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青冥:我以凡胎镇仙魔》 正文 《问道青冥:我以凡胎镇仙魔》正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问道青冥:我以凡胎镇仙魔》 第一章 突变 石阶蜿蜒,直插云霄,没入青云宗山门那浩渺的烟云深处。青灰色的条石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也映照着一张张或倨傲或麻木或疲惫的面孔。空气里弥漫着稀薄却精纯的灵气,滋养着山间的奇花异草,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可对于石阶之上那个匍匐的身影而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似的刺痛。 沈炼。 他双膝跪在冰冷的石阶上,脊梁却挺得如背后那柄扫帚的木柄一样直。一块浸透了冰冷山泉水的粗麻布在他手中攥紧了又松开,反复用力摩擦着脚下那块青石。水渍在他磨得发白的粗布短褂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汗水却沿着他紧抿的嘴角滑落,砸在石面,留下瞬间即逝的深点。他擦得很用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石阶上每一粒看不见的尘埃每一丝可能沾染的污秽都彻底抹去。 “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讥笑从上方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几个身着青色云纹道袍的外门弟子缓步而下,步履轻盈,足尖点地,几乎不染尘埃。为首的青年面容俊朗,眉眼间却凝着一股阴戾之气,正是管事赵虎的侄子赵磊。 “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绝灵之体’沈大扫帚吗?”赵磊停步,靴子尖几乎踩到沈炼正在擦拭石阶的手指,“今日这‘问道天梯’擦得格外卖力啊?怎么,还做着白日梦,指望哪天祖师爷显灵,赐你一根灵根不成?” 身旁几个跟班立刻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赵师兄说笑了,祖师爷哪有空管这废物的闲事?” “就是就是!擦干净点也好,免得脏了我们仙家弟子的鞋履!” “听说他爹娘又送山货来了?啧,凡人就是不死心,生个儿子是废物,还妄想攀附仙门?” 恶毒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在沈炼绷紧的背上。他擦石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握着湿布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深深掐进粗糙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他垂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和下颚绷紧的线条。体内的那片混沌,那片隔绝天地灵气的“道冢”,此刻死寂依旧,仿佛一个冰冷的囚笼,将所有的愤怒屈辱和无力都死死锁住,连一丝波澜都掀不起。 不能动怒。无用。他早已学会将这铺天盖地的恶意,如同过滤那些纷杂的灵气一样,隔绝在心门之外。他只是一块顽石,在这仙门山道上,沉默地承受着风吹雨打。 “哼,无趣。”赵磊见沈炼毫无反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那股羞辱人的快感顿时泄了大半,颇感无味。他抬脚,漫不经心地碾过沈炼刚擦净的那片石阶,留下一个清晰的泥脚印,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扬长而去。衣袂带起的风,裹挟着浓郁的灵气波动,扫过沈炼的脸颊,带来一阵虚渺的空旷感。 喧嚣远去,山道重归寂静,只剩下山风吹拂松林的呜咽,以及那单调而持续的“沙…沙…”擦拭声。 沈炼的目光落在那个崭新的泥脚印上,眼神空洞了一瞬。他沉默地挪过去,湿布覆上,更加用力地来回擦拭。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坚硬的石头,也摩擦着他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已微微偏西,将东方的山峦染上一层暗淡的金边。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石阶下方。那是个老者,须发花白,身上的灰色道袍洗得发白,甚至沾了些不明来历的油渍。他提着一个半旧的食盒,步履有些蹒跚,眼神却带着一种阅尽千帆后的疲惫与洞明。 “沈小子,晚了点。”老者走到沈炼身边,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常年被劣酒浸润的浊气。他将食盒放在一旁干净的石阶上,“喏,垫垫肚子。藏经阁角落那堆废典,都快被虫蛀成粉了,得有人清理。我看你手稳,心也还算静,总比那些毛毛躁躁一心惦记着功法的混小子强。” 是李青玄。宗门里人尽皆知的不成器外门长老,修为停滞多年,却整日里抱着些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破旧古籍竹简,研究些早已被认定无用的“太古残篇”、“异闻杂录”,被视作宗门边缘的怪人。 沈炼停下动作,抬起头。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映出眉宇间深刻的疲惫,却也显出几分超出年龄的沉静。