧,有他哭的时候。” 黄家良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前世她带着黄家良到街上卖菜,遇到有人过份的讨价还价,黄家良直接秒怂让价,说让一半就让一半。 她不肯让价,黄家良还跟她吵架。 气得她不带黄家良卖菜了。 重生一世,黄家良的脾气一点没变,她等着看黄家良亏钱亏得哭! - 黄家良离开了包子铺,他按着向牡丹给的地址,东打听西打听,终于找到了毛线厂的家属院。 一路上,黄家良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关于彩云居住环境的想象。 然而,当他真正站在毛线厂家属区那栋灰扑扑的筒子楼前时,所有的想象都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他喃喃自语道:“彩云就住这儿?” 这栋楼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墙壁斑驳,窗户破旧,与周围的几栋高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家良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 因为这跟他想象中的“城里好日子”相差甚远。 走进楼道,黄家良才发现这里的环境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楼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什么蜂窝煤,柴木,旧鞋子,旧家具,杂七杂八的堆着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墙壁上布满了小孩的涂鸦,五颜六色的线条交织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怪味,黄家良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他艰难地爬上三楼,终于来到了306号房门前。 黄家良伸手拍着房门,“彩云?彩云我是二叔!” 门开了,黄彩云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显然正在做饭。 她看到黄家良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二叔?你怎么来了?” 成亲那天,按说要安排几个送亲的人,但周家说吉普车坐不下太多人。 送亲的只有她二哥和向牡丹两个人,二叔黄家良没有来过这里。 今天怎么忽然来了? 她三朝回门时,二叔也没有说要来城里看她呀。 而且,她嫁来后,公婆严厉警告过她,没有通知老家的亲戚不能随便来城里找她,还警告她不准接济乡下的穷亲戚们,她婆婆说话更是难听,说周家娶的是她一个人,而不是娶了一堆穷亲戚,是不可能接济她亲戚的。 话都这么说了,她哪里敢让老家人来她家里? 黄家良将头探进屋内,“我来县城进货,顺便来看看你。怎么,不请二叔进去坐坐吗?” 他将手里拎着一袋子水果,往黄彩云手里送。 黄彩云不接,神色慌张眼神闪烁,压低声音对黄家良说:“二叔,现在不太方便……我婆婆在家呢……” 话音未落,屋里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老太太声音:“谁啊?彩云,饭做好没有?小威和小园快放学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黄彩云更加紧张。 她急忙扭头朝屋里回应道:“是……是收废品的!我这就去做饭!” 接着,黄彩云匆匆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塞到黄家良手中,“二叔,这钱你拿着去吃顿饭吧。我现在真的不方便,咱们改天再聊!” 话才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仿佛生怕黄家良会强行闯入。 黄家良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那张皱巴巴的两块钱,又看看另一只手里黄彩云不肯接的梨子,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禁想起向牡丹之前说过的话,说黄彩云在城里过得“手头宽裕”,生活很是滋润。 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对所谓的“城里好日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黄家良心情沉重地缓缓走下楼,来到街边的小摊前,买了两个馒头,权当是一顿简单的午餐。 他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默默地思考着黄彩云的处境,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失落。 第143章 黄家良和向牡丹厚脸皮去借钱,却被撵 黄家良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家的,可是当他想到向牡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时,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批发市场转一转,他手头还有十来块钱,看看能买多少货吧。 到了批发市场,黄家良开始四处转悠起来。 他仔细地比较着各种商品的价格,心里暗暗吃惊。 因为他发现,很多商品的价格都比向牡丹告诉他的要低得多! 比如说,一袋大包装的白糖,批发价竟然只要三块,可向牡丹却告诉他要五块!还有那一箱饼干,进价明明只有两块,向牡丹却报了四块…… 黄家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心里渐渐生起疑惑,“难道……向牡丹在骗我?” 正当他在心里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咦,黄家良啊,你不是找你侄女去了吗?怎么,她没请你吃饭啊?” 黄家良回头一看,原来是田桂花和她铺子里的一个帮工。两人正推着一辆三轮车,车上堆满了货物。 黄家良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六大包面粉吸引住了。 好家伙,这得有三百斤吧! 他心里暗自感叹,田桂花可真是有钱啊! 黄家良佯装镇定,立刻挺直了腰板,“彩云当然请我吃饭了!她婆家条件好得很,中午特意给我炖了鸡!” 田桂花的目光,落在黄家良手中拿着的馒头上面,似笑非笑地问道:“哦?那这馒头是买给谁吃的?” 黄家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手中的馒头仿佛变得异常沉重。 他原本买了四个馒头,已经吃掉了三个,剩下的一个因为放凉了,口感不好,所以他就拿在手里没有吃。 没想到,这竟然被田桂花给发现了。 黄家良有些慌张地将馒头藏到了身后,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是买给……给牡丹的!” 他的声音有些飘,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田桂花闻言,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黄家良一眼,“是吗?”又指了指身后的大门,“那你怎么不去批发市场进货呢?站在这里发什么呆?这大门开着呢,你不进去吗?” 黄家良顺着田桂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批发市场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而他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门口徘徊,犹豫不决。 他看了半天价格却一样没买,早就被几个摊主嫌弃得直翻白眼了。 黄家良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火辣辣的。 他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在这里磨蹭,这下可好,被田桂花撞个正着,真是太丢人了! 田桂花心中猜到了,黄家良在撒谎挽尊呢!她轻笑一声,不再理会黄家,和帮工推着三轮车离开了。 看着田桂花远去的背影,黄家良心里五味杂陈。 他咬了咬牙,转身走进批发市场。 - 黄家良没借到钱,带的钱也不多,只随意买了几样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家中时,天已经擦黑。 一进门,黄家良就看到向牡丹沉着脸看着他。 “怎么就买了这么点?”向牡丹挑眉。 黄家良停下脚步,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冷漠地落在向牡丹身上。 他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牡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黄家良的声音冷冰冰。 向牡丹心里猛地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强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反驳道:“家良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黄家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他今天在批发市场看到的价格。 “我今天去批发市场看了,白糖只要三块一袋,饼干两块钱一箱,比你告诉我的价格全都贵了好几块!”黄家良愤然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向牡丹脸色微变,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家良哥,你居然怀疑我?那些便宜货都是劣质品!我表嫂认识人,才能拿到好货,价格当然贵一些!”她一边哭,一边扑进黄家良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我这么为你着想,你却不相信我……呜呜……我的心好痛啊……” 黄家良被她这一哭,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顿时又软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怕被人骗吗?” 向牡丹眨了下眼,收住了哭声,迅速转移话题说:“家良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铺子开起来。对了,你到县城找彩云,她给了你多少钱?” 黄家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她……她就给了两块钱……” “什么?”向牡丹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两块钱?她打发叫花子呢?她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可是她亲二叔,你大老远的去看她,还买了礼物,她就只给你两块钱?” 黄家良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的委屈和不满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把今天在县城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向牡丹,包括彩云对他的冷漠和不耐烦,以及最后只给了他两块钱的事情。 向牡丹听完,冷笑一声:“家良哥,彩云这是翅膀硬了,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不行,咱们得去找她婆家说道说道!这才刚嫁去几天呢,就这样对你,再过上几年,她不是直接说不认识你了?不认识咱们了?她那婆家还是我帮她找的呢,没有我,她嫁得到城里吗?让她给点钱打货,她居然不给?白对她好了!” 向牡丹越说越气愤,跺脚拍着大腿,恨不得这会儿就去县城找黄彩云理论。 黄家良犹豫道:“这……不太好吧?万一影响彩云在婆家的地位……” “有什么不好的?”向牡丹冷笑,“她婆家要是不给钱,咱们就去她丈夫单位闹!看他们还要不要脸面!” 黄家良听了向牡丹的话,心中有些动摇。 如果能够从彩云那里借到一些钱,对铺子的开张会有很大的帮助。 但他也担心这样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彩云不愿意借或者周家为难他。 向牡丹看出了黄家良的顾虑,连忙继续说:“家良哥,咱们的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现在正是需要资金的时候。彩云作为你的侄女,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而且,咱们只是暂时借一借钱,等铺子盈利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她。” 黄家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第二天,黄家良带着向牡丹,再次来到了毛线厂家属院。 他们特意选择在中午这个时间,因为周建国这个时候会下班回家吃饭,黄彩云没钱的话,他们可以直接找周建国。 “咚咚咚!”向牡丹用力地拍打着门。 “谁啊?”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周建国一脸不耐烦地出现在门口,看到来人,他挑起了眉尖,“是你们?” 向牡丹立刻堆起了笑脸,“哎呀,侄女婿在家呢?我和彩云二叔来看望彩云了!” 黄家良也赶紧笑着跟周建国打了个招呼。 周建国看着眼前的两人,神情明显地不悦,回头朝着屋里喊道:“彩云,有人找你!” 黄彩云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周建国的喊声,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向牡丹和黄家良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说:“二...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来了?” 向牡丹不由分说,拉着黄家良就往屋里挤:“我们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啊!” 周建国的母亲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谁啊这是?” 向牡丹笑容满面:“亲家母好!我们是彩云的娘家人,特意来看望她的!” 说着,将昨天黄家良没有送出去的一袋子梨放在桌上。 浑然不管桌上还有两盘进口的大橙子,一个橙子的价格,都赶得上他们那一袋子的本土梨了。 周家老太太看得眼神厌恶,脸色一沉:“彩云!这是怎么回事?” 黄彩云急得直跺脚:走来忙推黄家良和向牡丹,“二叔二婶,你们先回去吧,我改天再去看你们!” 向牡丹哪肯轻易离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哎呀,我们大老远来的,连口水都不给喝吗?” 周建国看出不对劲,冷冷地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黄家良尴尬地搓着手:“这个...我们开铺子缺点资金,想找彩云借点钱...” “借钱?”周建国冷笑一声,“彩云嫁过来一分钱嫁妆都没有,现在还好意思来借钱?” 老太太更是直接开骂:“好啊,原来你们是来要钱的!我儿子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带着一帮穷亲戚来打秋风!” 向牡丹不甘示弱:“老太太,话不能这么说!彩云是我们养大的,现在她有出息了,帮衬一下家里不是应该的吗?” 第144章 耍赖要到了钱,黄家良决定向田桂花炫耀 “放屁!”周家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两人声音尖锐,“彩云嫁来时,我们周家可是给足了你们彩礼!那彩礼可不少呢,比我们城里姑娘给的都多!你们现在还好意思再来要好处?我告诉你们,没有!一分钱也借不了!” 站在一旁的周建国,脸色也很难看。 他直接推搡着黄家良和向牡丹往外赶,嘴里还说着:“对不住了二叔二婶,我们家实在是没法借给你们,你们还是到别处借去吧。” 黄家良和向牡丹被周建国这么一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们狼狈不堪地被赶出了门,身后的屋门“砰”的一声无情地关上了。 站在楼道里,黄家良和向牡丹面面相觑,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尴尬和愤怒。 向牡丹气得直跺脚。 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嘴里骂骂咧咧道:“太过分了!彩云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咱们被赶出来!真是白养了她一场!” 黄家良则是垂头丧气。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向牡丹突然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她打断了黄家良的话,“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咱们去厂里找领导!就说周建国威胁媳妇黄彩云,不让她赡养娘家长辈!看他们怎么办!” 黄家良被吓了一大跳,“这……这怎么能行呢?万一事情闹大了,可怎么收场?” 向牡丹却不以为然地瞪了黄家良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呀,就是太胆小了!如果不这样闹一闹,他们怎么会乖乖地把钱借给我们?” 她的语气坚定,显然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但黄家良还是有些犹豫。 他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可是,万一这事儿影响到彩云的婚姻,那可就麻烦了!” 侄女儿好不容易嫁到城里,终于比田桂花的女儿们硬气了一回,他可不想失去这门好亲事。 向牡丹冷嗤一声,忍不住嘲讽道:“你还真是个胆小鬼!怕什么的?周家媳妇跑了,留下三个孩子没人照顾,周家相了十几门亲事,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嫁过去。只有彩云同意了,肯嫁给他们家。你觉得周家会轻易让彩云离婚吗?要是离了婚,他们上哪儿去找像彩云这么年轻,又肯带孩子的女人呢?” 黄家良听了向牡丹的分析,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他思考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那好吧,既然这样,咱们就去找找周建国的领导,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向牡丹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对呀,这就去找!我就不信了,他们领导会不管这事儿!” 两人向路人打听,找到了毛线厂的人事科。 向牡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周建国对黄彩云的种种恶行。 她说他们带着礼物好心好意去探望黄彩云,结果却被周建国像赶瘟神一样撵出了家门。 “彩云那孩子从没有父母,是她二叔一把屎一把尿抚养大的,她二叔的女人带着女儿们跑了,他孤身一人在家,现在来县城看望从小被自己养大的侄女,却被侄女婿撵出家门,这让她二叔的将来可怎么活?”向牡丹指着黄家良向众人哭诉。 黄家良想到,田桂花和三个女儿如今都过得都风风光光跟他完全划清了界线,他的两个侄儿也不管他,如今侄女儿的家他还进不了,心中不免感伤起来,坐在椅上低着头默默叹气。 他这副样子,叫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人事科科长被二人吵得心烦意乱直揉额头,他实在是被向牡丹闹得没办法了,只好把周建国叫过来当面对质。 周建国一到,那脾气就跟被点着的炮仗一样,“砰”的一下就炸了,指着黄家良和向牡丹一通斥责。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样,娘家的事情跟她还有什么关系?” 向牡丹一听,那声音比周建国还大呢:“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啊,我们含辛茹苦地把周建国媳妇养大,现在她嫁到城里来了,连口饭都舍不得给我们吃啊!她父亲死得早,她母亲又跑了,要不是她二叔辛辛苦苦地把她养大,她早就饿死了,哪里还会有今天的她啊?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把娘家年迈的二叔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周建国,你也有女儿啊,将来你女儿嫁人了要是不管你,你心里会怎么想?” 这一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对着周建国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是啊,哪有不让媳妇跟娘家人见面的?这可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买童养媳的时代。” “周建国,你是不是瞧不起乡下亲戚才不让他们见你媳妇啊?那你当初娶她做什么?” “又不是来了七大姑八大姨的一群人,就只来了二叔二婶也不让见的?两人也能吃穷你家?你家现在忽然缺钱了?供不起他们二人的一顿饭了?” 人事科办公室门口,站着的几个看热闹的人,指着周建国一顿七嘴八舌。 周建国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到底想要多少钱?” 黄家良站在一旁,眼神有些闪烁。 他悄悄地扯了一下向牡丹的袖子,压低声音问:“别要太多,不然他不给了。” 向牡丹转头看了黄家良一眼,心里骂了一句废物胆小鬼。 她朝周建国伸出了五根手指,扬了扬眉说,“五百!给了钱我们再也不来打扰你们!” “五百?”周建国听到这个数字,气得脸色铁青,“没有!” 这时,人事科科长站出来打圆场:“小周啊,五百要是太多的话,要不……你给他们三百吧,打发走算了。这么闹下去,影响多不好啊……” 围观的人群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说:“就是啊,周建国,你也不看看你的条件,娶个小你十岁的媳妇,还长得跟朵花似的,还是初婚,你给她娘家点钱怎么不行了?” 另一个人接着说:“你要是找个彪悍的城里媳妇,千儿八百你也一样得给!” 大家都知道周建国平时是出了名的抠门,这也是他一直相亲失败的主要原因。 厂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气,所以这次大家都起哄,想让抠门人放放血。 周建国在众人的围攻下,不得不妥协,答应给三百块钱。 但他手头没有现金,便向人事科科长借了三百块。 但他冷眼警告黄家良和向牡丹,“下次可没有了,我家可没有印钱的机器。” “放心吧,侄女婿,我们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不会一直来找你要钱的。”向牡丹接过周建国给的三百块,笑眯眯地朝周建国挥手说。 黄家良和向牡丹拿着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周建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三个孩子中有两个正在哭,而黄彩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哄孩子,一个人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周建国的心情,本来就因为刚刚损失了三百块钱而十分烦躁,看到这一幕更是火冒三丈。 他快步冲向阳台,一把抓住黄彩云的肩膀,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黄彩云完全没有预料到,周建国会突然动手。 她正在专心地抖一双小鞋子里的灰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 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已经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委屈和疼痛让她的泪水瞬间决堤。 “你为什么打我?我做什么了我?”黄彩云捂着脸,满脸泪痕地看向周建国。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如果是在村里,有人敢这样打她,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还手。 但这里是城里,而且打她的人是她的男人,她知道自己不能还手,不然就会被撵出门去。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嫁到城里来的,要是跑出去被老乡看到,那她可就成了大家的笑柄了。 周建国并没有理会黄彩云的质问,他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以后不准你家里人再来,不然再打你!” 说完,他转身走进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躺在床上生闷气。 屋外,两个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这让周建国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心烦意乱地用被子蒙住头,想要隔绝这恼人的哭声。 黄彩云看着三个孩子,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知道该先哄哪个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建国的无理取闹。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团糟,她过的究竟是什么鬼日子? 怎么一点不如意啊! - 黄家良和向牡丹要到了钱后,两人心情大好。 向牡丹建议先去找个地方吃一顿。 “家良哥,你肚子饿了吧?咱们找个地方吃午饭吧?唉,彩云两口子也真是的,咱们来看他们,居然不安排午饭,算了算了,咱们自己去找地方吃饭。” 黄家良的肚子还真好饿了,他点了点头,“嗯,先去吃饭。” 昨天他没钱,吃的是馒头,还被田桂花笑了,今天他要好好吃一顿! 不,到田桂花的铺子里吃一顿好的,看田桂花还敢小瞧他不! 第145章 黄家良新铺子高调开张,仍比不过田桂花的铺子 “去哪吃呢?这家,要不,那家?”向牡丹向四周张望着。 黄家良却说,“去田桂花那里。” 向牡丹睁大双眼,“为什么去她那里?” 黄家良以为她在发脾气了,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田桂花一直说彩云不好,我现在就去让她瞧瞧,彩云的男人给了我们三百块!就看她的女婿有没有给她三百块!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孩子的孝顺!” 向牡丹恍然,笑眯眯挽着黄家良的胳膊,“对,让那女人看看咱们现在多风光!” 她心里则在冷笑,那个田桂花狡猾得可恨,她想假装流产让黄家良到田桂花的铺子里敲一笔钱出来,可万万没想到,田桂花瞧出来她没有怀娃。 她还差点被黄家良怀疑上。 要是有可能,她得好好教训下田桂花。 黄家良带着向牡丹,来到田记包子铺。 田桂花正在收银台算账,抬头看见两人,眉头微皱:“黄家良?你们这是……” “怎么,不欢迎啊?”黄家良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啪地拍在桌上,“放心,有钱付账!” 向牡丹得意地挽着黄家良的胳膊:“家良哥,咱们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彩云那孩子孝顺得很,知道我们要开铺子,二话不说就给了三百块呢!” 黄家良故意大声说:“是啊,彩云那孩子从小就知道感恩。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比某些人的亲生女儿都孝顺!” 周围吃包子的顾客都好奇地看过来。 田桂花面不改色,淡淡一笑:“是吗?那恭喜了。”说完转身去准备包子。 黄家良见田桂花不接招,心里憋着一股气。 他故意对向牡丹说:“牡丹啊,你说现在有些女儿,自己发达了就忘了本,连亲生父亲都不认,这种人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向牡丹马上接话:“可不是嘛!还是咱们彩云好,虽然只是侄女,可比亲闺女还亲!” 就在这时,铺子门口忽然停下一辆吉普车。 陈瑞阳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走下车,大步走进了铺子。 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径直走向田桂花:“妈,我出差回来给您带了块手表,您看看喜不喜欢?“ 田桂花惊讶地接过盒子:“瑞阳,这太贵重了……” 陈瑞阳笑着说:“不贵重,您每天看时间方便。晓静特意嘱咐我买的,说您总是扭头看铺子里的挂钟不方便。” 黄家良和向牡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手表一看就是进口货,少说也得两三百块钱。 更让他们难堪的是,陈瑞阳又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晓静上个月的津贴,她说给您添补家用。” 田桂花推辞道:“你们留着用吧,我这儿不缺钱。” “妈,您就收下吧。晓静说了,您要是不收,她今晚就带着孩子回来住,直到您收下为止。”陈瑞阳笑着说。 周围的顾客发出善意的笑声。 有人小声议论:“看看人家这女婿闺女,多孝顺!” 黄家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包子突然不香了。 好在陈瑞阳和田桂花说了会儿话后,就马上离开了。 等他走远,黄家良故意大声说:“牡丹,咱们的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到时候生意肯定比这儿好!到时候,我也给你买块手表戴戴。” 向牡丹心花怒放,“太好了,家良哥,我等着你赚大钱。” 黄家良又得意地说:“咱们的货都进齐了,地段又好,肯定能赚钱!” 田桂花听了,只是淡淡一笑,继续忙自己的事。 黄家良见田桂花不接话,心里有些不爽,又提高声音说:“牡丹,等咱们赚钱了,也去买台彩电,气死某些人!” 向牡丹附和道:“对!还要买冰箱!让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眼红去!” 两人的对话引得店里其他顾客纷纷侧目。 田桂花实在听不下去了,走过来冷冷地说:“两位,要吹牛回家吹去,别影响其他客人吃饭。” 黄家良一拍桌子:“田桂花,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吧?” 田桂花双手抱胸:“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要真有本事,就把铺子开起来再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在这儿耀武扬威,不嫌丢人吗?” 向牡丹气得脸色发青:“你……你等着瞧!我们的铺子一定会比你的红火!” 田桂花轻笑一声:“那我拭目以待。” 黄家良和向牡丹被气得够呛,匆匆吃完就离开了。 走出包子铺,向牡丹咬牙切齿地说:“家良哥,咱们一定要把铺子开好,气死那个田桂花!” 黄家良重重点头:“对!一定要比她强!” 三天后,黄家良的“良记小吃店”开张了。 开张这天,黄家良特意放了挂鞭炮,还请了几个亲戚来捧场。 向牡丹穿着新衣裳,站在门口招揽客人:“来来来,新店开张,所有小吃一律八折!” 然而,尽管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生意却并不如预期。 一整天下来,营业额还不到五块钱。 比预想的一天赚十来块的计划,差远了。 黄家良愁眉苦脸地坐在柜台后:“怎么会这样?咱们的东西也不差啊……” 向牡丹也很纳闷:“就是啊,咱们的油条炸得金黄酥脆,包子馅料也足,怎么就是没人来呢?” 这时,一个老顾客走进来,买了两个包子。 黄家良趁机问:“老哥,你觉得我们这儿的包子怎么样?” 老顾客咬了一口,皱起眉头:“嗯……还行吧,就是没田记的好吃。” 黄家良不服气:“怎么可能?我们的馅料放得可足了!” 老顾客摇摇头:“不是量多量少的问题,是味道。田记的包子馅料调得恰到好处,面皮也筋道。你们这个……差点意思。要不是你们家的便宜一分钱,我也不会来买,我手头只有这点钱,只能买你家的包子。” 说完,老顾客拿着包子走了。 黄家良和向牡丹面面相觑。 “要不……咱们去田记买几个包子回来研究研究?”向牡丹提议。 黄家良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田桂花正在铺子里算账,本来呢,她这几天要忙县城的铺子,但听说黄家良的铺子开张了,她马上赶回了镇上,她担心黄家良生意做不下去,会对她的铺子搞鬼。 果然,这不,就来了。 看到黄家良鬼鬼祟祟地进来,田桂花忍不住笑了:“怎么,黄老板亲自来考察竞争对手了?” 黄家良老脸一红:“我……我就是来买几个包子!” 他心里骂着,田桂花不是在县城的分店吗?怎么在镇上的铺子里? 该死的,这个田桂花一准会笑话他的新铺子生意不如她。 田桂花挑眉:“哦?要什么馅的?” “鲜肉馅和酸菜馅的各来两个。”黄家良窘着脸,掏出钱。 田桂花麻利地给他装了包子,意味深长地说:“好好研究啊,希望你们的铺子能开长久。” 黄家良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田桂花,你别得意!我们一定会超过你的!” 田桂花耸耸肩:“我等着。” 黄家良气呼呼地回到铺子,和向牡丹一起仔细研究田记的包子。 “这面皮确实比咱们的筋道……”向牡丹一边咀嚼着嘴里的包子,一边皱起眉头说道。 “馅料的味道也更鲜。”黄家良也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道。 两人研究了半天,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田桂花的包子之所以如此受欢迎,是因为她有一套独特的配方和工艺。这可不是简单模仿就能学会的。 “要不……咱们改卖别的?”向牡丹提议道。 黄家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良记小吃店”的招牌被换成了“良记油条豆浆铺”。然而,生意依然惨淡。田记包子铺的顾客排成长队,而他们店里却门可罗雀。 黄家良坐在门口,看着对面红火的生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向牡丹走过来,看着黄家良一脸愁容,轻声说道:“家良哥,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黄家良抬起头,看着向牡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向牡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咱们可以散布谣言,说田记的包子用了不好的肉,这样……” “不行!”黄家良急切地打断向牡丹的话,“上次你小产时,我说她包子有问题,差点就被工商所处罚了。这次要是再这么干,搞不好我真的会坐牢的!” 向牡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亏下去吧?” 黄家良心烦意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眉头紧锁,被这个问题困扰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有人骑车来到了铺子门口。 来人正是黄丽华,她听说黄家良开了新铺子,特意赶过来看看。 黄丽华和向牡丹之间原本有些矛盾,但因为向牡丹给黄彩云找了个县城的婆家,让黄丽华在左邻右舍和亲戚间很有面子,所以她又和向牡丹和好了。 黄丽华走进铺子,打量了会儿四周后满意地点点头,对黄家良说:“家良,你这铺子看着挺不错的啊!” 然而,黄家良却没好气地说:“哪里不错呀!今天一天才卖了五块钱!扣掉材料成本和人工费,顶多也就只有三块钱的收入!要是再把房租钱扣掉,那赚得就更少了。还不如我在田里刨粮食呢!” 第146章 贿赂,偷配方 黄丽华听到黄家良的抱怨,眉头瞬间紧紧皱起,“怎么会这样呢?那个地段不是挺好的吗?” 一旁的向牡丹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指向对面不远处的田记包子铺,愤愤不平地说:“还不是因为田桂花!她的铺子开得比咱们早,把客人都抢走了。我们新开的铺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黄丽华顺着向牡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田记包子铺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生意异常火爆。 她眯起眼睛,凝视着那长长的队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要不……咱们也卖包子?跟她打一场价格战!她卖八分,你们就卖七分,这样总能吸引一些顾客吧。” 黄家良却反对地摇了摇头,一脸沮丧地说:“没用的,我们之前也试过了。她的包子味道确实好,就算我们便宜一分钱,客人还是愿意多花那一分钱去买她的包子。” 黄丽华的眼珠突然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看向黄家良和向牡丹说:“你们知道田桂花为什么能把包子做得那么好吃吗?” 黄家良和向牡丹闻言,都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满脸好奇地追问:“为什么?” 黄丽华神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吗?她之所以生意那么好,是因为她有秘方啊!我听人说,她在馅料里加了罂粟壳粉,所以客人才会上瘾,天天都要来买她的包子。你们也可以跟着学学。” 黄家良不禁大吃一惊,满脸惊愕地喊道:“什么?这可是犯法的啊!” 向牡丹却似乎对这个消息颇感兴趣。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急切地问道:“真的假的?” 黄丽华轻哼:“我看八成是真的!不然她的包子怎么会那么受欢迎?你们想想看,普通的肉馅怎么可能有那么香呢?” 黄家良仍然将信将疑。 他皱起眉头,迟疑地说:“这……不太可能吧?田桂花胆子没那么大吧。” 黄丽华冷笑一声,反驳道:“她胆子什么时候不大?她连跟你离婚都敢,还敢开铺子跟你对着干,这胆子还小?家良,你要是想让咱们家的生意好起来,就得想办法搞到她的秘方!” 向牡丹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着黄丽华的话:“大姐说得对!家良哥,咱们得想办法啊!” 黄家良犹豫了一下,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和后果。 他知道这是违法的行为,但同时也被黄丽华的话所触动,毕竟生意的好坏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黄丽华用力地拍了拍黄家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可是了!难道你就甘心一直被她踩在脚下吗?你可别忘了,本来属于你的幸福生活,都被她给夺走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插黄家良的心脏。 让他感到一阵刺痛和羞辱。 是啊,如果当初田桂花没有和他离婚,那么现在这些铺子、这些钱财,不都应该是他的吗? 一想到这些,黄家良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好,大姐,我听你的!” -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刚蒙蒙亮,黄家良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田记包子铺。 他站在铺子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黄家良假装成一个普通的顾客,点了几个包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角落里,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暗中观察着田桂花调馅料的过程。 但田桂花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防备,所有关键的调馅步骤都被她安排在了里间进行,黄家良根本无法看到。 黄家良心中不禁有些懊恼,但他并没有轻易放弃。 他吃完包子后,在铺子周围转了一圈,试图找到其他的突破口。 可是,经过一番观察,黄家良发现田桂花的包子铺管理得非常严密,几乎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无奈之下,黄家良只得悻悻地回到自己的铺子,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向牡丹和黄丽华。 黄丽华听完后,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们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 这时,没说话的向牡丹突然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不……咱们收买她铺子里的帮工?” 黄丽华眼睛突然一亮,拍着大腿兴奋地说:“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她铺子里不是有个叫朱红莲的小丫头吗?我听说那丫头家里挺困难的,要是给她点钱,应该就能把事情办妥。” 经过一番商议,三人最终决定由向牡丹出面,去找朱红莲谈一谈。 时间来到下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朱红莲像往常一样,提着垃圾桶出来倒垃圾。就在她转身准备回铺子的时候,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红莲姑娘,你好啊!有空和婶子说几句话吗?”向牡丹满脸笑容地看着朱红莲,满脸都是慈祥的关爱。 朱红莲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向牡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找上自己。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礼貌地回答道:“向婶子,您好,有什么事吗?” “有事,有事儿!”向牡丹连忙拉着朱红莲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然后压低声音说:“红莲啊,婶子听说你家里的情况挺困难的,是真的吗?你弟弟上学也需要不少钱吧?” 朱红莲听了,心中不禁一紧。 她不知道向牡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原来,朱红莲的父母为了能有个儿子,接连生了五个女儿,直到第六胎才终于如愿以偿地生下了弟弟。 家里孩子众多,母亲因为频繁生育身体变得很虚弱,没办法做体力劳动,家里一直十分穷困。 朱红莲作为家中的长女,为了帮父母分担压力,十岁就开始下地干活,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的一片天。 前年的时候,田桂花的铺子需要招聘一名帮工,她应聘来做事。 因为铺子提供食宿,所以朱红莲每天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开销。 她把自己辛苦挣来的工钱全部寄回了家里,正是由于她的这份补贴,家里的生活才稍稍好过了一些。 “家里确实有些困难,不过这两年已经稍微好一些了……” 向牡丹朝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人经过后,她迅速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块钱,像变戏法一样飞快地塞到了朱红莲的手里。 朱红莲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连忙推辞道:“不不不,我不能要!这钱我不能收!” 向牡丹却强行把钱塞进了她的口袋里,“别跟我客气!其实呢……我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朱红莲一脸茫然地眨着眼睛,疑惑地问道:“你找我……帮忙?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啊,田婶的铺子里很忙的,我根本抽不出空来。” 向牡丹微微一笑,安慰她说:“只是一点小忙而已,不需要你花费太多的力气。” 朱红莲看着手中被向牡丹硬塞过来的钱,心中有些无奈。 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先说说看吧。” 向牡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她紧紧地拉住朱红莲的手,“红莲啊,你是个聪明人,肯定有办法把田桂花包子馅料的配方弄到手,到时候,我请你到我铺子里做事,我给你开双份的工钱,你看怎么样?” 这个小姑娘,长得呆头呆脑的。 一看就是个好骗的样子。 将配方弄到手里,朱红莲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才不会傻到开双份的工钱,她先将朱红莲哄骗住再说。 朱红莲犹豫了一下,“田婶和晓芬姐调馅料的时候,都不让我们看到,我怎么能弄到配方呢?” 向牡丹不耐烦地横了朱红莲一眼,“你蠢呢,你就不会悄悄地看?” 这么蠢,难怪会被家里人撵到这里做小帮工。 那个在朱红莲后面来的罗小丽都被调到县城干管事了,但朱红莲却还在镇上做帮工。 朱红莲被向牡丹这么一骂,心里有些委屈。 但她也不好反驳什么。 她知道自己确实不够机灵,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是个小帮工,而那个罗小丽却因为聪明伶俐被调到县城去做管事了。 朱红莲犹豫地咬了一下嘴唇,缓缓点头说:“好吧,我试试看。”她将钱塞回到向牡丹的手里,“这钱我先不收,等我真的拿到配方之后,你再给我也不迟。” 向牡丹睁大双眼,还有这么老实的姑娘? 居然不收钱就先办事儿? 她心里一阵欢喜,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哼,等配方一到手,她才不会给朱红莲一分钱呢! “你是个好姑娘,我等你的好消息,将来咱们一起合作,一起发财。”向牡丹拉着朱红莲的手,哄着她说。 朱红莲轻轻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你快回去,你出来得迟了,田桂花又得骂你了,她这人脾气差,抓住人一点小错处就破口大骂。”向牡丹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推了下朱红莲说。 第147章 田桂花将计就抓向牡丹把柄 朱红莲看了向牡丹一眼,转身回了铺子。 因为刚丢过了垃圾,她走到后院舀水洗手。 年长的帮工丁秋桂正蹲在地上洗碗,见她许久才回来,不禁抬头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做什么了?” 朱红莲眨了眨眼:“我去了多久?” “少说也有十来分钟!”丁秋桂指了指身旁堆起的碗,“我都洗了一盆了,你才回来。怎么,去西天丢垃圾了?还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朱红莲噗嗤一笑,左右张望,没瞧见田楏花,便问:“田婶呢?” “在楼上和她闺女晓芬商量做衣裳的事。”丁秋桂答道。 朱红莲朝楼上瞥了一眼,点点头,心里琢磨着向牡丹方才的话。 田晓芬怀了身孕,田桂花一得空便给未出世的小外孙缝制衣裳。 下午铺子清闲,田晓芬常到楼上休息养胎。 田桂花正与她商议婴儿衣裳的样式,见她困得直打哈欠,便不再打扰,轻手轻脚下了楼。 朱红莲立刻迎上去:“田婶。”她咬了咬唇,拉着田桂花走到角落,“我……有要紧事情跟您说。” 田桂花瞧着她,略显疑惑:“什么事?” 这姑娘来铺子两年多,性子一直内向寡言,今天居然主动开口找她说事情,倒是稀奇。 “就在刚才,我去倒垃圾,被……被黄老板的老婆拦住了,说了好半天话。” 田桂花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飞速运转,努力回忆这个黄老板到底是谁。 “黄老板?哪个黄老板啊?”田桂花一脸茫然。 朱红莲赶紧解释道:“就是您前夫黄家良啊,他老婆就是向牡丹。” 田桂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啊! 不过,她突然找朱红莲有什么事?田桂花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朱红莲绞着衣角,低着头,声音也越来越轻:“向牡丹塞给我二十块钱,让我偷看您的馅料配方……还说事成之后请我去他们铺子做事,给我双倍工钱呢。” 田桂花一听,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红莲,这钱你收下了吗?” “没有!”朱红莲慌忙摇头摆手,“我……我怕她,便说等拿到配方再收钱将她哄住。田婶,我绝不会背叛您的!这两年您收留我给我工钱,我父母才会对我好一点。” 她说的是实话。 朱红莲作为家中的长女,从小就承担起了替代母亲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 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对五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尽管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们,但还是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而遭到父母的责骂和打骂。 不过,自从朱红莲到田桂花的铺子里帮工以后,情况就有了很大的改善。 她每个月都能拿到几十块钱的工钱,而且这些钱她一分都没有少地全部交给了家里。 不仅如此,她还经常会从铺子里带一些包子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吃。 田桂花是个非常大方的人,每到下雨天生意不好的时候,她都会给朱红莲她们放假,让她们回家休息。 而且,她绝对不会让朱红莲她们空手回家,总会给她们装上一些包子或者馒头带回去。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的乡下,大多数人家的生活都并不富裕,而朱家更是属于最贫穷的那批人家。 对于朱家人来说,能够吃到肉包子简直就像是过年一样。 也因此,朱红莲的父母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动辄打骂了。 朱红莲明白,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田桂花,她心里把田桂花当作恩人。 田桂花欣慰地拍了拍朱红莲的肩膀,“好孩子,婶子果然没有看错你!” 朱红莲听了田桂花的话,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田婶,您放心吧,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理会向牡丹了。” “不,你还得跟她说话。”田桂花突然灵机一动,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朱红莲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地问:“啊?可是她要是找我要配方怎么办呢?” 田桂花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说道:“给她呀!” 朱红莲闻言,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给……给她?田婶,这配方可是您铺子里的机密啊,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外人呢?要是让向牡丹学了去,那不是抢了您的生意吗?” 田桂花看着朱红莲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个老实的孩子啊!”她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又没让你给她真的配方呀。” 朱红莲听得一头雾水,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问:“啊?那……那给她什么呀?” 田桂花嘴角轻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说道:“你就听我安排……” 原来,田桂花心里早就有了盘算。 有人竟敢打她配方的主意,她要是不狠狠地惩罚一下,不是显得她太过软弱无能了? 她决定将计就计,让朱红莲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地做事。 她又迅速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工商所,找到了负责个体经营的陈干事。 不过田桂花并没有直接向陈干事告发向牡丹骗配方的事情,而是只说想请陈干事到她的铺子里指导工作。 陈干事因为陈瑞阳的缘故,对田桂花一直都很是照顾。 这会儿听到田桂花的请求,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是我应该做的,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你铺子里去看看。” 田桂花满心欢喜,连连点头致谢:“那就太感谢陈干事了!” - 向牡丹回到铺子后,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家良。 黄家良听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面露难色地说道:“牡丹啊,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如果被人发现了……” 向牡丹却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打断了他的话:“怕什么?那个丫头看起来傻乎乎的,只要给她点钱,肯定能把她打发走。而且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她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片子,能把我们怎么样?” 黄家良还是有些迟疑不决,担忧地说:“可是这毕竟是偷配方啊,要是田桂花一气之下报了警……” “报警?”向牡丹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她有什么证据?咱们又没真的偷她的东西,只不过是去打听一下做法而已,这能算犯法吗?” 黄丽华在一旁帮腔道:“家良啊,你就是太老实了!做生意嘛,哪有不耍点手段的?你看看田桂花,她的包子要是没有用点见不得人的法子,能那么好吃吗?” 黄家良被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闷闷不乐地闷头抽烟,心中暗自思忖着。 - 第二天下午三点,向牡丹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迫不及待地来到田记包子铺附近蹲守。 她像个侦探一样,躲在暗处,紧紧盯着包子铺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朱红莲出来倒垃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没一会儿,朱红莲提着垃圾桶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向牡丹见状,心中一喜,立刻快步迎上前去。 待朱红莲倒完垃圾后,向牡丹赶忙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到屋子的一角,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她压低声音问:“红莲,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朱红莲有些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向婶,你让我偷配方的事,我可一直都放在心上呢。我……我昨晚趁着田婶不注意,偷偷看了她调馅料,还特意记下了一些东西。” 向牡丹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催促道:“真的吗?那你快跟婶子看看,都记下了些啥?” 朱红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但很快又收回去了,“你说过的,会给我二十块钱,还会让我到你铺子里做事,给我双倍工钱,这都能算数吧?” 向牡丹心里暗骂道:“这丫头怎么这么健忘?”但嘴上还是应道:“那是自然!” 她心中冷哼一声,心想就算记住了又能如何? 她才不会真的去兑现承诺呢! “我既然答应给你好处,自然会说话算话。配方单子呢?赶紧给我!” 朱红莲只得又从荷包里摸出那张纸来。 然而,正当她准备将纸递给向牡丹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田桂花的凌厉的声音:“陈干事,有人贿赂我铺子里的帮工,让她偷配方,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啊?” 向牡丹听到田桂花的声音,如遭雷击般吓了一大跳。 她急忙回头看去,只见田桂花和工商的陈干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们身后。 向牡丹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明明身后空无一人啊,这两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走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朱红莲更是惊慌失措。 她手忙脚乱地转身就跑,嘴里还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田……田婶,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啊!是她非要给我钱,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第148章 黄家良铺子惨淡经营,田晓芬预产期临近 向牡丹的脸色大变,朝陈干事直摆手,“陈干事你别听这丫头胡说,是这丫头想卖配方给我,她想从田桂花的铺子里跳槽到我的铺子里,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 “向牡丹,你别狡辩了,你刚才拉着田桂花铺子的员工到这里说话,一言一行我都看到了也听到了。”陈干事一脸严肃地说,“向牡丹,你这是扰乱市场秩序,属于不正当竞争行为!” “我……”向牡丹还想狡辩,可一时又想不出用什么借口好,突然看见黄家良从远处跑来,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家良哥!你快来帮我解释!” 黄家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一身制服的陈干事在呵斥着向牡丹,这阵仗也令他傻了眼:“这……这是怎么了?” 陈干事严肃地说:“黄家良,你妻子涉嫌贿赂同行员工窃取商业机密,按照《个体工商户管理条例》,要处以罚款。” “什么?”黄家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得罚多少钱?” “按着她的行为,要罚款一百元。”陈干事掏出罚单本。 “一百块?”向牡丹尖叫起来,“我们铺子开张到现在都没赚到一百块!” 黄家良急得直搓手:“陈干事,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田桂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对夫妻的窘态。 她早就料到向牡丹会耍花招,特意设了这个局。 现在人赃俱获,看他们还能怎么狡辩。 陈干事不为所动:“规矩就是规矩。你们要是觉得冤枉,可以去工商所申诉。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如果查实是恶意窃取商业机密,情节更严重。” 向牡丹一听可能还要加重处罚,顿时蔫了。 她拽着黄家良的袖子,小声嘀咕:“家良哥,快给钱吧……” 黄家良心疼得直抽抽,他手头的钱可是他好不容易从周建国那里要来的。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只能颤抖着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钱来。 陈干事开好罚单,严肃地警告:“下不为例!如果再发现类似行为,直接吊销营业执照!” 黄家良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改正……” 等陈干事走后,向牡丹恶狠狠地瞪着田桂花:“田桂花,你故意设局害我们!” 田桂花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衣袖:“向牡丹,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哪里看出来是我的局?不是你总是找我铺子的员工吗?她可没有主动找你啊?我也没有让她来找你啊!你自己心怀不轨吃了亏?居然好意思怨别人?” 说完,又假意训斥着朱红莲,“红莲,下次让我看到你跟其他铺子的人来往,我开除你!你不喜欢在我的铺子里干活,只管说出来,我会算清工钱放你走人,但你拿着我的钱还跟我的同行来往,我可不答应!” 朱红莲也假装害怕地低头,连连应声,“再不敢了,田婶。” “还不回去做事?” “是是是,田婶。”朱红莲低着头,慌慌张张跑走了。 田桂花冷冷看了眼向牡丹和黄家良,弹了下袖子,昂首转身离去。 “你!”向牡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言以对。 黄家良拽着向牡丹往回走:“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田桂花回了铺子后,拿出二十块对朱红莲的说:“红莲,今天这事你做得很好。这二十块钱你拿着,算是奖励。” 朱红莲连连摆手:“田婶,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你这孩子!”田桂花把钱塞进她手里,“你家里困难,这钱拿回去补贴家用。以后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朱红莲感动得眼眶湿润:“谢谢田婶!我一定好好干!” 丁秋桂听说了刚才的事,也朝朱红莲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咱们给人做事,就得忠诚。” - 而黄家良的铺子里。则气氛凝重。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黄家良烦躁地拍着桌子,“现在好了,一百块钱打水漂了!” 向牡丹不服气地反驳:“我怎么知道田桂花那么狡猾?知道了她员工卖配方的事还请了工商的人来偷听?再说了,主意是大姐出的,你怎么不说她?怎么什么事都怪我?” 黄丽华坐在一旁嗑瓜子,闻言立刻撇清关系:“我可没让你们去贿赂人家员工啊!我只是说想办法打听配方而已。” 黄家良气得直跺脚:“现在怎么办?铺子生意不好,又罚了一百块,咱们连本钱都要赔光了!” 向牡丹眼珠一转:“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开铺子?离田桂花远点?” “说得轻巧!”黄家良冷笑,“租铺子不要钱?进货不要钱?这铺子才租下来,你就不要了?玩呢?” 向牡丹被黄家良一通训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铺子租下后,是不能随便搬走的,这租金可出了好几个月的,还没翻本呢。 最后三人一合计,决定尽量不要跟田桂花铺子的食物重合。 田桂花做包子,卖五谷八宝粥,他们可以卖混沌和面条。 只要卖的不一样,就不相信抢不来生意。 第二天,黄家良和向牡丹天还没天亮就起床,开始准备食材。 他们炸的油条金黄酥脆,磨的豆浆香浓可口,本以为这样总能吸引一些顾客。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尽管他们的油条豆浆味道不错,但田记包子铺的生意依然火爆,而他们的铺子门前依旧冷冷清清。 偶尔有几个顾客光顾,也都是因为田记包子铺排的队伍太长,等不及了才来他们这里将就一下。 黄家良坐在柜台后面,望着斜对面田桂花铺子前排成长龙的队伍,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他叹了口气,转头对向牡丹说:“要不……咱们再换换?改卖汤圆?” 向牡丹此时也是焦头烂额,听到黄家良的提议,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再试试。” 就这样,“良记油条豆浆铺”又变成了“良记面馆”。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无论他们怎么变换花样,生意始终不见起色。 而田桂花的包子铺却越做越红火。 每当黄家良看到田桂花从县城回来镇上视察铺子时,他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那可是曾经属于他的女人啊! 如果当初他没有和田桂花离婚,现在这些风光不都是他的吗? 想到这里,黄家良对向牡丹的怨气又多了几分。 同样是女人,咋差别那么大呢? 田桂花那么会做生意,向牡丹怎么什么都不会? 脾气还比田桂花大。 - 这天清晨,黄家良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铺子准备开门营业。 当他路过田记包子铺时,看到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只见田晓静穿着一身时髦的大衣,从一辆崭新的吉普车上走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皮包。 两个孩子也是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好看。 “晓静?”黄家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田晓静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发现是黄家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冷冷地看了黄家良一眼,没有理会,一手牵着着一个孩子径直走进了包子铺。 随后下车的陈瑞阳,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 黄家良站在原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那可是他从小养大的女儿啊!现在看他却像看陌生人一样。 黄家良失魂落魄地来到自己的铺子,机械地开始准备食材。 向牡丹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家良哥,你怎么了?” 黄家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不想让向牡丹知道自己的心事,那只会让向牡丹嘲讽他。 然而,向牡丹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又看到你前妻或者女儿了?家良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们现在过得那么好,怎么可能还会搭理你这个穷光蛋?” 黄家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一拍桌子,“你给我闭嘴!” 向牡丹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哟,还发脾气了?有本事你去找田桂花啊,看她认不认你!” 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言以对。 他知道向牡丹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他,在田桂花和女儿们眼里,恐怕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 与此同时,在田记包子铺里。 田晓静将皮包放在柜台上,笑着对田桂花说:“妈,这是瑞阳让我带给您的,说是从上海带回来的新式点心,您尝尝看。” 田桂花接过点心,欣慰地笑了,“瑞阳这孩子,总是这么有心。” 田晓静环顾四周,问道:“妈,铺子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田桂花指了指门外排队的顾客,“每天都能卖出去上千个包子。” 田晓静点点头,“那就好。对了,妈,我听说爸也开了个铺子?” 提到黄家良,田桂花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被那个女人怂恿着开铺子跟我作对抢生意呢,不过,没抢到。他那铺子开张一个月了,生意差得很,估计撑不了多久。” 田晓静轻轻扬眉,“活该!谁让他当初那样对您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田桂花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田晓静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瑞阳可能要调到地方上了,虽然是平调,但工作稳定不用出差了,现在组织上正在考察他。” “真的?”田桂花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那太好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田桂花走到门口一看,发现是黄家良和向牡丹在吵架。 只见向牡丹指着黄家良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铺子都经营不好,还好意思冲我发脾气?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 黄家良也不甘示弱,“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给我滚!” 周围的顾客都停下脚步,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闹剧。 田桂花皱了皱眉,转身对田晓静说:“咱们进去吧,别理他们。” 田晓静点点头,跟着母亲回到了铺子里。 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外的黄家良。 看到黄家良如今这副落魄的样子,田晓静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 田晓芬肚里的娃月份渐渐大了,田桂花不放心她,开始长期在镇上的铺子帮忙顺带照看她,县城那里的铺子则一个星期只去一次。 或是上午去,下午就回镇上。 罗小丽是个负责的人,张慧娇和李大柱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她给三人开的工钱价不低,她不在那里的时候,他们三人同样将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能放心不在那里。 时间过得很快,离田晓芬的预产期只差几天了。 到七月一号这天早上,田晓芬拉着田桂花的袖子说,“妈……我……我感觉要生了……” 第149章 不来看孙子,就得成人家的孙子 田桂花一听田晓芬要生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扶着田晓芬到里间的躺椅上躺下。 这是专门买给田晓芬休息的椅子。 “红莲,快骑车去通知尹泽!”田桂花一边检查田晓芬的情况,一边朝外喊道。 朱红莲应了一声,丢下抹布就往外跑。 小姑娘虽然腼腆,但做事却胆大,在田桂花的指导下,三天就学会了骑自行车。 田晓芬怀了娃后,田桂花不让她碰自行车,平时要买个什么东西,找个什么人,都是朱红莲骑车去办事。 田桂花又喊来丁秋桂:“秋桂,你把楼上那个新桶新盆还有一个装着婴儿服的浅蓝色新帆布包都拿下来,这是要带到医院的。” “晓得了,田大姐。”丁秋桂点头道,麻利地活起来。 田晓芬躺在躺椅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发白:“妈,我……我有点害怕……” 田桂花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怕,妈在这儿呢。深呼吸,放松……” 见女儿的手在发抖,田桂花笑着道,“你怕啥的?妈生了你们姐妹三人呢,有经验!我摸过你的肚皮,娃儿不大,好顺产。” 听着母亲轻松的话语,田晓芬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 另一边,朱红莲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到尹泽的单位。 尹泽正在会议室开会,听说妻子要生了,立刻站起身向领导请假。 “尹泽,你媳妇要生了?”领导关切地问。 “是的,领导,我得马上回去。”尹泽声音急切。 领导笑着点点头,拍着他的肩头说,“快去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尹泽道了声谢,匆匆离开会议室。 刚跑到单位大门口,他就撞见了父亲尹父和继母王水香。 “爸,王姨,你们怎么来了?”尹泽愣了一下。 尹父笑呵呵地说:“我和你王姨来镇上买东西,顺道来看看你。” 王水香瞥了眼尹泽慌张的神色,阴阳怪气地问:“哟,这是急着去哪儿啊?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好好打?” 尹泽顾不上解释,急声道:“晓芬要生了,我得赶紧回去!爸,您能不能帮忙找辆拖拉机?我想送晓芬去县城医院,那里的条件更好。” “去县城?”王水香一听,立刻拉下脸来,“去什么县城?镇上卫生院不也一样能生?村里多少女人都在家里生呢,就你媳妇金贵?我生你弟也是在家里生的!” 尹父有些犹豫:“这……” 尹泽脸色一沉:“王姨,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女人都要断小脚,王姨的脚怎么不断?” 王水香被怼了个面红耳赤:“这能是一样的比喻?你们年轻人就是娇气,浪费那钱干什么?” 尹泽懒得再和她争辩,转头对尹父说:“爸,您要是不帮忙,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尹父连忙拉住他:“别急别急,我这就去找车!” 王水香一把拽住尹父的胳膊:“找什么车?借车不要给油钱啊?再说了,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掺和什么?” 尹泽气得拳头紧握,但时间紧迫,他狠狠瞪了王水香一眼,甩下一句“你们爱来不来”,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厚着脸皮,又回了单位,跟领导说明了情况,“领导,我……我想借一下单位的车,送我媳妇去县城医院,那里接生技术好。” 领导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正要问你要不要用车呢,你就跑走了。瞧瞧你,慌什么慌的?这女人生娃哪有那么快的,现在说要生,最早也得晚上出生,从这里到县城,也就几十里路,开车不到四五十分钟就到了。” 尹泽松了口气,“是,多谢领导。” 他接过领导开的条子,找司机要车去了。 - 包子铺里,田晓芬的一声一声地痛呼着,焦急地问尹泽来了没有。 “晓芬,再坚持一下,尹泽马上就到了。”田桂花擦着女儿额头的汗,安慰说。 丁秋桂端来热水,小声道:“田婶,要不要先请镇上的接生婆来看看?” 田桂花刚要说话,铺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尹泽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传话的朱红莲。 “晓芬!”尹泽扑到躺椅前,握住田晓芬的手,“我来了,别怕,咱们马上去医院。” 田桂花松了口气:“但去县城得找辆车来……” 尹泽点头:“我找领导借了辆吉普车,就停在外面。” 田桂花当机立断:“秋桂,你留下看铺子。红莲,你帮忙拿上准备好的包袱,咱们一起去医院。” 几人小心翼翼地将田晓芬扶上车。尹泽发动车子,飞快地朝县城驶去。 路上,田晓芬疼得脸色煞白,抓着田桂花的手直发抖:“妈……我好疼……” 田桂花心疼得眼眶发红,却强作镇定:“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尹泽从后视镜看到妻子的样子,脚下油门踩得更深了。 · 田桂花让尹泽将田晓芬送到县中医院。 大女儿田晓静在中医院上班,有些人脉,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田晓静。 吉普车在县中医院门前停下时,田晓芬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尹泽一把抱起田晓芬,大步冲进医院大门,田桂花和朱红莲拎着行李包紧随其后。 “医生!我妻子要生了!”尹泽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护士们迅速推来担架床,将田晓芬送入产房。 “家属去缴费登记,在外面等候,” 田桂花又安排朱红莲,去康复科去找田晓静来。 朱红莲应了声,转身跑走了。 尹泽缴完费后,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田桂花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晓芬身体底子好,会顺利的。” 不到十分钟,穿着白大褂的田晓静匆匆赶来:“妈!晓芬怎么样了?” “刚进去,还不知道情况。”田桂花简单说明情况。 田晓静点点头,转身走向产房门口朝里看。 透过门上的小窗,能看到她与接生医生低声交谈,然后戴上手套开始检查。 过了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护士,她看到田晓静,惊讶说,“晓静,产妇是你熟人啊?” “是我妹妹,她情况怎样?”田晓静忙走过去问。 “一切指标都很好,娃儿不大,是顺位。不过才开了两指半,离生娃还早着呢。”护士笑着说,“产妇先在里面观察着,家属请放心等待。” 说完,护士又进去了。 田晓静生过娃,听说才开了两指半,笑着朝尹泽和田桂花说,“你们要慢慢等了,妹妹是顺位的话,生产会顺利。” 她看看手表,“我给你们安排午饭去,你们在这儿先等等。” 田桂花松了口气,“那就好。” 尹泽感激地点道,“麻烦大姐了。” “一家人,客气啥的。”田晓静笑着摆手。 - 在尹泽开车离开后,尹父拉着王水香,也坐班车赶来了县城中医院。 王水香满心不情愿,被尹父一顿呵斥,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来了。 站在中医院的大门口,王水香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一天得花几十块吧?我当初生娃的时候,你怎么不送我来县城的医院呢?田晓芬就能来,凭啥呀?” 她越说越气,心中的不满和怨恨都写在了脸上,狠狠地朝尹父翻了个白眼。 尹父听到王水香的抱怨,心中的火气也一下子被点燃了。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还在台阶下喋喋不休的王水香,脸色阴沉地呵斥道:“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王水香被尹父的吼声吓了一跳。 但她的脾气也上来了,毫不示弱地回怼道:“我有说错吗?你吼我干啥?我们都跑到县城来了,老二一个人在家没饭吃,你让他咋办?” 尹父冷哼:“他都十一岁了,又不是三岁的小娃,难道不会自己弄吃的?” 王水香撇着唇,继续念叨:“田晓芬生娃自有大夫照看,我们在这儿又能帮上什么忙?何必大老远地跑过来呢?” 尹父被她念叨得心烦意乱,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你再这样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干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好了!” 他气鼓鼓地转身,背着手大步走进了大医院大门。 其实,他心里也很无奈。 儿媳妇生孩子,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他都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亲家母家根本不缺钱,而且她大女儿就在这家医院工作,完全可以帮忙照料;大女婿又在县城里当官,人脉广得很。 相比之下,自己在县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不仅没有熟人可以依靠,甚至连路都不认识。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要来。 如果他不来,生下来的孙子恐怕就要变成人家的孙子了。 大儿子本来就跟他不太亲近,要是连儿媳生孩子这么重要的时刻他都不来露个面,那大儿子不是会彻底变成田家的上门女婿了? 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可是,这些话他又不好直接跟王水香说明白。 那个女人的嘴巴就像个大喇叭一样,什么事情都能嚷嚷得满城皆知。 而田桂花又是个精明过人的女人,如果让她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会抢先一步算计走他的大孙子。 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一场了。 第150章 我孙子! 尹父进了医院大门。 不熟悉县城,一个人不敢坐车回去的王水香,心里虽然有怨言,也只得跟着进了医院。 她口里骂骂咧咧的,“儿媳生娃,做公公的跑这么勤快做什么?也不怕人笑话。老公公进月母子的屋子,是会沾上晦气的。” 但这话却被尹父听到了。 尹父一指正往医院门外走的一家人说,“你看看那家人,人家公公不也来了?怎么人家能来,我来不得?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封建那套?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他冷哼一声,背着手走过去了。 王水香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家人,簇拥着一个头上包了头巾的产妇,正从医院大门处往外走。 大家说说笑笑的,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抱着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是公公。 王水香撇了撇唇,“那能一样吗?一样都是公公,可每家的情况不一样啊。” 这回她没敢大声说话,只小声嘀咕了两句,又快步朝尹父追去。 - 产房外,田桂花正给尹泽递水:“别太紧张,晓静说情况很好。” 尹泽接过水杯时手还在发抖:“妈,我听见晓芬在喊疼……” 这时尹父和王水香找了过来。 王水香一看到田桂花就阴阳怪气:“哟,亲家母也在啊?我们老尹家添丁,倒让你忙前忙后的。” 尹父瞪了王水香一眼,朝田桂花点点头:“亲家母,晓芬怎么样了?” 田桂花淡淡扫了王水香一眼,对尹父说:“刚进产房,医生说还要等。” 尹泽看到父亲来了,有些意外:“爸,您怎么来了?” “你媳妇生孩子,我能不来吗?”尹父板着脸,“倒是你,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王水香插嘴道:“就是,生个孩子而已,哪个女人不经历?至于这么大阵仗吗?那生产队的女人,大把在家里生的,也没见谁慌里慌张的。” 田桂花冷笑一声:“王水香,你生尹老二的时候,不是哭天喊地说要上医院吗?只不过你娃儿生得急,尹家还没找到车,你家老二就生下来了,怎么现在倒说起风凉话来了?” 王水香被戳中痛处,脸色一变:“你!” “我什么我?”田桂花寸步不让,“晓芬是我女儿,我想怎么照顾就怎么照顾。你要是看不惯,大门在那儿,没人拦着你!” 尹父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现在最重要的是晓芬和孩子平安。” 正说着,产房的门开了,田晓静走出来:“妈,晓芬已经开了六指,估计再有两小时就能生了。” 田桂花点点头:“辛苦你了,晓静。” 王水香看到田晓静穿着白大褂,眼珠一转:“哟,这不是晓静吗?在医院工作啊?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个单间?在走廊上等多难受啊。” 田晓静冷淡地说:“医院床位紧张,单间要提前预约。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去外面椅子上坐会儿。” 王水香撇撇嘴:“什么态度啊,自家亲戚都不照顾。” 田晓静懒得理她,对田桂花说:“妈,我去给晓芬拿点营养液,您别太担心。” 等田晓静走后,王水香又嘀咕:“摆什么架子,不就是个护士吗……” 尹泽实在听不下去了:“王姨,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妈就行。” 王水香立刻拔高声音:“怎么,嫌我碍事了?我好歹是你继母,来看看孙子还有错了?” 尹父也皱眉:“尹泽,怎么跟你王姨说话的?” 尹泽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王姨一直说些不中听的话,对晓芬也不好。” “我说什么了?我这不是关心吗?”王水香委屈地看向尹父,“老尹,你看看你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爹娘!” 田桂花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冷道:“王水香,你要演戏回家演去。这里是医院,晓芬还在里面受苦,没空看你表演。” 尹父脸色难看:“亲家母,你这话过分了吧?” “过分?”田桂花冷笑,“你们一来就挑三拣四,说这不对那不对。我倒要问问,你们为晓芬做过什么?她进医院的钱,你们出了几分钱?现在人都进产房了,你们才来。还好意思说七说八的?” 这番话戳中了尹父的痛处。 他恼羞成怒:“田桂花!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孩子姓尹,是我们老尹家的种!” 田桂花寸步不让:“孩子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他更好的生活。你要是真为孩子好,就少在这儿添乱!” 尹泽见双方越吵越凶,连忙劝阻:“爸,妈,你们都冷静点。现在最重要的是晓芬和孩子平安。” 正僵持着,产房的门突然打开,接生护士急匆匆走出来:“田晓芬家属!产妇出现宫缩乏力,需要家属签字!”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田桂花一个箭步上前:“我是她母亲,我来签!” 尹泽也赶紧过去:“我是她丈夫,有什么情况?” 护士快速解释:“宫缩力度不够,产程延长,医生建议使用催产素,需要家属签字同意。” 尹泽手忙脚乱地签字,声音发抖:“医生,一定要保证我妻子安全!” 护士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的。”说完又匆匆返回产房。 走廊里一片死寂。 王水香小声嘀咕:“早说了在镇上生多好,非要来县城,这下出事了吧……这接生的小护士这么年轻,怕是自己都没生过娃,会接生吗?乡下的接生婆年纪大,有经验……” “闭嘴!”尹父厉声呵斥,“不会说话就别说!” 田桂花双手紧握,死死盯着产房的门,脸色苍白。 尹泽蹲在地上,抱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一直挨到天黑,产房的门再次打开。 田晓静和另一个护士抱着一个襁褓和走出来,两人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 “尹妹夫,恭喜,是个男孩,六斤九两,母子平安。”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田桂花颤抖着手接过外孙,眼泪夺眶而出:“太好了,太好了……” 尹泽急切地问:“大姐,晓芬怎么样了?” “她累得睡着了,等会儿就能出来。”田晓静说着,看了眼尹父和王水香,“病房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可以去那边等着。” 尹父凑过来想看孙子,田桂花却转身避开:“孩子刚出生,不能见风。晓静,带我们去病房吧。” 王水香被晾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到了病房,田桂花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小床上,轻声问田晓静:“晓芬真的没事吧?” 田晓静安慰道:“妈,您放心,就是生产时消耗太大,休息几天就好了。” 正说着,护士推着田晓芬进来。她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看起来虚弱极了。 尹泽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眶通红:“晓芬,辛苦你了……” 田晓芬微微睁开眼,虚弱地笑了笑:“孩子……好看吗?” 田桂花把孩子抱到她跟前:“好看,像你,大眼睛高鼻梁。” 王水香挤过来:“让我看看我大孙子!” 田桂花皱眉,但还是让开了位置。 王水香盯着孩子看了半天,突然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小?不会是营养不良吧?” 田晓静冷着脸解释道:“新生儿都是这样的,六斤九两很正常。” 王水香却不依不饶:“我看就是怀孕时没补好。晓芬啊,不是我说你,怀孕了就该多吃点,你看这孩子瘦的……,当初让你回乡下家里养着,你非要在你妈的铺子里呆着,我看你八成是累着了,娃才这么小。尹泽他兄弟生下来有七斤,你这才六斤。” “王姨,是六斤九两,不是六斤,离七斤只差了一两。”尹泽不悦地提醒。 “差一两也是差了!这女人啊,就是个苦命人,就得在乡下的锻炼着,在城镇养得太娇弱,娃才小,身子也娇弱,瞧瞧,生个娃还要打催产针,我就没有打过……” 田晓芬刚刚经历了分娩的痛苦,身体还非常虚弱,听到王水香这样说,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尹泽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瞪着王水香,“王姨!晓芬刚生完孩子,身体还很虚弱,她不想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唠叨,你想说话到外面去说去!” 说着,他冷着脸伸手指向门外,眼里迸着怒火,恨不得将王水香从窗户口扔到楼下去。 王水香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转过头,泪眼汪汪地看向尹父,“我这不是关心孩子吗?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冲我发火呢?” 尹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行了,水香,你就少说两句吧。” 田桂花冷笑道:“王水香,你要是真的关心孩子,就去买只鸡炖汤给晓芬补补身子。光动嘴皮子谁不会啊?” 王水香的脸色突然变了,“买鸡?城里的鸡多贵啊!要吃鸡也得回乡下去,家里后院养着现成的呢。” “那就闭嘴!”田桂花忍无可忍,“没钱出力,没力出钱,两样都没有就出个好心情。你倒好,三样都不占,尽给人添堵!” 她扬了扬眉毛,又看向尹父,“让你买只鸡不情不愿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只是尹泽的邻居亲戚,你们不想买,我买,我买给我女儿吃,她吃了有奶水好喂我孙子!” 孙子? 尹父一听这个词,吓了一大跳。 第151章 不如过继给田桂花当孙子 “亲家母,你说的对,晓芬的身子要补补,我们这就去买只鸡去,让饭店炖好,一会儿我再送来。”尹父面子挂不住,忙赔笑说。 田桂花一口一句孙子,这是想跟他抢孙子了? 不行不行,他的大孙子不能让田桂花抢走。 “这会儿都天黑了,市场早关门了,你上哪儿买鸡去?”王水香一指窗子外面,朝尹父不满地抱怨。 “你买不到,我买得到。”尹父拉着王水香,匆匆离开了。 等两人走后,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田晓芬虚弱地说:“妈,对不起,又让您操心了……” 田桂花心疼地擦去女儿的眼泪:“傻孩子,说什么呢。你好好休息,妈在这儿陪着你。” 尹泽愧疚地说:“妈,我爸他们……” 田桂花摆摆手:“不关你的事。你是个好孩子,妈知道。” 田晓静看了看时间:“妈,我去端点吃的来,你们先休息。” 等田晓静走后,田桂花对尹泽说:“你也去休息会儿吧,忙了一天了。” 尹泽摇头:“我不累,我想陪着晓芬。” 田桂花看着女婿眼下的青黑,心中欣慰。虽然尹父和王水香不靠谱,但尹泽对晓芬是真心的好。 这时,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田桂花熟练地检查尿布:“哟,尿了。尹泽,去包里拿块干净的尿布来。” 尹泽手忙脚乱地翻找,好不容易找到尿布,却不知道怎么换。 田桂花笑着示范:“你看,这样,先垫在下面,然后……” 在田桂花的指导下,尹泽小心翼翼地给儿子换了第一块尿布,动作笨拙却充满爱意。 看着这一幕,田晓芬苍白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 尹父个子高大,拽得个子小的王水香好几次摔跤。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差点被你拽得摔倒了。”王水香气得抱怨。 “再不走快点,真就关门了!” “这会儿市场早关门了!”王水香没好气说。 “不去市场买,到附近转一转,看到谁家有大院子,问一问总难问到养鸡的。” 王水香睁大双眼,“老尹,你还真买啊?” “不然呢?让田桂花买,她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她还会笑话咱们买不起一只鸡!”尹父没好气嚷道。 王水香轻哼,翻了翻眼皮,“买不起就买不起,她有钱让她买呗,咱们还能省着点。” “你给我闭嘴!”尹父气得捏着拳头,“我去买鸡,你不想跟着你自己回家去!”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王水香脸色大变,往左右看了看,“这天都黑了,回镇上的班车早就没了,你让我怎么回去?我又不认识路,你……你你等等我!” 她吓得慌忙追了上去。 尹父在医院附近转悠了好半天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一户人家有老母鸡卖。 “这鸡怎么卖?”尹父指着院子里一只肥硕的母鸡问道。 “五块钱。”屋主是个老太太,伸出五根手指。 王水香一听就炸了:“五块钱?抢钱呢?乡下这样一只鸡才四块!” 老太太不慌不忙:“这是下蛋的老母鸡,才三年大,这么肥的最补身子。你们要嫌贵,去别处看看去。” 她说着要转身进屋。 尹父慌忙喊住她,掏出五块钱来,“五块,我买了。” 王水香心疼得直跺脚:“老尹!你疯啦?多出的一块钱够买多少东西了?” “闭嘴!”尹父厉声呵斥,“我孙子重要还是钱重要?” 王水香被吼得一愣,悻悻地闭上嘴。 她心里嘀咕着,孙子,孙子,孙子就了不起吗? 以前她男人只喜欢她的儿子尹海,现在田晓芬生了孙子,尹大山宝贝什么似的,大晚上的来买这么贵的鸡,她感觉自己失了宠,心里对田晓芬更加不喜欢了。 