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妈改嫁，资本家小姐惊艳家属院》 第6章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叶素容双眼一闭，“开车。” 霍竞川一脚油门，高大的吉普车从姜家三人的身边疾驰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嚣张而又轻蔑！ 都离婚了，还来了这么一句恶心人的话，她要是不把姜国栋他们坑死，姜茶这个名字，就倒过来写！ 回到叶家，姜茶一进厨房，两眼一黑。 她本来打算倒点热水，帮妈妈擦干净身体之后，好给她上药。 没想到，王桂芳不仅把食材和调料都带走了，就连锅碗瓢盆，烧水壶和开水瓶都一并打包走了。 就一个板车，她倒是能装。 “妈，咱们家厨房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办？” 叶素容被眼前的这一幕气笑了。 霍霆坤犹豫了半晌，最终说道：“要不，你们今天晚上，住我们那去？” 叶素容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这像什么样？别人会说闲话的！” 二十多年没见，叶素容在看见霍霆坤的时候，惊喜和激动都是真的。 但是，那种上头的情绪消退之后，叶素容已经彻底清醒。 她刚刚离婚，霍霆坤也有了两个儿子，他们……早已经过了十七八岁，爱意上头，不顾一切的年纪。 现在的她，随时可能家道中落，而霍霆坤也有了新的家庭…… 叶素容的情绪更加低落。 霍霆坤连忙开口，“没有，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霍竞野解释道：“叶姨，我们住在军区大院，那套房子，是我爸申请下来的，我哥去年的职位也升上去了，在我们来找你们之前，我爸特意用我哥的名义，也申请了一套房子，今天刚办下来，就在我们那一间正隔壁，您和这位妹妹可以住到我们隔壁那一间，对外就说是我们家的亲戚，一定不会有人说闲话。” 霍霆坤是有备而来。 只是，被儿子当众说明了这些，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你家夫人会不会多想？” 万一因为自己的出现，影响了霍霆坤和他夫人的感情，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叶姨，我妈已经去世十多年了，我爸还单着呢！” “是这样吗？” 叶素容怎么也没有想到，霍霆坤的情况竟然会是这样！ “是，孩子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们家里没有女主人，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你和闺女只管放心地住过去。”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叶素容要是再推辞，那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 “我去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先住到你那里，等我爸这边的问题解决了，我就带着茶茶再搬回来！” “诶，好！” 一听这话，霍霆坤高兴得不行。 姜茶目送着叶素容上了楼，才转头，对上霍霆坤的脸。 “这位叔叔，您很有必要跟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霍霆坤显得有些紧张。 “我叫霍霆坤，是你妈妈从前的……朋友，现在在春城军区任职，这是我的两个儿子，你别害怕，我只是听说叶叔出了事，特意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姜茶的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只手。 “霍竞川。” 他是在……自我介绍？ 姜茶：“！” 真是好简短的自我介绍啊。 “姜茶。” 姜茶回握了一下他修长匀称的手。 一触即分。 “姜茶？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霍竞野凑了过来，也朝着姜茶伸出了手。 “姜茶妹妹你好，我叫霍竞野，很高兴认识你啊！” 对比霍竞川的清冷淡漠，霍竞野简直热情得过分。 姜茶还是比较喜欢活泼开朗一点的人。 “你好，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呢！” 霍竞川眼睁睁地看着刚才那只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霍竞野的手。 他握了握拳头，又猛地松开。 周身又增添了几分疏离。 姜茶跟他们打完招呼之后，再次走到了霍霆坤的面前。 “霍叔叔，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 姜茶单刀直入。 “您喜欢我妈妈？” “我……” 一瞬间。 霍霆坤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个答案。 或真或假，一团乱麻。 霍竞野瞪大了眼睛。 这姑娘，看起来娇娇柔柔的，说起话来，这么直接的吗？ 他老爹，脸色一沉，能随机吓哭半个家属院的小孩儿，霍竞野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手足无措的模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还真挺好看！ 最终，霍霆坤还是决定，遵守本心。 “是，我喜欢你的母亲，喜欢了她很多很多年！” 意料之中的答案，姜茶并不意外。 “那你现在，有没有暧昧对象？” “没有。” 姜茶把视线移到了霍竞川和霍竞野的身上。 霍竞野连连摆手，“确实没有。” 霍竞川微微点头，“嗯，没有。” “你们的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姜茶的话，太过突然，霍霆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虽然同意了，但你还是得以我妈的意见为主，不论她同不同意跟你在一起，你都不能勉强她。” “不会。” 霍霆坤立即回答，像是生怕姜茶反悔。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前世，妈妈在跟姜国栋离婚之后，就嫁给了霍霆坤。 姜茶并没跟霍家人接触过，但她后来，远远地看过妈妈几次，也听过不少外面的传闻。 妈妈跟着霍霆坤，过得很幸福。 “我一定不会逼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会尊重她的意愿，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在一个小辈面前，对她的妈妈表明心意。 这种事，霍霆坤还是第一次做。 紧张之余，他又有些尴尬。 但他随即一想。 他已经错过了素容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重新陪在她身边的机会。 这点紧张和尴尬，又算得了什么？ 霍霆坤万分郑重的回答，不敢有一丝怠慢。 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姜茶终于笑了。 “您放心，如果我妈决定和你在一起，我不会成为她的拖油瓶，你们可以不接受我，但是，请你们一定要对我妈好。” “我们不……” 姜茶的懂事，让霍家的三个男人心疼得不行。 只是，霍霆坤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叶素容就从楼上下来。 她随便收拾了两套她和姜茶的换洗衣服和日用品，还带了一些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春城军区的家属院距离这里并不算远。 开车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姜茶还是第一次进军区大院里面。 夜幕四合，其实也看不清什么。 但是在门口站岗的士兵，和时不时巡逻的小队，让人十分的有安全感。 姜茶好奇地左右张望。 叶素容则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霍霆坤就坐在她的左手边。 她稍稍一动，就能碰到他的身体。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叶素容松了一口气。 她在姜茶的那一边下车，特意避开了霍霆坤搭过来的手。 霍霆坤也不气馁。 霍竞川去停车，霍竞野也从副驾驶上下来。 他十分自觉地拎包。 姜茶和叶素容跟着霍霆坤进了一间空置的屋子。 两室一厅，带厨房和洗澡间。 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桌上、地上一尘不染。 一看就知道，被人精心打扫过。 两个房间的床都已经铺好了。 “床单和被褥都是新的，没有用过，我还特意拿出去晒过太阳，你们放心住，缺了什么就去我那里拿，我就住在你们隔壁那屋。” “公共厕所就在对面，上厕所可能有些不太方便，一会儿我把我那屋的手电筒拿来给你们用。” “还有啊……” “你们这儿有吃的吗？” 叶素容忽然说道。 霍霆坤下意识的回答：“有！” 随即，他又摇头，“不……没有！” 叶素容无奈地笑了笑。 她发现，霍霆坤好像还是年轻时候的性子。 一点儿也没有变。 她一眼就能看透他。 “带我去你那边的厨房，我去做点吃的，咱们一起吃。” 霍霆坤笑得有些憨。 “好！” 他们只有三个大老爷们儿。 霍霆坤和霍竞川常年在部队里训练，出任务，吃饭都在部队食堂。 霍竞野也跟着他们一起吃食堂。 家里面有食材，但是不多。 叶素容去了霍霆坤那边的厨房，打开橱柜一看，除了几个鸡蛋，一袋面粉之外，什么都没有。 “真不知道你们天天都是怎么过日子的？你们每天都不吃饭吗？” 叶素容把面粉拿出来，找个盆，开始和面。 “我们都吃部队食堂，再说了，我们也都不怎么会做饭！” “你自己天天吃食堂就算了，你还带着两个孩子呢？孩子怎么能天天跟着你一起吃食堂呢？” 叶素容一面说，一面干活儿。 她虽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是，自从国家不提倡资本主义那一套之后，家里的家务，做些简单的饭菜，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看着叶素容熟练地和面，霍霆坤心疼得不行。 从前，素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哪里会做这些事情？ 霍霆坤直接把面盆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说，我来做，我只是做饭不好吃而已，并不是不会，有你教我，我做出来的肯定好吃！” 霍霆坤使劲儿地揉着面。 叶素容忽然有些想哭。 他没变，可她却变了好多…… 叶素容和霍霆坤一走。 姜茶就将视线投到了霍竞野的身上。 “竞野……哥哥？” 姜茶从小娇气被叶家人娇宠惯了，说话的时候，尾音总是会不自觉的上扬，配上她那软糯的嗓音，喊出‘哥哥’这两个字的时候。 霍竞野觉得，自己的魂都飘了！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她眨了眨眼。 霍竞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可以。” 这是妹妹啊！ 这么水灵，这么漂亮，说话声音还这么好听的妹妹啊！ 被姜茶这么喊一声，就算她想要他的命，他也当场就能给她！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能！” 姜茶没想到霍竞野会答应得那么干脆，姜茶还愣了一下。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你帮我什么忙呢？” “什么忙，我都帮。” “真的吗？” 姜茶惊喜万分。 从小到大，姜成都把她当成分走了亲人宠爱的假想敌，他从来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帮她做过什么事情。 原来，真正的哥哥，对妹妹，是这样的啊？ 姜茶由衷感叹。 “竞野哥哥，你真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哥哥啊！” 