他看着李青玄那双看似浑浊深处却偶尔掠过精光的眼睛,没有问为什么是他,也没有丝毫被施舍的窘迫,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清晰:“谢李长老。” “嗯。”李青玄哼了一声,摆摆手,也不多话,转身慢悠悠地踱步离开,身影很快隐没在暮色渐起的山路拐角。那佝偻的背影,与这恢弘仙山格格不入,却成了此刻沈炼眼中唯一一丝带着暖意的色彩。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几个冷硬的杂面窝头,一小碟咸菜疙瘩。粗粝的食物,此刻却散发着食物最朴实的香气。他拿起一个窝头,用力咬了一口,粗糙的颗粒摩擦着喉咙。他咀嚼着,目光越过连绵的山峦,投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山脚。那里,依稀能看到炊烟升起的轮廓,是沈家村的方向。 爹娘佝偻着腰在地里劳作的背影,小妹阿萝扎着羊角辫追着母鸡跑的清脆笑声……这些画面无声地在他心头流淌。对亲情的牵绊,是这冰冷仙山上,唯一能让他感到心口温热的东西。 山脚下,沈家村。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村舍屋顶袅袅的炊烟被山风拉扯得细长,空气中弥漫着柴禾燃烧的烟火气与煮食的谷物香气。 沈炼背着沉重的包袱,步履轻快地走在熟悉的泥泞小路上。包袱里是两块省下来的细面馍馍和一包他在山上采的据说能强筋骨的草药。他心里盘算着,爹的老寒腿入冬就犯,这草药得让娘多熬几次;阿萝馋嘴,那馍馍白净,她一定喜欢。 离家越近,他脚步越轻快。推开吱呀作响的篱笆门,小院里静悄悄的。 “爹?娘?阿萝?”沈炼唤了一声,声音在空寂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回应。平日里,他刚推开院门,小妹阿萝就会像只欢快的小雀扑出来,爹娘也会在灶房里应声。 一丝不安的凉意悄然爬上沈炼的脊背。他放下包袱,快步走向茅草屋。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透过敞开的木门照进去,将里面的景象映得一片昏红刺目。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将他冲了个趔趄。 简陋的木桌翻倒在地,粗陶碗碟碎裂成无数片,混杂着粘稠深红的液体泼洒一地。墙壁上,几道狰狞的带着暗褐色血渍的爪痕深深地刻入土坯,触目惊心。几件熟悉的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浸泡在血泊里。 嗡—— 沈炼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冻结。他踉跄着冲进屋子,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扯着,扫过那地狱般的场景:父亲沈大山的身体扭曲地蜷在灶膛角落,双眼圆睁,残留着极致的惊恐,脖颈处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母亲张氏倒在门槛边,上半身几乎探出门外,一只手无力地伸向院子的方向,似乎想抓住什么,指尖深深抠进了泥地里。 “爹……娘……” 声音像是从喉咙最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破碎得不成调。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瞬间攫住了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碾压,痛得他无法呼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阿萝!阿萝!”他突然疯了一样嘶喊起来,发红的眼睛在昏暗血腥的屋子里疯狂搜寻。没有!没有小妹的身影! 他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茅屋,冲出院门,沿着湿滑的泥地跌跌撞撞向村后的小树林狂奔。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全身,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来濒死的窒息感。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夹杂着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吼——!” 一声充满暴虐和贪婪的咆哮撕裂了黄昏的寂静,如同惊雷般在不远处的林边炸响!那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令人魂飞魄散的野性威压! 沈炼猛地刹住脚步,瞳孔骤然缩紧! 前方十几丈外,林边的空地上,一头体型大得像小牛犊的狰狞怪物闯入他的眼帘!它形似巨狼,但浑身覆盖着铁灰色的粗糙硬毛,根根倒竖如钢针,涎水沿着锋利如匕首的獠牙不断滴落,在泥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猩红的双眼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凶灯,闪烁着狂暴而残忍的光芒,死死锁定着它利爪下那个小小的瑟瑟发抖的身影! 正是小妹阿萝!她的小脸吓得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羊角辫散了,沾满污泥,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里只剩下绝望的恐惧。怪物那沾满血污和碎肉的巨大爪子,离她幼小的身体不足半尺!