尹父提着鸡,又找了家小饭馆,出了点钱让老板帮忙炖汤。 “有红枣枸杞更好,这是给产妇的。”尹父叮嘱道。 老板笑着应下:“您放心,保证炖得香喷喷的。” 王水香看着那只鸡,抱怨自己的肚子也饿了,“你只关心儿媳妇和孙子,我的肚子不管了?我跟着你跑了半天,一口水没喝上一粒米没吃,快饿得没力气了。” 尹父看她一眼,心中有些内疚,“知道了,不会饿着你。”他又点了两道菜要了些米饭,和王水香吃起饭来。 吃着饭,王水香想到自己“失宠”了,便说道,“老尹,你说,田桂花只生了三个女儿,没儿子,她的钱又那么多。她一定想要个跟自己姓的孙子吧。” 把这个孙子送给田桂花,她的儿子和将来的孙子不就独宠了吗? 尹父的神情警觉起来,抬头看了眼王水香,“她没生儿子活该她倒霉,她要孙子就能随便得到的?” “老尹,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刚刚说的话,你压根儿就没听明白呀!”王水香朝尹父的方向坐过去一些,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压低声音又继续说:“我是说,田桂花肯定特别想要一个跟她自己姓的孙子,好继承她的那些财产!所以呢,我觉得咱们不妨这样……” 尹父听到这里,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眯起眼睛紧盯着王水香,“不如什么?” “不如咱们将尹泽的儿子过继给田桂花当孙子算了!” “放屁!”尹父猛地一拍桌子。 他的声音很大,不仅把正在吃饭的其他几个客人吓了一跳,连老板也被吸引了过来,纷纷朝他们这边张望。 王水香连忙伸手拉了拉尹父的袖子,示意他小声一点,“你小点声!” 尹父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他强压着怒火,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尹家的孙子,凭什么要过继给别人?” 王水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反驳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真的要把孩子过继给田桂花,只是让她帮忙养着而已。你想想看,田桂花那么有钱,让她帮忙养孙子,对孩子来说不是更好吗?等孩子长大了,还不是一样会认你这个亲爷爷?只要尹泽不改姓,他就会一直是你亲孙子!” 尹父听了王水香的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但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眉头紧锁:“不行,这事儿我得再好好考虑考虑。” 王水香见他开始有些动摇,便趁热打铁地继续说:“你仔细想想看啊,田桂花如果真的要把孩子过继过去,那她肯定得给咱们一些补偿吧?而且这补偿肯定不会少,少说也得给个千八百的!再说了,孩子在她那儿,吃穿用度不都是最好的?还能让咱们省点钱。养一个娃的开支,可不少呢。” 尹父听了王水香的话,眼神开始闪烁不定,似乎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不决。 他喃喃地说道:“可是……可是这样传出去的话,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这多难听啊……” 王水香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驳道:“有什么难听的?现在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孩子跟谁姓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真的要把孩子给她,只是让她帮忙养一段时间而已。等孩子长大了,咱们再把他认回来不就行了吗?这样对孩子也没有什么影响啊。” 尹父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嗯……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容我再想想。” 王水香见他终于松口,心中暗自得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两人吃完饭后,鸡汤也刚好炖好了。 尹父又向店老板要了罐子和碗筷勺子,一并付了钱,拎着罐子往医院走去。 在路上,王水香又不放心地叮嘱道:“等会儿见到田桂花,你可千万不要露出破绽哦。咱们先试探一下她的口风,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尹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病房里,田晓芬正靠在床头喝红糖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身体还很虚弱。 田桂花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尹泽坐在对面的床上削着苹果,一片祥和的景象。 尹父和王水香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田桂花只是抬眼看了看,便又低下头去逗弄怀中的孩子,没有说话。 尹父见状,赶忙走到田晓芬的床边,殷勤地打开了沙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病房里。 “晓芬啊,爸给你炖了鸡汤,趁热喝。”尹父殷勤地笑道。 田桂花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讽笑:“哟,还真买到了?你们本事蛮大的嘛,辛苦了哦。” 尹父显然没有听出田桂花的弦外之音,干笑两声后说:“为了儿媳妇,辛苦点是值得。” 他将罐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鸡是现买的,我请饭店的老板刚炖好的,这罐子和碗也是从饭店买来的。好吃的话,明天我再去买来。” 田晓芬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鸡汤,心中有些感动,轻轻点头:“谢谢爸。” 王水香也赶紧凑到床边,“晓芬啊,你辛苦了。这鸡可是你爸花大价钱买的呢,五块钱呢!” 田桂花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五块钱就心疼了?要不,你们明天别买了吧。我怕把你们家吃穷了。” 尹父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他连忙说道:“哪里哪里,亲家母你说笑了。” 第152章 孙子不要了?居然这么好心送给她? 尹泽小心翼翼地端着鸡汤,温柔地说:“晓芬,来,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田晓芬抬起头,微笑着朝尹泽点头,她慢慢地坐起身来。 尹泽赶忙放下碗,上前扶住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扯动痛处。 待田晓芬坐稳后,尹泽又轻轻地拿起勺子,盛了一勺鸡汤,吹了吹,然后送到田晓芬嘴边,柔声说:“慢点喝,小心烫。” 王水香盯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啧啧两声:“哎呀,你们快来看!这孩子长得真像尹泽小时候呢!你们看这鼻子,这嘴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田桂花转过头来,端详着小婴儿。 她嘴角微扬,淡淡地说:“我倒觉得这孩子更像晓芬一些。” 王水香却并不认同田桂花的看法,她连忙摆手道:“怎么会呢?你看这孩子的眉眼,分明就是尹家的种嘛!” 说着,她还特意指了指小婴儿的眉毛和眼睛,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 田桂花懒得再与王水香争辩,她转过身去,继续看向田晓芬吃东西。 这边,尹泽已经细心地喂完了田晓芬一碗鸡汤。 王水香朝对尹泽招手说:“尹泽啊,你去问问护士,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洗澡?” 尹泽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病房。 又见田桂花铺子里的小工也在病房里,王水香也假意说让小姑娘朱红莲帮忙打听下哪里有热水,打点热水来给产妇擦身子。 朱红莲看向田桂花,发现田桂花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头,她拎着热水瓶也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后,王水香迅速抓住这个机会,走到尹父身边,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 尹父看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很快他还是下定决心,开口对田桂花说:“亲家母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田桂花听到尹父的话,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警觉。 她紧紧地盯着尹父,问道:“什么事?” 尹父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田晓芬,讪讪地朝田桂花点头说:“亲家母啊,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晓芬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不这样吧,咱们让孩子跟你们家姓,就姓田好了。” 田晓芬听到尹父的话,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瞪大了双眼,“爸,你在说什么呢?怎么能让孩子跟我们家姓呢?这可不行啊!” 田桂花也被尹父的话吓了一跳。 她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尹泽父亲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田桂花看着尹父,故意装作不解地问:“亲家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呢?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故意来为难我吧?” 尹父被田桂花这么一问,心里顿时有些发虚。 他连忙摆手解释道:“亲家母,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 他越说越结巴,最后竟然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地往王水香那边瞟,向她求救。 王水香眼见田桂花似乎有些不悦,连忙插嘴道:“亲家母呀,你可别多心啊,我们老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觉得你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地把三个女儿养大,太不容易了!而且现在你还不辞辛劳地帮衬着晓芬和尹泽这小两口,我们全家都对你感激不尽呢!所以……如果这孩子能跟你姓,那也算是我们对你的一点点小心意。” 田桂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送孩子给她当心意?还真是够大方的呢! 不过,她嘴上还是说道:“这孩子毕竟是尹泽和晓芬的,他姓什么,还是得跟尹泽商量一下吧,等尹泽回来再说吧。咱们怎么能擅自做主呢?” 说完,田桂花便转身去看孩子,似乎对刚才的话题完全失去了兴趣。 王水香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她赶紧向尹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再说点什么。 但尹父本就不善于言辞,被王水香这么一催促,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就在这时,尹泽风风火火地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小册子。 他兴奋地说道:“护士说孩子明天早上就可以洗澡了,还给了我这个,上面写了好多关于新生儿护理的注意事项!” 王水香见尹泽走过来,快步迎上去说:“尹泽啊,我们刚刚正在跟你岳母商量呢,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晓芬啊,要不就干脆让他跟晓芬姓田吧?” 尹泽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田桂花,满脸疑惑地问道:“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桂花不紧不慢地将孩子轻轻放回小床里,直起身子,神色自若地看着尹泽,“孩子姓什么那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决定就好。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孩子跟我姓。” 尹父在一旁听了,有些着急地插嘴道:“亲家母,你……你难道不想要个孙子吗?” 他的话语有些结巴,显然对田桂花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 田桂花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回答:“我当然想要孙子啦,不过,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抢别人的孙子。孩子姓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他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田桂花转身走到田晓芬的床边,俯下身去,温柔地握住女儿的手,“晓芬啊,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孩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外孙,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田晓芬听了母亲的话,眼眶渐渐湿润了,她感动地喊了一声:“妈……” 尹泽笑着打圆场:“我觉得妈说得对,孩子姓田也行,姓尹也没问题,反正都是我们的孩子。” 田桂花深知尹泽的为人,她不想因为孩子的姓氏问题让尹泽感到为难。 她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这个孩子就姓尹吧,至于将来的第二胎,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田桂花心里很清楚,一直与她作对的王水香,怎么可能会突然好心地送她一个孙子呢? 不过,尽管王水香和她的丈夫都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角色,但尹泽这个女婿却是没得说的。 他几乎每天都会到镇上的铺子里帮忙,大小事情一点不含糊地跑前跑后。 在她心中,尹泽早已如同亲生儿子一般。 但她心里也明白,没有哪个男人会同意自己的长子跟随妻子的姓氏。 虽然尹泽刚才的话表面上表现得很大度,但他内心深处恐怕并不赞成这样的安排吧。 田桂花不想因为自己一点小小的虚荣心,而让女儿和女婿之间产生隔阂。 毕竟,她这一辈子最希望的就是女儿们能够生活幸福,家庭和睦美满。 对于孙子或外孙跟谁姓这个问题,田桂花压根就没有过多地去考虑过,更不会特别看重。 她觉得,只要孩子们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 尹泽没有料到田桂花会如此爽快地回答,他连忙说:“妈,要是晓芬的第二胎是个男孩,我一定会让他姓田的。” “再说,再说吧。”田桂花摆摆手笑了笑,“天也不早了,咱们别聊了,别吵着晓芬休息了。” 她转头对尹父和王水香说:“对了,亲家,病房比较窄小,住不下太多家属,你们先到外面走廊上休息吧?尹泽,你收拾下,我陪晓芬上半晚,你陪下半晚。” “好的,妈。”尹泽点头。 王水香注意到田桂花对他们的提议并没有太多反应,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她担心如果再继续说下去,可能会让田桂花产生疑心,她决定暂时不再多说什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事情也不急于这一天说成功。 等将来回到家后,她可以慢慢地跟尹泽沟通,让尹泽去说服田桂花,这样或许会更稳妥一些。 “是啊是啊,晓芬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那我们就不打搅了。” 说完,她拉着尹父缓缓走出了病房。 看着他们走远,田桂花轻哼,这两人果然不是真心来看望她女儿的! - 医院里的单人病房,被先一步来生娃的产妇们占去了,后来的田晓芬只能住三人病房。 但田桂花还是不希望女儿晚上受其他家属的吵嚷,她让大女儿田晓静找到住院部,将病房的另两张床铺也买了下来。 反正她不差钱。 这样一来,这间原本应该住三位产妇的病房,现在只有田晓芬一位入住,病房更比单人间宽敞。 田晓芬和孩子也有了更舒适的空间。 而且,还多了两张床。 这样一来,她和尹泽都能够在病房里陪着田晓芬和孩子了。 - 第二天一早,王水香和尹父再次来到了医院。 当他们看到尹泽一个人从病房中走出来时,王水香赶忙迎上前去,一把拉住尹泽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旁。 “尹泽,你过来一下,你爸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王水香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左右张望。 尹泽看着继母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不悦,他皱起眉头,“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不能在走道上说吗?” 王水香连忙推了推站在一旁的尹父,示意他赶紧开口。 第153章 若所有开支让我们家出,你们以后别来见他了 尹父皱起眉头,面露难色。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搓了搓手,似乎想要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尹泽啊,爸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啊,你岳母家的条件那么好,而且她又没有儿子,以后那些家产肯定都会留给她的外孙。但是呢,她的外孙又不止一个…… “所以,爸觉得咱们可以趁现在卖个人情,不如让这个孩子跟着你岳母姓田,这样一来,她肯定会更加疼爱这个孩子,以后……” 尹泽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 他猛地打断了尹父的话,语气生硬道:“爸!您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我娶晓芬可不是因为她家的钱,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您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一旁的王水香见状,连忙插嘴道:“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们这可都是为了孩子好啊!你岳母那么有钱,孩子跟着她姓,将来继承她的家产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你要是不送个孙子给她,那她以后的财产可就得有一大半分给她大女儿的儿子啦!她现在可不是只有一个外孙!要想不让别人把钱分走,你就得先下手为强啊!” 尹泽气得脸色发青。 他怒不可遏看向王水香:“王姨,你别说了!这种占小便宜的事我做不出来!孩子姓尹,这事没得商量!” 王水香急得直跺脚,“你傻啊?田桂花巴不得有个跟自己姓的孙子呢!我们这是在成全她!” “够了!”尹泽猛地提高声音,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你们要是再说这种话,就别来看孩子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推开,田桂花站在门口,脸色平静得让人有些意外。 她缓缓地走出房间,目光扫过尹泽、王水香和尹父:“一大早的,吵什么呢?哟,昨天的事情还没吵完啊?又接着吵了?” 尹泽顿时语塞,他的脸色像被火烤过一样,涨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自己的父亲和继母算计田桂花的财产,还被偷听到了,真是太丢人了。 王水香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快步走到田桂花身边,“亲家母,我们正跟尹泽说呢,这孩子跟你姓田多好啊!虽然你有三个女儿,但女娃哪有男娃强呢?你再厉害,没有孙子怎么行呢?将来谁给你抬棺呀?” 田桂花听到王水香这番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王水香,你可真是好样的啊!一大清早的,你就咒我死?我田桂花好端端地活着,可不需要你操心谁来给我抬棺!” 尹父眼见气氛紧张,连忙出来打圆场。 他满脸陪笑,对田桂花说道:“亲家母,你别误会,水香她不会说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田桂花厉声打断。 “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田桂花的声音突然提高八度,“我女儿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得很,需要静养。你们要是没安好心,专门跑来给她添堵,现在就给我离开!” 病房里的田晓芬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心中一紧,连忙抱着孩子走到门口。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身体尚未完全恢复。 “妈,怎么了?你们在争什么?”她眼神清明,看着众人。 尹泽急忙迎上前去,扶住她的身子,“你怎么出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快进去,外头有风,当心吹了头疼。” 王水香看到田晓芬怀里的孩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想要去抱孩子,“哎哟我的大孙子,快让奶奶抱抱!” 田桂花像一堵墙一样横在了面前,她的手臂张开,拦住了王水香的去路。 “洗手了吗就抱孩子?新生儿抵抗力弱,万一传染了细菌怎么办?” 王水香讪讪着收回了手,嘴里嘟囔着:“乡下孩子哪有这么娇气……” 尹父觉得气氛有些僵持,于是开口说:“尹泽,你跟我出来一下,爸有话跟你说。” 尹泽跟着父亲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相对安静一些。 尹父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头疼,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尹泽啊,爸知道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妥。”尹父的语气有些缓和,“但是你王姨说的也有道理啊,田桂花那么大家业,总得有人去继承……” “爸!”尹泽打断了父亲的话,他的声音有些烦躁,“您怎么还惦记着这个呢?晓芬刚生完孩子,您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尹泽一边说着,一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仿佛这样能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尹父压低了声音,“爸这也是为你好啊。你看看田桂花,她在县城和镇上都有铺子,听说还在计划开第三家呢。再看看你大姨姐的男人,他可是个军官,而且还有个儿子。将来分家产的时候,你能分到多少呢?” 尹泽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爸,您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娶晓芬是因为我爱她,不是图她家的钱!再说我们现在过得很好,我有工资,还在预备提干中,根本不需要……” “傻小子!你那点工资能干啥的?”尹父打断他,“你现在年轻不懂,等将来有了二胎三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趁现在田桂花还没孙子,你主动提出来,她肯定感激你,不然你大姨姐抢先了,田桂花有了孙子,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够了!”尹泽猛地提高声音,“这种话您以后别再提了!孩子姓尹,这事没得商量!”说完转身就走。 尹父看着儿子决绝的背影,狠狠皱了皱眉,“死小子,怎么这么倔呢?” 回到病房,尹泽看到田桂花正在教田晓芬给孩子换尿布,两人有说有笑,温馨的画面让他心头一暖。 田桂花抬头看见女婿,笑着招手:“尹泽快来看看,小家伙在打哈欠呢。换尿布还换得惬意了,可真逗。” 尹泽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看向田晓芬,柔声问:“还疼吗?” 田晓芬摇摇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多了。刚才护士来说,我是顺产,恢复得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田桂花接口道:“我已经让晓静去安排车了,明天直接回镇上。晓芬坐月子期间就住我那儿,方便照顾。” 尹泽感激地说:“谢谢妈,又让您费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田桂花摆摆手,突然压低声音,“对了,你爸他们……没再说什么吧?” 尹泽神色一僵,随即坚定地摇头:“妈您放心,孩子姓尹,这事不会变。我爸他们就是一时糊涂……” 田桂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其实孩子跟谁姓我真不在乎。不过你有这份心,妈很欣慰。”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田晓静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妈,我给晓芬买了些补品,还有孩子的衣服奶粉。” 她身后还跟着陈瑞阳,手里同样提着不少东西。 田桂花赶紧接过:“你们怎么买这么多?” 田晓静笑道:“瑞阳特意请了半天假,我们跑了好几家商店呢。” 陈瑞阳把东西放下,走到婴儿床边看了看:“小家伙长得真精神,像晓芬。” 尹泽连忙站起身来让座:“姐夫辛苦了,快请坐!” 陈瑞阳笑着摆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随后,两个男人一同走到窗边,开始闲聊起来。 田晓静则整理刚刚买回来的东西,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田桂花看着这一屋子温馨和谐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王水香的声音:“哎哟,买这么多好东西啊!” 田桂花抬头,只见王水香和尹父不知几时又回到了屋里,王水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那些营养品。 田桂花微微皱起眉头,眼神嫌弃。 田晓静礼貌地向王水香和尹父打招呼:“叔叔婶子好。” 王水香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一罐奶粉仔细端详起来,“这牌子很贵吧?我们乡下可没这么讲究,都是用米汤喂孩子的……” 田晓静微微一笑,耐心解释:“婶子,新生儿还是喝奶粉比较好,这样营养会更均衡一些。” 王水香又随手翻了翻其他的东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啧啧称奇道:“这得花不少钱吧?你们可真是舍得啊!” 田桂花清冷讽笑,“这是我大女儿买的,她只是大姨,也知道肯花钱买些礼物过来。王水香,你们可是孩子的爷奶,怎么什么都不买的?还是说,真想让我们家养这孩子?若所有开支让我们家出,你们以后别来见他了。” 想让她认孙子还让她养着,却几次三番跑来看孩子? 当她冤大头呢! 第154章 田桂花向尹老太告状,尹父王水香挨骂 “我们当然要买,只是,我们不知道该买些啥,想先问问晓芬需要什么。”尹父讪讪着说,转头看向田晓芬,“晓芬,你想吃点啥?我们给你买去。” 尹父心中,虽然也打着小算盘,看中了田桂花的财产。 他不希望田桂花的财产全给了田晓芬的姐姐田晓静母子,他得为他大孙子争取点,所以才赞成王水香的话,将大孙子给田桂花养。 但也只是养! 真让大孙子跟田桂花姓田了,彻底认了田家的香火,再不让他见面,他可不干! 那他何必抢什么财产? 抢了财产又不让他见面,他不是白忙一场? “我……都行吧。”田晓芬不希望母亲和公婆起纷争,看了眼田桂花朝尹父点头说,“爸买的,我都喜欢。” “那成,我们这就上百货商场买去。”尹父忙说道,又拽了拽一脸不情愿的王水香,两人离开了病房。 尹父和王水香离开后,病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尹泽轻轻松了口气,脸色也舒缓了下来。 田桂花看着女儿略显疲惫的脸色,心疼地说:“晓芬,你先休息会儿吧,孩子我来看着。” 田晓芬确实有些累了,点点头躺回床上。 尹泽细心地帮她掖好被角,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田晓静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保温饭盒:“妈,我熬了红枣枸杞鸡汤,你和晓芬尹泽都喝点。” 说着,又喊尹泽。 尹泽不好意思忙摆手道,“大姐,我个大男人就不用喝了,让晓芬和妈喝吧。” “有一大碗呢,她们俩喝不完的,你也来喝。”田晓芬笑着招手。 她将保温盒的几个小碗取下来,倒了三碗汤。 田桂花也喊尹泽来喝汤,“你也熬夜了,也吃点吧。养好精神晚上才好带娃。” 尹泽这才走到桌边来。 不过,他没有马上端碗,而是先喂给田晓芬喝。 田晓芬说自己能照顾自己。 但尹泽非要喂她,“你现在身子弱,能省力就省点力气吧。” 田晓芬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轻轻推了推尹泽的手,“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去喝吧。” 尹泽却固执地不肯放手,“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着呢,我来喂你。” 田桂花看着小两口恩爱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田晓静看着他俩,揶揄笑道,“晓芬,尹泽对你真好,我坐月子时,你姐夫可没喂过我鸡汤。” 说着,还埋怨地横了眼陈瑞阳。 陈瑞阳坐在床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婴儿打哈欠。 收到田晓静的眼神,他粗线条的眨了下眼,“你当时说你一口气生了两胎,强得能打老虎,我就没喂你喝汤……” 田晓静黑着脸,“我那只是客气,你就还真客气了?” 陈瑞阳马上举手,“下次不会。” “没下次了。”田晓静忍着笑,佯装发怒瞪了眼陈瑞阳。 田桂花看着两对恩爱的儿女,心里暖融融的。 她端起鸡汤喝了一口,想起一件事情,转头对尹泽说:“对了,尹泽,明天出院后,你抽空回趟老家,给你奶奶报个喜。老人家一直盼着曾孙子呢。” 尹泽点点头,“好的,妈。我正有这个打算。” 田晓静等他们吃好鸡汤,收拾了保温盒,和陈瑞阳离开了。 - 快中午时,尹父和王水香拎着几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晓芬,爸给你买了些水果和营养品。”尹父把东西放在桌上,讪讪着微笑说。 王水香生怕田桂花瞧不上她和尹父买的东西,马上接话说,“我们可是在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场红星商场买的。” 田晓芬看着两包奶粉和两包麦乳精还有一些水果,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王姨和爸。” 田桂花的目光往那些东西扫了眼,这才没说什么。 这些东西,也确实不便宜,“你们有心了。” 尹父看着小婴儿,搓了下手,“我抱抱孩子吧。” 田桂花看他一眼,将孩子递了过去。 尹父抱站小婴儿,爱不释手。 王水香凑过去看了眼,不屑地撇了撇唇。 不过,两人只坐了会儿,就说家里尹泽的弟弟没人看护农田还有活儿要做,便要起身回去。 他们在这儿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田桂花也不希望他们在这里吵田晓芬休息,走了更好。 - 虽然医生说,田晓芬生娃的第三天就可以出院。 但田桂花还是让田晓芬多住了两天,到第五天才出院。 反正她不差钱,在医院多呆两天,女儿的身子能多做些养护。 回到镇上的铺子里后,田桂花马上让丁秋桂放了一大挂爆竹庆贺。 又让尹泽到各家亲戚里去通知田晓芬生娃的情况。 “跟奶奶好好说说。”田桂花拉着尹泽叮嘱,“这可是老人家的第一个曾孙呢,让她老人家好好高兴高兴。” 尹泽点头,“晓得了,妈。” 尹泽往自行车里的后座上捆了两包糖果,骑车往村里而去,只要遇到熟人,他就发糖。 尹老太得知尹泽生了大胖小子,十分高兴,“怎么不带回家来?” 尹泽笑道,“晓芬在她妈的铺子里住月子呢,要等满月才回来。” “那我看曾孙子,不得还要到镇上去?”老太太不满地轻哼。 尹泽表情讪讪,“奶奶,您要看曾孙子,我骑车带您去。” 老太太沉着脸,“那还不快点带我去?” 尹泽忙点头,“您坐稳当了,我这就骑车带您去镇上。” 老太太将藏在地窖的一篮子土鸡蛋取出来,挂在尹泽的自行车把手上,坐上后座,跟着尹泽来到了田桂花的铺子里。 “晓芬呢?在哪儿呢?我家的曾孙呢?”老太太一下自行车,就笑呵呵往里走。 田桂花忙走过来,扶着老太太,“尹泽奶奶您怎么来了?你这么大年纪的,该我们晓芬去看您的。” “我腿脚好着呢,走走跑不妨事。”尹老太笑道,“这几天鸡下的蛋,我全攒了起来,拿去给晓芬吃吧。” 她将提篮递给田桂花。 土鸡蛋可是好东西,田桂花笑着收下了,又喊朱红莲放到冰箱去。 这会儿是夏天,这一篮子一时吃不完得坏,放在冰箱里保险点。 在后间休息着的田晓芬听到尹老太的声音,忙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奶奶来了?” 尹老太看到孩子,更加高兴了,从怀里摸了个红包塞到田晓芬的怀里,“拿着,孩子,辛苦了,买点补点吃吃。” 田晓芬发现,红包鼓鼓的,她一时感激不已,“谢谢奶奶。” “谢啥谢的,你这孩子。”尹老太笑着摆手,又伸手去抱孩子。 田桂花安排她们祖孙俩,都到后间休息聊天。 尹老太抱着曾孙子爱不释手,转头问田晓芬:“晓芬啊,打算什么时候回村里住?奶奶给你杀几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田晓芬一时语塞,求助地看向田桂花。 田桂花接过话茬:“老太太,晓芬这月子就在镇上坐吧,我这儿方便照顾。再说,尹泽每天下班回来也能见到孩子。” 尹老太皱了皱眉:“那满月后总该回村里住几天吧?我们老尹家的孩子,总得让村里人见见。” 田桂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老太太,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您儿子和儿媳妇可是打算把这孩子送给我当孙子呢,连姓都要改姓田。” “什么?”尹老太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话从哪里说起?” 老太太看向跟着进来的尹泽,“尹泽,怎么回事?” 尹泽见事情瞒不住了,只好把那天在医院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奶奶。 尹老太听完,气得浑身发抖:“这两个不孝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转向田晓芬,“晓芬你放心,奶奶给你做主,这孩子必须姓尹!我不会他们为你的!” 田桂花见目的达到,连忙安抚道:“老太太您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孩子跟谁姓我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小两口过得好就行。” 尹老太却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回去好好教训那两个混账东西!孩子要是姓田,村里人就得议论晓芬不孝了。可是不孝的明明是晓芬的公婆!”说着,老太太就要起身。 田桂花连忙拦住:“老太太,您别急,先喝口茶吃点东西再回去不迟。尹泽,快去给你奶奶买些点心回来。" 等尹泽出门后,尹老太拉着田桂花的手说:“亲家母,这事儿是我们老尹家对不住你。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再打这种歪主意。” 田桂花叹了口气:“老太太,其实我也理解他们的想法。我一个寡妇,没有儿子,将来产业总要有人继承。但他们不该在孩子刚出生就打这种算盘,这让晓芬和尹泽多难做啊。村里人会议论他们闲话的。” 尹老太连连点头:“是是是,亲家母说得对。这事儿是他们做得不地道。” 等尹泽买了点心回来,田桂花让尹泽骑车送老太太回去,还准备了一些糕点和补品让老太太带回去。 因为老太太居然给了二百块的大红包给田晓芬,对于一个八十年代的老太太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红包。 有尹泽两个月的工资数了。 尹老太一回到家,就把尹父和王水香叫到堂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第155章 黄家良眼馋田桂花又得了大胖外孙 “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竟敢打我重孙子的主意!”尹老太气得拿起拐杖敲着两人的腿,打得两人慌忙躲闪,“我们老尹家的香火,你们居然想送给别人?” 尹父低着头不敢吭声。 王水香还想狡辩,不服气地撇唇,“妈,我们这不是为了孩子好吗?田桂花那么有钱,要是小泽的儿子继承了田桂花的家产,小海这个二叔也能跟着沾光啊,小海可是您二孙子!你不是最喜欢小海吗?” “闭嘴!”尹老太厉声喝道,“为了钱连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把尹家的种送给田家,你们还有没有点骨气?田桂花要是开口主动要孙子,咱们还有个说头,说是她要的,跟咱们没关系,到祖宗的牌位前也有个交代。可现在是你们送!你就不怕左邻右舍笑话你们卖孙子?就不怕祖宗不保佑你们?” 王水香被骂得脸色发白,再不敢多说一句。 尹父垂头皱眉,不敢吱声。 尹老太继续训斥:“从今往后,谁再敢提让孩子改姓的事,就给我滚出这个家!还有,晓芬坐月子期间,你们必须隔三差五送些鸡鸭鱼肉去镇上,好好照顾她。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怠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人家田桂花的钱是田桂花的,你们两个别打主意,没得让人笑话!我老婆子也丢不起那个人!” 尹父连连点头:“妈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晓芬。” 王水香心里气得直骂,究竟是谁告诉老太太这件事的? 田桂花,还是尹泽? 真是长舌妇,什么事都跟老太太说,害得她被骂。 - 这件事后,尹父和王水香再也不敢提让孩子改姓的事,反而隔几天就往镇上送些土特产,对田晓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田桂花看尹家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 田晓芬生子的消息,在亲戚朋友圈里,很快传开了。 大家纷纷拎着礼物前来送恭贺,比田晓静生子时,送礼的人还要多。 因为这时候的田桂花,已经不是两年前的田桂花了。 现在的田桂花有两间铺子,还是镇上的仅有的几个万元户中的一位。 而且,她女婿不是部队的干部就是技术站的干部。 不少人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也前来送礼,为的是好借机会接交田桂花的两位女婿。 礼物多得田桂花的铺子后院都快堆不下了。 丁秋桂笑着说,“田大姐,你得再买栋房子放才是,不然今后晓晓生了娃,送的礼更多这可往哪里放啊。” 田桂花也确实有再买房子的打算,总不能一直住铺子的后间里。 住铺子里方便做生意,但不宽敞啊。 可她现在可没有时间买房子盖宅子,“等晓芬的娃满了月再安排。”她笑着说。 至于将房子盖到哪里,她已经有了打算。 她要买下一大块地,盖一座田氏庄园。 - 黄家良的铺子,离田桂花的铺子不算远。 田晓芬生了娃的消息,他当天就知道了,也看到田晓芬抱着娃进了铺子。 这两天看着田桂花家不时有客人拎着礼物上门去,看着那里热热闹闹的,而他家铺子里冷冷清清的,黄家良心里不是滋味。 向牡丹坐在门口,无聊地嗑着瓜子。 她的眼睛瞄向田桂花的铺子,眯了下眼说,“黄家良,你看你前妻的铺子里,客人那么多。啧啧啧,她一定又发了财。” 黄家良没好气说,“她发的财,也没你的份,你管她呢?” “是啊,没我的份,可是有你的份啊!”向牡丹拍掉衣裳上的瓜子皮,转身过来,“你就不想搞点她的钱花花吗?” 黄家良横了她一眼。 他当然想,但问题是,田桂花是只铁公鸡,以前没离婚时,就不愿拔一毛,现在离婚几年了,更是不会拔半根毛。 他想就能想得到田桂花的钱? 那是做梦! “你想得倒是美!”黄家良冷哼。 向牡丹冷笑,“我敢想,你却是想都不敢想,明明很容易搞到钱,你却不敢想!” 这会儿没客人前来买东西,黄家良正坐得无聊,他索性认真跟向牡丹说起这个话题来,“那你说说看,我怎么能搞到她的钱?” 向牡丹睇他一眼,“这还不简单?趁着田桂花不在镇上铺子里时,你过去跟田晓芬多亲近亲近,毕竟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血脉相连,她还能不认你这个亲爹?” 黄家良眯起眼,心里盘算着向牡丹的话。 好像,有道理呢。 向牡丹继续怂恿道:“再说了,现在田晓芬刚生了孩子,正是心软的时候,你多去看看外孙,表现得关心一些,她还能赶你走?等关系缓和了,你再开口借点钱,她能不帮衬你?” “你就说,别的娃都有外公,你的娃没有外公,娃长大了会自卑的。田晓芬不如田晓静冷静,也没有田晓晓泼辣,她一向性格柔弱,最好哄了。” 黄家良冷哼一声:“你说得轻巧,田晓芬现在跟着田桂花,早就被教得六亲不认了,哪还会认我这个爹?” 这个二女儿以前确实又胆小又懦弱,但自打跟着田桂花做了生意后,俨然成了第二个田桂花。 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彪悍得很。 去找二女儿套近乎,他心里没底。 向牡丹翻了个白眼:“那你就这么干看着?田桂花现在可是万元户,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你吃半年了!你要是不敢去,那活该穷一辈子!” “试都没试,就说不行,你还是不是男人?男人最忌讳是说自己不行!” 黄家良被她激得心头火起,一拍桌子:“谁说我不敢?去就去!” - 这一天,黄家良趁着田桂花去了县城,拎着两包红糖,来到了铺子里找田晓芬。 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不好撵他走,向田晓芬汇报说黄家良来了。 黄家良说要跟田晓芬私下聊聊家事,田晓芬担心吓着孩子,不便跟他吵架,只得同意见面聊天。 黄家良走进铺子后院,看到田晓芬正抱着孩子坐在藤椅上休息。 “晓芬啊,爸来看你了。”黄家良搓着手,脸上堆满笑容,将两包红糖放在了小桌上,“这可是姜丝红枣味的红糖,最补身子了。是爸特意托人从县城带回来的,镇上买不到呢。” 田晓芬淡淡看他一眼,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警惕地问:“你来干什么?有话快说。” 黄家良装作没看见她的防备,自顾自地拉过一张小板凳坐下,“我听说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特地来看看我的外孙。” 说着,他伸手想去摸孩子的脸。 田晓芬侧身避开,将孩子挡住不让他摸,“孩子睡着了,别吵醒他。” 黄家良讪讪地收回手,叹了口气,“晓芬啊,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亲爸啊!你看,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外公的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田晓芬抿着嘴不说话。 黄家良继续打感情牌:“晓芬,爸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你妈跟我离婚后,我整天魂不守舍的,做什么都没心思。现在看到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爸这心里真是又高兴又难过。” 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高兴的是你过得好,难过的是我这个外公连抱抱外孙的资格都没有。” 田晓芬毕竟心软,见他这样,语气缓和了些:“爸,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要是真心来看孩子,我欢迎。但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就请回吧。” 黄家良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别的事情。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娘俩。”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又说,“晓芬啊,爸听说尹家对你不太好?他们是不是嫌弃你没个依靠?嫌弃你妈是个离婚的,才欺负你歧视你的?” 田晓芬皱眉:“谁说的?尹泽和他家人都对我很好。” 当然了,尹泽的父亲和继母对她一般般,但她不在乎,尹泽对她好就行了。 她嫁的是尹泽,又不是嫁尹泽父母,还有尹奶奶和尹泽的妹妹也对她好。 尹奶奶还帮她骂过公公婆婆呢。 黄家良故作惊讶:“是吗?可我听说,你生娃时你公婆反对你到县城去,让你在家生娃呢,而且你公婆连月子都不照顾你,全是你妈在忙活。这要是有个靠谱的娘家,他们敢这么怠慢你吗?” 田晓芬脸色变了变,“爸,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家良凑近一些,语重心长地说:“晓芬,爸是心疼你啊!你看你妈一个女人,虽然有点钱,但终究没个男人撑腰。尹家看你们孤儿寡母的,难免会轻视。要是爸还在你们身边,他们敢这样对你吗?” 田晓芬听出他话里有话,冷下脸来:“爸,如果你是来挑拨我和尹家的关系,那请你离开。我和尹泽感情很好,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田晓芬站起身,抱着孩子往屋里走:“爸,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聊。” 黄家良急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等等!晓芬,爸还有话要说!” 第156章 全家霸气护田晓芬,田晓晓准备高考 田晓芬挣脱不开,正要喊人。 这时朱红莲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大声喊道:“晓芬姐,田婶让你查的账本,你查了吗?她马上要回来了呢!你怎么还在聊天啊?” 黄家良一听田桂花马上要回来了,吓得赶紧松手。 田晓芬趁机抱着孩子走开了。 黄家良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晴不定。他瞪了朱红莲一眼,悻悻地离开了。 朱红莲见他走了,赶紧跑到过去:“晓芬姐,你没事吧?我刚才骗他的,田婶不会这么快回来,她要明天才来呢。” 田晓芬松了口气,感激地说:“红莲,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红莲憨厚地笑了笑:“应该的。晓芬姐,要不要告诉田婶这件事?” 田晓芬摇摇头:“先别跟妈说,免得她担心。等尹泽回来,我跟他说说就行。” 傍晚,尹泽下班回来,田晓芬把白天的事告诉了他。 尹泽听完,脸色马上阴沉下来,“他还有脸来找你?当初怎么对你们母女的,现在倒装起慈父来了!晓芬,以后他再来,你就直接喊人赶他走,别跟他废话。” 田晓芬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我爸...” 尹泽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晓芬,有些人是不配当父母的。你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对你和妈的?要不是妈坚强,你们现在还不知道过得多惨呢。” 田晓芬点点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我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尹泽轻轻抱住她:“别想了,有我和妈在,没人能欺负你。” - 第二天,黄家良又来了。 这次他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铺子门口张望。 朱红莲一眼就看见了他,赶紧跑去告诉田晓芬:“晓芬姐,那个人又来了!” 田晓芬正在给孩子喂奶,闻言皱起眉头:“红莲,你去跟他说我带着孩子睡觉了。” 朱红莲点点头,跑到门口对黄家良说:“晓芬姐和孩子在补觉,不便见人。” 黄家良不信:“我刚才还看到她抱着娃站在铺子的门口,这才过了几分钟他们就睡了?你骗谁呢?”说着就要往里闯。 朱红莲冷哼,“孩子才出生几天,随时会睡觉,这是大人能控制的?晓芬姐晚上要带姐,她不该休息的?” 丁秋桂见状,抄起扫把挡在门口:“黄家良,你再往里闯,我可要喊人了啊!” 黄家良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我?我是田晓芬的亲爹!你们不过是我家请的帮工。” 朱红莲挑眉,“你姓黄,这家铺子姓田,我们不是你家的帮工。” “田晓芬姓田了也是我女儿!离婚离不了父女关系,这可是法律条文上明明白白写着了的!”黄家良不服气地嚷道。 丁秋桂冷笑:“你再诡辩也没用!这铺子是田大姐的,她说了算。她不在家,谁也不能随便进!”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有人认出了黄家良,指指点点:“这不是田桂花的前夫吗?” “听说当初为了将财产给侄儿侄女,把田桂花母女赶出家门呢!” “现在看前妻和女儿发达了,又想来沾光?真不要脸!” 黄家良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走了。 - 这件事还是传到了田桂花耳朵里。 她从县城回来,一进门就问田晓芬:“听说黄家良来找你了?” 田晓芬知道瞒不住,只好点头:“嗯,来了两次。第一次说想看看孩子,第二次被丁姨拦在门外了。” 田桂花冷笑:“他倒是会挑时候。晓芬,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田晓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黄家良挑拨她和尹家关系的事说了。 田桂花听完,气得直拍桌子:“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自己没尽到父亲的责任,现在倒来离间你们夫妻感情!明面说是心疼你没人撑腰被尹家人欺负了,实则想从你手里骗钱呢。” 田晓芬睁大双眼,“妈?爸……想骗钱?” 田桂花看着女儿天真的表情,叹了口气:“晓芬啊,你太善良了。黄家良现在铺子生意不好,欠了一屁股债,他来找你能有什么好事?他假装亲近你,还不是想从你手里骗钱?哼,他的那些小伎俩,我看得多了!” 田晓芬低下头,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我以为……他至少是真心来看外孙的……” “傻孩子!”田桂花心疼地摸摸女儿的头发,“他要是真关心你,当初就不会为了黄家那群白眼狼把咱们赶出家门。他现在来,无非是看咱们日子过好了,想占便宜。” 尹泽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妈,要不我去警告他一下?” 田桂花摆摆手:“不用。这种人越理他越来劲。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他要是敢再来闹事,直接报警。” 正说着,朱红莲急匆匆跑进来:“田婶,不好了!黄家良带着几个人在铺子门口闹呢,说咱们不让他见外孙!” 田桂花冷笑一声:“呵,还学会找帮手了?走,去看看!” 铺子门口,黄家良正带着两个中年男人大声嚷嚷:“大家评评理啊!我来看自己的亲外孙,他们居然把我拦在门外!这还有天理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也有人帮腔:“就是啊,外公看外孙天经地义!” 田桂花大步走出来,双手叉腰:“黄家良,你在这演什么戏呢?” 黄家良一见田桂花,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但很快又挺起胸膛:“田桂花,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外孙?那是我亲外孙!” 大女儿怀娃生娃后,一直在部队的家属院里住着。 另外,陈瑞阳的脾气他可不敢惹。 他不敢去找田晓芬看外孙。 但田晓芬住在镇上,他非要来看一看不可。 田桂花冷笑:“你配当外公吗?当初为了你那些侄子侄女,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你的亲人?” 黄家良脸色一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就想看看外孙,这都不行?” 田桂花寸步不让:“不行!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看我们过好了又来攀亲戚?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黄家良带来的两个男人中,一个瘦高个站出来:“这位大姐,话不能这么说。血缘关系断不了,老黄想看看外孙也是人之常情。离婚可离不了亲情啊。” 田桂花打量他一眼:“你是谁?” 瘦高个赔笑:“我是老黄的朋友,在镇上开杂货铺的。这事儿吧,我觉得……” “你觉得?”田桂花打断他,“你觉得什么?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觉得?黄家良当初怎么对我们的,街坊邻居谁不知道?现在装什么慈父!” 另一个矮胖男人也插嘴:“大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老黄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个机会……” 田桂花冷笑:“饶人?我饶他的次数还少吗?离婚时我什么都没要,田产房产都让出来了。只带着三个女儿和一些破烂衣裳离开黄家,这还不够饶他?现在看我们过好了,又来纠缠,要不要脸?” 黄家良被骂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田桂花!你别太过分!我好歹是晓芬的亲爹,你凭什么拦着不让我见外孙?信不信我去告你!” “告我?”田桂花哈哈大笑,“去啊!我等着!看法院是支持你这个抛妻弃女的爹,还是支持我这个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大的妈!”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黄家良面红耳赤,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尹泽从铺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本子。 “黄叔,您来得正好。”尹泽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您这两年欠我们单位的化肥款,一共一百六十五块八毛。领导说了,再不还就要走法律程序了。” 黄家良脸色大变:“你……你胡说什么?” 尹泽把本子翻开:“白纸黑字写着呢,你从前年到现在在我们农技站买的化肥,到现在一分钱没还。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 那两个帮腔的男人一听这话,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瘦高个干笑两声:“老黄啊,原来你还有这事……那什么,我先走了,铺子里还有生意……” 矮胖男人也赶紧溜了:“对对对,我也有事……” 黄家良孤立无援,指着尹泽大骂:“好啊你!帮着外人欺负你老丈人!晓芬怎么找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尹泽冷笑:“我老丈人?我岳母是田桂花,您算哪门子老丈人?晓芬的抚养费您给过一分钱吗?现在倒来认亲了?”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有人起哄:“黄家良,快还钱吧!” “就是,欠债不还还有脸来闹?” “丢不丢人啊!” 黄家良羞愤交加,灰溜溜地走了。 田桂花朝围观的人拱拱手:“谢谢大家主持公道!今天铺子里新出了一批口味的包子,每人免费送一个!” 人群欢呼起来,纷纷夸田桂花大气。 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 黄家良看到田桂花那边人气高涨,一堆说田桂花好的,心里暗暗骂田桂花用钱贿赂路人,他才吵架吵输了。 哼,等他有钱了,他也免费发吃的,带着一伙人上门跟田桂花吵架,他就不信吵不赢! 回到后院,田晓芬抱着孩子,眼圈红红的:“妈,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田桂花拍拍女儿的肩膀:“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是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不干人事。” 尹泽也安慰道:“晓芬,别难过。以后他再来,我就用欠款堵他。看他还有没有脸来!” 田桂花笑着点点头:“这法子好。他那种人,最怕的就是被人揭短。” 黄家良吵架吵输了,少不了被向牡丹嘲讽了一番。 黄家良的心里,更郁闷了。 - 日子过得很快,算算时间,快到田晓晓的高考日了。 田桂花不得抛下镇上铺子的生意,赶往县城去陪护田晓晓。 前世的田晓晓,成绩优异,却因为大女儿的事被耽误了中考更没有参加高考。 这一世,她的女儿们全都好好的。 她一定要帮小女儿考上好大学。 尹泽得知田晓晓要高考了,也特意在高考前赶到县城,给田晓晓加油打气。 因为他是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更是镇上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看到他也来县城看田晓晓,田桂花很激动,“尹泽,你来得正好,你来跟晓晓说说,考试那天要注意哪些事情。” 第157章 黄彩云嫉妒搞破坏,被现场抓住 尹泽坐在田桂花县城的铺子里,耐心地给田晓晓讲解高考的注意事项。 “晓晓,考试前一天晚上一定要早点休息,别熬夜复习。”尹泽认真地说道,“考试当天,记得带齐准考证、钢笔、墨水、橡皮擦,还有尺子这些工具,最好提前检查一遍。” 田晓晓点点头,用小本子一一记下来。 其实,老师早就说过了。 但二姐夫特意从镇上赶来看望她提醒她,她还是很感激的,再记一遍总不会错。 田桂花在一旁听着,心里既欣慰又紧张。 她看着小女儿,眼里满是期待:“晓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前世的小女儿连高中都没上成,这一世的女儿,能顺利上完高中进了高考的考场,学业阶段顺利,她已经很欣慰了。 当然了,要是能考上大学,那就更好了。 田晓晓笑了笑:“妈,你放心,我复习得很充分,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尹泽又补充道:“考试时遇到不会的题,先跳过去,别死磕,等做完会的再回头思考。时间分配很重要。” 田晓晓认真记下,心里默默盘算着考试策略。 就在田桂花他们和田晓晓聊着高考的注意事项时,有人经过这里,忽然停了脚步,用恶毒的眼光,死死盯着田晓晓,恨不得盯一个大窟窿出来。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牙关紧咬,眼中更是迸发出熊熊怒火,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烧成灰烬。 “阿姨你快走啦,你看什么呀?”站在她身旁的小男娃,一脸的不耐烦。 不停地用脚踢打着她的双腿,嘴里还嘟囔着。 黄彩云无奈地低下头,看着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心中一阵无奈。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柔声哄道:“周恺乖,你别吵,阿姨一会儿带你去买糖果好不好?”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让小男娃安静下来,反而让他更加生气。 小男娃瞪大眼睛,气鼓鼓地喊道:“不要,奶奶说吃糖果牙会疼,你为什么要让我吃糖?你这个坏后妈!” 说完,小男娃像一只被激怒的小野兽,又狠狠地朝黄彩云踢了几脚。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一个人看到,那人对着黄彩云摇摇头,露出一副责备的神情,“你这个后妈,怎么能给孩子吃糖呢?你这不是故意让孩子牙疼吗?后妈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彩云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在旁人眼里,她确实就是一个狠心的后妈。 最后,她只得默默地抱起孩子,转身快步走开。 生怕那吵闹的声音太大,惊动铺子里坐着的田桂花一家。 她实在不愿意让田晓晓看到,她现在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和田晓晓一样大的年纪,但命运却截然不同。 田晓晓即将要高考,不久之后便会成为令人骄傲的大学生。 而她呢? 只能终日忙碌于家务琐事,做一个帮人带孩子的后妈!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田桂花。 要不是田桂花狠心,不肯从黄沙娜手中为她抢来高中名额,或许她如今也能如田晓晓一般,顺顺利利地参加中考,进入高中,然后迎接高考。 田桂花口口声声说会像疼爱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可到了关键时刻,却还是只顾及自己的女儿。 全然不顾她这个侄女的死活! 黄彩云的内心被嫉妒和愤恨所吞噬,几近疯狂。 她对田晓晓充满了怨怼,恨不得立刻将田晓晓的准考证夺过来,撕成碎片! 她恶狠狠地瞪了田晓晓一眼,匆匆抱起周恺,离开了田桂花的铺子门口。 可即便她已经走远,心中的痛苦却并没有减轻半分。 那股嫉妒和恨意,如同一股毒蛇,在她的心头啃噬。 让她痛苦难耐。 “凭什么田晓晓能够参加高考?而我却要在这个鬼地方当后妈?” 黄彩云紧紧咬着牙关,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周恺在黄彩云的怀里不停地扭来扭去,嘴里喋喋不休地嘟囔着:“坏后妈,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黄彩云被周恺的吵闹声弄得心烦意乱。 她忍无可忍,一把将孩子从怀里放了下来。 由于她用力过猛,周恺没站稳当,一屁股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哇……”周恺顿时大哭起来。 那哭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给哭塌了。 “你干什么呢?”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从黄彩云的身后传来。 那人还重重地捶了她一把。 黄彩云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转过头去。 看到来人,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是她婆婆周母! 周母快步走到周恺身边,心疼地将孙子抱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哄着:“恺恺不哭,奶奶在这儿呢。” 她怒视着黄彩云,“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黄彩云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周母冷哼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做饭?这都几点了?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乡下人果然都是废物。” 黄彩云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然后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跟在婆婆身后往家走去。 一路上,黄彩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了田桂花铺子的方向。 心里的嫉妒之火像被点燃的汽油一样,越烧越旺。 - 高考前一天晚上,田桂花特意给田晓晓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晓晓,多吃点,明天才有精神考试。”田桂花夹了块鱼肉放在女儿碗里。 田晓晓笑着点头:“妈,你也吃。” 田桂花看着女儿,心里既骄傲又忐忑。 前世的小女儿连高中都没上成,这一世能走到高考这一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叮嘱:“晓晓,明天考试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考得好坏妈都高兴。” 田晓晓握住母亲的手:“妈,你放心,我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的!” 一旁的尹泽也鼓励道:“晓晓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罗小丽和李大柱夫妇也笑着说:“是啊,晓晓成绩一直很好,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田晓静笑道,“晓晓是我们三姐妹中最会读书的,随便考考都会比我们强。” “大姐你也不差呢,你能自考医师证,我就不行,一个中药词也记不住。”田晓晓笑嘻嘻说。 “你记得住板蓝根,你不是成天嚷着不喝板蓝根吗?”陈瑞阳揶揄说。 田晓晓一阵脸黑,撒娇道,“大姐夫!” 大家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 高考第一天的早上,田桂花亲自送田晓晓去考场。 两人走到考场门口,发现已经有不少考生和家长等在那里了。 “准考证带了吗?钢笔检查过了吗?”田桂花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田晓晓拍拍书包,正要点头,忽然感觉身子被人挤了下,紧接着,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田桂花和田晓晓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一个年轻男子揪住胳膊。 被抓的人竟然是黄彩云! “怎么回事?”田桂花惊讶地问。 那年轻男子抬头,田桂花这才认出,是陈瑞阳的弟弟陈瑞生! 陈瑞生紧紧抓着黄彩云的手腕,对田桂花说:“田婶,快看看晓晓的书包,有没有弄坏!” 田桂花脸色大变,赶紧检查田晓晓的书包。 果然,书包的一角被剪开了一条大口子,里面的书本也被剪破了,不过,夹在文件夹里的准考证是完整无缺的。 她暗吸一口凉气,“书包破了个大口子!” 田晓晓扬唇,嘲讽地看向黄彩云,“我担心准考证折坏了,所以放在一个铁皮夹子里夹着,别说剪不坏了,就是用刀砍,也砍不坏!” 陈瑞生指着黄彩云,“我刚才看见她鬼鬼祟祟地跟着晓晓,在拉晓晓的书包!我怀疑她想搞破坏!现在一看,她果然没安好心!” 黄彩云挣扎着狡辩:“你胡说!我只是路过,谁要搞破坏了?你们乡下人的烂书包,值得我搞破坏么?” 田桂花揶揄道,“哟,从乡下嫁到城里才几天呀,就不是乡下人成城里人了?你男人周家,给你转户口了吗?” 提到户口,黄彩云的脸色忽然变了。 她跟周家人说起过户口的事,可周家却说,户口难转,要想转得快,得生下娃来,母子俩一起转才好转。 可是,她嫁来好几个月了,却一直没有怀上! “派出所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说转就转啊,不得打报告走程序吗?”黄彩云强词夺理诡辩说。 陈瑞生指着黄彩云的手里,眯着双眼:“黄彩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黄彩云的右手紧紧攥着,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监考老师走过来:“怎么回事?” 陈瑞生说:“老师,这个人想破坏考生的准考证,被我当场抓住了。” 监考老师严肃地看向黄彩云:“请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黄彩云脸色惨白,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得不摊开手掌,赫然是一把小剪刀! “她这是要剪坏晓晓的准考证?”田桂花倒吸一口冷气。 周围的家长和考生也纷纷指责: “太恶毒了!” “这是存心不让人考试啊!” “应该报警抓她!” 黄彩云见事情败露,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都是你们的错!要不是田桂花偏心,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凭什么田晓晓能高考,而我却要当后妈?这不公平!” 第158章 黄彩云嘴毒被人合殴,田晓晓顺利结束高考 田晓晓无语地笑了笑,“黄彩云,你脑子没毛病吧?我妈怎么就骗心了? “哦,不对,我妈确实偏心了。她以前对你太好了,你穿新衣,我穿旧衣。过年你有压岁钱,我却一毛钱也没有! “下大雨了,我妈拿伞去学校接你,却让我淋雨回家!你一个人睡一张大床,我们三姐妹却挤在一张小床上,我妈确实太偏心了呢!” 田桂花冷冷地看着黄彩云:“黄彩云,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自己和你二叔以及你的新二婶造的孽! “现在倒来怪我了?莫名其妙! “晓晓说的对,我就是认前对你太好了,你才会变得这么猖狂!” 谁知,黄彩云不仅不愧疚,反而更加歇斯底里起来,“田桂花,你对我一点都不好,你明知我没有父母,却还要跟我二叔离婚! “害得我现在没人疼爱,还被婆家欺负,你分明是故意见死不救的,你是最虚伪的人!” 围观的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大致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没人说田桂花母女不好,全都责怪起黄彩云。 “这姑娘怎么这样啊?人家养大她,她还恩将仇报!” “就是,太没良心了!” “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 监考老师严肃望着黄彩云:“这位女同志,你的行为已经涉嫌破坏高考,我要报警处理。” 黄彩云一听要报警,顿时慌了神:“不,不要报警!我只是……我只是……”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转身就要跑。 陈瑞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想跑?没那么容易!” 这时,维持考场秩序的民警也赶了过来,和监考老师一起将黄彩云控制住。 田桂花看着这场闹剧,心里一阵后怕。 她紧紧握住田晓晓的手:“幸好准考证没事,不然……” 田晓晓安慰母亲:“妈,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而黄彩云,忽然看向陈瑞生, 眼中含泪:“瑞生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陈瑞生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你少胡说八道!” 黄彩云哭喊道:“初中时,我脚崴了,你帮我做过值日。我作业本不见了,你帮我找到了。” 陈瑞生简直无语:“我是班长,班上同学有困难,我都会帮。我只是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而已,你不要想多了。” 田晓晓听着黄彩云的诡辩,几乎要气笑了,“黄彩云,你少拉扯关系,陈瑞生就是个烂好人,他不仅帮过你,还帮过班上九成以上的同学。你别自我感动了。” 陈瑞生不想再理会黄彩云,朝民警点头说,“警察大叔,这人可以带走了吗?” “当然,当然!”民警点头说。 在周围的群众哄笑声中,黄彩云羞愤交加,被警察带走了。 田桂花感激地拍了拍陈瑞生的肩头:“瑞生啊,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晓晓的准考证就危险了。” 陈瑞生摆摆手:“田婶客气了。我正好路过,看到黄彩云鬼鬼祟祟的,就多留了个心眼。” 原来,陈瑞生特意来找田晓晓,一起去考试。 没想到正巧撞见黄彩云跟踪田晓晓,这才及时制止了一场祸事。 监考老师对田晓晓和陈瑞生说:“两位同学,你先去准备考试吧。”又朝围观的人摆摆手,“都散了吧,不要聚集在这里,影响考生进考场。” 田桂花点点头:“对对对,晓晓,瑞生,你们快去考试,别耽误了。” 田晓晓整理了下书包,轻松地微笑道,“好的,妈,我进考场了。” 陈瑞生跟了上前,“田晓晓,我和你是一间考场,咱们一起吧?” 田晓晓睇他一眼,“大好人,考试时不能认熟人哦,不然会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 她口里说得轻松,心里却在怪陈瑞生。 好家伙,陈瑞生什么时候跟黄彩云抛媚眼了? 不然黄彩云都嫁人了,怎么还记着陈瑞生? 哼,等考试完了,她要好好盘查盘查陈瑞生! 陈瑞生见她冷着脸一副不爱搭理他的表情,以为田晓晓在紧张中,便不继续说了,只说,“行,听你的。”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校门往考场走去,田桂花轻轻松了口气。 她心里默念,希望一切顺利。 - 当天下午的考试结束后,田桂花带着田晓晓和陈瑞生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由于黄彩云的行为已经构成违法犯罪,被处以拘留三天的处罚,并罚款五十元。 另外,还要赔偿田晓晓的书包五块钱。 黄彩云被关在拘留所里,心中的怨恨越发深重。 她咬牙切齿心里暗暗恨着:田桂花明明有钱,却不帮她交罚款!钱攒着买棺材板是吧? 陈瑞生明明可以假装没看见她剪开了田晓晓的书包,却非要指出她,让她当众出丑不说还害得她被抓了; 田晓晓更是可恶,竟然还要求她赔偿书包钱! 一个破旧的书包,值得她赔么? 田晓晓缺那五块钱吗? “你们给我等着!”黄彩云坐在昏暗的拘留室里低声咒骂,“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 黄彩云被拘留的当天下午,周家人就收到了派出所的通知。 周母气得直拍桌子:“这个丧门星!才嫁过来半年就给我们家惹了大事!居然还闹到派出所去了?真是丢死人了!” 周父阴沉着脸:“当初就不该贪图便宜的彩礼钱,结果好么,娶了这么个惹事精回来!” 周建国更是暴跳如雷:“我这就去派出所,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当周建国赶到派出所时,黄彩云正蜷缩在拘留室的角落里,哭得眼睛红肿。 “建国!”看到丈夫,黄彩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 “你快带我出去!这里太闷热了,一丝凉风也没有,而且蚊子也多。我快被蚊子咬死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周建国一把甩开她的手,厉声质问:“你发什么疯?为什么要去破坏人家高考?你知不知道现在高考多重要?你这是犯法!真是吃多了撑着跑去胡闹,这下好了,被罚款了,害得我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黄彩云支支吾吾:“我……我就是一时糊涂……” “糊涂?”周建国冷笑,“我看你是存心的!民警同志都跟我说了,你拿着剪刀想剪人家准考证!要不是人家发现得早,你现在就不是拘留三天这么简单了!至少得关你三年!” “哦,还有,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陈瑞生?我警告你,你现在是我周家的人,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黄彩云被吓得直哆嗦:“我没有!我当时吓糊涂了乱说的……” “少狡辩!”周建国打断她,“当时不少人看见了呢,你还拉着人家求情,说当年他喜欢过你!呵呵!真是看不出来啊!黄彩云,你还有过当年情呢!” 黄彩云哭得更凶了:“我知道错了,你快带我出去吧……” 周建国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带什么带?你就在这好好反省吧!还有,这罚款的钱,从你的零花钱里扣!接下来的半年,我是不会给你一分零花钱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黄彩云在后面哭喊哀求。 同一个拘留室里,还关着其他几个女人。 大家从刚才黄彩云和周建国的对话里,听出黄彩云是被男人养着,却不安分跑去见其他男人还破坏别人的高考才被关了,少不了一起揶揄嘲讽。 因为这几个被关的,可不是自己作死被关,而是有别的原因。 一个是因为家里的菜被人偷了,下手打小偷时把人头打破了被关。 还有一个是打小三打重了被关。 另一个则是被人陷害上了当,没有证据白白吃了亏被关。 还有一个是打抱不平时,不小心损坏了公物没钱赔被关。 唯有黄彩云是主动害人,怎不会被其他人歧视? 这几人纷纷嘲笑黄彩云有好日子不过反而去作死害人活该被男人嫌弃。 黄彩云气得破口大骂她们,“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敢教训我?真是好人,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个打抱不平的女人,一下子来了气,撸了袖子就冲上前,“臭丫头,你还敢教训老娘?老娘抽死你!” 其他女人们,也纷纷跟风上前。 黄彩云被同拘留室的几个女人合伙教训了一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不堪。 她蜷缩在角落里,再也不敢吭声,心里却把田桂花母女恨到了骨子里。 “都是你们害的!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黄彩云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 高考的三天,终于结束了,田晓晓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走出考场,看到母亲和姐姐姐夫都在门口等着,心里暖暖的。 “妈!大姐!大姐夫!”田晓晓飞奔过去,一把抱住田桂花。 田桂花笑着摸摸女儿的头:“考得怎么样?” 田晓晓自信地点头:“我觉得挺好的,题目不算太难。” 陈瑞阳拍拍她的肩:“那就好,走,咱们回家庆祝一下!” 田晓静也笑着说:“妈特意准备了一桌好菜,就等你们考完呢。” 田晓晓环顾四周:“咦,陈瑞生呢?” 陈瑞阳笑道:“那小子说要去买点东西,让我们先回去。” 田晓晓撇撇嘴,小声嘀咕:“该不会是去给哪个女生帮忙了吧?他可是大好人呢!” 田桂花听到女儿的话,轻轻拍了她一下:“别瞎说,瑞生那孩子懂事着呢。” 田晓晓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 第159章 如果田晓晓考上首都大学,你现场倒立喝水怎么样?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回到铺子,李大柱早已将饭菜整齐地摆在桌上。 罗小丽满脸笑容地朝田晓晓招手:“晓晓,快来尝尝这道红烧肉,这可是田婶特意为你做的!老早就炖上了,现在正好炖烂,味道怎么样?” 田晓晓赶忙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开心地眯起眼睛:“哇,真的好好吃啊!谢谢妈!” 田桂花看着女儿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心里也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这时,陈瑞生提着一个纸袋走了进来。 他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田晓晓随口问道:“你干嘛去了呀?” 陈瑞生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纸袋递给田晓晓,解释道:“我给你买了一支新钢笔,就当是庆祝你高考结束!” 田晓晓不禁一愣。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纸袋。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看上去十分精致。 田晓晓有些惊讶地看着这支钢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这……很贵吧?” 陈瑞生挠了挠头,笑着回答道:“还好,我是用勤工俭学的钱买的,不算太贵。” 陈瑞阳笑着捶了把他的肩头,“你小子,啥时候背着我在搞勤工俭学了?你缺钱就说,你哥哥我还是养得起你的。” 陈瑞生脸色微红,“买礼物,哪能用你的钱?” 陈瑞阳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弟弟的想法,哈哈哈笑了起来,朝陈瑞生竖起大拇指,“行,你小子有想法!” 田晓晓心里一暖,嘴上却故意说:“哼,别以为送支钢笔就能收买我。” 陈瑞生憨厚地笑了笑:“我没想收买你,就是觉得……你原来的钢笔用了好几年了,该换新的了。” 田桂花看着两个年轻人互动,眼里满是笑意:“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吧。”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 三天后,黄彩云终于被放了出来。 周家人没去接她,她身上没有钱,原先身上的几毛钱,在拘留所里买鸡蛋吃了。 她只得走路回了家。 黄彩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周家,人还没进门,就听到婆婆的冷嘲热讽。 “哟,大牢里出来的贵人回来了?刚嫁进我们家就惹事,现在还敢闹到派出所来?我们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低低喊了声,“妈。”打算走进屋去换衣服。 大夏天的,衣裳穿了好几天,她身上都发臭了。 可她的脚才迈上台阶一步,一盆冷水朝她迎面泼来。 “站住!先把你身上的晦气冲干净再进来!” 哗啦一声,冷水从头浇到脚,黄彩云冻得直打哆嗦。 周母嫌弃地扔给她一块破毛巾:“擦干净了再进屋,别把晦气带进来。” 黄彩云咬着牙擦干身子,刚踏进门槛,就听到周建国前妻的三岁小儿子周恺在屋里大喊:“坏后妈回来了!奶奶,快把她赶出去!” 黄彩云听到这话,心里一片冰凉,她带这个孩子半年了,就没有带出一点感情么? 黄彩云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又恨又怕。 她恨田桂花和田晓晓害她落到这步田地,又怕周家人因此更加嫌弃她。 周建国从卧房走出来,冷眼旁观,丝毫没有要维护妻子的意思。 周父直接拍桌怒斥:“黄彩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厂里领导今天找我谈话了?问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儿媳妇都闹到派出所去了?” 黄彩云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周父怒不可遏,“我们周家在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娶了你这么个乡下丫头就算了,你还敢去破坏高考?你知道高考多重要吗?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周家指使你去害人呢!” 周母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我看她就是存心想害我们周家丢脸!” 周建国皱眉看着黄彩云,冷冷笑道,“黄彩云,你再敢闹事,信不信我跟你离婚?”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黄彩云面无血色。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建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建国,你……你说什么?” 周建国冷漠地别过脸:“你这样的媳妇,我们周家要不起。” 黄彩云如坠冰窟,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她知道,如果被周家赶出门,她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黄家回不去,大哥二哥那边更不可能收留她。 “不,不要离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黄彩云哭着爬到周建国脚边,“建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乖乖的,再也不惹事了!” 周建国厌恶地睇她一眼,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周建国的大儿子和女儿放学回来了,两个孩子一进门就嚷着要吃的。 以往都是黄彩云做饭,这三天黄彩云在拘留所,周母做的饭一言难尽,还不准时,孩子们早就有了怨言。 周母看着黄彩云,冷冷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饭?” 要她去做饭?这是不离婚了?黄彩云心里松了口气,“是,妈。” 黄彩云不敢再说话,匆匆换了身衣裳,默默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她一边切菜,一边在心里咒骂田桂花一家。 “都是你们的错!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骂归骂,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拿田桂花一家没办法。 周家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她在这个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以前还能偶尔出门逛逛,现在连大门都不让出了。 因为周建国不给她一分的零花钱。 每天除了带孩子就是做家务,活像个免费的保姆。 更让她绝望的是,结婚这么久,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周母已经开始明里暗里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了。 “我该怎么办?”黄彩云切着菜,眼泪一滴滴掉在案板上。 -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田晓晓的高中同学们决定组织一场聚会,以庆祝高中生活的结束。 他们约好在县城的一家小饭馆里相聚,一起交流考试心得,并顺便估分。 田晓晓本来对这个聚会并不感兴趣,她觉得无非就是同学们聚在一起互相攀比谁考得好,再间接地攀比谁家有钱有权。 陈瑞生知道她的性格,她一个人是坚决不会去的,便来约她一起去。 陈瑞生站在铺子门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既阳光又青春。 “晓晓,同学们都盼着你去呢。” 田晓晓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去的?不就是互相攀比谁考得好吗?” 正在揉包子的田桂花听到女儿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笑道:“晓晓,同学情谊难得,去玩玩也好。反正现在考完了,放松一下嘛。” 田晓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田桂花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花钱递给田晓晓,温柔地说:“拿着,去玩得开心点。” 田晓晓接过钱,跟着陈瑞生来到了聚会的小饭馆。 一进门,她就听到同学们热烈的讨论声,大家似乎都很兴奋,正在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自己的考试经历和感受。 “我觉得我能考上省重点!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做出来了!” “我英语发挥得特别好,至少能上外国语学院!” “我估分能过一本线,我爸说考上就给我买辆自行车!” 田晓晓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没有参与讨论。 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注意到她,大声问道:“田晓晓,你考得怎么样啊?怎么不说话?” 田晓晓淡淡一笑:“还行吧,等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轻蔑:“田晓晓平时成绩也就中等偏上,能考上二本就不错了吧?” 田晓晓的成绩在镇上时,属于较优的成绩,但到了县重点一中这个神仙打架的学校,她的成绩只能排中上游,偶尔一两次才飚到前十名。 而这里的不少学生,不少人都是常年霸榜的尖子生。 同学们纷纷点头附和眼镜男生的看法。 陈瑞生突然站起来,声音坚定:“我觉得田晓晓能考上首都大学!” 饭馆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陈瑞生。 “哈哈哈!”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最先笑出声,“陈瑞生,你开什么玩笑?咱们县城几年都出不了一个首都大学的学生!” 马尾辫女生也捂嘴笑道:“就是啊,田晓晓虽然不差,但离首都大学还远着呢。” 陈瑞生面不改色:“如果田晓晓考上首都大学,你现场倒立喝水怎么样?” 眼镜男被激起了好胜心,拍桌而起:“行啊!要是她真考上了,我不光倒立喝水,还请你和田晓晓吃一个月的饭!但要是没考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田晓晓,“你就得承认自己吹牛,以后同学聚会都别来了!还要请我们到她家铺子里吃一个月的饭!”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田晓晓的母亲是卖包子的,全都一起起哄起来。 田晓晓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驳,陈瑞生却抢先一步:“一言为定!” 第160章 田晓晓高考得中,有人欢喜有人嫉妒 田晓晓黑着脸,把陈瑞生拽到角落,小声质问,“陈瑞生,你怎么替我做决定了?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考上首都大学,你怎么这么肯定?” “要是你没有考上,我替你请人吃饭一个月。”陈瑞生一本正经说道。 田晓晓眯起双眼,“陈瑞生,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陈瑞生点了点头。 见他十分认真的样子,田晓晓好奇了。 她摸着下巴,眯着眼问,“你怎么这么肯定,我能考上首都大学?别说是猜的啊?瞎猜的不算。” “当然不是猜的,我是有依据判断的。”陈瑞生道,“我发现,六场考试中,有五场考试的老师在看你的试卷,而且他们看卷子时,都露出了微笑,这说明,你的卷子做得不错。” 田晓晓眨了眨眼,“那又怎样?看我的卷子发笑怎么就说明我考得好了?” “因为那五个人我认识。” 田晓晓睁大双眼,“你居然认识监考老师?” 陈瑞生点头,“跟我哥参加过一些活动,见过他们。” 田晓晓挑眉,“那他们怎么不看你的卷子,却看我的卷子?”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因为你的卷子做得最好,所以才看了微笑。”陈瑞生又说。 田晓晓听完陈瑞生的话,心里既惊讶又疑惑。 她盯着陈瑞生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端倪来。 “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编的吧?”田晓晓翻着眼皮。 陈瑞生无奈地摊了摊手:“我骗你做什么?你要是不信,等成绩出来不就知道了?” 田晓晓轻哼一声:“要是没考上,看你怎么收场!” 陈瑞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聚会结束后,田晓晓回到铺子,把聚会上的事情告诉了田桂花。 田桂花听完,忍不住笑道:“这个陈瑞生,倒是个有主意的。不过晓晓啊,不管考没考上,妈都为你骄傲。” 田晓晓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 接下来的日子里,田晓晓一边帮母亲打理铺子,一边等待高考成绩的公布。 八十年代的高考,有的地方是考前填志愿,有的地方是考后估分填志愿。 田晓晓所在的地区,是估分填志愿方式。 这天,陈瑞生来约田晓晓一起到学校填志愿。 “填首都大学,别忘记了。”去学校的路上,陈瑞生再三叮嘱。 “你还真的肯定我能考上啊?”田晓晓挑眉问他。 “当然。”陈瑞生信心十足说。 “那你报考哪里?”田晓晓看了眼陈瑞生问。 陈瑞生的成绩在初三最后的冲刺模拟时,比他略低几分,到了高中,大多时间却超过了她。 因为她低了陈瑞生几分,总被陈瑞生强拉着补课。 不就是每次考试只低他总分五分吗? 至于这么让她补课吗? 补了三年,也没补上那低的五分,白白浪费她时间。 “跟你一样,首都大学。”陈瑞生看着学校大门说。 田晓晓无语地轻哼,“跟屁虫!” 她大步往校门走。 陈瑞生追上去,“你当我愿意跟着你啊,你的东西总是丢三落四的,哪次不是我帮你收拾?高中三年,掉了五回课本,六次校服!还掉过书包,发夹,雨伞,水壶……” 田晓晓已经走远了。 陈瑞生摇摇头,小声自语,“哪天把人丢了可怎么得了?” - 田晓晓和陈瑞生走进教室时,班主任李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整理志愿表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志愿填报的事。 “安静!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现在开始发志愿表,大家认真填写,填完后交到我这里来。” 田晓晓拿到表格后,犹豫地咬着笔头。首都大学?她真的能考上吗? “怎么不填?”陈瑞生凑过来小声问。 “我……”田晓晓抬头看向李老师,“老师,您觉得我的成绩能上首都大学吗?”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晓晓啊,你的成绩确实不错,但首都大学……有点冒险。我建议你填省内的重点大学更稳妥。”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更是大声说:“看吧,连老师都说她考不上!” 陈瑞生猛地站起来:“李老师,田晓晓这次发挥得很好,我觉得她可以冲一冲。” 李老师摇摇头:“志愿填报要慎重,不要好高骛远。田晓晓,你考虑清楚。” 田晓晓握紧了笔,手心全是汗。 