霍竞川停好了车，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姜茶用娇娇糯糯的嗓音，对着霍竞野撒娇。 她在看向霍竞野的时候，眼睛里面满是崇拜的星星。 跟看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第7章 她们不是外人 霍竞野对姜茶的夸赞，受用的不得了。 “快说，你想要哥哥帮你做什么？”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弄一辆小货车，晚上再帮我搬点东西？” 霍竞野毫不犹豫地拍拍胸脯。 “当然可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霍竞川转身就要走。 霍竞野十分眼尖地看见了他，当即冲过去，抓住了霍竞川的手腕。 霍竞川低头，看着那只抓住他的手，眼神凉凉的。 霍竞野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哥，你去帮我弄辆小货车来呗！” “你不是说，包在你身上吗？竞野……哥哥？” 阴阳怪气！ 姜茶：“……” 霍竞野一脸问号。 大哥这是……生气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去停个车的功夫，就生气了？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人这么的莫名其妙？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姜茶妹妹第一请咱们帮忙，咱们这些做哥哥的，当然要打包票同意啊！” 霍竞川人冷，话少。 光是不说话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自动散发着四个大字。 生人勿近！ 或许，他本身就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 姜茶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冲着霍竞川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霍竞川同志，是我冒昧了，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会再麻烦你们了！” “随你！” 霍竞川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别啊，姜茶妹妹，我哥他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而已，你别担心，车子的事儿，我一定给你想办法啊！” 霍竞野说着，追着霍竞川就出了门。 姜茶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道颀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霍竞川……应该是不欢迎她来到他家的吧？ 算了，等到外公的事情一解决，她就从这里搬出去好了！ 只要妈妈能够幸福，她留在家里，陪着外公一起，其实也挺不错的。 姜茶刚把东西整理好，叶素容就过来喊她吃饭。 她的情绪比刚才好了不少，姜茶试探性地问道：“妈，您和霍叔叔他……” “别胡说，我们都二十多年没见了，四十来岁的人，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哪里还会有什么可能？” “我觉得霍叔挺喜欢你的！” 姜茶笑着打趣。 叶素容幽幽地叹气。 “喜欢又有什么用？你霍叔现在，已经是首长了，而我……” 叶素容欲言又止。 “万一你外公的冤情翻不了案，我的身份，会拖累他的。” 成分不好的人，没有地方能够容纳。 他们都这个岁数了，早已经过了爱情大过天的年纪。 况且，她才刚刚离婚。 一天都没过呢，就找到了下一家。 传出去，叫个什么话？ “走吧，咱们一起吃饭去！” 四方的饭桌上，放着五碗面条。 每个人的碗里都卧了一个鸡蛋。 姜茶跟着叶素容过去的时候，霍家父子三人已经坐在了饭桌前，等着她们来开饭。 外面的天还亮着，姜茶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左邻右舍都伸长了脑袋往霍家瞧着。 不一会儿，霍家三位黄金单身汉的家里头，来了两个貌若天仙的姑娘这话，就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叶素容领着姜茶坐下，霍霆坤笑眯眯地说道：“茶茶，叔这儿没啥好吃的，你先将就一顿，你想吃什么，等明天，我让竞野这小子带你上供销社去买啊！” “叔，我不挑食，能吃饱就行。” 有面条吃，已经很好了。 前世，只要她不听话，姜国栋饿她三天都是有的。 有一回，饿急了眼，恨不能抱着床架子啃。 叶素容看了她一眼。 姜茶猛地低下了头。 叶素容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茶茶这么乖巧，都是为了她考虑的吧？ 叶素容揉了揉姜茶的脑袋。 姜茶沉默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霍竞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同样沉默的霍竞川。 都怪你，总冷着脸，把姜茶妹妹吓到了！ 霍竞川看懂了霍竞野的眼神，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钥匙。 “东三街第一百七十八号门口，有一辆绿色货车，空的，你晚点去开过来。” 霍竞野毫不客气地收下钥匙。 “这还差不多！” 说完，他又对着姜茶挑了挑眉。 姜茶被他逗笑了。 霍竞川暗暗一‘呵’，所以，她只不会对着他笑，对吧？ 霍竞野和姜茶相处得好，霍霆坤看了心里头高兴。 “竞川哥，你们已经吃上饭了？我刚包的饺子，我妈让给我给你们送一点儿过来！” 一道柔细的女声传来，称呼亲昵。 姜茶循声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名极为年轻漂亮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条蓝色碎花连衣裙，长长的头发用丝巾编成一条侧麻花辫子，垂在右侧的胸前，举手投足间，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 她模样温婉，像是从江南水乡出来的吴侬女子，细眉凤眼，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江南的水韵。 这是……霍竞川的对象？ 姜茶大大的眼睛里面装着大大的疑惑。 原来，这么冷的人，也能找到对象啊？ 她手里端着一盆饺子，见到饭桌上多出来两个人，有些惊讶。 “霍叔，家里来客人了吗？您怎么也不跟我妈说一下，我也好过来，帮您做饭，招待一下客人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继续往里走，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打量着姜茶和叶素容。 “书瑶啊，你和你妈生活也不容易，用不着什么都往我这里送。” “霍叔，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家有什么好东西，不也总想着我和我妈吗？” 白书瑶笑着把一盆白胖的饺子放在了饭桌中央。 “这两位是？” 她终于开始名正言顺地打量起姜茶和叶素容。 “她们不是外人，跟我们家用不着那么客气！” 白书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转瞬即逝。 “这样啊？我今天包的是竞川哥最喜欢的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也不知道她们吃不吃的习惯？” “哟，猪肉白菜的啊？素容，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馅儿的饺子，你快多吃两个。” 霍霆坤乐呵呵地一连夹了两三粒饺子进叶素容的碗里。 叶素容的碗里还有面条，她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太多我吃不完。” “茶茶也吃，你这么瘦，就应该多吃一点儿。” 说着，霍霆坤又夹了好几粒饺子进姜茶的碗里。 白书瑶的脸色微微一变。 “竞川哥，你也快尝尝，今天的饺子馅儿可是我亲手调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照这个来。” 霍竞川将空碗收拾进了厨房。 “我已经吃饱了，谢谢。” 霍竞野倒是配合，一连塞了两粒饺子进嘴里，一边说还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饺子可真好吃！” 白书瑶的笑容变得勉强。 “你们喜欢就好，你们慢吃，我先回去了啊！” 姜茶尝了尝饺子，味道还真不错。 “霍叔叔，刚才这位是？” “她叫白书瑶，是我一个已故战友的女儿，现在在部队的文工团里工作。” “这样啊，她父亲生前，应该跟霍叔您的关系挺好的吧？” “她父亲是为了救我死的，我心里……愧疚啊！”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 姜茶一脸抱歉。 “对不起，霍叔，我不知道……” “没事，都过去了，人都得往前看不是？” 叶素容埋头吃着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茶也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完，姜茶自觉地收拾碗筷。 霍竞川伸出手，挡住了她的手。 “我来。” 十八岁的姜茶，肌肤细嫩。 霍竞川掌心粗糙，从姜茶的手背擦过，激起了姜茶一身的鸡皮疙瘩。 姜茶猛地缩回手，一连后退了两步。 “还是我来吧，我和我妈住在这里，已经很打扰你们了！” “不用。” 霍竞川似乎又有些不高兴。 姜茶有些无措。 霍竞川又补充道：“不打扰。” 这三个字，透着无奈。 极轻，极浅。 像是一片羽毛，撩过姜茶的耳尖。 姜茶觉得，她还是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那我去烧水！” “我来我来，虽然做饭我不会，但是烧水我拿手啊！” 霍竞野冲了过来，笑得没心没肺。 “茶茶你过来，我有话跟你和你妈说，那些活儿，让这两个臭小子干就行。” “哦，好！” 姜茶觉得，留在这里有些尴尬，她还是跟妈妈在一起的好。 霍霆坤带着叶素容和姜茶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 霍霆坤的面色有些沉重。 “素容，你爸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向上面透出一点儿风来。 “我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去你家，却还是来晚了一步，事发突然，只怕连叶叔自己都措手不及。” 这个年代，国家药品紧张，制药厂乃是一座城市的重中之重。 叶家的这座制药厂，是春城规模最大的一家制药厂，被国家接管之后，叶观澜虽然还是厂长，负责处理厂子里的一切事务，但是，有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 “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挡了太多人的道。”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想要害我爸爸？” 霍霆坤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依旧点头。 “八成是的。” “不是八成，是一定。” “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关键性的证据和证人，并且，这件事情，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背后的人，能够只手遮天，那人的权柄之大，无法想象。 姜茶抿唇。 前世，姜国栋面临破产的时候，走投无路之下，带着她，见了一个人！ “我知道谁才是关键性的证人！” 第8章 我的身上，是有毒吗？ 姜茶扶着叶素容回了她们自己那边的屋子。 叶素容的情绪不太好。 