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和怪物身上散发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腥臭妖气,如同重锤般冲击着沈炼的感官。 “阿萝——!” 沈炼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悲愤绝顶恐惧和刻骨守护之意的洪流,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什么隐忍,什么沉默,什么隔绝万法的“道冢”,在这一刻统统被碾得粉碎! 他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用尽一切办法,哪怕撕碎自己,也要挡在那爪子落下之前! 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维。他根本不去想自己只是个凡人之躯,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他只想靠近!再靠近一些!把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身体,塞到妹妹和那夺命的利爪之间! 他双脚猛地蹬地,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脚下的泥地被他蹬出两个深坑,泥浆飞溅! 然而,太远了!十几丈的距离,对于此刻的他如同天堑!那怪物眼中的嗜血光芒一闪,带着玩弄猎物的残忍戏谑,巨大的爪子已经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阿萝小小的头颅狠狠拍下! “不——!!!!” 绝望化作最凄厉的悲鸣,从沈炼喉咙深处炸裂而出!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足以撕裂一切的守护意志,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永隔的刹那! 嗡—— 沈炼的灵魂深处,那片亘古死寂的混沌道冢,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前所未有的波动横扫整个道冢空间!那纠缠弥漫如同迷雾般的混沌气息,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疯狂地翻涌激荡! 在那混沌的核心,一点微芒骤然亮起!它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一种万古不移至死不渝的坚毅和一往无前的决绝!那是一缕沉睡无尽岁月的“守护执念”烙印!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沈炼那以生命为祭品迸发出的超越极限的守护之心!那赤诚的心念宛如一道贯穿虚无的桥梁,瞬间与它产生了最本源最剧烈的共鸣! 守护!守护!守护! 无需理解,无需沟通,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情绪共振!那点微芒在共鸣中骤然炽亮! 轰隆! 一股无形的沛莫能御的神秘力量,瞬间从道冢最深处迸发,无视了沈炼污浊的经脉孱弱的肉体,狂暴地席卷他全身! 沈炼只觉得眼前骤然一花,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揉碎重组!空间感彻底扭曲消失!他向前扑出的身体,并没有跨越那十几丈的距离,但意识却在一种无法形容的玄奥状态下,瞬间掠过那段看似无法逾越的间隔!仿佛他本身的存在,被强行从“此地”抹去,然后不可思议地毫无滞碍地“书写”在了彼端! 时间似乎凝滞了万分之一刹那! 那只沾满血腥带着腐臭妖风的巨大兽爪,距离阿萝的头顶,只剩下寸许之遥!爪尖带起的风压,已经撩起了阿萝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 下一瞬! 一道身影,如鬼魅,如幻影,凭空出现在阿萝娇小的身躯之前! 是沈炼! 他的姿势甚至还保持着前扑的惯性,身体却已经实实在在结结实实地挡在了那夺命利爪的攻击轨迹之上!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沉闷声响传来! 怪物的利爪,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抓在了沈炼骤然出现在此地的后背之上!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五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瞬间绽开,皮肉翻卷,鲜血如同被挤压的浆果般喷射而出!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呃啊——!” 沈炼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眼前金星乱冒,视野瞬间被一片血红覆盖。但他张开的手臂,却如同铁铸的栅栏,死死地将身后吓懵了的阿萝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脊背,硬生生承受了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击! 那铁灰色的妖狼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它猩红的兽瞳中掠过一丝人性化的迷惑和暴怒!这个刚才还在远处如同蝼蚁般的气息,怎么可能瞬间跨越空间出现在这里?! “畜生!滚开!” 