她转头看向陈瑞生,对方正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决定了。”田晓晓深吸一口气,在志愿表第一栏工整地写下“首都大学”四个字。 教室里一片哗然。 刘志明夸张地大笑:“田晓晓,你就等着请我们吃饭吧!” 李老师叹了口气:“晓晓,你再考虑考虑……” “老师,我已经考虑好了。”田晓晓坚定地说。 虽然陈瑞生婆婆妈妈的比她母亲还啰嗦,但,很多时候,他的主意确实不错。 确切地说,是一次都没错过! 陈瑞生也迅速填好了志愿表,两人一起将表格交给了李老师。 走出教室时,戴眼镜的男生拦住他们,揶揄微笑:“田晓晓,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田晓晓正要反驳,陈瑞生抢先说:“刘志明,你也别忘了准备好倒立喝水的本事,另外,也要请我们吃饭。” 刘志明挺着下巴,“我是不会输的!” - 又过了些日子,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到了。 田晓晓一大早就醒了,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发现田桂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妈……”田晓晓声音有些发抖。 田桂花转身,看到女儿紧张的样子,笑着擦了擦手:“别担心,妈陪你去学校看成绩。” 母女俩正要出门,陈瑞生和陈瑞阳兄弟俩已经等在铺子门口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陈瑞阳笑着说。 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和家长。 田晓晓的手心全是汗,紧紧攥着衣角。 “放榜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田晓晓被推挤着往前,突然,她听到陈瑞生激动的声音:“晓晓!你考上了!全县第二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田晓晓。 “什么?”田晓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瑞生挤到她身边,兴奋地指着红榜:“你看!田晓晓,总分648分,全县第二名!” 田晓晓呆呆地看着红榜上自己的名字,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她真的考上了! 而且还是全县第二名! 那,第一名是谁? 田晓晓的目光,又扫向了第一名:陈瑞阳! 653分! 居然又高五分? 这小子是在控分吗? 田桂花激动地抱住女儿:“晓晓!妈的好女儿!” 也来看分数的陈瑞阳,也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小子,考得不错啊!” 陈瑞生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哪里哪里。” 这时,刘志明灰溜溜地想要溜走,被陈瑞生一把拉住:“刘志明,别忘了你的承诺。” 刘志明涨红了脸,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真的当场表演了倒立喝水,引来一片笑声和掌声。 田晓晓抱着胳膊扬唇说道,“还要请我和陈瑞生吃饭!” “对对对,快请吃饭!”其他同学又接着起哄。 刘志明无法,只得老实掏钱请两人吃了一顿鱼汤面。 - 田晓晓考上了首都大学,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 因为县广播电台里,每天滚动着播放高考考上好成绩的学生的名字。 为了庆祝,田桂花还在铺子的门楣上拉上了条幅,又在铺子的门口,挂上优惠三天的牌子,所以有早点一律半价。 一时之间,田桂花的铺子里,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认识的,不认识的想结交的,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几人前来。 “田大姐,恭喜啊!晓晓这么有出息,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是啊是啊,咱们县城多少年没出过首都大学的学生了?晓晓可真是给咱们长脸!” 田桂花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说道:“都是孩子自己争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田晓静和陈瑞阳也特意请了假,带着孩子回来祝贺。 “晓晓,姐真为你高兴!”田晓静拉着妹妹的手,眼里闪着泪光。 陈瑞阳拍了拍田晓晓的肩膀,笑道:“好样的!没给你姐夫丢脸!” 田晓晓调皮地眨了眨眼:“那当然,我可是田家的女儿!” 一家人其乐融融,铺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时,陈瑞生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走了进来。 “田婶,晓晓,恭喜!”陈瑞生笑着说道。 田桂花连忙迎上去:“瑞生啊,快进来坐!听说你也考得不错,也考上了首都大学?将来不是跟晓晓一个学校了?” 陈瑞阳揶揄看着他,“瑞生,你们俩串通好的?” 田晓晓斜睇着陈瑞生,“我没串通,是他非要我报的名。” 陈瑞生一本正经说,“我还不是担心你打赌输了?” 田晓晓无语,明明是陈瑞生先说的,诱骗别人打赌,怎么又赖别人身上了? 真是黑心小子。 - 周家的黄彩云,也从广播里, 得知田晓晓考上首都大学的消息后,嫉妒得几乎发狂。 她躲在周家的厨房里,一边切菜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 “凭什么?凭什么她田晓晓能考上首都大学,而我却要在这里当佣人?” 周母走进厨房,听到她的嘀咕声,冷冷地说道:“嘀咕什么呢?还不快点做饭?孩子们都饿了!” 黄彩云连忙低下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周母瞥了眼收音机,发现里面正在播报高考生的成绩,而黄彩云听到田晓晓的名字时,切菜的手马上停了。 她嫌弃说道:“整天怨天尤人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人家田晓晓能考上大学,那是人家有本事!你呢?除了惹是生非还会什么?” 黄彩云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反驳。 周母继续说道:“我警告你,别再去找田家的麻烦!要是再惹出事来,看我不让建国跟你离婚撵走你!” 黄彩云浑身一颤,低声应道:“知道了,妈。” 周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厨房。 黄彩云握紧了手中的菜刀,眼里满是怨恨。 “田晓晓,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 田晓晓考上大学后,田桂花决定在镇上的铺子里办一场隆重的升学宴,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庆祝。 第161章 宴席钱尹泽出?礼金他们拿? 他女儿考上大学,这本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他这个当爹的却连门都进不去! 黄家良站在铺子的门口,看着热闹的那边,心情异常烦躁。 他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土块,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出心中的不满和无奈。 向牡丹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哟,你女儿考上大学了,你这个当爹的连杯喜酒都喝不上,真是可怜啊!” 黄家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瞪着向牡丹,怒声吼道:“你给我闭嘴!” 向牡丹并没有被他的怒吼吓倒,反而更加得意地撇了撇嘴,继续说:“我说错了吗?你看看人家田桂花,现在多风光?再看看你,啧啧啧……” 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 他实在无法忍受向牡丹的冷嘲热讽,转身回到铺子后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闷头抽起烟来。 烟雾缭绕中,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越想越不甘心,同样都是人,为什么田桂花就能过得如此风光?而他呢?铺子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如今连女儿都不认他这个爹!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黄家良突然掐灭了烟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猛地站起身来,打算去田桂花的铺子里大闹一场。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陈瑞阳从铺子里走了出来,迎接到来的镇上的干部们。 这一幕让黄家良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怒火,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就熄灭了下去。 无奈之下,黄家良只得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铺子里。 一个人闷头抽起了烟,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 田晓晓的升学宴办得非常成功。 亲朋好友们纷纷前来道贺,现场气氛热烈非凡。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连镇上的领导们也都亲自到场了,镇教育组的领导们还特意给田晓晓颁发了五百块钱的奖金。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当于两年的生活费了! 田桂花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景,脸上洋溢着无比自豪的笑容。 她不停地穿梭在各桌之间,挨个儿给大家敬酒,感谢他们的光临和祝福。 “田大姐,你可真是太有福气啦!看看你这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啊!”一位邻居满脸羡慕地对田桂花说道。 田桂花听了,连忙谦虚地笑了笑,“哎呀,这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陈瑞阳的奶奶余大娘,紧紧地拉着田桂花的手,感激地说:“桂花啊,这次瑞生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可真是多亏了你啊!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娘,要是没有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他哪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呢?” 田桂花听了,连忙摆了摆手,谦虚地说:“大娘,您这可就太客气了,瑞生那孩子本身就很争气,学习也很努力,这都是他自己的功劳。” 余大娘却执意不肯接受田桂花的说法,她坚持道:“怎么会没关系呢?要不是你让晓晓带着瑞生一起学习,他能有这么好的成绩吗?桂花啊,你的这份恩情,我们陈家可是都记在心里呢!” 田桂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大娘您这可真是误会了。明明是瑞生那孩子带着我家晓晓学习,晓晓那孩子就像只野猴子一样,整天调皮捣蛋的,要不是瑞生每天耐心地辅导她,晓晓哪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啊!” 可不管她怎么解释,余大娘却一句都不听,非要感激她。 田桂花只得赶紧转移话题:“大娘,您快尝尝这道红烧肉吧,这可是我特意为您做的呢,我炖了好长时间,肉都炖得烂烂的,您吃起来肯定好消化。” 余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尝尝。” - 升学宴结束后不久,田晓芬儿子也满月了。 王水香心中暗自盘算,希望由田桂花来操办这场满月宴。 一是,田桂花她有钱,有足够的财力将满月宴办得风风光光,让尹家有面子。二是,王水香希望通过这次满月宴,让田桂花和这个孙子更加亲近。 这人啊,不管生多少孩子多少孙子,往往都会对最亲近的那个格外偏心些。 田桂花大女儿的两个孩子都在县城生活,而田桂花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镇上。小女儿又考上了首都大学,将来大概率会在外地工作,不太可能回老家生育孩子。 这样一来,田桂花二女儿所生的这个娃,自然就成她最为亲近的孙辈了。 那么将来,田桂花的财产就归二女儿的儿子,她儿子尹海就能跟着沾光了。 不过,这个想法她不敢对家里的老太太明说,只说田桂花能力出众,操办宴席必定安排得妥妥当当,能够让尹家在一众乡亲面前挣足面子。 尹父一听能给家族长脸,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 可尹老太太又哪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一眼就看穿了王水香的小心思,心中不禁冷笑。 尹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 她死死地盯着王水香,厉声道:“你少给我打那些歪主意!我尹家的孙子,凭什么要田桂花来操办满月酒?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看我们尹家的笑话,说我们尹家没本事吗?你看看你出的这叫什么主意!” 王水香被尹老太的气势吓了一跳。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嗫嚅着解释道:“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尹老太根本不给王水香解释的机会,她打断王水香的话,继续质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不就是想巴结田桂花,好让她过继这个孩子当孙子吗?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这孩子是我们尹家的血脉,只能姓尹,绝对不可能姓田!” 尹父见尹老太如此生气,连忙在一旁劝解道:“妈,您消消气,水香她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尹老太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她要是好意,那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了!” 最终,在尹老太的强硬态度下,尹父也无可奈何,只得同意在村里办满月酒。 王水香被老太太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心里又气又恼,但又不敢对尹老太发火,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一进屋子,她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尹父身上。 “办宴席?说得轻巧,办宴席不要钱的啊?反正我没钱,要办你自己一个人办,或者让尹泽出钱。”王水香心里打着小算盘,嘴上不依不饶地说。 她反复强调家里的开支很大,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办宴席。 而且,这满月宴可是尹泽儿子的,尹泽不出钱怎么能行呢?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尹父被王水香说得有些头疼,他实在不想再和王水香争论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同意去找尹泽要钱。 尹泽本来就打算自己来办宴席,他可不想让父亲和继母操办。 所以,当尹父找到他时,他二话不说就爽快地答应了出钱的事。 下班后,尹泽将在生产队老家办宴席的事情告诉了田晓芬。 田晓芬对于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经历,她并没有反对。 但一旁的田桂花,却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禁眉头微皱,心里暗自思忖:王水香该不会又在算计憨厚的尹泽吧? 田桂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尹泽,你爸和王姨有没有说过,办满月酒的钱你们出,那收的礼金归谁呢?” 尹泽一愣,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妈,礼金……应该是我爸他们收吧?毕竟是他们操办的。” 田桂花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被她猜对了,“我就知道!他们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钱你们出,人情他们收,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田晓芬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安地拉了拉尹泽的袖子:“要不……咱们自己办?” 尹泽为难地搓了搓手:“可我已经答应我爸了,而且奶奶也知道了……” 田桂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样,你们回去就说,既然要办满月酒,那就办得热闹些。钱你们出,但礼金得由晓芬来收。毕竟孩子是晓芬生的,哪有你们出钱爷爷奶奶收礼金的道理?” 尹泽的脸色沉了沉:“好,我明天就回去跟爸说清楚。” 第二天,尹泽回到村里,把田桂花的提议告诉了尹父和王水香。 王水香一听就炸了:“什么?礼金给你们?那我们还办什么办?白忙活一场啊?” 尹父也皱起眉头:“尹泽,这不合规矩吧?礼尚往来,以后人家办酒,还不是得我们去还礼?” 尹泽不慌不忙地说:“爸,王姨,这满月酒的钱都是我和晓芬出的,礼金自然该我们收。至于以后还礼的事,我和晓芬会记着,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王水香阴阳怪气地说:“哟,现在有丈母娘撑腰了,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尹泽脸色一沉:“王姨,您这话就过分了。我和晓芬只是想公平些,怎么就不把爸放在眼里了?” 尹父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这样吧,礼金你们收,但以后人家办酒,你们得负责去还礼。” 尹泽爽快地点头:“这是自然。” 王水香还想说什么,被尹父一个眼神制止了。 等尹泽走后,王水香气得直跺脚:“老尹,你就这么答应了?咱们白忙活一场啊!” 尹父叹了口气:“不然呢?现在尹泽有田桂花撑腰,咱们能怎么办?再说了,孩子确实是人家生的,钱也归他们出,咱们硬要收礼金,传出去也不好听。” 王水香气得扭身坐到了椅上,“行行行,翅膀硬了,由不得爹娘了!” - 第162章 王芳芳挑拨尹泽田晓芬,被田桂花发现了 尹泽的父亲开拖拉机,平时帮人拉货赚收入,他与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有一些来往。 而尹泽则在农技站工作,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常年与各个生产队的书记大队长以及小队长们打交道,认识的人也相当多。 因此,当尹家为孩子举办满月宴时,有不少人都前来捧场祝贺。 尹家的院子里和屋子中都坐满了客人,场面十分热闹。 为了防尹家人将礼金收走后不给田晓芬尹泽小两口,田桂芬安排田晓晓和尹泽的妹妹尹梅坐在门口收礼金。 尹梅跟田晓芬是同学,和王水香一点都不亲,王水香看到是这两个精明的小姑娘收礼金,想搞鬼也搞不了,气得她直翻眼皮。 王水香的娘家人也都来参加宴席,其中就有她那个二十出头打扮时髦的堂侄女王芳芳。 王芳芳一进门,目光就像被磁铁吸引一样,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尹泽身上。 婚后的尹泽,身上的青涩逐渐褪去,比之前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他,穿着白衬衣军绿裤子,身材挺拔,气质出众。 在一群穿着朴素、略显土气的乡下人中间,尹泽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星,格外引人注目。 王芳芳完全被尹泽吸引住了,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尹泽,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王水香看到堂侄女,连忙朝她招手喊道:“芳芳,这边来坐,咱们家的亲戚都在这边屋里呢。” 王水香喊了好几声,王芳芳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没有反应,依旧呆呆地盯着尹泽。 王水香顺着王芳芳的目光看去,只见王芳芳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尹泽。 她不禁扬了扬眉,心中暗自讥讽,这王芳芳还真是不死心啊,居然还惦记着尹泽呢! 可惜啊,尹泽压根儿就没看上王芳芳。 尹泽喜欢的是田桂花的女儿田晓芬。 不过话说回来,尹泽真是太蠢了,放着王家这么好的姑娘不娶,非要去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的女儿。 那离婚女人能是好的?个个抠门得很! 瞧瞧,现在田桂花就在唆使尹泽算计这点礼金! “芳芳!”王水香快步走过去,伸手拽了一下王芳芳的胳膊,“那是人家的男人,你瞧了也不属于你。” 王芳芳被王水香这么一拽,猛地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窘迫。 她连忙解释道:“姑姑,您说什么呢?我哪有瞧男人啊,我在听那边两个大婶子聊天呢。” 王水香自然不会相信王芳芳的话,她心里暗暗嘀咕,得了吧,那两个大婶子聊的可是小孩子吃奶的事,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能听得进去才怪呢! “少骗我,你明明就在看尹泽,别以为我没发现!”王水香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的王芳芳,压低声音调侃道。 王芳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场揭穿了心事一般,有些尴尬地辩解道:“谁看他呀,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一个已婚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说罢,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迅速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家休息的屋子走去。 王水香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跟在王芳芳身后,嘴里还发出“呵呵”的干笑声。 她继续不依不饶地说:“这结了婚的男人啊,可不像那些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他们更懂得女人的心思,知道怎么去哄女人开心呢。不像那些没经验的,就跟个愣头青似的,整天只知道跟女人对着干,专门惹女人生气。” 王芳芳听着王水香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心动,但她嘴上却不肯承认,只是闷头往前走,对王水香的话置若罔闻。 王水香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气馁,继续笑着说:“芳芳啊,你要是真的喜欢尹泽,那你怎么不去主动抢过来呢?” “抢?”王芳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猛地停下脚步,满脸惊愕地回过头来看着王水香,“姑,您这是在说什么笑话呢?这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好笑!” 她的心跳愈发急促起来,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 “你呀,就是太胆小了,这样怎么能行呢?”王水香不由得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留下王芳芳一个人站在原地,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王芳芳的内心深处,始终萦绕着王水香说过的那些话。 “抢过来?把尹泽抢过来?”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让她心烦意乱。 她不由自主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尹泽,只见他正与亲戚们谈笑风生,阳光洒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格外耀眼。 王芳芳紧紧咬着嘴唇,心中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抢”这个字对她来说既陌生又充满诱惑,她不禁开始想象如果真的去抢尹泽,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尹泽与亲戚们的交谈似乎结束了,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王芳芳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她连忙快步上前,想要拦住尹泽。 今天的王芳芳特意打扮了一番,身穿一件紧身的确良衬衫,将她原本就丰满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凹凸有致,尤其是胸前,更是火辣得让人移不开眼。 “尹泽,恭喜你喜得贵子啊!” 王芳芳满脸笑容地迎上去,故意把身子往前倾,胸前的曲线若隐若现。 “听说你在农技站升为干部了?真是太厉害了!” 面对王芳芳的热情,尹泽却显得有些冷漠。 他面无表情地稍稍让开了半步,然后礼貌地点点头,“谢谢,请里面坐。” 他转头喊来自家的一个堂妹妹,“小妹,招呼一下王芳芳姐姐,让她进屋坐。” 小姑娘非常乖巧,立刻热情地挽过王芳芳的胳膊,甜甜地说道:“姐姐,进屋坐喝茶水吧?” 王芳芳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拒绝,只得跟着小姑娘进了屋。 而尹泽则迈步走向另外几个亲戚,与他们交谈起来。 田桂花则抱着田晓芬的孩子,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王芳芳,心里暗自思忖着:王家这姑娘举止如此轻浮,恐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宴席开始后,王芳芳的行为更是愈发过分。 她故意坐到了尹泽的身旁,而且还总是借机与尹泽说话。 一会儿又“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尹泽的裤子上,手忙脚乱地取出手帕,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嚷嚷着要帮尹泽擦拭。 “我自己来就好。”尹泽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悦。 他迅速站起身来,去找抹布。 田桂花连忙给田晓芬使了个眼色。 田晓芬心领神会,也随即起身,紧跟着尹泽走了过去。 “尹泽,我来帮你擦吧。”田晓芬快步走到尹泽身边,温柔地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尹泽裤子上的酒水。 尹泽微微一笑,接过田晓芬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过去接着吃饭就好。” 田晓芬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应道:“好。” 这原本只是小两口间再平常不过的互动,但在王芳芳的眼中,却完全变了味。 她觉得田晓芬和尹泽在打情骂俏。 宴席接近尾声时,尹父安排尹泽送王家人离开。 王芳芳心中暗喜,故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的最后。 等到其他人都走远后,王芳芳突然发出一声“哎哟”,然后装作不小心崴了脚的样子,娇嗔地喊道:“尹泽哥,我脚好疼……” 她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扶住尹泽的胳膊,整个身体顺势往他身上靠去。 尹泽连忙后退两步,避开王芳芳,“我去喊王姨来扶你。” “不用不用!”王芳芳急忙拽住尹泽的袖子,“你扶我到那边树下坐会儿就好。” 说着,她又一次试图往尹泽身上贴去。 就在这时,田桂花恰好从屋里走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王芳芳和尹泽之间的这一幕,不禁冷哼一声,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芳芳姑娘这是怎么了?”田桂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王芳芳见是田桂花,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强装镇定地回答道:“没、没什么,就是脚崴了一下。” “哦?那我来扶你吧。”田桂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不由分说地架起王芳芳的胳膊,然后暗中使劲掐了一把。 王芳芳疼得直抽气,却不敢叫出声来。 她只能强忍着疼痛,任由田桂花扶着她走了。 然而,半个小时后,王芳芳又折返回来。 径直走向正在哄孩子的田晓芬。 “田晓芬,”王芳芳清了清嗓子,“刚才尹泽哥送我回家的时候,他可关心我了。” 说着,她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袖子,好让田晓芬能看到她胳膊上的红痕。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尹泽哥马上就把我扶起来了。” 王芳芳继续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不过,他可能是太着急了,力气有点大,不小心把我的胳膊都掐红了。” 实际上,那胳膊上的印子根本就不是尹泽掐的,而是田桂花掐的。 她这么做,是想在田晓芬面前炫耀一下,让田晓芬知道尹泽对她有多好。 田晓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没在意白王芳芳的话,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哦,这样啊。” 一旁的王水香,却立刻听出了王芳芳话里的意思。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们尹泽对所有的姑娘都好,特别是看到有困难的姑娘,他一向都很乐意出手相救的。” 说完,王水香还特意看了田晓芬一眼,接着说:“对了,晓芬,你和尹泽认识的时候,他不也救过你吗?我听说当时你差点被印字工人的油漆桶砸到了,是尹泽及时推开了你,对吧?” 那话里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尹泽当初救田晓芬,完全是出于他自己内心的善良。 跟所谓的“特别喜欢”,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田晓芬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似的。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是啊,正因为他心地善良,我才会喜欢他呀。王姨,你不觉得尹泽是尹家的骄傲吗?难道你不看好他这种善良的行为吗?” 王水香显然没有料到田晓芬会如此直接地反驳她,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心里暗暗骂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 第163章 惹我女儿生气?就得讨打 王水香扬起眉毛,不紧不慢地说:“我可没说他心善不好,只是,他对姑娘们的心善似乎有点太多了吧。我看他对男人可就没这么好心。” 田晓芬自然听出了王水香话里的讽刺意味。 但她并没有退缩,而是继续说:“王姨,你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尹泽对我好,还成了他的不是啦?” 见田晓芬仍旧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王水香决定把话挑明了:“晓芬啊,你可要看好尹泽,别让他被其他的姑娘给勾走了哟。” 说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王芳芳,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田晓芬此时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她早就知道,王水香曾经想把王芳芳许配给尹泽。只是,尹泽和她从小就相识,最终还是选择了她。 她也清楚,尹泽的心中并没有其他姑娘的位置,但世事难料啊! 万一真的有其他姑娘去勾搭尹泽呢? 而尹泽又恰巧在这个时候心动摇了呢? 自从她怀上孩子以后,尹泽和她同房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尤其是在生娃前的一个月到现在,她和尹泽甚至连一次夫妻生活都没有过。 尹泽总是说她的身体状况最重要,需要好好休养。 听说,不少男人会在女人生娃前后发生变心的情况。 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的尹泽会不会也因为耐不住寂寞而变心呢? 这个念头一旦在她脑海中浮现,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让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现在被王水香的一句反问,更让田晓芬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心中愈发慌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就在田晓芬感到无助的时候,田桂花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亲家母,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家女婿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反倒是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却不学好,整天就想着去勾引那些有妇之夫!” 说着,田桂花的目光如刀一般扫向了王芳芳。 王芳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田桂花的声音突然拔高,猛地一把拽过王芳芳的衣领,“刚才你故意往尹泽身上蹭,当我没看见?现在又跑来编瞎话,真当我田桂花是吃素的?” 王芳芳被田桂花这一拽,差点没站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急忙向站在一旁的王水香求救,“姑——” 王水香连忙走过去。 她站在两人中间,一边劝说着田桂花,一边护着王芳芳,“田桂花!你干什么?芳芳还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田桂花冷笑一声,“姑娘家能做出这种下作事?今天我就替你王家管教管教!” 说着,她顺手抓起了放在一旁的擀面杖。 王水香见状,脸色大变,她赶紧伸手去夺田桂花手中的擀面杖,“田桂花!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侄女,但侄女在她家被打了,她娘家人不会放过她。 田桂花才懒得理会王水香的求情。 她早就想揍一顿王芳芳了。 田桂手里的擀面杖,像雨点一样朝王芳芳身上砸去。 “啊!”王芳芳发出一声惨叫,她抱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在院子里四处逃窜。 “姑姑救我!” 王水香心急如焚,她想拦住田桂花,却又害怕自己也被打伤。 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不停地跺脚,“田桂花!你疯了!快住手!” 田桂花根本不理会王水香的呼喊,紧紧追着王芳芳,手中的擀面杖不停地挥舞着,似乎不把王芳芳打得皮开肉绽誓不罢休。 “小小年纪不学好,今天不给你个教训,明天你还得上房揭瓦!” 这边闹得厉害,还没有离开的人们,纷纷看过来,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尹父听到动静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田桂花正追打着王家姑娘,满脸怒容。 尹父连忙上前拦住田桂花,“亲家母,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 田桂花喘着粗气,手指颤抖地指着王芳芳,“你自己看看你家的好亲戚!刚才跑来跟晓芬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不是明摆着要败坏你儿子的婚姻吗?你媳妇不管,为了我女儿,我可不能不管!” 尹父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他看了眼王芳芳,又转向站在一旁的王水香,严厉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水香心中一紧。 她担心尹父会怪罪到自己头上,连忙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她把自己和王芳芳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好像这件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王芳芳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水香,“姑,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刚才明明还帮我说话来着,现在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明明是田桂花在欺负我!” 田桂花看着王水香和王芳芳这对姑侄突然反目,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讽笑。 她早就注意到这姑侄俩刚才一直在小声嘀咕,而且还时不时地看向尹泽,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但王水香现一见势头不对,马上又不承认了。 还以为王家人挺团结的,以往欺负人时,总是成群结队,但看现在,也不团结嘛。 田桂花指着王芳芳,声音洪亮地对尹父说道:“亲家公,刚才我亲眼看见这王芳芳故意往尹泽身上靠,还假装摔倒让尹泽扶她。这还不算,她居然又跑来找晓芬,说什么尹泽对她多关心,胳膊上的红印子都是尹泽掐的!这不是明摆着挑拨小两口感情吗?” 尹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瞪了眼王芳芳,猛地转头看向王水香:“这就是你带来的好亲戚?” 王水香急得直摆手:“老尹,你别听她胡说!芳芳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田桂花冷笑一声,一把拉过站在一旁的尹家堂妹,“小姑娘,你刚才是不是看见王芳芳往尹泽身上蹭了?” 小姑娘怯生生地点点头:“我……我看见芳芳姐把酒洒在尹泽哥裤子上,还……还非要帮他擦…… “然后又说扭了脚,拉着尹泽哥哥不放手。不过尹泽哥哥没理她,后来是田婶扶她走了。” 围观的宾客们顿时哗然,纷纷对王芳芳指指点点。 王芳芳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就要往外跑,却被田桂花一把拽住:“跑什么?把话说清楚再走!” 尹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水香骂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今天是我孙子满月的大喜日子,你居然带这种人来捣乱!” 王水香见事情败露,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怎么知道她会这样?再说了,尹泽要是没那个心思,人家姑娘会往他身上贴吗?” 田晓芬听到王水香说尹泽,脸色一下子变了。 田桂花冲过来按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朝王水香冷笑,“王水香,你这是在诬陷你继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尹父瞪着王水香,恨不得把这女人打一顿。 但看了眼周围还有不少亲戚,他只得忍住了。 “尹泽!”他朝前方喊了一声。 尹泽在跟另一家的亲戚们在说话,听到父亲喊他,大步走了过来。 又发现田晓芬的眼睛红红的,岳母抓着继母的头发在吵架,几个人围着王芳芳在说着什么,他一脸疑惑。 “出什么事了?” 王水香不说话,王芳芳哭得期期艾艾,“尹泽,只是个误会,可你是岳母,非要诬陷我……” 田桂花气笑了,“诬陷?这还有人证呢?谁没事诬陷你?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跑来跟我女儿说些不相干的话来?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尹泽看了眼脸色不好的田晓芬,又听到田桂花说的这些话,想到刚才王芳芳故意跟他接近,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冷着脸望着王芳芳,“王芳芳同志,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 王芳芳低着头不敢说话,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有田桂花这个恶婆子在,她现在只能装委屈,不然她得被尹家人打死。 心里又怪着姑姑王水香不帮她。 田桂花冷哼一声:“装什么可怜?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她转向尹父,“亲家公,今天这事必须给个说法!我女儿刚生完孩子,还要给孩子喂奶,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影响了奶水,我跟你们尹家没完!” 尹父看了眼田晓芬怀里的大孙子,连连陪笑着点头:“亲家母放心,我一定给晓芬一个交代。”说着瞪向王水香,“还不快把你堂侄女送走!我们尹家庙小家破,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他心里暗暗庆幸,当初没有娶王家姑娘,而是娶了田家姑娘。 就王家姑娘这闹事的性子,还不得将他尹家闹得天翻地覆? 王水香脸上挂不住,拉着王芳芳就要走,却被田桂花拦住:“慢着!她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女儿道歉!” 王芳芳咬着嘴唇不吭声,王水香也站着不动。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这时,尹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怎么回事?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尹父连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尹老太太听完,举起拐杖就往王水香身上打:“你这个搅家精!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 王水香躲闪不及,挨了几下,疼得直叫唤:“妈!您别打我啊!这事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尹老太太怒道,“人不是你带来的?话不是你教的?当我老糊涂了是不是?” 她又转向王芳芳,厉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专干这种下作事!今天不道歉,就别想出这个门!” 王芳芳被老太太的气势吓住了,哆哆嗦嗦走到田晓芬面前:“晓芬,对……对不起……” 田晓芬红着眼睛别过脸去,不想看她。 尹老太太又用拐杖戳了戳地:“大声点!没吃饭吗?” 王芳芳只得提高声音:“晓芬妹子,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 第164章 恶人先告状 田桂花看着王芳芳老实地道歉,心中的怒气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敢来骚扰我女儿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王芳芳哭着抹着泪,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王水香一看这势头,知道事情不妙,也赶紧跟在王芳芳后面,头也不回地灰溜溜跟着离开。 吃完酒的宾客们,看到这场闹剧终于结束,纷纷散开。 但他们的议论声却并没有停止。 “这王家的姑娘也太不要脸了,居然在人家媳妇坐月子的时候来闹事。” “就是啊,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那王水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她指使王芳芳干的……” 尹父听着这些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感到十分尴尬和难堪。 他转过头,看着尹老太太,满脸愧疚地说:“妈,今天这事是我没管好家里,让您老操心了。” 尹老太太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就好!以后管好你那个媳妇,别让她再丢我们老尹家的脸!整天惹是生非,没个安宁。” 尹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连忙点头应道:“知道了,妈,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尹老太又走到田晓芬面前,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轻声说道:“晓芬啊,别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放在心上。奶奶会为你撑腰的,尹泽要是敢对你有半分的亏欠,奶奶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田晓芬听着尹老太的话,心中一阵感动,眼眶微微湿润。 她连忙点头应道:“谢谢奶奶,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站在一旁的尹泽见状,也赶忙表态:“奶奶,您就放心吧,我这辈子只会对晓芬一个人好,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尹泽的语气坚定而诚恳,仿佛是在向尹老太立下誓言一般。 尹老太满意地拍了拍尹泽的手,“嗯,这才像话嘛。你们小两口要相互理解,好好过日子。别把那些不相干的话放在心上。” 一场小小的风波,在尹老太的调解下,终于平息了下来。 宴席结束后,田桂花将尹泽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尹泽,今天这件事,你怎么看?” 尹泽一脸愧疚。 他低着头,“妈,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让晓芬受委屈了。” 田桂花摇了摇头,“我并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名预备干部了,而且年轻有为,将来肯定会有更多的机会和挑战。今后类似的事情恐怕还会不少。你要学会如何去妥善处理这些事情,不要让晓芬为你担心。” 尹泽听了田桂花的话,心中猛地一震。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确实是他之前没有考虑过的。 他的父母只关心他的工资和是不是提干,只关心家里的荣耀。 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提醒过他要注意这些方面的问题。 岳母田桂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能够想到这些,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岳母说得没错,如果个人问题不能妥善处理,被人指指点点是事小,影响家庭的和睦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而且,他还可能会因此而受到处分。 严重的话,连工作都有可能丢掉。 想到这里,尹泽不禁感到一阵后怕,脊背阵阵冒凉气。 “妈,您说得太对了!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跟那些不相干的女同志保持距离,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留下说闲话的机会。” 田桂花看着尹泽如此诚恳的态度,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你能明白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另一边,田晓芬抱着孩子,坐在尹泽原先在老家住过的房间里休息。 此时的她,心情异常复杂,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时,尹泽轻轻地走了进来。 他温柔地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问道:“还在想刚才的事吗?” 田晓芬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地靠在尹泽的怀里,“尹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一遇到事情就只知道哭……” 尹泽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心疼地说:“怎么会呢?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还很弱,情绪波动大也是很正常的。反倒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轻轻地在田晓芬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仿佛是在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田晓芬抬头看他:“那个王芳芳……真的很漂亮……” 尹泽笑了:“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你。”说着凑到她耳边,“等医生说你身体恢复了,我好好证明给你看……” 田晓芬红着脸捶了他一下:“讨厌!” 夫妻俩笑作一团,刚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 两天后,尹家。 王水香正在厨房做饭,听到院中尹父的抱怨声,她连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只见尹父阴沉着脸,快步走进厨房,“水香,我刚才去镇上买柴油,遇到你们王家族里人了。” 王水香心里一紧。 她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说……说什么了?” 王水香心里很清楚,她家在王氏家族中属于比较弱势的一房。 其他房的人一直对他们有些看不起。 她男人被其他房的人拦住问话,恐怕不只是说一顿那么简单。 不然也不会把男人气成这样。 尹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鼓鼓地说:“你那堂哥说,你侄女儿王芳芳回去后的这几天,整天关在房里哭哭啼啼的,说他们生产队都在传她的闲话,害得她没法做人。王家要我们尹家给个说法,不然就要上门讨公道。” 王水香听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这……他们怎么能这样?明明是芳芳自己……” 王芳芳的父亲可是个不讲理的人,如果真的找上门来,她可没好果子吃。 尹父怒不可遏地吼道:“现在知道推卸责任了?当初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怂恿她去找尹泽的吗?” 王水香脸色煞白,急忙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怎么可能……” “还敢狡辩!”尹父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王水香疼得直吸凉气。 “我警告你,你最好赶紧把这件事情给我摆平!要是敢闹到尹泽的单位去,影响他的前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水香从没见过尹父如此凶狠的模样,心中慌得不行。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唯唯诺诺地应道:“我……我知道了,我过会儿马上就回娘家去,找芳芳她父母好好说说。” 尹父这才松开了手。 但仍是满脸怒容,狠狠地瞪了王水香一眼后,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留下王水香一个人瘫坐在凳子上,如坠冰窖。 王水香的心里又恨又怕。 她恨田桂花母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更怕尹父会真的跟她翻脸,还怕娘家的堂哥不会放过她。 一想到这些,她就心烦意乱。 “田桂花……你给我等着……,你个死婆子有那闲心不如去找个男人,怎么总是盯着我找茬?”王水香咬牙咒骂。 要不是田桂花多管闲事,王芳芳那天又怎么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面子? 王芳芳不丢面子,王家人也不责怪她。 说来说去,都是田桂花的错! - 与此同时,田桂花正在余大娘家串门,对王水香的咒骂浑然不觉。 陈瑞阳和田晓静都去了县城工作,陈瑞生在外面读书,余大娘孤身一人在镇上的老宅里。 陈瑞阳田晓静都想接余大娘去县城安享晚年,可老太太在镇上住习惯了,说是舍不得老邻居们,又说自己能照顾自己的生活,怎么也不肯去县城。 田桂花不想让两个年轻人分心,只要她在镇上,就每天来陪余大娘。 有时半天,有时一个小时,再忙也会待个半小时。 她不在镇上时,则会安排丁秋桂来看余大娘。 两人正聊天时,田晓静领着孩子,手里还提着礼物,满脸笑容地走进了屋子。 “宝儿贝儿,快过来喊外婆,喊曾奶奶。”她笑着招呼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像小企鹅一样,一摇一摆地朝田桂花和余大娘跑了过去,异口同声地喊道:“外婆!曾奶奶。” 两小娃围着田桂花和余大娘笑着蹦跳着。 把田桂花和余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 “晓静,怎么你一人带着两个娃儿回来了,瑞阳呢?”余大娘招呼着田晓静坐。 “走到巷子口那儿时,瑞阳遇到了一个老熟人,他们在聊天呢,我便带孩子先回家来。”田晓静笑着说,“他一会儿就来。” 田桂花宠溺地摸着两个孩子的脸蛋,笑着说:“哎呦呦,快让外婆看看我们家的两个小宝贝,是不是又长胖啦?外婆来抱抱,看看长重了多少。” 余大娘高兴地说,“每次来都发现他们长高了呢。” 田晓静笑着说,“这两个小家伙特别能吃能睡,长了不少个儿。我带他们出门玩的时候,好多人都说他们比同年纪的孩子要壮实呢。” 田桂花喜笑颜开。 她亲昵地挨了挨两个孩子的额头,温柔地说:“宝儿贝儿以后一定是高个儿,像瑞阳一样高。” “晓静和瑞阳都是高个儿,他们将来也是高个儿。”余大娘也笑道。 祖孙几人聊得正高兴,陈瑞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十分凝重,一进门就说:“妈,尹泽……出事了!” 田桂花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余大娘也担忧说,“怎么回事呀?” 田晓静的眉头也不由得一皱,焦急地追问:“瑞阳,快说呀,出什么事了?” 陈瑞阳神情凝重,“刚才在路口遇到的那个熟人朋友告诉我,有个姓王的女同志的父亲,正准备去农技站告发尹泽,说他……说他欺负良家妇女!妈,尹泽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晓静惊讶地睁大双眼,“王家的女人?到底是谁?” 陈瑞阳挑眉,“我那个熟人朋友没有告诉我具体的名字,只是说姓王。” 他转向田桂花,“妈,尹泽和王家的姑娘有什么过节?怎么会闹到要去告他的地步了?” 田桂花讽刺地笑了一声,“我知道是谁!肯定是那个王芳芳!尹泽根本就没有招惹她,完全是她自己的作风有问题!他们王家这分明就是恶人先告状!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居然还有脸去诬陷别人?简直就是不要脸!把黑的说成白的!” 第165章 田桂花霸气护女婿 田桂花心里又气又急。 这两天,会不会是王芳芳又在作什么妖? 尹泽大学毕业后,直接分到了农技站。 工作的地方人际关系简单。 因为他是唯一的大学生,单位上的人都当他是宝,从不会为难他。 社会上像王芳芳这样的刁蛮狡猾女人,尹泽可是头一次遇到,书生气的尹泽,哪会是王芳芳这种老江湖的对手? 陈瑞阳赶紧安抚道:“妈,您别急。具体是怎么回事?那个王芳芳做了什么?” 田晓芬的孩子办满月酒,虽然田晓静和陈瑞阳都去贺喜了,但因为两人工作忙,吃了酒马上就离开了,后面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 田桂花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将满月酒那天王芳芳如何故意接近尹泽、如何挑拨田晓芬,以及自己如何教训她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瑞阳和田晓静。 田晓静听完,气得脸都白了:“这……这也太无耻了!尹泽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样的亲戚!妈,您打得好!这种人就该打!唉,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对尹泽的工作有没有影响?” 陈瑞阳面色凝重:“王家要是真去农技站闹,众口铄金,对尹泽的影响会很不好。尤其尹泽现在正是预备提干的关键时期,一点风言风语都可能让他的努力前功尽弃。” 田桂花眼神锐利,冷哼一声:“他们敢去闹,我就敢去把他们的脸皮撕下来!想往我女婿身上泼脏水?门都没有!” 田晓静眉头皱起,“晓芬还在月子中呢,要是知道这件事,她怎么受得了?” 田桂花沉声道,“事情先别让晓芬知道,我这就去找找那王家人!” 王家人前世欺负她的女儿,这一世又来骚扰?她坚决不让他们得逞! 陈瑞阳点头:“妈,我陪您去,我开了车来。咱们得赶在王家人前面,或者在他们闹起来的时候当场对质,绝不能让他们胡说八道。” 陈瑞阳开着吉普车,载着田桂花,飞快地朝镇农技站驶去。 路上,田桂花脸色铁青,心里飞速盘算着对策。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女儿的家庭和女婿的前程。 到了农技站门口,果然看见一个五十多岁、面色不善的黑瘦男人正在门口跟门卫打听什么,旁边还跟着一脸心虚的王水香。 田桂花一眼就认出,那黑瘦男人是王芳芳的爹王老实。 别看名字带“老实”,实则是生产队里有名的浑不吝,为了利益能撒泼打滚闹上三天三夜。 王芳芳的性格,八成是随了她爹。 田桂花冷哼一声,带着陈瑞阳径直往前走去。 “王老实!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田桂花一声厉喝,声音洪亮,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王老实和王水香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田桂花,脸色都变了。 王水香身子悄悄往后退,想溜走,但被田桂花喝住,“王水香,你别跑,我找你有话说!” 王水香才不听她的,甩开膀子就跑。 田桂花冲过去,一把拽过来,“你跑什么?赶着投胎呢?” 王水香正要开口骂,可一回头,发现陈瑞阳站她身后,吓得她不敢跑更不敢骂了。 王老实有理没理闹一闹,他挺着脖子,双手叉腰,“我想来就来,田桂花,这农技站又不是你家的,你管我来不来的?” “你想到农技站的领导那里,告我女婿尹泽的黑状是吧?王老实?”田桂花扬着唇角讽笑。 王老实心里一惊,他只跟一位亲戚说起过这件事,田桂花是怎么知道的? “呸,什么黑状,我是光明正大的告状!”王老实冷笑,“你女婿对我女儿耍流氓,我为什么不能来要个说法?我要告他坐牢!” 田桂花双手叉腰,毫不畏惧地怼到他面前,声音比他还大:“放你娘的狗屁!你闺女自己往有妇之夫身上贴,被我当场抓住教训了一顿,你还有脸跑来恶人先告状? “王老实,你们老王家的脸都被你闺女丢尽了,你不管教自家闺女,反而来诬陷好人?你安的什么心!” 王水香在一旁嗫嚅:“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芳芳一个姑娘家……” “闭嘴!”田桂花眼刀扫过去,“你当我不知道是你撺掇的?满月酒上你帮着她挑拨晓芬和尹泽,真当没人看见?现在又带着她爹来闹事,是嫌上次没挨够你家老太太的拐杖?” 这话戳中王水香的痛处,她脸一白,往后躲了躲。 王老实被田桂花骂得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你胡说!我闺女说了,就是尹泽对她动手动脚!田桂花,你别以为你有点钱就了不起,可以颠倒是非!” “我颠倒是非?”田桂花冷笑一声,指着王水香,“王水香,你当时就在场!你摸着良心说,是你侄女王芳芳自己往尹泽身上蹭,还是尹泽主动招惹她了?你敢当着老天爷的面说谎,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农技站门口围观的职工和路人越来越多,纷纷指指点点。 陈瑞阳适时上前,冷静地对王老实说:“这位大叔,无凭无据诬陷国家干部,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尹泽同志工作认真,作风正派,这是有目共睹的。您女儿的一面之词,恐怕站不住脚。如果真有误会,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但如果是恶意诽谤,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另外,如果查出是诽谤,可是要受处罚的。你可要想清楚。” 王老实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见田桂花气势汹汹,又见陈瑞阳穿着军装常服,自带威严,说话在理,他心里先怯了三分。 再看到周围人怀疑和鄙夷的目光,更是底气不足。 田桂花趁热打铁,高声对众人说:“大家给评评理!他闺女在我外孙满月酒上,故意把酒洒我女婿身上,往我女婿怀里钻,被我拦住了。回头又跑去跟我坐月子的女儿胡说八道,挑拨他们夫妻关系!这种心思不正的姑娘,我们家躲都来不及,还敢欺负她?真是天大的笑话!” 围观的人顿时议论开来: “原来是这样啊!” “这老王家的姑娘也太不像话了!” “就是,自己不要脸,还倒打一耙……” “田老板的女婿我知道,是个老实本分的技术员,可不是那种人。” 王老实被说得面红耳赤,骑虎难下,但他不肯服输,挺着脖子嚷道,“才不是这样的,田桂花,你胡说八道!” 这时,农技站的领导也被门口的动静惊动了,走了出来:“怎么回事?围在这里干什么?” 王老实一看领导来了,刚想开口,田桂花又抢先他一步,把事情经过清清楚楚、有条有理地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领导,尹泽是您手下的兵,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还尹泽一个清白!不能让他被小人污蔑,影响工作和前途!” 领导听完,脸色沉了下来,看向王老实:“这位同志,你说尹泽欺负你女儿,有证据吗?有人证吗?如果没有,这就是诽谤,我们单位是要追究的!” 王老实被领导这么一问,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以为凭着自己撒泼打滚的本事,能吓唬住农技站的人,没想到田桂花和陈瑞阳来得这么快,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我……我闺女亲口说的!还能有假?”王老实梗着脖子,硬着头皮狡辩。 田桂花冷笑一声:“你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还说我亲眼看见你闺女往我女婿身上贴呢!领导,那天满月酒上,不少人都看见了,尹家的亲戚、邻居都能作证!” 她说了几个人名和地址,朝陈瑞阳说,“瑞阳,你开车去接这几个人前来做证。看看是王家人说谎,还是我说的是真的。” 陈瑞阳点头,“好的,妈,我马上回来。” 田桂花说的几个人,都住在街上,是尹家那个生产队的邻居乡亲们,有的在街上做着小生意,还有一人在街道办工作。 尹泽和田晓芬的孩子满月酒那天,他们都去吃了酒。 陈瑞阳开着车,离开不过几分钟,就接来了田桂花说的四个人。 在路上时,陈瑞阳将王家人告诬状的事,先跟他们说了。 到了农技站的门口,四人看到王老实在对大家说着尹泽的事,他们马上不客气地说起了王老实。 “王老实,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当时看到的,可是你女儿在纠缠尹泽。” “尹泽本来跟我坐一排吃酒,你女儿让我跟她换座位,她坐到了尹泽的身边,还故意将酒洒到尹泽的裤子上,这可是好多人都看到了。” “王老实,你还是先去调查清楚再来吧。” “为女儿出气,前提是你女儿得受气啊,但你女儿明明是害人的那个,怎么成了你家来告状了?你怎么好意思的?” 王老实顿时哑口无言,他哪有什么证据,全靠女儿和王水香的一面之词。 此刻在王水香躲闪的眼神和田桂花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还有证人的做证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66章 丢了这么大的人。 王老实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面红耳赤。 尤其是那几个被请来的证人,都是街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说的话分量十足。 他本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见形势完全倒向田桂花那边,农技站领导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心里彻底慌了。 “我……我……我也是听信了孩子的一面之词……”王老实支支吾吾,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狠狠瞪了躲在一旁的王水香一眼,怪她没把实情说清楚,害他丢了这么大的人。 王水香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心里把田桂花和王芳芳骂了千百遍。 农技站领导严肃地说道:“这位同志,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这是对一个同志名誉的严重损害!尹泽同志工作表现一直很好,希望你以后搞清楚了事实再说话。今天这事就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 领导发了话,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看王老实和王水香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王老实脸上挂不住,再也待不下去,冲着王水香低吼一声:“还杵在这儿丢人现眼?走啊!” 说完,臊眉耷眼地转身就走,脚步飞快,仿佛后面有狗在追。 王水香更是如蒙大赦,赶紧灰溜溜地跟着跑了,连头都没敢回。 田桂花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冷哼一声:“算你们跑得快!” 陈瑞阳向领导和几位赶来作证的乡亲道了谢,又开车将乡亲们送了回去。 事情圆满解决,田桂花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让王家的奸计得逞,保住了女婿的清白和前程。 回到余大娘的屋子。 田晓静急切地问结果,“妈,瑞阳,事情怎么样了?” “解决了。”田桂花微笑道,“告诬状的人底气不足,被我问得答不上来,还被尹泽的领导责怪了一顿,王家人灰溜溜跑走了。” 田晓静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妈,晓芬虽然在家里带孩子,但万一让她知道了,她肯定得担忧了会影响奶水的,咱们得去看看她。” 田桂花点了点头,“我正有这个想法。”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也得让她心里有个底,免得从别处听到风言风语更加担心。 不过田晓静的两个娃闹得厉害,田晓静一时走不开,又没法让余大娘带娃。田桂花便一个人往田晓芬家走来,等今天的事情平息后,再带田晓静母子三人去看田晓芬也不迟。 田晓芬刚出月子,孩子小,她事儿多,被其他孩子闹腾的话,只会影响休息。 在一处狭窄的拐弯口,田桂花放慢车速缓缓骑行时,忽然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哼,闹得沸沸扬扬的,还不是让自家闺女受了委屈?我看啊,就是当妈的没本事,护不住女儿,才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到头上来欺负。” 田桂花扭头看去,只见黄家良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墙角边,正撇着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显然是知道了尹泽的事情。 黄家良因为没被邀请参加田晓晓的升学宴,也没资格参加尹家孙子的满月酒,心里一直憋着口气。 刚才他路过尹泽单位,看到田桂花为了女婿的事跟人吵吵,虽然吵赢了,但他觉得田晓芬终究是受了王家人的气,便忍不住出言讽刺,想找回点过去丢掉的场子,显得田桂花这个当妈的并不称职。 田桂花一听这话,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几步走到黄家良面前,眼神锐利如刀。 “黄家良,你刚才放什么屁呢?我没本事?我闺女受委屈的时候,我这个当妈的站出来把泼来的脏水全挡了回去,把闹事的无赖骂跑了,这叫没本事?难道像你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欺负屁都不敢放一个,才叫有本事?” 黄家良被噎了一下,强辩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看着女儿被欺负不吭声了?” “哟,贵人多忘事啊?”田桂花双手叉腰,声音陡然拔高,“当初晓静到王家去迎亲被人刁难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在哪儿呢?你出过头吗?你放过一个屁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显示你当爹的本事? “哦,不对,你显示你当爹的本事了!你觉得她给你丢人了!要打死她呢!” 田桂花越说越气,字字句句像鞭子一样抽在黄家良脸上。 “现在倒有脸来说我?我田桂花再没本事,也知道谁欺负我女儿,我就跟谁拼命!我打不过也会骂几句,你呢?你除了会躲在背后说风凉话,你还会干什么?连句责怪的话都不肯说一说王家人。晓静晓芬摊上你这样的爹,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前世的晓芬晓静,都被王家人欺负死了,前世的黄家良,却是半句也没有说过王家的不是。 不,这一世也没有! 反而怪她不该得罪王家人,这是个当父亲的样子吗? 黄家良被田桂花连珠炮似的质问怼得哑口无言,脸涨成了猪肝色。 过路人投来的目光,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你……你不可理喻!”黄家良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然后像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地转身溜走了。 比刚才的王老实跑得还快。 田桂花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声:“窝囊废!也配来指责我?”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又怼跑了恶心人的前夫,田桂花这才觉得胸中畅快了些。 她整了整神色,决定去买只老母鸡,炖了汤给坐月子的田晓芬送去,好好给女儿压压惊。 只要她在一天,就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的女儿们! 田桂花拎着炖好的鸡汤来到田晓芬家,轻轻敲了敲门。 “妈?”田晓芬抱着孩子开了门,看到母亲手里提着保温桶,眼睛一亮,“您怎么来了?还带了鸡汤?” 她闻到香味了,母亲的手艺太好了,她坐月子一个月,比生娃前胖了十来斤。 “给你补补身子,红枣鸡汤。”田桂花笑着走进屋,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刚炖好的,趁热喝。” 田晓芬把孩子放在摇篮里,给母亲倒了杯水,“妈,您坐。尹泽去县城开会去了,家里就我和宝宝。” 田桂花点点头,幸好尹泽不在镇上,不然又得白白受一顿气。 她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鸡汤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田桂花盛了一碗递给女儿,“快喝吧,趁热。” 田晓芬接过碗,小口啜饮着,突然抬头问道:“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今天脸色不太对。” 田桂花心里一惊,没想到女儿这么敏感。 一想到,田晓芬住的这栋楼是农技站的宿舍楼,楼上楼下都是尹泽单位的员工和家属,田晓芬出门丢个垃圾买个菜,总会遇到邻居们,也一定会有人跟田晓芬说刚才农技站大门口王家人闹上门的事。 与其让其他人添油加醋胡说八道让田晓芬担心,不如她先说出来。 田桂花犹豫了下,一副轻松的样子摆了摆手,“是有点事,不过已经解决了。” 她把王家人去农技站闹事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你放心,妈和陈瑞阳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尹泽的领导也站在他这边。尹泽不会有事的。” 田晓芬的手微微发抖,鸡汤差点洒出来。 田桂花连忙接过碗,“别担心,都过去了。“ “妈……”田晓芬的声音有些哽咽,“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田桂花心疼地搂住女儿,“是那王家人不要脸,跟你有什么关系?” 田晓芬靠在母亲肩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就是……就是害怕……” “怕什么?有妈在呢!”田桂花拍拍女儿的背,“再说了,尹泽那孩子是个好的,他对你一心一意,你别胡思乱想。” 田晓芬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就是……就是生完孩子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田桂花理解地点点头,“这是正常的。妈当年生你们姐妹三个的时候也是这样,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什么都往坏处想。” 她握住女儿的手,“但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尹泽,有宝宝,还有妈和你姐姐妹妹。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扛。” 田晓芬点点头,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对了,”田桂花转移话题,“宝宝这几天怎么样?夜里还闹吗?” 提到孩子,田晓芬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好多了,现在一晚上只醒两次,除了喂奶,换尿布的事情都是尹泽在做,他说我白天带娃辛苦让我晚上多睡会儿。” “这就对了。”田桂花欣慰地说,“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体谅。尹泽是个好丈夫,你要相信他。” 田晓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家常,田桂花看女儿情绪稳定了,这才放心地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田桂花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机会跟尹泽好好谈谈,让他多关心晓芬的情绪。 产妇的心思敏感,需要更多的关爱和理解。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空。就像她的生活,虽然经历过风雨,但终究迎来了晴天。 只要一家人团结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第167章 忍无可忍,尹父要劈了王水香 下午,尹泽从县城开会回来,手里还拎着开会时发的文件袋。 他脸上带着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新技术的思索,盘算着怎么在站里推广刚学到的种植方法。 刚走进农技站大院,门卫老罗就探出头来,神色有些异样地打了声招呼:“尹技术员,回来了?” “哎,回来了罗师傅。”尹泽笑着点头,并没太在意,拿起文件袋就往宿舍楼走。 还没走到单元门口,隔壁楼的李大姐正巧出来倒垃圾,看见他,立刻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尹泽,你可算回来了!上午你们家可出大事了!” 尹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大姐,出什么事了?” “哎呀!就是那个……你继母王水香,带着她堂哥王老实,闹到站里来了!堵着大门,说你……说你……”李大姐说到这里,有点难以启齿,摆摆手,“反正就是说你作风不好,对不起他家姑娘,要领导处分你呢!” 尹泽的脸瞬间白了,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万万没想到,王家人竟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闹到他的单位来! 这要是说不清楚,他的名声和工作可就全完了! 而且,晓芬那里他也不好解释。 “那……后来呢?”他急忙追问,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 “后来?多亏了你岳母啊!”李大姐嗓门提了起来,带着几分钦佩,“田婶子那可真是这个!”她竖起了大拇指,“闻讯赶来,那叫一个厉害!噼里啪啦一顿说,问得王老实哑口无言,满头大汗! “还有你姐夫,开车接来了好几个有头有脸的证人,都证明你人品端正,王家人纯粹是胡说八道诬赖人! “领导当场就把王老实训斥了一顿,把他们灰溜溜地赶走了!你没看见王家人那狼狈样儿,真是大快人心!” 尹泽听着,心情像是坐了一场过山车,从谷底又猛地抛了上来。 震惊、后怕、感激、愤怒……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 “李大姐,谢谢您告诉我。我岳母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田婶子好着呢!你快回家去看看晓芬吧,她估计也吓得不轻。” 尹泽再也顾不上多说,道了声谢,几乎是跑着冲上了楼。 他掏出钥匙,手却有点抖,对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门一打开,就看到田晓芬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眼睛果然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 但看到他回来,她还是立刻站了起来,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回来了?会开得怎么样?” 尹泽没有回答,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了:“晓芬……对不起,我……我都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感受到丈夫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听到他话语里的心疼和后怕,田晓芬强装镇定的情绪瞬间瓦解,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脸埋在他胸口:“不怪你……是王家人太坏了……妈都跟我说了,多亏了妈和瑞阳姐夫……” “是,多亏了妈。”尹泽的声音充满了感激和庆幸,“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妈才好。”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岳母果断勇敢地站出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他仔细看着妻子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你怎么样?吓坏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深知产后情绪波动大,生怕这件事给妻子带来太大的打击。 田晓芬吸了吸鼻子,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刚开始听说的时候,是有点害怕,心里慌得不行……怕他们毁了你的前程,也怕……怕你不要我们娘俩了。” 她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胡说!”尹泽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晓芬,你看着我。我尹泽对天发誓,这辈子绝不负你,也绝不会不要我们的孩子!王家人那些鬼话,连领导都不信,你更不许往心里去!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最爱的人,谁也别想挑拨我们!” 他的眼神坚定而真诚,话语掷地有声,像一股暖流驱散了田晓芬心中最后的不安和阴霾。 田晓芬看着丈夫焦急又认真的样子,终于破涕为笑。 她用力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妈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你是个好的,让我相信你。我就是……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尹泽这才稍稍放心,又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有妈在,有我在,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摇篮里的小宝宝似乎感知到父母情绪激动,咿咿呀呀地舞动着小手。 尹泽松开妻子,俯身把孩子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晃着,看着宝儿酷似妻子的小脸,心中充满了保护欲。 “豆子,爸爸回来了,爸爸会保护你和妈妈的。”他轻声对孩子说,又抬头看向田晓芬,眼神温柔而坚定,“晓芬,这次是我疏忽,让你担心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们一起面对。你刚生完孩子,心思重,别自己瞎想,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田晓芬看着丈夫抱着孩子的温馨画面,听着他体贴的话语,心里那点残留的惊悸和不安终于彻底消散了,被浓浓的幸福和安全感取代。 “嗯,我知道了。”她柔声应道,脸上露出了真正轻松的笑容。 晚上,尹泽特意下厨,做了几道田晓芬爱吃的菜。 一家三口的晚饭,温馨而美好,就仿佛,今天和前天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样。 - 王水香被她男人撵回娘家去处理王芳芳的事。 她男人的本意是,让她安抚娘家的人,别让王芳芳的家人脑抽了跑去尹泽的单位闹事。 可王水香说不过王芳芳的家人,更说不过有家人撑腰的王芳芳。 结果,她反而被堂哥一家骂了一顿,骂她不护着王芳芳,王芳芳一家又撺掇着她跑去尹泽的单位闹了一场。 当然了,闹输了。 她还被田桂花当场逮到,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头发,还被田桂花薅了一撮下来。 头皮这会儿还疼呢。 她堂哥一个人搭生产队的拖拉机回去了,她只得步行回了家。 大夏天的走了几里路,热得她又渴又累。 看着紧闭的大门,王水香的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她男人去了地里还没回来,或者还没听到风声。 毕竟农技站离生产队里还有点距离。 然而,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从大门旁的厨房里飞出来。 擦着她的脚尖,狠狠地剁在了门槛前的泥地上,刀把还在微微颤动。 王水香“嗷”一嗓子,魂都快吓飞了。 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她惊恐地抬头,只见她男人像一尊怒目金刚,站在厨房门口。 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得血红,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老……老尹……”王水香舌头打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还有脸回来!”尹父的咆哮声震得院子里的老槐树似乎都抖了三抖,“你这个搅家精!丧门星!我尹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一步步从厨房走出来,每一步都像踩在王水香的心尖上。 王水香假装听不懂,讪讪着道,“老尹,你……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你装啥糊涂呢?你是不是跑农技站去闹事了?尹泽丢了工作,你就很高兴是吧?”尹父气得直撸袖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芳芳她爸……”王水香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地想辩解,“是他的主意,我是被拖过去认路的,我没有要去啊。” “放你娘的狗屁!”尹父根本不听,猛地伸手指着地上的菜刀,怒吼道,“老子刚才去买柴油,镇上的人都在笑话我!笑我尹家娶了个扫把星,专门带着娘家人去坑害自己儿子!老子的脸,尹家的脸,都被你按在地上踩!你不是能闹吗?你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吗?行!老子今天剁了你,一了百了!” 说着,他竟真的弯腰要去捡那把菜刀! 王水香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瘫软在地上,杀猪般地哭嚎起来。 “杀人啦!救命啊!老尹要杀人啦!我不是故意的啊……是田桂花!都是田桂花逼的!是她先打芳芳,王家才去逼着我去尹泽单位找说法的啊……呜呜呜……我有什么错啊,我我我我……我没法活了呀!” 她一边哭喊,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头发也散了,狼狈不堪。 周围的邻居早就被惊动了。 但听到尹父的怒吼和王水香的哭嚎,大多只是躲在门缝窗后看热闹,没一个人敢上来劝。 一来这是尹家的家务事,二来王水香平日人缘就不好,今天她伙同娘家人去尹泽单位闹事的风声也传回了生产队里,大家都觉得这女人实在是作得过分,挨揍也是活该。 第168章 王水香被自己的儿子嫌弃了 尹父听王水香还在攀咬田桂花,更是火冒三丈,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他猛地转身,一把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刀尖直指瘫软在地的王水香。 “你还有脸提亲家母?要不是人家田桂花豁出脸面护着尹泽,我儿子的前程就被你们这两个黑心肝的给彻底毁了!你那个好侄女干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丢人现眼的事,你以为能瞒天过海,没人知道?老子今天非……” “大山!你给我住手!”一声苍老却极具威严的喝斥声从门口传来。 是尹老太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赶来了。 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尹父举着刀的手顿在半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依旧死死瞪着瘫在地上的王水香。 尹老太快步走进院子,看到地上的菜刀和吓得几乎昏厥的王水香,又看看暴怒的儿子,气得用拐杖连连戳地。 “造孽!真是造孽啊!你把刀给我放下!为了这么个东西,你背上条人命,值得吗?你想让尹泽尹梅有个杀人的爹?你想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尹父头顶。 他猛地清醒过来,看着手里明晃晃的菜刀,自己也吓了一跳,手一松,菜刀“哐当”一声再次掉在地上。 他刚才真是气昏头了,差一点就酿成大祸。 “妈……我……我实在是……”尹父又气又后怕,声音都哑了。 尹老太走到王水香面前,看着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浓浓的厌恶和失望。 “王水香,我尹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就这么见不得尹泽好?非要把这个家搅得鸡飞狗跳、家破人亡你才甘心? “上次满月酒的教训还不够?还敢撺掇娘家人去单位闹?你是真想逼死尹泽,还是想逼死我们老尹家?” 王水香只知道呜呜地哭,话都说不利索了:“妈……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尹老太厉声道,“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从今往后,你再敢去找尹泽和田晓芬的麻烦,再敢跟你那些不着调的娘家人合起伙来算计自家人,不用老尹动手,我第一个就把你撵出尹家大门!我们尹家要不起你这种祸害!听到没有!” 最后四个字,尹老太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水香被婆婆的气势彻底压垮了,浑身一颤,忙不迭地点头:“听……听到了……妈,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尹父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王水香:“滚回你屋里去!看见你就来气!再敢出什么幺蛾子,老子真打断你的腿!” 王水香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 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踉踉跄跄地跑回自己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她扑到床上蒙着被子瑟瑟发抖,后怕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又悔又恨,却再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了。 院子里,尹大山看着老娘,一脸愧疚和疲惫:“妈,又让您操心了……” 尹老太太叹了口气,摇摇头:“家门不幸啊……行了,把刀收起来。以后遇事冷静点,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 “好在尹泽那边没事,田桂花是个明白厉害的,把这个家给护住了。你呀,以后把自家婆娘看紧点,少让她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娘家人来往!” “哎,知道了,妈。”尹大山垂头丧气地应着,弯腰捡起那把菜刀,感觉手里沉甸甸的,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经此一闹,王水香算是彻底被镇住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再兴风作浪。 不过尹大山也没有原谅王水香,每天对她冷冷淡淡的。 更让王水香伤心的是,她儿子尹海也说她的做法不对。 刚上初中的尹海,个头已经跟王水香一样高了,而且能说会道,听说自己母亲王水香到处闹事,冷着脸指着王水香好一顿教训。 王水香气得浑身发抖,白着脸骂道,“你个小蠢货,我这都是为你好!” 这个儿子怎么这么蠢呢? 要是尹泽出事,这家的家产不都归自己的儿子了吗? 可这个蠢儿子居然胳膊肘子朝外拐,帮尹大山前妻的儿子说话! 尹海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为我好?妈,你少骗我了!我都听说了,你带着芳芳姐她爸去我大哥单位闹,想害他丢工作!你这叫为我好? “你这是害人害己,把咱家的脸都丢尽了!我同学都笑话我,说我有个……有个搅事精的妈!” 王水香被儿子的话戳得心窝子疼,扬手就想打:“你个小兔崽子,你敢这么说你妈?” 尹海却不像小时候那样任打任骂了。 他灵活地往后一躲,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鄙夷。 “难道我说错了吗?大哥考上大学有出息,咱家脸上不也有光?你非要把家里搅得乌烟瘴气! “爸生气,奶奶骂你,连我都跟着抬不起头!这算哪门子为我好?我看你就是看不得大哥好!” 说完,尹海扭身就跑出了院子,留下王水香一个人僵在原地。 举着手,追打也不是,放也不是。 儿子的话像一把尖刀,比她男人扔过来的菜刀还让她难受。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将来能独占家产。 可儿子非但不领情,反而视她如仇敌,觉得她丢人现眼。 一种众叛亲离的巨大孤独感和恐慌感瞬间攫住了王水香。 