姜茶宽慰她道：“最起码我们已经知道了关键性的证人是谁，今天晚上我回一趟家，把家里的东西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明天等监察局人一走，咱们就想办法去撬开那个证人的嘴。” “更何况，还有霍叔帮我们，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姜茶把每一件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叶素容坐直了身体。 “都听你的，只是茶茶，咱们家的那些东西，你要放到哪儿去呢？” “妈，您还记得奶奶之前还有一处陪嫁的房产吗？” 姜茶的奶奶傅思柔出自名门大族。 她的父亲当年，可是鼎鼎有名的傅半城。 一整个春城，有一半都是傅家的产业。 只可惜，后来世道不好，傅家把手底下半座城的产业，都捐了出去。 给奶奶陪嫁的那些房产，也因为保住叶家上下，被迫捐出。 傅家和叶家，加起来数不清的田产和房产，到现在，除了这座小洋楼之外，就只剩下奶奶这一处私产。 “你说的是筒子街那边？” “没错，就是那里。” “茶茶，你是怎么知道那里的？” 叶素容觉得奇怪。 当年，他们家出现重大变故的时候，她还小，根本就不认识姜国栋是谁。 家里所有的不动产全部充公之后，叶家明面上留着的，只有叶家现在住的那一栋小洋楼，筒子街那边的那套房子，本就是当年清算傅、叶两家资产的时候，算漏了的。 那里并没有被列进上交名单，这么多年，没人去过那里，在叶家，也没有人提过那里。 那一处私产，连姜国栋都不知道。 前世，外公整整坐了十年的牢。 等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叶家的那栋洋楼早就充公，变成了群居房。 外公是在筒子街那边的那套房子里面闭眼的。 姜茶悄悄地去看过外公一次。 她觉得羞愧，偷偷地打听，偷偷地去。 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个时候的姜茶，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一想起前世的种种，姜茶的心里就闷闷地疼。 “小的时候，我偶然间听外公提过一嘴，所以就记住了！” “你外公打小就疼你，比对我都亲。” 叶素容擦了擦眼角的泪。 “那座宅子的钥匙在你外公书房的保险柜里，跟钥匙放在一起的，还有不少你外婆的遗物，你既然要去拿，那就把那些都拿出来。” “还有秘方，咱们家那么多的药品秘方，都放在哪儿了？我也一起带出来。” “你外公的房间有一个箱子，在你外婆的那只漆器十彩宝箱的下面压着，那个箱子的钥匙在哪儿，只有你外公知道。” 没有钥匙没关系，只要能把箱子搬走就行。 那些人害了外公，就别想再从叶家得到半点好处。 打铁要趁热。 洗漱之后，姜茶特意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低调，方便干活儿。 等到腕表上的时间，转到十一点的时候，姜茶准时出了门。 霍竞野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军属大院外面。 姜茶一拉开门，就看见了霍竞川那张清雅俊秀的脸。 “霍竞川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姜茶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竞野哥哥呢？” 霍竞川眉心一跳。 “你喜欢他？” “喜欢啊！” 霍竞野就是那种一开口就挺可乐的人，应该没人会不喜欢他吧？ 霍竞川心口一梗。 所以，他大半夜不睡觉，是过来干嘛的？ “他在外面。” 霍竞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他长得高，步子也大。 速度一旦快起来，姜茶小跑着都不一定能追上他。 霍竞川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忽然放慢了脚步。 姜茶一个没刹住，一脑袋撞到了霍竞川的后背。 “嗷呜，痛！” 姜茶捂着鼻子，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霍竞川连忙转身。 “你没事吧？撞到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霍竞川低头，打量着姜茶的脸。 月色皎白，盛夏蝉鸣。 路边高大的榕树树冠，郁郁葱葱的枝叶，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 姜茶松开了手，鼻尖红红，像一只受惊的白兔。 “鼻子撞到了？疼不疼？我带你回去上点药。” “不……不用了！” 霍竞川跟她靠得近了，姜茶那股紧张的情绪再次袭来。 她接连后退了两步。 那一副对霍竞川退避三舍的模样，生生地把霍竞川气笑了。 “姜茶，我的身上，是有毒吗？” “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姜茶有些懵。 “哎哟，两位祖宗，你们能不能快一点？我还以为你们睡过头了呢！” 看见霍竞野，姜茶仿佛看见了救星。 “没有没有，我们正要出去呢！” 姜茶凑近了霍竞野。 果然，只要跟霍竞川保持距离，她就不会没有那么紧张。 霍竞川冷哼一声。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霍竞野：“……” 他又怎么了？ 他看了看姜茶，姜茶看了看天。 霍竞野成了司机，姜茶上车的时候，特意跟霍竞川隔得远了一些。 奈何霍竞川的存在感太强。 四个座的货车车头，霍竞川跟着姜茶坐在了后排。 他一坐好，姜茶就不自觉地紧绷。 她努力地往车门边靠，靠到了头。 霍竞川释放出来的冷气越来越多，好像随时都会把她冻僵。 姜茶忽然反应过来，霍竞川刚才的那一句，“姜茶，我的身上，是有毒吗？”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是因为，她对他的逃避太明显了，惹得他不高兴了吗？ 可他是个有对象的人，男女有别，就算霍竞川会不高兴，她也应该有要随时跟他保持距离的觉悟。 姜茶就那么紧绷了一路。 一到地方，她就迫不及待地下车，跟她的身边坐了个鬼似的。 霍竞川的脸，黑了！ 比夜幕还黑。 姜茶掏出钥匙，打开了院子里的门，等到霍竞川和霍竞野都进门了之后，她才将院门反锁，进屋开灯。 “姜茶妹妹，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霍竞野搓了搓手，他的脚下，放着一大摞的麻袋。 姜茶拿起桌上的一个铜铸鎏金的摆台，说道：“你帮我把一楼桌面上，柜子里，所有的摆件包括花瓶茶具之类的东西，还有墙上的字画，全都打包装好。”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又不能吃，还不实用。 王桂芳不识货，楼下客厅里插花用的花瓶，挂在墙上的字画，桌子上面造型精美古朴的摆件，她一样都没有拿走。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全部都是真品。 现在看来，是不值钱，也没什么用。 一旦等到国内的经济完全打开，飞速发展，这些东西每一件拿出去，都价值万金。 “竞野哥哥，你听我的就好，这些东西，未来会有大用！” 霍竞野不理解，但尊重。 “好，我和我哥帮你把的一楼的东西装好，你忙你的去就好！” “谢谢竞野哥哥，谢谢霍竞川同志，这里就麻烦你们了！” 姜茶扶着红木扶手上了楼，从自己的房间里面拿了一只皮箱，直奔外公的书房。 外公的书房的保险柜里面，装着叶家的所有现金。 姜茶把皮箱打开，又转动着保险柜的密码。 咔嗒一声，保险柜被打开。 十元一张的大团结，一沓一沓的，几乎要将保险柜堆满。 姜茶不由分说地把钱全部放进箱子里，能装多少装进多少。 直到把箱子塞满。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不要，但是现金和家里藏着的小黄鱼，必须带走。 一只箱子不够。 姜茶又去妈妈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只皮箱。 除了现金，保险箱里面还有不少成套的珠宝。 这些都是奶奶曾经的嫁妆。 两只大号的皮箱，差不多把里面的这些东西装完。 姜茶数了数剩下的现金，还剩了三千五百块。 姜茶把剩余的现金，连同筒子街那套房子的钥匙一并装进了她随身挎着的包包里。 之后，她才将皮箱合拢，把锁扣扣紧，觉得不放心，又给两只箱子，一只上面加了一把锁。 才去了外公的房间，找到了妈妈说的那个带锁箱子。 这里面装着的，可是叶家的立身之本。 再就是藏在阁楼里的小黄鱼。 整箱的珠宝。 还有不少名贵的药材，姜茶统计好了位置。 只等着霍竞川和霍竞野两个人，把一楼的东西都装车，然后再上楼来帮她搬这些宝贝。 东西看起来不多，但是收拾起来，是真多。 好在霍竞川弄来的那这辆货车够大。 三个人，在深更半夜，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所有需要搬走的东西打包装车。 筒子街距离叶家洋楼不算远。 十分钟的车程。 这是位于筒子街向北八十米的一个小胡同里的一间平房屋。 青砖构造。 外表看起来，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连三的青砖房子，并不起眼。 实际进去，才会发现，这套房子的很长，分成了前屋和后屋两个部分。 中间设了一道天井，把屋子的格局分开。 最重要的是，这套房子的后屋下面，有一间地底密室。 藏东西方便。 密室的门被衣柜挡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熟悉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会想到，衣柜的后面别有洞天。 姜茶望风，霍竞川和霍竞野搬东西。 三个人配合默契。 第9章 这人，逗她玩儿呢？ 等到彻底忙完，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 盛夏的天，亮得早。 霍竞川扫尾，把所有人为的痕迹全部清除之后，才从里面退了出来。 姜茶将大门重新锁好，这里再次安静的，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霍竞野发动了货车。 姜茶还在考虑她要不要坐上副驾驶，跟霍竞川保持距离的时候，霍竞川已经替她拉开了后座的门。 “要我扶你吗？” “啊？不用！” 姜茶紧张的毛病又犯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跟霍竞川单独站在一起，她就会格外的紧张。 姜茶有些慌，一蹬脚，踩了个空。 她的惊叫声隐在了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整个人就被霍竞川一只大手捞进了怀里。 他站在她的身后，大掌扣紧了她绵软的腹部。 姜茶的后背，贴在他霍竞川坚硬的胸膛，感受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明明听到的是霍竞川的心跳声，但是，姜茶却有一种，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口的错觉。 霍竞川生得高，这么托着姜茶，姜茶的脚尖根本碰不到地面。 悬空的她，唯一的支撑点，便是霍竞川那条圈着她的手臂。 这让她没有安全感极了！ “慌什么？” 不知道霍竞川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声线擦着姜茶的耳畔，激得姜茶心尖酥麻。 她更慌了！ “我……没慌！” “嗯，你没慌。” 霍竞川语气淡淡，明明是在肯定姜茶的话，但姜茶却好像被他嘲笑到了。 姜茶拍了拍霍竞川横亘在她腹部的那一条手臂，“快放我下来。” 霍竞川听话地松了手。 “小心一点，姜茶……妹妹！” 姜茶：“！” 一个称呼，让姜茶想起了霍竞川那一句阴阳怪气的‘竞野哥哥’。 他……不会是想要自己叫他竞川哥哥，所以才这样，一直别别扭扭的吧？ 姜茶的心脏突突一下。 不会……吧？ “谢谢你啊，竞川……哥哥？” 姜茶试探性地这么一喊。 霍竞川浑身的冷意，随即消退了几分。 “嗯，坐好！” 霍竞川嗓音低哑，哐当一下，替姜茶关好了车门。 他随即坐上了副驾驶。 姜茶抿着唇，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艰难地控制着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的霍竞川啊！ 