沈炼嘶吼着,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体痛得不住痉挛,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瞪着近在咫尺的妖狼!守护的意志在剧痛的淬炼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变得更加炽烈纯粹! 妖狼被这蝼蚁的挑衅彻底激怒!它放弃了爪下已经吓傻的小女孩,低吼一声,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直接朝着沈炼的头颅凶狠咬噬而下!那速度,快如闪电!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炼淹没。力量耗尽,伤口剧痛,面对这疾风骤雨般的致命一击,他似乎再无任何抵抗的可能! 然而—— 嗡! 他背后那五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处,被撕裂的皮肉与创口喷涌的鲜血之中,一点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近乎透明的光芒,极其突兀地闪现! 那光芒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韵律。它并非来源于外界任何一丝灵气,而是从他体内最深处,那片刚刚引发空间挪移的混沌道冢之中,随着他守护意志的极致燃烧,再次被引动的一丝共鸣! 这一次,不再作用于空间,而是作用在更细微更难以捕捉的“隙”之上! 仿佛一层无形的隔绝于现实空间的薄膜,瞬间覆盖在沈炼与那噬咬而来的兽口之间! 噗! 一声闷响,如同咬穿了坚韧的皮革,又像是击中了厚实的棉花! 那张獠牙森然足以咬碎岩石的巨口,在距离沈炼头顶仅仅不足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滞了!仿佛咬进了一层粘稠无比坚韧异常的透明胶质之中!妖狼眼中凶残的杀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与不解!它锋利的牙齿甚至能感觉到触碰到对方发丝的冰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寸进半分! 咫尺!天涯! 【咫尺】神通! 沈炼凭借守护之心引动道冢,激发的第一缕本命神通!它并非强大的攻击力量,亦非坚不可摧的防御,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在他与致命攻击之间,创造出一瞬的近乎绝对的空间隔绝!咫尺之距,化为天涯之远! “嗷——!”妖狼发出愤怒而怪异的咆哮,疯狂地甩动头颅,试图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兽口周围的空气,因为它狂暴的力量而剧烈扭曲波动! 这一刹那的停滞,对沈炼而言,却是生死一线间唯一的喘息之机!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咬住舌尖,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开,强烈的痛楚刺激着他强行保持住最后一线清明! 逃!必须立刻带着阿萝逃离! 他猛地转身,不顾后背撕裂般的剧痛,一把将还在呆滞状态吓得连哭都忘记的阿萝紧紧抱在怀里!那幼小的身体冰冷颤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猫。沈炼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踉跄着,向着远离妖狼远离血腥林地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 他的后背,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粗布短褂,留下一串长长的刺目的血脚印。每一步,都伴随着撕裂肺腑般的剧痛和沉重的眩晕感,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但他不能停! 怀中的阿萝,是他此刻唯一活着的亲人了!是爹娘用命换来的一线生机! “吼——!” 身后传来妖狼暴怒至极的咆哮!那声音带着一种足以穿透灵魂的腥风!束缚失效了!沈炼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恐怖的气息带着浓烈的杀机,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逼近! 一股恶风直袭后心!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而下! 沈炼的心沉到了谷底。刚刚那几乎耗尽他所有意志和莫名力量的诡异手段,已经无法再用!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 “孽畜!安敢逞凶!” 一声清越冷冽的厉喝,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骤然划破血腥的夜空! 唰!唰!唰!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疾若流星!几道颜色各异的虹光瞬息而至,带着凛冽的剑气和磅礴的威压,精准无比地轰击在正要扑杀沈炼的妖狼身上! 轰!轰!轰! 沉闷的爆裂声伴随着妖狼凄厉痛苦的惨嚎接连响起!赤红的火焰森寒的冰锥锐利的金芒几乎同时在那庞大的妖躯上炸开!铁灰色的硬毛被烧焦撕裂,皮开肉绽,鲜血喷溅! 妖狼庞大的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攻击打得翻滚出去,压倒了一片灌木,尘土飞扬。 