她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第一次对自己长久以来的算计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真的错了? - 田桂花解决了王家的麻烦,又怼跑了黄家良,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但经过王芳芳这么一闹,她越发觉得女儿田晓芬产后情绪不太稳定,容易胡思乱想。 而尹泽工作忙,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 王水香虽然暂时被镇住了,但狗改不了吃屎,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发疯又出幺蛾子? 尹泽父亲又是个粗心的男人,总管不好王水香。 田桂花思来想去,做了一个决定:给田晓芬请个保姆。 一来可以帮忙照顾孩子,分担家务,让田晓芬能休息得更好,有利于身体恢复和情绪稳定。 二来,家里有个外人常住,王水香就算想上门找事,也得掂量掂量。 三来,女儿的孩子有人帮忙看着,才好腾出手来算账。 但请谁,又是个难题。 不能找太陌生的人,她不放心。 找熟人……但找谁好? 田桂花一时想不到请什么人,她也没有时间去找,索性回娘家来找弟媳帮忙。 这天下午晚饭后,田桂花买了些礼物,骑上三轮车,来到了娘家。 农家地里忙,也只有晚饭后,全家都在家。 田桂花到了娘家时,弟弟一家刚吃完晚饭,全家坐在院里纳凉聊天。 看到田桂花来了,弟弟田大旺和弟媳罗秀珍一起起身迎过去,“姐,怎么有空来了?” 田母也笑着走过去跟田桂花打招呼。 罗秀珍又喊两个儿子快喊“大姑”。 田桂花笑道,“再忙也要抽空回来瞧瞧你们。” 她将买的礼物往车下拿。 田母看着一车吃的用的,少不了说田桂花又破费了,有钱了又瞎买。 嘴里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笑开了花。 罗秀珍笑着也说,“是啊,大姐,你回来就好,怎么总是买这么多的东西?” 田桂花买了一把竹躺椅,还有一些吃的和一台电风扇。 “我有事找秀珍帮忙呢。”田桂花笑道。 她将前来的目的,跟大家说了。 “包吃住,工钱嘛,因为带娃辛苦,我开价一百五十块一个月,前提是将娃带好。” 这个价钱可不低,工厂的技术员也才一百块一月呢。 罗秀珍拍着手,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有大把时间,一定好好给晓芬找个保姆。” 田母叮嘱说,“这得找可靠的人,讲卫生的人,邋里邋遢的可不行。” 田母虽然是个老寡妇,但把家里收拾得里里外外都十分干净。 田桂花和弟媳罗秀珍都受了田母的影响,也会收拾屋子。 罗秀珍笑道,“妈,这个自然。” - 罗秀珍要给田晓芬找育儿保姆的事,在亲戚熟人圈子里传开了。 很快,黄家良的大姐黄丽华知道了消息。 她有心想让自己闲在家里的大女儿李娟去照顾田晓芬。 一个月一百五十块啊,这价钱实在太诱惑了。 但她直接去找田桂花的话,田桂花肯定不理会她,黄丽华便来找弟弟黄家良帮忙。 就算是田桂花和弟弟离了婚,弟弟仍然是田晓芬的父亲,应该能说得上话。 黄丽华风风火火地赶到黄家良家时,黄家良正一脸颓败地蹲在门槛上,就着一碟咸菜喝闷酒。 自从离婚后,他日子过得越发潦倒,他和二婚老婆向牡丹开的铺子,生意惨淡。 为了还债为了进货,他一个星期也吃不了三两肉。 平时的伙食,都是买便宜的咸菜。 新衣裳就更不可能有了,除了跟向牡丹摆酒那天穿过新的,其他时候的衣裳还是当初田桂花给他买的。 这几年过去了,不少地方都破了口子,丢掉又没得穿,他只能拿到街上找裁缝补一补,凑合着穿。 他找向牡丹要新衣裳,向牡丹白了他一眼,说生意差还想穿新衣裳? 一个大老爷们穿新衣裳也不怕人笑话! 第169章 给田晓芬找保姆 黄丽华看着弟弟这副落魄样,心里直叹气。 她绕过门槛,走进光线昏暗的铺子后间。 向牡丹正坐在小凳子上嗑瓜子,看到她走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家良!”黄丽华喊了一声。 黄家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大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黄丽华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皱着眉打量他,“瞧你这日子过的……唉,当初要是……”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当初要是没跟田桂花离婚,哪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田桂花多能干啊,把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家里家外都收拾得妥妥帖帖。 再看看现在这个向牡丹,好吃懒做,还整天拉着脸。 想到这里,黄丽华心里恨起了田桂花。 那个死婆娘真是狠心啊,弟弟都四十多岁了,田桂花居然还离婚? 现在好了,娶了这么个东西上门,家都不成样子了。 黄丽华看到向牡丹居然不跟自己打招呼,气得直翻眼皮。 黄家良灌了口劣质白酒,辛辣的液体烧得他喉咙发痛,心里更苦。 他何尝不后悔?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他闷声道:“大姐,别提了。” 向牡丹在一旁凉凉地插嘴:“大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亏待了他似的。铺子生意不好,能怪我吗?还不是他自己没本事!生意被别人抢了,只会喝酒生闷气不会想办法。” 黄家良猛地瞪向向牡丹,拳头捏得咯咯响。 向牡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撇撇嘴,扭过身去继续嗑瓜子,不说话了。 黄丽华懒得理会向牡丹,她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她凑近黄家良,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家良,我听说,田桂花要给晓芬请保姆了!包吃住,一个月一百五十块呢!” “一百五十块?”黄家良和向牡丹同时惊呼出声。 这个数字对他们现在捉襟见肘的生活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黄家良在铺子里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未必能挣到这个数的一半。 向牡丹的眼睛瞬间亮了,也顾不上嗑瓜子了,凑过来急切地问:“大姐,真的假的?一百五十块?请保姆?带娃的?” “千真万确!”黄丽华拍了下大腿,“是她弟媳罗秀珍在张罗这事,要找可靠的人。我想着,我家大娟不是正好在家闲着吗?人也老实勤快,带娃做家务都没问题!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只是——” 黄家良突然愣住了,脑海中迅速闪过大姐话中的意思。 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黄丽华,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理解正确。 黄丽华接着说:“找个不熟悉的外人来当保姆,根本不了解对方的底细,谁知道会不会虐待孩子呢?但大娟和晓芬可是嫡亲的表姐妹啊,那孩子可是大娟的表侄呢!自己家人肯定会心疼孩子,也会更用心地照顾。” 黄家良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犹豫地说道:“这……田桂花能同意吗?她会让大娟去照顾晓芬吗?” “所以才来找你啊!”黄丽华用力地推了黄家良一把,“你怎么糊涂了啊?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晓芬的亲爹!你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呢! “你去跟田桂花说,或者直接去找晓芬!晓芬那孩子心软,你是她亲爹,你开口求她,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而且大娟是她的亲表姐,总比从外面找个陌生人要强得多吧?这钱给外人赚,还不如给自家人赚呢!” 向牡丹在一旁听着,眼珠儿一转,心里又开始暗暗盘算起来。 她笑着说,“大姐,家良都跟田桂花离婚三年了,这离婚的两口子啊,见面都跟仇人似的。你让家良去找田桂花,这能成功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成功不成功的?”黄丽华没好气地瞪了眼向牡丹,“离婚离的是两口子的关系,还能将孩子的关系离了?家良始终是晓芬她爹!当爹的话还能不作数的?” 向牡丹又笑道,“就算去试,难度也是极大的,说不定,还得花钱买礼物,田桂花才会松口。大姐,要不这样吧,你给点小费,我出出主意,这事儿没准能成。” 黄丽华气得直瞪眼,好个向牡丹,又开始薅好处了? 她心里不想给,但一想到,只有找黄家良才能行得通,只得咬着后槽牙忍着心里的怒火说,“那你说,要多少?” 黄家良瞪大双眼看向向牡丹。 向牡丹悄悄按着黄家良不让他发作,笑微微说,“一百块。” “一……百块?”黄丽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瞪大了眼睛,心中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百块钱对于她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谁知道后面还会有多少花费呢? 黄丽华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向牡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动着,“一百块?你咋不去抢呢?这还没见到钱呢,你倒先算计起我的钱了?”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尖锐,引得两个过路人都不禁侧目。 面对黄丽华的质问,向牡丹却并没有生气。 她依旧笑盈盈地看着黄丽华,“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嘛。这事儿难度大呀,需要打点,需要计策。空着手去,田桂花能给家良好脸色看吗?晓芬那孩子心再软,也得看谁去说,怎么说呀。” 向牡丹说得头头是道,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透露出一股精明劲儿。 黄家良坐在一旁,脸色铁青,觉得向牡丹这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 他忍不住想要开口呵斥向牡丹几句,却突然感觉到背后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黄丽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看着弟弟那窝囊样,再看看向牡丹那副算计的嘴脸,真想掉头就走。 可一想到那一月一百五十块的工钱,想到女儿李娟能拿到这份好工作,家里的日子能好过些了,这口气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哆嗦着手,从贴身衣兜里摸出个旧手帕包。 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些零碎毛票,最大面额是几张十块的。 黄丽华手指不停地翻动着那几张十元纸币,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数着,仿佛这样就能让钱变得多一些似的。 她一边数,一边心疼地皱起眉头,那表情就像是被人从身上割下了一块肉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黄丽华终于咬了咬牙,从那叠纸币中抽出了几张,“啪”的一声拍在了旁边的矮桌上。 “给!先给你五十!”黄丽华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和不甘,“事成之后,再给剩下的五十!要是没成,这五十你得还我!” 向牡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飞快地伸出手,一把将那几张纸币抓进了自己的兜里,生怕黄丽华会反悔似的。 “大姐就是爽快!”向牡丹脸上笑开了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家良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黄家良眼睁睁地看着那五十块钱就这样消失在了向牡丹的兜里,心里顿时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得难受极了。 那可是大姐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啊! 他猛地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向牡丹却抢先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暗中用力捏了一下,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黄丽华说,“大姐,你先回去等信儿吧。我们这就商量商量怎么去说,准备准备,一准儿尽快去找田桂花和晓芬。” 黄丽华看着弟弟那欲言又止、满脸屈辱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和失望,也懒得再多待。 重重哼了口气,转身走了。 等黄丽华一走,黄家良猛地甩开向牡丹的手,低吼道:“把钱还给大姐!你这像什么样子!” 向牡丹立刻变了脸,叉着腰:“还什么还?黄家良,你充什么大头蒜?这钱是白要的吗?那是给你跑事的经费!你不买点像样的东西,田桂花能让你进门?晓芬能正眼看你?空着两手去,凭你这张老脸吗?你脸值几个钱?” 她顿了顿,语气缓了缓,又带着诱惑:“你想想,要是事儿真成了,大娟每个月挣一百五,她一个姑娘家能花多少?大姐能不补贴咱们点儿?这铺子都快揭不开锅了,有了这点活钱,咱们也能松快松快。目光放长远点!” 黄家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心里知道她多半是要从中揩油,可又觉得她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那股刚冒出来的火气,很快就被现实的窘迫和一丝虚幻的希望压了下去。 他颓然地坐回凳子上,又拿起那瓶劣质白酒,狠狠灌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灼烧着喉咙,也麻木着内心。 向牡丹揣着那五十块钱,心里盘算着最多花三块钱买点便宜水果点心,剩下的自然落进自己腰包。 她推了推黄家良:“别喝了!赶紧想想明天去买点什么,怎么去说。记着,见了田桂花姿态放低点,多说软和话,为了晓芬的孩子,为了大娟的前程,也为了……咱们往后能宽松点。” 黄家良闷着头,一言不发。 只觉得那酒味越发苦涩,一直苦到了心底最深处。 明天?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何去面对那个被他抛弃了的前妻,如何开这个口。 第170章 黄家良碰了一鼻子灰 罗秀珍办事十分利索,没两天就带来了三个熟人给田桂花相看。 “大姐,按你的要求,找的都是熟人。”罗秀珍指着三个人笑着说。 田桂花看着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让大家坐。 “坐吧,都是认识的,不用拘谨。”她又喊朱红莲倒茶水过来。 这三人有两人是田桂花娘家同个生产队的,另一人是罗秀珍娘家的邻居。 她们早就知道田桂花赚了大钱,不过也只是听说,没有近距离地看过田桂花怎么做生意,眼下看到这两间硕大的早点铺子,纷纷赞叹起来。 田桂花笑着说,“也就看着地方大,其实一天赚不了几个钱。” 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笑着摆手,“桂花,你就别谦虚了,这还不算是赚了大钱?比我们在田间地头刨食强多了。” 另一位胖妇人笑着说,“对了,桂花,你弟媳说,你开的工钱是一个月给一百五,这钱得按时发,可不能拖欠我们乡下人。” 田桂花点了点头,“当然会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会拖欠呢?” 这时,田晓芬抱着娃来了,田桂花让她跟三人熟悉熟悉。 没说话的那位是个高个子女人,这是罗秀珍娘家的邻居,她看到田晓芬抱着孩子过来,马上起身给田晓芬让座。 还把椅子拖到一个平整的地方,扶了扶确认没有晃动了,才让田晓芬坐下。 田桂花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几分满意。 “晓芬,这是你舅妈选的三位帮工,你瞧瞧,看谁合适。”田桂花指着三人朝田晓芬点头说。 田晓芬打量着三人,心中没有主意,“妈,您做决定吧,我没有什么想法。” “桂花,晓芬比以前长得更标致了呢,难怪你女婿看得上她,呀,这娃儿怎么这么瘦?满月的娃儿怎么跟刚生的差不多?”头一个说话的年纪大的女人,伸手就来抱孩子。 田晓芬一时没留意,孩子被抢了过去。 女人动作粗蛮,孩子差点掉到地上。 田晓芬和田桂花还有罗美珍惊呼一声,一起去接。 好在那年纪大的女人又把孩子接住了,孩子被这么忽然一颠,吓得哭了起来。 田晓芬白着脸,要抢回孩子,“翠喜婶,孩子还是给我抱吧。” 翠喜婶动作粗蛮,胖个子女人美香嫂子在一旁插话:“哎呀,这娃儿哭得这么凶,怕是饿了吧?晓芬啊,是不是奶水不够?要我说,得多喂点米汤,米汤养人哩!我家三个娃都是米汤养大的。” 她自顾自说着,还伸手想去捏孩子的小脸。 但被田晓芬侧身躲开了。 田桂花说道,“美香,晓芬的奶水确实不够,不过,她有奶粉贴补。孩子不会饿着。” “奶粉那玩意儿哪里有米汤好?都是骗人钱的东西,专门骗你们有钱人,我娘家镇上一个有钱人也用奶粉喂娃,那娃儿一身的病,没几月就死了。”美香叹着气说。 田晓芬和田桂花的脸色,一起变了。 罗美珍暗暗扯了下美香的袖子,悄悄跟美香打眼色。 但美香没心没肺的,压根注意不到,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奶粉费钱又不好,还是米汤便宜有营养。 田桂花的脸色渐渐淡下来,这两人,一个粗枝大叶,娃儿都抱不好,另一个固执迂腐不会变通,都没法跟晓芬相处。 事实上,有部分女人,不是生了娃就是合格的带娃能手。 生了娃把娃丢给婆婆带的,或是本身就是粗枝大叶的人,哪怕孙子都生了,也不会带娃。 生产队中,有不少人家孩子早夭的,便是被这些粗心的人养没的。 田桂花又看了眼另一个没怎么说话的高个子女人陈红娇,再看看这个行不行吧。 田桂花将田晓芬怀里的孩子接过来,递向陈红娇,“红娇,你来抱抱娃。” 陈红娇微微一笑,“好。” 她动作自然流畅,小心地从田桂花手中接过啼哭的婴儿,手臂稳稳地托住孩子的头颈和臀部,轻轻拍抚着。 说来也奇怪,那孩子在她怀里扭动了两下,哭声竟渐渐小了下去。 田桂花冷眼瞧着,心里那杆秤已经开始倾斜。 这陈红娇做事有章法,懂分寸,眼里有活,手上也稳当。 也不会随意跟人顶嘴,教训人。 接下来,田桂花又借着让三人帮忙收拾铺子的由头,暗中观察。 翠喜婶子毛手毛脚,一会儿走路撞歪了椅子,一会儿差点打翻一笼包子。 美香嘴上呱嗒个不停,活计也干得粗拉,抹布胡乱一擦就算了事。 田桂花说这样没洗干净,美香却说她家里都是这么洗的,三个娃养得壮壮的,哪里有问题了? 田桂花暗暗皱眉,不想跟她理论了。 唯有陈红娇,闷声不响,手脚麻利,碗碟擦得干干净净,归置得整整齐齐,连灶眼边的油垢都细心刮掉了。 看到这里,田桂花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她拉过罗秀珍,低声说:“秀珍啊,你介绍的这三位,我看红娇最合适。话不多,眼里有活,手脚利索,关键是心细,会疼孩子。” 罗秀珍笑着点头:“大姐好眼力,红娇在家时就是出了名的能干又稳妥。” 于是,田桂花当场拍板,留下了陈红娇。 不过,田桂花也没有让另外两人白跑一趟,将铺子里的一些包子装了一些给他们带回去。 没有应聘成功,翠喜婶和美香嫂子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离去。 田桂花正要跟陈红娇交待怎么帮田晓芬做事带娃,发现铺子门口忽然有个人走来,缩手缩脚,鬼鬼祟祟。 田桂花仔细看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来的正是黄家良。 黄家良的手里,拎着一网兜青桔子,还有两封油纸包的点心。 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窘迫和尴尬。 显然是没料到铺子里有这么多人,尤其田桂花正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罗美珍看到黄家良,脸色一下子拉得老长,“大姐,他怎么来了?” “管他呢,他铺子开在我铺子的附近,有事没事总来晃悠,别管他。”田桂花将头扭过,不去看黄家良。 “桂……桂花……”黄家良喉咙发干,讷讷地喊了一声。 他讪讪着笑了笑,走上台阶。 铺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罗秀珍皱起了眉,冷着脸瞪着黄家良。 陈红娇不认识黄家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看起来落魄又局促的男人。 田桂花不想当着孩子和外人的面跟黄家良吵架,朝罗秀珍点头说,“秀珍啊,你先带红娇回去吧。红娇,你明天收拾收拾带几件换衣裳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去晓芬家。” 这便是说好了。 陈红娇欢喜地起身应道,“好的,桂花婶子。” 两人便离开了。 田桂花又让田晓芬抱着孩子先回家去。 田晓芬看了眼黄家良,把孩子搂得紧紧的,侧着身子离开了,她发现黄家良一直盯着她的孩子看,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黄家良发现女儿不理他,还像防贼一样的看他,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闲杂人等都走了,田桂花才重新坐回凳子上,拿起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已经很干净的桌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来干什么?” 真是难得,今天没有大吵大闹? 黄家良硬着头皮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放:“我……我来看看你……和晓芬……” “看我们?”田桂花嗤笑一声,终于抬眼看他,目光里全是讽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娘几个辛苦度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看看?现在居然跑来了?黄家良,你唱的是哪一出?” 黄家良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他搓着手,站在那里,像个挨训的小学生。 “没事就走吧,我这儿忙得很,没空招待你。”田桂花下了逐客令,语气冰冷。 “桂花!”黄家良急了,往前蹭了两步,“我……我真有事……” 田桂花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黄家良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来时路上向牡丹教的那套说辞全忘光了。 他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听说……听说你要给晓芬找保姆?” 田桂花眼神倏地一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黄家良硬着头皮又说道,“桂花,你看……找外人多不放心?谁知道手脚干不干净,对孩子用不用心?不如……不如让大姐的女儿大娟来!她是晓芬亲表姐,知根知底,肯定比外人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说得磕磕巴巴,毫无底气。 田桂花听着,脸上的冷笑越来越明显。 原来是为了这个。 “说完了?”田桂花问。 黄家良愣愣地点点头。 “说完了就拿着你的东西,滚。”田桂花讽笑,“我的外孙子,请谁来带,跟你们黄家没有半毛钱关系。李娟?她算哪颗葱?也配来带我的金外孙?赶紧走,别脏了我的地方。” “桂花,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娟她……” “我怎么说?我还要怎么做?”田桂花猛地提高声音,积压多年的怨气瞬间爆发出来,“黄家良,你要不要脸?当初你怎么对我们娘几个的?现在看我们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就像苍蝇见了血似的扑上来?还想安排你的人?做梦!滚!” 她一把抓过那网兜苹果和点心,直接塞回黄家良怀里,用力把他往外推。 第171章 有谁欺负她,你得替她打回去,出事我担着。 “桂花,你听我说,以前是我不好,可我毕竟是晓芬的爹,是孩子的外公啊……”黄家良不肯走,抓着铺子的门框耍赖。 田桂花根本不给黄家良任何机会。 她怒目圆睁,满脸怒容,直接啐了一口,“呸!晓芬她没爹!她爹早死了!黄家良,你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拿扫把赶你出去!” 田桂花的怒吼让黄家良有些发懵,他没有料到田桂花会如此决绝。 “死婆娘,你怎么这么倔啊?一把年纪了,发这么大的火老得快!”黄家良恼火的嚷道。 田桂花见他呆着不肯走,又转头朝着铺子里的帮工朱红莲和丁秋桂喊道:“撵人!” 朱红莲和丁秋桂听到田桂花的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两人一人拿了一把扫把,毫不客气地朝着黄家良挥舞过去。 黄家良见势不妙,连忙向后退去。 可他不甘心这么离开,站在铺子门口的台阶下,指着田桂花冷笑道,“田桂花,你会后悔的!请保姆不找自家人,专找不熟悉的外人,外人害死晓芬孩子你到时候有得你哭!晓芬会恨死你!” “好哇,黄家良,你敢诅咒晓芬的孩子?看我不打死你!”田桂花顿时火冒三丈。 她顺手从屋角抽了根柴火棍子,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一样,奋力朝黄家良的头上砸去。 朱红莲和丁秋桂也毫不示弱,她们紧紧握着扫把,一起狠狠地打向黄家良。一时间,黄家良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黄家良脸色沮丧地逃回了自家铺子。 向牡丹一看他那副样子,手里拎的东西原封不动又拎回来了,就知道事情没办成。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向牡丹气得叉腰大骂,“连自己女儿都说不动,你还能干什么?窝囊废!” 事情没办好,那五十块钱就得还给黄丽华。 可她买衣裳买鞋子买了耳环都花了一半了,哪来的钱还? 黄家良本来就在田桂花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回来又被向牡丹数落,顿时火冒三丈。 “你有本事你去啊!田桂花那母老虎是那么好说话的?她差点没把我打死!” “那是你没用对方法!你不会直接去找田晓芬?你是她亲爹,她还能打你不成?”向牡丹眼珠一转,又出主意,“田晓芬心软,你多说说好话,卖卖惨,她说不定就答应了。” 黄家良虽然觉得憋屈,但想到能帮大姐,心里又活络起来。 他琢磨着,田桂花厉害,但女儿田晓芬性子软和,或许真能说动。 “那我明天再去找晓芬,我肚子饿了,我先吃点饭。”黄家良把水果点心放在桌上,抬脚往屋里走。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向牡丹白了他一眼。 - 第二天一早,陈红娇拎着行李袋子来了田桂花的铺子。 田桂花将生意交待给丁秋桂和朱红莲,带着陈红娇往田晓芬的住处而来。 在路上,她跟陈红娇交待说,“你不光要帮晓芬带娃,还要保护她,有谁欺负她,你得替她打回去,只要不打死人,出事我担着。” 她担心黄家良和黄丽华那些人去骚扰田晓芬。 没孩子时,田晓芬虽然性子软,但人不笨,自己能还击回去。但现在带着孩子,尹泽要上班,又不能时时护着,有个人在晓芬身边,能帮上一些忙。 陈红娇点了点头,“好的,桂花婶子。” 田桂花把陈红娇带到田晓芬的住处,安排了事情后,她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离开,黄家良后脚来到了田晓芬住处的楼下。 这座家属楼里的人彼此都很熟悉,黄家良刚一露面,就被人认了出来。 一个邻居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不是黄家良吗?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黄家良显得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解释道:“哦,我来看看我女儿晓芬,她不是刚生了孩子嘛,我来瞧瞧我的小外孙儿。” 邻居笑了笑,“晓芬早就生娃了,她娃都满月了。你怎么这时候才来看她?” 黄家良窘着脸,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另一个邻居李大姐也凑了过来,淡淡一笑:“原来是来看晓芬的呀,那你给她带了什么礼物?” 黄家良结结巴巴地回答:“就……就是一些点心和补品。” 说着,他还特意晃了晃手中那用粗糙黄纸包裹着用绳子系着的点心,以及那几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苹果。 李大姐的目光顺着黄家良的手看过去,不禁眉头一皱。 这就是黄家良给女儿买的礼物? 就这么点东西? 李大姐心中暗自摇头,这黄家良也太抠门了吧!田晓芬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当爹的就拎这么点寒酸的东西来? 这楼里谁不知道田桂花有多疼她的女儿啊!田晓芬生孩子,田桂花和娘家人送来的各种好东西都快堆成小山了,再看看黄家良这亲爹,就拎这点东西上门,也太不像话了! “哟,就这点啊?”李大姐的声音故意提高了八度,好像要故意说给过路人听似的。 果然,她这一嗓子成功地吸引了旁边路过的两个邻居的注意。 邻居们听到声音,好奇地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这边。 李大姐见状,更加来劲了。 她看转向黄家良,嘲讽说道:“晓芬她爹,你这外公当得可真是……‘心意十足’啊!这点心是前街那家最便宜的吧?还有这苹果,瞧着也不怎么新鲜了。怎么着,来看刚给你生了外孙的女儿,就舍不得多花两个钱买点好的?” 黄家良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大姐会这么直白地指责他,手里那点原本就不多的东西,此刻变得像火炭一样,让他觉得无比烫手。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这是……” “是什么呀?”李大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哦,我想起来了,听说你昨天去桂花婶子铺子里,想让你那大姐的女儿来当保姆,结果被桂花婶子拿着扫把给打出来了,是吧? “怎么,那边路子走不通,就想来晓芬这里软磨硬泡?你以为你拿着这点东西,就能让晓芬心软答应你?你也太天真了吧! “黄家良啊黄家良,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也太不像话了吧!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啊?整天就知道算计自己的女儿,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 过路的两个邻居站在一旁听着,满脸鄙夷地看着黄家良,低声议论着。 黄家良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大姐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中了他的内心深处,将他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彻底暴露无遗。 他原本还想着上楼去找田晓芬,可现在他哪还有那个脸啊?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要办,今天就先不上去看晓芬了。”黄家良结结巴巴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 他不敢抬头看李大姐和其他邻居一眼,生怕再被他们嘲笑一番,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连掉在地上的一个苹果都顾不上捡了。 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让人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李大姐看着黄家良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转头对旁边的邻居说:“瞧见没?这人就是心术不正,老天爷都不帮他!还想来骗我们晓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黄家良心里又憋屈又恼火,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逃回了家。 可他走到家门口,看到铺子里坐着的向牡丹和上门打听消息的黄丽华时,他原本想要迈进去的脚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突然停住了。 不行,绝对不行! 就这样回去,向牡丹肯定会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再说他也没法向大姐交代啊。 黄家良越想越觉得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地进去,只得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又转身朝田晓芬的住处走去。 这一次,黄家良学聪明了。 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冲进宿舍楼,而是在附近徘徊,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人来往的时机。 终于,当周围都安静下来,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田晓芬的屋子前。 黄家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聆听着屋里的动静。 只听见屋里传来田晓芬和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她们似乎正在谈论给孩子换尿布的事情。 黄家良心里暗自窃喜,因为他没有听到田桂花的声音。 这对他来说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晓芬啊,开门,是爸。爸来看看你和大外孙……” 屋里的说话声,马上停了下来。 有脚步声走到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女人,默然看着黄家良,“你是……” 陈红娇是田桂花弟媳罗美珍娘家的邻居,没见过黄家良。 她昨天跟田桂花商议好就离开了,她走后,黄家良才到田桂花的铺子。 所以,她不认识黄家良。 第172章 以后他再来,我还打他! 看到来的是陌生人,陈红娇的神情顿时警觉起来,“你是谁?” 黄家良伸着脖子往屋里瞧,“晓芬啊?在家呢?我来看看你。”他笑呵呵地挤进门,朝田晓芬和孩子走过去。 田晓芬没想到她爸会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孩子搂紧:“你……你干什么?” 陈红娇发现田晓静的神情不对劲,又想到田桂花的叮嘱,马上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拦在了黄家良面前。 “你怎么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快出去!” 黄家良一看,发现是个陌生面孔的女人拦着他,眯着眼问, “你是谁?怎么在我女儿屋里?” “我是晓芬妈请的带娃保姆,你又是谁?” “保姆?”黄家良哼了一声,顿时摆起架子:“我是晓芬她爹!孩子的外公!我来看看我外孙,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拦我?让开!” 说着还要往里挤。 陈红娇看他神色拘谨、行为粗鲁,根本不信他的话,反而更认定他不是好人。 “胡说八道!晓芬都没认你!赶紧走,不然我不客气了!”陈红娇毫不退让,鸡毛掸子直接戳到黄家良身上。 昨天回家的路上,罗秀珍已经将田桂花家的人物关系跟她说了,让她提防着田桂花的前夫黄家良骚扰田晓芬和孩子。 瞧瞧,罗秀珍猜得真准,这人这就来了。 黄家良急了,伸手去推陈红娇:“你个下人敢拦我?反了你了!” 他这一动手,陈红娇更不客气了。 陈红娇常年干农活,力气很大,见状一把抓住黄家良的胳膊,使劲把他往外推:“滚出去!偷东西偷到家里来了?再不走我喊人了!” 田晓芬也又急又气,抱着孩子躲在里屋门口喊:“红娇姐,快把他赶出去!我不认识他!” 陈红娇得了主家的话,更来劲了。 她连推带搡,把黄家良一路推出了大门,“晓芬说不认识你,快走快走!” 黄家良气得哇哇大叫,挣扎着想反抗,却被陈红娇用鸡毛掸子没头没脑地抽了好几下,脸上都抽出了红印子。 “好你个恶保姆!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黄家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一边放狠话一边狼狈地逃走了。 陈红娇“砰”地一声关上门,将门反锁,又对田晓芬说:“晓芬妹子,别怕,这种混不吝的我见多了,就是欺软怕硬!以后他再来,我还打他!” 田晓芬看着陈红娇彪悍护主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安心,心里对母亲找的这个保姆更加满意了。 - 黄家良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又憋屈又窝火,才进门就把那点子寒酸的礼物重重摔在桌上。 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向牡丹看到他那副丧气样,再瞅瞅原封不动拎回来的东西,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 脸立刻拉得老长,叉着腰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哟,这是又碰了一鼻子灰?我说黄家良,你可真行啊!连自己亲闺女的门都进不去?你这爹当得可真够份儿的!” 黄家良正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猛地抬头,梗着脖子吼道:“你懂个屁!田桂花那恶婆娘手脚快得很,早就请好保姆了!一个中年娘们,凶得跟母夜叉似的,把我直接打出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向牡丹一听,三角眼立刻竖了起来:“什么?已经请了人?田桂花速度这么快?” 她眼珠滴溜溜乱转,心里飞快盘算着那五十块钱的好处费。 已经被她挪用了大半,黄丽华要找她还的话,她哪里凑得齐? 黄家良没好气地瞪着她:“不然呢?人家还能等着你去算计?赶紧的,把那五十块钱拿出来还给大姐!事儿没办成,这钱咱不能要!” 向牡丹一听要掏钱,简直像割她的肉一样。 她立刻双手一摊,耍起无赖:“钱?什么钱?哪来的五十块?黄家良,你可别胡说八道冤枉好人!大姐什么时候给过钱?我怎么没看见?” 黄家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气得“噌”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向牡丹:“向牡丹!你……你还要不要脸?昨天大姐明明给了你五十块钱!就在这屋里!我亲眼看见你揣兜里的!你想赖账?” 向牡丹把脖子一梗,声音拔得比他还高:“放你娘的屁!谁看见了?谁作证?你那是喝酒喝花了眼,看错了!大姐就是空着手来的,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根本没什么钱!我看你就是没办成事,想自己昧下这钱,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你血口喷人!”黄家良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就想动手。 向牡丹却毫不畏惧,反而把脸凑上去:“打啊!你打啊!黄家良,你个没用的窝囊废!在外面受了气就知道回家打老婆?你打一下试试!我立马去街上喊,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看以后谁还瞧得起你!” 黄家良扬起的拳头僵在半空,看着向牡丹那泼妇样,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厌恶感涌上心头。 他这辈子真是倒了血霉,先后娶的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 田桂花是明着软暗着强,这向牡丹是又坏又蠢还要赖! 他颓然地放下手,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回去,抱着头喃喃道:“那……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大姐那边怎么交代?” 向牡丹见镇住了他,得意地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了点,又开始出馊主意。 “怎么办?凉拌!反正钱没拿到,事儿也没办成。大姐要是问起来,你就说田桂花死活不同意,已经找好了人,还把你好一顿羞辱。 “你已经 尽力了,她还能真为了女儿的一个保姆的工作,跟你这个亲弟弟撕破脸不成?才五十块也闹翻,她这大姑姐的气量也太小了。” 黄家良闷着头不吭声,心里堵着的一口气,上不得,下不去。 他知道向牡丹这是打定主意要赖掉那笔钱了,而他自己,也确实没脸再去见大姐黄丽华。 最终,他只能选择沉默,把这屈辱和憋闷生生咽回肚子里。 等大姐来了,再说吧。 - 下午,黄丽华风风火火地走进黄家良的铺子时,看到黄家良正没精打采地守着空无一人的店铺。 “家良!事儿办得怎么样了?那保姆的位置……”黄丽华满脸期待,话没说完就瞧见了弟弟脸上那几道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红印子,以及他躲闪的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你脸怎么了?事儿究竟成没成?” 黄家良下意识地摸了下脸。 这是去找田晓芬时,被那个保姆用鸡毛掸子抽的。 他耷拉着脑袋,含混地说了句“没”,不敢看大姐的眼睛。 “没成?怎么会没成?”黄丽华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田桂花找了别人了?是不是?” 黄家良抓了下头皮,“她已经找了个乡下女人。” 黄丽华气得冷哼一声,“她好快的手脚!这么快就找到人了?”她泄气地坐在椅上,将手伸向黄家良,“事情没办成,那我给你们的五十块钱,就得还给我。” 黄家良嘴唇嗫嚅着,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挤出一句:“钱……钱在牡丹那儿……” “向牡丹!向牡丹!”黄丽华立刻扭头朝里屋尖声叫喊。 向牡丹磨磨蹭蹭地掀帘子出来,脸上挂着假笑:“哟,大姐来啦?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火气?” “那五十块钱呢?事儿没办成,钱赶紧还我!”黄丽华毫不客气地伸出手。 向牡丹两手一摊,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钱?什么钱?大姐,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家良,你看见大姐给钱了吗?可不敢胡说啊。” 黄家良猛地抬头,气得嘴唇哆嗦:“向牡丹!你昨天明明……” “我明明什么?”向牡丹立刻打断他,叉着腰,声音比他更大更泼,“黄家良,你自己没本事,连你闺女都搞不定,被个保姆打了出来,还有脸在这儿编瞎话? “大姐空着手来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哪来的五十块?我看是你自己想昧下这钱,往我身上栽赃!” “你放屁!”黄丽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向牡丹的鼻子骂,“我昨天亲手给你的崭新票子!五张十块的!你就揣这兜里了!” 她说着就要上前去掏向牡丹的口袋。 向牡丹猛地往后一躲,尖声道:“干什么!抢钱啊!黄丽华,你别以为你是大姑姐我就怕你!没凭没据的,你这就是诬赖!欺负我们老实人!” “我诬赖?我欺负你?”黄丽华简直要气疯了,“黄家良!你是个死人啊!你倒是说句话!你媳妇欺负你亲姐呢!” 黄家良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咄咄逼人的大姐,一个是撒泼耍赖的老婆,只觉得头痛欲裂。 那张矮凳仿佛成了刑具,让他坐立难安。 他吭哧了半天,最终也只是颓然地垮下肩膀,抱着头不吭声。 “好啊!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骗我的钱是吧!”黄丽华见弟弟这副怂样,更是火冒三丈,“向牡丹,你今天不把钱拿出来,我跟你没完!” 第173章 她们自己先撕咬起来了,真是报应! “没完就没完!我怕你啊!”向牡丹也彻底撕破了脸,“谁拿你钱了?谁看见了?你叫那钱一声它答应吗? “黄丽华,亏你还是当大姐的,为了五十块钱就能往弟媳妇身上泼脏水,你还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你个黑心烂肝的泼妇!那钱是我攒着有用的!你敢吞了我的钱!” “你说谁泼妇?你说谁黑心烂肝!” 两人越吵越凶,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互相指着鼻子骂,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身体也越来越近,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扭打到一起。 黄家良试图起来拉架,却被两人同时推开,只能徒劳地在一旁跺脚。 就在这时,田桂花正好从街上路过。 她原本是去供销社买点东西,远远就听见黄家铺子里传来女人尖利的吵骂声,其中分明有大姑姐黄丽华和那个向牡丹的声音。 她心下好奇,便放缓了脚步,隔着一段距离朝那敞开的门里望去瞧热闹。 只见铺子里,黄丽华和向牡丹两人都是脸红脖子粗,头发散乱,像两只斗鸡一样互相瞪着,正在掐架。 黄家良急得在一旁不停地劝说。 田桂花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听出了她们吵架的原由。 原来,是黄丽华找黄家良往她这儿塞保姆人选没成功,黄丽华要不回那“好处费”,跟向牡丹这铁公鸡杠上了。 看到这狗咬狗的一出好戏,田桂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极其畅快的冷笑。 该! 真是活该! 黄丽华整天想着算计别人,占便宜。向牡丹更是贪得无厌,什么钱都敢往怀里搂。还有黄家良,这个没骨头的东西,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任由这些人折腾。 现在好了,利益当头,她们自己先撕咬起来了,真是报应! 田桂花只觉得胸中一口闷气豁然开朗,浑身都轻快了不少。 她轻蔑地瞥了那乱成一团的铺子最后一眼,也懒得再看下去,更不想被牵扯进去,挺直了腰板,心情愉悦地继续朝前走了。 身后的吵骂声还在继续,甚至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但这都和田桂花无关了。 她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铺子里,黄丽华不是向牡丹的对手,打输了。 钱没要回来,脸还被向牡丹抓了好几条印子。 黄家良借机说,“大姐,你快回去吧,牡丹发疯呢,你再不走,更吃亏了。” 黄丽华大骂黄家良窝囊,她狠狠瞪了眼向牡丹,气呼呼走了。 没走多远,黄丽华遇到了娘家同生产队的黄秋菊。 黄秋菊的娘家妈牛奶奶,是黄家良的邻居。 黄秋菊在镇上的百货商场当售货员,原先瞧不起田桂花,但田桂花的生意做大后,她时常来田桂花的铺子里串门。 看到黄家良和黄丽华,也时常会奚落阴阳几句帮田桂花说话。 现在,黄秋菊看到黄丽华披头散发从黄家良的铺子里匆匆走出来,眼珠儿转了转,忙拦住了黄丽华。 她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慢悠悠地开口: “哟,这不是丽华姐吗?这是打哪儿来啊?瞧这模样……是从家良哥那新铺子里出来?啧啧啧,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跟被鬼打了一顿似的。” 黄丽华正一肚子火没处发。 听见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抬头看见是一向心高气傲的黄秋菊,她脸色更难看了。 黄丽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想搭理,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地。 黄秋菊却不肯轻易放过她,快走两步拦在她面前,故作关切地上下打量:“哎呀呀,还真是打架了?跟谁啊?不能是跟家良哥吧?他还能跟你动手?还是说……跟你那位新弟妹,向牡丹?” 黄秋菊刻意加重了“新弟妹”三个字,眼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黄丽华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关你屁事!让开!” “哎哟哟,火气别这么大嘛丽华姐,”黄秋菊非但没让,反而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话语却像针一样扎人, “我就是好奇嘛。你说说,以前家良哥跟桂花嫂子过的时候,你可是三天两头往他们家跑,不是嫌桂花嫂子挣得少不顾家,就是嫌她生不出儿子, “总撺掇家良兄弟跟她闹,最后干脆劝离了。怎么现在换了这位向牡丹弟妹,你这当大姑姐的,反倒跟她打起来了?” 她顿了顿,看着黄丽华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笑得更意味深长了。 “我听说这位向牡丹弟妹厉害得很呐,家良兄弟被她拿捏得死死的,铺子生意不好,日子过得紧巴巴。 “怎么,现在是嫌弃这新弟妹不如桂花嫂子能干、不如桂花嫂子好拿捏了?后悔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黄丽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 “谁后悔了?向牡丹是个什么玩意儿?田桂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她们俩没一个省心的!” “哦?都不省心啊?”黄秋菊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的讽刺再也掩不住, “可我咋记得,当初家良哥跟桂花嫂子离婚时,你可是拍手叫好,说家良哥早就该甩了那个黄脸婆,找个年轻能干的新媳妇好帮衬家里呢?这怎么才几年光景,新媳妇也成‘不省心’的了? “丽华姐,不是我说你,你这眼光可真不咋地。劝离了又能干又顾家的桂花嫂子,撺掇弟弟娶了这么个…… “哼,现在知道日子难过了?晚了!桂花嫂子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女儿女婿个个有出息,人家才不稀罕回头看呢。你们啊,这就叫自作自受!” 说完,黄秋菊轻蔑地瞥了面如死灰的黄丽华一眼,扭着腰肢,心满意足地走了。 留下黄丽华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 不知是伤口疼,还是被这番话臊得慌。 过路的人不时看她一眼,仿佛都在嘲笑她如今的狼狈和难堪。 黄丽华死死咬着嘴唇,心里又悔又恨,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 黄丽华顶着一脸抓痕,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地冲回家里。 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眼泪混着脸上的血道子往下流。 她的大儿子李成文和二儿子李成武正在屋里收拾农具,见她这样子都吓了一跳,连忙围上来。 “妈!你这是咋了?跟谁打架了?”李成文惊愕地问道,看着他妈脸上的伤,眉头紧锁。 “是不是爸又跟你吵嘴了?”李成武性子急些,撸起袖子就准备往外冲,“我去找爸!” “不……不是你们爸……”黄丽华一把拉住小儿子,带着哭腔,咬牙切齿地说,“是向牡丹!是黄家良那个挨千刀的新婆娘!” “向牡丹?”李成文愣了一下,“小舅那个后娶的?她敢打你?” “就是为了那五十块钱!”黄丽华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地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我想让大娟去帮衬晓芬带娃,也能赚点钱贴补家里好给你们娶媳妇,你小舅拍胸脯答应了的。我凑了五十块钱给他当跑腿费,指望着他能说成。 “谁知道事情没办成,钱被向牡丹那个黑心肝的吞了!我去要,她不但不认账,还把我打成这样!你小舅就在旁边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啊!呜呜呜……我这命苦啊……” 李成文和李成武听完,脸色瞬间铁青。 李成文还算冷静,但眼神也冷了下来:“妈,你说的是真的?小舅真就看着?” “千真万确!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黄丽华赌咒发誓,“那向牡丹嚣张得很,说根本没见着钱,还反咬我一口!你们小舅……他就是个怂包!窝囊废!由着那婆娘骑到我头上拉屎啊!” “岂有此理!”李成武年轻气盛,一听这话火冒三丈,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欺负到我们老李家头上来了?妈你等着!我和哥去找他们算账!钱必须要回来!” 李成文也沉着脸点了点头:“妈,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走,我们跟你一起去。我倒要问问小舅,还有那个向牡丹,到底想怎么样!” 兄弟俩血气上涌,扶起黄丽华,气势汹汹地就朝黄家良的铺子杀去。 路上,黄丽华有了儿子撑腰,底气足了不少。 一边走一边哭诉,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到了黄家铺子,李成武一脚就踹开了虚掩的门板,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屋里,黄家良正垂头丧气地收拾被掀翻的凳子,向牡丹则对着个小镜子,龇牙咧嘴地往脸上抹紫药水。 刚才打架,她也没完全占到便宜,脸上也被黄丽华挠了几下。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向牡丹一抬头,看见黄丽华去而复返,还带着两个牛高马大、面色不善的儿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色厉内荏地叫道:“黄丽华!你还有完没完?带人来想干什么?想打架啊?” 黄家良也慌了,连忙站起来:“成文,成武,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有话好好说……” 第174章 撒鱼饵钓鱼抓坏人 “我跟你们没话说!”黄丽华眼神森然瞪了眼弟弟两口子。 面对气势汹汹带着两个儿子上门讨债的大姑姐黄丽华,向牡丹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那五十块钱早已被她花了大半,是决计拿不出来了,硬抗下去,自己肯定吃亏。 她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拍着大腿说:“大姐!你先别急!听我说! “那钱……那钱我确实一时拿不出来,但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啊!不都是想让大娟去晓芬那儿干活吗?” 黄丽华冷笑:“说得轻巧!田桂花人都请好了,还能辞了用我家大娟?” “事在人为啊,大姐!”向牡丹压低声音,眼里闪着算计的光, “田桂花请的那个保姆,只是个干农活的乡下女人,能有多大的见识? “只要我们想个法子,让她犯个错,出点纰漏,让田桂花觉得她不可靠、不尽心,到时候还怕田桂花不辞退她?” 黄丽华的大儿子李成文在一旁皱着眉插话:“舅妈,你说得容易,能犯什么错?人家刚去,肯定小心着呢。” 向牡丹嘿嘿一笑,凑近几分,声音更低了:“明着来不行,还不能来暗的?比如说…… “那孩子不是有点瘦弱吗?要是哪天不小心‘着凉’了,或者‘吃坏了肚子’,哭闹不休了…… “田晓芬年轻没经验,肯定心疼得要命。田桂花那么紧张外孙,一看孩子受了罪,还能不怪到保姆头上? “一次也许能忍,要是接二连三呢?她还能放心用?再或者,孩子不见了,田桂花再怎么大度,也不会要这种人吧?” 黄丽华听得心头一跳。 下意识觉得这主意有点阴损,牵扯到孩子身上了。 但一想到那五十块钱和女儿的工作,那点犹豫又压了下去,只是迟疑道:“这……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 向牡丹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只要做得巧妙,谁能发现?到时候我再让家良去晓芬那儿说道说道,就说还是自家人放心,大娟怎么也是孩子亲表姨,能害孩子吗?双管齐下,准成!” 黄家良不希望大姐跟媳妇又吵架,见两方都对这个主意有了认可,马上怂恿说,“我看这个主意可行。” “是嘛,看,家良也同意。”向牡丹拍了下黄家良的肩头,笑着说。 黄丽华看向两个儿子。 李成文李成武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显然是默许了。 黄丽华把心一横:“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向牡丹,要是这事再办不成,那五十块钱,你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我吐出来!” “放心吧大姐,包在我身上!”向牡丹满口答应,心里却想着先糊弄过去再说。 然而,她们的算计早已被路过的田桂花听了个真切。 田桂花去买东西返回时,正好看到黄丽华带着儿子又进了黄家铺子。 她心下疑惑,便悄悄靠近了些,将向牡丹那番毒计听了个一清二楚。 田桂花顿时怒火中烧。 好个向牡丹,好个黄丽华! 竟然敢把恶毒心思动到她的小外孙身上! 她强压下立刻冲进去撕烂那两人嘴的冲动,眼神冰冷地转身离开。 黄家良家里现在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且先离开。 回到家,田桂花立刻把丁秋桂和朱红莲叫到跟前,面色严肃地叮嘱:“秋桂,红莲,你们最近多留意隔壁黄家良那两口子和黄丽华的动静,特别是他们要是想接近晓芬那边,或者打听保姆陈红娇的事,立刻告诉我。”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见田桂花神色凝重,都连忙点头应下。 接着,田桂花又快步去了田晓芬家,将听到的阴谋原原本本告诉了田晓芬和陈红娇。 田晓芬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抱住孩子:“妈!她们……她们怎么这么恶毒!” 陈红娇也是又惊又怒:“桂花婶子,晓芬妹子,你们放心!我肯定十二万分的小心,绝不让孩子离了我的眼!吃食、衣物我都亲自检查,绝不假手他人!” 田桂花点点头,眼神锐利:“光防着还不够。红娇,你这几天故意表现得谨慎些,特别是当着可能来打探的邻居面。 “晓芬,你遇到李大姐她们,也假装随口抱怨两句,就说红娇姐太小心了,孩子一点风都不让吹,奶瓶尿布都要烫了又烫,比你妈还紧张。” 田晓芬瞬间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妈,你是要……将计就计?” “没错!”田桂花冷笑,“她们不是想找错处吗?我们就让所有人都知道,红娇做事仔细得不能再仔细,孩子要是再有半点不舒服,任谁都会觉得是有人故意搞鬼,绝不会怀疑到红娇头上!到时候,我看她们怎么下手!又怎么收场!” 两人互相看了眼,一起点了点头。 - 这天,田晓芬和陈红娇带孩子去逛商场,陈红娇发现有人跟着她们。 她想起田桂花的叮嘱,便悄悄跟田晓芬说了。 田晓芬吓了一大跳,要回头去看,被陈红娇拉住了,小声说,“别看,看了他们以为我们发现了,我们来个放鱼饵钓鱼。” “红娇姐,你的意思是……”田晓芬眯着眼,“引出那个人,再抓住他?” 陈红娇嘿嘿一笑,“我当过女民兵,当年在生产队抓小偷时,我就这么干过。我和两个手下故意走开,让人以为没人守仓库,再忽然杀回来,打得那个人措手不及。最后,成功抓到了那个隔壁生产队的惯偷。” 田晓芬佩服地朝她竖起大拇指。 陈红娇笑道,“别夸了,咱们办正事了。” 两人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抱着孩子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商议着对策。 田晓芬听完陈红娇的安排,心中更加佩服了。 走到一处拐角口,趁着没人来这里时,田晓芬从推车里飞快抱出孩子,又扯下孩子头上的小帽子放在推车的小枕头上。 陈红娇将小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小枕头,乍一看去,就像小推车里依旧有个孩子躺在里面一样。 她朝田晓芬点了点头。 田晓芬将睡着的孩子放在一个装过糖果的纸箱里,抱起了纸箱。 两人又推着推车,回到了卖百货的地方。 走出来时,田晓芬的眼角余光,看到有两个人正悄悄跟着他们。 那是黄丽华和她大儿子李成文。 看到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田晓芬心里的火气,几乎要爆发出来。 但为了抓住他们,她还是压下了怒火,故意大声朝陈红娇说,“红娇,我先把这箱糖果给我妈送过去,她等着要送人呢,你在这里先逛着,对了,看好孩子。” 陈红娇拍了拍车里的“婴儿”,“晓芬,你去吧,孩子交给我没事的。” 田晓芬抱着纸箱走了。 陈红娇推着婴儿车,继续逛起来,她一会儿看看卖热水瓶的,一会儿看看卖锅碗的。 最后,她走到一个卖电视机那里,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电视。 因为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武打片,不少人正挤在那里看。 黄丽华和李成文悄悄走过去,她朝大儿子挥着手,让他快推走婴儿车。 李成文嘿嘿一笑,推着车就跑。 黄丽华则朝陈红娇走过去,大声问,“咦,这不是桂花家请的保姆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带娃啊?” 陈红娇回头,发现婴儿车不见了,故意大声问,“啊,婴儿车呢?宝宝呢?” “什么?你还推着婴儿车?好哇,桂花让你带娃,你却只顾着看电视,现在好了,娃不见了吧?走,我要带你去见田桂花,你把她外孙弄丢了,我看你怎么交待!”说着,黄丽华伸手去抓陈红娇。 但陈红娇却反手抓住了黄丽华,嘿嘿冷笑了笑,“你抓我?我还要抓你呢!你这个偷孩子的人犯子!” 她大声喊起来,“大家来帮忙抓人贩子啊!这个女人想偷我们家孩子呢!她在这里打掩护,她儿子将车推走了呢!” 任何年代的人,都厌恶偷孩子的人。 她一嚷,马上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大家围着黄丽华指指点点,“你这女人,你为什么要偷人家的娃?” “偷娃?谁偷娃了?你血口喷人!”黄丽华被众人围住,顿时慌了神,尖声反驳,“大家别听她胡说!我是她主家的亲戚!是看她没看好孩子,孩子丢了,我在好心提醒她!” 陈红娇死死攥着黄丽华的手腕,声音洪亮,对着围观的众人又说道:“这个女人,我早就看到她和她儿子在鬼鬼祟祟跟着我和我主家了,现在却来提醒我说丢了娃,这是安的什么心? “她要是好心,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偏偏等孩子不见了才跑来拉着我嚷嚷?分明就是他们母子俩合伙偷了孩子,想栽赃给我!” 陈红娇毫不示弱,声音更大。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多了。 “是啊,真要好心早就提醒了!” “看着就不像好人,鬼鬼祟祟的!” “人贩子最可恶了!不能放她走!” 黄丽华被众人围在中间,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脸色煞白:“不是……我没有……你们别听她瞎说!我真是亲戚!” 第175章 黄丽华挨罚了,田桂花买地皮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商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人们纷纷侧目望去,只见田晓芬紧紧抱着孩子,与商场保安一同快步走来。 而在他们身后,被押着的正是垂头丧气的李成文,那辆原本应该载着孩子的空婴儿车,也被保安推着跟在后面。 “妈!妈!救我啊!”李成文一见到黄丽华,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扯开嗓子哭喊起来。 田晓芬走到人群前,停下脚步,她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黄丽华身上,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愤怒和失望。 “大姑,你唆使你儿子偷偷推走我的婴儿车,到底想干什么?”田晓芬眸色森冷,一脸愤然,“我的孩子要是真的在里面,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把他偷走?” 田晓芬的质问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对黄丽华母子的行为指指点点。 “真是人贩子啊!” “还是亲戚呢,怎么能这么狠心!” “赶紧报警,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 各种谴责和斥责声此起彼伏,黄丽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被抓住的儿子,又听到周围人的怒骂,只觉得双腿发软,差点当场瘫倒在地。 “不是……晓芬,你听我说……我们就是……就是开个玩笑……”黄丽华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然而她的声音在众人的指责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开玩笑?”田晓芬怒不可遏,声音都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起来,“有你们这样开玩笑的吗?竟然偷偷摸摸地推走我孩子的车!要不是红娇姐机智过人,我提前把孩子抱走了,我的孩子现在岂不是就落入你们的魔掌了?你们究竟想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陈红娇也大声补充说:“桂花婶子早就听到了你们那险恶的阴谋,知道你们企图谋害孩子栽赃给我,好让你们家的李娟来当保姆!所以她特意嘱咐我们要对你们多加防备!没想到啊,你们还真的敢下毒手!” 这一番话犹如石破天惊,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大家都开始围着指责这母子二人。 “天哪!原来他们这么做竟然是为了争抢一份工作!” “这心思也太歹毒了吧!居然算计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 “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赶紧送他们去派出所!” “如此心狠手辣,还好意思说是人家的亲戚?有这样的亲戚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啊!” 商场保安队长脸色严肃,对田晓芬说:“同志,这件事性质很恶劣,我们已经通知派出所了,民警马上就到。” 黄丽华和李成文一听要进派出所,吓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动。 黄丽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田晓芬的腿哭求:“晓芬!晓芬!我是你大姑啊!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不能送我们去派出所啊!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 田晓芬看着痛哭流涕的黄丽华,心里一阵恶心。 她用力抽开腿:“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你们算计我孩子的时候,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有什么话,跟派出所说去吧!” 很快,民警赶到,在了解了情况和听取了众人证词后,将面如死灰的黄丽华和李成文带走了。 田晓芬和陈红娇也跟着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由于盗窃婴儿未遂,但动机恶劣,黄丽华和李成文被处以行政拘留。 消息传回镇上,黄家彻底成了笑话。 黄家良听说后,又羞又气,关起门来把向牡丹狠狠骂了一顿,骂都是她的馊主意惹的祸。 向牡丹这次理亏,也不敢再撒泼,只能生生受着了。 田桂花得知女儿和外孙有惊无险,还让黄丽华母子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长长舒了口气。 她握着陈红娇的手,感激不已:“红娇,这次多亏了你!机智又勇敢!” 陈红娇不好意思地笑了:“桂花婶子,这都是我该做的。拿了您的工钱,就得护好孩子和晓芬。” 经过这件事,田晓芬也更加信任和依赖陈红娇,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而黄丽华一家,在镇上彻底抬不起头,李娟的保姆梦自然也彻底破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 又过了几天,到了田晓晓开学的时间,去首都的路比较远,得提前订好车票。 田桂花正要去镇上的售票处买票,陈瑞阳来了。 陈瑞阳笑着拦下她:“妈,别去买了。瑞生和晓晓两个孩子行李多,坐火车转车不方便,我也不放心。 “我联系了一个跑长途的退伍老战友,他正好有趟车要去首都送货,驾驶室后排还有空位,能睡能坐,让俩孩子搭个顺风车,直接给送到学校门口,安全又省心。” 田桂花一听,心里顿时一暖。 她眉头舒展笑着道:“哎呀,这……这真是太好了!瑞阳,又让你费心了。坐长途汽车确实比挤火车强多了,还能直接到学校,省得他俩拎着大包小包折腾。” 她看着这个能干又周到的大女婿,眼里满是感激,“真是多亏了你,什么事都想得这么周全。” 陈瑞阳笑笑:“妈,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晓晓是我妹子,瑞生是我弟弟,这都是应该的。日子就定在后天早上出发,您让俩孩子准备好就行。” “哎,好,好!”田桂花连连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有陈瑞阳安排,她是一百个放心。 几日后,陈瑞生和田晓晓带着家人的嘱托与期盼,坐上了前往首都的汽车,开始了他们的大学生活。 送别了孩子们,田桂花的生活重心又回到了镇上的铺子和家里的亲人身上,日子依旧忙碌而充实。 这天,尹泽休息,来铺子里看望田晓芬和孩子,他像往常一样,卷了袖子帮起忙来。 一边做事,一边跟田桂花闲聊。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镇上的规划。 尹泽推了推眼镜,说道:“妈,听我们单位领导说,上头有计划了,估计明年开春,就在镇东头那片空地上,要新盖一个高中部,说是要把镇中学的高中部分出来,单独办校。” 田桂花正在揉面,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眼睛亮了起来:“哦?确定了吗?就在镇东头?” 她心里算着时间,也差不多是八十年代的末期盖起了高中部,但具体哪年哪月盖的,她一时想不起来。 现在尹泽来送这个消息,真是太好了。 有城镇规划的消息,对做生意的人来说,太重要了。 “基本确定了,规划图都快出来了。”尹泽点点头,“妈,您说,这学校要是盖起来,得有多少学生和家长啊?这人流量可就大了。您可以到那边开个分店了。” 不愧是向着她的好女婿啊。 田桂花心里暗喜,心思立刻活络开了。 她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高中部建成后,学生人潮涌动的景象。 “这消息靠谱?”田桂花确认道。 “八九不离十,是从规划办传出来的消息,应该假不了。”尹泽肯定地说。 田桂花把手里的面团一放,擦干净手,神色认真起来:“这可是个机会!尹泽,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那边地皮……我得赶紧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抢先买下一两块,哪怕不大,以后盖个小铺面,卖点文具早点什么的,肯定差不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 甚至开始盘算手里的积蓄够买多大地方,是盖一间还是两间铺面。 提前布局,等学校建起来,她的铺子就能第一时间开张,占尽先机。 “妈,您要是真有这个打算,是得抓紧。估计消息慢慢传开,知道的人多了,地价就该涨了。”尹泽补充道。 “没错,事不宜迟。”田桂花是个行动派,立刻解下围裙,“我这就去找人问问情况,再去镇东头实地看看去!秋桂,红莲,铺子你们先照看着啊!” 说着,田桂花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心中充满了新的规划和期待。 就在田桂花四处托人打听镇东头荒地是谁家宅基地,心里盘算着价格和位置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远远看见,那个在镇上另一头开早点铺子、总跟他抢生意的于老板,正和规划办的一个办事员站在那片荒地边上指指点点。 两人边说边聊,于老板还时不时点头,掏出烟来递给那办事员。 田桂花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这于老滑头,鼻子可真灵!消息怎么也这么快的? 她原本想着消息刚出来,自己占了先机。 可以从容挑选最优越的位置,比如靠近未来校门或者必经之路的地块。可现在于老板也插了一脚,事情就变得紧迫了。 这于老板做生意路子野,人也精明,最重要的是,他手里肯定也有些积蓄。 要是两人看中了同一块地,难免一番争夺,价格抬高了不说,最怕的是好地段被他抢了先。 田桂花顿时感到一股压力。 第176章 被人抢先买走地块?她要抢回来! 田桂花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表面上却显得异常镇定。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朝着于老板他们走去,并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于老板,真是太巧啦!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 她打量了下四周,故作好奇地问道:“对了,于老板,你们在看什么呢?这一片荒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片荒地位于镇东头,原本是一家木材厂的所在地。 由于这里地势较低又挨近水塘,每逢下大雨,木材就会被浸泡在水中,给木材厂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镇上便将木材厂迁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这片土地也就此荒废了下来。 荒地的北面是一片农田,西面有一个水塘,南面则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树林,东面是几间破旧不堪的农舍。 于老板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田桂花。 他稍稍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脸上浮现出他那一贯的、略带几分精明的笑容。 “哟,原来是田老板啊!”于老板的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没什么特别的。” 他的话语有些含糊其辞,似乎并不想让田桂花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但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的荒地瞟了一眼。 田桂花见状,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向了那位站在于老板身旁的规划办办事员。 “胡干事,您今天也有空下来视察工作呀?”田桂花笑着迎上前去,热情地打招呼。 胡干事似乎有些不自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略显局促地回应:“啊,路过这里,刚好碰到于老板,就顺便聊几句。”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明显是在打官腔。 田桂花心中一动,决定试探一下,又笑着说:“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了,胡干事,我听说这里要建新高中了,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不知道这具体的规划定下来没有呢?还有哪些地块可以用啊?” 田桂花的问题刚一出口,于老板就像触电一样,立刻抢过话头,嘿嘿一笑说:“田老板的消息可真灵通啊!不过这规划的事情嘛,还得听上面的安排,咱们老百姓哪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呢,对吧,胡干事?” 他边说边给胡干事使了个眼色。 胡干事心领神会,连忙点头应和道:“对对对,目前还处于规划阶段,具体的方案还没有最终确定。” 田桂花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原本还想再追问几句,但看到胡干事和于老板都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便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她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但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哈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所以好奇过来看看。那你们先忙,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匆匆离去,留下胡干事和于老板两人面面相觑。 于老板巴不得她快走,连忙说:“好好好,田老板您慢走,我跟胡干事请教点别的事。” 田桂花转身朝着另一片区域走去。 能感觉到身后两人的目光跟着她,直到她走远了些才收回。 她心里愈发焦急,这于老板明显是志在必得,而且看样子已经跟规划办的人搭上线了。 她这边要是动作慢了,看中的好地段恐怕真要被于老板抢先买走了。 田桂花也没心思回家了,沿着镇东头这片荒地又走了好几圈,仔细比较着不同位置的优势,心里默默盘算。 她努力回忆着记忆中的高中部的样子,找到了将来会建大门和侧门还有后门的地方。 田桂花将地块记在心里,离开了这里继续打听起来。 西面的水塘是公有的鱼塘被人承包了,当然这里和商铺没有关系,暂时开发不到。 北面的农田虽然是私人的责任田,但那里不会修路,更不会修后门。 杂树林前面是条马路,马路对面又是杂树林,这里归生产队管理。 东边是几家农舍,这里将来会修学校的侧门。 如果能够将这几家的房屋都购买下来,然后再建造一些门面房,那么即使将来她不做生意,仅靠收取租金,也完全可以过上轻松躺平的生活。 但当田桂花到来时,却发现这几家不是关了大门下地去了,就是只有孩子或者老人在家没法做主。 田桂花叹了口气,走向其中一家。 这家的门口,坐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带着不到五岁的小娃守着门。 “大娘,您儿子回来后,您转告他一声,我想买您家的宅子,价格方面都好商量。”田桂花走上前,笑着说。 老太太听力有些不好,她疑惑地问道:“啊?你说啥?” 田桂花只好提高音量,再次解释道:“大娘,我说我想买您家的宅子,价钱方面绝对让您满意。” 老太太似乎终于听明白了一些,回答道:“哦,你要买高粱啊,等我儿子回来再说吧。” 田桂花哭笑不得,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又重复了几遍自己的想法。 老太太这才缓缓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晓得了晓得了,我记下了。你明天早上再来吧。来早点,过了七点家里人都下地了。” 田桂花连忙点头应道:“好的,大娘,我明早一定会早点过来的。” - 第二天一早六点多,田桂花安排好铺子里的事情,六点半就骑车出了门。 她来到了昨天那位老太太的家。 这家人刚刚吃完早饭,屋子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一个中年汉子正和一个年轻男人在闲聊着,一个年轻女人则和老太太在说着什么。 地上,还有两个小娃在玩耍。 这是四世同堂之家。 田桂花停好自行车,走进了屋子。她先向老太太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中年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大哥,在忙呢?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是昨天来过的田桂花,我跟您家大娘说过的关于买房子的事情……” 然而,田桂花的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主人突然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房子的事啊?我已经卖给别人了。” 田桂花的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 她急忙追问:“大哥,你家卖给谁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昨天和您家老太太约好的,不是说好了今天再谈的吗?” 这家的男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看着田桂花,一脸无奈地解释道:“对不住啊,大妹子。是镇上的齐老板,他昨晚就来找我了,出的价钱合适,又是熟人,我们……我们就应下了,下午就去办手续。” “齐老板?”田桂花听到这个称呼,心里顿时一沉。 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竟然抢先了她一步。 她感到一阵失望和沮丧,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询问的,却没想到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看着田桂花那失望的神色,中年男人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田桂花昨天确实是第一个来问的。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齐老板的父亲和我们家老爷子生前有些交情,我实在不好拒绝啊……” 站在一旁的老太太连忙安慰田桂花:“大闺女啊,你别太难过了。要不,你再去别家问问看呢?说不定还有更合适的宅子呢。” 田桂花微微皱眉,她肯定会去别家打听一下的。 只是,这家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将来正对着侧大门,这样的宅子可是很难得的。所以,她还是非常希望能够买下这家的宅子。 正当田桂花失望地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孩子剧烈的咳嗽声。 那个刚才和老太太说话的年轻女人,听到咳嗽声后,脸色一变,急忙冲进屋里,不一会儿便抱出一个三四岁的男娃。 男娃的脸色有些苍白,咳嗽得非常厉害,年轻女人满脸焦急地对着屋里的其他人喊道:“虎娃又咳上了!昨晚就一直没消停过!” 中年男人深深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地朝年轻男人挥了挥手,“贵生啊,你带着虎娃再去医务室开点药吧。” 年轻男人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无奈地叹息说:“爸,虎娃都已经咳了半个月了,生产队的医生开的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啊,真是愁死人了。” “那也得去拿药!不吃药怎么能好?赶紧去吧!”中年男人显然有些烦躁,不耐烦地朝着年轻男人挥了挥手。 年轻男人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闷头应了一声,转身去推靠在墙边的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站在一旁的田桂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在县中医院工作的大女儿田晓静。 田晓静虽然只是康复科的一名护士,但毕竟在医院里工作了这么久,肯定认识不少医术高明的大夫。 田桂花看着孩子那难受的样子,又瞧了瞧这一家子的愁容,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她连忙上前一步,对中年男人说:“这孩子咳得这么厉害,可不能再耽搁了呀。老是这么咳嗽,万一转成肺炎可就麻烦了。” 孩子母亲一听“肺炎”两个字,脸都白了:“是啊,贵生,咱得想想法子啊!” “他身体弱,每隔一个月就要这么咳上一次,能有什么办法?”年轻男人烦躁说。 “送去县城的医院看看吧,那里的大夫,比生产队的赤脚大夫要强一些。他们看的病人多,有经验。”田桂花说。 中年男人叹了声,“可我们不认识县城的大夫,不知道哪位大夫会看孩子的病。” 第177章 她就是这么豪! 中年女人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满脸为难,“去县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啊!而且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去了那里也不知道找谁……” 田桂花抓住这个机会,连忙插嘴说:“大哥,嫂子,你们先别着急。我大女儿就在县中医院工作呢,虽然她不是大夫,但是她认识好几位儿科看得特别好的老中医。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这就打电话帮你们去问问看。中草药治疗咳嗽有时候比西药还要对症呢,而且花费可能还会少一些。” 田桂花的话,简直说到了这家人的心坎里。 他们正为孩子的病情和可能需要支付的高额医药费而忧心忡忡,田桂花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他们带来了一线希望,就如同雪中送炭一般。 中年男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田桂花,“大妹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能帮忙找到好大夫?” 田桂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我肯定会尽量想办法的!都是为了孩子嘛。我现在就去街口的邮电所打电话问问情况。” 老太太也坐不住了,她紧紧拉住田桂花的手,满脸恳切地说:“闺女啊,如果你真的能帮忙找到好大夫,治好我曾孙儿的病,这房子……这房子,我们家就卖给你!” 一旁的中年男人,这次竟然没有像刚才那样反驳老娘的话,反而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对对对,大妹子,只要孩子的病能好起来,这房子的事情都好商量!齐老板那边……我会去跟他解释清楚的!”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田桂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但她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冷静和镇定,安慰道:“大哥,大娘,先别着急谈房子的事,当务之急是给孩子看病。我这就去打电话联系医院,你们也赶紧准备一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咱们尽快带孩子去县里的大医院。” “哎!好!好!真是太感谢你了,大妹子!”一家人对田桂花千恩万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看着田桂花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田桂花感受到了这一家人的真诚和迫切,她知道时间紧迫,不能有丝毫耽搁,风风火火地朝着邮电所疾驰而去。 一路上,田桂花的脑海里,不停地盘算着该如何向田晓静讲述这件事情,怎样才能让她尽快明白事情的紧迫性。 就在她拐过街角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定睛一看,竟然是于老板! 于老板嘴里叼着一支烟,慢悠悠地从一家杂货店里晃悠出来。 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好像明天就一定发大财一样。 于老板一抬头,恰好与田桂花的目光交汇。 他的三角眼微微眯起,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故意提高嗓门,带着几分炫耀地说道:“哟,这不是田老板吗?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哈哈,不好意思哦,我马上也要成为万元户啦,而且肯定会超过你的哟,哈哈哈!” 说罢,他得意地弹了弹烟灰,似乎对自己的成就颇为自得。 田桂花此时心里只有孩子看病的事情,对于于老板的冷嘲热讽,她根本无暇顾及。 “于老板,这事儿可还没个定论呢,你别这么早就高兴起来。我有急事,就先不陪你聊了。”她眼神冷漠地扫了于老板一眼,脚下的自行车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丢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 田桂花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她当然知道于老板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可以在这一带开一家铺子,从此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于老板看着田桂花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哼,装什么镇定呢?这事儿都已经板上钉钉了,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他对于田桂花的故作镇静嗤之以鼻,压根就不相信她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于老板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着信用社走去。 他要去取钱,因为下午就要去买下李家的宅子了。 等买下来后,再稍微装修一下,一家崭新的杂货铺子就能开张大吉啦! 他的计划很简单,要在一年内成为万元户,彻底超越田桂花,让她气得跳脚。 一想到不久之后,自己的生意能够蒸蒸日上,甚至超过田桂花,于老板的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被田桂花压制了整整三年,如今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 田桂花骑车,匆匆赶到了邮电所,排队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打通了县中医院的电话,找到了田晓静。 她言简意赅地向田晓静说明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着重强调了孩子频繁咳嗽以及身体较为虚弱的问题。 田晓静听后,立刻回应说:“妈,您先别着急,我们医院的儿科有位钱老大夫,他在治疗小儿咳嗽喘嗽方面可是一绝呢!而且,他尤其擅长调理那些体质较弱的孩子。这样吧,我这就去问问他们科室,看看钱老今天有没有空闲时间,可以给孩子加个号。” “好,我等着你的消息。”田桂花激动说道。 她紧紧握住电话听筒,心情焦急地等待着田晓静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短短几分钟对她来说却仿佛度日如年。 终于,田晓静那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妈,我问好了!钱老今天的病人并不多,他已经同意给孩子加个号了!您快让那家人赶紧带着孩子过来吧,直接到儿科诊室找我就行,我会带他们过去的。” 田桂花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晓静啊,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田晓静笑道:“妈,您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呀,救人如救火嘛,赶紧让他们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田桂花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骑上自行车往回赶。 一家人正站在门口,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焦急地张望着。 看到田桂花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大妹子,咋样?”中年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切地问道。 “联系上了!县中医院的儿科专家答应给加号,让孩子赶紧过去。”田桂花脸上带着笑,“我女儿在那边等着接你们,直接带你们去找大夫。” “哎呀!真是……真是太感谢了!”孩子母亲激动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说。 “贵生,快!快抱孩子,我们去县里!”中年男人迅速转身,对着屋内喊道,又转身对田桂花千恩万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大妹子,你这可是救了急了!房子的事,你放心,我们肯定卖给你!齐老板那边,我会去说的。” 田桂花微笑着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时间紧迫,田桂花没有多做耽搁,她陪着这家人一同登上了开往县城的中巴车。 车辆疾驰而去,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一行人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县中医院。 经过一路的颠簸,中巴车终于抵达了县中医院。 田晓静早已等候在医院门口,她看到田桂花和那家人后,立刻迎了上去。 她利落地带着一行人穿过人群,直接找到了钱老大夫的诊室。 钱老大夫面容慈祥,目光温和。 他仔细地端详着孩子,先是观察孩子的面色,然后用手轻轻搭在孩子的脉搏上,接着,又询问了孩子的症状和日常饮食起居等情况。 在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钱老大夫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他熟练地拿起银针,给孩子扎穴位。 针灸结束后,钱老大夫又开了药方,并详细地嘱咐了煎药的方法和护理的注意事项。 