姜茶安安心心地歪在后座，等霍竞野把车子重新开到大院外头的时候，姜茶早就睡着了。 瓷白的肌肤被月色镀上一层银亮的光晕，长翘的睫毛在微风中轻颤，如同两只翩舞的蝴蝶。 霍竞川下了车，打开了后座的门。 姜茶的脑袋恰好一栽。 霍竞川的掌心，接住了她细嫩白软的脸颊。 豆腐块儿似的。 连带着霍竞川的呼吸都紧了起来。 “姜茶，我们到了！” 霍竞川难得温柔。 姜茶缓缓睁开了眼睛。 脑袋还有些懵。 她缓了大约一两秒钟，一双漂亮的眼睛才逐渐恢复焦距。 映入眼帘的，是霍竞川那张清雅的脸。 他看起来不像是军人，反而更像后世电视剧里拍摄出来的那种气质清冷儒雅的书生。 “醒了？” 霍竞川轻声开口。 姜茶想要点头，然后猛然发现，自己的脸正枕在霍竞川的掌心。 怪不得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姜茶猛地坐直了身体，十分不好意思地将霍竞川的手推到他自己的面前。 “那个……竞川哥哥，对不起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霍竞川瞥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他收回手。 “口水。” 姜茶连忙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干的。 “呵呵！” 霍竞川低笑着，转身就走。 姜茶：“！！！” 这人，逗她玩儿呢？ 姜茶气成河豚。 一个晚上，姜茶只虚虚地睡了两个小时。 六点钟，她就被叶素容叫了起来 早饭吃的霍霆坤从部队食堂打回来的包子和粥。 吃完饭，霍家父子三人又一起把叶素容和姜茶送回了姜家洋楼。 春城市卫生行政部的人，来得比想象中更早。 姜茶和叶素容前脚刚到家，后脚，外面就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 1976年，国家还没有成立药监局和卫健委，制药厂大多都归地方卫生行政部门管理。 今天来的人，和昨天带走叶观澜的，是同一批。 为首的人亮出了工作证件，“叶素容女士你好，我是春城市卫生行政部主任李军，这位是春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张为，这次案件，由卫生行政部和公安部门联合执法。” 张为也亮出了工作证件。 “叶观澜隐私牟利，将制作药品的原材料以次充好，造成国家重大财产损失，险些造成人员伤亡，叶观澜对此供认不讳。” 张为说着，拿出了一张结案证明，上面带着叶观澜的亲笔签名还有他右手大拇指的指纹印。 “不可能，我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叶素容一把接过那张结案证明，按照正常流程，这么重大的案件，根本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审理完毕。 而且，叶素容了解她的父亲，叶家传家至今，代代相传的一句话便是：医者当怀仁心，以济天下苍生之疾苦，仁心乃医者之魂，无之则医道不存。 叶家制药厂，是在外公的手上，上交给国家充公的。 他本就自觉愧对先祖，身为制药厂的厂长，他断然不会再做出以次充好，害人害己的事情来损毁叶家的百年基业。 “你们肯定是屈打成招，我要见我爸爸。” 叶素容根本冷静不了。 “叶素容同志，我们今天来，是来查封叶家资产的，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整理随身物品，你确定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吗？” 张为板着脸，看起来凶得很。 李军唱着白脸，“叶同志，你父亲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既然这件事情并没有牵连到你们，我劝你见好就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人，抓紧时间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才是要紧。” “我爸爸一定是被冤枉的，我要求见他一面。” 叶素容的脾气犟起来，十头牛头拉不回来，她的手上，紧紧的攥着那张结案证明，怎么都不肯撒手。 霍霆坤上前，亮出了自己的军官证。 “张副局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为看了一眼霍霆坤的证件，微微愣了一下。 李军也不由地多打量了霍霆坤两眼。 霍霆坤把张为带进了一楼王桂芳曾经住着的那间房间。 姜茶也趁机将李军拉到了厨房。 霍竞川和的霍竞野，一左一右陪在看着结案证明垂泪的叶素容，阻隔了其余人的视线。 “李主任，我外公昨天才被抓进去，今天就结案了，我妈的情绪难免激动，还请您的见谅！” 姜茶将提前准备好的信封，塞进了的李军的口袋。 李军一摸厚度，被吓了一跳。 这里面，最起码得有一千块。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们上头有规定，必须秉公执法，不收群众一针一线，要是人人都跟你似的，我们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是，您说的都对！” 姜茶耐心地笑着，又悄悄地塞了一条小黄鱼进李军的手心。 “那些是请各位领导们吃饭用的，这个，才是单独孝敬您的！” 李军心口一跳。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挺上道？” “主任，我也不让您为难，我就想知道，我外公现在在里面，怎么样了？您行个方便，给我透透底儿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招，在哪个年代都好使。 更何况，姜茶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李军左右瞅了瞅，压低了声线。 “你外公还好。”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快认罪？” “昨天晚上，他见了一个人，之后就签字画押了，我们没有对他用刑。” “那主任，您能不能再告诉我……” “不能！” 李军将小黄鱼揣进了口袋。 “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我得罪不起，你也得罪不起，你只要记住，今天，我什么都没跟你说过，你也什么都不知道，赶紧把你妈劝走，趁着那个人还没想来找你们麻烦的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军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要不是这个小丫头给的实在是多，他肯定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姜茶知道，幕后主使，应该是一个极大的人物。 前世，姜国栋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找到的，也只有其中的证人之一，根本没能摸到那个人的半片衣角。 由此可见，那个人的身份之高。 看样子，还是得从证人那里入手。 李军正要出去，瞥见了空空如也的厨房。 “你们家的东西呢？怎么一样都没有了？” 姜茶从沉思中回神，一双眼睛无辜地耷拉着。 “我爸那个负心汉，看见我外公被抓，昨天就把我家搬空，跟我妈离婚了！” 姜茶抽抽搭搭地哭着，说话的声音，外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和我妈哭了一晚上，到现在眼睛都是肿的，呜呜呜……” 叶素容的眼睛的确是哭肿的，但是姜茶却是一晚上没睡好觉，熬夜熬肿的。 她哭得让人心疼。 李军凶凶巴巴地一吼。 “得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等你外公被关进监狱，你们不就能去探监了吗？” 姜茶走到叶素容的身边，眼角还挂着泪。 “妈，咱们赶紧去收拾东西吧，就算别的东西都被爸爸和奶奶搬走了，最起码，咱们的衣服，也得自己带走啊！” 姜茶把叶素容拉上了楼。 霍竞川和霍竞野的面面相觑。 听这意思，这桩案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是吗？ 该拿走的东西，姜茶昨天晚上已经全部带走。 现在要收拾的，只有她和叶素容的衣服。 饶是姜茶和叶素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封条贴在大门上面的那一瞬，姜茶和叶素容还是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人很多。 姜茶一瞥眼，竟然在人群里面，看见了姜国栋那张忧切的脸。 简直晦气。 只是，姜国栋还没有走到叶素容的面前，霍霆坤就伸手，拦在了叶素容和姜国栋之间。 姜国栋想要一把拍开霍霆坤的手，却被霍霆坤一记擒拿手死死地扣住。 “霍霆坤，你是不是有病？素容是我媳妇儿，你是以什么身份，在我们之间指手画脚的？” “你和素容昨天就离婚了，你现在，只是她的前夫而已！” 霍霆坤着重强调了‘前夫’这两个字。 姜国栋干脆扯起嗓子喊道：“素容，我在城东租了一套房子，够咱们一家五口住，我还特意谋了一份三花制药厂的工作，还给阿成在机械厂找了个活儿，你跟着我，不用下乡，我可以自城里养活你的，咱们复婚好不好？” “外公昨天被抓，这才过了一夜，爸爸您不仅给自己找了份差事，还把哥哥的工作都找好了，您的速度，够快的啊！” “姜茶，你再多说一句，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姜国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死丫头的嘴，这么欠？ 等到素容跟他复婚，他一定要赶紧把这个死丫头嫁出去，省得她天天留在家里，挑拨离间。 “爸，你怎么这么凶？都吓到我了！” 姜茶继续阴阳怪气。 姜国栋从来都没有对着家人发过脾气，这一看，就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子。 叶素容后知后觉地品出了姜茶话里的意思。 她两步上前，揪着姜国栋的衣领。 “我爸的这件事情，跟你有关系，对不对？” 第10章 救救我…… “素容，你是不是伤心过头，糊涂了？爸的事儿，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姜国栋被霍霆坤抓着，狼狈地否认。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给自己和姜成都找好了工作？” 在城里，但凡有哪个厂里放出来一个工作指标，挤破了头想要顶上去的人一抓一大把。 真正是僧多肉少。 姜国栋才刚刚因为连带关系，被春城制药厂开除。 如果不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给自己找好了新的工作？ “真的只是凑巧遇见了而已，素容，你相信我好不好？” 叶素容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姜国栋，你最好祈祷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叶素容撂下了狠话，拉着姜茶上了霍家的车。 霍霆坤这才松开了姜国栋，任由着他像只癞蛤蟆似的扑到地上，吃了一鼻子灰。 “霍霆坤，你别得意得太早，迟早有一天，我会让素容求着回到我的身边。” 霍霆坤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 都离婚了，还几次三番地来素容的面前恶心她，姜国栋真当他是死的吗？ 霍竞川凉凉一笑。 看样子，姜国栋这个爸爸，一点儿都没有把茶茶这个女儿放在眼里呢！ 他对未来的规划里面，完全没有姜茶的存在。 姜国栋，他真该死啊！ 吉普车发动，掉头。 姜国栋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那辆车子的车牌号。 总有一天，他要成为人上人，高高在上，让叶素容跪在他的面前求复合！ 车厢里的叶素容越想姜国栋的态度就越是心惊。 “茶茶，你说，这件事情，会不会真的跟你爸爸有关？” 叶素容努力地回想。 “以往他每天吃完晚饭，都会出去转一下，这两天，他除了厂里就是家里，一步也没有出去过，直到昨天，你外公被人带走，他说出去帮过我打听消息……” “妈，就算姜国栋真的跟这件事情有关，我们没有证据，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是啊，我们没有证据，不能拿他怎么办！” 