沈炼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抱着阿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扑倒,滚进一片茂密的带着荆棘的草丛深处!尖锐的刺痛从手臂传来,反倒让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一丝。 他蜷缩在草丛里,紧紧捂住阿萝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自己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火辣辣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鲜血还在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身下的草叶。 透过草丛的缝隙,他看到了林边空地上赶来的人影。 三名身着青云宗外门标准青色云纹道袍的年轻弟子,呈品字形站立。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手持一柄吞吐着淡淡火焰的长剑,正是外门弟子中颇有声名的王旭。另外两人,一个手持寒气凛凛的冰晶短刺,一个操控着几道盘旋飞舞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寸长小梭。 王旭看着地上翻滚挣扎凶焰大减的妖狼,又瞥了一眼沈家村方向隐隐传来的血腥气息和火光,眉头紧蹙:“铁背妖狼?这种妖兽通常只在后山深处活动,怎么会跑到山脚村落来?还如此凶暴嗜血?” 手持冰刺的女弟子厌恶地用脚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带着啃噬痕迹的残骸,声音带着一丝不忍:“王师兄,你快看!这…这是不是…” “妖气有异!”操控金梭的弟子一脸凝重,他指尖一点流光扫过妖狼身上一处焦黑的伤口,那伤口边缘萦绕着一缕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其隐晦的诡异黑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暴戾与混乱感,“不完全是它本身的妖气!这东西像是…受了某种更可怕的侵蚀污染!” 王旭眼神一凛,跨前一步,手中火焰长剑光芒大盛:“管不了那么多!先合力斩杀此獠!它已成祸患!” 三人不再犹豫,各执法器,剑气冰芒金梭再次呼啸而出,将受伤暴怒的妖狼死死缠住,激斗起来。凌厉的灵力波动不断震荡开来。 草丛深处,沈炼死死盯着那边的战斗,后背的剧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让眼前发黑。怀中阿萝的身体冰冷僵硬,只有微微颤抖证明她还活着。 远处,是爹娘冰冷的尸体。不远处,是仙门弟子与妖兽的厮杀。 他蜷缩在冰冷的草丛里,像个被整个天地遗弃的孤魂野鬼。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渗入泥土。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沈炼心中只剩下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如同烙印灼烧在灵魂深处: 力量! 不是仙门的灵力,不是妖物的蛮力… 是那种源于自身意志能在绝境中撕裂空间守护至亲的力量! 他需要它!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章 凡血染阶,暗流蕴渊 青云宗,药堂。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药味,混杂着劣质灯油的呛人气味。昏黄的油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光影,将一排排装着各色草根虫壳矿石的木格架子映照得影影绰绰。这里是宗门外门弟子受伤后最常来的地方,也是人情冷暖最为赤裸的角落。 沈炼趴在冰冷的竹榻上,背部的伤口已被简单清理包扎,但浸透麻布的暗褐色血迹仍在缓慢扩散,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粗糙的麻布摩擦着伤处,带来持续不断的钝痛。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汇聚成滴。 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草药灵气,对他而言依旧是冰冷的隔膜,丝毫无法缓解身体的痛楚,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微凉的夜风。 一个穿着油腻青色短褂面容刻薄的药堂杂役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小陶罐,随意地往沈炼旁边的矮几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 “喏,你的药。”杂役声音拖沓,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止血生肌散,每日外敷一次。记清楚了,是‘散’,不是‘膏’!按规矩,你这种无灵根无贡献的凡人杂役,只能用散剂。”他特意在“凡人杂役”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嘴角撇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膏剂是给正式的外门弟子用的,药力强,恢复快,你就别想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管事说了,这药费,还有给你包扎用去的干净纱布麻布费用,都从你下个月的月例里扣。