他的声音温和而耐心,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孩子这是脾肺两虚,引起的久咳不止。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平时注意保暖,饮食清淡些,慢慢就好了。” 钱老大夫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家全家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富裕的家庭,为了让这家人能够安心,田桂花毫不犹豫地替他们支付了医药费。 这一举动让中年男人一家感激涕零,他们激动得连连道谢。 在回去的路上,中年男人再次郑重地向田桂花道谢:“田妹子,没说的,你这人情我老李家记一辈子!那房子,就卖给你了!我这就去找齐老板退押金钱!” 田桂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她还是谦虚地说道:“好说好说,李大哥。孩子看病要紧,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第178章 全买了,不给于老板机会 回到李家后,田桂花马上与这家的当家男人李有志签订了卖房协议。 协议写明,田桂花以两千八百块的价格,买下李家的五间老宅以及屋前屋后的一片约半亩大小的空地。 双方约定,田桂花先支付十分之一的预付金,也就是两百八十块。 一个月后,当李家搬离这里后,田桂花再支付剩余的金额。 对于李家来说,这笔钱无疑是一笔巨款。 足够让他们在别处重新盖一座新宅子了,没准还有结余。 李家上上下下都对这笔交易感到非常满意。 田桂花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买下李家的房子,除了价格合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帮李家孩子找了大夫,还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 这让李家对她很是感激。 李有志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离开李家后,田桂花并没有马上回铺子,她紧接着来到了隔壁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同样姓李,不过他们的屋子比李家的要窄小一些,看上去也更加破旧。 田桂花礼貌地敲开了门,向屋内的大叔和婶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大叔,婶子,隔壁李有志家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了,你们愿意卖吗?价格方面都好商量。”田桂花微笑道,同时打量起这家的三间小屋,“我出价一千八百块,你们觉得怎样?” 李老汉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戴整齐、笑容和气的中年女人,“你买我家宅子做啥?” 田桂花脸上笑意未减,声音温婉:“我想盖间大宅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老汉身后那几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又投向更远处那片开阔的荒地。 “虽然我做生意几年,赚了点小钱,但一直蜗居在铺子里,还没个正式安顿的家呢。别处的地我都看过了,都窄小,挤挤巴巴的,只够盖些小门小户的宅子。 “我想盖大庭院,要宽敞,要亮堂,左看右看,也就只有您家这片地连着前面那片荒地,地方够大,敞亮,最合适不过了。” 这片宅子前面,就是那片长满野草碎石裸露的荒地了。 一眼望去,空旷得很,确实像是天生就该立起一座气派大宅的地方。 李老汉没立刻答话,只是沉默地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田桂花,像是要透过她光鲜的外表,看清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半晌,他摇了摇头,烟杆在粗糙的门框上轻轻磕了磕,抖落一点烟灰。 “可我不想卖。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土生土长,习惯了。这房子确实旧点,破点,”他抬手指了指头顶有些歪斜的房梁,“可它替我挡了一辈子的风,遮了一辈子的雨,没塌,没漏,够用了。搬走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去哪儿?哪儿也不是我的家。” 田桂花对李老汉的拒绝早有预料,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也不急,反而顺势在李老汉门旁那块被磨得光滑、沾着泥土的石墩上坐了下来,姿态自然得像是在自家门口歇脚。 “李大叔,我明白,我懂您对这老屋的感情。住了几十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带着念想。”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而务实,手指精准地指向房屋的根基处, “但您看啊,”她的指尖点着墙角那道像蜈蚣一样蜿蜒、深得能塞进手指的裂缝,又缓缓移向那扇明显歪斜、关合都有些费力的门框,“这房子,它年纪是真大了。这裂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雨水一泡,怕是会越裂越大。 “这门框歪成这样,冬天灌风,夏天进虫,住着也不舒坦不是?您老住惯了,能忍,可这房子,它自己怕是……快撑不住了啊。 这屋子年头确实久了,去年夏天那场大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屋里没少漏吧?怕是盆盆罐罐都接不过来,滴滴答答的,湿气重,住着也难受。 冬天呢,那西北风一起,呜嗷呜嗷地刮,顺着墙缝、门缝往里钻,屋里头是不是也冷得够呛?烧多少柴火都暖和不透吧?” 她看着李老汉沟壑纵横的脸,仿佛能看见那些风雨交加的夜晚,老人裹着旧棉袄在屋里踱步的情景。 再说了,这修修补补的钱,年年都得花,东边漏了补东边,西边裂了糊西边,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是小数,还不省心,操不完的心呐。” 李老汉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布满老茧的手指在烟杆上摩挲着,没反驳。 只是把脸别过去一点,浑浊的眼睛望着墙角那道深缝。 这哼声,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默认。 就在这时,旁边低矮的侧屋门帘子被一只枯瘦的手挑了起来。 李老汉的老伴儿走了出来。 她倚着门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愁苦,顺着田桂花的话茬就叹了口气,“唉,谁说不是呢,闺女。就去年夏天补那屋顶,请人、买料,前前后后还花了好几十块呢!那可是攒了半年的鸡蛋钱……” 田桂花见话起了头,便继续温和说道,“大叔,婶子,您二位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逼你们卖房。我田桂花做事,讲究个你情我愿。” 她顿了顿,“我是这么想的,您二位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住在这老屋里,孩子们在外头闯荡,心里头肯定也悬着,不放心啊。 万一哪天房梁不结实了,或者下大雨出点啥事,孩子们离得远,鞭长莫及,不是更揪心?”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清晰而带着一种为对方打算的意味:“您看,这一千八百块钱,您二位拿着,这钱,足够在镇子南头那边,批一块敞亮的新宅基地了。那边地势高,干燥,阳光也好。盖两间亮堂结实的新瓦房,砖是砖,瓦是瓦,冬暖夏凉,住着多舒坦?而且……” 她伸出几根手指比划着,“盖完新房,这钱还能剩下不少呢!剩下的,您就留着养老,手头宽裕些,想吃点啥买点啥都方便。或者,贴补贴补儿孙,给孙子孙女买点书本、添件新衣裳,不也挺好?” 田桂花停下来,目光柔和地观察着老两口的脸色。 “您二位想想,这样,是不是比守着这破旧老屋、年年操心维修、担惊受怕,要强得多?换个清静敞亮的地方安度晚年。南头那边地势高,干燥,离卫生院也近,多方便啊。 “您找不到新地盖房子,我帮你您安排地儿。” 虽然田桂花说得十分合理动情,但李老汉还是无动于衷,摇摇头说,“我们不想搬,我住习惯了,你想买地儿,去别家问问吧。” 田桂花知道,在一处地方住久的老人,是舍不得搬家的。 再说她刚来就让人家做决定,显然太仓促了。 总得给这家人商议的时间。 田桂花点了点头,“大叔,您和您家人商议下,我改天再来。” 离开这家后,田桂花又去了另外的五家。 情况也都差不多。 年轻人的家庭则十分感兴趣想搬家,但也要说先商议下,还有的则问能不能加点价钱。年纪大的,跟李老汉的想法一样,一点都不想搬走。 卖房子搬家毕竟是大事情,全家想商议下,这是人之常情。 田桂花没有太着急,也说过几天再来问问情况。 - 田桂花回到铺子里,将想买七家农户屋子的事,跟田晓芬说了。 田晓芬吃惊说,“妈,七家的费用加起来,少说也得付一万五,咱们有这么多的钱吗?” 她知道母亲已经是万元户了,但也才刚刚达到万元收入的标准,手头哪有一万五? 田桂花微微一笑,“我再去借一点,凑齐一万五准备着。” “借钱怕是不好借,咱家又没什么富裕的亲戚。”田晓芬叹了声。 “不着急,慢慢想办法,我跟他们商议的时间,有一个月呢。”田桂花说。 这时,陈瑞阳来看望田桂花。 听说田桂花要买宅基地盖商铺,十分支持。 他当即表示:“妈,这是好事啊!学校周边开铺子,前景肯定好。钱不够您别担心,我这儿有。需要多少您说个数,我明天就去取来。” 田桂花心里一暖,但还是连忙摆手拒绝:“瑞阳,你的心意妈领了。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缺口几千块呢。 “你和小静在县城安家,开销也大,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这钱妈自己再想想办法,不能要你的。” 陈瑞阳却态度坚决:“妈,您这就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初我和晓静最难的时候,要不是您全力帮衬,我们哪有今天? “晓静常跟我说,她最佩服的就是您这股敢想敢干的劲儿。您眼光准,这投资肯定值。 “再说了,我现在工作稳定,收入也还行,这点积蓄还是拿得出来的。您就让我也为家里出份力吧。” 田晓芬在一旁听着,也劝道:“妈,姐夫说得对。您一个人张罗这么大摊事,太辛苦了。既然姐夫有心,您就接受吧。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一会儿我去问问尹泽,看看他手头有多少钱,能不能也支持点。” 田桂花看着眼前的大女婿和二女儿,心中感慨万千。 她这一生坎坷,但孩子们个个孝顺懂事,再多的辛苦也值得了。 她不是矫情的人,更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时间和机会比面子重要得多。 “瑞阳……”田桂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妈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帮我。好,这钱,妈借了!算妈跟你借的,等铺子开起来赚了钱,妈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陈瑞阳微微一笑:“妈,您这就对了!什么还不还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这么着急还。您需要多少?我明天一早就去银行取。” 田桂花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 李家那五间带空地的宅子已经预付了二百八十块定金,后续还需支付两千五百二十块。 剩下的六户人家,按照她初步接触的情况,保守估计平均每户一千五到两千块,加起来至少需要九千到一万二。 再加上可能的浮动和一些零碎开销,和她盖商铺的钱,她手头存的钱全填进去的话…… “大概……还需要八千块。”田桂花报出了一个她觉得比较稳妥的数字。“你没有这么多的话,借我五千也行,我这几天,两家铺子还有些收入,还能挪用一些。” 她不想让陈瑞阳有负担。 逼近,八千可不是小数字,而陈瑞阳和大女儿只是两个拿工资的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读书的小叔子一个老太太要养。 哪知,陈瑞阳毫不犹豫地点头,“八千没问题!我明天上午就去取,给您送过来。” “不急着明天要,你过两三天都没有问题。”田桂花又说。 田晓芬也连忙说:“妈,我晚上问问尹泽,他工资虽然不高,但应该也能凑个几百出来,多少是点心意。” 田桂花心中大定,有了这笔钱,她心里就有了底气。“好,好孩子,有你们在,妈这心里就踏实了。” 到傍晚尹泽下班来铺子里接田晓芬,田晓芬跟尹泽说了田桂花买地皮缺钱的事,尹泽二话不说,“妈的生意,我们当然支持了,我手头有一千块,全部借给妈吧。” 田桂花感激地笑道,“哪能全借给我,你们不要生活了?不行不行,要不,你们先借五百吧,到时起不够了,我再问你们要。” 尹泽微笑道,“也成。” 第二天下午,陈瑞阳果然准时来了,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交到田桂花手里。 田桂花打开一看,里面是崭新的一沓“大团结”,整整齐齐八千块。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沉甸甸的,是压力,更是动力。 “妈,您放手去干,钱不够再跟我说。”陈瑞阳爽快地挥手。 “够了够了,瑞阳,真是多亏你了。”田桂花感激不尽。 - 又过了一天,田桂花再次骑车往那片地块而来。 她现在不缺买地皮和盖商铺的钱了,她得赶紧行动起来,要抢在于老板的前面,将地块全都买下来。 在半路上,田桂花又遇到了于老板。 第179章 生意被抢,于老板又羞又气 于老板骑着他那辆半旧的自行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黝黑的脸上每道皱纹都舒展开,显然心情极好。 脸上得意洋洋的,那神情像刚捡了个大元宝。 “田老板,又去瞎转悠呢?”于老板用眼角斜睨着田桂花,声音拖得长长的,轻佻得几乎要滴出油来,唾沫星子随着话语喷溅, “要我说啊,你们女人家就是眼光短浅,魄力不够。看到机会也不敢果断下手,犹犹豫豫的,能成什么大事?这发大财的事儿啊,还得看咱这种爷们!天生就是这块料!” 田桂花并未被这阵粗粝的风刮到,车蹬子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节奏丝毫不乱。 听着于老板那志在必得、唾沫横飞的念叨,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应道:“哦?是吗?那可真要恭喜于老板了。祝你发大财啊。” 于老板被她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弄得猛地一愣。 预期中气急败坏的影子没见着,反倒像一拳打在了一团吸满了水的棉花上,心里那点得意劲儿突然就晃了晃,莫名地有点发虚。 “哼!”他像是给自己提气似的,从鼻腔里重重喷出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牛,“你就等着瞧吧!我的财富要不了半年就会超过你!” 说完,他哈哈哈得意地笑着走远了。 看着于老板那急匆匆仿佛被什么无形鞭子抽打着远去的背影,田桂花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一点也不着急,按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蹬着车,身影在午后拉得悠长。 于老板则是一路疾驰,率先冲到了李有志家的院门前。 一个利落的刹车,他单脚支地,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李大哥!李大哥在家吗?我老于啊!来办过户手续了!等急了吧?” 李有志闻声,从光线稍暗的堂屋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细看之下,能透过信封口隐约窥见里面一沓整齐的钞票轮廓。 “于老板,你来了。”李有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远不如于老板那般中气十足。 “来了来了!”于老板乐呵呵地应着,他用力拍了拍自己斜挎在身侧那个鼓鼓囊囊的挎包,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钱我都准备好了!一分不少!” 他边说边抬脚就要往屋里迈,一副熟门熟路、迫不及待的样子。 “咱们是现在就去大队部办手续,还是……” 他话未说完,目光已经热切地投向屋内,仿佛那房子的钥匙已经唾手可得。 “于老板,”李有志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将手里那个一直捏着的信封递了过去,“对不住啊,这房子……我们不能卖给你了,这是一百块定金,你点一点,收好吧。” 于老板脸上那志得意满仿佛已经将房子收入囊中的灿烂笑容,顿时僵住。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李有志那张写满歉意的脸。 “啥?!李有志!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们那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这……这算怎么回事?!” 李有志没等他继续咆哮,直接把那个沉甸甸的信封用力塞进了他手里。 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于老板,实在是抱歉。家里孩子看病急用钱,火烧眉毛了,等不起啊。 人家田妹子帮了我们家大忙,雪中送炭。而且,人家肯当场出现钱,一分不拖,这价钱……还比你给的高出一截……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为了孩子……” “田桂花?!”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于老板的神经上。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噌”地直冲头顶,血压瞬间飙升,整张脸涨得如同熟透的猪肝,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是她?!她截我的胡?!李有志!咱们可是有口头约定的!拍过胸脯的!你这叫不守信用!背信弃义!” 李有志原本脸上还带着几分愧疚和为难,被于老板这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指责一激,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于老板,话不能这么说!那天我是答应考虑卖给你,但也只是收了定金,咱们还没立字据画押呢! 这白纸黑字的契约没定下来之前,这房子说到底还是我李有志的! 我想卖给谁,那是我李有志的自由!你给的价低,还不兴别人出更高的价了?这一百块定金,我一分不少,原封不动退给你!” 他指着于老板手里那个信封,冷着脸道,“咱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说完,李有志不再看于老板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转身跨过门槛,反手“砰”地一声将木门关上了! “你……你们……”于老板手里捏着那个被退回的信封,气得浑身筛糠似的发抖。 指着李家那扇紧闭的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木门,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憋得满脸紫涨,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在集市上供人取笑的猴子! 刚才在路上对着田桂花志得意满的豪言壮语,此刻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无形的带着倒刺的鞭子,毫不留情地反抽在他自己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再蔓延到全身。 “好你个田桂花!你给我等着!”于老板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不甘心! 这块能让他咸鱼翻身的地皮,他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于老板铁青着脸,转身拽过靠在墙边的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往隔壁那几家他之前也看好的农户。 他必须抢在田桂花前面! 必须! 他先来到了李老汉家。 这老头房子破旧,人也看着老实巴交,给点钱肯定愿意卖。 结果,他刚说明来意,话还没说完,李老汉就直接摇了摇头,话语干脆地拒绝。 “不卖不卖,我老头子住惯了,这破窝冬暖夏凉,哪儿也不去。你找别家吧。” 说完,又低下头,“吧嗒吧嗒”地抽起烟来。 于老板急了,好说歹说,唾沫星子横飞,甚至咬咬牙,把价钱稍微抬高了一点,试图打动对方。 可李老汉像是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当耳旁风,依旧只是摇头,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一派漠然,油盐不进。 最后,老头干脆把旱烟袋往鞋底上磕了磕,闭上了眼睛,靠在门框上,摆出一副闭目养神、拒绝再谈的姿态。 于老板碰了一鼻子灰,那感觉比吃了一嘴的土还难受。 只得悻悻离开。 他又找到另外两家有年轻人在家,之前流露出卖房意向的农户。 这两家倒是愿意谈,但开口要价就比田桂花给出的预算高出一大截。 而且他们家的位置相对更偏一些,并非正对未来的校门黄金地段。 “于老板,少于两千五,免谈!”那家的年轻儿子翘着二郎腿,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于老板心里飞快盘算了一下,他手里的钱,买下这种位置一般却要价奇高的宅子,根本划不来。 而且剩下的钱,也不够同时买下其他几家了。 他试图压价,对方却寸步不让。 “买不起就别耽误工夫了,于老板。”对方甚至开始不耐烦地赶人。 于老板接连受挫,心情从最初的志在必得,跌到了谷底。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田桂花恐怕不止买下了李家那一处! 她很可能已经接触了所有人家,甚至可能已经谈妥了好几户! 自己看中的黄金地段,恐怕早已落入田桂花之手了。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和得意,此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于老板推着自行车,沮丧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脸色灰败,再也没有来时的意气风发。 走了会儿,他又遇到了田桂花。 田桂花笑着问,“于老板,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于老板想到煮熟的鸭子被田桂花抢走了,顿时心里怒火腾气,“田桂花,你是不是找了李有志那几家买铺子?” 田桂花知道,事情迟早瞒不住。 她淡然微笑,“是又怎样?现在是自由买卖市场,谁都可以买。” 于老板咬着牙,“好好好,田桂花,这次算你狠!不过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哼,走着瞧!” 第180章 你要是真能劝走他们,我以后见面喊你一声大姐! 困扰李家孩子多日的顽固咳嗽,在县城中医院看过医生后,竟神奇地出现了转机。 三天过去,那日夜不停地咳声彻底平息了。 又过了一周,也没有丝毫复发的迹象。 李有志全家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轻松与喜悦。 他们居住的老宅子有个老毛病,地势低洼,每逢大雨滂沱,院子里屋子里总会被水泡住。 住了这么多年,一砖一瓦都有了感情,让他们迟迟下不了搬迁的决心,但这淹水的烦恼也确实困扰。 如今,恰好有人相中了这块地方,愿意出钱买下。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李有志全家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决定搬离这处“水窝子”。 李有志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他很快就在村子附近物色好了一块合适的空地。 这块地不仅位置合心意,更重要的是离他家责任田很近,以后下地干活方便多了。 不过申请宅基地时,遇到了一点小波折,生产队里一直在犹豫拖拉。 田桂花动用了自己这些年积累下的人脉关系,很快帮李有志家拿到了审批文件。 手续一落定,李有志片刻不耽误,立刻请来了相熟的工匠和帮工,新宅的建造工程便热火朝天地开始了。 因为预算有限,也图个实用,这次盖的是平房,没有起高楼。 工地上,匠人们砌砖垒墙,小工们和泥递料,一片忙碌景象。 平房结构相对简单,工程进展飞快。 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一座崭新五间房的平房宅院就拔地而起。青砖灰瓦,门窗齐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神。 田桂花闻讯前来参观。 她绕着新宅子走了一圈,里里外外仔细瞧了瞧,忍不住连连点头赞叹道:“有志啊,这房子盖得是真气派!敞亮,结实,看着就舒坦!” 李有志全家站在簇新的屋檐下,望着这属于自己的新家,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自豪的笑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按照之前买卖老宅的约定,田桂花爽快地支付了全部的款项。 李有志一家仔仔细细地验收了新宅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付清了盖房的款项。 结算完所有工料费用,竟然还结余了一百来块钱。 这笔“意外之财”让李有志觉得格外踏实。 他精打细算,用这笔钱添置了一套结实耐用的新桌椅,又打了一个实用的新柜子。 全家挑了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搬进了新家。 - 李有志全家搬走后,田桂花又接连去其他几家登门劝说。 有两户人家听了她的话,心思有些活动,只是搬去哪里还没有盘算好,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全家老小仍在反反复复地商量。 另外四家,原本是咬定不肯卖的,可因为于老板也不时上门打听买房的事,他们见两边都想要,反而摆起了架子拿起了乔。 价钱从原先讲好的一千八或两千块,一下子哄抬到了三千多。 这价格远远超出田桂花的预期。 她手头紧巴,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可不来打听,又怕于老板抢先一步得手。 她只得隔一天就跑一趟,硬着头皮和人家软磨硬泡、讨价还价。 这天,她又一次空手而归,垂头丧气地走在半路上。 不偏不倚,又撞见了于老板。 于老板瞧见她那副闷声不响、眉头紧锁的模样,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 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田老板,地皮生意谈得怎么样啦?要我说啊,你一个女人家,折腾什么地皮生意?不如老老实实回家带外孙去。” 田桂花听着于老板那带着明显幸灾乐祸的嘲讽,心里虽然也因那几家坐地起价而烦躁,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停下自行车,不咸不淡地回敬道:“于老板,你这话说的,女人怎么就不能做地皮生意了? 我田桂花能把这小吃铺开起来,就能把这地皮生意谈下来。 倒是你,天天往这儿跑,不也是一家都没谈成吗?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风凉话。” 于老板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梗着脖子道:“我……我那是精挑细选,不像你,瞎猫碰死耗子!” “是不是瞎猫碰死耗子,咱们往后瞧就是了。”田桂花懒得再跟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蹬上自行车, “于老板,您慢慢‘精挑细选’,我先回了,铺子里还一堆事呢。我就算不买地皮,我仍是万元户,可你却不是呢!” 说完,她也不看于老板那憋气的脸色,径直骑车走了。 把于老板气得脸色黑沉。 他愤愤然地朝田桂花的背影嗤笑道,“得意什么呀?没男人要的汉子婆!看谁笑到最后!” - 之后的几天,田桂花依旧雷打不动,天天往那片地块跑。 她不再死咬着价钱不放,而是悄悄换了个法子。 她不再只找家里当家作主的男人谈,也搬个小板凳坐到院里,择一个午后或黄昏,和那些女人、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顺手帮她们剥着豆,拣着菜,像是真正来串门拉家常的邻居。 她不急不催,就像寻常串门似的,话头自然而然引到李有志家那新房上,青砖白墙、窗明几净,说得真切又让人心动。 她仔仔细细地给他们算了一笔账:如今这卖房的钱,不光能在更高敞的地段批一块新宅基地、盖一栋更亮堂宽敞的房,余下的钱还能置办一套新桌椅柜床,日子能过得比现在舒坦得多。 田桂花说着说着,叹口气,推心置腹地问:“守着这几间老屋,除了年年修、年年漏,还能有什么盼头?难道子子孙孙还要窝在这洼地里、下雨就愁、出门踩泥吗?” 她还不忘特意邀那几户犹豫的人家,去亲眼瞧了瞧李有志家新盖的平房。 眼见李有志一家子在新房里笑得踏实又知足,听他们一句句夸田桂花做事厚道、不骗不瞒,这几家人心里头的秤杆,不由自主地又往田桂花这边偏了偏。 田桂花这套“润物细无声”的做法,比于老板那只晓得干巴巴加价、空口吹大话的方式,实在得多,也有效得多。 渐渐地,那两户原本就有些动摇的人家率先松了口。 表示愿意按田桂花早先提的那个实诚价卖房,但希望田桂花也能像帮李有志家那样,替他们把新宅基地的事尽快跑下来、落实稳。 田桂花一拍大腿,二话不说应承下来:“成!李有志家那一片你们也瞧见了,觉着还行不?要想挨着他家,我这就去帮你们申请那处地方!” 那块地当然好,地势高,转过一排厂子就是街市,将来想上街做点小买卖、出门赶个集,都方便得多。 这两家一听,再没什么犹豫,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于老板得知。这两家打算将地卖给田桂花。 心里一急,连忙拍胸脯说愿意高出一百块的价钱收购他们的老宅。 可那两家也不糊涂,反过来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们的新宅基地?” 于老板一听,顿时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原来,他哪里真有本事安排什么新宅基地? 不过是嘴上说得漂亮,真要落实,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被逼急了,他只含糊地搪塞道:“你们去生产队里找找看呗,总能有办法的。” 去生产队找?那两家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谁不知道生产队的地都在偏远地方?真要搬过去,那不是越搬越远、越搬越偏? 而田桂花早就给他们找好了地,离街区不过一二里路,抬脚就能到街上,方便得很。 可再看看生产队,最近的那个离街区都有六七里远,走路都得半个多小时。 两家人互看一眼,果断摇了摇头,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于老板。 - 剩下的四家,却死活不肯搬。 一家是李大爷,蹲在门口的石墩上抽着旱烟,半晌才嘟囔一句:“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搬什么搬?死也要死在这儿。” 另一家是陈大爷,正坐在小板凳上收拾他那些装着泡菜的坛子罐子,一边摇头叹气:“这地方我住了五十年,哪是说搬就搬的?折腾不起喽。” 还有两家,则是一直咬死高价不肯松口,非要把价钱再翻一番。 那两户人家精得很,发现田桂花和于老板争着买,一定是这块地有大用处,便铁了心要捞一笔大的。 每次谈判,他们都跷着二郎腿、抽着烟,皮笑肉不笑地说:“就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呐?” 于老板前来查情况时, 以为田桂花早就把所有住户都搞定了,没想到最难缠的四家居然还纹丝不动。 他索性也放弃了,遇到田桂花时,少不了一顿阴阳怪气。 “田桂花,”于老板语带嘲讽,眼睛从上到下把她扫了一遍,“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前几家不是被你说得服服帖帖?怎么,到这四家就哑火啦?”他撇撇嘴,继续说:“买不起了?钱不够了?想让给我了?” 田桂花拍了拍衣角的灰,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声音平稳说:“急什么,于老板?他们只是还需要点时间商议。放心,我迟早会劝说他们的。” 于老板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你要是真能劝走他们,我以后见面喊你一声大姐!” 田桂花没再接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推着自行车走了。 于老板在她身后轻蔑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装什么装”,也骑车离开了这里。 - 田桂花回到镇上的铺子里。 田晓芬抱着孩子从后间走过来,孩子在她怀里咿呀地轻哼着,她一边轻拍着孩子的背,一边望向母亲,“妈,剩下的几家,答应卖宅基地了吗?” “没有,”田桂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两家是老人,住了一辈子,舍不得搬。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松口。 另两家……是坐地起价呢。就那么两三间破屋,居然张口就要三千块。”她苦笑一声,“我哪买得起啊。” “啊?三千?”丁秋桂闻言回过头,眉头一下子皱紧了,“这两家也太不厚道了,哪有这样要价的?新盖的楼房一套也才三千块呢!那几家的屋子我见过,墙皮掉得差不多了,梁都朽了。要我说,给他们一千五都算高价了。怎么敢开口要三千?” “妈,那现在怎么办?咱们之前算好的,要是超过预算太多,接下来根本没法动工盖新铺子啊……”田晓芬眨着眼,透着担忧。 田桂花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投向墙上那本已经翻旧的挂历,眼神有些飘忽。 听到女儿的话,她忽然回过神来,嘴角轻轻一扬,眼里闪过一丝通透的光。 “不急不急,过几天,他们会主动降价卖给我。” 第181章 早知道就卖了,这下好了,怕是卖不掉了。 田晓芬睁大了眼睛望着母亲,“妈,你刚才不是说……那四家倔得像头牛,怎么劝都劝不动吗?怎么这会儿又说他们会主动来找咱们了?” 田桂花淡然微笑,“傻丫头,我猜的。你想想啊,其他几户人家都住上了亮堂的新宅子,就他们四家还窝在这片洼地里。人嘛,总是要个脸面的,看着别人过上好日子,他们迟早会心动。” 田晓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笑道:“原来是这样。” 田桂花心里却翻腾得厉害。 因为,她刚才没有说实话。 就在刚才,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上贴着的挂历。 她的心猛地一沉,其中一个日期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前世那一天,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天后半夜,这个平静的小镇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特大暴雨。 狂风卷着雨珠砸在屋顶上,就像天上破了个大口子。 镇东头那片低洼地因为连着池塘,雨水容易倒灌,积水深有两尺多。那四户不肯搬走的人家,房子都是祖传的土砖木板房,墙体长时间被水浸泡,土砖松软,结构失稳,最终在凌晨时分轰然倒塌了。 其中似乎出现了死伤,据说是被房梁砸中了,具体是谁她记不清了,但惨剧确实发生了。 这件事当时在镇上闹得很大,人们唏嘘了好一阵子。 重生以来,她忙于生计和改变家人的命运,起早贪黑地操劳,几乎忘了这场天灾。 如今看到日历,那段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 转眼间,就到了那个房子会坍塌的日子。 提前三天,田桂花骑着自行车,往这几家走来。 她先去了那两户坐地起价的人家,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大哥,嫂子,听我一句劝,这房子真的不能再住了!最近天气不对劲,怕是有连日大暴雨,你们这地势太低,太危险了!价钱好说,你们先搬出去,安全第一啊!” 那家男人正翘着腿喝茶,闻言嗤笑一声:“田老板,为了压价,你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吓唬谁呢?我看这天好得很,蓝汪汪的,哪来的雨?赶紧走赶紧走,三千块,少一个子儿免谈!” 女人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想骗我们低价卖房?没门!” 田桂花心急如焚,又跑去劝李大爷和陈大爷两家。 李大爷依旧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望着天:“桂花啊,你的好心我领了。可我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这老屋跟我一辈子了,要塌,就让我这把老骨头跟它一块儿塌了吧。” 陈大爷则摆弄着他的泡菜坛子,头也不抬:“年年都说有大雨会泡倒屋子,年年也就那样。惯了,惯了,不碍事。” 任凭田桂花磨破了嘴皮子,把利害关系说了又说,四家人无一例外,都觉得她是危言耸听,是为了买地不择手段。 甚至有人开始不耐烦地驱赶她。 田桂花看着他们固执而又不以为然的脸,心里又急又无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总不能强行把他们拖出去。 最终,她只能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果然,第二天,天就变了,开始了下小雨。 田桂花又上门去催,这四人却是连好脸色也不给了,仍旧无动于衷。 第三天的半夜,雨水开始变大。 狂风大作,暴雨如同天河倾泻,疯狂地砸向大地。 田桂花在家里睡得并不安稳,雨点变大她就惊醒了。 听着窗外瓢泼般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坏了!”她猛地坐起身,披上衣服就冲出门去。 她胡乱扯了件雨衣披在身上,踩着三轮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暴雨里,朝着镇东头拼命骑去。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她全身,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去喊人!不能再出事了! 她最先跑到李大爷家附近,积水已经淹到小腿处了。 已经漫塘了! 她用力拍打着李大爷家的木门,声音在暴雨中几乎嘶哑:“李大爷!快起来!发大水了!房子危险!快出来啊!” 她又跑去拍陈大爷和其他两家的门,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快跑啊!水要淹进来了!房子要塌了!快出来——” 她的呼喊声穿透雨幕,终于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四家人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停电了,只得点亮油灯。 这才惊恐地发现,屋里已经开始进水了! 浑浊的泥水正快速地从门缝、墙角涌进来,眨眼间就到了膝盖处,并且还在迅速上涨! “天啊!真发大水了!”不知是谁先惊叫起来。 这一刻,所有的固执和侥幸心理都被冰冷的洪水和田桂花声嘶力竭的警告击得粉碎。 恐慌瞬间蔓延! “快!快跑!” “孩子他爹,快抱孩子!” “我的坛子!我的泡菜……” “还要什么坛子!命要紧啊!” 四家人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催促声、物品倒塌声混杂在暴雨声中。 他们手忙脚乱地搀扶起老人,抱起孩子,什么都顾不上拿,狼狈不堪地互相拉扯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即将被淹没的家门。 就在最后一个人踉跄着跑出屋子,惊魂未定地站在小腿深的积水中,回头望向自家房屋时—— 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轰隆——”几声沉闷的巨响,在暴雨和积水的持续侵蚀下,那几栋本就年久失修的老宅,墙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巨人,接连着、缓缓地倾斜、垮塌了下去! 砖石房梁土坯混合着泥水飞溅,扬起一片浑浊。 仅仅一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他们居住了几十年、刚刚还舍不得离开的老屋,就在他们眼前,轰然化作一堆废墟。 迅速被上涨的积水吞没了大半。 水面漂浮着褪色的年画、折断的桌椅腿和一件碎花棉袄,那曾是张家媳妇最体面的衣裳。 不知谁家的旧布娃娃压在断掉的房梁下,两个小娃放声大哭,“娃娃,娃娃——” 四家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一处小小的土丘上避险,淋着早秋冰冷的雨水,个个面无人色。 王家的半大小子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牙齿磕碰出声响;李大爷家孙媳妇瘫坐在地,泥水浸透了裤管却毫无知觉;张家老汉佝偻的脊背剧烈颤抖,仿佛还承受着 的房梁重压。 一个个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后怕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晚上几分钟…… 不,哪怕是晚上几十秒,他们此刻就已经被埋在下面了! 想到这里,这四家人吓得越发面如死灰。 是田桂花! 是那个被他们嘲笑为“抢人老宅的疯婆娘”田桂花,凌晨三点踹开每家每户的房门,救了他们!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对之前拒绝田桂花劝告的行为感到了无比的羞愧和后悔。 李大爷颤抖着嘴唇,老泪纵横:“桂花……桂花说得对……这房子……真的不能住了啊……” 那两户坐地起价的人家,此刻也彻底没了嚣张气焰,看着变成废墟的家,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凉和后怕。 什么三千块,两千块…… 在性命面前,一文不值! 他们心中也后悔,早知道就卖了,这下好了,怕是卖不掉了。 第182章 地皮全部收购,田桂花又得奖励了 四家人挤在唯一稍高的土丘上,像一群落难的蚂蚁守着最后一片高地。 男人们赤着膊,用仅能找到的破木板、旧门扇勉强为老人孩子遮挡风雨。 女人们则紧紧偎依在一起,她们试图用体温互相取暖,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地打颤。 有个年轻媳妇突然压抑地抽噎起来,立即被身旁年长的妇人用冰凉的手轻轻捂住嘴。 这哭声比暴雨更让人心慌。 孩子们受惊的哭喊声早已被轰隆的雨声吞没,只剩小猫似的啜泣和瑟瑟发抖。 田桂花推着三轮车,蹚着水艰难地走过来。 车斗里放着几件从自家铺子紧急搜罗来的旧雨衣,和几把旧雨伞。 当她把那些褪色的挡雨工具递过去时,几家人全都难为情地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着不好意思伸手。 “咋地?嫌弃是旧的啊?快拿着,自己不挡雨,爹娘媳妇和娃不挡雨了?他们生病了又得花钱看病!” 田桂花大声朝几家的当家爷们吼道。 “桂花……”李大爷颤巍巍接过伞,枯竹似的手抖得厉害,浑浊的老眼通红,“幸亏你啊……要不是你……”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今晚就交待在这儿了……” 那两户曾经坐地起价的人家,当家的男人此刻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把脸埋进浑黄的洪水里,都不敢看田桂花的眼睛。 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耳光还难受。 女人们搂着孩子,羞愧又后怕地低声道谢。 “啥也别说了,人没事就好。”田桂花摆摆手,打断众人的感激与忏悔,“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水里凉,不能老这么泡着。我家铺子后院还有两间空房,虽然挤了点,但遮风挡雨没问题。愿意的,先跟我去那儿安顿下来,其他事情等天亮了雨停了再说!”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犹豫或反驳。 田桂花把年纪最小的四个孩子和一名孕妇扶上三轮车,让其他人跟在车后。 四家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田桂花的三轮车后,沉默地朝着“田氏包子铺”挪去。 一路上,只有哗哗的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偶尔有人回头望去,看向那片已沦为废墟的家园,眼神复杂,充满了后怕、心痛,以及一丝……迷茫。 田桂花忙活了大半夜,总算将二十几口人临时安顿下来。 住在铺子里的朱红莲,听到动静声忙起来帮忙,烧姜糖热水、找被褥、安抚受惊的孩子,一直忙到快天亮。 那两户坐地起价的当家男人,搓着手,踌躇了半天,终于找到正在灶房熬粥的田桂花。 “田……田老板……”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干涩,“之前……之前是我们不对,鬼迷心窍……坐地起价……我们……我们错了!” 另一人赶紧接话,语气急切:“那房子……您之前说的价……还……还算数吗?地……地皮您还要吗?” 他们如今失了家园,重建需要钱,而田桂花是他们眼下最快、也是最合适的买家。 田桂花盖上锅盖,转过身,看着两人紧张又期盼的神情,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价钱,还是按我之前说的,一千八,行不?” 两人闻言,满脸惊讶地抬头,随即涌上巨大的惊喜和羞愧。 “这……这怎么好意思……” “田老板,我们之前那样……你还……” 他们以为,田桂花一定会往死里压价,压成几百块,或者压根不要了。 毕竟,他们的房子全成了废墟,除了一块地有用,其他的废旧砖石和木板一点用处也没有,还得花钱请人清理呢。 万万没想到,田桂花给的是原价。 “乡里乡亲的,难处的时候搭把手,应该的。”田桂花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等天晴了,就去大队部办手续。你们房子没了,新的宅基地审核应该会快。拿了钱,赶紧盖新房是正经。” 两人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来,被田桂花拦住了。 消息传到暂时挤在后院休息的李大爷和陈大爷耳中,两位老人也是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陈大爷抹着眼角:“老李啊,咱们……咱们真是枉活这么大岁数……还没桂花一个女子明事理、心胸宽啊……” 李大爷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许久才喃喃道:“这地……卖给桂花,我老头子……心服口服!” 两人也一起来找田桂花,问卖地的事。 这两家的地皮要稍大一些,田桂花给了两千的价格。 把两位老爷子喜得几乎要哭了。 - 第二天,天色大亮时,昨晚的瓢泼大雨终于小了一些。 田桂花又骑车带着这四家人的当家户主,来到了镇委办室说明情况。 其实,这四家的屋子倒塌, 镇委办公室的人大清早已经得知了情况,早早派了人去现场查看。 只是查看的工作人员到了那片倒塌的房屋前,在废墟周边转了几圈,竟没见到一个人影。 查看的人只得匆匆返回镇委办公室请示说明,雨衣都还没顾得上脱,就在这时,田桂花带着那四户人家也赶到了。 镇委的同志一看这情形,又惊又喜,原来人全都安然无恙地被田桂花及时带出来了,一个都没伤着! 而且,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浑身湿透却仍面带笑容的田桂花。 这位在镇上开早点铺子、为人爽朗又热心的田大姐,早就是个“名人”了。 带头的干部赶忙迎上前去,一把握住田桂花还沾着雨水的手,连连激动地说道:“田桂花同志,这次真是多亏有你啊!你这是见义勇为,思想觉悟高,救了四户人家的人命啊!” 田桂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摆摆手。 她并没提自己如何“预知”险情,只轻描淡写地说起当时的情况: “我半夜去找家里跑丢的一只猫,正好路过那儿。看见那一片房子墙根已经泡得倾斜了,雨水还在不断往上涨,心里着急,怕是要塌,就赶紧喊醒了他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应该的。” 她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是顺手帮了个小忙。 可所有听见的人心里都清楚,这哪里是什么“举手之劳”? 那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 深夜暴雨、房屋将倾,若不是她果断喊人、冒雨相助,一旦真出了人命,这几户人家的天恐怕就彻底塌了。 就连整个镇委,也难辞其咎,少不了要背上处分、承担沉重责任。 正因如此,镇委的同志们对田桂花格外感激。 事情刚一平息,镇里就迅速组织人手,妥善安置这四户受灾的人家。 并且特意召开了一次表彰会,公开奖励田桂花一对崭新锃亮的铁壳热水瓶,还有一面鲜红的锦旗。 旗面上赫然绣着“危难伸援手,义举感人心”十个金黄大字。 东西不算多么贵重,可那份来自镇委和群众的心意与认可,让田桂花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一回到自己的早点铺,她就唤来丁秋桂,喜滋滋地将那面锦旗端端正正挂在了店面最醒目的位置,柜台正后方,墙上空着的中央。 她要让每一个走进门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果然,就在当天,来店里吃早点、买包子馒头的人比往常更多了。 大家口耳相传,纷纷说起田桂花雨夜救人的事,不少街坊还特意绕过来瞧一眼那面锦旗,朝她竖起大拇指: “田老板心善,这是好人有好报!” “这样的好人做生意,咱们就该多来捧场,让她赚得多多的!”  而那四户受灾的人家,已被镇委临时安置在了清理出来的一处宽敞仓库中。 仓库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齐,地上铺了稻草和旧毡,几家之间用布帘简单隔开,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落脚处。 由于几家人的物件全都被雨水浸泡着,没法用,镇委不仅发放了应急救济金,还送来了热心群众捐来的衣物被褥。 一日三餐则暂时安排在镇委食堂解决,热汤热饭,让人心里踏实了几分。 另外,还安排医护人员给大家查看身体,那位孕妇还做了全面的检查。 所有的这些安排,安抚了大家惊慌不安的心。 镇委干部还特地实地勘察了之前积水的根源,发现主要是那一片的排水沟渠年久失修、堵塞严重,水塘的堤坝又太低,一遇大雨便排水不畅,酿成内涝。 为此,镇里不仅重新为他们划拨了地势更高、更安全的宅基地,还特地请来工匠协助建房。 这四户人家拿着田桂花原价买下废墟的钱,雨势稍小便迫不及待地勘察地皮动工。 一直暗中盯着这件事的于老板,听说田桂花居然原价买下那几间根本没法住人的废墟破屋,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他揣着满心看笑话的念头,搓着手嗤嗤直笑,决定亲自去田桂花的铺子“道贺”一番。 这回,非得好好嘲讽她这个“冤大头”不可。 第183章 有镇里帮忙打广告,她的生意不会输 于老板揣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田氏包子铺”。 一进门,他一眼就瞧见了墙上那面崭新的锦旗和柜台上摆着的那对亮得晃眼的热水瓶。 他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开口:“哟,田老板,这是得了表彰了?了不起了不起!听说你还花了原价,把那几家泡塌了的破砖烂瓦给买下来了?啧啧啧,田老板可真是……菩萨心肠,财大气粗啊!” 他特意拉长了“菩萨心肠”和“财大气粗”几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铺子里还有几个吃早点的熟客,闻言都皱了皱眉。 田桂花正在给客人装包子,头也没抬,淡淡回道:“于老板消息挺灵通。乡里乡亲的,落难的时候帮一把,应该的。总不能看着人家遭了难,还趁火打劫压价吧?那种缺德事,我田桂花干不出来。我这么做,也是为后代积德。” 几个吃早点的人,纷纷夸着田桂花为人厚道,财富会越来越多。 也听出这个于老板阴阳怪气地嘲讽是个小气的生意,有年纪大的故意说,“田老板说的没错,赚黑心钱的人,生意是做不长久的,子孙也不会兴旺。” 这话像根软钉子,轻轻巧巧地扎了于老板一下。 他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帮人是好事,可也得量力而行吧?花一千八、两千块买一堆废砖头、烂泥巴? “田桂花,你不是精明得很吗?怎么这回做了这么一笔亏到姥姥家的买卖? “就算那地皮将来真有用,眼下光清理那片废墟,人工、搬运、废料处理,哪一样不得大把花钱?你这成本投得也太高了!要我说,你这‘万元户’的家底,怕是经不起几回这样的折腾哟!” 他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企图博得几声附和。 可店里的客人听了,只是默默摇头,没一人接他的话,各自低头吃着早点,仿佛于老板只是个自说自话的局外人。 田桂花却不急不躁,将手里装好的包子递给一位老主顾,又低头收了钱、找零,动作稳当从容。 直到忙完这一单,她才转过身,正眼看向于老板。 她脸上没什么波澜,甚至唇角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于老板,账,不是你这么算的。我买的是地皮,不是砖头。那地界,我看重的是它将来的潜力。 “现在看着是废砖烂瓦,清理干净,就是一块宝地。至于清理要花的那些费用,跟地皮将来的价值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若是地皮还没到手之前,她绝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她的生意经,从不轻易透露给别人。 但现在地皮都买了,她也不妨多说两句,正好挫一挫这位于老板高傲又狭隘的气焰。 “潜力?价值?”于老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鼻子里嗤笑一声,歪着脑袋讥讽道, “就那片年年淹水的洼地?这回淹完了,下回大雨照样淹!谁还敢去那儿买东西?也就你田桂花,脑子一热当个宝!要我说,你就是被那面锦旗冲昏了头!” 其实于老板这些话是故意说的,本是想激怒田桂花、让她犹豫后悔。 可田桂花偏偏不吃这套,铁了心买下了。 难不成…… 她早就知道那里将来要盖学校? 于老板越想越慌,手心都有些发潮。若真是这样,他往后还怎么斗得过田桂花? “做生意,总得把目光放长远些,于老板。”田桂花也不恼,只淡然一笑,语气如常。 “长远?我看你是做梦还没醒!”于老板恼羞成怒,不屑地摆摆手,转身就要走,“好好好,你田桂花眼光长远,我于某人鼠目寸光!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把这堆废砖烂瓦变成金疙瘩!到时候亏了本,你可别躲屋里哭!” 田桂花不紧不慢地笑了笑。 她压根没接于老板那些酸溜溜的话,只将手里的抹布往边上一放,语气平和却清晰地说道: “对了于老板,那日咱们打赌时说好的,我要是真把那几家的宅基地全买下来,你就得喊我一声‘大姐’。如今协议文件我都签了,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喊我一声大姐了?” 于老板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什么? 要他喊一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女人叫“大姐”? 这要是传出去,他在这街上还要不要混了? 他顿时面皮发烫,支吾两声后,强装不屑地哼道: “买了地皮又算什么?真把生意做起来我才佩服你!嘿嘿,田桂花,别是买完就后悔了,自己躲被窝里哭呢吧?哈哈哈哈——” 他自觉扳回一城,故意笑得格外大声,一边背过手,故意迈开八字步,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 那背影,俨然一副“我已看透你注定血本无归”的得意模样。 可这一切都是他硬撑出来的。 实际上,他心里又慌又躁,恨不得扭头骂街。 该死的田桂花,居然把能收的地全收走了! 这下他还上哪去找合适的地皮? - 田桂花铺子里,丁秋桂盯着于老板远去的背影,冷冷一哼,手里的抹布重重往桌上一按:“这个于老板,脸皮真是厚过墙!明明打赌输了,不肯认账就罢了,竟然还有脸跑来笑话田大姐你!” 田桂花却不急不恼,只扬唇微微一笑,目光如平常般:“那就走着瞧吧。等我将来把生意做起来,是赚是亏,时间自然会说话。” 铺子里的熟客们见于老板走了,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来: “桂花婶,甭理他!他那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没错!于老板那个人啊,心眼儿比针鼻还小,自己不敢冒险,还眼红别人干得好。” “要我说,桂花这是既积德又投资,双赢!咱们老街坊都支持你!” 田桂花一边麻利地擦着台面,一边笑着朝大家点头:“谢谢大伙儿信任。我既然敢买,心里自然有杆秤,轻重衡量得清楚。你们就放心吃包子、喝豆浆!等那边新铺子盖起来,我一定给大家打折!” 众人一听,顿时笑声四起,纷纷回应说: “一定去捧场!” “桂花婶靠谱!” 小铺里重新漾开热热闹闹的气氛。 这时,田晓芬抱着娃娃轻轻走来。 她蹙着眉,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里有些犹豫: “妈,于老板说话是难听……但清理那片废墟,确实得花不少钱吧?而且那地方刚被水淹过,地基会不会已经松了……以后会不会又出事?” 她看着母亲将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知道母亲胆大,有魄力。 可如今竟买下来这一片狼藉的废墟,这比她听说、见过的任何一桩生意,都要大胆得多。 前三家买的虽说是旧宅,可墙是墙、顶是顶,收拾收拾就能当铺面用。 但刚买的那四处宅子,早已塌得不成样子,只剩碎砖残瓦、断梁歪柱,雨水一泡,满地泥泞。 这哪是买房买地,这根本是要从头盖起啊! 田桂花却仿佛看穿了女儿的忧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 “晓芬,别担心。清理废墟其实花不了几个钱,镇里为了表彰我们,说不定还能给点补贴和支持。 “最重要是,经过这场事故,镇上一定会下决心彻底整改那里的排水,以后那片地,反而会比别处更安全。 “咱们啊,等于是用现在的价钱,提前买下了一块将来必定会升值、还彻底没了隐患的好地皮。 “于老板他只盯着眼前的废砖烂瓦,看不到将来这里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生意,他自然做不过我们。” 她微微一笑,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 “再说了,我这时候买下废墟,既是帮那几家渡过难关,又响应镇上的号召,他们表扬我,不就等于又给我打了一回免费的广告?” “广告?”田晓芬听得微怔,一时没理会田桂花的意思。 田桂花看了眼铺子里座无虚席的堂食区,又望了望门外撑着伞、排起长队的顾客,不由得抿嘴一笑:“有没有发现,今日的生意不输于节假日?” 田晓芬当然注意到了。 今天是普通工作日,昨天大暴雨过后,街上到处是泥泞和水洼,这会儿雨也没停,淅淅沥沥地下着。 可她们这家早点铺子的生意,反而比往常还要热闹不少。 热腾腾的蒸汽混着雨气氤氲在窗口,油条、豆浆、包子的香气一阵阵飘出去,排队的人也不急不躁。 偶尔还有人踮起脚往前张望,像是生怕卖完了似的。 “妈的意思是说,因为咱们得了表扬,所以生意更好了?” “就是这个道理。”田桂花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语气温和,“你想想,大家都是开早点铺的,你要是顾客,你愿意去那善良厚道、受了表扬的铺子买吃的,还是去那小气尖酸、没人说句好话的铺子?” 田晓芬睁大双眼,想也不想就答:“那当然是去善良的铺子啊!” “是嘛,”田桂花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也染上暖意,“我就是这么安排的。” 她说着,眼神有一瞬恍惚。 前世的她,跟着黄家良苛待自己的女儿,对娘家人和亲戚邻里也尖酸计较,结果晚年凄苦,无人同情,更无人送终。 而这一世,她毅然甩开黄家良,按自己的意愿而活。 如今看来,一点一滴的善意,哪怕没有立即换来金钱或物质,可她做的是生意,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夸她一句好,这名气传开了,客人自然源源不断。 这何尝不是变相的送财呢? 第184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田桂花买下那片废墟的事,在街坊邻里间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两三日功夫,就也飘进了黄家良的耳朵里。 不少人夸田桂花心善,说她是发了财还不忘拉穷乡亲一把,是真正有情有义的人。 可黄家良一听,却在自己那冷冷清清的铺子里气得直跺脚。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她,“真是蠢到家了,纯粹拿钱打水漂。” 向牡丹正倚在柜台边上嗑瓜子,听见他骂骂咧咧,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她斜眼瞥黄家良,话里带刺:“人家田桂花亏的是她自己的钱,你急得跳脚算什么?不知道的,还当那是你的钱呢。” 黄家良狠狠横了她一眼,憋着没接话。 是,那确实是田桂花的钱。 可她能这么胡乱糟蹋吗?她要是亏得太狠,女儿晓芬手里还能剩下几个子儿? 那他往后还怎么指望这个女儿养老? 大女儿去了县城,又嫁的是军官男人,他惹不起。小女儿是大学生了,将来只会跑得更远,他也依靠不上。只有二女儿在镇上,是唯一的希望了。 他早就偷偷打听过了:夫妻离婚,离的是同床共枕的关系,父女血缘那是断不了的。 要是那几个侄子将来不靠谱、不养他老,他还不得回头找二女儿? 二女儿要是被她这个蠢货妈拖累得身无分文,他自己不也得跟着喝西北风? 想到这里,黄家良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来,硬邦邦地朝向牡丹扔下一句:“我上街办点事。” 就背过手,沉着一张脸出了门。 向牡丹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撇了撇嘴。 她转身把铺子角落里的小方桌清理出来,铺上一块旧床单,哗啦啦倒出一副麻将牌。 每天下午一点多,总有几个街坊姐妹过来找她打牌。 反正这铺子也没什么生意,倒不如搓搓麻将,打发时间。 - 黄家良先往田桂花的铺子门口悄悄看了眼。 确认田晓芬不在,只有田桂花和两个帮工在铺子里做事,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往田晓芬住的农技站家属楼走来。 要是二女儿在铺子里,有田桂花那个死婆娘在一旁,他没法跟二女儿说话。 到了家属楼门口,黄家良正犹豫着要不要抬手敲门,那扇漆色发暗的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保姆陈红娇正抱着孩子,侧身先迈出来。 田晓芬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个布包,像是正要出门。 两人一眼瞅见堵在楼梯中间的黄家良,顿时脸色一变,脚步刹住,下意识就往回退,想要躲进门内。 黄家良也没追上前,只站在原地。 他朝田晓芬挥了挥手,声音刻意放软,几乎带了些恳求地笑道:“晓芬,我不进去,就问一件事,问完马上走。” 陈红娇眯了眯眼睛,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凑近田晓芬耳边,压低声音说:“别理他,谁知道他这回又打什么主意?” 说完她冷冷瞥了黄家良一眼,反手将门锁“咔哒”一声拧开,做势要回屋里去。 田晓芬心里却有些犹豫。 她看着黄家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眉头轻轻皱起。 要是就这么躲开,这个父亲肯定没完没了,以后还会来纠缠。 她咬了咬下唇,终于叹了口气,朝陈红娇摆了摆手,示意她先抱着孩子退进屋里,自己则站在原地,一手扶着门框,隔着几步距离,冷声问道:“什么事?” 黄家良搓了搓手,脸上挤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嘴角勉强向上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晓芬啊,爸听说……你妈花大价钱买了镇东头那片废墟?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啊?” 田晓芬警惕地看着他,目光像冬日里的薄冰,又冷又利,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妈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黄家良一时没压住嗓门,声音在楼道里撞出回响。 他急忙收声,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朝门内瞟了一眼,语气愈发焦灼,“那就是一堆没人要的破烂!砖不是砖、瓦不是瓦,荒草长得比人都高!晓芬,你可不能眼睁睁看你妈这么败家啊!付出去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将来本来都该是你的!” 田晓芬皱了皱眉,“妈的钱怎么花是她的事,我从不操心。她有钱没钱,都是我妈,我不靠她生活。我有尹泽,我自己也挣得来饭吃。” 黄家良急得在楼梯上跺了一脚,“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她这么胡乱折腾,万一赔个精光,你往后怎么办?爸这可全是替你着想!” 他指了指被抱进屋的孩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摇了摇头。 随后又向上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凑近说: “晓芬,听爸一句,去劝劝你妈,赶紧把那块地转手,能捞回多少算多少。爸这头还认识几个人,兴许能帮上忙……” “不用了。”田晓芬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妈说了,那块地将来会有大用处,我信她的眼光。” 黄家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田晓芬已经向后退出半步,冷淡地说:“我还有事,你走吧。” 说罢,她不再看他,伸手就要关门。 黄家良见她真要关门,急忙上前一步喊道:“等等!晓芬,爸这可全都是为你好啊!你仔细想想,要是你妈真把那点家底都亏干净了,往后谁帮衬你养孩子?爸这都是在替你打算啊!” 田晓芬站在半掩的门内,望着父亲那张写满焦急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么多年,父亲何曾真正关心过她的死活? 就连她怀孕生孩子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他也不闻不问,只顾着往大房那边跑、替别人忙前忙后。 如今倒一副慈父心肠,跑来口口声声“为她着想”了? “爸,”她语气依旧平静疏离,“我的日子,我自己能过好,不劳您费心。妈那边,我信她的判断。你请回吧。” 说完,她不再犹豫,反手“咔”地一声关上了门。 黄家良被硬生生挡在门外,一个人站在昏暗的楼道里,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哆嗦。 “不识好歹!蠢得要命!” 他压低声音狠狠骂了一句,终究无计可施,只得悻悻转身,脚步重重地踏下楼梯。 - 田晓芬默默抱着孩子,走到窗边。 她望着父亲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陈红娇走近了些,小声问:“晓芬,你爸他刚才……” “没事,”田晓芬摇摇头,转而微微笑了笑,“我相信我妈。她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 黄家良在田晓芬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头那股邪火没处发泄,憋得他五脏六腑都拧着难受。 他背着手,耷拉着脑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那片荒凉的废墟,一会儿是田晓芬冷淡关门的样子,越想越憋屈。 不行,晓芬这丫头肯定是被她妈彻底洗脑了,根本说不通。 得找尹泽! 尹泽是国家干部,有见识、明事理,总该知道那堆破砖烂瓦根本不值钱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岳母这么瞎折腾吧? 万一真亏个底朝天,影响的可是他们小家庭的将来啊! 这么一想,黄家良仿佛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他立刻调转方向,脚步匆匆地就往农技站办事处走去。 他对这里熟门熟路,径直找到大门口,对守门的人说找女婿尹泽。对方认出他是田晓芬的父亲,也没多拦,就放他进去了。 黄家良轻车熟路地来到尹泽办公室的窗子前,探头朝里一望,只见尹泽正伏在案前,专注地写着什么。 “尹泽?”黄家良赶忙堆起笑脸,伸手敲了敲门框。 尹泽闻声抬起头,见到是黄家良,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但还是很快客气地站起身:“爸,您怎么来了?有事?” “哎,有点事,心里着急,想跟你说道说道。”黄家良走进去,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唉声叹气。 “您说。”尹泽给他倒了杯水。 黄家良接过水也没喝,迫不及待地开口:“尹泽啊,你听说了吧?晓芬她妈,花了一万多块钱,把镇东头那泡塌了的破房子、烂地给买下来了! “我的老天爷,那不就是一堆垃圾吗?清理都得花不少钱!这不是明摆着把钱往水里扔吗?她究竟要干什么?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呀!” 他观察着尹泽的表情,见对方神色平静,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补充。 “我知道,桂花她现在能挣钱,可再能挣也经不起这么败啊!那钱将来还不是留给你们和孩子的? “我是晓芬她爸,我也是替你们着急啊!你劝劝桂花,现在反悔说不定还来得及,找人转手……” 尹泽安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笑了笑。 “爸,谢谢您关心。不过,妈做生意有她的眼光和考量,我很少过问。她既然决定买,肯定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的判断。” 黄家良急了:“你这孩子!你怎么也……那是一万多块啊!不是小数目!她能有什么道理?我看她就是被那面锦旗冲昏头了,真当自己是菩萨了!你是女婿,不好深说,但你可以让晓芬去劝啊!你们俩……” “爸,”尹泽语气依旧温和,但面色已经沉了下来,“我和晓芬都尊重妈的决定。钱是妈辛苦赚来的,她有权支配。至于亏和赚,我相信妈比我们更清楚。这件事,我们真的不操心,您也别太费心了。” 这话像软钉子,把黄家良后面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看着尹泽那副油盐不进、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脸都憋红了。 合着他在这皇帝不急太监急? 人家正牌女婿是压根没当回事呢! “你……你们……真是……”黄家良指着尹泽,气得说不出句整话,猛地站起身,“好好好,我瞎操心!我多管闲事!你们就等着看她把钱败光吧!” 他气得摔门而出,脚步声咚咚咚地响彻楼道。 第185章 请弟弟和弟媳来监工她的商铺 尹泽看着晃动的门,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他对岳母田桂花的能力深信不疑,更何况,他深知自己作为女婿,对岳母的生意决策指手画脚极为不妥。 黄家良憋着一肚子火走出农技站,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骂着:“一个个都蠢透了!被田桂花灌了迷魂汤!等着瞧吧,有你们哭的时候!哼!” 要是田桂花亏了,他一定上门嘲讽,而且,也坚决不会养田桂花和几个女儿! 谁叫她们那么蠢不听他劝告的? 他正低着头骂得起劲,没留意旁边走过来一个人。 “哟,我当是谁呢,在这儿骂骂咧咧的,原来是黄大老板啊!”一个带着明显讥讽的女声响起。 黄家良抬头一看,心里暗道一声“晦气”! 来人正是田桂花的弟媳,田晓芬的舅妈,罗秀珍。 罗秀珍踩着三轮车,车上堆着些箩筐和篮子还有一杆秤,篮子和框子里散着些菜叶的碎片,显然是刚卖完菜。 她正用一副看好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黄家良。 “怎么着?这是又从哪儿受了气?”罗秀珍嘴巴向来厉害,更何况是对这个以前欺负她大姑姐、现在又整天惦记着大姑姐钱的前姐夫,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当初田桂花和黄家良离婚时,黄家良那副嚣张样,她到现在还记忆深刻。 可是不过才三年多时间,她姑姐田桂花和黄家良的境况就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黄家良被侄子们嫌弃断了关系,娶的二婚老婆又彪悍无比,家里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反观她大姑姐呢,成了镇上的红人,还赚了钱女儿女婿们个个能干孝顺。 黄家良不想跟她纠缠,黑着脸想绕开走。 罗秀珍却将三轮车绕过去挡住他,声音拔高了些:“别急着走啊!让我猜猜,是不是又去找我外甥女婿尹泽求帮忙了?尹泽没理你,碰了一鼻子灰吧?” 黄家良被罗秀珍说中心事,脸上更是挂不住。 他梗着脖子反驳道:“谁……谁去求他了?我是去帮他!怕他们年轻人不懂事,跟着田桂花作。 “田桂花真是疯了,居然花一万多买一片废墟地,眼看着田桂花胡来把钱败光,我好心好意去提醒,让尹泽跟田桂花和晓芬说说,尹泽他却不识好人心!” “哎哟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黄家良会有这份好心?”罗秀珍嗤笑一声,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你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你是看桂花姐生意越做越大,眼红了?还是怕她万一真亏了,以后你没地方打秋风、占便宜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黄家良被说中隐秘心思,顿时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我怎么就打秋风了?我那是为晓芬着想!田桂花要是败光了家产,晓芬就得养着她。可晓芬还要养娃呢,哪里养得了她?” “得了吧你!”罗秀珍嘴皮子利索得像刀子,“当初我桂花姐在你家当牛做马,伺候你一家老小,你给过她好脸色?给过她钱花? “现在看她发达了,你倒贴上来说‘为晓芬着想’?我呸!晓芬有她妈疼,有尹泽爱,用得着你在这假惺惺? “你少去搅和她们的日子就是积德了!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见不得桂花姐好!” 罗秀珍的声音不小,引得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黄家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可理喻!我跟你说不通!”黄家良气急败坏地一甩手,绕过三轮车,灰头土脸地快步走开了。 身后还能听到罗秀珍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黄家良憋着一肚子火气和窝囊,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和向牡丹开的小杂货铺。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洗牌声和女人的说笑声。 他黑着脸推门进去。 果然看见向牡丹和三个街坊女人,正围坐在临时搭起的桌子边打麻将,打得热火朝天。 看到黄家良回来,向牡丹只是斜眼瞥了他一下,注意力又回到牌上,随口问了句:“事办完了?” 手指还还顺手摸了一张牌。 黄家良本就心里堵得慌,见向牡丹这副悠闲自在、完全不关心铺子生意也不关心他出去干嘛的样子,再想起刚才在罗秀珍那里受的羞辱,以及田桂花如今的风光能干,两相对比,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打打打!就知道打牌!这铺子还要不要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形!”黄家良猛地吼了一嗓子,声音之大,把打牌的四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那三个牌友见状,面面相觑,觉得尴尬,纷纷起身:“哎呀,时候不早了,家里该做饭了。” “是啊是啊,下次再玩。” 说着就赶紧溜走了。 向牡丹的好牌局被搅黄了,也来了气,“啪”地把手里的麻将牌一摔,站起身指着黄家良骂道:“黄家良你发什么疯!吃枪药了?我不打牌干嘛?守着这鸟不拉屎的破店发呆啊?有客人来吗?你冲我吼什么吼!有本事你去把生意弄红火啊!” “我没本事?我没本事也比你这个败家娘们强!”黄家良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 “看看人家田桂花,再看看你!人家能把小摊做成大铺子,能买地皮,能得锦旗!你呢?除了会打牌花钱,你还会干什么?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头!” 向牡丹一听他拿前妻跟自己比,更是火冒三丈, 她尖声嚷道:“哦!原来是跑出去受气了,回来拿我撒火是吧?田桂花那么好你去找她啊!你跟我过什么?嫌我不好你离婚啊!离了婚你看那个发财了的田桂花还要不要你这坨烂泥!” “你——!”黄家良被戳到痛处,举起手就想打人。 向牡丹却一点也不怕,直接把脸凑上去:“打啊!你打啊!黄家良你今天不打我你不是男人!打了明天我就去妇联告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家良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向牡丹泼辣的样子,再想想可能的后果,终究没敢落下去。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悔意涌上心头。 他颓然地放下手,看着眼前这个吵闹的二婚妻子,再想想曾经任劳任怨却被他嫌弃的前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懊恼和烦躁。 他猛地一跺脚,转身踹开门,又冲出了铺子,留下向牡丹在后面不依不饶地叫骂。 街上人来人往,黄家良却觉得无比孤单和失败。 他折腾来折腾去,似乎把日子越折腾越糟了。 而那个他曾经看不起的前妻,却一步步活成了他高攀不起的样子。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黄家良望着阴沉沉的天,心里一片茫然。 - 罗秀珍骂走了黄家良后,心情愉快地踩着三轮车,来到了田桂花在镇上的铺子前。 “姐?我来瞧瞧你。”她停下三轮车,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拎着一袋子梨子和枣子笑着走进了铺子。 罗秀珍很感激这个大姑姐对家里的帮忙。 她和男人罗大旺都穷,什么也没有帮大姑姐,但大姑姐赚钱后,又是往家里买电视买冰箱买洗衣机,给家里买了三轮车,还给她儿子买了自行车。 还不时地送些吃的用的回去。 她觉得她前辈子是烧了高香,才遇到这样的大姑姐。 所以,只要她来街上,总来会看看大姑姐,送些家里的土物产。 田桂花正在整理账本,看到弟媳来了,笑着起身招呼弟媳进来坐。 又看到弟媳手里拎着东西,忍不住说,“怎么又拎东西来?别乱花钱买,你们得把钱攒着给慧明和志明读书用。” “是我娘家给的,不是买的。”罗秀珍笑着将两网兜水果放在桌上。 想到刚才遇到黄家良,听来的那些话,她的脸色微微变了,担忧地说,“对了,大姐,我刚才遇到了黄家良,他说,你买了一块废墟的地皮?花了一万多?这是怎么回事?你买那不值钱的地做什么?” 田桂花微微一笑,“现在不值钱,将来就值钱了。” 她一时之间,没法跟罗秀珍解释未来那处地方的繁华,只说道,“对了,秀珍,现在地里的庄稼都收得差不多了吧?我想请你和大旺来帮忙,帮我当监工,管一管我盖铺子的事。” 前世的弟弟和弟媳为了赚比种地收入多的钱,两口子贷款买了一辆大货车,没日没夜的跑长途,十分辛苦。 有一次,两人跑了一趟北方的长途,在路上冻得生病了。 他们骑着摩托车去医院看病,也不知是他们身子虚弱没骑好车,还是另一个开车的技术差又喝了酒的缘故,总之,他们被人连车带人撞飞摔进了沟里,才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双双殒命了。 这一世,她有钱了,她有能力让弟弟两口子干些轻松赚钱的活儿了,她希望弟弟两口子这一世长命百岁。 第186章 饭吃都不起了,还好意思操心别家事? 罗秀珍惊讶地睁大双眼,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盖铺子?大姐,可我和大旺都不懂怎么盖铺子啊?我们就会种地、出点憨力气做点小工,这泥瓦木工的活儿,我们哪懂?” 田桂花笑着宽慰她,“铺子怎么盖,我会安排好。你们只需要帮我盯着工人施工,别让他们偷工减料、磨洋工就成。这铺子的质量一定要扎实,我找不到其他有空闲又信得过的人,想了一圈,就你们两口子最合适了。 “另外,秀珍啊,你放心,你们帮忙的工钱,我不会少。” 罗秀珍慌忙摆手,脸都有些涨红了,“大姐,你这话就见外了!先前我们那房子翻新,你给了一千块不说,还送了那么多的家用品。又是电视、又是风扇、还送了热水瓶,还给志明慧明买了自行车,我们都没还钱呢,心里已经沉甸甸的了,怎么好意思再拿工钱?” 她语气坚决,说什么也不肯收。 田桂花却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这不算是帮忙钱,这算是,我正式聘请你们的工资。” 罗秀珍还是摇头,手摆得更急了,“大姐,这不是一个意思嘛。甭管叫工钱还是工资,我们都不能再要你的了。” “当然不是一个意思。”田桂花收敛笑意,神情认真起来,“工钱是临时帮忙,做一天算一天;工资可是长久的,有打算、有以后的。” 她往前略倾了倾身子,微微叹了声又说,“秀珍,我早就想过了,你们两口子就靠种地养活两个娃,往后慧明和志明读书、吃穿用度,开支只会越来越大。光靠地里那点收入,太难了。我想……给你们一个靠谱的差事,长远的那种。” 这话说到了罗秀珍的心坎里。 她和田大旺每天起早贪黑的做事,不就为了两个儿子的将来学费吗? 没想到,大姑姐替她想了。 “大姐,真叫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一家人,客气啥的,你们两口子过得风光,我回娘家也有面子啊?”田桂花微笑着说。 接着,田桂花细细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她跟罗秀珍说,现在请罗秀珍和田大旺监管盖铺子,等将来铺子盖好了,再让他们当铺子的经理,负责日常的租赁和管理。 她的那片地,已经请人仔细测算过,只要合理规划好,足足能盖二十间三十平大小的商铺。 整齐排开,就是一条热闹的小商业街。 罗秀珍听得心情澎湃,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声音都有些发颤:“二……二十间……商铺?大姐,这得花多少钱啊?光是砖瓦水泥,就不是小数目……” 虽然她没理会黄家良对田桂花做生意的杞人忧天,总觉得他是眼红捣乱,可现在亲耳听田桂花说要一口气盖二十间商铺,她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她这个大姑姐,胆子也太大了!步子迈得叫人心惊肉跳。 “大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担忧说出了口,“你不是最初说,只是想找块地盖几间自家住的房子吗?怎么突然改主意,盖起这么多商铺? “那块地方现在那么荒凉,四周的杂草比人都高,谁会特地跑到那里租你的铺子做生意啊?你买地花了一万多,这盖铺子的花费,我粗粗一想,怕是也要一万多……这前前后后投进去三万块了……” 她没敢说,要是“亏了”的话。 可眼前这情形,荒草、废墟、没人烟,怎么看,都像是正往亏里发展的啊。 田桂花却微微一笑,目光望向远处,仿佛已看见一片热闹的新街。 她语气平静又说道:“我不会亏的,秀珍,你别担心我。你只需要和大旺帮我把我的商铺监管好,不让工人偷工减料,盖得结实牢固,这就够了。” 她没有对罗秀珍说,那块地的对面会盖学校的事。 这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是不信秀珍,只是秀珍性子直,心里藏不住喜事,万一哪天说漏了嘴—— 她担心罗秀珍一高兴,转头就跟田大旺或者母亲说了。 而她老娘又是个没城府的人,知道了准会忍不住说给左邻右舍听。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晓得那里将来有好发展,都跑来抢地,那片现在没人要的地,价格还不得翻着跟头往上涨? 她还打算再想法筹集一些钱,趁着风声没漏,再悄悄多买些地皮呢。 现在说,为时过早。 罗秀珍见她神情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再想到她这几年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从未失过手,心里那点疑虑便慢慢沉了下去。 想来,她这位大姑姐肯定是心里有底,有办法把那些铺子租出去的吧? 便点了点头,语气也踏实了许多:“行吧,我相信大姐的。反正晚稻也割了,地里就剩几分地的棉花还没摘,那也不急,现在棉桃炸开得慢,不需要每天去,隔几天抽半天工夫就能料理好。” “成,咱们就这么说好了。”田桂花笑道,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 罗秀珍回到家后,寻了个吃晚饭的空当,把田桂花要盖二十间铺子、并请他们两口子去监管和日后管理的请求,一五一十地跟男人田大旺和婆婆田母说了。 田家母子二人吃了一惊。 田大旺端着饭碗忘了夹菜,田母则直接停下了纳鞋底的手,两人面面相觑。 又听罗秀珍反复说“大姐自有打算,绝不会亏”,语气里全是信任,他们这才稍稍心安了些。 - 晚饭后,田大旺两口子忙好了家里的事情,又来到了镇上田桂花的铺子里,跟田桂花商议起具体怎么买材料请什么人,铺子的格局怎么安排。 田桂花请尹泽画了图纸。 她将图纸拿出来给两口子看,“盖这种式样的,你们找熟练的工匠,他们自然会知道要买多少材料,怎么的,跟工匠商议。 “另外,因为那处地方总是淹水,地基得盖高。至于排水的问题,咱们做好自己门前的就行,其他的有镇政府安排。” 田大旺看着图纸,点了点头,“大姐,成,我们明早去找工匠,再带工匠到那里看了后,再作具体的商议。” - 第二天一早,田大旺就开始忙着找起了工匠。 与此同时,镇委也着手开始清理那片废墟和排水沟。 田桂花去看情况时,那里已经挖出了一条水沟,那片水塘也开始清塘泥筑堤坝了。 镇委的人看到田桂花来了,笑着走来说,“田老板放心,这里要进行整改,再不会淹水了,你将来在这里盖宅子,也能安心住下了。” 田桂花笑着感激说,“太感谢你们领导同志了。” 这处地方会盖学校,她也料到会设排水渠,让她欣慰的是,镇委找来的工人,还将她地皮上的建筑废墟也一并在进行清理。 “这是民生工程,帮百姓解决难题这是应该的。”镇委的同志笑着说。 - 田大旺找了相熟的工匠头老陈头。 老陈头带着四个徒弟,跟着田大旺去了镇东头那片地。 到了地方一看,老陈就咂咂嘴,“大旺,你姐真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这地方,现在看着是埋汰,可镇里一下大力气整治排水,往后就是块宝地啊!眼光毒!瞧瞧,挨着公路呢,出行也方便。” 田大旺心里高兴,嘴上还是谦虚,“陈叔过奖了,我姐也就是胆子大点。这盖房子的事,还得您多费心。” 老陈绕着地皮走了一圈,又看了看尹泽画的规整图纸,连连点头,“图纸画得好,明白!盖高地基,做好自家排水,没问题!材料用工你放心,保证给你姐弄得结结实实的!” 两人正商量着具体用料和人工,就看见不远处走来几个人。 田大旺眯眼一瞧,脸色就沉了下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家良那个大侄子黄耀华,还有他弟弟黄耀光和王春兰两口子。 这三人溜溜达达走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黄耀华双手插兜,踢了踢脚边一块碎砖头,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这不是田家舅舅吗?怎么,真打算在这垃圾堆上盖房子啊?我二婶……哦不对,是田老板,这回可真是钱多烧得慌,专拣破烂买啊?” 黄耀光也跟着嗤笑,“就是,听说花了一万多?我的老天爷,有这钱干点啥不好,扔这水坑里听响儿?怕不是上次暴雨脑子进水没倒干净吧?” 王春兰更是尖酸,捏着鼻子,好像空气里真有什么臭味似的,“哎呦喂,这地方又潮又臭,以后盖了房子谁敢来住啊?怕是白送都没人要哦!田老板这‘万元户’的名头,怕是要保不住喽!” 田大旺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老陈和几个工匠也皱起眉头,面露不悦。 没等田大旺开口,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来:“我当是谁在这儿满嘴喷粪呢,原来是你们几个白眼狼!” 众人回头,只见田桂花骑着三轮车过来了,车斗里放着些点心和水,显然是来给干活的人送吃的。 她利落地停好车,走到田大旺身边,冷冷地看着黄家三兄妹。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买地盖房我乐意,亏了赚了关你们屁事?吃你们家大米了还是喝你们家井水了?轮得到你们在这儿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田桂花的话,字字带着冰碴儿,“有空操心别人亏不亏,不如想想自己家那点破事理顺了没有!听说你们家地里都长荒草了,都吃不起饭了?还有闲心跑这儿来嚼舌根?” 这话直接戳了黄耀华他们的肺管子。 自打田桂花离婚,黄家良跟他们闹掰,他们又不大好会种地,家里的责任田就一直欠收。 他们确实一直借钱买米,今天,他们本打算去找黄家良借钱,走到这里来看到田大旺,才停下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田桂花。 第187章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呢,这几个讨债的居然跑来找他? 田桂花自打当了老板,脾气就见风长。 说一不二,手段也硬。 这在黄家人眼里,简直就成了母老虎,见了他们跟见了仇人似的,半分情面都不讲。 黄耀华被田桂花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白。 他梗着脖子,嘴唇哆嗦着强辩:“谁……谁吃不起饭了?我们好着呢!顿顿有米有菜!我们是看在往日情分上好心来提醒你!别不识好歹!” “好心?”田桂花从鼻子里嗤笑一声,目光像刷子一样扫过他们身上半旧不新、略显局促的衣着。 那眼神让黄耀华觉得浑身刺挠。 “你们那点‘好心’还是留着给自己攒点买粮的钱吧。我的事,不劳你们费心。再让我听见你们在这儿阴阳怪气,影响我工人干活,”她顿了顿,视线冷冷掠过他们,“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王春兰脸颊肌肉一跳,还想张嘴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黄耀光暗暗拉了一把胳膊。 黄耀光看着田桂花那冷厉得几乎能剜人的眼神,又瞄了眼旁边攥紧拳头、虎视眈眈的田大旺,以及附近几个停下活儿、朝这边打量过来的身强力壮的工匠,心里有点发怵。 他压低声音,扯了扯黄耀华的袖子:“哥,算了,跟她有啥可说的?咱还得去找二叔办正事呢……” 对啊,他们还有正事要办,跟这个疯婆子有啥好掰扯的? 黄家三人一时下不来台,只得悻悻地瞪了田桂花和田大旺他们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走着瞧”、“有你哭的时候”、“赔死你”之类的话,终究没敢再多纠缠,一个跟着一个,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田桂花朝他们的背影冷冷瞥了一眼。 那眼神像扫过几块碍路的石子,随即转过身,脸上立刻冰雪消融,换上了爽朗亲切的笑容。 她利落地从三轮车斗里拿出两大袋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和一壶茶水,热情地分给老陈头和工匠们。 “各位师傅,辛苦了,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听那几只癞蛤蟆瞎聒噪,坏了心情,咱们干咱们的正经事,最要紧。” 老陈头接过水壶,仰头灌了一口,用袖子抹抹嘴叹道:“桂花啊,你这嘴皮子如今利索得嘞!句句都像小刀子,直戳黄耀华哥俩的心窝子!不过话说回来,那俩小子确实不是东西,心眼坏得很,离远点好,沾上就没好事。” “放心吧陈叔,我心里有数,知道该咋应付。”田桂花笑道,“对了,陈叔,这块地,这未来的铺子,可就都拜托您和各位老师傅了,料要用足,工要细,一定得给盖得牢牢实实的,风吹雨打都不怕。” “没问题!你就放一百个心!包在我身上!”老陈头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可靠。 工匠们吃了香喷喷的包子,喝了甘甜的茶水,身心都舒坦了,干活的劲头更足了,吆喝声和敲打声也愈发响亮起来。 田大旺站在一旁,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也顺了,脸上有了笑模样。 他凑到老陈头身边,递了根烟,两人就着图纸,继续商量着具体的事宜。 田桂花看着眼前这片已然开始忙碌、充满生机的工地,又抬眸望了望远处,镇委的工作人员正在指挥清理那片荒废的水塘、修筑新的堤坝。 她的唇角渐渐扬起,自信地昂起了头。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些现在嘲笑她、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就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里变成旺铺林立的热闹地界。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抓紧这宝贵的时间,排除所有杂音,把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踏踏实实地落地建成。 - 黄耀华和黄耀光王春兰两口子,一前一后走进了街上黄家良那间不算宽敞的铺子。 黄家良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对账,一抬眼瞧见两个侄子和侄媳妇掀帘进来,心里立刻“咯噔”一沉。 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连带着后槽牙都无意识地咬了起来。 自打上回彻底闹翻,彼此脸红脖子粗地嚷了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之后,这两兄弟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没登过他的门。 就连在街上偶然碰见,也都是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黄家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突然一齐上门,准没好事,八成又是变着法儿来要钱、打秋风的。