家逢巨变，叶素容才惊觉，这些年来，爸爸把她保护得太好。 她就像是一朵生养在温室里，没有经历过风雨摧残的花朵，遇到事情，只会六神无主。 反观姜茶。 曾经这个只会伏在她膝头撒娇的小姑娘，竟然成了她的主心骨。 “姜国栋如果参与了这件事情，那他一定从中拿了不少好处，再加上昨天，咱们给他的三千块钱，他衣食富足，又得了安稳的工作，更加不会露出马脚。” “那我们该怎么办？” 姜茶认真地答道：“我们坑他一笔，把他所有的资产都骗过来，他手里没钱，自然要想办法去找能给他钱的人。” 前世，姜国栋就是这么做的。 霍竞川挑起了眼皮，还没来得及说话，霍竞野一面打着方向盘一面激动得不行。 “姜茶妹妹，咱们合伙儿呗！我还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呢！” “好啊，竞野哥哥，我正愁找不到人帮忙呢！” “嘿嘿嘿，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件事儿，咱俩一起干！” 霍竞野兴奋地摇头晃脑，他又补充了一句：“咱不带别人啊！” 霍竞川：“……” 霍霆坤：“……” 这俩人，倒是结上盟了？ 叶素容靠在了姜茶的肩膀上，无声的流泪。 霍霆坤想要握住叶素容的手，又觉得不太合适。 他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了那只手，将叶素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 叶素容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把手从霍霆坤的掌心抽出来。 可霍霆坤的力道太大，她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 “叶叔在调查期间，我这边伸不进去手，他收监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人在狱中多多照顾叶叔，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叶素容那双含泪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霍霆坤那张严肃而又认真的脸。 “你放心，只要那边松动了些，我就立刻带你去看叶叔，我保证。” 叶素容有些委屈。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问问霍霆坤。 但又觉得不合时宜。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两行清泪。 叶素容点头，“谢谢你，霆坤。” “素容，咱们之间，不必言谢。” 叶素容低下头。 “即便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客气，疏离。 这种距离感，让霍霆坤有些不舒服。 一定是姜国栋那个狗东西，把素容伤得太深了。 才会让叶素容这个温柔到了极致的千金小姐，变成现在这种谨小慎微的模样。 霍霆坤忍着心头的那口怒气，等天黑。 他一定要亲自去给姜国栋套麻袋，把那个狗东西，狠狠地揍一顿解气。 吉普车停在了家属院的外面。 霍家三个男人，把叶素容和姜茶的东西，拎到了家属院里去。 家属院里头，有不少军嫂带着半大的孩子，在院子里玩儿，嬉笑声、打闹声、说话声不绝于耳，热闹得很。 青天白日的，霍霆坤领着两个儿子给两个姑娘拎包，落在别人的眼里，自然少不了打趣。 “霍首长，这两位是你家的亲戚吗？昨天我就看见人来了，你们也不带着她们出来见见人。” 霍霆坤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她们是我的家人，以后就住在这儿了，她们初来乍到，大家伙儿可得帮着我多照顾照顾她们啊！” “霍首长的家人，我们当然会特别照顾啊，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你的什么家人啊？” 霍霆坤和叶素容之间的关系，还真的不太好解释。 叶素容被那些人问得有些紧张。 霍霆坤笑呵呵地说道：“家人就是家人，还什么家人？素容脸皮薄，你要是再这么问下去，把人给我吓跑了，别怪我到时候，给你们家老李加练啊！” “嘿，霍首长，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咱们说话归说话，您怎么还能扯上我们家老李呢？” 都是开玩笑的话，大家伙儿也都心知肚明，谁也不会真的置气。 姜茶打量着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些陌生的面孔。 从今以后，她就要跟着妈妈一起住在这里，她可得想办法，跟这些军嫂们打好关系才行。 姜茶努力地认着人。 观察着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是友善，是漠视，还是不善。 她的心里，也好有个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和妈妈。 那样的视线，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可她循着感觉望去，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东西都被放进了姜茶住的那套房子里面。 已经到了午饭的点儿。 “竞野，你去食堂多打些饭菜回来，一会儿，咱们一起吃。” “好，我这就去。” 霍竞野上自家那边拿了一摞饭盒去了食堂。 霍竞川道：“我这两天请假，耽误了不少训练，下去得去加练。” 霍霆坤点头。 “那你吃了午饭再去。” 霍竞川没有否认。 叶素容说道：“我们如果要长期住在这里的话，还是得自己买菜做饭才行，总不能每天都麻烦你们给我们带饭菜回来。” “不麻烦，你没来这的时候，我们爷仨还不是天天吃食堂？” “那不一样。” 叶素容的话音刚落。 外头就来了人。 “霍大哥，我今天早上来找你的时候，发现你们没人在家，你快把这几天的攒着的衣裳拿给我，我要洗床单，正好拿到池塘去一并洗了！” 叶素容看着霍霆坤。 “？” 霍霆坤愣是紧张出了一鼻子汗，脑门上顶着三个大字： 救救我…… 无限循环！ 第11章 素容卿卿，展信悦 女人穿着一身朴素藏蓝色上衣配着一条黑色裤子，长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有一绺头发自额前垂到了脸颊边上。 她的脸上带着笑，随手将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勾到了耳后。 这个动作，看起来自然。 但姜茶顺着霍霆坤的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见女人软白的耳珠，修长的脖子往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霍霆坤的注意力全在叶素容的身上，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不用了，王晴，我说过了，我有手有脚的，会自己洗衣服。” 王晴模样生得不错，细眉凤眼，跟姜茶昨天见过的白书瑶一模一样。 这应该就是白书瑶的妈妈吧？ “霍大哥，你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 王晴像是这才看见了叶素容和姜茶一样，一脸惊讶。 “霍大哥，这两位是你的妹妹和侄女儿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长得可真好看！” “昨天我就听书瑶说你家里来了客人，所以我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上供销社买了点肉和菜，中午大家伙儿就一起上我那儿去吃饭吧，大菜我都弄熟了，咱们一起过去，我再炒两个菜，就能开饭。” 王晴的热情让叶素容有些难以招架。 就好像，她才是霍霆坤家里的女主人。 正在不动声色地，对自己宣誓主权。 “不用了，我不饿。” 叶素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茶的笑容里面带了几分疏离。 “霍叔，你们去吃吧，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得去补觉。” 姜茶也随即进了屋。 叶素容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姜茶进去之后，反手把房门带上。 叶素容勉强勾着笑。 “你进来做什么？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啊！” 姜茶一把抱住了叶素容的胳膊。 “我不饿，妈，我们以后真的要生活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叶素容也不能肯定。 姜茶原本想着，妈妈嫁给霍霆坤，她们就成了军属，可以不用下乡。 在明年高考恢复之前，她正好可以安心备考。 现在看来，霍霆坤撒了谎。 他的身边，有暧昧对象。 妈妈性格温柔，她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的人。 她不喜欢争抢，对于物质方面的东西，都看得比较淡。 偏生最重视感情。 如果霍霆坤的身边，有更合适的人，她一定不会再对霍霆坤，有其他想法。 果然，姜茶才是最了解的叶素容的人。 “茶茶，如果……妈妈带你下乡，你会不会怪妈妈？” 在城里没有粮食关系，她们就只能下乡。 因为叶观澜的原因，叶素容在春城制药厂的工作岗位已经没了。 街道办那边指不定哪天就会找过来，给她们安排下乡。 叶素容自己吃点苦没什么，她就怕连累了姜茶。 “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么都好。” 叶素容终于下定了决定。 “那好，下午咱们俩一起去街道办。” 霍霆坤这里确实很好，但是，她和姜茶，非亲非故地住在这里，被人会说闲话。 最基本，人家问她和霍霆坤是什么关系，她都答不上来，怪尴尬的。 “去街道办做什么？” 霍霆坤刚一进屋，就听见叶素容说了这样一句话。 叶素容迅速地擦了擦眼泪。 她推开了房门，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我和茶茶正商量着下乡的事儿，住在你这里不方便，我们下午去街道办问问，下乡都有哪些地方可以选，就当是为了建设祖国做贡献。” “好端端的，下什么乡？” 霍霆坤一听有急。 霍竞川进来的脚步也是一顿。 “素容，我没觉得你们住在这里不方便啊，这不是挺方便的吗？” 叶素容把人往外面推。 “我和茶茶说话呢，你进来插什么嘴？” 霍霆坤被她推得连连后退。 “人家喊你去吃饭，还要给你洗衣裳，你赶紧去啊，来我这里做什么？” 霍霆坤终于明白过来，叶素容究竟在别扭什么。 他一把抓住了叶素容的手，站定了脚步。 “衣服是我自己洗的，我也没打算上她家吃饭。” 霍霆坤一双眼睛坚定地看向叶素容。 “你吃醋了，对不对？” 霍霆坤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星星，满满的期待。 “我……我才没有！” 叶素容想要挣开霍霆坤的手，别扭的别过脸去。 姜茶十分识趣儿地从屋子里面退了出去。 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姜茶靠在大门的外面，面对着院子。 外面的日头毒得很，姜茶有些站不住。 隔壁房里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茶寻声过去。 霍竞川不知道在家里翻找着什么。 姜茶敲了敲门。 霍竞川从沙发底下探出头。 “竞川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霍竞川眨了眨眼，一言不发的，从沙发底下，拿出来一个方形的铁盒子。 这是个饼干盒，看上去有些旧了，红色的漆掉了不少，露出了斑驳的锈迹。 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想看看我爸的秘密吗？” 姜茶眨了眨眼。 这……是她能看的吗？ 霍竞川冷峻的脸上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茶茶，过来。” 茶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霍竞川的嘴里说出来，好神奇。 霍竞川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怀里的铁盒子。 姜茶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霍竞川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姜茶坐下。 盒子恰好打开。 大约霍竞川三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信。 米黄色的信封，每一封上面，都贴好了不同的邮票。 霍竞川随意抽出一封，递到姜茶的手中。 苍劲有力的字体，填写的地址，是叶家洋楼。 收件人，叶素容。 姜茶并没有打开信封。 霍竞川也没有打开这个的意思。 他随机抽取信件，每一封的上面，写的都是同样的地址，和同样的收件人。 “这是？” “这是我爸写给叶姨的信，还有出紧急任务之前，写的遗书，二十多年，我爸一封信都没有寄出去，全部放在了这个盒子里面。” 姜茶震惊不已。 这个盒子里面，少说也有五十封信。 二十多年。 他一直在给妈妈写信。 但是，一封都没有寄出去过。 他的夫人没有意见吗？ 霍竞川叹了口气，把怀里的铁盒子一把塞进了姜茶的怀里。 “我妈和我爸，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和竞野都很支持叶姨成为我们的新妈妈。” 霍竞川第一次明确地向姜茶释放善意。 他在用行动对姜茶表明。 霍家的所有人，都很欢迎妈妈和她的到来。 “我爸和王晴，没关系，我队里还有事，要先去校场，回头你跟我爸说一声，午饭我就不吃了！” 霍竞川随手拿起他的水壶，临走前，还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姜茶绵软的发顶。 嗯。 跟想象中一样好挼。 姜茶低头看了看信，又抬头，看了看霍竞川离开的背影。 霍竞川是因为听到了她和妈妈要离开，所以，特意把这个翻出来的？ 姜茶根本不敢想，霍叔看到了这些，会有多尴尬。 好期待，怎么办？ 这么一想，姜茶把刚才拿出来的那几封信，又重新塞进了铁盒子里，乐呵呵往隔壁去。 她一进门，就对上了霍霆坤快要哭起来的脸。 叶素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好气的别着脸。 明显就是还没消气。 霍霆坤原本还想要姜茶劝劝她妈妈。 低头一看，姜茶的怀里抱着装有他所有秘密的铁盒子。 那一瞬间，霍霆坤的天，塌了！ “茶……茶茶，你从哪儿拿的这个盒子？” 姜茶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是竞川哥哥刚才给我的啊，他说，只是霍叔您给我妈准备的礼物，留在你们那边，也没什么用。” 姜茶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轰隆一声。 天崩地裂。 一秒钟的时间，霍霆坤已经想好了暗杀霍竞川的一百种方式，并且连把他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难道，这个不是霍叔您打算送给我妈的礼物吗？” “我……” 霍霆坤没办法对着姜茶那张无辜的脸，说出半句拒绝的话。 “是！” 霍霆坤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握着拳，斩钉截铁的回答。 一个字，愣是被他说出了破竹之势。 姜茶强忍着笑，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妈，霍叔送你的礼物，你要不要看一下？” 叶素容对上了霍霆坤紧张而又期待的视线，触电似的，一触即分。 “既然是礼物，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看一下吧！” 姜茶“哎”了一声，把盒子放在了叶素容的面前。 霍霆坤也走了过来。 他靠着这个盒子，撑过了二十多年。 其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 叶素容看到满满的信件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霍霆坤抽出了第一封信。 打开信封，逐字逐句，读给叶素容听。 “素容卿卿，展信悦。 斟酌再三，我还是决定，提笔给你写信，虽然，这一封信，不会被送到你的手上，今天，是你结婚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我没有陪在你身边的第三个生日。 对不起，曾经许下要陪你过一辈子生日的诺言，终究成了空，我偷偷地去看过你，在你未曾发现的角落，我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看到了你和他走在一起，你的脸上挂着浅笑，你应该是幸福的吧？ 这样也好，你我之间，总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即便这句话没办法亲口说给你听，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句，素容，二十一岁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幸福。 永远爱你的霍霆坤。” 第12章 歪理邪说 “素容卿卿，展信悦。 我即将去执行一个绝密任务，你一定不知道，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九封遗书。 虽然你已经成家，也有了跟他幸福的结晶，可每到这样的时刻，我依旧自私地想，如果我的真的回不来了，当我的遗书送到你手里的那一刻，你会不会想起我？比起死亡，我更害怕你忘记我。 我的时间不多，余下的内容照旧。 这些年来，我在部队的所有津贴和奖金，全部存在了我的存折里，存折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些钱，就当是我给你孩子的见面礼。 愿素容卿卿平安如意，岁岁年年！ 霍霆坤绝笔。” “素容卿卿，展信悦。 我今天又梦到你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在懊悔，为什么我这一觉，不能睡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霍霆坤把信件一封一封的拆开，逐字逐句地读给叶素容听。 叶素容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姜茶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妈妈会在跟姜国栋离婚之后，没两天，就选择了嫁给霍霆坤。 前世的妈妈，一定也是看过了这些信，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霍霆坤声音哽咽，握住信纸的手在颤抖。 “好了，别念了，别念了，霆坤，我……我其实没生你的气，真的，我就是害怕，我怕你的身边已经有了比我更好的人，我怕现在的我，并不是你喜欢的样子，我……” 叶素容说不下去了。 霍霆坤把她紧紧地抱住。 装着信件的铁盒，放在叶素容的膝上，哐当一声，尽数落在了地面上。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好。” 姜茶悬着的心落下。 真好，她马上就要有后爸了呢！ 姜茶蹑手蹑脚地退场。 恰好碰见打饭回来的霍竞野。 姜茶拦住了他。 “竞野哥哥，咱们商量个事呗？” 霍竞野拎着饭盒。 “什么事？” “走，咱们去你那边说。” 姜茶窃笑着把霍竞野拉到了隔壁。 霍竞野足足拎着六个饭盒，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兜子。 他生怕撒了，一只手拎着网兜，另一只手托着饭盒底部，一面跟姜茶说着话，一面进了屋子，把饭菜一盒一盒地放在桌上。 “诶？他们人呢？怎么除了你，一个人都没见着啊？” 姜茶搭把手给他帮忙。 “竞川哥哥说他中午不吃饭了，已经去了校场，霍叔和我妈在隔壁说话呢，咱们先吃。” “你也早就饿了是吧？咱们吃，他们一个个的，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霍竞野嘟囔着从碗柜里拿出两副碗筷，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才拿上桌。 六个饭盒，其中有三个，装着满满当当的米饭，另外三盒，有一盒子红烧肉，一盒子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盒烧茄子。 “我去得晚，好多菜都被打没了，下回我赶早去，把大鸡腿带两个回来给你尝尝，我跟你说，食堂里大鸡腿可好吃了，我一口气能吃五个。” 霍竞野表情夸张，把姜茶逗得嘎嘎乐。 姜茶拨了小半碗米饭进自己的碗里，饭量小的，霍竞野看了直皱眉头。 “茶茶妹妹，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儿饭？” “我比较爱吃菜，在家里也是菜吃得比饭多。” “可是这也太少了点儿！” 霍竞野不信邪，又往姜茶的碗里拨了一坨米饭，这才满意地点头。 姜茶哭笑不得。 “一会儿我要是吃不完，多浪费粮食？” “没事儿，你吃不完就给我，我们家的剩饭剩菜，都是我负责解决的，保管浪费不了一点儿。” 姜茶笑弯了眼。 霍竞野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大大的一坨红烧肉。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姜茶连忙将嘴里的米饭咽下去，小声地说道：“竞野哥哥，你认不认识一些二三十岁，看起来比较可靠，有气质，又能信得过的人？” “你想干嘛？” 姜茶凑近了他，在霍竞野的耳边低语：“我想要狠狠地坑一把姜国栋。” 霍竞野越听眼睛越亮。 “这种事儿，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 霍竞野连红烧肉都顾不上吃，越聊越兴奋。 “来来来，咱们把计划再归置归置，千万别露出了破绽。” 这一边，姜茶和霍竞野，叽叽喳喳地商量了大半个小时。 姜茶说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水。 另一边，叶素容和霍竞川手牵着手，并肩走到了霍竞野和姜茶的面前。 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挂着一样的笑。 霍霆坤清了清嗓子。 “竞野，茶茶，我和素容决定结婚，你们同意吗？” 霍竞野一听这话，那兴奋的劲头，比刚才和姜茶密谋怎么狠坑姜国栋一笔还要兴奋。 “可以啊，老霍，你速度啊！” “去，你个臭小子，有没有个正行？我是你老子，老霍是你叫的吗？你是不是欠抽？” “我马上就是有妈的人了，你没听过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吗？你要是再抽我，我就上叶姨面前哭，到时候，叶姨肯定站在我这边，茶茶也站在我这边，一对四，对上我，你根本没有胜算。” “歪理邪说！” 霍霆坤冷哼一声。 叶素容越看霍竞野越觉得喜欢。 “哪有歪理邪说？竞野说的对，到时候一对四，你根本没有胜算！” 霍霆坤：“！” “素容，你得站在我这边，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小子有多皮！” “老霍，你认输吧，你根本斗不过我，哈哈哈哈！” 霍竞野笑得猖狂。 叶素容被他逗得直不起腰。 霍霆坤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转头认真的看向了姜茶。 “茶茶，我和你妈妈在一起，你也是同意的，对吗？” 之前，姜茶就跟霍霆坤说过，她同意这门婚事。 今天，如果不是姜茶拿着那一盒信推波助澜。 叶素容现在，搞不好已经在整理下乡的行李，根本就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霍霆坤对姜茶，万分感激。 姜茶却摇了摇头。 “在同意之前，我有话要问你。” 霍霆坤站得笔直。 “你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你有必要向我和我妈解释清楚你和王晴的真实关系。” 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一只笑面虎。 看起来我见犹怜，兵不刃血的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是善茬。 