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自己的生意也愈发清淡,日子同样紧巴巴的不好过呢,这几个甩不脱的讨债鬼,居然还有脸跑来找他? 黄家良把脸一拉,眉头拧成了疙瘩,没什么好声气地瞪着他们:“你们来干啥?” 黄耀华像是没瞧见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搓着手,脸上挤出几分干巴巴的、明显讨好的假笑。 甚至不等招呼,就自己从墙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试图营造出一种熟络的气氛。 “二叔,瞧您说的,没事儿还不能来看看您和向婶子了?咱们好歹是一家人嘛。” 向牡丹正靠在柜台边,对着一面小镜子专心致志地描眉毛。 闻言,动作停都没停,只是从镜子上方斜睨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冷飕飕的,随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蔑的冷哼。 她压根没搭腔,继续旁若无人地描她的眉,态度冷淡得能结冰。 黄耀光和王春兰也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两人的眼神在并不宽敞的铺子里滴溜溜乱转,像是在估摸着什么东西能值几个钱。 黄耀华干咳两声,切入正题:“那个……二叔,最近手头有点紧,遇上点难处了……您看,能不能先借我点钱应应急?不多,就三百块!等我一周转开,立马还您!” 黄家良一听,火气“噌”就上来了。 他把手里的抹布往柜台上一摔:“借钱?上次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咱们早就没关系了!我哪来的钱借给你?没有!” 向牡丹也放下镜子,尖着嗓子帮腔:“就是!当我们这儿是开钱庄的啊?说来借就来借?还三百块?你看我们像有三百块闲钱的人吗?没有!一分都没有!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她说着,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黄耀华脸上的假笑挂不住了,变得有些难看。 黄耀光见状,也跟着开口,语气软了些,但目的不变:“二叔,婶子,别这么说嘛,终究是一家人,血脉连着筋呢。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开这个口……耀华他……他也是被人坑了,欠了点赌债,人家追得急,再不还就要动手了……” 王春兰也在一旁装可怜,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是啊二叔,您就帮帮忙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打死被饿死吧?我们以后一定省吃俭用,尽快还您……” “赌债?”黄家良声音猛地拔高,气得手指头都在抖,“黄耀华!你居然还敢去赌?你真是没救了!我就是有钱扔水里听响儿,也不会填你这个无底洞!给我滚!” 向牡丹更是直接炸了,跳起来指着黄耀华的鼻子骂:“好哇!赌钱输了来找我们要?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告诉你,门都没有!赶紧滚蛋!看见你们就晦气!影响我们铺子风水!” 她骂得难听,黄耀华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来,刚才那点伪装出来的客气和哀求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蛮横和威胁。 “黄家良!”他连二叔也不叫了,直呼其名,眼神凶狠,“你再说一遍不给试试?你真要做得这么绝?” “咋地?你还想硬抢啊?”向牡丹叉着腰,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黄耀华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目光像毒蛇一样盯着黄家良:“我告诉你,黄家良!你今天要是不借这个钱,行!往后你就别再想踏进生产小队里一步! “老家那房子,地,都没你的份!等你哪天死了,你看我会不会让你进祖坟!你就等着当个孤魂野鬼吧! “哼,我看田桂花和你三个女儿,会不会给你安排后事,怕是直接不会理你吧?哈哈哈哈”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戳中了黄家良最恐惧、最在意的地方。 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宗族观念,就是死后能埋进祖坟。 怕的就是老了无人送终,死了变成孤魂野鬼,不然也不会一直让步这两儿侄儿。 黄耀华这个威胁,正正打在他的死穴上。 黄家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刚才那点硬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挣扎。 第188章 到你娘家去借点钱来 向牡丹可不在乎什么祖坟不祖坟的,她死后,爱埋哪埋哪。 她只觉得这两兄弟无耻至极,又继续骂:“吓唬谁呢?你以为……” “你给老子闭嘴!”黄家良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扭头,朝着向牡丹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眼睛瞪得通红,“这没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向牡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黄家良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也不看向牡丹那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 他颤抖着手,摸索着柜台下面的抽屉锁匙,内心经历着巨大的煎熬和屈辱。 一边是咄咄逼人、拿捏着他命门的侄子,一边是虎视眈眈、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二婚老婆。 而他自己那点可怜的、指望留给自个儿养老的老本…… 黄家良打开抽屉,却发现,放在里面叠得齐齐整整的零碎钱,全都不见了! 几张粮票布票也全都不见了。 “钱呢?票呢?哪去了?”黄家良顿时怒火腾起,回头朝向牡丹怒吼道。 他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向牡丹,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向牡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阵心虚,但很快又被泼辣蛮横所取代。 她挺直了腰板,非但不怕,反而尖声叫嚷起来。 “吼什么吼!钱是我拿的怎么了?就许你偷偷摸摸贴补你那两个吸血鬼侄子,不许我拿点钱花花?这铺子我也有一半!那点破钱和票,被我用掉了!咋地?你还想打我不成?” “平时吃的用的,都是我的置办,你需要什么钱?”黄家良冷着脸又问。 “我……就不许我打个小牌了?黄家良,有你这么苛待婆娘的吗?”向牡丹不服气又嚷道。 “你打牌输……输光了?”黄家良只觉得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那是他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一点一点攒下来,指望着能翻本或者应急的最后一点家底啊! 竟然就被这个败家娘们轻轻松松输在了牌桌上! “我……我打死你个败家精!”极度的愤怒和绝望摧毁了黄家良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揪住向牡丹的头发,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没头没脑地就朝她身上砸去。 “啊——!杀人啦!黄家良你敢打我!”向牡丹吃痛,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手脚并用地反抗,尖利的指甲在黄家良脸上、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黄耀华、黄耀光和王春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全武行吓了一跳。 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躲到一边,非但不上前拉架。 反而互相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脸上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铺子里顿时鸡飞狗跳,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货架上的商品噼里啪啦掉下来。 怒骂声、哭嚎声、厮打声混杂在一起,引得街坊邻居和路过的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哎哟,又打起来了!” “这黄家良真是造孽,娶了这么个婆娘。” “那俩侄子也不是好东西,看那样子还挺乐呵。” 黄家良到底是男人,盛怒之下力气极大,向牡丹渐渐落了下风,身上挨了好几下,头发也被扯乱,脸上挂了彩。 向牡丹眼看硬扛不过,猛地一把推开黄家良,踉跄着冲到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没天理了啊!黄家良你不是男人!自己没本事赚钱,养不起老婆,就会关起门来打女人出气!我的命好苦啊……嫁给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一天好日子没过上,还要被你往死里打……我不活了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黄家良:“你打!你接着打!打死我好了!打不死我,我明天就去妇联告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这破店还开不开得下去!” “家暴”和“妇联”这几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暴怒的黄家良头上。 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喘着粗气,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眼神却凶狠异常的向牡丹。 又看看门外越聚越多、议论纷纷的邻居,再想到真闹到妇联去的后果……他顿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无力。 他举起的拳头僵在半空,最终颓然地垂了下来。 打又不能真往死里打,打了后果更严重;钱已经被输光了,要不回来;侄子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用祖坟威胁…… 黄家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 他这过的什么鬼日子?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一把歪斜的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呜咽声。 完了,什么都完了。 钱没了,家不像家,亲戚是豺狼,连最后的指望和脸面,也在这场闹剧中丢得一干二净。 黄耀华见状,撇撇嘴,似乎觉得这戏也没啥看头了,钱今天肯定是要不到了。 他给黄耀光两口子使了个眼色,三人竟连句场面话都没说,就像躲瘟疫一样,悄没声息地从人群边缘溜走了,留下这一地的狼藉和绝望的黄家良。 向牡丹见黄家良怂了,停止了哭嚎。 她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狠狠瞪了失魂落魄的黄家良一眼,扭身钻进铺子里屋,“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围观的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也渐渐散去。 只是那议论和嘲笑声,像针一样扎在黄家良的背上。 空荡荡的铺子里,只剩下黄家良一个人,对着满地狼藉和空荡荡的抽屉,还有脸上火辣辣的抓痕。 他叹了口气,只得独自一人将掉落的物品,一件件收拾起来。 正忙着时,里屋的门开了,向牡丹换了身衣裳走出来,冷哼一声坐在椅上,看黄家良整理,自己却不伸手。 黄家良气不过,将手里的抹布丢在地上,指着向牡丹怒吼道, “你就看着我做事,无动于衷是吧?这铺子你是一点也不想管了是吧?铺子赚不到钱,我看你拿什么买衣裳,大家一起吃野菜糠粥了。” 向牡丹见黄家良还在发怒,也不想真跟黄家良闹翻。 因为她现在找不到更好的男人,还得靠黄家良吃饭,便起身走过来。 “我骨头都快被你捶断了,就不许我休息休息的?”她没好气地瞪了眼黄家良。 黄家良见她一脸委屈,心下又一想,好歹向牡丹还会安排他的一日三顿饭,还会洗一洗衣裳。 有她在,家里总归是暖的、活的,床上有干净被褥,他有衣裳穿。 虽说她脾气躁些,可这屋里若真没了她,怕也只是个四面漏风的空壳。 有向牡丹在,他家里至少像个家的样子。 黄家良便没有发火,只压了压声音说道,“行了行了,把屋子收拾好。”语气虽还硬邦邦的,调子却已低了许多。 向牡丹也不再多话,蹲下身就去拾掇一地狼藉。 她动作麻利,可每捡起一块碎片,眉头就皱紧一分。 东西清理好,发现碎了两个酒瓶子、三个碗。 都是日常用惯了的家什,说不上多好,可骤然没了,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黄家良心疼得闷坐在椅上不说话,眼睛盯着那堆碎瓷片,嘴唇抿得死紧。 向牡丹眼珠儿滴溜溜一转,走到黄家良的跟前,故意把声音放得又软又委屈,带着几分嗔怪: “这也不能全怪我呀。要怪就怪耀华和耀光他们!咱们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他们倒好,隔三差五就跟讨债鬼似的跑来要钱,哪有这样的侄子?简直不让人安生!” 黄家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抬手使劲挠了挠头,本就稀疏的头发更乱了,脸上的皱纹也全都愁苦地挤在了一处。 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干涩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家里往后若真有什么大事,出人出力、顶门立户,还不是得靠他们帮衬?牡丹啊,你……你到你娘家去借点钱来,多少给耀光他们应应急,好歹先把人打发走了再说。” 向牡丹一听,顿时像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炸了,嗓音猛地拔高,又尖又利:“黄家良!你太过分了!居然要我到娘家去借钱?” 她气得手指发颤,直直伸出,几乎要戳到他鼻尖上去。 “我嫁给你这些日子,吃糠咽菜、吃苦受累我认了,可你如今竟让我回娘家张这个口?我的脸不是脸吗?我爹妈兄弟该怎么看我!” “耀光和耀华过几天肯定还会来,”黄家良心里烦躁得像一团乱麻,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没钱给他们,他们要是一直赖在这里闹,这铺子的生意越发没法做。客人吓跑了,咱们一家喝西北风去?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第189章 找田桂花要去 向牡丹也不敢真的跟黄家良的两个侄儿闹起来,心里到底忌惮他们人多势众、不讲道理。 她眼珠一转,忽然抿嘴笑了笑,放缓语气说道:“我想到一个人,可以找她要钱。” 黄家良一听,顿时睁大双眼,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前倾,连声催促:“谁?快说快说!” “田桂花!”向牡丹吐出这三个字,嘴角仍挂着那抹似有似无的笑。 黄家良像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 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她现在买了那块废墟地皮,怕是早就把钱花得七七八八。又请人动工盖宅子,哪还有现钱留给我们?再说了,就算有,她那种人,肯给你我才怪!” 向牡丹却不急,只轻笑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既然敢买地、敢动土,就自然有搞钱的来路。就算她手头紧,不是还有两个女婿帮衬么?你管她钱从哪来的,能要到就是我们的本事。” 黄家良脸色一僵,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 他猛地扭过头,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嘟囔出一句:“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田桂花那就是个泼妇! 骂起人来句句戳心、字字见血,自打离婚后,他从没在田桂花那儿讨到过便宜。 要真能轻易讨来钱,他哪会等到今天? 她手指头里随便漏一点,都够他舒舒服服过上一个月的日子,可那也得有本事要得到钱啊! 向牡丹被他这副怂样气得发笑。 双手一叉腰就蹬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眉梢眼角都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这会儿知道要脸了?你那两个好侄子堵着门要钱、拿祖坟吓唬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脸面?” 她越说越气,音调也扬了起来:“黄家良,我告诉你,这钱你要是不去要,等耀华耀光再来,我看你拿什么打发!他们要是真闹起来,你这铺子干脆也别开了,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黄家良被她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仍梗着脖子冷笑:“田桂花是什么人,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她会给钱?她只会抄起扫帚把我打出来!” 向牡丹见他油盐不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她忽然凑近黄家良,压低声音,语气里掺进几分怂恿: “你傻啊?你自己不去,你不会让耀华耀光他们自己去?你就跟他们说,你现在是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她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调子:“抽屉都被我……呃,都被家里急用掏空了。但他们要是实在等钱救命,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黄家良疑惑地看向她,眉头皱得紧紧的,似是被她这话勾起了心思,却又摸不透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向牡丹继续往下说,声音压得更低, “你就说,田桂花再怎么跟你离了,她总还是晓芬她们的妈吧?晓芬她们身上流着你们黄家的血,这点总没错吧?” 她见黄家良没立刻反驳,便趁热打铁,语气里添了几分理所当然: “耀华耀光他们,好歹也叫过她那么多年二婶,从小看到大的,这情分总不能说没就没。” 她往前又凑了凑,眼里闪着精明的光:“现在他们遇上天大的难处了,田桂花如今发达了,手指缝里随便漏点都够他们应急的。让他们去求求田桂花,多说几句好话、卖卖惨,田桂花心一软,说不定就给了呢?” 黄家良听得直皱眉,脸上写满了怀疑:“这……这能行吗?田桂花现在恨我入骨,连带着对大哥一家都没好脸色,她能搭理耀华他们?别自讨没趣了。” “啧!”向牡丹不耐烦地伸手戳他脑袋,“你怎么死脑筋呢?行不行的,试试又不掉块肉!” 她冷哼一声,眼中掠过一丝狠劲:“田桂花要是不给,就让耀华他们在她铺子前闹一闹!她田桂花现在可是镇上的名人,要脸面得很!最怕人闹了!” “一闹起来,她为了息事宁人,多少不得给点?总比咱们在这里干着急强吧?” 向牡丹越说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再说了,又不是咱们去闹,是耀华他们去,关咱们什么事?” 黄家良沉默了,嘴唇抿得死死的。 他心里觉得这主意有点缺德,也不靠谱,而且以田桂花的性子,十有八九成不了。 可眼下…… 他被两个侄子用祖坟拿捏得死死的,自己兜里比脸还干净,除了这条路,似乎真的别无他法了。 向牡丹的话,像是一根裹着蜜糖、却带着毒刺的稻草,在他眼前晃荡,让他明知可能扎手,却还是忍不住想抓住。 “成吧,就按说你的办。”黄家良没反对。 - 三天后,黄耀华和黄耀光果然又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堵在铺子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水来。 “二叔,钱准备好了没?”黄耀华开门见山,语气森冷问道,“那边催命了!再拿不出,我们都没脸去见爹!” 黄家良脸上立刻堆起愁苦,按照向牡丹教的那套,重重叹了口气。 他慢吞吞地拉开抽屉,把那空荡荡、只剩些零碎毛票的匣子完全暴露在两人眼前。 “耀华,耀光,二叔……二叔是真的山穷水尽了,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了。”他声音发涩,带着哭腔, “不瞒你们说,你向婶子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抓药看病花去不少,她……她手气背,打牌又输了点……二叔对不住你们,实在对不住……” 黄耀华看着那空抽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耍我们?!” “那是三天前,现在也没钱吗?”黄耀光也猛地踏前一步,瞪圆了眼睛逼问,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和戾气。 “不是,不是!”黄家良被两人吼得心慌,连忙摆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他小心翼翼抛出向牡丹教他的那个主意:“二叔是实在没办法了,但……但指给你们一条明路。你们……你们去找找田桂花……她、她现在有钱……” 黄耀光一听“田桂花”三个字,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声音陡然拔高: “找她?!她见了我们,不抄家伙打出来才怪!二叔你开什么玩笑!” “就是!那个女人泼辣起来六亲不认,哪里是个好说话的?二叔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想把我们往外推吗?” 黄耀华也跟着嚷起来,额头上青筋都隐隐跳动。 就在这时,向牡丹从里间掀帘子走了出来,脸上堆着假意的笑,声音放得又软又缓,像是来劝和: “哎呦,耀光你先别急嘛。听你二叔把话说完呀。田桂花现在是有钱,这镇上谁不知道?而且她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面子。你们好歹是晓芬的堂哥,血脉连着亲呢,这层关系她总抹不掉。” 她往前凑了凑,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你们就去她铺子前,好好跟她说,哭哭穷,说说你们的难处,就说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求到她门上,求她看在往日那点情分上帮一把。 “她当着那么多街坊邻居的面,为了脸面,说不定就心软了呢?要是她真那么铁石心肠,一点旧情都不念,死活不肯给……你们就在她铺子前头多站会儿,诉诉苦。 “她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最怕人闹腾影响生意。到时候围观的人一多,她碍于面子,怎么着也得打发你们一点吧?总比你们干耗在这里强不是?” 黄耀华和黄耀光对视一眼,兄弟俩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犹豫和挣扎。 他们心里明镜似的,田桂花哪是什么善茬? 那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去了多半得碰一鼻子灰。 可眼下赌债像索命的绳套越收越紧,黄家良这儿又确确实实榨不出半点油水了。 向牡丹的话,像黑暗中唯一透进来的一丝光,成了他们眼前唯一能抓住的选择。 去田桂花那儿,虽然十有八九会碰钉子,但……万一呢?就算要不来大数目,能抠出一点救急也是好的。 再说了,真要撕破脸闹起来……或许真像向牡丹说的,她为了脸面就松口了呢? “她……她能给吗?”黄耀华迟疑地开口,语气比起刚才的强硬,明显松动了许多,带着一丝侥幸的期盼。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向牡丹立刻接口,语气煽动,“总比在这儿干耗着、等着债主上门强吧?你们可是被逼到绝路上的人了!” 黄耀光腮帮子一紧,猛地一咬牙,脸上的横肉随之一抖,露出豁出去的狠劲: “妈的,豁出去了!反正也没别的路走了!哥,咱们就去求求那位‘前二婶’!她要是识相肯给,什么都好说;要是不给……” 他冷哼一声,“就别怪咱们不给她留脸面!” 黄耀华一想到追债人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最后那点犹豫也被压了下去,把心一横:“行!就这么办!二叔,婶子,我们这就去!” 看着两个侄子被说动,转身气势汹汹又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决绝往田桂花铺子方向走去,黄家良心里五味杂陈。 既有点摆脱纠缠的轻松,又隐隐感到不安和羞耻。 向牡丹则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拍了拍黄家良的胳膊:“瞧见没?这不就解决了?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清静了。” 第190章 陈瑞阳请派出所的同志帮忙留意工地 离开黄家良的铺子后,黄耀华和黄耀光哥俩兴冲冲地往田桂花的铺子走来。 但走到离铺子有十来步远的地方时,两人却猛地刹住脚步,不约而同地僵在了原地。 一辆绿色的吉普车,从远处驶来,停到了田桂花的铺子前。 那是陈瑞阳的车。 只见田晓静正从车上下来,手里还牵着两个小娃娃,陈瑞阳则从后备箱提出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铺子里。 “大哥,陈瑞阳那小子进了田桂花的铺子。”黄耀光吓得一把扯住黄耀华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看到了,不用你提醒。”黄耀华烦躁地甩开弟弟的手。 两人慌不择路地闪到路旁一株老槐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观察着铺子前的动静。 黄耀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想起自家媳妇娘家的那些亲戚,一半栽在陈瑞阳的手里。 不是拘留过,就是被关过,他心里有些忌惮陈瑞阳。 “有陈瑞阳在的话,咱们哪有机会上门找田桂花啊,”黄耀光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畏惧,“那小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黄耀华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咬咬牙道:“等陈瑞阳走了,咱们再上前。”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日头当空,等到铺子里飘来了饭菜香。 闻着香气好像有炒腊肉的焦香、炖鸡汤的鲜香,还有刚蒸好的米饭的清香,一阵阵往鼻子里钻。 他们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从清早到现在粒米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 黄耀华忍不住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眼巴巴地望着铺子里晃动的人影,听着阵阵传来的说笑声,压低声音抱怨: “哥,这得等到啥时候去?他们这饭吃得有说有笑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走!咱俩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干耗着吧?我都快饿晕了。” 黄耀华也是又饿又烦躁。 他盯着那辆碍眼的吉普车,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道:“妈的,算她田桂花今天走运!有那个煞星在,咱们去了也是自讨没趣,搞不好还得挨顿揍。” 他想起陈瑞阳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和据说很硬的身手,心里就有点发怵。 那小子可是真敢下手的主,而且身份特殊,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根本惹不起。 “那……那咱这赌债怎么办?那边催得紧啊!”黄耀光哭丧着脸,一想到债主凶神恶煞的模样,腿肚子就有点转筋。 黄耀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咬牙:“还能怎么办?今天肯定是没戏了。先回去,再想别的法子!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等着!” 兄弟俩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 耷拉着脑袋,拖着饿得发软的双腿,灰溜溜地从大树后面钻出来,一步三回头地、极其不甘心地离开了。 田桂花的铺面里,午饭气氛正热闹。 大圆桌上摆满了菜,田桂花不停地给女儿女婿和外孙们夹菜。 陈瑞阳吃饭快,放下碗筷后,对田桂花说:“妈,镇东头那块地动工了?我刚才过来时,好像看到大旺舅在那边忙。” 田桂花笑着点头:“是啊,请了你大旺舅和舅妈帮忙看着。地基打得高,这回再也不怕淹水了。” 陈瑞阳沉吟片刻道:“那边动工,机械、材料堆得多,闲杂人也容易聚过去。回头我跟镇派出所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们巡逻的时候多往那边转转,免得有人手脚不干净,或者捣乱。” 田桂花一听,心里顿时暖烘烘的,连忙道:“哎哟,那可太好了!正愁着呢,虽说请了人看着材料,但总怕有疏忽。有派出所的同志多照应,我可就放心多了!瑞阳,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田晓静在一旁笑着插话:“妈,他就干这个的,操心惯了。您有什么事,尽管跟他开口。” 田桂花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都是一家人,妈不跟你们客气。” 她看着眼前事业有成、稳重可靠的大女婿,再想想贴心能干的大女儿和两个活泼可爱的外孙,心里那份满足和欣慰简直要溢出来。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奔头了! - 黄家良和向牡丹一人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面对面坐着,吃得没滋没味。 向牡丹挑着碗里的几根青菜,忍不住又抱怨起来:“吃个面条连个肉沫星子都见不着!这过的什么日子!” 黄家良本就心里憋闷,一听这话更是烦躁,“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有面条吃就不错了!嫌不好你自己挣去!” 向牡丹眼睛一瞪,刚要发作,铺门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了。 黄耀华和黄耀光兄弟俩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长凳上,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黄家良和向牡丹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 看这架势,肯定是在田桂花那儿碰了钉子。 “怎么样?她……她给了多少?”向牡丹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眼睛在兄弟俩空荡荡的手上扫来扫去。 黄耀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头都没抬:“给个屁!我们根本没去成!” “没去成?”黄家良一愣,“为啥?” 黄耀光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外面:“田晓静和她男人开着吉普车来了,陈瑞阳那尊煞神就在铺子里坐着呢!我们哪敢过去?在他眼皮子底下找田桂花要钱?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陈瑞阳来了?”向牡丹一听,顿时也泄了气,像是被针扎破的皮球,悻悻然地坐了回去,“那……那确实是没法子了。” 黄家良心里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复杂得很。 他叹了口气:“那……那你们这赌债……” 黄耀华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瞪着黄家良:“二叔!这还不都怪你!你要是早点把钱给我们,我们用得着去触那个霉头吗?现在好了,钱没着落,债主逼上门,你说怎么办吧!” 黄耀光也帮腔:“就是!二叔,这事你得负责!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我们早拿到钱把窟窿堵上了!” 黄家良被他们这倒打一耙的无赖嘴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你……你们……简直……” 向牡丹见哥俩又开始不讲理,出了主意也要不到钱, 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讥诮扫了眼瘫坐着的兄弟俩:“你们就只知道欺负我们老两口,有本事去找田桂花和陈瑞阳打一架啊!把他们打趴下了,不就有钱了?” 黄耀华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被向牡丹这阴阳怪气的话一激,猛地从长凳上弹起来。 他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放你娘的屁!你说得轻巧!陈瑞阳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厉害,你怎么不去?你向牡丹多有本事啊,你去跟他斗一斗啊!看他会不会给你好脸子看!” 黄耀光也跟着帮腔:“就是!二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现在就去田桂花铺子里,当着陈瑞阳的面,去要钱!你要真能要来,我黄耀光给你磕头叫奶奶!” 向牡丹被两人连珠炮似的顶了回来,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她哪敢跟当兵的对着干? “我……我去算什么?那是你们惹下的债……” “哼!”黄耀华嗤笑一声,满脸的鄙夷,“就知道你也是个嘴上逞能的货色!只会窝里横!真遇上硬茬子,比谁缩得都快!” 向牡丹被戳中了痛处,脸上挂不住。 却又不敢真应下去找陈瑞阳的话茬,只好把气撒在别处, 她扭头冲着黄家良抱怨:“你看看!你看看他们俩!自己没本事,倒冲我们耍起横来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黄家良看着眼前这闹哄哄、互相指责却无一有用的场面,只觉得无比的疲惫和厌烦。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挥挥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力:“都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乱吗?那陈瑞阳总不能在她铺子里待一天吧?你们就不会等他走了再去?有点耐心行不行?” “等?二叔你说得轻巧!”黄耀华把眼一瞪,“我们从早上饿到现在,前心贴后背的,哪有力气等?万一等半天他还没走,我们不是白饿着了?要等也行,先让我们吃饱饭再说!” 黄耀光立刻附和:“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要债!二叔,婶子,赶紧给我们弄点吃的来!” 向牡丹一听,气得差点跳起来:“什么?还要管你们饭?我们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黄耀光把脖子一梗,耍起无赖:“一顿饭都舍不得?那我们更没力气去田桂花那儿了。债主来了,我们就说钱在二叔你这儿,让他来找你要!” 黄家良气得手直抖,却又被“祖坟”和“债主”两座大山压得死死的。 他咬着后槽牙,狠狠瞪了向牡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给他们下点面条!多放点青菜!” 向牡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看着黄家良那近乎吃人的眼神和黄家兄弟那副无赖样,知道这顿饭是躲不过去了。 第191章 风水不好 向牡丹重重一跺脚,骂骂咧咧地转身去了后面灶房。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群讨债鬼!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不一会儿,向牡丹端上来两碗清汤寡水只飘着几根菜叶的面条,连点油花都少见,“砰”地一声放在兄弟俩面前。 黄耀华皱皱眉,显然不满意。 但肚子实在饿得慌,也顾不得那么多,和弟弟稀里呼噜地大口吃起来。 两人三两下就把碗底扒拉了个干净,连汤都喝光了。 吃完把碗一推,抹抹嘴,兄弟俩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反而又瘫坐回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起来,显然是打算赖着等消息,或者根本就是故意耗着。 向牡丹和黄家良看着这两人白吃白喝还赖着不走的无赖行径,气得肝疼,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铺子外面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算命咯——测字卜卦,看相批八字,阳宅风水,趋吉避凶咯——” 只见一个穿着半旧长褂、留着山羊胡的戴墨镜的老汉,敲着盲杖杆,慢悠悠地从前面街口走来。 经过向牡丹的铺子时,想必是听到这里在吵架,便停了脚步,朝这边“望来”,“老板,老板娘,要算命不?包灵的。” 向牡丹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冲外面吼了一句:“不算不算!没钱!走开走开!别挡着门口!” 那算命先生被呵斥,也不恼,只是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里面一眼,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了。 然而,就在算命先生身影消失在街角的那一刻,向牡丹看着他那布幡上“风水”两个字,她眼珠子猛地一转,一个恶毒的主意瞬间冒了上来! 向牡丹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恶意和兴奋的诡异笑容。 她压低声音对黄家良和那俩还在剔牙的侄子说:“哎!我想到个好主意!能让田桂花那铺子倒大霉!说不定……还能让她心甘情愿掏钱出来!” 黄耀华却对她的提议不感兴趣,冷笑道,“刚才二婶也给了好提议,可结果呢?” 向牡丹冷嗤,“我的提议哪里错了?陈瑞阳忽然去那里,这能怪我?” 黄耀光却来了精神,把小椅子挪过来问,“二婶,那你说说,这回又有什么办法要到钱?” 向牡丹扬了扬唇角,得意地笑了笑,“按着大家的习俗,大家在买宅子前,都会测一测风水,但田桂花可没有测呢。” 黄耀华听不懂,“二婶,有话你就直说,她的风水测不测的,关我们要不要到钱有什么关系?” “是啊,二婶,有话你直说,别拐弯抹角了。”黄耀光也说。 向牡丹看着这两个头脑简单的黄家侄儿,扬唇冷哼,“你们不会放出谣言?说田桂花那里的地皮,风水不好吗?谁去施工,谁会破财,你看还有谁敢接活儿帮她做事。 “没有了工匠帮忙,她的宅子就盖不起来。她一着急时,你们就说有办法请风水先生做个法,破她的灾,这不就借机轻松要到钱了吗? “那陈瑞阳再厉害,还能比风水先生厉害不成?” 然后,又指着刚才走远的隔壁生产队的罗瞎子说,“刚才走过去的,不就是风水先生?” 黄家良一听这话,也觉得大有道理。 他猛地一拍大腿,“对对对,那处地方老是淹水,一定是风水不好!田桂花那个死婆娘却不听劝,非要在那里买地皮,真是鬼迷心窍!你们就按着你们向婶子的说法办,她一定会吐钱出来消灾!” 黄耀华和黄耀光哥俩你看我,我看你。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真是绝妙。 既不用动粗,又能捏住对方的软肋。 陈瑞阳是当兵的又怎样?拳头再硬,难道还斗得过看不见摸不着的风水吗? 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掏钱,请他们“聘请”的风水师来作法化解? “成,我们去试试。”黄耀华搓着手,一脸的兴奋和跃跃欲试,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钞票到了手里。 “不是试,是认真做。”向牡丹在一旁板着脸,加重语气纠正道,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我们现在就去。”黄耀光按捺不住,立刻站起身来,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黄耀华和黄耀光,得了向牡丹这番“指点”,如同拿到了尚方宝剑,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底气也足了,走起路来都能带起一阵风。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闪烁着贪婪和得意的眼神,立刻起身,屁颠屁颠地离开了黄家良那杂乱昏暗的铺子。 直奔镇东头田桂花那片正动土的工地而去。 到了工地,只见烈日当头,田大旺和罗秀珍正领着几个满身泥灰的工匠在清理地基。 吆喝声、锄头撞击砖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忙得热火朝天。 黄家兄弟俩并不靠近。 只远远地蹲在路边的树荫下,眼神像觅食的野狗般在工地上来回扫视。 他们耐心等着,终于瞅准一个年长工匠放下工具、走到一旁仰头喝水的空档。 黄耀华立刻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佝偻着背贼兮兮地凑了上去。 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对那工匠说:“老师傅,忙着呢?哎,我跟你打听个事儿,这家的工钱……结得及时不?” 工匠老实巴交,用脖子上挂的汗巾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喘着气说:“田老板人爽快,说好一天一结,从不拖欠。” “哦,那就好,那就好。”黄耀光点点头,眼珠子一转,话锋突然一转,脸上露出故作担忧的神色,声音压得更低了, “不过啊,老师傅,我得多句嘴,你们在这儿干活,就没听说点别的?” 工匠握着水壶,疑惑地皱起眉:“听说啥?” 一直在一旁盯着的黄耀华,仿佛早就等着这句似的,适时地插了进来。 “这块地邪性啊!”他煞有介事地摇着头,脸上写满了忌讳, “听说风水差得很!以前年年淹水就不说了,底下还不干净!前几天的暴雨,房子塌了, “听说……唉,算了算了,不说了,晦气!”他说完还象征性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仿佛真要吐掉什么霉运。 黄耀光立刻接上他大哥的话头,朝工匠们凑近半步,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说: “可不是嘛!我们也是好心提醒。听说以前这里是个乱葬岗子,无人认领的孤坟多着呢,底下冤魂多,煞气重! “在这地方动土,容易冲撞,轻则破财生病,重则……啧啧啧!” 他故意欲言又止,留下令人浮想的空白,一双眼睛却仔细扫过每个工匠的表情。 黄耀华又接过话茬,抬手比划着:“就是就是,你们自个儿想想,没觉得这两天身子不得劲儿?或者家里有点不顺?这可不是巧合啊!” 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眉毛挑得老高。 表情既夸张又神秘,仿佛透露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工匠们大多是本地人或附近村子的,常年和土地打交道。 本就对神神鬼鬼的事情有些根深蒂固的忌讳,老工匠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 黄耀华和黄耀光瞧着老工匠的脸色渐渐变了,知道他相信了,又说还有别的事,两人离开了。 老工匠回到干活的现场。 他回想着刚才听来的消息,跟几个同伴小声说了起来。 同伴们听得直吸凉气,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 再联想到前几天那场大雨,确实淹了水、还冲塌了旧房。 虽说没人伤亡,但事后想想总觉得这地方有点“背”,运气不好。 有人甚至回想起更早的年月:这个地方开过木材厂,红火没两年就倒闭了。 后来还开过肥皂厂,听说也是机器老坏、生意做不起来,厂子垮了,也不得不搬走了。 这么一琢磨,这一片地方,好像真就没真正兴旺过。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都透出不安和犹豫,手里的工具不自觉的垂了下来,脸色都有些变了。 这时田大旺见这边嘀嘀咕咕、干活节奏慢了,大步走过来,粗声问道:“咋了?歇够了就干活啊!都聚着做啥?” 一个年纪稍大、脸上刻满皱纹的老工匠犹豫了一下。 他搓着长满老茧的手,吞吞吐吐地对田大旺摇摇头。 “大旺啊,不是我们偷懒……实在是刚才那俩人说的……叫人心里直打鼓。这块地,风水上是不是真有点问题啊?这天天低头干活,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心里毛毛的……” 田大旺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黝黑的脸上透出一股怒气。 “谁啊?”这么缺德,胡说八道的。 他猛地转头,顺着老工匠指的方向狠狠瞪去,可是,啥也没看到。 “人呢?”田大旺睁大双眼。 “咦,刚才还在那边的呢?啥时候走了?”老工匠疑惑地皱眉。 田大旺摆摆手,“过路的疯子胡说八道呢。哪来的什么风水问题?都是他们瞎嚼舌根!镇里都来修排水沟了,这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然而,工匠们的情绪明显已被搅乱了。 先前还虎虎生风的动作慢了下来,几个人互相对望着,眼神闪烁,窃窃私语。 虽然没人再公开反驳,但整个工地上原先那股热火朝天的干劲消散了。 第192章 她就不信镇委的人治不了他们!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田大旺和罗秀珍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后,就骑车赶到了工地监工。 但他们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日头都升得老高了,工地上却依旧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只有昨天收拾整齐的木棍、砖块,孤零零地堆在角落,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冷清,甚至有些刺眼。 田大旺皱着眉头,忍不住踮起脚朝路口一次次张望。 “奇了怪了,说好今天早上七点半就到的,这都八点多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他嘴里嘀咕着,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罗秀珍也觉得不对劲,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接话道:“是啊,老陈头向来最守时了,说七点半绝不会拖到七点三十五,从来没这样过。” 她越说越担心,“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行,我得去老陈头家看看!”田大旺心里着急。 说完就转身蹬上那辆二八自行车,急匆匆地就往老陈头家赶。 到了老陈头家,只见院门虚掩着,里头静悄悄的。 他喊了两声:“陈叔?婶子?在家不?” 过了一会儿,老陈头的媳妇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脸上讪讪的,眼神飘忽,笑得有些勉强。 “是大旺啊……”她两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声音低了下去,“真、真对不住,老陈他……他昨晚起夜不小心摔了一跤,扭着腰了,疼得厉害,怕是得歇几天。这工……暂时去不了了。” 田大旺心里咯噔一沉,赶忙上前一步追问:“摔得严重不?严不严重?我去看看陈叔!” “别别别!”老陈头媳妇见状连忙张开手臂拦住,身子下意识往屋门方向挪了挪,脸上堆着勉强的笑, “刚、刚吃了药,才睡下,呼噜都打上了,就不麻烦你了哈。等他好些了,好些了再说吧。” 田大旺心里挂着迫在眉睫的工期,忍不住向前倾着身子追问。 “婶子,您给个大概数,大约得等多少天?我也好心里有个底。” “这个……唉,说不好啊,”老陈头媳妇眼神游移,手指绞着围裙角,“三五天……可能、可能也得六七天吧?伤筋动骨的事,谁说得准呢?我要是现在说了实数,万一到时候还好不了,不是更耽误你们事吗?” 她为难地摇摇头,语气躲闪,分明是不想给个准话。 田大旺心下疑云更重。 但看着对方这架势,终究不好硬闯进去当面找老陈头问个明白。 只得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需要帮忙就说话”,然后心事重重地骑上车,顶着越来越晒的日头,去找另外几个约好的工匠。 结果,这一圈跑下来,情况几乎如出一辙。 不是家里孩子突然发烧走不开,就是头天晚上“不小心”砸伤了手指、崴了脚脖子,再不然就是老家突然来了人,或者婆娘病倒了急需照顾…… 总之,各家各户的理由五花八门,听着都挺像那么回事。 但核心意思却只有一个,像约好了一样:工,暂时是开不了了。 直到找到最后一个年纪最轻的工匠,田大旺直接把他堵在了家门口。 对方躲闪不及,被他恳切又焦急的目光盯着,实在拗不过了,才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吐了实话。 “田叔,真不是我们故意拿乔不想干……田老板为人厚道,给钱爽快,我们都记着她的好,心里清楚得很。 “可是……可是……生产队不少人都说那块地方风水邪得很!以前在那头开啥厂倒啥厂,就没成过事儿! “还……还淹死过人,到处是没人认的孤魂野鬼……老辈人都那么传。 “这在那动土,怕是会冲撞了……要倒大霉的!田老板给的钱是好,可、可钱再好,也得有命花不是?大家心里都害怕,互相一打听,就更不敢去了……” 田大旺一听,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你们居然真信这种鬼话?这都是封建迷信骗人的!” 他心里则在嘀咕着,怎么忽然间有这种谣言? 那年轻工匠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脸上怯意更浓,嘟囔着:“老话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宝根,你听谁说的这话?”田大旺皱眉道。 “我们这生产队都在说啊,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吧。”年轻工匠摇摇头,一边说一边往门里退,“对不住了啊田叔!实在对不住!我去不了了。” 话音未落,他已迅速缩回院子,“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那声响又突兀又决绝,彻底隔绝了内外。 田大旺独自站在骤然紧闭的院门前,晌午的日头明晃晃地照着他,却照不透他心头的阴霾。 他到附近打听了下,果然如年轻工匠说的,都说那片地有邪气,但又说不清是谁第一个说的。 田大旺只得垂头丧气地又回到工地,把情况跟罗秀珍一说。 罗秀珍气得直跺脚:“这是什么人缺德带冒烟的!传这种阴损阴德的话?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 “没用,我打听过了,查不出来。”田大旺拦住她,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死结。 两人一合计,这事必须得马上告诉田桂花,问问田桂花的意思。 他们立刻动身,急匆匆地赶往“田氏包子铺”。 - 铺子里,田桂花刚忙过早高峰,正和丁秋桂一起清点早上的收入。 见田大旺和罗秀珍这个点匆匆赶来,脸色还都不好看,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大姐,出事了!”田大旺一进门,也顾不上歇口气,就把工匠集体请假、他们害怕不好的风水过到他们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罗秀珍在一旁补充,越说越气:“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乱葬岗、孤魂野鬼、冲撞煞气……把工人们都吓破了胆!大姐,这下可怎么办?工程才开头就停了!” 田桂花听完,脸色沉静如水,并没有像弟弟弟媳预料的那样暴怒或惊慌。 她只是把手里的钱仔细地放进抽屉锁好,然后缓缓站起身,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我当是什么大事。”她语气平静,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原来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 事情来得突然,八成是有人搞鬼了。 田大旺看着姐姐镇定如常的样子,有些愕然。 他眨了眨眼:“大姐,你……你不着急?” “急有什么用?”田桂花笑了笑,“谣言这种东西,你越急着去解释、四处去对质,别人就越觉得你心虚。大旺,秀珍,你们一会儿就去镇上和附近几个村子,重新招工。 “工钱比市面价再提高一成!就明白地告诉来问的人,我田桂花行的端坐得正,命硬得狠,不怕牛鬼蛇神! “只要活干得好,钱一分不少,当天结算!” “提高一成工钱?”田大旺有些犹豫,“那成本……”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田桂花果断摆手, “这点工钱我还出得起!重要的是不能让下三滥的手段拿捏住我!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田桂花不是被吓大的!” 田大旺和罗秀珍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里都带着些无奈和迟疑,最终还是缓缓点头,低声应道:“先这么办吧。”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们两口子转身离开后,丁秋桂放下手里的活儿,问道,“田姐,前几天都好好的呢,怎么忽然间有谣言了?会不会是嫉妒田姐的仇家干的?” 朱红莲惊讶说,“哎呀,会不会是于老板?他跟田婶抢那块地没抢着呢,是不是他造谣,让田姐的房子盖不下去了,他再好地价买过去?” 丁秋桂惊讶地睁大双眼,“有可能呢!” 田桂花却摆摆手,“不会是他,地块有风水问题,他买了他也亏呀,一定是不相干的人传的谣言。” 丁秋桂和朱红莲你看我,我看你,两人一时没有了主意,“那会是谁传的谣言?” 这时,田晓芬抱着娃走过来,蹙眉说:“妈,咱们那块地被人说风水不好……那对面呢?镇里不是正派人挖排水沟吗?他们那儿有没有受影响?那块地离咱家的也不远啊。只隔了几米远,要真说风水不好,不都得一样不好吗?” 田桂花一听,心神猛地一动。 对啊! 她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要是论风水,她家的地和高中学校的地挨着,连成了一片。 要坏风水一起坏。 有人敢传她家的地风水不好,那高中的地又怎么能幸免? 要真是有人搞破坏,她就不信镇委的人治不了他们! 田桂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眉头也舒展开来,看着田晓芬连连点头:“晓芬,太好了,你这话可提醒了我!” 第193章 主动露馅了 如果是有人害她,故意传谣言,一定是想干什么。 她且按兵不动,等着传谣言的人露出马脚来。 - 田桂花让田晓芬和丁秋桂她们看好铺子,骑着自行车,来到镇东头那片荒地。 她看到,镇委派来的施工队正在热火朝天地挖排水沟、测量土地。 她刚停好车,正要去找负责人,就看见黄耀华和黄耀光兄弟俩鬼鬼祟祟地也在附近转悠,还悄悄对着施工队的人员指指点点着。 田桂花眯了下眼,这两人在这里做什么? 鬼鬼祟祟的,八成没干好事。 两人一看见田桂花,立刻交换了个眼色,脸上堆起假笑凑了过来。 “哟,这不是二婶吗?”黄耀华先开口,语气故作关切地打招呼。 田桂花冷哼一声,“我不是你们二婶,你们改个称呼吧。” 黄耀华依旧嘻嘻笑着,“虽然你跟我们二叔离婚了,但我们觉得,你还是我们二婶。” “是啊,你跟我们二叔离婚,又不是我们跟你离关系。”黄耀光也说。 田桂花冷冷笑了声,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你们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黄耀华飞快拦着田桂花的自行车,“有事,有事,当然有事。” “有事快说!” “二婶,你别急嘛。”黄耀华摇摇头,一副替田桂花担忧地样子说,“二婶,我听说了一件事,你……你知道吗?关于你买的这块地皮的事情……” 田桂花心里一乐,这是不打自招了? 莫非,传谣言的是他们? “听说了什么?”田桂花假装不知道地问道。 黄耀华见田桂花搭腔,立刻来了精神,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二婶,我们可是听说了,你这块地……风水大有问题啊!” 黄耀光赶紧在一旁帮腔,表情夸张:“对对对!邪门得很!听说以前是乱葬岗,底下不干净呢!在这动土,轻则破财,重则伤身!我们这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才好心来提醒你的!” 田桂花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哦?还有这种说法?我怎么没听说?” “哎呀,这种事,外人哪会轻易说?都是私下传的!”黄耀华一副“你被骗了”的表情, “不然你以为之前那几户人家的房子为啥偏偏暴雨天就塌了?还有,以前在这里开厂的,哪个不是赔得底朝天?这都是有缘由的!” “就是!”黄耀光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蛊惑,“二婶,你工地上是不是已经出事了?工匠们是不是都不敢来了?这就是征兆啊!” 田桂花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演技拙劣却自以为得计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她点点头,顺着他们的话说:“嗯,工匠们确实是请假了。照你们这么说,还真是风水问题?” 兄弟俩一见田桂花似乎“上钩”了,眼中同时闪过贪婪和得意。 黄耀华搓着手,图穷匕见:“二婶,你别急!这事啊,它也不是不能破!我们兄弟俩认识一位厉害的风水先生,道行高深,专门化解这种煞地!只要请他来做一场法事,保证你这块地以后顺风顺水,旺财旺运!” 黄耀光急忙补充:“对对!就是费用嘛……可能稍微有点高。但为了二婶你这大工程能顺顺利利,花点钱消灾,绝对值啊!” 田桂花心里明镜似的,这俩无赖绕了半天,终于露出真实目的。 就是想利用谣言制造恐慌,逼她花钱请他们找的所谓“大师”来化解。 他们好从中捞钱。 她正想开口戳穿他们,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镇委负责排水工程的那个干部,正和几个技术人员指着图纸朝这边走来,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田桂花心念电转,立刻有了个好主意。 “你们说的也是,这样吧,那就有劳你们帮忙请来那位大师。咱们约个时间见见面。商议商议怎么破解这个坏风水。”田桂花假装相信了,认真点头说。 “成,我们这就去找那位大师。”黄耀华喜滋滋搓手说。 目送那两个蠢货离开,田桂花脸上的忧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嘲。 她转身,快步朝着正在勘察地形的镇委干部和技术人员走去。 “李干事,王技术员,你们忙着呢?”田桂花换上热情爽朗的笑容,上前打招呼。 负责排水和土地平整工程的李干事抬起头,见是田桂花,也笑着回应:“是田大姐啊,我们来再看看排水渠的走向。你这边的地基也快开始挖了吧?” “是啊,正准备动工呢。”田桂花顺势接话,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愁容,“不过,李干事,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心里有点没底。” “哦?什么事?田大姐你说。”李干事关切地问道。 田桂花现在是镇上的先进典型,她的事镇里也比较关注。 田桂花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唉,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说我们这块地……还有连着的前面的那一片,”她说着,用手大致划了一下范围,巧妙地将自家地和镇里规划中的学校用地都包含了进去, “说这片地方风水不好,是什么以前的乱葬岗,煞气重,在这动工容易出事破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搞得我请的工匠们心里都毛毛的,今天好几个都没来上工。” 李干事和王技术员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胡说八道!”李干事脸色一沉,“这都是些什么封建迷信的糟粕!这片地的历史档案我们调阅过,根本没什么乱葬岗的说法!以前就是普通的农田和宅基地,后来地势低洼才逐渐荒废的。” 王技术员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没错。而且我们这次工程,排水是首要解决的,地基也会按要求科学处理,确保安全稳固。跟风水有什么关系?这种谣言太荒谬了!” 田桂花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她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现在搞建设讲科学,哪能信那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李干事,您也知道,这闲话传起来,它不管科学不科学啊,就怕有些人听风就是雨,影响了咱们镇里的整体规划和发展。”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忧心忡忡:“这谣言要是不止,万一传得更广,到时候不仅我这小打小闹的工程受影响,怕是连镇里规划在这附近建新学校…… “也会被人说闲话啊。到时候家长们要是听信了,担心孩子在新学校读书会受影响,那可就……” 田桂花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 李干事和王技术员的脸色顿时更加严肃了。 新建高中是镇里的重点规划项目,旨在提升全镇的教育水平,容不得半点差池。 这种愚昧的谣言如果蔓延开来,确实可能对项目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和阻力,甚至影响政府和学校的公信力。 “田大姐,谢谢你提醒我们这个情况!”李干事语气郑重起来,“这绝不是你一家的事情,也关系到镇里的重要规划和声誉。这种散布谣言、阻碍建设的行为,非常恶劣!” 王技术员也点头:“我们必须立刻向上汇报,坚决遏制这种歪风邪气!” “那就太好了!有镇里出面澄清,我就放心了!”田桂花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不然光靠我一张嘴,真是说不清啊。” 又寒暄了几句,田桂花便借口不打扰他们工作,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 黄耀华和黄耀光,两人脚步匆匆,一脸喜色回到了黄家良那间杂货铺子。 向牡丹正倚在柜台边嗑瓜子,一抬眼瞧见他们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当即明白这事儿怕是又成了几分。 她“噗”地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扬起眉毛笑着问道:“事情成了?” “成了成了!”黄耀华抢着答道,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得意,“遇上田桂花本人了!她让我们去安排请大师呢!” 黄家良从货架后面探出身来,关切地追问:“有没有跟她提钱的事儿?” “还没呢,哪能这么快就说钱?”黄耀华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眼珠滴溜溜地转,一副机灵相,“这得让‘大师’亲自开口啊!我们要是抢先说了价码,那还不立刻露馅儿了吗?” 向牡丹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声音都扬了起来:“家良,瞧瞧,还是耀华脑子活、想得周到!这种事,确实得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才显得真,才稳妥!” “二婶,二叔,”黄耀华搓着手,脸上兴奋得放光,肚子恰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他讪笑着拍了拍肚皮,“我们跑了一上午,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有啥现成的吃食没?填饱肚子,我们立马就去找胡瞎子来测风水!” 要是搁在往常,这哥俩拖拖拉拉、蹭吃蹭喝,向牡丹早拉下脸来。 她甚至恨不得抄起门后的扫帚,二话不说就把人撵出门去。 但今天不一样,这俩小子可是立了功的。 一会儿等胡瞎子请来了,还怕从那抠搜的田桂花手里敲不出钱来? 向牡丹顿时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连声应道:“有有有!等着啊,我这就给你们弄饭去!” 第194章 请镇领导们来看“好戏”! 向牡丹难得大方了一回,不仅没给清汤寡水的面条,还切了一小碟咸菜,打了两个鸡蛋。 甚至忍痛往面里滴了几滴香油。 黄家兄弟俩受宠若惊,稀里呼噜吃得满头大汗,仿佛吃的不是面条,而是即将到嘴的肥肉。 吃饱喝足,两人不敢耽搁,一抹嘴就急匆匆出门去找那位“道行高深”的风水先生,戴着墨镜走街串巷的罗瞎子。 罗瞎子本名罗有才,年轻时读过几本卦书,因为是高度近视,后来就干脆装瞎给人算命测风水以此为生,混口饭吃。 平日里也就是给人算个生辰八字、看看黄道吉日,说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吉利话,真本事没多少,忽悠人的功夫倒练得不错。 黄耀华和黄耀光找到他时,他正坐在自家小院里眯着眼晒太阳。 一听有“大生意”上门,还是去给镇上新晋的万元户田桂花看风水破煞,罗瞎子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立刻活泛起来。 墨镜后的一双近视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但他还是强装出一副高人风范,慢悠悠地掐着手指,摇头晃脑:“嗯……东头那块地嘛……贫道早有耳闻,煞气汇聚,确实非同小可啊。寻常法事恐难见效……” 黄耀华一听就急了,生怕他摆架子不去,连忙上前压低声音:“胡先生,您放心!田桂花有钱!只要您能把事办成了,酬劳绝对少不了!她那边已经点头了,就等您去露一手呢!” 黄耀光也在一旁帮腔:“对对对,您可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最有本事的大师了!这活儿非您不可!” 罗瞎子捋了捋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心中窃喜。 但他面上却依旧淡然:“既如此,贫道便走上一遭,看看能否化解这场劫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法事耗费心神,法器亦需供奉,这酬金……” “好说好说!”黄耀华拍着胸脯,“您开个价,我们帮您去谈!” 他心里盘算着,到时候至少得让田桂花出个七八百。 他们兄弟和罗瞎子对半分,也能落个三四百块,够潇洒好些日子了。 三人一拍即合。 罗瞎子收拾起他的罗盘、铜钱剑、符纸等家伙事,跟着黄家兄弟,一行三人浩浩荡荡地往田桂花的铺子走去。 三人来到“田氏包子铺”时,已是下午,铺子里没有客人。 田桂花正和丁秋桂朱红莲一起擦拭桌椅,抬眼瞧见黄家兄弟领着个戴墨镜、持盲杖、山羊胡老头进来,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 但她脸上却瞬间堆起恰到好处的焦虑和期盼,连忙放下抹布迎上来:“耀华,耀光,这位就是你们说的那位大师?” 但她心里却冷笑,这不是游走于各个生产队胡说八道的罗瞎子吗? 当年她怀着三女儿晓晓时,黄家良请罗瞎子给她肚里的娃算命,罗瞎子说她怀的是儿子。 黄家良听后,十分高兴。 第一次对她好起来。 不让她做重活,也经常有肉吃。 但后来,她生的是女儿。 黄家良的马上翻了脸不说,反而骂她是想骗吃的,才撺掇着罗瞎子诓骗他来算命假说怀的是儿子。 天地良心,怀儿子怀女儿,都是她辛苦怀胎辛苦生,她压根没在意怀的是什么好吧? 黄家良不听她的解释,反把她打了一顿。 因为没有算准,黄家良找罗瞎子陪五块钱的算命钱。 那会儿物价还没有涨起来,五块钱能买现在三四倍的东西了。 罗瞎子自然是不肯给的,反说自己没有算错,是她家小女儿的命格硬,将原本的儿子命格克成了女儿的。 黄家良居然相信了,要将小女儿丢掉,她拼死护着。 黄家良见丢不掉小女儿,便从此对这个女儿十分厌恶,小女儿才十来岁,黄家良就让林腊梅将小女儿送到外地打工,她知道消息后,小女儿已经被送走了。 小女儿却以为是她送走了,很多年不跟她说话。 想到前世的事情,田桂花看着罗瞎子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几分,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但一想,现在还要将黄耀华哥俩处罚,她没有揭发罗瞎子是骗子。 见田桂花看向罗瞎子是十分敬仰的神情,黄耀华挺直腰板,一脸与有荣焉:“没错二婶!这位就是罗大师,道行高深!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请动的!” 罗瞎子端着架子,墨镜后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铺面,看到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净利落,生意显然不错。 心里对“肥羊”的评估又高了几分。 他摸着胡子,慢悠悠开口,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沙哑深沉:“老板娘,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途经贵宝地,感应到东南方煞气盘踞,特来一看。” 田桂花心里冷笑,面上却愈发恭敬,甚至带着点惶恐:“哎呀,大师您真是神了!可不就是东南头我那块地嘛!大师快请里面坐!秋桂,快给大师沏壶好茶来!” 丁秋桂疑惑地看了一眼田桂花,见她悄悄递了个眼色,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赶紧去泡茶了。 几人落座。 罗瞎子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念念有词,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老板娘,恕贫道直言,您那块地……乃聚阴敛煞之地,水厄只是表象,底下……唉,冤孽深重,怨气冲天啊!在此动土,惊扰了地下的‘东西’,轻则家宅不宁,破财损丁,重则……恐有血光之灾啊!” 黄耀华和黄耀光在一旁听得屏息凝神。 虽然知道是瞎掰,但也被罗瞎子这煞有介事的表演唬得一愣一愣。 田桂花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唰”地白了。 她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大师!您……您可得救救我!这……这可如何是好?我投进去那么多钱……” 罗瞎子见鱼已上钩,心中得意。 面上却愈发悲天悯人:“老板娘莫慌。天道无情,却总留一线生机。此劫虽凶,但也非无法可解。只需做一场隆重的法事,以三牲供奉,符箓镇压,再辅以贫道独门炼制的‘五雷镇煞符’埋于地基四角,或可化解煞气,转危为安。” “能化解?太好了!”田桂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大师,那这法事……需要准备些什么?什么时候能做?费用大概多少?” 罗瞎子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法事需择吉日,备齐三牲果品、香烛纸马,还需定制特定的法器符箓。耗费甚大,且极损贫道元气……这样吧,看在二位黄小哥的情面上,法事连同镇煞符,一共这个数。” 黄耀光迫不及待地抢答:“三百块?”他心想,三百块,他们兄弟能分一百五也不错了。 罗瞎子却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黄耀华心里一跳,试探着问:“三……三千?” 田桂花心里冷笑:胃口还真不小! 罗瞎子这才缓缓开口:“非也。是三百,加上后续的镇宅符和定期维护,总计八百八十八块。取个‘发’的吉利数,助老板娘此后否极泰来,家宅兴旺,财源广进!” 黄家兄弟一听八百八十八,眼睛都直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仿佛那钱已经揣进了自己兜里。 田桂花脸上露出挣扎和肉痛的表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一跺脚:“成!八百八十八就八百八十八!只要大师能确保我这工程顺顺利利,这钱我花!”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罗瞎子和黄家兄弟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大师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田桂花追问。 “事不宜迟,煞气已动,越快越好!”罗瞎子强压兴奋,“明日午时便是吉时!便可开坛作法!” “好!那就明日午时,我在工地恭候大师!”田桂花站起身,显得十分激动,“耀华,耀光,你们可得陪着大师一起来啊!” “一定一定!”兄弟俩点头哈腰。 田桂花又转向罗瞎子,语气恳切:“大师,这作法事光我们看着不行,得让大家都看看,知道这块地的风水问题解决了,工匠们才敢回来干活不是?您看……” 罗瞎子正沉浸在巨款即将到手的喜悦中,不疑有他,捋须点头:“老板娘考虑周到。法事本就为昭告天地,安抚四方,有人观礼,更能彰显法力,镇慑邪祟。” “太好了!”田桂花一拍手,“那我这就去跟左邻右舍、还有镇里关心这工程的人都打个招呼,明天大家都来瞧瞧大师的神通!” 黄耀光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想开口阻止,却被黄耀华偷偷拉了一下衣角。 黄耀华低声说:“你怕啥?人越多,田桂花越不好反悔!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她敢不给钱?” 黄耀光一想也是,便闭了嘴。 田桂花将他们的窃窃私语看在眼里,心中冷笑更甚。 她热情万分地将“大师”和两个“好侄子”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三人志得意满、勾肩搭背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冰冷无比。 第195章 不打自招了 “田姐,你真信那瞎子的鬼话?还要给他那么多钱?”丁秋桂凑过来,眉头拧得紧紧的,声音透着焦急。 朱红莲也连连点头,扯着田桂花的袖口小声说:“田婶,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们三人像一伙的,一唱一和,分明是在合伙骗钱呢。” 田桂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又冷又亮:“我怎会信他们?我是要让他们自己把脸伸过来,等着挨抽!” 她利落地解下围裙,对两人吩咐道:“秋桂,红莲,你们看好铺子,我出去一趟。” 说完,她推起那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骑车径直朝镇委办公室的方向飞快蹬去。 她要去问问李干事,明天镇里有没有空,来看一场“大热闹”! 另外,她还要顺路去几户相熟的邻居家坐坐,多请一些老相识们。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 镇东头那片荒地上,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得到田桂花“邀请”的左邻右舍、以及一些闻风而来好奇的路人,三三两两地聚在工地外围。 大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着“风水”、“作法”这些平日里只在嘴上念叨、难得一见的稀罕事。 阳光晒得头皮发烫,人群里嗡嗡的说话声混着几声轻笑,竟像赶集似的带起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公社和生产队里早就三令五申不让搞封建迷信了,今天居然还有人头铁搞破灾的活动? 这份热闹一定得看看,可不能错过了这出好戏。 黄耀华和黄耀光兄弟俩早早到了,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贪婪,像两只嗅到肉味的饿狼,不停地张望着路口,搓着手来回踱步。 罗瞎子穿着一身不知从哪个旧戏班子淘来的、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 戴着那副从不离身的圆片墨镜,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铜钱剑,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吱呀作响的破木桌前“焚香祷告”。 面前的香案上,摆着几样干瘪简陋的果品,和一只煮熟了却没什么香气的公鸡。 他装模作样地舞动着,口中念念有词,哼哼唧唧地营造着故弄玄虚的气氛。 田桂花和田大旺、罗秀珍站在一起,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田大旺有些紧张,手心冒汗,时不时搓着手,低声问:“大姐,镇委的人……真会来吗?这都快午时了……” “放心。”田桂花目光锐利,扫过远处尘土飞扬的路口,语气肯定,“李干事亲口答应了的,就一定会来。” 日头渐渐升高,明晃晃地挂在天顶,眼看就要到正午十二点的及时。 罗瞎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清咳一声,挺直了腰板,提高了嗓门,准备开始他最为拿手的“表演”。 “吉时已到!贫道今日便开坛作法,为此地化解煞气,驱逐邪祟!闲杂人等,退避三舍,以免冲撞……” 他猛地挥舞起那柄铜钱剑,动作夸张得近乎滑稽。 宽大的破道袍随风乱摆,引得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惊呼和窃窃私语。 黄耀华赶紧小步凑到田桂花身边,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双手紧张地搓动着,低声暗示:“二婶,大师这可要开始了,您看那酬金……是不是先……” 田桂花眼皮都没抬,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急什么?等法事做完,真证明了大师的本事,钱自然不会少你的。”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地响彻现场。 打破了这装神弄鬼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镇委的李干事带着两名干部模样的人,骑着二八大杠飞快赶到了。 他们车还没停稳,更后面,两名穿着整齐制服、表情严肃的派出所民警同志也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李干事脸色铁青,一下车就拨开窃窃私语的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场中。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扫过穿着不伦不类道袍、僵在原地的罗瞎子,又扫过那张摆着寒酸供品的香案桌子,最后重重落在田桂花身上。 “怎么回事?聚在这里搞什么名堂?田桂花同志,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个‘现成的热闹’?” 罗瞎子那装神弄鬼的“法事”戛然而止,举着铜钱剑的手臂僵在半空,墨镜下的脸色想必是唰地白了。 黄家兄弟俩脸上那谄媚贪婪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脚底渐渐发软。 意识到大事不妙,两人下意识就往看热闹的人堆里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田桂花立刻朝李干事迎上前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委屈,叹了口气哽咽着说: “李干事,您可算来了!您给评评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邪风谣言,非说我这块新宅基地风水不好,冲撞了太岁,吓得请好的工匠都不敢来上工。” 她猛地抬手指向那僵立的罗瞎子和正往人群里钻的黄家兄弟,拔高声音说:“这不,我这俩‘好心’的前夫侄子,‘心疼’我这个婶子,忙前忙后给我请了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师’来作法消灾,开口就要八百八十八块的酬金!一分不能少! “还说,得必须当着这么多乡亲父老的面做法事才灵验。我实在是被他们架得没辙了,又怕他们这真是搞封建迷信骗钱犯错误,只好赶紧请您和派出所的同志来做个见证,看看这到底是有真本事的得道高人,还是……还是糊弄人的假把式!” 田桂花这番话,条理清楚,声情并茂,一下子就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了出来。 顺势把自己塑造成了被谣言所困、被“热心”亲戚逼迫、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请政府来做主的无辜受害者形象。 “你……田桂花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同意的——”黄耀华被这当头一棒打得又惊又怒,脸涨得通红,猛地跳起来想反驳,手指尖都在发抖。 “闭嘴!”李干事根本不容他狡辩,厉声喝止,又目光冰冷转向浑身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发抖的罗瞎子, “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大师’?那你给我说说,这块地具体怎么个风水不好法?有什么科学依据?嗯?” 罗瞎子哪里见过这真刀真枪的阵仗? 墨镜后的眼睛早就慌得六神无主,嘴唇哆嗦着,支支吾吾道:“领……领导……这……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学问,玄乎得很……它……它看气,看格局……讲究的是……” “看气?看格局?”李干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冷笑一声,“气象局的同志都没测出这里气候有什么异常!规划局的施工图纸我都仔细看过,只要按标准把排水修好,地基夯实,这就是一块结结实实的好地! “你在这里装神弄鬼,散布谣言,扰乱社会秩序,欺骗群众钱财,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李干事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两名派出所民警适时地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已经摇摇欲坠的罗瞎子。 罗瞎子腿一软,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差点瘫倒在地。 手里那柄唬人的铜钱剑,“哐当”一声掉在黄土上。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慌忙甩锅:“我……我就是混口饭吃……没想骗大钱……是……是他们!” 他手指胡乱地指向想躲起来的黄家兄弟,“是他们找我来的!说是有肥羊…… “是他们!是黄耀华和黄耀光兄弟俩找我来的!他们跟我说田老板有钱,是个妇道人家好拿捏,让我使劲吓唬吓唬她,骗来的钱答应跟我对半分!领导,我冤枉啊,我就是个工具……” “罗瞎子你他妈的血口喷人!胡说八道!”黄耀光气得脸色由红转青,额角青筋暴起,跳起来破口大骂,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是不是胡说,跟我们回派出所慢慢说清楚!”民警面色严肃,上前一步挡住了黄耀光,同时拿出了笔录本和笔,目光锐利地在三人之间扫视。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围观的人群这才恍然大悟,如同炸开的锅。 所有的目光和手指都齐刷刷地指向了面如土色的黄家兄弟和瘫在地上的罗瞎子,议论声、谴责声瞬间沸腾起来。 “好家伙!原来是他们自己搞的鬼!” “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家亲戚都往死里坑!良心让狗吃了!” “不对,不是亲戚,是前夫家的人!这个前夫是故意害田老板的吧?” “差点就被他们骗过去了!还真以为这地有什么风水问题,不敢来上工呢!” 李干事趁机踏前一步,高声对大家说,声音压过了嘈杂:“乡亲们都亲眼看清楚了吧?这就是封建迷信的危害!根本没有什么风水问题!镇里决定在这里修建排水渠,都是请专家经过科学论证的! “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信谣传谣!这一切都是为了骗钱设的局! “田桂花同志购买这片地皮,建设商铺,是积极响应镇里发展个体经济的号召,是合法合规、利镇利民的好事!以后谁再敢散布谣言,阻碍建设,派出所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一番话掷地有声,彻底粉碎了谣言,也给了田桂花最大的支持。 黄耀华和黄耀光面如死灰,被民警叫到一边问话,吓得魂不附体,再也嚣张不起来。 罗瞎子更是瘫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后悔不迭。 第196章 千万别把她供出来 田桂花看着这一幕,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相当于镇里又给她做了一次公开的背书,以后这块地的开发,阻力会小很多。 李干事走到田桂花身边,语气缓和下来:“田桂花同志,你做得对。遇到这种问题,就要及时向政府反映。放心吧,谣言止于智者,更止于政府的权威。好好干,你的铺子盖起来,将来这一片肯定会兴旺起来!” “谢谢李干事!谢谢政府支持!”田桂花连声道谢。 - 因为宣传封建迷信企图诈骗钱财,罗瞎子被派出所民警当场带走,依法予以拘留。 黄耀华和黄耀光哥俩作为造谣生事、策划骗局的主谋,更是罪加一等。 不仅大搞封建迷信活动,扰乱社会秩序,还试图欺诈、勒索他人钱财,性质恶劣。 两人吓得腿都软了,面无人色,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下,也被民警严厉地押着,垂头丧气地跟着去了派出所,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惩处。 围观的人群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的收场,议论纷纷,无不拍手称快。 “活该!真是自作自受!” “就是,心术不正,净想些歪门邪道来骗钱!”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弄进去了吧?” “还是政府英明,一下就把这些牛鬼蛇神给镇住了!” 李干事趁热打铁,又高声对大家宣讲了几句破除封建迷信、相信科学、依靠劳动致富的道理,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经过这么一遭,关于这块地风水不好的谣言,算是被彻底击得粉碎。 甚至有人开始反过来议论,说田桂花这人正气足,连镇里都支持她,这地方以后肯定能旺起来。 人群渐渐散去。 田桂花走到李干事面前,再次连声道谢:“李干事,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和镇里来得及时,我这真是有嘴都说不清,还要被他们讹上一大笔钱。” 李干事摆摆手,语气和蔼说道:“田桂花同志,你不用谢我们。打击这种违法行为,维护正常的经济秩序和社会风气,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安心搞你的建设,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再有人敢来捣乱,直接到镇里来反映,不要怕!” “哎,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田桂花心里暖暖的,底气也更足了。 送走了李干事和派出所的同志,工地上只剩下田桂花和田大旺罗秀珍三人。 田大旺和罗秀珍看着刚才那一出,心里又是后怕又是解气。 罗秀珍朝田桂花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大姐,还是你有办法!这下好了,看谁还敢乱嚼舌根子!” 田大旺也憨厚地笑了:“是啊大姐,这下谣言破了,工匠们应该能回来了吧?” 田桂花点点头,“嗯,大旺,秀珍,你们下午再去之前找过的那些工匠家跑一趟,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们。就说工钱照旧,当天结算。我相信,明白人都会回来的。” “好嘞!我们这就去!”田大旺和罗秀珍干劲十足,立刻骑上自行车就去忙了。 前一批的工匠,害怕风水不好的煞气,全都没来。田大旺按着田桂花的交代,将工钱加了一成再招人,但他昨天忙了一天,也没有招到一个人。 好在今天将谣言查清了,早一批的工匠应该能回来吧。 - 因为田桂花请的人多,事情闹得大,很快就在各生产队村组中传开了。 工匠们都听说了工地那里的事情,发现只是谣言,造谣的人还被抓了,纷纷说会接着上工做事。 - 当天晚上,天刚擦黑那会儿,铺子门板还没全合拢,一个身影就有些局促地出现在了田桂花铺子的门口,敲了敲开着的半扇门。 田桂花抬头一看,正是田大旺请的工匠之一的年轻工匠宝根。 “田……田老板。”宝根挠着头,脸上臊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好,“我……我昨天……昨天的事对不住啊……” 田桂花放下手里的抹布,脸上没什么责怪的表情,语气平和:“是宝根啊,进来说话。什么事对不住我?” 宝根蹭进门,不敢坐,就站在屋子当间,低着头说:“就是……就是信了那谣言,没敢去上工……还跟其他几个师傅都说了……差点误了您的大事。今天下午我们都听说了,黄家那俩兄弟和罗瞎子使坏,让派出所给抓了!李干事也发话了……我们……我们真是糊涂,差点就信了那帮缺德的!” 他挠挠后脑勺,脸上满是后悔和惭愧。 “田老板,您还招人不?我明天就能去!保证把耽误的活儿都给抢回来!工钱……工钱您看着给,少点也行,就当是我赔不是了……” 田桂花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工期被耽误而起的不快也散了。 她现在也急缺人。 田桂花笑了笑,摆摆手说:“宝根,你能想明白就好。谣言止于智者,更止于政府的公道。回来干活,我欢迎。工钱还按原来定的算,一分不会少你们的,只要活干得好,当天结算的规矩不变。” 宝根一听,猛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 激动得语无伦次:“哎!谢谢田老板!谢谢!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我……我这就去告诉陈叔、李伯他们去!他们肯定也后悔着呢!” 说完,他深深鞠了个躬,转身就兴冲冲地跑出去了,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丁秋桂在一旁看着,也松了口气,笑道:“田姐,这下好了,人心总算回来了。” 田桂花点点头:“嗯,经过这么一闹,大家心里那点疙瘩反而没了,以后干活更能安心。” 果然,没过多久,老陈头和他媳妇也一脸不好意思地来了。 老陈头腰也不疼了,直说第二天一准儿到工地。 接着,另外几个请假的工匠也陆陆续续或亲自过来,或托人带了话,都表示明天就能复工。 都是老实憨厚的人,田桂花没跟他们计较,摆摆手说,“你们来了就好,不过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大家都为自己的愚蠢不好意思,纷纷说道,“不会了,再不会听别人谣言了。” “行吧,那明天你们按时上工,争取在天冷之前将活儿干完。” “成,没问题。田老板。”大家都下着保证说。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 田桂花和田大旺、罗秀珍赶到工地时,发现昨天还冷清清的工地上,已经来了不少人。 不仅之前请的工匠一个不落全到了,甚至还多了几张生面孔。 都是听说这里工钱厚、老板讲信用,主动找过来问要不要帮工的。 宝根正卖力地帮着整理工具,看到田桂花他们来了,憨厚地笑了笑,手下活儿没停。 老陈头更是抡起了锄头,干得比谁都起劲,仿佛要把前天“摔跤”耽误的力气全使出来。 整个工地上,锄头铲土的哐啷声、工匠们互相招呼的吆喝声、还有那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响亮、都要热火朝天。 经过谣言风波的洗礼,工匠们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被彻底打消了。 干起活来格外踏实,也格外有劲。 田大旺和罗秀珍看着这景象,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彻底踏实了。 田桂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片重焕生机、甚至比以往更加充满干劲的土地,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黄耀华、黄耀光和罗瞎子三人搞封建迷信活动骗钱被抓的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小镇。 自然也传到了黄家良和向牡丹的耳朵里。 听说两个侄子被抓去了派出所,罗瞎子也被拘留了,诈骗计划彻底败露,还让田桂花借此机会赢得了镇里更大的支持,黄家良气得在家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把自己折进去了!真是丢尽了老黄家的脸!” 黄家良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冲去派出所给那两个侄子一人一记耳光。 他还指望两个侄子从田桂花那里捞点钱,分他一点呢,现在倒好,那两个被关了,他还得出钱去捞人。 一想到自己会亏钱,他心疼得一阵肝疼肉疼。 向牡丹更是肉疼得如同剜心。 不仅到手的鸭子飞了,还白白搭进去两顿伙食费! 她越想越气,叉着腰在铺子里跳脚大骂:“田桂花这个阴险狡诈的死婆娘!她早就挖好了坑等着呢!故意引耀华他们往里跳!心肠也太歹毒了!活该她没男人要!生不出儿子来!” 可她只敢关起门来骂,声音压得低低的,一边骂还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被外人听了去,引火烧身。 