她明显就是对霍霆坤有意思。 如果不能彻底杜绝她的心思，霍霆坤也不能无条件地站在妈妈这一边的话，那么，在这段婚姻里面，妈妈依旧不会快乐。 “王晴的丈夫白建军，曾经替我挡下了一颗致命的子弹，在那一场战役中，我活了，他死了，所以，这些年，出于愧疚，我给她在部队里找了一个工作，又在白书瑶年满十八岁之后，给白书瑶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她进了文工团工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是，听王晴刚才的意思，她经常帮您洗衣服？给您做饭？这可不是普通邻居会做的事情。” 霍霆坤和王晴。 一个鳏夫，一个寡妇。 要是真的有点什么，也算合理。 不是吗？ “我发誓，我真的没让她帮我洗过衣服，是她自己，总是往我这里跑，有的时候，工作忙，衣服攒个两三天才洗一次，她看见了，就自作主张的拿走帮我洗，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竞野，为着这事儿，我已经说过她好多次了！可她……屡教不改！” 霍竞野点头。 “我证明，老霍说的，句句属实，他真的没单独跟王晴说过一句话。” “那做饭呢？” “天地良心，每次她自告奋勇地给我们做饭，做完了之后，我都会给她钱，银货两讫，不存在一丁点儿暧昧的可能。” 霍霆坤就差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以表清白了。 “再说了，我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大院里，认识了一二十年，我要是对她有那个想法，她怎么可能还和白书瑶住在大院最边上的那间一居室里面？我真的是清白的，我发誓！” “那……” 姜茶又问道：“叶素容女士，你接受霍霆坤先生的说法吗？” 叶素容点头，“接受。” 姜茶耸了耸肩。 “既然我妈都接受了，那我无话可说。” 霍霆坤高兴地又抱了抱叶素容。 “素容，咱们下午就去民政局领证。” “下午？”叶素容被这话吓得，一把甩开了霍霆坤的手。 “这么快？我昨天才领的离婚证，今天就去跟你办理结婚手续，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之间，所有的流程都符合规定，结婚申请，我早就拟好了，盖个章而已，很快的。” 那一份结婚申请，他已经准备了二十多年。 他曾经的那些领导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叶素容的存在。 霍霆坤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多一秒，他都等不了。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你现在就去吃饭，吃完了饭，咱们一起去走流程，领结婚证，就这么说定了！” “我还没……” “没什么？没办酒席吗？咱们今天先领证，挑个黄道吉日，再办酒席，我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霍霆坤一锤定音，根本不给叶素容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大喜之后，他听不得半句否定的话。 一直到坐在民政局里填写登记表的时候，叶素容都像是在做梦，走路脚下还有些飘。 她这就……又结婚了？ 第13章 他凭什么结婚？ 出了民政局，叶素容看着自己手里的结婚证，还有些懵。 姜茶陪在叶素容的身边，笑着打趣：“妈，结婚应该高兴，你要是再不笑，霍叔都以为你要悔婚了呢！” 叶素容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她哪里是不笑？ 霍霆坤可是她这辈子最想要嫁的人。 她只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二十年，她还能如愿嫁给他。 从他们相逢，到结婚。 速度太快。 快到她没有一丁点儿真实感。 她好像是在做梦，就连手中的证书，都变成虚幻的泡沫，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发生的一切，就会消失不见。 霍霆坤终于名正言顺地牵起了叶素容的手。 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板正合身的军装，愣是紧张的，像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素容，咱们去供销社买结婚用的东西吧，票据啥的，我都带了，你看上什么，咱就买什么。” “真的要办婚礼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还办婚礼，会不会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的啊！” 霍霆坤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叶素容是他老婆。 “我今天出门之前，跟领导通话，他们还等着喝咱俩的喜酒呢！” 霍霆坤将叶素容往自己的怀里一揽。 “茶茶，你是不是也想喝我和你妈的喜酒？” “是呢，我可想喝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干什么呢？” 叶素容一把推开了想要揽住他的男人。 “你是我媳妇儿，我抱抱你，怎么了？谁还能说出半个不字来？”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儿。 霍霆坤才不管那些。 叶素容脸红得不像话，“茶茶还在呢，你也不怕孩子看了笑话你？” 姜茶看了看天，“今天这天儿不错哈，那朵云长得可真云啊！”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再不去供销社，人家都得要打烊了！” 她还得去买点菜回家呢，就霍霆坤家的那个厨房，耗子进去了都能饿死。 “都听媳妇儿的。” 霍霆坤把叶素容手里的结婚证拿过来，往自己的兜里一揣，拉着叶素容就往前走。 姜茶捂住了眼睛。 她可真多余啊！ 霍霆坤就像是来供销社进货的一样。 大红色的床单被芯，成双成对的暖水瓶，糖罐子，结婚穿的大红色婚服，皮鞋，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他买得根本停不下来。 买到最后，霍霆坤是被叶素容拽出供销社的。 东西多到，汽车的后备箱根本装不下。 叶素容直接一拳头，捶在霍霆坤的胸口。 “霍霆坤，你每个月的津贴有多少啊？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霍霆坤被骂了心里头都高兴。 叶素容想要，可以自己去买。 霍霆坤的钱，都是他拿命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来的，哪里禁得起这么造？ 霍霆坤扶着的叶素容上了车，自行车、和缝纫机这样的大件儿，一会儿供销社这边会有专人，给他们送到大院里去。 他从兜里，把自己的存折，还有剩余的票据，一股脑的，全部塞进了叶素容的手里。 “我干了二十多年的活儿，每天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娶到了媳妇儿，要是连这些东西都不给你买，那我赚钱干嘛？” 叶素容把存折打开，好家伙，整整五千块钱。 “以后，你的钱都是你的，我赚的钱也都是你的，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咱们家，你说了算，你才是一家之主。” “霆坤，你怎么这么好呢？” 和姜国栋结婚二十年，姜国栋总是想方设法地从她手里拿钱。 而霍霆坤。 结婚证刚拿到手，就把他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虽然，这些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代表的，是霍霆坤对她的态度。 她看了，心里头高兴。 “这就叫好？素容，你对我，应该提高一些要求才是。” 霍霆坤趁着给叶素容系安全带的功夫，对着叶素容的脸蛋就是一口。 一触即分，快到让所有的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叶素容捂着脸。 “霍霆坤，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姜茶十分懂事地爬上了汽车后座，默默地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 她今天，究竟是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个人一起出门的呢？ 姜茶再次反问。 她真该死啊！ “嘿嘿嘿！” 霍霆坤心里头美得很。 他关上副驾驶的门，上了驾驶座。 “你昨天晚上肯定也没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一直没睡觉，你在车上眯一会儿，等到了家，我喊你。” 叶素容扭头看向后面的姜茶。 “茶茶，你也睡一会儿，这两天，把你累坏了！” “好，我现在就睡，我睡觉可沉了，是吧，妈？” 难得妈妈还能想起来她，姜茶笑弯了腰。 霍霆坤被姜茶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叶素容后知后觉的细品出姜茶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她好不容易退了点热度下去的脸，噌的一下，又着火了似的烧得炙热。 “姜茶！” 姜茶立即闭上了眼睛，“嗯，我睡着了！” 叶素容无奈，“这孩子，学坏了呢。” 霍霆坤咳咳两声。 “咱们家的姑娘，就该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对。” 叶素容阴恻恻地看着霍霆坤。 “原来，她是跟你学坏的啊！” “我没有，我冤枉。” 只要他认错的速度够快，媳妇儿的气就生不起来。 叶素容抿着嘴笑。 才一天而已。 跟霍霆坤在一起，她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连带着对未来的生活，都有了期盼。 他们回到大院的时候，正是大院里头人最多的时候。 天气热，有不少人都把桌子支在院子里吃饭。 满院都飘着饭菜香味。 有的人端着碗，从东家门口窜到西家门口，一面吃饭，一面聊天。 半大的孩子满院疯跑，家里的大人追在他们屁股后面，一口一口地喂着饭。 外面有风，太阳落山之后，外面比屋里凉快。 霍霆坤把车子停在门口，姜茶和叶素容跟着下了车，把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家里搬。 “霍首长，您怎么还买喜被了？您这是……” “不会是你们家的儿子要结婚了吧？怎么置办这么多东西啊？” “哎哟喂，霍首长，您不会是把供销社都给搬回来了吧？” 霍霆坤平日里为人谦和，他虽然是领导，但是，工作之余，鲜少摆出领导的架子，跟大院里的人都相处得不错。 叶素容被大家伙儿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进了屋之后，干脆就不出来了，留在屋子里头，把霍霆坤和姜茶搬进来的物件儿，一样一样的整理好。 霍霆坤抱着几只崭新的搪瓷脸盆，里头放着新的毛巾、牙刷、友谊霜、百雀羚之类的日用品和护肤品。 “不是我家那两个臭小子，是我，我结婚了，过两天办酒，大家伙儿都来啊！” “啥？您结婚？” 那些吃饭的，聊天的，看热闹的，收拾碗筷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首长，您跟谁结婚啊？” “您怎么就结婚了呢？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是啊，首长，您都多大岁数了，还结婚，你家俩儿子，他能同意不？” “我结婚，我家俩小子肯定同意啊。” 霍霆坤将手里的脸盆重新放在了座位上，双手搭上姜茶的肩膀，将她拽到了众人的面前。 “不仅我儿子同意，我媳妇儿的闺女也同意。” “哟，这闺女，长得可真水灵啊！” “可不是吗？这姑娘，比文工团的台柱子还好看呢！” “是吧是吧？我这闺女，好看吧？” 霍霆坤要是有条尾巴，肯定当场就能摇出花儿来。 “可我觉得，我闺女的长相，比起我媳妇儿来，还是差了点儿。” 姜茶：“……” 昨天，霍霆坤在她们家，给她和她妈撑腰的时候，她还以为，霍霆坤是那种严肃，威武，一个眼神都能把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吓得抖三抖的冷面阎王呢。 他怎么还表里不一呢？ 姜茶成了冲锋枪，替她妈妈遮风挡雨。 好在前世，为了赚钱养活姜家那一家子的白眼儿狼，练就了不少本事。 这种小场面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姜茶扬起了一个最灿烂的笑脸，“大家好，我叫姜茶，今年十八岁，我跟我妈初来乍到，从今往后，还要麻烦大家多多照顾，这是我妈和霍叔今天买的喜糖，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们都来拿点儿回家甜甜嘴儿，等正式办酒席了，大家伙儿都来啊！” 姜茶从后备箱最里面，翻出了一个大大的布袋子。 这里面，装了满满一兜子的糖。 一个一个地分，每个人分了三五颗，不多，算是个心意。 “哎哟喂，大家伙儿瞧瞧，这姑娘，长得又俊，又会说话，办起事儿来还有模有样的，咋这么可人疼呢？” “可不是吗？我们家那闺女啊，就会窝里横，在外头，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以后啊，我可得让我家闺女，多来跟你学学。” “各位婶子，我也就是嘴巴能说，其实，有好多事儿，我都不会干呢！” 这一边热闹得不行。 住在家属大院最边上的一间一居室门口，王晴靠在门上，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他结婚了？书瑶，你听见没有？我守了他那么多年，他居然结婚了？” “妈……” “他凭什么结婚？啊？凭什么？” 第14章 哥哥你真棒 王晴脸色扭曲。 这会儿，外面的人，多得不得了。 白书瑶咬了咬牙，把王晴拉进了屋里，把屋门一锁。 “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刚才那个样子，万一被别人看到，传进了霍叔叔的耳朵里面，他会怎么想咱们？” “他都娶别人了，我为什么还要管他怎么想我？” 王晴快要疯了。 “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来霍家的那两个女人不是个善茬，她们母女两个，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霍家有三个男人，她们随便勾到一个，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你还说不用着急，你有的是办法，让她们在大院里待不下去，结果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快就会结婚啊？” 王晴后悔得要死。 明明昨天，霍霆坤和那个女人，还一脸拘谨的样子，怎么今天就大张旗鼓的说要结婚了！ 她甚至都没打听清楚，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现在该怎么办？” 王晴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外面的笑声、议论声、打趣声一浪高过一浪。 听得王晴更加的心烦气躁。 白书瑶漂亮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狠厉。 “霍叔是首长，他结婚要提前打好结婚报告，结婚报告批下来还得两天呢，只要在这两天里，你想办法跟霍叔生米煮成熟饭，那首长太太的位置，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霍家那三个，除了霍竞野没什么脑子，另外的两个一个比一个精明，你确定这件事儿不会被人发现？万一……” “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前怕狼后怕虎的？等到霍叔真的把别的女人娶进门，你就算坐在大院门口哭，都无济于事了！” 王晴本来犹豫不决。 在听到这个话之后，她觉得，书瑶说得对。 她要是早这么做了，霍夫人的位置早就成了她的，那还有那个妖精似的女人什么事儿啊？ “妈都听你的。” “你要是早听我的，哪里还有现在这回事儿？” 白书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霍叔已经请了的三天的假，明天应该会回去上班，在下班的路上……” 白书瑶贴着王晴的耳朵，小声的说着。 外面的姜茶分完了糖，霍霆坤把车上的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 霍霆坤的勤务兵小跑过来，对着霍霆坤敬了一个军礼。 “首长，外面有人找，说是把您买的自行车和缝纫机全都送过来了。” “他们来得还挺快，你去让外面的人放行。” “是。” 勤务兵小跑着离开。 刚刚扒完了一碗饭，就迫不及待放下碗，凑过来看热闹的参谋长徐正国把霍霆坤的肩膀一撞。 “你小子可以啊，三转一响都安排上了？” 霍霆坤昂首挺胸，“那是自然，别人有的，我家夫人当然也得有。” “瞧把你嘚瑟的，你结婚那天，好酒多备一点儿，我连同另外哥儿几个要是不把你喝趴下，我徐正国这三个字，倒过来写！” 跟霍霆坤一起同生共死过的那一批兄弟，还活着并且留在部队里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霍霆坤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伙儿也都知道。 他这辈子，还能结婚，能找到中意的人，牵手过一辈子，身为兄弟，那些人都只会为他高兴。 “就凭你们？想喝倒我？做梦！” 徐正国乐呵得不行。 “我们在外面说了半天，你赶紧把嫂子领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儿见见啊！” 叶素容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今天穿着的这一身衣服，是为了领证特意换的。 水青色的缎子长裙，从衣料、裁剪、做工，到装饰用的珍珠和盘口，都是请了专门的师傅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和姜茶还在叶家的时候，甚至每一套衣服，都有特别定制的发饰和首饰。 水青色本就温柔婉约，叶素容的穿着这一身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白得发光。 胭脂染色，唇红齿白，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岁月的痕迹。 让人一看，根本挪不开眼。 “好小子，你行啊，怪不得你对人家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呢，这要是换了我，心里头有了这样一位大美人儿，我还能瞧得上谁啊？” 霍霆坤扯了一下徐振国的衣服。 “这是我媳妇儿，你看看就行了。” 再这么秃噜下去，他心里头的那点儿秘密，全都给被徐正国秃噜出来。 霍霆坤挡在了叶素容的身前，隔绝了大家伙儿的视线。 “你们看看霍首长这小气吧啦的样子，我们就是看看而已，嫂子又不会少块肉，大家伙儿说是吧？” “就是，霍首长，您赶紧跟我们介绍介绍啊！” 叶素容出来面对疾风，姜茶赶忙回屋，收起了那张已经笑僵了的脸。 算算时间，霍竞川和霍竞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她和妈妈今天在供销社买了不少菜，她要不先把饭做了？ 姜茶觉得可行。 她拎着菜，去了霍家住的那屋。 厨房里有煤气，也有柴火灶，还有一个煤炉子，放在角落。 姜茶会做饭，会烧柴，也会生煤炉子。 前世，姜国栋卷了叶家所有的财产之后，生怕叶素容反悔，连夜带着一大家子的人，回了乡下。 从那个时候起，王桂芳就把姜茶当奴隶使唤。 每天挑水、劈柴、生火做饭，喂鸡喂鸭，还得下地干活儿赚工分。 刚开始，她没办法适应，每天累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硬生生的，被王桂芳磋磨了两年，她才逐渐开始适应那样的生活。 做饭这事儿，姜茶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后来，姜国栋破产，为了替他还债，姜茶去了别人家里当保姆。 做饭的手艺也越来越好。 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做饭。 姜茶刚刚撸起袖子准备淘米的时候。 霍竞川回来了。 他十分自然地从姜茶的手里接过淘米的锅。 “在我们霍家，你不用干这些。” 霍竞川淘米的动作倒是娴熟。 姜茶自发地挪到了一边，歪着脑袋看他。 “竞川哥哥，你会做饭吗？” 霍竞川抬头。 他弯着腰，视线只比姜茶高了一拳。 “不会。” 果然，下一秒，姜茶就看见他往锅里倒了大半锅的水。 然后，端着锅，上灶。 “你干什么？” 霍竞川眨了眨眼，“煮饭。” “我煮粥都加不了那么多水，你跟我说你煮饭？” “我说了，我不会。” 姜茶：“……” 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你把水倒出来一点儿。” 霍竞川倒是听话。 他又把锅端到了水槽里，把里面的水往外倒。 “停。” 眼见着水量应该差不多，姜茶制止了霍竞川的动作。 霍竞川把锅放平，姜茶伸出了一根食指。 “来，你看着，就这样，伸出一根手指头，插进去，水量到这儿，就刚好！” 霍竞川伸出手指头，试了一下。 “你现在，懂了吗？” 霍竞川点头。 “嗯，懂了。” “真棒！” 霍竞川挑眉。 “棒？” 他把锅重新放到了煤气灶上，盖好盖子。 “你也是，真棒！” 姜茶：“……” “姜老师，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成老师了？” “你现在，就是教我做饭的老师啊！” 霍竞川说得一本正经。 但姜茶总觉得，他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正经。 姜茶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下一步，摘菜！” 姜茶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礼貌而又疏离。 霍竞川默默叹气。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防备心还挺重？ 一瞬间，霍竞川好像看见了姜茶那张美丽皮囊下隐藏的伤。 霍竞川没再开玩笑，他态度认真，姜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姜茶逐渐放下戒备，越教越认真。 等到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散了，霍竞野也回来了，霍霆坤才牵着叶素容的手进了门。 一进来，他们三人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几道菜， 红烧鱼，青椒炒肉，小葱拌豆腐，清炒白菜。 厨房里面，姜茶还在指挥。 “竞川哥哥，汤可以出锅了，我尝了一下，咸淡正好。” 霍竞川把葱花切好，自觉地过来盛汤。 冬瓜排骨汤，起锅，装盘，撒上了一层碧绿的葱花。 姜茶鼓掌。 “竞川哥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第一次做饭，就能做得这么好。” “都是茶茶妹妹教得好。” 听着这话，霍竞野心里酸酸的。 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茶茶妹妹，明天，你也教我做饭呗，我一定比我哥学得更快，做得更好！” “好呀，明天我教你。” 霍竞川勾了勾唇。 霍竞野，学做饭？ 他不把厨房炸了，都算是万幸。 霍竞川丝毫不慌。 霍霆坤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啧啧两声。 “咱们家茶茶真厉害。” 姜茶洗了手出来，听到这样的夸赞，都觉得心虚。 “霍叔，菜都是竞川哥哥做的，我压根儿没动手。” “那也是你教得好，要不然，就他这样的，下辈子都不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来。” 确认过眼神，是亲爹没跑了！ 霍竞野心里头藏不住话。 他把姜茶的手一拉，“咱们出去说话，我今天，可办成了一件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