每有脚步声经过,她就猛地收声,屏息凝神直到脚步声远去。 毕竟,这“好主意”最初可是她提出来的。 此刻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停绞着围裙边角,手心沁出冷汗。 她现在只希望派出所能让黄耀华哥俩赶紧回来,千万别把她给供出来。 这个念头反复盘旋,让她坐立难安,时不时朝派出所方向张望,眼神里满是惶恐。 第197章 全被关了,黄家良又成了孤家寡人 与此同时,镇派出所里。 黄耀华和黄耀光兄弟俩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和得意。 两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脸色惨白地坐在询问室冰冷的铁椅子上。 黄耀光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发抖;黄耀华则低垂着头,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对面民警锐利的目光。 因为他之前已经被关过一次,现在又被关,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千万别往重里判啊。 面对民警严肃的询问和摆放在桌面上确凿的证据,两人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 他们不敢再有丝毫隐瞒,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是、是我们二婶……啊不,是向牡丹!是向牡丹先跟我们说,可以用风水不好来吓唬田桂花,说这样就能逼她拿钱出来……”黄耀光急于表现争取宽大处理,带着哭腔,抢着说道。 他身体前倾,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来,脸上混合着懊悔和急于撇清关系的仓皇。 “对对对!”黄耀华也连忙点头如捣蒜,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就是向牡丹出的主意!她说田桂花没测风水,让我们去散播谣言,说工地风水不好,吓跑工匠, “等田桂花着急了,再让我们去找风水先生作法,就能趁机要钱…… “我们、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听了她的话啊!民警同志,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重复着认错的话。 做笔录的民警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汇间传递着了然的神色。 果然还有幕后撺掇者。 “那诈骗所得的分配呢?也是向牡丹提出的?”民警追问,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兄弟二人。 “这……这倒没有……”黄耀华缩了缩脖子,像是想把自己藏进衣领里,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找罗瞎子和要多少钱,是我们自己想的……但、但最开始的主意真是向牡丹出的!她要不这么说,我们根本想不到这头上去!”他急急地补充,仿佛生怕这最后的“立功”机会也从指缝溜走。 案情基本清晰了。 向牡丹虽未直接参与实施诈骗,但其在幕后教唆、出主意的行为性质恶劣,无疑是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 当天傍晚,两名派出所民警的身影出现在了黄家良杂货铺那扇略显陈旧的门口。 正在店里提心吊胆、互相低声埋怨推诿责任的黄家良和向牡丹,一看民警真的找上门来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唰”地一下全变了。 “黄家良,向牡丹。”民警表情严肃, “关于黄耀华、黄耀光涉嫌利用封建迷信诈骗一案,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们核实一下。尤其是向牡丹同志,”民警的目光定格在她惨白的脸上,“请你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向牡丹一听“回派出所”几个字,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死人一样白,没有一丝血色。 眼前发黑,腿一软,身子晃了晃,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她慌忙中伸手扶住了旁边的货架才勉强站稳。 黄家良也吓坏了,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豆大的冷汗,手心里也全是湿黏的汗,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求情的话。 他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民、民警同志……是、是不是搞错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知不知道,调查清楚了自然有结论。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民警的语气冷然。 最终,在左邻右舍好奇又鄙夷的目光注视下,向牡丹如同被抽走了魂一般,哆哆嗦嗦地被民警带走了。 黄家良看着她的背影,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这下子,他这家杂货铺和他们的脸面,在这镇上算是彻底臭了。 经调查,向牡丹的行为构成了教唆他人违法。 虽然诈骗未遂,且并非主犯,但依旧被处以七日的拘留和严厉的批评教育。 黄耀华、黄耀光作为主要实施者,处罚更重,监禁一个月。 罗瞎子多次利用迷信勒索骗钱,因为是累犯罚得最重,判处九个月有期徒刑。 这个消息很快又在镇上传开。 人们谈起黄家,无不摇头鄙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没安好心眼!活该!” 经过这番“杀鸡儆猴”,再也没有人敢打田桂花那块地的主意。 更不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找麻烦,工地上的进展愈发顺利起来。 田桂花得知这个最终结果后,只是淡淡一笑。 这些人完全是咎由自取,她内心毫无波澜。 她的目光,早已投向更远的未来,她的铺子在年底会盖好,明年学校盖起来,她就能坐着收租了。 - 黄耀华和黄耀光被关后,王春兰一个人要带两家的三个娃。 她一个在娘家都没怎么做过家务的人,哪里忙得过来? 她找了辆板车,拖着三个娃,来到了黄家良的铺子里,“二叔,这些娃我带不了,二叔你带吧! 黄家良正看着冷清清的铺子,一阵犯难,向牡丹虽然毛病多,但有她在,家里至于有点人气,像个家。 现在向牡丹被拘留了,他又恢复了单身,正犯愁今后的几天日子怎么过时,二侄媳带着三个啼哭不止的侄孙来了。 黄家良看着哇哇大哭的三个侄孙,又是心疼又是恼火,“春兰,他们哭得嗓子都哑了,你就任由他们哭的?” 黄耀光的儿子哭得满头大汗。 黄耀华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嚷饿,一个说要喝水。 哭得鼻涕糊了一脸,嗓子嘶哑。 王春兰走了几里路才来街上,又累又渴,自己倒了水喝着,她放下茶碗冷笑着说,“这可有三个娃啊,我一个人带得过来吗? “现在耀光和耀华被向牡丹害得关进了牢里,二叔不帮着救人,反而说我? “哼,这一切都是二叔造成的。现在这三个娃给二叔带着好了,我带不了了!” 说完,王春兰推着空板车转身就走。 黄家良顿时傻眼,三个娃都给他带? 开什么玩笑?当初耀华的两个娃他都忙得不可开交,现在三个娃……他不要活命了? 黄家良朝王春兰大步追去,“春兰,你回来,你走了,我怎么带娃?” 可他才跑了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咕咚巨响。 紧接着,便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黄耀华的大儿子,六岁的黄成成大声喊道,“二叔公,浩浩爬桌子摔下来了。” 黄家良心里咯噔一下,只得停下追王春兰的脚步,又跑回来,抱起二侄孙又是摸头又是摸脚的哄着,“浩浩不哭,不哭啊,乖。” “我饿,呜呜呜,二叔公,我要吃饼饼……”四岁的黄浩,指着桌上的半块饼子,嚎啕大哭。 黄家良却不敢给他吃,因为那饼子已经发霉了。 他只得从货架上拿了一包饼干拆开来,分给三个孩子吃,又倒了些水,喂给他们,“再喝点水,别噎着了。” 田桂花从这里经过,看到黄家良的铺子里,几个孩子哭闹成一团,黄家良忙得手忙脚乱一头汗水,她忍不住轻哼一声,“该!” 和她走在一起的田晓芬,看到黄家良满脸慈爱地哄着几个侄孙,她的唇角往下压了压。 那份“慈爱”,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的陌生。 “晓芬,咱们走快点,去晚了疫苗站关门了。”田桂花见二女儿在看向黄家良那里,拉了拉田晓芬的胳膊说。 田晓芬回头神来,看了眼小推车里的孩子,微微一笑,“好。” 黄家良抬头,正看到田桂花祖孙三代其乐融融走过去,田桂花的外孙坐在结实华丽的时髦小推车里,头戴五角星小帽子,像个小军人。 而他的三个侄孙,脸上糊满了泥垢,鼻涕眼泪糊满脸,头发乱糟糟,衣裳皱巴巴不说,黑一块黄一块,也不知在哪里滚过。 三个孩子正分几块便宜饼干,碎屑掉了一地,你争我抢,吃得咂咂作响。 但田晓芬的孩子,却捧着亮晶晶的奶瓶,悠闲地喝着昂贵的牛奶!! 这刺眼的对比像根针一样扎进黄家良眼里。 他一个堂堂大老爷们,究竟是什么原因,活得不如田桂花那个娘们了? 一股混杂着屈辱、嫉妒和不甘的邪火在他胸腔里闷烧。 很快,那一小袋子廉价的饼干就被三个侄孙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连渣都没剩。 一个咧开嘴嚷着还要吃,声音尖利刺耳;另一个抱着肚子哼哼唧唧地嚷着要拉屎,脸憋得通红;最小的那个则开始扁嘴,带着哭腔一声声地要妈妈。 孩子们的哭闹声钻进黄家良的耳朵里,他的头,又嗡嗡一片了,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烦躁地用力揉了把油腻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想办法。 一个侄媳离婚了,早就没了踪影,另一个侄媳眼见男人进了局子,干脆扔下娃跑走了。 两个侄子还在牢里,媳妇向牡丹也被拘着,眼下,他能想到的可能还有点指望的,就只有大姐黄丽华了。 黄家良叹口气,认命般地行动起来。 他将小侄孙用布一裹背在后背上,将大些的两个侄孙放在二八大杠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匆匆锁了铺子门,骑车往黄丽华家而来。 但愿黄丽华会帮他带一带娃。 黄丽华的两个女儿都没有嫁人,都闲在家里,应该会搭把手吧。 他心里如是想着。 第198章 让他们互揭老底吧 一路上,黄家良不住地哄着车座前后哭闹不停的三个娃。 他左摇右晃,艰难地蹬了十来里坑洼土路,终于赶到了黄丽华家。 黄丽华正带着大女儿在院里翻晒棉花。 白花花的一片铺在晒席上,她手里握着木耙,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 听到门口自行车吱呀作响、孩子哭喊的声音,她抬头瞥了一眼,见是黄家良带着三个侄孙狼狈地来了,当即眉头一拧,心里烦躁将头扭过,假装没看到。 那几个孩子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衣裳穿得乱糟糟,领口歪斜、扣子错位,裤腿上还沾着泥巴。 黄家良自己也是一头汗,衣裳也同样穿得歪歪斜斜。 不用问,八成是娘家那两个侄儿撂了挑子,弟弟这又跑来找她帮忙。 黄丽华的大女儿李娟见母亲不说话、也不上前,只得皱了皱眉,放下木耙朝正从自行车上艰难下来的黄家良打招呼。 “舅舅来了?”她脸上勉强露了个笑脸,声音却干干的。 “哎,来了。大娟和你妈在忙呢?”黄家良单脚踮着地,喘着气停稳那辆老旧的自行车。 但他车座前坐着两个娃、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实在没法同时抱三个娃下来,便朝李娟点头说:“大娟啊,来帮下忙抱他们下来。” 李娟拍拍袖子上的棉花絮,走了过去。 她先伸手抱下黄耀华的两个娃,接着又将黄家良背后背带里捆着的黄耀光的娃也解下来抱着。 孩子哭得抽抽噎噎,她一时不知怎么哄,只好抬头问:“舅舅,这三个娃,怎么你一个人带着?表哥他们人呢?” “他们……害,别提了,进屋说吧。”黄家良摇摇头,支好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深深叹了一声,背着手佝着腰往屋里走。 经过黄丽华身边时,见她仍背对着自己整理棉花、丝毫没有要搭理的意思,黄家良局促地搓了搓手,上前轻轻拉了拉黄丽华的胳膊,“姐,我……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黄丽华一听他这个吞吞吐吐的语气,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她有心站在门口骂弟弟一顿,省得他一次次得寸进尺。 可又担心隔壁邻居听见了嚼舌根,最终只横了黄家良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先进了屋。 黄丽华拉过一把旧木椅重重地坐下,别过脸去,没理会跟在后面的黄家良。 黄家良一手牵一个娃,低着头跟了进去。 李娟抱着最小的那个,也默默进了屋,顺手把门轻轻掩上。 “说吧,什么事?我这会儿忙着呢。”黄丽华冷冷瞥了眼那三个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娃,朝黄家良瞪着眼说道。 黄家良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那两个大些的孩子却嚷了起来,一个扯着他衣角喊口渴,一个揉着眼睛嘟囔饿。 哭唧唧的声音在狭小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黄丽华烦躁地一挥手,看也不看就说:“大娟,带他们下去。” “知道了,妈。”李娟低声应着,一边哄着两个孩子,一边领着他们掀开布帘走向后院。 小些的那个娃倒是安静,被黄家良一路背在背上,颠簸摇晃竟睡着了。 小脑袋歪着,呼吸匀停,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究竟怎么回事?”黄丽华烦躁地看了眼黄家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又冷又硬。 黄家良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挤出愁苦的表情,皱纹都堆在了一起,开始大倒苦水。 “姐,我是真没法子了!耀华和耀光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被向牡丹那蠢婆娘出的馊主意给坑了!现在三人全折进派出所了!耀华和耀光判了一个月的监禁,牡丹也要被关七天!” 他越说越激动,抬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声音带上了哭腔。 “王春兰那个狠心的婆娘,一看耀光耀华进去了,二话不说,直接把三个娃往我铺子里一扔,自己跑了!连件衣裳都没给娃留!” “姐,你看看,这三个娃,最大的才六岁,最小的刚会走,我一个大老爷们,又要看店又要弄饭,哪带得过来啊?铺子几天没正经开门,再这么下去,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黄丽华听完,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气得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一声。 她指着黄家良的鼻子就骂:“你现在知道难了?早干嘛去了?我早就跟你说过,离向牡丹那个搅家精远点!她那张破嘴除了搬弄是非还能干什么好事? “你偏不听!还当个宝似的娶回家!现在好了吧?把她自己也作进局子了,还把你两个侄子也拖下水!这就是你挑的好媳妇!” 黄丽华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你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我这又不是收容所!上回你们坑我的钱还没还呢,现在好意思找我?赶紧把娃带走!” 黄家良被骂得狗血淋头。 “姐,我当初要娶向牡丹时,你不是说看好她吗?还说她比田桂花好,会生儿子,我是问了你,我才同意的啊。”黄家良嘟囔着说。 黄丽华被反问得一噎。 她怎会承认自己的错?拍着腿跺脚怒道,“我哪知道她会装?再说了,你跟她生活在一起都没看出来她不好,我怎么会看出来?现在倒好意思来怪我?” 黄家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敢再反驳了。 他低声下气地哀求:“姐,我的亲姐!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看在死去大哥的份上,看在咱们姐弟的情分上,就帮帮我这一回吧?就几天,等我找到人帮忙,把王春兰找回去,立刻就把孩子接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这时,李娟端着两碗水从后院进来,恰好听到母亲拔高的斥责声。 又瞥见舅舅佝偻着背、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心里一软,忍不住小声劝道:“妈,舅舅也挺难的……要不……”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黄丽华正在气头上,扭头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去看着那俩孩子!别让他们把后院的菜秧扯乱了!” 李娟吓得缩了缩脖子,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说了声“舅舅喝水”,放下碗低头快步走了出去,门帘在她身后晃荡。 黄家良见大姐油盐不进,心里又急又恼。 额头上渗出了薄汗,却也不敢发作,只能继续软语相求。 “姐……爹娘要是还在,肯定也不忍心看这几个娃没人管啊……” 黄丽华虽然嘴上骂得凶,但终究是亲弟弟。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沾满灰的衣衫,再瞅瞅三个灰头灰脸的娘家侄孙,她没好气地说: “行了行了!别嚎了!听着就心烦!最多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内你必须想办法把人弄走!还有,孩子的口粮你自己想办法送来!我这儿可没多余的粮食喂他们!” 黄家良一听大姐松口,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哎哎!谢谢姐!谢谢姐!口粮我明天就送过来!三天,就三天!我一定想办法!” 他心里盘算着,三天时间,足够他去找王春兰娘家说道说道,或者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黄丽华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她走到后院,对着正在好奇打量鸡窝的两个大点的孩子吼道:“看什么看!离远点!要是敢弄坏东西,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孩子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赶紧躲到李娟身后。 黄家良见状,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眼下能有人接手已是万幸,他也不敢再多要求什么。 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承诺明天就送粮食过来,这才骑着空车,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黄丽华家。 回镇上的路上,黄家良看着渐渐西沉的日头,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铺子生意惨淡,家里冷锅冷灶,还有三个甩不掉的侄孙……这一切,都是从跟田桂花离婚开始的吗?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后悔当初的决定。 而此刻的田桂花,正抱着白白胖胖的外孙,和女儿田晓芬有说有笑地从镇卫生所出来。 孩子打了疫苗,有点蔫蔫的,田桂花心疼地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 “妈,刚才好像看到……爸了。”田晓芬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了出来,“带着那几个孩子,往大姑家那边去了。” 田桂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语气淡然:“嗯,看见了。他啊,这都是自作自受。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别管那些闲事。” 黄丽华精于利己,是不会全心全意帮黄家良的。 前世的黄丽华,只会说些场面话,哄得黄耀华哥俩和黄彩云心花怒放,反而对她这个全心全意为他们的二婶毫不在意,兄妹三人和黄家良只和黄丽华好。 现在,她离开了黄家,让他们一家互相揭老底,忽然折磨吧。 - 黄家良安顿好三个娃,又骑车来到二侄媳王春兰的娘家。 打算说说好话,接回王春兰。 第199章 帮林腊梅找年轻的姑娘去S市 黄家良将三个娃安顿好,又骑上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一路颠簸来到了二侄媳王春兰的娘家。 他本是打算放低姿态,说几句好话,看能不能把王春兰接回去。 家里实在缺人照料孩子。 可王春兰却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他虽然勉强踏进了王春兰娘家的院门,却连王春兰的人影都没瞧见,只有她爹娘冷着脸挡在门前。 “人不在这里,根本没回来!你们黄家把我闺女欺负成这样,还有脸来问人去哪儿了?走走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王春兰的父母毫不客气,一边说一边动手往外推搡黄家良。 黄家良如今孤身一人前来,哪敢真和王家人闹?只得连连赔着不是,灰头土脸地退出了院门。 他独自站在村路上,心里又烦又闷,正低头琢磨还能上哪儿去找王春兰,忽然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离王春兰家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黄家良眼睛一亮,下意识眯眼细看:那不是耀华的前妻林腊梅吗? 她怎么完全变了样?一身鲜亮衣裳,高跟鞋嗒嗒地响,头发也烫得卷卷的,还拎着个皮包。 这是……又找了个有钱男人吗? 黄家良心里替大侄儿感到一阵憋屈,越想越不是滋味,决定上前打听个究竟。 他蹬着自行车,悄无声息地拐进那条窄巷,到了那户人家的巷子口,轻轻踮脚刹住车,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随后他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贴近院墙。 这是林腊梅表妹王芳芳的家。院门虚掩着,正屋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黄家良将自己藏在门边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听着屋里的对话。 “我熟人多着呢,你放心,到了那边,包管吃香的喝辣的……轻轻松松五百块一个月,比你在商场卖毛线强多了,你一个月撑死才赚一百块吧?”这是林腊梅的声音,语调扬着,充满诱惑。 “真有这么高?腊梅姐?”王芳芳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迟疑与心动。 “有,当然有!”林腊梅的声调更高了,透着十足的得意,“你不信,瞧瞧我这一身!我才去了一年多,现在一个月的工资已经涨到一千二了!瞧瞧,这件大衣,香港那边正品进货的,两千块一件呢!摸这料子,你看这光泽!” 屋里的几个人,纷纷笑着赞叹林腊梅有钱豪气。 黄家良更是直吸凉气,心中惊呼。 林腊梅一个月赚一千二?这么多钱啊? 一件衣裳就两千块?这些钱能在生产队买间小宅子了! “腊梅姐,什么时候你再去那边?带我去。”王芳芳的声音激动地说。 “有几个亲戚的女儿,也想跟着我去,但她们还没准备好,说要装备些衣裳,我等她们安排好了,再来通知你,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吧。”林腊梅说。 “好,那我等表姐半个月。”王芳芳激动得拍手笑着说。 屋里,林腊梅和王芳芳家人,闲聊起来,说的都是在南方S市上班的事,说那边如何如何先进,王家人听得不时惊呼一声。 站在门外的黄家良,也听得暗暗吸气。 S市居然那么好? 以前他听在广播里说那边是特区,人人都有钱,没想到是真的。 林腊梅跟王芳芳的家人又闲聊了半小时,这才起身离开。 她走到门外,推起轻便自行车时,黄家良忙走了过去,“腊梅!” 林腊梅吓了一大跳,回头来看,发现是黄家良,她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跟黄耀华离婚了,我跟你也没什么话好说。” 说着,她要骑车离开。 黄家良忙走上前拉住她的自行车,“等等,腊梅,我……我不是找你麻烦,我是……想问问你刚才跟王家人说的事,是不是真的?S市那边,真的好赚钱么?” 要是真的话,等侄儿们出来,他让侄儿们也去那边发财。 一个月一千二啊,一年就是万元户了,比田桂花的钱赚的还多呢! 林腊梅本来不想理会黄家良,但听黄家良问起她在S市的工作,她眼珠儿一转,笑了笑说,“是啊,不过,我那边只要女工人,不要男人,黄叔,我帮不了你。” 黄家良很失望,不要男人,只要女人…… 他家彩云嫁人了,去不了S市了,倒是大姐黄丽华的两个女儿可以去试试。 想到这里,他忙又说道,“哦,耀华大姑的大女儿李娟是女娃,她可以去。” 哪知林腊梅又笑了,直摆手,“不行不行,李娟都30岁了,比我还老,她能干什么工作?”她眼扬唇微笑,“最好了是像晓晓和彩云这样不到二十岁年纪的年轻姑娘最好,年轻头脑灵活,学得快。” 黄家良皱眉,“晓晓考了大学到首都上学去了,彩云去年就嫁人了。” “没人啊?没人没什么好说的,我走了。”林腊梅推开黄家良,又要骑车离开。 “等等,腊梅!”黄家良急忙上前,又一次拉住正要转身的林腊梅,“腊梅,成成和浩浩一直念叨着想妈妈,你……你真就不去看看?” 一提到两个儿子,林腊梅像被点燃的炮仗,顿时火冒三丈。 “黄家良,你少来这一套!”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 “当初我生了儿子,你说我是你们黄家的大功臣,总算没让你们绝户,还说只要我把娃看好,绝不让我下地吃苦。 “可结果呢?你把田桂花撵走了,硬把两个娃塞给我带!你那个好侄子黄耀华,成天偷鸡摸狗、不干正事,一分钱不往家里拿,我过得比谁都惨!” “孙子是你要我生的,现在倒要我去看孩子?黄家良,你要点脸好吧!” 林腊梅越说越气,几乎是嚷了起来,引得远处几个路人隐约回头。 黄家良慌得往左右看了看,急得直摆手,心里又恼又臊。 这女人怎么越来越泼辣?这要是被附近几家王家亲戚们听了去,他这张老脸往后还怎么搁? 说他舔着老脸求着离婚的侄儿媳妇回去? “好好好,现在不看、现在不看……”他压低声音连连妥协,转而再次软下语气,“对了腊梅,我帮你找女工,你……你抽空能不能去看看成成和浩浩?” 他几乎是哀着声问。 心里却还揣着个念头,要是林腊梅看到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心疼,说不定……就又跟黄耀华复婚了呢? 毕竟,林腊梅现在打扮得这么时髦,手腕上晃着沉甸甸的大金镯子,脸上抹得煞白,嘴唇涂得又红又亮,跟电视里那些女明星一个样儿。 手里还捏着个亮闪闪的小皮包,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么有钱,两个孩子跟着她,总不至于吃苦。 林腊梅原本正暗自嫌弃黄家良这穷酸样,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他打发走,一听到黄家良说能帮忙找女工,她眼珠一转,心里顿时亮堂起来。 这倒也不错,多个人帮忙拉人,还省得自己东奔西跑费口舌。 S市那边KTV可不等人,早一天带人过去,就早一天能拿提成。 至于两个孩子…… 她才懒得真去管,她都给黄家生了娃,难道还要她亲手拉扯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行啊,黄叔有认识的年轻姑娘,只管介绍来,越多越好。”林腊梅微微一笑说, “对了,个子不要太矮,也不要太胖,相貌也别太丑……最好是长得像晓晓、晓静、晓芬那样水灵灵的。 “年纪嘛,十五到十八岁最合适。”她抬眼瞥了黄家良一眼,抛出条件,“只要你介绍姑娘来,我就抽空去看看成成和浩浩。” 黄家良听得连连点头,“成,对了,腊梅,你在那边……上的是什么工厂啊?我好跟人介绍。” “是……”林腊梅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一抹精明的神色, “是玩具厂,专给老外们做玩具的工厂。厂子是香港人开的。哎呀,那可都是金贵东西,一个洋娃娃能卖十来块、三五十块呢! “老外们阔气,一天买一个扔着玩都不心疼,咱们自己人可买不起。正因为玩具贵,所以工钱才给得高。 “做这活儿,得心灵手巧,大男人哪会做针线细活呢?再说了,年纪大的女人,手指头粗糙,一不小心就把玩具面料摸坏了。所以啊,就得手轻皮嫩的年轻姑娘最合适。” 黄家良恍然,点着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为了哄得林腊梅答应暂时照顾两个侄孙,最好是让林腊梅跟黄耀华复婚,黄家良连忙拍胸脯下保证,说能在一周之内,帮林腊梅找到五个符合条件的年轻姑娘。 林腊梅喜道,“好,那就这样说好了。” 两人说定之后,便各自转身离开了。 黄家良骑上他那辆老自行车,吱呀吱呀地回到了街面上的铺子里。 忙活了大半天,他早已饥肠辘辘。 也顾不上做什么菜,只随便煮了碗清水挂面,滴了两滴酱油,就端到铺子门口,蹲在门槛上吃起来。 正吸溜着面条,黄家良一抬头,恰好看见田桂花铺子里的帮工朱红莲,正带着她的两个妹妹从铺前走过。 黄家良顿时睁大双眼,紧紧盯着那三个姑娘的背影,这不就是现成的年轻姑娘吗? 年纪不大,长得不丑,也都不到二十岁。 第200章 给朱家妹妹们安排工作 黄家良端着那碗早已凉透、糊成一团的面条,蹲在门槛上,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朱红莲姐妹三人远去的身影。 他心里翻江倒海,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这三个姑娘,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 朱红莲在田桂花那儿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能挣几个钱? 她两个妹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眼神里还带着怯生生的土气,一看就是来镇上急需找活路、又没什么见识的。 年纪轻,身段模样也还过得去,不正符合林腊梅说的那些条件? 要是能把她们说动,跟着林腊梅去S市…… 那每个月的工钱,听说起步就是五百块!做得好还能往上涨!这得顶在田桂花这儿干多久? 黄家良仿佛已经看到林腊梅满意地点头,说不定一高兴,真能回去看看成成和浩浩。 要是她能念及旧情,看在孩子份上跟耀华复了婚,那他肩上的担子可就一下子轻了!家里还能多个阔气的帮手,耀华也能跟着沾光…… 这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连碗里那坨冰冷油腻的面条似乎都变得诱人起来。 他三口两口,近乎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面汤扒拉进嘴里,也顾不上细嚼,胡乱咽了下去。 把空碗往屋里灶台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也顾不上洗,心里那点算计已经像烧开的滚水,噗噗地冒着泡。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去跟朱红莲搭上话? 怎么把S市那边描绘得天花乱坠,就像人间天堂? 对了,就得像林腊梅那样说,香港老板开的厂,做的都是金贵玩意儿,轻轻松松就能赚大钱!包管吃住,穿漂亮衣裳……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听了还能不动心? 黄家良越想越觉得这事十拿九稳,林腊梅的另眼相看已经近在眼前。 他搓了搓手,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混合着贪婪和急切的光。 - 与此同时,朱红莲和两个妹妹边说边笑,已经走进了田桂花那间总是飘着食物香气的铺子。 下午的铺子稍显清静,田桂花刚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正拿着抹布擦拭柜台。 一抬头看见朱红莲领着两个妹妹进来,她脸上便露出了温和的笑意招呼她们:“红莲,带着妹妹们上街来了?快进来坐,外面日头晒。” 她手脚利落地从蒸笼里拣出几个还温热的包子,又舀了三碗清澈微黄的豆浆,放在靠墙那张擦得发亮的小方桌上。 “来,吃点东西吧。” 两个小姑娘不怎么来镇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们身上穿着半旧的暗红色碎花布夹衣,虽然浆洗得干净,但肘部磨损的痕迹和微微缩水的下摆还是透露着家境的窘迫。 年纪小些的那个下意识地往姐姐身后躲了躲,手指紧张地揪着衣角。 大一点的妹妹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小声问:“田…田婶,多少钱?我带了钱的……” 说着就要去掏那个缝着补丁的旧布包。 田桂花见状,笑容更和蔼了些,连忙摆手:“不要钱不要钱,几个包子婶子还请得起。都是自己人,快别客气,坐下吃吧。” 她说着,用眼神示意朱红莲招呼妹妹。 朱红莲心里暖融融的,感激地看了田桂花一眼,连忙拉着两个妹妹坐下:“快吃吧,田婶人好,你们不用太拘谨。” 她安顿好妹妹,便习惯性地卷起袖子,走到田桂花身边,接手和起一大盆醒好的面团。 她的动作熟练有力,面粉在她手下服服帖帖。 看着两个妹妹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包子,喝着甜滋滋的豆浆,朱红莲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她抿了抿唇,手上揉面的动作慢了下来,终于鼓起勇气,朝正在检查调料罐的田桂花低声开口: “田婶,有件事……我想求求您。” 田桂花抬起头,用围裙擦了擦手:“嗯?啥事?你说。” 朱红莲看了眼吃得正香的两个妹妹,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楚: “是我这两个妹妹……她们在家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我爹娘地里活儿重,我妈身体又不行,底下还有个五岁的小弟弟闹人。 “我爹脾气躁,嫌她们干活慢、没力气,动不动就打骂……田婶,您看,您这儿……还能不能再添两个人手? “她们都能吃苦,什么活儿都愿意干!工钱少点也行,只要能让她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别再回家挨打受气就成……” 田桂花停下手中的活儿,目光落在两个小姑娘身上。 大妹妹约莫十六七岁,虽然瘦弱,但眼神里透着股韧劲; 小妹妹确实太小了,看上去顶多十四岁,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低着头,连吃包子都小心翼翼的。 田桂花沉吟了片刻,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后面还要扩建,确实需要人手。但…… “红莲啊,”田桂花语气温和却带着考量,“你大妹妹年纪倒是勉强够,可以留下来跟着秋桂学学怎么捏包子、擀皮儿。可你这小妹妹……” 她摇了摇头,“实在太小了,咱们这铺子起早贪黑的,活儿不轻省,她怕是扛不住。再过两年,等她身子骨长结实些再说,好不好?” 朱红莲一听就急了,眼圈微微泛红。 她上前一步拉住田桂花的胳膊,声音带上了恳求:“田婶,求您了!我小妹别看年纪小,可能干了!在家喂猪、砍柴、洗衣做饭样样都做! “您就让她试试吧,洗碗、扫地、抹桌子这些杂活她肯定行!工钱给一半……不,给口饭吃、有个地方睡就行!我爸他……他昨天又抄起扁担了……” 田桂花看着朱红莲焦急的神情,又瞥见那小妹妹手腕上似乎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红痕,心里不由得一软。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最看不得孩子受苦。 想想自己即将扩大的铺面,多一两个人也确实忙得过来。 她终于点了点头,语气放缓了些:“也罢。你这当姐姐的心疼妹妹,我都明白。那就都留下试试吧。对了,你大妹妹会做包子不?” 朱红莲摇摇头,“不会,不过她会做饭。” 田桂花微微一笑,“也行吧,那就大妹妹跟你和秋桂学手艺,小妹妹就先在后头帮着洗碗摘菜、打扫卫生。不过红莲,你是老员工了,咱铺子的规矩你得跟她们说清楚——” 田桂花神色认真起来:“咱们是做吃食的,比不得别家,头一条就是干净!头发必须梳齐整了包起来,衣裳常洗常换,指甲缝里不能藏灰。见了客人要学着打招呼,不能缩在后面不吭声。这些能做到不?” 朱红莲大喜过望,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声应道:“能能能!一定能!谢谢田婶!谢谢田婶!” 她激动得差点要给田桂花鞠躬。 朱红莲赶忙转身,把两个还懵懂着的妹妹拉到田桂花面前,按着她们的肩膀:“快,快谢谢田婶!田婶心善,答应留你们下来干活了!以后可得好好干,听见没?” 两个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又羞涩的笑容,学着姐姐的样子,笨拙又真诚地连连道谢:“谢谢田婶!” 田桂花看着姐妹三人欣喜的样子,也笑了笑,又说道,“虽然你们是当学徒,但还是给你们开工钱。红莲大妹妹第一个月四十块,做得好了再加。小妹妹每个月三十块,等年纪大点、能干更多活了,再正式算工钱。你看成不?” 这条件对于朱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朱红莲哪里会有意见?连忙点头:“成!成!田婶,您说了算!真是太谢谢您了!” “行了,那就这么定了。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姐妹仨赶紧回去,跟家里大人说一声,再捡几件换洗的衣裳,以后吃住都在铺子里。明天一大早,六点准时到铺子里来做事,可别迟了。” 田桂花摆摆手,语气和蔼但透着严格。 “哎!记住了!田婶,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朱红莲脆生生地应道,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和感激。 姐妹三人再次向田桂花道了谢,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包子铺。 解决了妹妹们的难题,朱红莲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只觉得浑身轻松,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跟两个妹妹说着铺子里的规矩和要注意的事情。 “田婶的铺子虽然是包吃住的,但你们也别太放肆,仅着好吃的肉包吃,实在太饿了,你拿几个馒头吃,田婶不会说的。 “另外,晚上关了门后,不能上街到处跑。” “晓得了,大姐。”两个小姑娘满心憧憬着未来,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 就在她们经过黄家良那间冷冷清清的杂货铺门口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门里闪了出来,拦在了她们面前。 正是黄家良。 他脸上堆着一种刻意挤出来的、略显讨好的笑容,眼睛在朱红莲的两个妹妹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看向朱红莲。 “红莲啊,带着妹妹们出来找活干?”黄家良故作熟络地开口问道。 朱红莲对黄家良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知道他和他那俩侄子、还有后娶的媳妇合伙坑害田婶之后,更是瞧不上这人。 她语气冷淡地应了一声:“嗯。黄叔有事?” 第201章 高工资诱惑朱家姐妹 黄家良仿佛完全没察觉到朱红莲刻意保持的距离,又往前蹭了半步。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神秘兮兮: “红莲呐,黄叔这话可能不中听,但真是为你们姐妹几个着想。你们个个都是手脚麻利的好姑娘,就窝在田桂花这儿,整天揉面、蒸包子? 起五更爬半夜的,烟熏火燎不说,一个月到头才能挣几个辛苦钱?” 他刚才鬼鬼祟祟溜达到田桂花铺子附近,本想偷偷观察下朱家姐妹的情况。 却没成想,恰好听见了田桂花安排工作的那番话。 一听那工钱数目,他心里立刻嗤笑一声。 田桂花也太抠门了! 这点钱跟林腊梅开口就是五百块起步的价码比起来,简直是打发叫花子! 朱红莲的眉头立刻拧紧了,她警惕地盯着黄家良,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后仰:“黄叔,你这话啥意思?我们在田婶这儿干得挺好,工钱给得实在,田婶待人也厚道,我们从没觉得委屈。” “哎哟喂!你个傻姑娘哟!”黄家良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怒其不争的模样,“你这是没见过真正的世面!田桂花给的那三瓜两枣,跟人家南方大城市比起来,那就是九牛一毛!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朱红莲的两个妹妹也被他的话吸引,正怯生生又好奇地望过来,顿时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更加来了精神。 他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挥舞着手臂开始大肆渲染: “黄叔这儿可是有条实实在在的好门路!南方S市,知道不?经济特区!香港大老板开的那种老大的玩具厂! “那车间里头,啧啧,亮堂得跟大白天似的,全是锃光瓦亮的灯!干的活儿也轻松,就是坐着组装些漂漂亮亮的洋娃娃、精巧的玩具小汽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又干净又体面!” 他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在姐妹三人眼前用力地晃了晃,那数字仿佛带着金光。 “一个月,就这个数!起步价!五百块!现钱!”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观察着她们的反应。 “这还不算啥,要是干得好,手脚麻利点儿,就像你们认识的林腊梅姐……哦,就是我那前侄媳妇,晓芬她堂嫂子,她现在一个月稳稳当当拿这个数——” 他收回四根手指,独独留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八”字,随即又觉得不够震撼,干脆两只手比划起来。 “一千二!足足一千二百块!吃住全包,顿顿有荤腥!发的工作服,那料子,那款式,都比你们现在身上穿的这衣裳好上不知多少倍!” 一个月五百块?还能涨到一千二? 这两个数字像两记重重的闷锤,狠狠砸在朱家姐妹单纯的心上,震得她们耳边嗡嗡作响。 尤其是两个年纪尚小的妹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 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明显地起伏着。 她们在家一年到头泥里土里刨食,能见到三五块的零花钱已是天大的惊喜。 五百块?那简直是梦里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她们的大姐,最能干的朱红莲,在田桂花这儿没日没夜地干上一年,也赚不到人家林腊梅一个月的数目啊! 天底下居然真有这种地方?一个月就能赚一千二百块? 太厉害!太吓人了! 朱红莲的大妹妹朱红珍下意识地攥紧了姐姐的衣角,她仰起脸,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渴望,小声问道:“姐……他说的……真的能赚那么多吗?” 小妹妹朱红秀更是完全被这巨大的数字俘获了。 她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唾沫横飞的黄家良,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向往和惊奇。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亮堂的车间和崭新的工服。 朱红莲听着黄家良说得唾沫横飞,却无动于衷。 她比妹妹们大几岁,又在镇上铺子里待了这些时日,每天跟不同的客人闲聊,她耳朵里也灌进了见识,心里自有一套朴素的道理。 天上绝不会凭空掉下香喷喷的馅饼,只会掉陷阱。 条件这么优厚的好事,怎么就偏偏精准地砸到她们三个乡村里来的穷酸姐妹的头上? 还是通过黄家良这种平日里算计精明、无利不起早的人嘴里说出来? 朱红莲立刻警觉地拉下脸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不由分说地将两个还懵懵懂懂的妹妹使劲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她毫不客气地对黄家良说:“黄叔,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我们姊妹几个没那个福气去赚那轻松的大钱。我们就觉得在田婶这儿挺好,干活踏实,睡觉安稳。妹,别看了,我们走!” 说完,她一手紧紧攥住一个妹妹的胳膊,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带着两个不时回头看向黄家良的妹妹,脚步匆匆地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黄家良一看这到嘴的鸭子要飞,顿时急了。 他往前跟了几步,提高了嗓门,冲着姐妹三人的背影喊道:“哎哎,红莲!红莲你别犯傻啊!黄叔我是看你们姐妹几个实在不容易,才好心给你们指这条明路的!机会可就这一次,错过了就真没了! 人家那大厂子门槛高着呢!可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要,就得要你们这样年轻俊俏、手脚麻利勤快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们自个儿好好想想,一个月五百,干上一年,家里都能起三间亮堂的新瓦房了!” 朱红莲脚步更快了,头也不回地大声说:“用不着!我们靠自己双手吃饭,赚得少但心里安稳!黄叔你留着自己去吧!” 黄家良看着姐妹三人几乎是跑开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呸!不识好歹的蠢丫头!活该一辈子受穷!给田桂花当牛做马去吧!”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回了自己冷清的铺子,心里盘算着还得去找别人。 大姐家的女儿年纪大了不行,还得去找那些家里更困难、更急着用钱的年轻姑娘。 另一边,朱红莲拉着妹妹们走出老远,直到看不见黄家良的铺子了才停下。 她看着两个妹妹脸上明显失落和不理解的神情,叹了口气。 “大姐,为啥不去啊?五百块呢……”朱红梅小声嘟囔,还是有些舍不得那“巨款”。 朱红莲表情严肃地看着两个妹妹:“你们傻啊?黄家良是啥人你们没听说?他跟田婶不对付,能安什么好心? “S市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他说啥就是啥?万一是骗人的呢?把你们骗去卖了怎么办?”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认真:“田婶这人咱们知根知底,工钱是比不上他吹的那么多,但绝不会亏待咱们,更不会害咱们。 “你们刚来镇上,啥都不懂,先在田婶这稳稳当当地干着,学点手艺,长长见识,比什么都强。那没影儿的五百块,再好也得有命花才行!听见没?” 朱红莲赚了钱后,将每月的大头钱给了家里,都会留下几块钱贴补没有零花钱的妹妹们。 两个妹妹虽然心里有那么点不服气,但面上一点都不敢顶撞朱红莲,“知道了,大姐。” “嗯,走吧,赶紧回家收拾东西,明天早点来,好好干,别给田婶添麻烦,也别给我丢人。”朱红莲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妹妹们往家走去。 - 姐妹三人回了家。 朱父正蹲在门口抽旱烟,朱母在院里喂鸡。 见三个女儿回来,朱父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小些的两个女儿,问大女儿,“活儿咋样?田桂花肯要她们不?”语气里带着惯常的不耐烦。 朱红莲赶紧把田桂花答应收留两个妹妹、并且开出工钱的事情说了。 没想到,朱父一听工钱数目,脸立刻沉了下来,把烟杆子在门槛上磕得梆梆响: “多少?大的四十?小的才三十?红莲!你当初进去不懂的时候也不止这个数吧?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田桂花这生意越做越大,人倒是越来越抠搜、越来越尖酸了!欺负我们乡下人不懂行市是不是?” “爸!不是这样的!”朱红莲急忙解释,“田婶铺子里现在规矩更严了,什么都讲究。妹妹们刚去,什么都得从头学,这已经是田婶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给了。等我教会了红珍,红秀再大点,工钱肯定会涨的!在田婶那儿,吃住都好,还安稳……” “安稳顶个屁用!”朱父粗暴地打断她,“安稳能当钱花?能给你弟弟攒钱娶媳妇?三十四十的,够干啥?我还以为多了不起的工钱!你好歹是那里的老员工了,她也不多给点?怎么一点情份也不讲!白给她干两年了!” 第202章 不死心 朱父越说越气,唾沫星子横飞,黝黑的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显得格外刻薄。 他瞪着朱红莲摆摆手,语气严厉:“我告诉你,一个月才三十四十的,不行!至少得跟你一样!不然就别去!还不如在家烧饭洗衣呢。” 朱母在一旁听着,怯怯地插了句嘴:“他爸,娃有地方去总比在家强……好歹……” “你懂个屁!滚一边去!”朱父眼睛一瞪,吓得朱母立刻缩了回去,不敢再言语。 朱红莲看着蛮横的父亲和懦弱的母亲,心里又酸又气。 她知道父亲是嫌钱少,想拿捏一下,好多要些工钱,甚至可能想让她去跟田婶开口提价。 但她深知田桂花的脾气,该给的不会少,但绝不会任人拿捏。 她若是去开这个口,不仅会让田婶看轻,可能连妹妹们的机会都没了。 “爸!”朱红莲也来了气,声音提高了些,“田婶能答应收下她们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您要是嫌少,行,那我这就去回了田婶,说咱不干了!让红珍红秀继续在家,等着您哪天心情不好再拿扁担抽!” 她说着,作势就要拉两个妹妹往外走。 这一下,反倒把朱父将住了。 他固然贪心想要更多钱,但也知道,女儿们若真留在家里,不过是多两张吃饭的嘴,多两个挨打的出气筒,确实创造不了什么价值。 若是送去田桂花那儿,好歹每月有几十块现钱进账,细水长流,也能贴补家用。 更何况,大女儿如今是家里重要的经济来源,真惹毛了,她撂挑子不干,损失更大。 “给我站住!”朱父站起身,指着朱红莲三姐妹,“谁让你去的?” 朱红莲眨着眼,一脸为难,“爸究竟想让我们怎么做?” 朱父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悻悻地哼了一声,重新蹲下去,拿起烟杆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算是默认了。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滚蛋!看着就烦!”他没好气地冲两个小女儿吼道。 朱红珍和朱红秀吓得一哆嗦,赶紧跑回屋里去收拾那几件少得可怜的换洗衣服。 朱红莲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却也只能暗暗叹气。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朱红莲就带着两个妹妹早早到了“田氏包子铺”。 田桂花看到她们准时到来,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家里情况,让朱红莲带着两个妹妹在铺子里吃了早饭后,就开始分配活计。 她让丁秋桂带着朱红珍熟悉和面、调馅的基本功,让朱红秀先去后院清洗积攒的大摞碗盘和摘菜。 姐妹俩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干活格外卖力。 虽然生疏,但态度认真,眼里有活。 田桂花在一旁看着,心里稍稍满意。 两个小姑娘不及朱红莲聪慧稳重,先慢慢教着吧。 忙过清晨最热闹的那一阵,田桂花抽空把朱红莲叫到一边,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说:“红莲,这些拿去给你妹妹们用。以后吃住都在铺子里,个人卫生要注意,盆啊毛巾啊都得用自己的,别混着用,不干净。” 朱红莲朝地上看去,这是一些生活用品。 有两个崭新的印着红双喜字的搪瓷盆和两个白铁桶,四条新毛巾,两个刷牙杯两把牙刷。 朱红莲一时感动不已,“多谢田婶。” 她和妹妹们走得匆忙,没有准备生活用品。 本想过会儿到街上去买来,没想到田桂花已经准备好了。 “谢啥,好好干就行。”田桂花摆摆手,又说道,“跟你妹妹们说,铺子后面那小隔间收拾出来了,另外,我又多铺了张床,让妹妹们睡大床,你睡小床。晚上睡觉闩好门,没事别瞎跑。” 这边老的铺子,一直是朱红莲在这里值守。 隔壁后来买的铺子要宽敞一些,是她和女儿们的住处。 “哎!知道了,田婶!”朱红莲连连点头,感激不尽。 田桂花这份细致和周全,让她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 什么南方城市一个月五百一千二,都是虚的!只有眼前的安稳和踏实,才是真真切切的。 - 下午生意淡了一些,闲下来时,朱红莲带着两个妹妹去看新住处。 见两个妹妹惊讶的眼神,朱红莲解释说,“虽然住处窄小,但总比回家来回走强多了,秋桂婶子每天都骑车来上班,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得不行。” 小些的朱红秀微笑着点头,“我喜欢这里。” 虽然窄小,但铺子里有电视,晚上她有电视看了。 在家里时,她得跑到邻居家看电视,要是回去晚了,不是被她爸打,就是直接关门不让她回家。 老二朱红珍心里觉得屋子太窄小,但不敢当面说出来,只点点头应声,“还行。” - 转眼,就忙到了傍晚打烊。 田桂花还要忙那边工地的情况,跟丁秋桂朱红莲交待好给铺子打烊,便骑车往工地去了。 丁秋桂将桌椅摆好,朝朱家姐妹们说,“我也得回了,你们泡好豆子,关好铺子早点休息吧,明早三点起床把豆子洗好,我来后要送去磨豆浆,别忘记了。” 泡豆子,洗豆子是朱红莲每天都要干的活儿,她笑着说,“放心吧,丁婶子,我们不会忘记的,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丁秋桂朝姐妹们挥挥手,骑车回去了。 朱红莲带着妹妹整理好屋子后,找出大木桶和豆子,往里加水。 这时,黄家良走来了。 其实,他早就来了,看到只有朱家三姐妹们在,马上背着手走过来,“红莲啦,在忙呢?” 朱红莲听到黄家良的声音,头都没抬,继续用力刷洗着大木桶,语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黄叔,我们忙着呢,没空闲聊。” 黄家良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点挂不住。 但还是不死心,倚在门框上,眼睛滴溜溜地在朱红珍和朱红秀身上打转。 “红莲,你看你,黄叔真是为你们好。昨天跟你说那事,你再好好琢磨琢磨?那可是五百块起步啊!你两个妹妹瘦瘦弱弱的,整天泡在这洗洗涮涮的冷水里,多伤手?去了南边大厂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那才叫享福呢!” 朱红珍正按照姐姐的吩咐往桶里舀豆子,听到这话,动作慢了下来,偷偷瞟了黄家良一眼。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03章 犯错挨骂了 朱红莲立刻察觉了,直起腰,把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丢进桶里,溅起一片水花。 “黄叔!”她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不悦, “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田婶这儿干!您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们这铺子要打烊了,外人待着不方便!” 她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说完就走过去,“砰”地一声把铺子的门板合上了一半,意思再明显不过。 黄家良被这逐客令弄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了一句“死心眼”,悻悻地转身走了。 “姐,他走了。”朱红秀小声说。 “走了好!以后他再来啰嗦,别搭理他,直接告诉我或者田婶!”朱红莲没好气地说,心里对黄家良的厌烦又多了几分。 姐妹三人泡好豆子,闩好铺子门,洗漱后挤在后间新收拾出来的小屋里睡了。 朱红莲累了一天,沾枕头就着了。 小妹朱红秀看了会儿电视,但经不住困意,也很快摸回床上睡下了。 只有朱红珍,躺在靠墙的里侧,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白天黄家良的话像小虫子一样在她心里钻。 “五百块”、“一千二”、“亮堂的车间”、“漂亮工服”…… 这些词和眼前狭窄的屋子、明天又要早起泡豆子洗豆子的劳累形成了鲜明对比。 窗外透进来的明亮月光,照在桌上一个稀奇的小物件上。 她在电视上见过,这叫小闹钟,到了时间就会响。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物的闹钟。 睡不着的朱红珍,便将闹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只觉得上面几个按钮很新奇。 转一个小按钮,里头的针居然会跑,太好玩了。 她左拧拧,右拧拧,玩着玩着,她也渐渐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丁秋桂的大嗓门把她们猛地惊醒。 “红莲!红莲!开门!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开门?豆子洗好了没有?哎呀,别家都开门做生意了,咱们的铺子还没开门,今天怕是得晚开张……” 朱红莲一个激灵坐起来。 她慌忙扯开电灯绳子开关,摸过闹钟一看,竟然已经三点半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穿衣裳,胡乱穿了拖鞋,慌慌张张跳下床去开门,又把铺子正堂的电灯都打开。 丁秋桂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脸色很不好看:“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三点要起来吗?今天怎么这么迟?哟,才起床啊?这么说,豆子还没洗?哎呀,这得耽误多少工夫?一会儿早市都开始了!” 朱红莲连声道歉:“对不起丁婶,我睡过头了,我们马上弄!马上就好!”她赶紧跑回去,推醒两个还睡得香甜的妹妹。 姐妹俩头一次起这么早,迷迷糊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朱红莲心里又急又愧,收拾好自己,手脚麻利地开始忙活,不时地催促着妹妹们:“快,红珍去打水!红秀来帮我抬豆子桶!” 丁秋桂看着乱作一团的姐妹仨,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卷起袖子也来帮忙。 四个人一阵忙乱,总算在天蒙蒙亮前把豆子洗完,由丁秋桂踩着三轮车送到镇上的磨坊磨好了豆浆,回来时,都四点多了,煮开豆浆,都五点了。 因为三姐妹起得迟,面团也发迟了。 六点钟,田桂花来到这边铺子时,发现一个包子也没有做好。 田桂花看着空荡荡的蒸笼,和手忙脚乱的朱家姐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丁秋桂在一旁小声解释了早上起晚耽误了工夫的事。 “田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时间……”朱红莲满脸愧疚,抢先认错,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知道田桂花最看重守时和规矩。 田氏包子铺生意好,一是口味好,二是装时开张,风雨无阻,不然也不会安排她住在铺子里了,别家早点铺,可不要帮工住铺子里。 朱红珍和朱红秀也吓得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尤其是朱红珍,心里猜到八成是自己昨晚玩闹钟弄坏了时间,更是心虚得厉害。 田桂花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那个被放在桌角的小闹钟上。 她走过去拿起来,拧了拧发条,又拨弄了几下指针,发现时针明显走慢了。 “这闹钟谁动过了?”田桂花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 朱红珍身体一抖,脸瞬间白了,喏喏地不敢开口。 朱红莲一看妹妹这反应,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又是气又是急。 “田婶,是……是红珍她昨晚好奇,可能不小心弄坏了……”朱红莲硬着头皮替妹妹承认。 田桂花放下闹钟,看着朱红珍,语气严肃:“红珍,好奇不是错,但动了东西导致误事,就是错。咱们开铺子做生意,讲的就是个信用和准时。客人每天那个点来,咱们东西没准备好,让人家白跑一趟,下次人家还来不来?” 她又看向朱红莲:“红莲,你是大姐,也是老员工,妹妹们刚来,很多规矩不懂,你要多提点、多看着点。今天这事,主要责任在你。” “是,田婶,我知道错了。”朱红莲头垂得更低。 “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不扣工钱了。”田桂花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认真, “但是,规矩不能坏。今天早上因为延迟开门、包子出笼晚少赚的钱,算是个教训。红珍,这个闹钟你负责修好,修理费从你下个月工钱里扣。以后铺子里的东西,不该动的别乱动,记住了吗?” “记住了,田婶,我一定记住!”朱红珍连忙保证,心里松了口气。 但她又暗暗心疼,还不知道要多少的修理费。 又怪田桂花怎么这么严?她又不是故意弄坏闹钟的,电视上的闹钟那么结实,主角生气往地上摔都没摔坏,这个闹钟怎么拧几下就坏了? 田桂花这么有钱,怎么就不买个结实好点的?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04章 警告 “记住了,田婶,我一定记住!”朱红珍连忙保证。 心里却因为田桂花没有立刻让她赔钱,而暗暗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出来,又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她心里有些埋怨,还不知道这闹钟能不能修好。万一修不好,得拿到外面请人修还是得花钱。又忍不住怪田桂花怎么这么严厉,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她又不是故意弄坏的,电视里的闹钟都那么结实,主角生气时往地上狠狠一摔都摔不坏。 这个闹钟她只是好奇拧了几下,居然就坏了? 田桂花这么有钱,铺子开得这么大,怎么就不买个结实好点的闹钟? “好了,都别愣着了,赶紧动手,能做多少是多少,尽量别让老主顾失望。” 田桂花没再看她,只是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干脆。 自己也利落地系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加入了灶台前的忙碌。 朱红珍皱了皱眉,心里还惦记着那桩“债务”,犹豫地拿起桌上那个小闹钟,翻来覆去地看,打算现在就把它修好。 但她的手立刻被朱红莲拍了一下,“别管这个了,先去帮忙!” 朱红珍叹了口气,委屈和焦虑让她忍不住辩解:“可是姐,田婶刚才说了让我修好的呀……不修好得让我赔钱,我可没钱赔,爸还指望我每个月拿钱回家呢,要是倒贴钱,爸会打死我的……” 朱红莲一阵无语。 看着妹妹还没完全认清轻重的样子,只好压低声音快速解释。 “这个闹钟是每天早上叫我们起床用的,现在是大白天,又不用它!你急着修它做什么? “等下午不忙了,或者晚上睡觉前再去琢磨怎么修。现在客人来了不少,又全都失望地走了,现在的正事是赶紧帮忙把生意做起来!影响了今天的生意,田婶会更生气,那才真会怪到你头上!” 朱红莲从朱红珍手里抢过那个惹祸的闹钟,随手放到柜台角落,用力推了把还在发愣的妹妹。 “快去丁婶那边帮忙和面,别再耽误了!” - 朱红珍被姐姐一推,心里虽然还惦记着闹钟和可能要赔的钱,但也知道姐姐说得在理。 她咬了咬嘴唇,赶紧小跑着到丁秋桂那边,学着丁秋桂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开始包包子,试图弥补过错。 然而,越是心急,就越是出错。 她捏的包子要么馅料太少瘪瘪的,要么收口不紧露了馅,要么形状歪歪扭扭十分难看。 一旁的丁秋桂,看着朱红珍那笨拙又慌乱的动作,忍不住说道: “红珍,慢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好了再捏褶子!你这包子口都没收拢,馅儿都快漏出来了,蒸出来这模样卖给谁啊?” 她越说越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望:“昨天手把手教了你一整天,怎么今天上手还是没学会?这心思到底放没放上?” 朱红珍被说得脸涨得通红,像是被火燎了一样,手上反而更不听使唤。 捏出的包子褶歪歪扭扭,甚至有几个直接破了皮,露出了里面的菜馅。 田桂花在忙着揉面,将一切看在眼里。 但这次她没再多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抿紧了唇,手上的动作更快更利落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的责备都已于事无补,反而会添乱,尽快做出成品供应给等待的客人才是关键。 田桂花、丁秋桂和朱红莲三个老手同时动手包包子,片刻功夫就包足了五笼。 虽然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但第一笼包子总算颤巍巍地端上了灶。 旺盛的炉火很快将水烧得滚开,白色的蒸汽汹涌地升腾起来,弥漫在整个铺子里,面食焦香和馅料的鲜香,渐渐驱散了早晨的慌乱和压抑。 随着包子一笼接一笼地出笼,等候已久的客人们虽然有些抱怨,但看到是田桂花亲自出面笑着道歉解释,大多也表示了理解。 铺子里人来人往,渐渐恢复了往常那种喧闹而有序的忙碌景象。 忙过清晨最紧张的高峰,大家才终于能扶着腰,稍稍喘口气。 朱红珍看着桌上那些自己包的丑包子几乎没卖出去,最后都便宜处理或者留着自己人吃了,心里更是堵得难受,一上午都蔫头耷脑的。 中午休息时,田桂花把闷闷不乐的朱红珍叫到跟前,手里正拿着那个惹祸的小闹钟。 “红珍,”田桂花语气平和了许多,不再有早晨的严厉, “这闹钟没大毛病,就是你把定时针给拨乱了卡住,发条也拧得太紧了些,弹不回来。我已经给你调好了,以后别再乱动它就行。” 朱红珍惊讶地抬起头。 她没想到田桂花不仅没让她赔钱,甚至都没再多骂她一句,反而自己把闹钟修好了。 她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田婶,对不起……我……我昨晚就是觉得那闹钟新奇,没想过会把它弄坏……更没想到会耽误大家干活……我以后再也不乱动东西了。” 田桂花看着她那副真心悔过、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脸上的严厉神色稍缓, 点了点头:“知道错了就好。在铺子里干活,眼里要有活,心里更要有分寸。”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也屏息听着的朱红莲和朱红秀,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什么东西该动,什么东西不该动,什么事要紧,什么事能放放,都得自己掂量清楚。 “你姐带你们出来不容易,要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学,踏实干,以后自己才能立得住,不求人。” 朱红珍心里对田桂花存着几分畏惧,虽然暗自抱怨她管得比自己爹还严、还啰嗦,但嘴上丝毫不敢顶撞。 只是老实地点着头,低声应道:“晓得了,田婶。” - 转眼间,喧嚣忙碌的一日又过去了。 又到了傍晚。 田桂花交待好明天要备的材料和要注意的事,便离开了铺子。 丁秋桂解下那件沾满了面粉和油渍的围裙挂在门后的钉子上,转身正要离开时,又想到今早那场本不该出现的慌乱,忍不住回头,特意瞪着朱红珍,叮嘱道: “红珍,再别乱动闹钟了,晚上早点歇息,明天三点钟准时起床给我开门,记住没有?可不能再误了!” 朱红珍抿了抿唇,心里很是不服气,暗想:你丁秋桂又不是老板,凭什么也来教训我?管得真宽! 一旁的朱红莲见妹妹倔强地抿着唇,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生怕她又说出什么顶撞的话来, 忙抢先一步接过话头,语气肯定地保证:“丁婶,您放心,这次再不会了,明天我们一定准时起床,绝不会再耽误事。” “记住就好,别忘记了。”丁秋桂又看了眼闷不吭声的三姐妹,这才推出她那辆旧自行车,骑车回家去了。 等她走远了,连车轮声都听不见了,朱红珍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我昨天只是不小心嘛,又不是故意弄坏的,怎么一个个都没完没了地一直说我?从早说到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至于吗?” 她气呼呼地一扭身,重重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发出“吱呀”一声响。 朱红莲看着妹妹嘟着嘴、一脸不服气甚至还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噌”地一下冒了上来,再也压不住了。 她把手里的抹布往旁边的水盆里狠狠一扔,“啪”地一声,脏水溅起老高,打湿了地面。 “你不是三岁小孩?那你倒是干点大人该干的事啊!”朱红莲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在略显空旷的铺子里显得格外尖锐, “就因为你昨晚‘不小心’,今天早上耽误了多少事?少卖了多少早餐?田婶仁厚,没扣我们工钱,丁婶早上多说两句还不是因为着急铺子的生意被耽误了?你倒先委屈上了?你这态度就不对!” 朱红珍本来心里就憋着气。 觉得委屈又心疼可能的修理费,被姐姐这么劈头盖脸一训,更是又羞又恼。 她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和顶撞: “是是是!我态度不对!我什么都干不好!行了吧?我就不该来这儿!在家挨打挨骂也比在这儿看人脸色、挨人数落强!” 一旁的小妹朱红秀,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吓住了。 怯生生地挪过来拉了拉朱红珍的衣角,小声劝道: “二姐,你别生气了,大姐和田婶丁婶都是为我们好……我们确实做错了,以后记住教训就好了……” “你闭嘴!”正在气头上的朱红珍把一肚子火气全撒到了更弱小的小妹身上,用力甩开她的手,声音尖利得刺耳, “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你懂个屁!就知道当个应声虫,跟屁虫!” 朱红秀被吼得猛地一哆嗦,像受了惊的小兔子,立刻缩着脖子低下头,不敢再说话,眼圈也跟着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朱红莲见二妹不仅不知错,还如此蛮横地迁怒更小的妹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真想再骂她几句。 但她深吸一口气后,马上冷静下来。 明天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她强压下翻腾的火气,指着墙角那袋黄豆和几个大木桶,沉声下着命令:“都少说两句!赶紧干活!泡黄豆,泡红豆绿豆!明天早上三点准时起床,谁都不许赖床!谁要是再误了事,我看你们怎么跟田婶交代!” 姐妹三人这才闷着头,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开始默默地分头干活。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怨气和委屈,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有豆子倒入水中的哗啦声和偶尔的抽鼻声。 就在这时,那个阴魂不散、令人厌烦的身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院门口。 黄家良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脸上挂着那副仿佛能看透人心思的、令人厌烦的假笑,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 “哟,红莲,姐妹们还忙着呢?真是辛苦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别家早歇了……” 第205章 你脑子里灌浆糊了?那种鬼话你也信? 朱红莲头都没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黄叔,我们真没空,您请回吧。” 黄家良却不走,倚着门框,目光在三人之间扫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股不寻常的压抑气氛和朱红珍脸上未消的怒意。 他心里暗喜,觉得机会又来了。 “唉,年轻人起早贪黑,挣点辛苦钱,不容易啊,犯点小错就骂人还要罚钱,田桂花也太过份了……”他故意长吁短叹, “要是去了南边,哪用得着受这个罪?这个点早下班了,穿着漂亮衣裳,说不定正在逛大商场、看电影呢!那才叫生活!五百块一个月,干点轻松活,心情也好不是?” 若是平时,朱红珍可能只是听听。 但此刻,她刚挨了训,心里充满了对眼前枯燥辛苦活计的厌烦和对姐姐、田婶严格管束的逆反心理。 黄家良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里那扇向往“轻松”、“赚大钱”、“好生活”的门。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耳朵不自觉地竖着,仔细听着黄家良的每一句话。 黄家良见朱红珍似乎听进去了,说得更加起劲,把S市的工作描绘得天花乱坠。 朱红莲听得火冒三丈,刚想开口赶人,却见朱红珍突然放下手里的水瓢,低着头快步朝外面走去。 “你干嘛去?”朱红莲皱眉问。 “上茅房!”朱红珍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脚步更快了。 朱红莲只当她是还在闹脾气,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活,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再好好跟妹妹谈谈。 然而,朱红珍快步穿过狭窄的巷子,却并没有走进角落的茅房。 她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铺子方向,确认姐姐没有跟出来。 然后她猛地一拐弯,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铺子旁边的巷口处,伸着脖子往前看。 果然,黄家良还没走远,正慢悠悠地背着手踱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黄叔!黄叔!”朱红珍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喊了两声,快步追了上去。 黄家良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到是朱红珍,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又得意的笑容。 “哟,是红珍啊?找黄叔有事?” 朱红珍跑到他面前,因为紧张和奔跑,大喘了几口气。 她警惕地又回头望了一眼铺子,然后才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犹豫和渴望: “黄叔,你……你昨天说的那个S市的工作……是真的吗?真的一个月能拿五百块?你那个儿媳妇,什么时候再去S市?” 黄家良见她答应了去S市,暗喜终于说通了一个,但这离林腊梅说的人选还差得太远。 他答应帮林腊梅找五个人呢。 “下个月月初就去S市,对了,你姐和你妹呢?她们去不去?”黄家良又问。 黄家良心下大喜,终于说通了一个。 他压低声音道:“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林腊梅她……估摸着下个月月初就动身再去S市。不过红珍啊,” 他话锋一转,露出为难的神色,“光你一个人想去,这人手恐怕不太够啊。人家那边是大厂子,招工也是一批一批的要人。 “腊梅上次跟我说了,最好能凑齐五个人一起带过去,互相有个照应,厂里安排接送住宿也方便。 “你要是能劝劝你姐和你小妹也一起去,这人手齐了,咱们说不定还能说动腊梅提前出发呢!” 这番话像是一块诱饵,精准地抛向了朱红珍。 一想到能提前离开这个让她倍感压抑和辛苦的地方,去往那个光鲜亮丽、收入丰厚的新世界,她的心就激动得怦怦直跳。 “真的?人齐了就能早点走?”朱红珍的眼睛瞬间亮了。 “黄叔还能骗你?人多力量大嘛!”黄家良拍着胸脯保证,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林腊梅会不会提前,但先把人忽悠住再说。 “好!黄叔,我……我试试看!”朱红珍仿佛接到了什么重要使命,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说服姐姐和妹妹了。 她匆匆和黄家良道别,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装作刚从茅房出来的样子,快步回到了铺子。 回去后,朱红珍心里揣着事,干活更加心不在焉了。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的豆子都泡好,姐妹三人洗漱完躺到床上,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进来。 朱红珍翻来覆去,听着身旁大姐均匀的呼吸声和小妹似乎已经睡着的安静,她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小床上的朱红莲。 “姐……你睡了吗?”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试探。 “还没,干嘛?”朱红莲忙了一天,累得眼皮打架,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朱红珍鼓起勇气,侧过身面向姐姐的方向,在黑暗中小声开口: “姐,我……我仔细想了黄叔说的那个事……S市那边,一个月真的能拿五百块呢!干得好像林腊梅那样,能拿一千多! “比我们在这儿累死累活强多了……而且,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听说车间亮堂得跟白天似的……” 她尽量模仿着黄家良那充满诱惑的语气,描绘着美好的前景。 “而且黄叔说了,要是我们能凑齐五个人一起去,那边厂子还能安排接送和住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提前出发呢!姐,要不……我们带着小妹一起去吧?干上一年,就能给家里盖新房子了!爸肯定高兴,也不会再打骂我们了……”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朱红莲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严厉和愤怒: “朱红珍!你脑子里灌浆糊了?那种鬼话你也信?黄家良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跟田婶有仇,能安什么好心? “S市那么远,人生地不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他是骗人的,把咱们骗去卖了,找谁哭去?” 朱红珍被姐姐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不忿。 她也跟着坐起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带着哭腔顶撞道: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骗人的?林腊梅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她穿金戴银的回来了!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 “就你胆小!就知道守着田桂花这点施舍,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赚这几个辛苦钱!你就甘心一辈子这样?” “你!”朱红莲气得胸口疼,指着妹妹的手都在发抖, “林腊梅那是走了什么运道谁知道?反正那种不清不楚的钱,咱们不能挣!在田婶这儿,钱是少点,但踏实!安稳!不用担心被人卖了! “反正这事没商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也别想去撺掇红秀!听见没有?” “哼!你就是见不得我将来过得比你好!你自己没本事赚大钱,就想拉着我跟你一起受穷!”朱红珍又气又委屈,口不择言地吼了一句。 然后猛地躺下去,用力扯过被子蒙住头,不再理会姐姐。 一直假装睡着其实醒着的朱红秀,听着两个姐姐吵架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 朱红莲看着二妹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气又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躺下了。 这一夜,姐妹俩谁都没再说话,但谁都睡不着,中间的隔阂仿佛更深了。 第二天一早,虽然闹钟准时响起,朱红莲也立刻起来了,但朱红珍明显带着情绪。 她磨磨蹭蹭地穿衣,干活时摔摔打打,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情愿”三个字。 和面时心不在焉,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弄得一团糟;包包子时更是敷衍,捏出来的形状比昨天还难看。 丁秋桂看在眼里,忍不住又说她:“红珍,你这手今天是怎么了?跟脚捏的一样?这包子馅都快漏出来了,好好包!” 朱红珍正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立刻顶了一句:“我就这水平!爱要不要!” 说完还把手里那个露馅的包子狠狠扔回了盆里。 第206章 跟朱父说,不怕她们不同意 丁秋桂被呛得一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田桂花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看了眼朱红珍那副消极抵抗的样子,皱了皱眉,走过来,没有大声斥责,只是平静地说道: “红珍,不想干可以回去。但我这儿,只要还站着干活,就得拿出干活的样子。耍脾气,甩脸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看低了你。” 田桂花的话像一根针,戳破了朱红珍虚张声势的气囊。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又羞又恼,却不敢再当面顶撞田桂花。 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低下头,手上的动作稍微收敛了些。 但那股怨气和不服输的劲头,却更深地埋在了心底。 - 忙碌的一天又过去了,又到了下午打烊时。 这一天过得十分平静,田桂花像往常一样,交待姐妹们守好铺子就离开了。 丁秋桂见朱家姐妹都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也满意地回去了。 朱红珍依旧找着借口,捂着肚子对姐姐说了声“出去上茅房”,便脚步匆匆地跑出了田桂花的铺子。 她一路小跑,来到了黄家良那间略显冷清的杂货铺前。 黄家良正一个人守着冷灶煮着面条,锅里水刚滚,听到门口有人怯生生地喊他“黄叔”,马上手忙脚乱地把灶台里的火苗用柴灰压灭,放下手里那几根干瘪的面条,脸上堆起喜滋滋的笑容,小跑到门口来。 “是红珍啊,快进来快进来!”他殷勤地招呼着,随即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跟你姐姐妹妹说得怎么样?她们同意了吗?” 朱红珍皱了皱眉,无奈地摇摇头,“我姐死活不肯离开田婶那儿,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妹又什么都听我姐的。” 她生怕黄家良嫌人少不肯要,又急切地保证, “不过,黄叔,我愿意去!我真的愿意去!你跟林嫂子好好说说,就带我一个人先去也行啊!” 黄家良一听只有朱红珍一个人被说动,脸上的喜色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消了大半。 他搓着手,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露出一脸十分为难的表情。 “啧,这就难办了啊……光你一个人,腊梅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呢。她上次可说得清清楚楚,最好能凑齐五个人,厂里那边才好统一安排住宿和活计,也显得咱们这边办事靠谱不是? “红珍啊,你再好好劝劝你姐和你妹?那可是一个月五百块啊!白花花的现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错过了这机会,上哪儿找去?” 朱红珍苦着一张脸,声音里带上了委屈和更深的急切,几乎要哭出来: “黄叔,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可我姐那人您还不知道?就是个死心眼!她认准了田桂花那儿好,说什么都不听! “还把我臭骂了一顿,说那肯定是骗人的,说林腊梅不是正经人……我小妹胆子小,被我姐一吓唬,就更不敢答应了。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说着,无助地看着黄家良。 黄家良摸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也觉得朱红莲那块硬骨头确实不好啃,一时也没了主意。 两人正说着话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巷口拐了出来,脚步有些虚浮,脸色阴沉冰冷,眼神里积郁着怨气。 正是拘留期满,刚刚被放回来的向牡丹。 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头发乱蓬蓬地结在一起,像是顶了个草窝,脸色蜡黄,眼袋浮肿,嘴唇干裂起皮。 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岁。 可那双眼睛,在疲惫之下,却比进去前更多了几分尖利的刻薄和积郁的怨毒,看人时像带着钩子。 一走到自家铺子门口,就看到一个面生的年轻姑娘朱红珍和黄家良凑得挺近,头对头地嘀嘀咕咕,向牡丹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刺: “哟,这又是琢磨什么坑人的馊主意呢?黄家良,你是没吃上牢饭的味儿是吧?逮着个姑娘就忽悠!” 朱红珍不认识向牡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尖刻吓了一跳,怯怯地眨着眼看着她,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黄家良心里一咯噔,生怕向牡丹这不管不顾的脾气搅和他正在谋划的“好事”,赶紧朝朱红珍摆摆手,语气带着催促。 “红珍啊,没事了,你先回去,按刚才说的再想想。明天我过去找你细说。对了,你也再好好劝劝你姐和你妹,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朱红珍飞快地瞟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向牡丹,点了点头,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转身小跑着回去了。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害怕我听见了,这么急慌慌地撵人走?”向牡丹双手抱胸,冷哼着,朝黄家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向下撇着。 黄家良知道她在看守所里憋了一周的火气,这会儿正没处发泄,也不敢硬顶。 只得朝她摆摆手,尽量缓和语气:“你瞧瞧你这鬼样子,头发乱的,脸也脏的,赶紧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吧,有什么话收拾利索了再说。” 向牡丹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推了黄家良一把,声音陡然拔高: “黄家良你什么意思?你嫌弃我是吧?嫌我脏?嫌我晦气?黄家良你个没良心的!老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当初你两个侄子找上门来闹事,是老娘出主意打发他们走的!现在老娘被他们那破事牵扯进去了,吃了这么大苦头,你倒好,还敢嫌弃我? “行啊!将来他们再来闹事再来找你麻烦,你看老娘管不管你死活!”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愤懑,挥起拳头就捶打起黄家良。 黄家良被向牡丹捶打得心烦意乱,胳膊上被她指甲刮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担心这吵闹声被左邻右舍听了去,成了人家的笑柄,黄家良只得强压着火气,一把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压低声音道: “行了行了!我的祖宗!我哪敢嫌弃你?我这不是……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弄钱吗?咱们得赶紧挣点钱,不然这日子怎么过?” 他放缓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你先进屋歇着,我这就去给你烧水,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好好去去晦气。我再给你下碗面条,卧个鸡蛋,有话咱们慢慢说,成不成?” 向牡丹挣扎了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踩着发泄似的步子,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黄家良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认命地转身,钻进昏暗油腻的灶房,默默地舀水生火。 给刚从拘留所出来的向牡丹烧洗澡水,又给向牡丹煮了碗荷包面条汤。 等他把热气腾腾、卧着荷包蛋的面条端到向牡丹面前时,向牡丹拉得老长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些。 她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讨好,拿起筷子,也顾不上烫,稀里呼噜地吃起来。 显然是饿坏了。 黄家良搓着手,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看着她狼吞虎咽,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脸色。 趁着她吃得差不多,情绪稍缓,黄家良才试探着,把遇到林腊梅在S市赚了大钱、现在需要招一批年轻女工,并且许诺会给丰厚介绍费的事情,一五一十,尽量详细地说了出来。 他还特意强调,“腊梅还说,介绍一个人过去,那边就能给一百块钱的好处费!” 这是他后来找林腊梅时,讨要来的好处。 向牡丹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连嘴里吸溜面条的动作都忘了,筷子夹着几根面悬在半空。 她猛地放下筷子,胡乱用手背抹了把油汪汪的嘴。 “真有这种好事?介绍一个人就能给那么多?一百块?!”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尖。 “千真万确!林腊梅那身行头你是没看见,啧,金镯子明晃晃的,都有手指头那么粗!可不是骗人的!”黄家良见她果然动了心,立刻来了精神,添油加醋地描述,极力证明这事的可靠性。 要是有向牡丹帮忙拉人头,那就能多赚些介绍费了。 “就是……就是她要求也高,”黄家良皱了皱眉,“得要年轻姑娘,手脚麻利些的。而且,还得凑够五个人,她才好一起买票带过去,省事。 “我刚才就在跟老朱家那个二丫头说这个事,那丫头自己听着是心动了,可她姐朱红莲死活不同意,拦着不让,她妹年纪小又做不了主。正磨着嘴皮子呢,你……你就回来了。” 向牡丹扯了下唇角,脸上挤出几分刻薄的冷笑,眼角的皱纹都透着算计。 “朱红莲那个死脑筋,一根筋通到底!跟着田桂花能有什么大出息?一个月挣那三瓜两枣还美得不行!哼,这事包在我身上!” 她拍着胸脯,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黄家良被她突然的自信弄得一愣,狐疑地挑眉:“你有办法?” 他实在想不出这婆娘刚从里头出来,能有什么高招。 “哼,”向牡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了些声音,却掩不住那份得意, “朱红莲她爹是个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镇上谁不知道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朱红莲能这么死心塌地在田桂花那儿干,累死累活的,还不是因为她爹就指望她每个月那点工钱填窟窿? “要是让她爹知道,有个地方一个月能给五百,是田桂花那儿的好几倍!你看她爹让不让她去!还由得她自个儿乐意不乐意? “咱们直接去找她爹说道说道!把好处摆明了!只要她爹点了头,拍了板,朱红莲还敢不听她老子的?” 第207章 她敢不听,打断她的腿! 向牡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已经看到了事情按她预想的发展。 黄家良一听,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都亮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老朱头确实是这么个人!还是你脑子活络!” 他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仿佛已经清晰看到朱父听说五百块月薪后,那瞬间瞪大的眼睛,搓着手的急切样子,和迫不及待点头哈腰、满口答应的场景。 向牡丹受到丈夫的恭维,更是得意洋洋,“不止老朱家这一个!我记得前街老孙家、后巷老李家,好像都有年纪合适的姑娘,家里都穷得叮当响,锅都快揭不开了,正急着找门路赚现钱呢!明天,明天我就去他们那儿串串门!” “好好好!这事要真成了,咱们也能翻身了!看田桂花还怎么嚣张!”黄家良兴奋地搓着手。 连带着看刚出拘留所一脸晦气未散的向牡丹,此刻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两人立刻凑得更近了些,嘀嘀咕咕地开始盘算还能去找哪几家。 哪家的爹妈最好说话,哪家的姑娘最可能被说动。 - 再说朱红珍去了趟茅房后,回了铺子里。 朱红莲已经带着妹妹红秀将几样豆子泡好了,看到她回得比以往还迟,也一样耷着脑袋,再忍不住了,说教起她来,“你怎么回得这么迟?我看着钟表呢,你去了四十分钟!” “四十三分钟。”朱红秀看了眼大姐朱红莲,咬了咬唇补充说。 朱红珍本就心虚,又被姐姐和妹妹一唱一和地戳破,脸上立刻挂不住了。 她梗着脖子顶嘴道:“好几个人在上茅房呢,我在排队。再说现在又不是白天有客人来,都收工了!用得着这么掐着表算时间吗?管得真宽!” “你!”朱红莲见她不仅不认错,还这副态度,气得胸口发闷, “我是你大姐,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天心不在焉,干活敷衍,还总跟黄家良那种人偷偷摸摸接触!他能安什么好心? “你刚才不是不找他去了,我瞧见你往那边走过去了!” “黄叔怎么了?黄叔至少看得起我们,给我们指条明路!不像有些人,就知道把我们拴在这破铺子里当牛做马!”朱红珍积压了一天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就把你收买了?你愿意一辈子闻这油烟味,我可不愿意!” “二姐,你别这么说大姐……”朱红秀怯生生地又想劝。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朱红珍正在气头上,狠狠瞪了妹妹一眼。 朱红莲看着二妹妹这副油盐不进、仿佛鬼迷心窍的样子,又是失望又是心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知道再吵下去也无济于事。 “行,朱红珍,我管不了你了是吧?”朱红莲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你的事我以后不管了!但你记住,你要是真信了黄家良的鬼话,出了什么事,别怪我这个当姐的事先没提醒你!也别指望家里那个爹能给你撑腰!” 说完,她不再看朱红珍,转身拿起抹布,用力地擦着已经很干净的桌子,背影僵硬,显然气得不轻。 朱红珍哼了一声,也别过头去,心里却因为姐姐最后那句话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她很快又把那点慌乱压了下去,被“五百块”和“南方大厂”的向往所取代。 这一夜,姐妹三人躺在狭窄的板床上,各怀心事,几乎一夜无眠。 隔阂像一道无形的墙,在黑暗中悄然筑起,越来越厚。 第二天,天色依旧灰蒙蒙的。 闹钟准时响起,朱红莲几乎是立刻就坐了起来,推了推旁边的妹妹们。 朱红秀揉着眼睛也赶紧爬起。 朱红珍虽然不情愿,但也磨蹭着起来了。 姐妹三人沉默地洗漱,沉默地开始一天的忙碌。 朱红莲和朱红秀埋头干活,尽量不去看朱红珍。 朱红珍也憋着一口气,动作幅度很大地做着事,像是在跟谁赌气。 丁秋桂来上班时,敏锐地察觉到铺子里气氛不对,看了看三姐妹僵硬的脸色,心里猜到了七八分,叹了口气,也没再多问。 只是干活时更加留意着朱红珍,生怕她又出什么纰漏。 好在一上午过去了,虽然姐妹间几乎没有交流,但总算没再出什么大的差错,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所有活计。 - 与此同时,黄家良和向牡丹也没闲着。 向牡丹好好睡了一觉,吃饱喝足,又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番,虽然眼底的憔悴遮不住,但总算恢复了点精神头。 她对着镜子往脸上抹了点便宜的雪花膏,对黄家良一挥手:“走!” 两人目标明确,直奔镇子边缘的朱家。 朱家有两间木板房,一间砖房。 这间砖房,还是朱红莲到田桂花的铺子里做事赚的钱盖的。 院子里散养着几只瘦鸡。 朱家五岁多的小儿子,拿着棍子在地上划着玩。 朱父正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旱烟,眉头拧着,像是在为什么事发愁。朱母则在院里吃力地劈着柴火。 看到黄家良和向牡丹进来,朱父抬了抬眼皮,没什么好脸色。 他对黄家良这种滑头没什么好感,至于向牡丹,更是镇上出了名的泼辣货,他懒得招惹。 “朱兄弟,抽着呢?”黄家良挤出笑脸,递上一根便宜的烟卷。 朱父瞥了一眼,没接,含糊地“嗯”了一声:“有事?” 向牡丹抢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朱兄弟,我们是来给你家送大好事来了!” 朱父嗤笑一声:“好事?你们能有什么好事轮得到我家?” “哎哟,瞧你说的!”向牡丹一拍大腿,“真是天大的好事!关乎你家三个闺女前程的大事!” 一听关乎女儿,尤其是能赚钱的女儿,朱父神色动了动,但依旧警惕:“啥意思?说清楚点。” 黄家良赶紧把对朱红珍说过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极力描绘着南方S市玩具厂的高工资、好环境。 最后伸出五根手指,在朱父眼前用力晃了晃。 “一个月,这个数!五百块!现钱!干得好还能涨,一千二都不是梦!” “多……多少?”朱父猛地瞪大了眼睛,旱烟杆都差点从手里滑落,声音都变了调,“五百?一个月?” “千真万确!”向牡丹唾沫横飞地接话,“就是我男人的侄儿媳妇,林腊梅!您总听说过吧?她现在在S市大工厂当管理呢,一个月能拿这个数!”她伸手比划了下,“一千多呢!” 朱父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五百块!一个月? 三个女儿要是都去,那一个月就是……他脑子飞快地计算着,那简直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一年下来,起新房、给儿子攒彩礼娶媳妇……啥都有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贪婪的光彩,但常年的小心谨慎又让他保留了一丝怀疑:“真有……这么好的事?那厂子……靠谱吗?那么远……” “靠谱!绝对靠谱!”黄家良拍着胸脯保证,“香港大老板开的!正规得很!就是看我们老乡实在,才让腊梅回来带人去的!别人想去还没这门路呢!” “就是!”向牡丹附和,“人家要求也高,就要红莲她们那样年轻俊俏、手脚麻利的!别人想去,人家还看不上呢!” 朱父彻底心动了。 田桂花那儿一个月三四十的工钱,跟这五百块比起来,简直就是打发叫花子! 他之前还嫌少,现在看来,简直是吃了大亏!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光,之前的愁容一扫而空:“去!必须去!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去!” 但他随即想到大女儿那个倔脾气,眉头又皱了起来:“就是红莲那死丫头,死心眼,认准了田桂花那儿,怕是……” “哎哟,我的朱兄弟诶!”向牡丹尖着嗓子打断他,“她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她还能拗得过你这当老子的?你是一家之主,你 说了算!她敢不听?再说了,这可是为了她好,为了你们全家好!田桂花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一个月几十块钱就把她收买了?” 朱父被向牡丹几句话拱得火起,顿觉脸上无光。 是啊,他才是爹! 女儿还敢反了天了? “她敢不听!”朱父梗着脖子,喷着唾沫星子,“老子打断她的腿!” 第208章 田桂花找上门来 “这就对了嘛!”黄家良和向牡丹相视一笑,知道事情成了。 “不过……”黄家良适时地露出一点为难神色,“人家厂子那边要求多凑齐几个人一起走,好安排。光您家三个还不够,您看……” 朱父此刻已经完全被“五百块”冲昏了头脑,大手一挥,极其豪爽:“这好办!我去说!我家亲戚家中都有闺女,都跟红莲她们差不多大,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正愁没地方找钱呢!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保准一说就成!” “哎哟!那可太好了!还是朱兄弟你有面子,说话好使!”向牡丹立刻奉上马屁。 朱父得意地哼了一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钞票滚滚而来的场景。 黄家良赶紧趁热打铁:“那行!朱兄弟,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尽快跟亲戚说说,尽量多找几个人,有个五六个,七八个最好。咱们就赶紧定下来,让腊梅那边买车票,早点过去早点赚钱!” “放心!包在我身上!”朱父挺直了腰板,感觉自己从未如此重要过。 送走了黄家良和向牡丹,朱父兴奋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搓着手,嘴里不住地念叨:“五百块……五百块……” 朱母怯怯地走过来,小声问:“他爸,那事……靠谱吗?S市那么远……” “你懂个屁!”朱父眼睛一瞪,“女人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黄家良和向牡丹再滑头,还能凭空编出五百块一个月来?肯定是有这回事!这事你别管!回头我找老二老三家去说说看,他们家的闺女也大了,一起出门,也好有个照应!” 他越想越觉得田桂花可恶,竟然用那么点钱就把他最能干的女儿拴住了这么久,两个啊,耽误他家少了多少钱! 简直是黑心肝! 她那包子铺就该倒闭! 朱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猛地站定,对着朱母吼道:“去!下午你就去镇上!到田桂花铺子里,把红莲她们给我叫回来!老子亲自跟她说!看她敢不去!” 朱母被吼得浑身一颤,低下头,喏喏地应了声:“……哎。” 也不敢多问,胡乱套了件灰布衫子,低着头匆匆出了门。 一路上,朱母心里七上八下。 她当然听说过黄家良和向牡丹的为人,那都不是什么正经厚道人家。 南方S市?那得是多远的地方啊?她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几回。 一个月五百块?听着是吓人,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赚的钱? 红莲那孩子虽说脾气倔,但不是个傻的,她在田桂花那儿干了两年,田桂花为人咋样,红莲心里肯定有数。不然以红莲的性子,早不干了。 可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翻腾,是万万不敢在丈夫面前说一个字的。 说了,轻则一顿臭骂,重则拳脚相加。 她只能埋着头,加快脚步,希望早点到镇上,又害怕到了镇上不知该怎么开口。 七想八想的,不知不觉到了“田氏包子铺”。 这会儿是下午时间,铺子里没有生意,田桂花带着朱家姐妹们在清理锅灶。 朱母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纠结着一会儿怎么说。 朱红莲一抬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一脸局促不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了解母亲,若不是家里有天大的事,父亲绝不会让母亲这个时间点跑来镇上。 因为她弟弟年纪小,家里杂事多,都需要母亲打理。 “妈?你咋来了?家里出啥事了?”朱红莲赶紧放下抹布,擦擦手走过来。 朱母眼神躲闪,不敢看女儿的眼睛,更不敢看闻声望过来的田桂花, 只含糊地低声道:“没……没啥大事……就是你爸……让你姊妹三个,现在都跟我回家一趟……说是有要紧事商量……” 朱红莲心里疑窦丛生。 父亲能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同时叫她们三姐妹回去? 还这么急? 但母亲一脸惶恐,显然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回头看向田桂花,面带歉意和询问。 田桂花也听到了朱母的话,她看了看朱母那不安的神情,心里也转了几个弯。 马上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语气平和地对朱红莲说:“既然家里有事,那就回去看看吧。下午这会儿也不忙,快去快回。” 又对朱母点了点头,“朱家妹子,别着急,有事慢慢说。” 朱母慌乱地点头应了,眼神始终不敢与田桂花对视。 朱红莲见田婶答应了,便叫上两个妹妹。 朱红珍和朱红秀也一脸茫然,不知道父亲突然叫她们回去干什么。 姐妹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母亲离开了铺子。 一路上,无论朱红莲怎么问,朱母都只是含糊其辞,说“回去就知道了”、“你爸说的”,问急了就低下头不吭声。 朱红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到了家,刚迈进院子,就看见朱父叉着腰站在屋门口,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兴奋、贪婪和专横的复杂表情。 “爸,叫我们回来啥事?”朱红莲心中忐忑地开口问道。 朱红珍和朱红秀则站在朱红莲的后面,怯怯地不敢上前。 朱父没直接回答,而是对朱母吼了一句:“把门关上!” 朱母哆嗦了一下,赶紧回身把院门闩上了。 这举动让朱红莲心里的警铃大作,“爸,你到底要干嘛?” 两个妹妹的脸色,则是直接变了。 “干嘛?”朱父哼了一声,眼睛在三个女儿身上扫过,最后盯住朱红莲,“给你们找了个赚大钱的好去处!南方S市,大工厂!一个月五百块!比田桂花那个黑心婆娘给的三瓜两枣强多了!” 果然! 朱红莲心一沉,立刻反驳:“我不去!那就是黄家良骗人的!田婶那儿挺好!” 她心里暗骂,这莫不是黄家良跑来说了? 不然她爸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啊。 “这事由不得你做主! ”朱父眼睛一瞪,唾沫星子横飞,“老子说了算!你们三个都得去!我已经答应你黄叔了!过几天就动身!” “什么?”朱红莲又惊又怒,“爸!你怎么能听黄家良的鬼话?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S市那么远,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林腊梅不是活得好好的?还赚大钱了!”朱父不耐烦地挥手,“我看你就是被田桂花灌了迷魂汤!舍不得她那点破活!我告诉你,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别给脸不要脸!” “我就是不去!”朱红莲也犯了倔,拉起两个妹妹就要走,“我们回铺子去!” “反了你了!”朱父大怒,上前一把扯住朱红莲的胳膊,另一只手顺手抄起门边的扁担,恶狠狠地指着她们,“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敢迈出去一步,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朱红珍吓得尖叫一声,躲到姐姐身后,“爸……我去,我去……,你别打我!” 朱红秀直接哭了出来。 朱母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带着哭腔劝:“他爸……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你给老子闭嘴!再啰嗦连你一起打!”朱父朝着朱母怒吼,吓得她立刻噤声,缩到了一边。 朱父用力把朱红莲拽回来,粗暴地将姐妹三人推进屋里,然后“砰”地一声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放我们出去!爸!你开门!”朱红莲用力拍打着门板。 “老实给老子待着!好好想想那五百块!想不通就别想出来!”朱父在外面恶声恶气地吼道,随后脚步声渐远,似乎去忙别的了。 姐妹三人被关在了昏暗的屋子里。 朱红秀小声啜泣起来。 朱红珍看着面色铁青的朱红莲翻了个白眼,“都是你害的!你答应下来,咱们也不必被关了!” “你闭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朱红莲烦躁地瞪了眼朱红珍。 朱红珍撇了撇唇,将头扭过去。 - 姐妹三人一直到快打烊了,也没有回来。 丁秋桂看着街上越来越少的行人,不禁担心地问道,“田姐,红莲她们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家里出了啥事吧?” 田桂花也在担心中。 中午朱母的神色不太对劲。 她放下手里的账本说,“秋桂,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来打烊,再去朱家看看。” 丁秋桂却说道,“我看她们估计今天来不了了,要不我守铺子吧,不然又得耽误明早的生意了。” 田桂花眨了下眼,“秋桂,这成吗?你家的事情要不要紧?” “嗨,有什么要紧的?我男人自己会做家务,大儿子媳妇也娶了,小儿子也不是矫情的,他们不会说什么的。”丁秋桂爽快地摆摆手。 她到田桂花的铺子里帮忙两年,用赚的钱帮大儿子娶了媳妇。她感激田桂花呢,多做点小事不算什么。 田桂花点头,“也成,你就在红莲她们屋休息着,我去朱家看看,顺道跟你家说一声。” “这里交给我吧,田姐你快些去,一会儿天就黑了。”丁秋桂说。 田桂花放心下来,取了手电筒放在自行车筐里照明,骑车直奔镇外的朱家。 天擦黑的光景,朱家的院门紧闭着。 田桂花敲了半天门,朱母才怯生生地来开门,看到是田桂花来了,脸都白了。 第209章 另外安排人手 “朱家妹子,红莲她们人呢?家里事情处理好了吗?我来看看情况。”田桂花停好自行车,笑着朝朱母点了点头,直接问道。 她从自行车上拎下一篼水果和两瓶酒,笑着往院里走。 院里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在玩耍,没看到朱家三姐妹,也没有听到声音。 朱母一脸为难,“这个,那个……” “咱们进屋聊吧,我平时忙,都没时间看看你们,真过意不去。你们将红莲三姐妹安排给我帮忙,我心里一直感激着呢。”田桂花将礼物塞到朱母的手里,笑着说。 朱母更加为难了,不肯收,伸手往回推,“这怎么好意思呢?田嫂子,东西你拿回去吧……” “一点心意,不算什么。”田桂花进了屋,将礼物放在桌上。 朱父闻声从后院走过来。 看到田桂花,他脸上带着一种混不吝的得意和挑衅:“田桂花,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跟你说,我家三个闺女,不去你那儿干了!” 田桂花心里隐隐也猜到了朱家有事情发生,但没想到,是朱红莲的父亲不让她们三姐妹去她那里做事。 她神色平静地问,“朱兄弟,这是为啥?是嫌工钱少了?还是我田桂花哪里对不住她们姐妹了?” “为啥?”朱父哼了一声,“你给那三十四十的,打发叫花子呢?我闺女找到好去处了!南方大工厂,一个月五百块!现钱!比你这儿强百倍!她们不跟你干了!” 田桂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笑了笑: “南方大工厂?一个月五百?朱兄弟,这好事听着咋那么悬乎呢?谁给介绍的?靠谱吗?红莲她们自己乐意去?” “咋不靠谱?”朱父眼睛一瞪,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田桂花脸上,“黄家良亲口说的!他侄儿媳妇林腊梅就在那儿干,现在都升到一个月一千多了!红莲她们懂个屁!我是她们老子,我说了算!她们敢不乐意?” 果然是黄家良! 田桂花心里的怒火,腾地就起来了。 但知道跟朱父这种混人硬顶没用,他已经被“五百块”迷了眼。 田桂花转而看向瑟瑟发抖的朱母,语气放缓了些:“朱家妹子,红莲她们人呢?这件事,总得让她们自己出来说说想法吧?这要是真去了,山高路远的,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你不想再看看闺女?” 朱母眼圈一红,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紧闭的里屋门。 田桂花立刻明白了,声音也冷了下来:“朱兄弟,你这是把闺女关起来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套?买卖人口犯法,强迫自己闺女也算!” “你胡咧咧啥!”朱父像是被踩了尾巴,跳起来,“谁买卖人口了?我是她爹!我给她找好前程!她敢不去?反了她了!” “爹就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田桂花寸步不让,“黄家良是什么人?向牡丹又是什么人?他们两口子的话能信? “镇上谁不知道他们坑蒙拐骗、好吃懒做?林腊梅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好好想想?那钱来得干不干净还两说呢! “你就敢把三个闺女全交给他们?朱兄弟,你是穷疯了还是糊涂油蒙了心?” 田桂花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戳朱父那点虚张声势的底气。 他黝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两瓶酒都晃了晃。 “田桂花!你少他妈在这里放屁!老子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什么火坑?那是金窝银窝! “黄家良再不是东西,他能凭空编出五百块一个月?林腊梅穿金戴银回来是大家都看见的!那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他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田桂花脸上: “我闺女就是自愿的!她们乐意去赚大钱!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赶紧给老子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把我闺女骗去干两年苦力,才给那么点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好意思管我家的闲事?” 田桂花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心里反而更肯定了。 她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扇紧闭的里屋门。 “自愿?朱兄弟,你说这话自己信吗?红莲在我那儿干了两年,她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 “她要是真自愿,现在就该欢天喜地收拾行李,而不是被你锁在屋里!你敢不敢现在打开门,让我亲口问问她们姐妹仨? “要是红莲当着我的面说一句她愿意去,我田桂花立马掉头就走,绝不再多说半个字!以后你们朱家的事,我绝不掺和!” 朱父被田桂花将了一军,脸上横肉抽搐,猛地朝朱母摆手:“去开门!让田桂花死心!省得她在这里胡搅蛮缠!” 朱母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钥匙,抖索着打开了门锁。 门吱呀一声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朱家三姐妹挤在床边,朱红莲站在最前面,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田桂花。 朱红珍则撇着嘴,一脸的不耐烦。 最小的朱红秀焉着脑袋,怯生生地躲在大姐身后。 “红莲,”田桂花走过去,目光直接看向朱红莲,“你跟田婶说句实话,南方那事,你们姐妹是真自愿去的?要是不愿意,没人能逼你们。有田婶在,你把心里话说出来。” 朱红莲嘴唇翕动,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不敢直视田桂花关切的眼神。 她眼角余光瞥见父亲那几乎要喷火的怒视和攥紧的拳头,想到母亲平日里的懦弱和弟弟还小,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发颤,低低地开口:“田婶……谢谢您来看我们。我们……我们是自愿去的。那边……那边工资高,能帮衬家里……” 朱父立刻得意地哼了一声,挑衅地看向田桂花。 田桂花眉头微蹙,紧紧盯着朱红莲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红莲,你想清楚了?S市很远,人生地不熟,万一……” “哎呀,有什么万一!”不等朱红莲回答,朱红珍抢先一步,尖着嗓子打断,“田婶,我知道您是好心,可您那一个月三四十块钱,跟人家五百块怎么比?我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哪边好!您就别再拦着我们发财了!我们就是自愿去的,心甘情愿!” 说完,还撞了下小妹朱红秀。 朱红秀被二姐猛地一撞胳膊肘,吓得一抖,也怯怯地点了点头,“……嗯,自愿的。” 田桂花的目光在三姐妹脸上来回扫过,朱红莲的躲闪愧疚,朱红珍的虚张声势,朱红秀的恐惧顺从,她都看在眼里。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哪里是自愿?分明是朱父威逼。 但她毕竟只是个外人,雇主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当事人都点了头,她再坚持,就是多管闲事。 不仅没用,反而可能让朱家姐妹日后更难做人。 田桂花心里叹了口气,那股火气慢慢压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一丝对三个姑娘的担忧。 她点了点头,神色恢复了平静:“好,既然你们自己都愿意,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希望你们去了那边,真能像说的那么好。” 她目光再次看向朱红莲,语气诚恳:“红莲,你是个稳妥孩子,在外头多长个心眼,照顾好妹妹们。田氏包子铺的门,暂时还给你们留着。要是……要是那边不顺心,或者想回来了,随时回来。工钱还是按以前的算。” 朱红莲听到这话,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她慌忙低下头,哽咽着“嗯”了一声。 “哼,假好心!谁还会回来受穷?”朱红珍却不领情,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 田桂花只当没听见,最后看了一眼这令人压抑的朱家屋子,转身对朱父朱母淡淡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红莲,你们明天早上来铺子里拿行李吧,顺便跟秋桂婶子道个别。” “知道,田婶,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朱红莲连忙应道,声音依旧带着哽咽。 田桂花不再多言,推着自行车离开了朱家院子。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田桂花打开手电筒照明,顶着夜色回了街上。 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铺子,而是来到了黄家良的铺子前,但黄家良的铺子已经关了门,里头一点光亮也没有。 她冷冷一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她再去找黄家良算账。 田桂花骑车回了自己的铺子。 铺子还没有关门,丁秋桂正在铺子里忙活。 听到田桂花停自行车的声音,她转身过来急忙问道,“田姐,红莲她们人呢?朱家没出什么事吧?” 田桂花进了铺子,看着几个桶里泡好了明早要磨豆浆的黄豆,还有要煮八宝粥的绿豆红豆,心里很是欣慰,朱家姐妹离开了,她还有丁秋桂这个好帮手。 “红莲爸说给她们三姐妹找了更好的活儿,她们不来了,明早会来搬行李。”田桂花摇摇头说。 丁秋桂听后很意外,但也同情地点了点头,“人各有志,咱们也不能勉强,不过田姐,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给你帮忙,要是明天忙不过来,我把我儿媳喊来帮忙。” 田桂花心中一亮,对啊,丁秋桂家刚娶的儿媳,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呢。 “行,那这边铺子就交给你了。”田桂花稍稍松了口气。 第210章 慷慨的东家 田桂花安排好,回隔壁铺子休息去了。 丁秋桂锁了铺子门,骑车回了家,跟自己大媳妇说了请她来帮忙的事。 中秋过后的时节,家里没什么农活,她大媳妇平时也只闲在家里织个毛衣,做些鞋子,听说要她明天一大早去铺子里帮忙,当下就高兴地同意了。 丁秋桂在田桂花的铺子里帮忙两年,如今一个月有九十块的工钱。 另外,逢年过节时,田桂花还会送些布料和日用品或是一些吃的。 是个很慷慨的东家。 “枣香,要是勤快点干得好,没准田婶子能让你留下来。”丁秋桂对大媳妇说,“家里的农活让你爸和铁生铁柱做,你跟着我去铺子里帮忙,活儿也轻松。” 九十块的工钱,加上每月收的礼物,跟镇上国营百货商场员工的工资差不多了。 丁秋桂媳妇刘枣香十分激动,“妈,我一定勤快的。” 她嫁到这个家里,正是看中了有个稳定收入的婆婆,婆婆能带着她一起赚钱,那可太好了。 “成,明天早上五点,你准时赶到铺子,不要迟到了。” “晓得了,妈。” 跟媳妇说好,丁秋桂又回了田桂花的铺子里。 因为明天要起一大早洗豆子磨豆浆熬粥发面,为了节省在路上来回奔波的时间,所以她得睡在铺子里。 她心里嘲笑着朱家姐妹,她媳妇求之不得的想来,朱家姐妹居然不肯干? 那外头的收入就那么好的? 三个啥也不会的小姑娘,能赚五百块一月……可能吗? - 第二天,住在铺子里的丁秋桂起了一大早,给面粉发酵,磨好豆浆,煮了粥。 五点整,她媳妇也到了。 田桂花也从隔壁走过来。 丁秋桂给田桂花介绍她媳妇,“田姐,这是我大媳妇,刘枣花。” 田桂花打量着这个年轻小媳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高挑打扮得十分清爽,一看就是个爱干净做事爽利的人。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就在这儿干吧,要是干得习惯,你就接替朱红莲的位置,试用期工钱四十块一个月。 “干得好,我会给你加工钱,你婆婆和朱红莲同一天来的,但会包包子,一个月的工钱比朱红莲多十块,你做得好,将来也可以给你婆婆一样的工钱。” 刘枣花很高兴,来铺子里帮忙,就不必风吹雨淋的下地干活了。 “田婶,我会好好干的。” “天也不早了,咱们抓紧时间吧。”田桂花取了围裙,马上忙活起来。 刘枣花在婆婆丁秋桂的带领下,也很快熟悉了铺子的节奏。 平时在家时,她也经常包包子做个馒头。 眼下跟着丁秋桂学包子的花样,看一眼就会了,而且手法也快。 田桂花看在眼里,心中暗想着,这个小媳妇不错,比朱红莲的手法还要快,将来高中对面的新铺子盖好了,在那边开分店,可以安排丁秋桂婆媳过去守分店。 - 田晓芬得知朱家三姐妹要辞职,担心母亲的生意受影响,也带着保姆陈红娇和孩子来铺子里帮忙。 孩子有四个多月了,已经过了不分日夜哭闹的时期,基本是晚上睡得安稳,白天玩得开心。 两人一起带娃,并不吃力。 田桂花见女儿精神头尚好,就没有反对她来帮忙。 尹泽听说铺子里少了人手,也请了半天假来了铺子里,招呼生意。 人手足够,丁秋桂又事先安排得妥当,一大早的生意,并没有耽搁。 八点多钟的时候,朱家三姐妹来到了包子铺。 朱红莲眼圈红肿,显然一夜未睡好,神情憔悴。 朱红珍脸上则带着一种即将奔赴“好前程”的兴奋与忐忑,只有年纪最小的朱红秀,怯生生地拉着大姐的衣角,小脸上满是茫然和对未知的恐惧。 田桂花正在灶台前忙碌,看到她们走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指了指后院她们住的小隔间,“东西都给你们收拾好了,看看有没有落下的。” 姐妹三人默默地走进狭窄的隔间,开始收拾自己那点简单的行李。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红莲看着三套田桂花给她们买的洗漱用品,心里越发愧疚。 只有朱红珍一脸的兴奋,“姐,终于可以走了,一会儿把工钱结了,咱们就再也不用来了。” 朱秀红眨着眼,“可我们只做了几天,就拿工钱啊?” “做一天也拿,你一天一块钱,我一天一块三毛三,大姐一天两块六毛七,咱们三人一天的钱加起来好几块了,为什么不拿?”朱红珍朝小妹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朱红莲真没脸帮两个妹妹要工钱。 但想到离开时,父亲的严厉警告,她不得不厚着脸皮来前堂找田桂花,“田婶,我们的工钱……” 田桂花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抿了抿唇角,点头说,“我已经算好了。”又朝那边的田晓芬喊道,“晓芬,你打开抽屉,把那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打开来,里面夹着她们三人的工资条,你按着数字将钱给她们。” 田晓芬淡淡看了眼朱家三姐妹,照着田桂花的交待,取了工资条,数了钱给她们三人,指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说,“你们签个名字吧。” 朱红莲发现,她的钱不光没少算,还多了五块钱,工资栏的备注上写的是“表现奖”。 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上月她的表现一般般…… 朱红珍发现她的钱一分没多也没少,撇了撇了唇,将钱装进了衣兜里。 朱红秀将几块钱塞进自己兜里,茫然地跟着两个姐姐签了名字。 “田婶,我……我们走了。”朱红莲心里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看向田桂花。 田桂花正在忙生意,她也心疼这个小姑娘,可辞职是人家家长做的决定,她能有什么办法? “嗯,多保重,有空来玩。”说完,又去忙生意去了。 “姐,走了,咱们还要回家收捡去S市的行李呢。”朱红珍推了把朱红莲,她觉得,没必要跟田桂花多说话。 朱家三姐妹刚提着行李走出铺子没多远,一个令人厌烦的身影就晃悠着出现了。 黄家良背着手,踱着方步,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看好戏的神情,溜溜达达就朝着“田氏包子铺”来了。 他显然是算准了时间,特意来看田桂花“人财两空”的窘境。 他站在铺子门口,也不进来,就伸着脖子往里瞅,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调子: “哎哟喂,田老板,今儿个早上忙坏了吧?一下少了三个得力帮手,这生意还转得开吗?我看这客人排队都没以前长了哟!啧啧啧,真是可惜了了……” 他的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丁秋桂婆媳、田晓芬和尹泽,故意提高了嗓门: “要我说啊,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年轻人嘛,谁不想多赚点钱见见世面?田老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你这庙小,留不住大菩萨嘛!哈哈哈!” 丁秋桂正端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出来,听到这话,气得把蒸笼往台面上重重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 她双手往围裙上一擦,瞪着眼睛就朝黄家良怼了回去: “黄家良!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在这里面挑拨离间、满嘴喷粪,红莲她们能走?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专门干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儿!我们铺子忙不忙得过来,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田晓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她冷冷地瞥了黄家良一眼,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有空在这里说风凉话,不如回去把自己的铺子收拾利索。我们家人手够不够,不劳你费心。” 尹泽没说话,但他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田晓芬身前。 高大的身形和冷峻的眼神自带一股压迫感,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黄家良,就让他心里有点发毛。 还没走远的朱家三姐妹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朱红莲脚步一顿,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朱红珍却下意识地慢了下来,甚至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黄家良那副得意洋洋替她们“出头”的样子,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扭曲的快意,觉得终于有人帮她们说话了,证明了她们的选择是对的。 朱红秀则吓得紧紧攥着二姐的衣角,小脸发白,小声催促:“二姐,快走吧……别看了……” 铺子里,田桂花在低头揉面,仿佛没听见黄家良的挑衅。 直到丁秋桂骂完了,黄家良被噎得一时没接上话,她才缓缓抬起头,手上揉面的动作都没停。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沮丧,平静得让黄家良心里反而有点打鼓。 田桂花看着黄家良,语气平淡无波: “黄家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田桂花开铺子请帮手,凭的是真诚相待,不是靠坑蒙拐骗。人手嘛,走了旧的还能来新的,地球离了谁都照转。 “倒是你,拍着胸脯把人往那么远的地方送,拍得山响。我只提醒你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做事得讲良心。那S市的工作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自然是你黄家良积德;可万一要是有什么岔子……” 第211章 晓晓前世……也是被林腊梅骗去S市的? 黄家良张了张嘴,想再反驳几句撑撑场面。 却发现田桂花根本不接他的招。 铺子里帮忙的几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臭虫一样。 他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再待下去只会更没趣。 “哼!咱们走着瞧!三十河东,四十年河西,如今轮到我黄家良发财了。田桂花,你就嫉妒去吧!哈哈哈——”黄家良得意洋洋地拍拍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赶走了苍蝇,铺子里恢复了忙碌。 田桂花对大家说:“行了,别被无关的人影响了心情,该干嘛干嘛。” 但她的心里,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黄家良越是这般得意,她心里的疑虑和不安就越重。 - 黄家良想到田桂花跟前阴阳几句,看看田桂花的铺子里少了人手而出丑。 却没想到,田桂花找了不少帮手来,生意一点没耽误不说,他反而被田桂花一伙人说了一顿。 没讨到便宜的他,只得灰溜溜地回了自己铺子。 但他心里那股“办成了大事”的得意劲儿却没消,反而更盛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找林腊梅报功,顺便催催那许诺好的介绍费。 他盘算着,朱家三姐妹,加上向牡丹拉来的一个姑娘,还有朱家介绍来的堂弟家的闺女,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五个!齐活了!”黄家良兴奋地搓着手。 躺在里屋歇息的向牡丹走出来炫耀,“看看,还是我的办法管用吧?直接找她老子!朱红莲再倔,还能拗得过她爹?” 眼看人凑齐了,介绍费眼看就能到手。她催促黄家良道:“你现在赶紧去找林腊梅说道说道,先把介绍钱要过来!咱们这两天跑前跑后,嘴皮子都磨破了,总不能白忙活!” “对对对,我这就去!”黄家良一拍脑袋,胡乱扒拉了几口早饭,就急匆匆地往林腊梅娘家去了。 林腊梅最近在家很是风光,穿着新潮的衣裳,戴着明晃晃的首饰,享受着左邻右舍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 见黄家良来了,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二叔,人找得怎么样了?我可跟你说,那边厂子催得紧,要是人手不够,这机会可就给别人了。” 黄家良赶紧赔着笑脸,腰杆却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腊梅你放心!你二叔出马,还能有办不成的事?人找齐了!整整五个!都是年轻勤快的好姑娘!” “哦?哪五个?”林腊梅放下手里的瓜子,来了点兴趣。 “朱老大家三个闺女,还有我婆娘找来的一个,再加上朱老大他堂弟家的闺女。五个,一个不少!”黄家良说得唾沫横飞,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壮举。 林腊梅仔细听着,听到朱红莲的名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朱红莲?她不是一直在田桂花那儿干得好好的,舍得走?别是勉强去的,到时候路上闹起来,或是到了地方反悔,我可不好交代。” 黄家良却拍着胸脯下着保证,“她被她老子教训了一顿,现在听话着呢。” 但林腊梅却还是不放心,“这样吧,明天上午十一点整,你带人到镇国营饭店那里等着我,我请她们和她们的家人吃吃饭,跟她们好好说说将来的工作。” 这些穷家小姑娘们见到她的打扮,吃上好吃的,还能不羡慕她的收入?她心里如是想着。 黄家良搓了搓手,“腊梅,我可是功臣,也得请我吧?” “那怎么能少了二叔的酒饭呢?当然请你了。”林腊梅爽快地笑道。 “那……那之前说好的介绍费……” 林腊梅挑眉,睇了眼黄家良,“二叔,现在人还没有定下来呢,也不知道她们肯不肯去,等我当面问了她们,得到肯定了,这介绍费自然少不了你的,我将来还指望二叔再介绍些人呢,怎会说话不算话?” 黄家良见林腊梅的脸色冷下来,也怕得罪这个散财菩萨,笑着点头,“也行,就听你的。” - 黄家良到朱家报信,传达林腊梅的意思。 朱父听后,更加高兴了,他心里骂着田桂花的小气。 两个小女儿一天才一块多钱,也好意思叫工钱? 打发叫花子呢! “国营饭店!那可是咱们镇上最有排面的地方!”朱父激动地拍着大腿,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林腊梅真是大气!请咱们全家去那种地方吃饭谈事,可见这工作机会是真的好!” 朱母在一旁搓着衣角,有些犹豫:“他爹,这……这会不会太张扬了?红莲那孩子昨天哭了一宿,眼睛现在还肿着呢……” “妇人之见!”朱父瞪了她一眼,“哭什么哭?那是她还没见识到好日子!等到了城里赚大钱,她感谢我还来不及!你去跟她说,明天都给我打扮利索了,别在林同志面前丢人现眼!” 朱母唯唯诺诺地应声,“知道了。” - 国营饭店里,林腊梅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呢子大衣,烫着时髦的卷发,正笑容满面地招呼朱家一行人和黄家良夫妇,还有另几家送来姑娘去工作的人家。 人来得比较多,摆了两大桌。 桌上摆满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硬菜:红烧肘子、清蒸鱼、香酥鸡…… 平时没见到这些好菜的朱父,看得眼睛发直,不断吞咽口水,嘴上却还要强装镇定:“林同志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朱大叔别见外,以后红莲她们赚了大钱,天天请您吃好的!”林腊梅笑着给众人倒酒,“来,我先敬大家一杯,恭喜六家姑娘有了好前程!” 酒过三巡,林腊梅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S市那边的发展啊,真是日新月异!工厂比咱们镇的广场还大,车间里亮堂堂的,机器全是国外进口的!宿舍楼都是新建的,六人间,带独立卫生间,有风扇还有电视!发工作服发鞋子,啥也不用带,去个人就行了。” 姑娘们听得眼睛发亮,听朱红莲也睁大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林腊梅。 “到了那儿,一个月保底工资三百,加上加班费和奖金,起码这个数!”林腊梅伸出五百的手势,“干得好的,年底还有大红包!不比在镇上一天挣块儿八毛的强多了?” 包吃包住,一个月五百块,这工作没话说。 朱父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那是那是!田桂花那个黑心肝的,就知道压榨咱们穷人家孩子!” 黄家良赶紧附和:“就是!跟着腊梅干,前途无量!” 就在这时,朱红莲鼓起勇气,小声问了一句:“腊梅姐,那我们具体是去哪个工厂啊?叫什么名字?在S市的哪个街道?” 热闹的饭桌突然安静了一瞬。 林腊梅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自然:“哎呀,放心吧,是正规大厂!叫……叫金盛玩具厂!到了S市,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 “那……厂里的电话能给我们留一个吗?万一家里有事……”朱红莲咬了咬唇,继续追问。 林腊梅的眼神冷了下来,但嘴角还挂着笑:“红莲这是信不过姐啊?放心吧,到了那里,厂里会统一安排你们给家里打电话的。现在记号码多麻烦?再说了,你们家有电话吗?打个电话还得到邮局。” 朱红莲心中有些疑问,但说不过林腊梅,便抿紧了唇角,没再问话。 向牡丹和黄家良两人又高声地招呼其他人吃菜喝酒,一时之间,饭桌上又热闹了起来,大家很快把朱红莲的问话抛到了脑后。 就在他们吃得热闹时,有一个人走进了饭店大堂。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光彩耀眼的林腊梅。 这是田桂花。 田桂花来找饭店的后厨,后厨上月请她铺子里帮忙做了一些包子,她来对账结款,没想到,遇到了在此请客吃饭的林腊梅。 林腊梅打扮得跟贵妇人一样,真的在S市发了财? 她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站在一根柱子后面藏起来,听着林腊梅跟大家聊天。 听着听着,田桂花渐渐眯起双眼,林腊梅说的那个什么“金盛”,好像在哪听过? 她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 金盛,金盛…… 正努力想着时,饭店对面的歌舞厅忽然传来歌声,“跟着感觉走,紧抓着梦的手……” 田桂花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想起来了,前世小女儿被林腊梅带到S市工作的地方,就叫“金盛”,但不是玩具厂,而一家陪人唱歌玩乐的夜总会! 小女儿却误会是她送小女儿进去的,从此跟她生了怨恨,一直到她死,都没有原谅她! 老天爷,她也是被林腊梅蒙骗的好吧! 林腊梅跟她说,小女儿没有考上高中,在家呆着也是吃闲饭,还不如去外地打工,还说有熟人能送到南方的大厂。 她便相信了,让林腊梅安排,谁知! 是个专坑小姑娘的虎狼窝! 林腊梅这个骗子,前世骗人,这一世没想到还在骗人! 田桂花想到前世小女儿受的苦难,想到前世被林腊梅牵连而冤死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她撸了袖子大步冲过去,二话不说扬了手巴掌就往林腊梅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212章 报警,暗查 “啪”的一声脆响,在整个喧闹的饭店大堂里都显得格外突兀。 林腊梅正举着酒杯,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笑容瞬间被打得粉碎。 酒也打洒了,精心吹成波浪卷的头发也被打歪了。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突然出现的田桂花,尖声叫道:“田桂花!你疯了?凭什么打我?!” 桌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黄家良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指着田桂花怒喝道:“田桂花!你干什么打人?当自己是土皇帝了?” 向牡丹冷冷扯唇,“腊梅,你二婶见不得你风光呢,嫉妒了。” “她不是我二婶,黄家良早把她撵走了!”林腊梅愤然叫嚷道,丢开酒杯,朝田桂花冲过来。 田桂花压根不惧怕,跟她厮打起来,趁着林腊梅的手没伸到,又重重地补了一耳光,打得林腊梅两眼直冒金星。 黄家良担心林腊梅吃亏,自己走过来不说,还喊着向牡丹一起帮忙。 眼看田桂花要吃亏,朱红莲慌忙冲过来劝架。 朱父想去拦她,但没拦住,气得他跺脚骂。 国营饭店的几个服务员看到这边打架了,全都走来劝架。 “你们快住手,田婶的女婿陈瑞阳可认识派出所的刘副所长!”饭店的大厨听到动静,大声劝架说。 大家不怕田桂花,却怕陈瑞阳。 再说林腊梅也心虚,不敢见派出所的人,她只得恨恨地收了手。 但她嘴里却不肯服输,捂着脸愤恨地骂道,“田桂花你个疯婆子,你凭什么打我?你吃炸药了?手痒去刨粪坑,我可没得罪你!” 田桂花被众人拉开,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她指着林腊梅,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强行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关于“金盛”夜总会的真相。 她知道,现在说出来,空口无凭,林腊梅绝不会承认,反而会打草惊蛇,让这女人更有防备。 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和林腊梅的质问,田桂花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朱家姐妹和其他几个懵懂的姑娘,最终钉在林腊梅身上,厉声道: “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没数吗?林腊梅!你挖我铺子里的墙角,用那几百块钱的瞎话哄骗不懂事的姑娘,搅得人家家里鸡犬不宁,我还不能打你了? “红莲她们在我这儿干得好好的,手脚勤快,我也没亏待她们!你倒好,上下嘴皮一碰,就说什么五百一千,骗得朱家兄弟把闺女关起来逼着她们辞工! “你这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见不得我田桂花生意安稳,见不得这些姑娘有条踏实路走?我不打你打谁?” 田桂花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合情合理。 在旁人听来,这就是两个东家抢人引发的冲突,夹杂着田桂花对朱父糊涂行为的愤懑。 黄家良一听,立刻跳脚反驳:“放屁!田桂花你少血口喷人!腊梅是给姑娘们介绍更好的前程! “你那一个月三四十块钱也叫没亏待?打发叫花子呢!人家爹妈都乐意,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还动手打人!” 向牡丹也尖着嗓子帮腔:“就是!自己留不住人,就知道撒泼打人!没本事开出高工钱,还怪别人有门路?红莲她们是去赚大钱享福的,你这就是嫉妒!” 林腊梅捂着脸,眼神怨毒,顺着话头哭诉起来,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田桂花,我知道红莲她们是你的好帮手,可这机会真是难得……我也是好心,想帮衬乡里乡亲的姑娘们……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还动手打我……呜呜……” 她这一哭,倒显得田桂花蛮横无理了。 朱父担心田桂花胡闹得罪了林腊梅,让她女儿丢工作,冲着田桂花吼道: “田桂花!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是我让闺女去的!跟林同志没关系!那五百块是实实在在的!比你那强百倍!我闺女的事我说了算!你再敢捣乱,我……我跟你没完!” 他一嚷,其他几个带姑娘来的家长也跟着说田桂花。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国营饭店的人担心再闹下去田桂花会吃亏,纷纷小声说,“田婶,算了,他们人多,你惹不起。” 田桂花刚才想到前世女儿们受的委屈,是气昏了头才打了林腊梅。 现在回过神来细想一想,她确实不能再跟林腊梅闹下去。 她这边只有自己一个人,林腊梅那边有黄家良向牡丹,还有几个不明真相的家长,她单打独斗不是对手。 “我刚才实在是气不过,抢我的人还敢嚣张,太过分了。”田桂花愤恨道。 她感谢饭店服务员的提醒,借了台阶往下走,冷冷瞪了眼林腊梅他们,转身走开了。 找后厨结算了包子加工钱,田桂花没再找林腊梅的麻烦,匆匆骑车回了包子铺。 包子铺前,停着一辆吉普车。 围着车子玩耍的两个小娃看到田桂花骑车回来,一起跑过来,“外婆!你回来啦!” 田桂花看到两个小外孙,一扫刚才心头的阴霾,“宝儿贝儿来了?外婆可想你们呢,你们就来了。” 她刚停下自行车,两个小娃就往她身上爬,“外婆,我有大名了,不叫宝儿。” “我也有大名,我叫陈优,哥哥叫陈嘉,外婆你怎么总记不住呀?唉!”小姑娘双手叠于身前,长长叹了口气。 两岁多的小娃,却有着二十岁的老气口语。 把田桂花逗乐了。 “好好好,叫大名,不叫小名了,嘉嘉,优优,咱们进去说话。爸爸妈妈呢?” “在屋里。”陈嘉指了指铺子里。 田桂花牵着两个小娃的手,笑着往铺子里走,田晓静听到田桂花的声音,早就迎了出来。 “妈,今日周末我们放假了,来看看你。”田桂花接过一个孩子的手,笑着说。 每到周末,田晓静陈瑞阳只要没有安排特别的加班,都会带孩子前来看田桂花。 进了铺子,田桂花看到正在忙着擦桌子的陈瑞阳,忽然想到了没安好心的林腊梅。 “瑞阳,你别擦桌子了,妈想找你办件事。”田桂花走过去,摆摆手说。 大女婿认识的人多,应该有办法找到林腊梅骗人的证据,或查出在S市那边干的事情。 这样既可以救出朱红莲,也能罚罚林腊梅。 陈瑞阳见田桂花神情严肃,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妈,什么事啊?您只管说吧。” 田桂花看了眼进来吃饭的两个客人,又看了眼丁秋桂婆媳,指了指后院说,“咱们后面说。” 又让田晓静带两个娃在前面玩,不要去打搅,她带着陈瑞阳去了后院。 陈瑞阳很疑惑,没有多话,拖过一张椅子请田桂花坐下后,他寻了张小椅子坐在对面。 “瑞阳,黄家良的大侄儿媳妇林腊梅,忽然穿金戴银起来,她说她在S市发了财,最近找了几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姑娘,要带去S市。 “她跟这些姑娘的家人说,到那边的玩具厂上班,能赚五百一月的工资,这些人家都相信了。但我怀疑,林腊梅在那边做不正当的事情,她想骗这些姑娘过去跟她干同样的勾当。 “我铺子里朱红莲父亲相信了,死活要让她三姐妹跟着林腊梅去S市。瑞阳,我想揭发林腊梅的阴谋,但查不到证据,你能不能帮帮忙?救救那些小姑娘?她们还不到二十岁,跟晓晓一样的年纪啊!” 一想到前世的晓晓,被林腊梅骗到那种地方上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田桂花恨不得将林腊梅活活打死! 可现在是法制社会,她不能打死林腊梅,只能用法律手段送林腊梅进牢里去蹲着! “妈,具体的情况,能不能再说说?”听到说要惩罚林腊梅,陈瑞阳的眉头也紧锁起来。 晓静那个堂嫂子,以前可没少欺负过晓静,陈瑞阳也想借机会罚一罚林腊梅。 “是这么回事……”田桂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跟陈瑞阳说了。 陈瑞阳听完田桂花的叙述,脸色越发冷凝。 他们单位常年与地方的公安部门合作,抓捕过一些要犯,见多了一些案件。 他敏锐地察觉到,林腊梅这件事背后透着的蹊跷和不寻常。 高薪诱惑、专挑贫穷家庭中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对工厂具体信息含糊其辞、急于成行…… 这些特征叠加在一起,确实极不正常,很大概率背后隐藏着陷阱。 “妈,您分析得很有道理。”陈瑞阳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事确实不能掉以轻心。S市那边情况复杂,如果真像您怀疑的那样,这些姑娘去了很可能就身不由己了,到时候想回来都难。” 他站起身,果断地说:“我这就去派出所找老刘。他经验丰富,而且跨地区协查也需要通过正规渠道。我们先从林腊梅最近的行动和接触的人查起,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田桂花心里一块大石头稍稍落地。 有女婿帮忙,事情就有希望了。 她连忙催促:“好好,你快去!一定要快,我听黄家良那意思,好像就这几天就要走了!” 陈瑞阳不敢耽搁,立刻开车赶往镇派出所。 派出所的刘副所长是陈瑞阳的老熟人,两人关系很铁。 听完陈瑞阳说的情况,刘副所长也高度重视。 “瑞阳,你放心,这事关好几个姑娘的前程和安全,我们肯定重视。”他拍着胸脯保证, “我马上安排人手,一方面悄悄盯着林腊梅和黄家良的动向,看看他们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另一方面,我立刻通过内部系统,联系S市那边的同行,查一下那个所谓的‘金盛玩具厂’到底存不存在,或者有没有其他关联企业。”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跨省协查需要点时间,而且如果对方真是挂羊头卖狗肉,查起来可能更费周折。你们那边也尽量想办法先拖住他们,别让他们这么快就把人带走。” “我明白。”陈瑞阳点头,“家里会想办法拖延。老刘,这边就拜托你了,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没问题!” 就在陈瑞阳暗查林腊梅骗人的证据时,朱家却是一片“喜庆”的忙碌景象。 朱父拿着林腊梅提前预支的一点“路费”和“安家费”,得意洋洋地给三个女儿置办了点“像样”的行头。 其实也就是每人买了一身便宜的化纤料子新衣服,和一双花布鞋。 “都给我穿精神点!别到了大地方给我老朱家丢人!”朱父呵斥着。 看着女儿们换上新衣服,仿佛已经看到了钞票源源不断飞回来的场景。 朱红莲摸着身上硬邦邦、并不舒服的新衣服,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沉甸甸的不安和恐惧。 田婶那天在国营饭店虽然没明说,但那愤怒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耳光,都让她觉得事情绝不像林腊梅说的那么简单。 她尝试着最后一次劝说父亲:“爸,要不……我们再想想?或者等问清楚了厂里的具体地址和电话再说?田婶她……” “闭嘴!”朱父立刻打断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别再跟我提田桂花!她就是眼红嫉妒!林同志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后天一早的车票!你们给我安安心心跟着去赚钱!再啰嗦,老子真打断你的腿!” 朱红莲看着父亲那双被贪婪和固执填满的眼睛,知道再说任何话都是徒劳。 她绝望地闭上了嘴,眼泪往肚子里流。 朱红珍却兴奋地对着家里唯一一块破镜子照来照去,对新衣服很是满意,已经开始憧憬南方大城市的繁华和高工资了。 朱红秀则怯生生地拉着新衣角,小脸上满是茫然和对离开家的恐惧。 黄家良和向牡丹也没闲着。 他们一边催促林腊梅尽快落实车票和那边的“接待”,一边做着拿到大笔介绍费的美梦。 “五个人,一个人一百,就是五百块!”向牡丹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够咱们潇洒好一阵子了!” 黄家良得意地呷了一口劣质白酒:“这才哪到哪?等这批送过去了,站稳了脚跟,咱们再继续找!这可是条发财的康庄大道!” 第213章 设计拖延林腊梅不让她离开,朱红莲捆住了朱红珍 陈瑞阳离开派出所回到包子铺,向田桂花说了报警的情况。 “妈,刘副所长说,在没有查到林腊梅的拐骗证据之前,咱们不能打草惊蛇不说,更不能抓人。而且查证据需要时间,以防万一林腊梅提前带人离开,咱们这边得想办法拖延住他们。” 田桂花点头,“瑞阳你说得对,确实得拖住他们!林腊梅要凑齐人数才会离开,她野心很大,大老远从外地回来,一定会多带些人离开,如果突然少了一个人或两三个人,她肯定得等!” 陈瑞阳道,“这个主意可行,妈尽快去安排。” 商议好,田桂花马上行动起来。 她安排两个女儿守好铺子,骑车又往镇上的国营饭店而来。 要是说通朱红莲,让朱红莲假装生个病或是藏起来,应该能拖延住林腊梅吧? 刚才在国营饭店里,红莲那孩子担心她吃亏,抢先过来拉住林腊梅打她的手。 不愧是她当闺女一样培养了两年的员工。 田桂花一路骑车,心里盘算着如何说服朱红莲。 国营饭店的红砖房渐渐映入眼帘,她不由得加快了骑车速度。 到了饭店前,她将自行车停到了一旁的巷子口锁好,悄悄走到窗子边往里看。 正堂里,林腊梅和那些她请来的人仍旧在热闹地吃饭。 朱红莲坐在林腊梅身边,低着头抚弄着衣角,显得漫不经心。 田桂花着急得原地踱步,她不能进去,不然将来朱红莲不见了,林腊梅马上就会猜到是她搞的鬼。 到时林腊梅起了疑心,就会马上带着其他姑娘们走,她就白忙活一场了。 她不光要救朱红莲,她还要抓林腊梅! 正在田桂花焦急想不出办法时,国营饭店一位服务员从大堂里走出来。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小罗!”她小声朝服务员招手。 小罗定晴一看,发现是田桂花,笑着走过来,“是田婶啊,有事吗?” “嘘——”田桂花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来,我找你有事。” 小罗是国营饭店的新员工,上班第三天时,田晓静的两个孩子办满月酒,她闹了差错,上错了菜。 按说,要是田桂花投诉她,她会被扣工资。 小罗当时吓得脸都白了,但田桂花见她年纪轻,又是新手,便原谅了她。 这让小罗很感激田桂花。 小罗负责饭店的包子制作,前不久胳膊扭了,耽误了饭店的生意,她只得向田桂花求助。 田桂花很爽快地答应帮忙,并且开的价格比别家低,这更让小罗感激田桂花。 所以刚才田桂花跟林腊梅打架时,小罗马上招呼着同事们上前帮忙拉开了林腊梅,没让林腊梅打到田桂花。 听到田桂花喊她,便马上走了过去,“田婶,什么事啊?” “我找朱红莲,就是那个穿墨绿色上衣,扎着两根长辫子的姑娘,正低头抠手指头的那个。你想办法带她出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田桂花小声说。 小罗看了看左右,“田婶,在大门口人多,你要是跟她说话,被那个跟你打架的卷发女人知道了,不得怀疑你抢她的人?不如,我把她喊到后厨去,你从我们后门进后厨。” 田桂花心说这姑娘真不错,不枉也帮过一场。 “成,我到后门去等你。” 她又快步来到了饭店的后门外。 这里是员工通道,平时只有采购和员工进出,外人也并不知道这处小门。 小罗看到田桂花走来,摆摆手说,“田婶你稍等,我去喊她来。” 说完,她匆匆离开,去了前堂。 直接找朱红莲,会让人起疑心,小罗想了个主意,走到朱红莲跟前说,“对了,朱红莲,你不是我前同事陈丽芬的小学同学吗?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吧?她借走了我的两盒磁带后辞职了,一个月也没有还给我。 “那两盒磁带还是我托人在省城买的,是绝版呢,可不能让她弄丢了。” 朱红莲听得一愣,她不认识什么陈丽芬,这个服务员在说什么呢? 但又发现,服务员在不停地朝她挤眼睛,还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低头时,发现服务员的手心里写着“田桂花”三个字,心中马上明白了。 “哦,她家呀,我知道。她家挺不好找的,我画个图吧。” “成,那边有纸笔,你跟我来。”小罗微微一笑,心说这姑娘真聪明,她稍稍一提醒就明白了。 朱红莲起身,跟朱父说,“爸,有人找我同学呢,我跟她说说。” 朱父正专心地跟林腊梅聊着S市的情况,哪有心情听朱红莲说什么同学的事情,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吵我!” 林腊梅发现是饭店服务员找朱红莲,也没有疑心,只随意看了眼,又认真跟朱父聊天去了。 其他人要么专心吃,要么专心喝酒聊天,没人关注朱红莲。 朱红莲跟着小罗,快步来到了后厨。 “人在外面。”小罗拉着朱红莲,来到后门外。 看到田桂花,朱红莲眼眶一下子红了,“田婶——” “嘘——,小声点。”田桂花往左右看了看,拉着朱红莲来到一旁的小巷里,“红莲,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议,你一定要配合我,这关乎你的人生大事。” 田桂花是朱红莲的人生中除母亲外,最喜欢最信任的长辈,她抹了眼泪点了点头,“田婶你说。” “林腊梅送你们去的地方,不是什么玩具厂,而是一家夜总会,专门陪男人喝酒唱歌,你们进去了,达不到那里的要求,不准你们出门。轻则打骂,重则将你们卖到国外去!”田桂花回想着前世所了解的事情,沉着声音小声说。 朱红莲暗吸一口凉气,睁大双眼,“什么?田婶,这是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我已经报警了,正在找林腊梅的证据,只是,一两天之内查找困难。我担心林腊梅会在这两天内带你们去S市,到时候抓她就难了,解救你们也困难,所以……我来找你帮忙。”田桂花又说。 朱红莲本来还担心自己去了S市,会见不到家人而难过。 又担心那边有什么凶险自己会应付不来,现在听田桂花说林腊梅是坏人,她反而不害怕了。 要是抓了林腊梅,她就要不去S市了。 “田婶,我有个办法。”她两眼放亮,“我带着两个妹妹藏起来,我们三姐妹不去了,我爸又被林腊梅的五百块工资迷住了,他会死命拖住不让林腊梅先带其他人离开的。说什么也要找到我一起走,但我不会让他找到我们的。” 田桂花听着她的建议,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但红珍的脾气,你管得住吗?” “我想个法子骗住她,再说了,我小妹也听我的。我们两个管得住红珍。”朱红莲信心满满说道。 田桂花拉着她的手,“好孩子,你们要是做到能藏住三五天不出现,就帮了我的大忙了,太感激你了。” 朱红莲眨着眼,微微一笑,“田婶,明明是我得感激你啊,是你送了消息来救我,不然我被林腊梅骗了都还不知道呢。” 田桂花想说,那是因为,林腊梅是她前世的仇人啊。 “好了好了,咱们不要互相说感谢了,现在办事要紧,你离开时间久了,先回去接着吃饭,不然你爸得怀疑你了,记住,你们三姐妹离开时,别让你爸发现了问题,得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田桂花又叮嘱说。 “嗯,我知道。”朱红莲点头说。 看着她离开回了前堂,田桂花轻轻松了口气,回了自己的铺子,等着消息。 - 朱红莲回到席上时,朱父还在跟林腊梅聊着S市的繁华,朱红珍和另外两家的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其他人也在喝酒吹牛,没人关心她去了多久。 小妹朱红秀看她回来,还夹了块煎鱼块放在她碗里,“姐,我给你留了块,你再不回来,鱼都被人夹光了。” 朱红莲微微一笑,“谢谢小妹。” “你是我姐嘛,不用谢。”朱红秀抿唇微笑。 大家吃吃聊聊,一直吃到一点多钟才散,散席时,林腊梅说没什么问题的话,后天一早就能拿到车票,这两天让大家好好休息准备到时出发。 大家听后都十分高兴,朱红珍更是高兴地哼起歌来。 只有朱红莲暗暗盘算着,怎么悄悄“消失”。 回到家,朱父高兴之下,破例没有让三姐妹做事,反而一人给了她们一块钱,让她们去将头发剪得好看点。 朱红珍开心地捋着自己参差不齐的刘海笑道,“我要去剪剪刘海。” 朱红莲捏着一块钱,心中一亮,有主意了! 只要能出门,她就有办法让自己“消失”! 姐妹三人往隔壁生产小队的理发店走去,一路上,朱红珍开心地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朱红莲故意拉着小妹跟她拉开距离,等朱红珍离她们有二十几米的距离后,朱红莲拉着朱红秀小声说,“小妹,咱们上了那个林腊梅的当,她要将我们卖到S市的夜总会陪男人唱歌喝酒!还不准咱们回家来!” 朱红秀吓了一大跳,“啊?姐——” “嘘,小点声!别让红珍听到了!”朱红莲捂着她的嘴,“你听我说!”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小妹妹说了。 这个小妹妹十分听她的话,只是有些胆小,又害怕父亲的打才不得不顺从。 朱红秀听大姐说完事情的真相和安排,吓得脸色都白了,但又佩服大姐的沉着安排。 “姐,咱们把红珍捆起来,她哭闹起来引得别人知道了怎么办?这会让爸爸知道的。”朱红秀按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又激动又害怕。 “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跟着我一起捆住她就行了,我有办法让她不要喊,也有办法不让她跑回家报信。”朱红莲拍了拍衣兜里从家里带出来的绳子,扬了扬唇角说。 捆住了不听话的二妹,哄住听话的三妹,她们三人就能顺利地“消失”了。 朱红秀眨眨眼,“我听大姐的。” “好妹妹,不枉我经常给你钱花,将来我赚了钱,我每月再多给你零花钱。”朱红莲爱怜地揉揉小妹的头。 小妹才十四岁啊,她爸爸居然也狠心送到S市? 一想到这么小的妹妹要陪一些油腻老男人喝酒唱歌,她就火冒三丈。 “嗯。”朱红秀开心地咧嘴笑。 “喂,你们裹小脚了是不是?怎么走得那么慢?”朱红珍在前面,不满地大声催促。 “来了来了……”朱红莲回道。 与此同时,她悄悄扯了下朱红秀的袖子。 朱红秀会意,忽然捂着肚子往下蹲,“二姐,我……我肚子疼……我想去茅房。” 朱红珍翻着眼皮,“蠢人屎尿多,要去茅房只管去,你找我汇报做什么?真是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朱红秀朝朱红莲点了点头,捂着肚子跑向路边的茅房。 朱红莲追上朱红珍,“红珍,我们等等红秀。” “等她干什么……”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茅房那边传来朱红秀的呼救声,“大姐,二姐,救救我,我……我掉茅坑了……” 朱红莲脸色一变,跺脚道,“坏了,小妹,小妹你别怕,我们来救你!”说着,拉住朱红珍往那边跑。 朱红珍气得大骂,“蠢死了,上个茅房还能掉坑了!” 她只得跟着朱红莲往那边走。 可谁知,她才走到茅房旁,正要看朱红秀掉在哪处坑里时,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按住了胳膊,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摁在了地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双手被人反捆在身后。 朱红珍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是姐姐妹妹捆她,气得破口大骂:“朱红莲,朱红秀,你们两个疯婆子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捆我?” 朱红莲从衣兜里摸出手帕来,塞到朱红珍的嘴里,“别鬼叫了!我们是为你好!” 朱红珍喊不出来,气得双脚直蹬,不停地反抗想跑掉。 朱红莲索性将她拖到茅坑边,威胁说,“你敢动一动,我把你推进茅坑里!” 朱红珍看着臭烘烘的茅坑,吓得脸都白了,抬头怨恨地看着朱红莲,用眼神询问着,口里呜呜呜着质问。 “林腊梅是个骗子,她想骗我们去S市卖了我们,可是爸又坚信她真的只是送我们去玩具厂上班。你又总相信天上会掉大饼,我不得不这么做!”朱红莲苦口婆心说道。 朱红珍还是不相信,朝朱红莲狠狠翻着白眼。 朱红莲冷声道,“你不相信?那就等着吧,三天……顶多五天,林腊梅就会被派出所抓起来!” 第214章 藏到田桂花的铺子里 朱红莲和小妹朱红秀合力,将不断挣扎呜呜抗议的朱红珍连拖带拽,弄进了路边茂密的灌木丛深处。 她们走的这条路是村后的路,平时只在吃饭时间看得到地里劳作的人从路上走回家去。 现在是下午过半时分,路上一个行人也没看到。 没人看到,她们就能悄悄“消失”了。 朱红莲心头绷紧的弦稍稍一松。 “姐,二姐这样……没事吧?”朱红秀声音发颤。 她看着被捆得结实、嘴里塞着布条只能用愤怒眼神瞪着她们的朱红珍,有些害怕。 她年纪最小,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这会儿却要帮着做这样的事,心里又怕又疚。 朱红莲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波动,低声安抚道: “没事,总比被她嚷嚷得全生产队都知道,被林腊梅骗到火坑里强!等她消停点,我再跟她好好说。” 朱红珍听着她们聊天,不服气地冷哼,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被粗糙的麻绳绑住了手腕,勒出一道红痕,嘴里的布条塞得她腮帮发酸,可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里面全是愤恨和不解。 朱红珍刚开始还在挣扎,但发现挣扎没用还累得她半死,后来索性躺在枯叶上睡着了。 朱红莲见她安静了,也让小妹睡觉休息。 一直等到天色全黑,生产小队的广播中播报晚上时间八点整,朱红莲才和小妹一起,半扶半架着不再强烈挣扎但依旧不情愿的朱红珍,借着夜色的掩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走去。 她们避开大路,专挑小路。 因为走大路,朱红莲担心会遇到寻找她们的父亲母亲。 田埂狭窄而不平,黑暗中只能凭感觉摸索着前行。 朱红莲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而急促,她紧紧攥着二妹的胳膊,既怕她滑倒,也怕她突然挣脱。 姐妹三人一路蹒跚而行,终于走到了镇上。 镇上有路灯,走路顺利多了。 朱红莲和朱红秀,押着朱红珍,来到了田桂花的铺子前。 田桂花的镇上有两家铺子,一家是老铺子由丁秋桂守着夜,隔壁一家是宽敞的新铺子,田桂花住在这里。 朱红珍发现,她被姐姐和妹妹押到了田桂花的铺子这里,心头猛地一沉。 随即涌上一股被背叛的怒火。 她愤然地睁大双眼,狠狠瞪向朱红莲,被布条堵住的嘴里发出更加激动却含混的呜呜声,身体也再次挣扎起来,像一头不肯就范的小兽。 朱红莲不想跟她解释,只是更用力地攥紧了她的胳膊,指尖几乎陷进她皮肉里。 又朝小妹使了个眼色。 朱红秀立刻会意,快步走到后院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前,怯生生地抬手敲了敲。 田桂花一直心神不宁地等着朱红莲的消息,在屋里来回踱步,手指绞着围裙边。一听到那约定好的敲击声,她立刻快步过去,“吱呀”一声打开门。 看到姐妹三人,尤其是看到被捆得结实、头发凌乱、满眼不甘的朱红珍时,她顿时松了口气,侧身急忙让她们进来。 “快进来!没被人看见吧?”田桂花压低声音急促地说。 一手一个几乎是将她们拽进了院子,随即反身迅速闩好门,落了插销。 “应该没有,田婶,我们走的是小路。”朱红莲喘着气回答,这一路紧绷的神经和体力消耗让她嗓音发干。 田桂花转头看向朱红珍那副狼狈又怨恨的样子,头发沾着草屑,脸上还有泪痕混着泥土,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没多说,上前动手解开了朱红珍手腕上粗糙的麻绳和嘴里塞得发硬的布条。 “红珍,你也别闹脾气,”田桂花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劝慰,“你大姐是为你好,那个林腊梅真的不是好人,专骗你这种小姑娘……” “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是见不得我好!”布条刚一摘掉,朱红珍立刻尖声反驳。 但因为长时间塞着嘴,声音嘶哑破裂,没什么力气,吼出来的话里更多的是委屈和不解。 她猛地转身就想往外冲,却被田桂花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回来,牢牢按回了椅子上。 “你敢跑,我就再捆着你,说到做到。”田桂花声音冰冷,手下一点没松劲。 “田婶,你也别太客气,就捆在这椅上吧,咱们也好睡个安稳觉。”朱红莲指了指椅子,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朱红莲,你还是不是我姐?你就这么虐待我?”朱红珍气得大声嚷起来。 朱红莲冷哼一声,抓起扔在桌上的帕子又塞回了朱红珍的嘴里,“你敢嚷嚷,我不光捆着你,我还剪掉你的舌头让你变成哑巴!” 她气恼地抓过地上的砍柴刀,凶狠狠地指着朱红珍。 朱红珍又气又怕,跺脚哭了起来。 “你哭吧,过不了几天,就会哭不出来了。”田桂花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又对朱红莲说,“你们一路走来,也累着了吧?我给你们弄点吃的,收拾收拾就在这边早点睡下。过几天等派出所那边有了消息,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朱红莲也确实累着了,她感激地点头,“多谢田婶。” “傻孩子,跟我客气啥的?”田桂花笑着摆手。 朱红珍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 她发现反抗无用,只好不再挣扎,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田桂花进了后厨,给三姐妹做了三碗挂面,又将三套洗漱用品搬出来。 朱红莲发现,这是她们姐妹三人之前用过的,没想到细心的田桂花从隔壁的旧铺子搬来了这里,她心中更加过意不去。 吃了东西后,田桂花又安排她们洗漱,带她们在二楼的隔间住了下来。 朱红莲担心朱红珍闹事,依旧将她捆着,还在嘴里塞了帕子,气得朱红珍直瞪眼。 “没办法,我不信任你。”朱红莲耸耸肩头。 - 朱家三姐妹去理发,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回家。 朱母顿时慌了。 朱父向邻居们打听,都说没看到。 两口子只得将小儿子托给邻居照看,一起分头寻找起来。 朱母往亲戚们家打听,朱父往隔壁生产小队的理发铺子走来,但理发的大爷说没看到三姐妹前来。 朱父不相信,觉得他在撒谎,但往附近打听后,都说没看到没来过。 朱父又疑心是不是林腊梅提前带她们走了,又来找林腊梅寻人。 林腊梅一听人不见了,还同时不见了三人,气得大骂朱父没用,连人都看不好。 “还不快去找?我好心请你们家吃饭,你们就这样对我?把人藏起来?”林腊梅指着朱父大声责骂。 朱父一脸委屈,他怎会藏人呢? 可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再说他还指望林腊梅带三个女儿去S市发大财呢。 “我我我……我马上去找。”朱父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又蹬着自行车,四处寻找起来。 朱父寻了一晚上,连三个女儿的影子都没摸着。 急得嘴角起泡,心里又慌又怒。 天蒙蒙亮时,他赤红着眼睛,像一头暴躁的困兽,猛地冲到了田桂花的铺子前,把门板拍得山响。 哪里都寻过了,没找到人,那么人只能在田桂花这里了。 “田桂花!开门!你把我的女儿藏哪儿去了?快给老子交出来!”朱父的吼声嘶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焦灼和蛮横。 铺子的小阁楼上,被捆在床板上嘴里塞着布的朱红珍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急促而含混的“呜呜”声。 守在旁边的朱红莲和朱红秀脸色瞬间煞白。 朱红莲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捂住朱红珍的嘴,尽管那里本就塞着布条。 朱红秀则用尽全身力气压住不断挣扎的二姐,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别出声!你想害死我们吗?”朱红莲压低声音,在朱红珍耳边厉声警告,眼神锐利如刀。 楼下的拍门声和叫骂声越来越响,夹杂着朱父不干不净的咒骂。 田桂花系好衣扣,沉着脸色从里间走出来。 她先快步上楼,对紧张不已的朱红莲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稳住,然后才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哗啦一声打开了铺子的门板。 清晨的冷风裹着朱父一身的烟臭气和怒气涌了进来。 “朱兄弟,这一大清早的,你在我铺子门口吵吵什么?”田桂花挡在门口,语气森冷。 “田桂花!你别给老子装傻!”朱父眼睛瞪得溜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田桂花脸上,“我闺女呢?红莲她们三个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快把人交出来!” 田桂花眉头都没皱一下,冷冷道:“朱兄弟,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红莲她们已经从我这儿辞工了,是你要送她们去南方赚大钱的。 “她们不见了,你不去找介绍人林腊梅,跑到我这儿来要什么人?莫名其妙!” “就是你!肯定是你!”朱父根本听不进道理,梗着脖子吼道,“你看不得她们有好前程,故意使坏!昨天在饭店你就想捣乱!除了你,谁会干这种缺德事?让我进去搜!她们肯定藏在里面!” 说着,他就要往里硬闯。 田桂花身形不动,手臂一伸,牢牢拦住了他,声音陡然拔高: “站住!朱老四!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地方!不是你想搜就能搜的!红莲她们是大人了,有手有脚,兴许是自个儿想通了,不愿意去那摸不着边的S市,躲起来了呢?你当爹的逼着闺女跳火坑,还有脸来我这儿闹?” “你放屁!什么火坑?那是金窝银窝!”朱父被戳到痛处,越发暴跳如雷,“就是你撺掇的!田桂花,你今天不交人,我就砸了你的铺子!” “你敢!”田桂花毫不退让,目光如炬,“你动一下试试?我立刻报警告你抢劫流氓罪!派出所的刘副所长你总知道吧?跟我女婿熟得很!你看他来了抓谁!” 朱父被田桂花凌厉的气势和“报警”的警告吓得一怔,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 他固然混不吝,但对派出所还是存着天然的畏惧,尤其田桂花女婿陈瑞阳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他是知道的。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隔壁铺子的丁秋桂和她大儿媳刘枣花已经闻声赶了过来。 两人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和火钳,虎视眈眈地挡在田桂花身前。 “朱老四!你想干啥?大清早跑来田姐铺子撒野?欺负我们没人是不是?”丁秋桂嗓门洪亮,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刘枣花也紧跟着说:“就是!红莲她们自己长了腿,人不见了你不去找,跑来为难田婶算什么本事?再闹,我们真不客气了!” 周围的几家店铺老板和早起路过的熟客也渐渐围拢过来,听说了事件的起因后,对着朱父指指点点。 “啧,老朱这是魔怔了?为了那没影的五百块,闺女都不要了?” “听说要把闺女送去南边呢,田老板是厚道人,肯定是看不过眼说了几句,他就来闹……” “快别瞎闹了,赶紧去找闺女是正经……” 七嘴八舌的议论像冷水一样浇在朱父头上,让他那点虚张声势的气焰迅速萎靡下去。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看面无表情的田桂花,又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自己今天绝讨不了好。 他咬咬牙,恶狠狠地瞪了田桂花一眼,色厉内荏地撂下话:“田桂花,你……你给我等着!要是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说完,也不敢再多停留,灰溜溜地挤开人群,骑上他那辆破自行车,骂骂咧咧地走了。 田桂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她转身对丁秋桂婆媳和周围的邻居们表示感谢:“谢谢大家了,没事了,都散了吧,大家接着忙吧。” 众人又安慰了田桂花几句,这才渐渐散去。 楼上的朱红莲和朱红秀,也清晰地听到了铺子一楼外面的动静,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 朱红珍听到父亲的声音时,一下子激动起来,死死瞪着楼梯方向。 田桂花进了新铺子,缓步走上楼。 阁楼里,朱红莲和朱红秀都紧张地看着她。 第215章 来得正是时候 “暂时打发走了。”田桂花语气平静,看了眼被捆着的朱红珍,对朱红莲说,“但你爸不会死心,他肯定还会去找林腊梅,或者去别处找。你们藏在这里的事,绝不能泄露半分。” 朱红莲明白田桂花的担心,点头说,“知道了,田婶。” 朱红珍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激烈地表达着不满和质疑。 田桂花走过去,并没有给她松绑,只是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异常严肃: “红珍,我知道你不服气,觉得我们合伙害你,断你的财路。但我田桂花用这辈子的人格跟你担保,林腊梅说的那个‘金盛’,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玩具厂!那是家陪男人吃喝玩乐的夜总会!那地方进去了,再想清清白白地出来就难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你大姐捆你,是救你!等派出所那边查清楚了,真相大白那天,你会后悔今天没被她捆住!到时候你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朱红珍瞪着田桂花,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田桂花的目光坦荡而锐利。 那目光像锤子一样,一点点敲打着朱红珍被“五百块”冲昏的头脑。 她想起林腊梅闪烁其词的工厂信息,想起田桂花平日里的为人,再对比黄家良和向牡丹平日的名声…… 一丝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让她激烈的反抗情绪稍稍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隐约的后怕。 她嘴里的呜呜声低了下去,眼神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朱红莲看着妹妹的变化,心里稍稍一松,但还是不敢给她松绑。 田桂花站起身,对朱红莲说:“看紧她,吃的喝的我会送上来。最多三五天,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了。” “我们会小心的,田婶。”朱红莲连忙点头。 田桂花叹了口气,摇摇头下楼去了。 阁楼里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朱红珍偶尔发出的、压抑的抽鼻声。 此刻,在她心里,对“五百块”的狂热向往,和对田桂花话语的将信将疑,正在剧烈地搏斗着。 而镇子的另一头,朱父仍然焦急地寻着姐妹三人。 - 黄家良和向牡丹,今日起了个早。 两人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兴冲冲地跑到林腊梅娘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心里盘算着那五百块介绍费该怎么花。 “腊梅,侄媳妇!你看,人我们都给你凑齐了,五个,一个不少!那介绍费……” 黄家良搓着手站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正在给手指甲涂指甲油的林腊梅笑着说。 向牡丹也赶紧帮腔:“就是啊腊梅,为了你这事,我们俩腿都跑细了,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说歹说才把人劝动。你看这钱……” 林腊梅慢条斯理地放下指甲油小瓶子,吹了下手指甲,透过镜子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介绍费?人呢?” 黄家良一愣:“人?人不是……都说好了吗?朱老大家三个,还有我们找的那两个……” “说好了?”林腊梅猛地转过身,柳眉倒竖,“说好了人怎么不见了?朱老四昨天半夜跑到我这儿来鬼哭狼嚎,说他三个闺女全都没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是你们给我办的好事?” “什么?人不……不见了?”黄家良如遭雷击,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这……这怎么可能?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向牡丹也傻眼了,尖声道:“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跑哪儿玩去了?还是……还是她老子反悔,把闺女藏起来了?” 林腊梅嗤笑一声,语气刻薄:“藏?朱老四那见钱眼开的德行,恨不得今晚就把闺女打包给我要我带走,他会藏?他用得着藏?他比谁都急!” 她站起身,走到黄家良面前,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子上:“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昨天在饭店,谁反应最大?谁恨不得撕了我?嗯?” 黄家良被她逼得后退一步,脑子里灵光一闪,失声叫道:“田桂花!是田桂花!肯定是那个老虔婆搞的鬼!昨天她就敢动手打你,肯定是她把人藏起来了!” “现在才想起来?”林腊梅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除了她,还有谁?肯定是她背后捣鬼,忽悠了朱红莲那个死丫头,带着妹妹躲起来了!坏了老娘的好事!” 黄家良顿时急了,额头上冒出冷汗:“那……那怎么办?腊梅,这……这不能怪我们啊!人是田桂花藏起来的,我们……我们的介绍费……总该给我们吧?” “介绍费?”林腊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黄家良,你做梦还没醒呢?人都没到位,我拿什么给你介绍费?拿我的贴己钱贴给你吗?你想得美!” 她脸色猛地一沉:“我告诉你们,赶紧去给我把人找回来!尤其是朱红莲!那丫头是关键,她要不去,另外两个小的肯定也不去。 “剩下两个人家一看这情况,说不定也得黄!到时候凑不齐人,耽误了行程,那边的老板怪罪下来,别说介绍费,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黄家良和向牡丹被她说得心惊肉跳,面面相觑。 “可……可我们去哪儿找啊?”黄家良为难道。 “蠢货!”林腊梅骂道,“田桂花能把人藏哪儿?无非就是她那铺子,或者她女儿家!你们不会去盯梢?去闹?去查吗?非得我教?” 她越说越气:“赶紧给我滚去找!找不到人,什么都别想!滚!” 火车票是明天上午的,今天下午人就得找齐,人凑不齐,她就得损失好几百块的火车票。 听说人不见了,林腊梅杀人的心都有了。 黄家良和向牡丹被林腊梅骂出家门,心里又憋屈又窝火。 那五百块介绍费像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看得见却吃不着,挠得他们心痒难耐。 “死婆娘,神气什么!有钱了不起啊?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哪天老娘发了财,用钱砸死你!” 向牡丹朝着林腊梅家的方向又狠狠啐了一口,仿佛这样能解了心头之恨。 黄家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了,骂有啥用?赶紧按她说的,去找朱老四,今天非得让田桂花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两人风风火火地冲到朱家。 朱父正蹲在门槛上,眼睛赤红,头发乱得像鸡窝,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连女儿们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正又急又怒,无处发泄。 “朱老四!你还蹲这儿干啥?你闺女八成就是让田桂花那个黑心肝的藏起来了!”向牡丹人未到声先到,尖利的嗓音划破了朱家小院的沉闷。 朱父猛地抬起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出口,一下子跳起来:“真是她?我就知道!这个搅家精!断人财路的恶婆娘!” “不是她还能有谁?”黄家良添油加醋,“昨天在饭店她就敢动手打腊梅,明显是嫉妒!看不得你家闺女有好前程!快,我们去堵她铺子,把你兄弟们也叫上,人多势众,不怕她不交人!” 朱父此刻早已没了主意,完全被黄家良夫妇牵着鼻子走, 闻言立刻吼道:“走!我这就跟你们去!要是找不回我闺女,我跟她田桂花拼了!” 不一会儿,朱父找来两个堂兄弟,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着镇上的“田氏包子铺”杀去。 朱父手里甚至还拎了半块砖头,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路上,有相熟的邻居看到这阵仗,想劝两句,却被朱父通红的眼睛和那伙人凶狠的模样吓退,只能暗暗替田桂花捏了把汗。 与此同时,田桂花铺子里。 田桂花刚打发走清晨的客流高峰,正和丁秋桂婆媳以及女儿田晓芬收拾桌椅。 田晓芬一边擦桌子,一边忧心忡忡地低声对田桂花说:“妈,刚才朱老四来闹那一场,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黄家良和向牡丹那两个搅屎棍,肯定还会怂恿他来闹事。” 田桂花面色沉静,手里活计不停:“我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闹。红莲她们在上面藏得好好的,只要咱们不松口,他们没证据也不敢真怎么样。” 丁秋桂也凑过来,小声道:“田姐,要不……让我家那口子也过来?他虽说不顶大用,但多个人总能壮壮声势。” 田桂花摇摇头:“不用。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他们要是真敢乱来,咱们就报警。” 刚才陈瑞阳开车来了一趟,跟她说有人举报过林腊梅,如果案子跟朱红连她们的事情类似,那么林腊梅很快会被抓起来。 她抬头望了望阁楼的方向,心里默念:红莲,你们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有结果了。 果然,没过多久,街口就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以黄家良、向牡丹为首,朱父和朱家两个堂兄弟紧随其后,一行五人浩浩荡荡,满脸戾气地冲到了“田氏包子铺”门口。 “田桂花!你给我滚出来!”朱父一马当先,挥舞着半块砖头,声嘶力竭地吼道,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黄家良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田老板,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家的闺女藏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啊?快把人交出来吧,不然我们可要自己进去找了!” 向牡丹更是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就是!自己开不了高工资,就看不得别人家闺女飞高枝?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快交人!” 朱家的两个堂兄弟也摩拳擦掌,堵在门口,一副要硬闯的架势。 丁秋桂和刘枣花立刻拿起手边的擀面杖和扫帚,紧张地挡在田桂花身前。 田晓芬也气得脸色发白,想要理论,却被田桂花轻轻拉到了身后。 田桂花走到门口,目光冷冷地扫过眼前这群人,最后定格在朱父身上:“朱老四,我再说最后一次,红莲她们不在我这里。你们要是再无理取闹,我就真报警了!” “报警?你报啊!”朱父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加上有黄家良一伙人撑腰,气焰格外嚣张,“你以为吓唬谁呢?今天不交出我闺女,我就砸了你的铺子!” 说着,他竟真的举起砖头,就要往铺子里冲!手臂上青筋暴起,一张脸因愤怒而扭曲。 “你敢!”田桂花厉声喝道,眼神如淬火的钢铁,没有丝毫退让。 砖头还举在半空,一阵急促的吉普车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戛然而止停在铺子门前。 车门打开,陈瑞阳利落地跳下车,目光如电般扫过混乱的场面。 随之跟着下车的,正是派出所的刘副所长和另一位民警! 刘副所长环视一周,眉头紧锁,不怒自威。 “老刘,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陈瑞阳的声音冷沉,目光落在朱父手中的砖头上。 刘副所长上前一步,证件一亮,声音洪亮如钟:“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还想砸店?都想跟我回派出所聊聊是吧?” 民警的出现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朱父等人的嚣张气焰。 朱父慌忙将手里的砖头扔在一旁。 他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煞白如纸。 黄家良和向牡丹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脖子都快缩进了衣领里,眼神躲闪不定,刚才的泼辣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家那两个堂兄弟更是悄悄往后挪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刘副所长……”朱父结结巴巴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我找我闺女……她们不见了……我怀疑,是田桂花将她们藏有了起来!” 他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突然提高:“刘副所长你来得正好,我要报警!举报田桂花将我女儿们拐走了藏了起来!” 刘副所长冷静地取出记录本做记录,目光如炬地盯着朱父:“你说田桂花拐走了你的女儿?有什么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