好好‘养伤’吧,沈大扫帚。”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针,扎在沈炼早已麻木的心上。他沉默着,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伸手去拿那陶罐。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陶壁,粗糙的质感硌着皮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说笑声,由远及近。 “赵师兄,你说那沈炼撞了什么大运?一头发了狂的铁背妖狼啊!连王旭师兄他们收拾起来都费了些手脚,他一个绝灵之体,抱着个小娃娃,居然能活下来?啧啧!” “哼,什么大运?我看是邪运!你们没听王师兄说吗?那妖狼妖气有异,像是被什么污秽邪气侵染了才会跑到山脚!沈炼这种晦气东西,说不定就是引动邪气的根源!沾上他,准没好事!” “对对对!赵师兄英明!而且啊,我听当时在场的张师弟说,那小子挨了妖狼一爪,背上都开花了,居然还能爬起来跑?这正常吗?一个凡人挨那么一下,骨头都该碎成渣了!依我看,他身上肯定藏着什么邪门的玩意儿!说不定就是那妖异的源头!” 声音毫不避讳地穿透薄薄的门板,清晰地落入沈炼耳中。正是赵磊和他的几个跟班。 药堂杂役听着外面的议论,看向沈炼的眼神更加鄙夷,仿佛在看什么传染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用袖子掩了掩口鼻。 沈炼的手指停在陶罐上,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胸腔里压抑的怒火和屈辱,如同炽热的熔岩,几乎要冲破那层名为“麻木”的冰冷外壳。背后的伤口似乎也因这强烈的情绪波动而灼烧得更痛。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门口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委屈的辩驳,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蕴藏着能将一切喧嚣都冻结的冰冷。 门外的议论声似乎被这无声的目光刺了一下,略微停顿。 赵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冒犯般的恼怒:“哼!装神弄鬼!一个废物还摆什么谱?药堂管事是我叔父,这药……我看他消受不起!”话音未落,一只穿着崭新皮靴的脚猛地踹开了虚掩的门扉! 赵磊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趴在竹榻上形容狼狈的沈炼,最后落在那罐止血散上。 “哟,这不沈大功臣吗?”赵磊皮笑肉不笑地踱步上前,伸出手,两根手指极其轻佻地捻起那个粗糙的陶药罐,“止血生肌散?就这点破烂玩意儿,也配给我们青云宗的‘除妖英雄’用?”他故意拖长了“除妖英雄”的尾音,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他身边的矮胖跟班立刻谄媚地接口:“就是!赵师兄说得对!沈炼,你这次侥幸活命,还杀了妖狼(虽然没人看见),那可是立了大功!按规矩,该用好药!这破散剂哪行?”他一边说,一边眼珠乱转,目光在沈炼身上和旁边的破旧包袱上逡巡。 另一个瘦高个也阴阳怪气地帮腔:“对啊沈炼,不是兄弟们为难你。只是你这伤……透着古怪啊。凡人挨了铁背妖狼的爪子,不死也废了,你怎么还能爬回来?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护身的宝贝?拿出来给兄弟们开开眼?说不定是邪门歪道的东西,让赵师兄帮你‘保管保管’,免得你再惹祸上身,连累整个青云宗!”他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赤裸裸地点明了来意——搜查!敲诈! 药堂杂役早已缩到角落,大气不敢出,生怕惹祸上身。 赵磊拿着那罐药散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听见没?兄弟们也是为你好。要么,把身上的好东西交出来,让赵爷我替你‘保管’,爷今天心情好,赏你点真正的止血膏药也不是不行。”他晃了晃药罐,“要么……嘿嘿,这止血散嘛,我看你伤得这么重,恐怕也用不上了,不如……”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手腕一翻,作势就要将陶罐连同里面的药散一起砸在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浓倦意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李青玄那略显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药堂门口,半边身子还隐在门外的阴影里。他手里提着一个沾着泥点的酒葫芦,灰白头发乱糟糟的,浑浊的眼睛扫过屋内剑拔弩张的几人,尤其在赵磊和他手里的药罐上停留了一刹。 那眼神并不锐利,甚至有些浑浊,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赵磊脸上的嚣张气焰。 “李……李长老?”赵磊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举着药罐的手僵在半空,砸也不是,收也不是,显得有些滑稽。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噤若寒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李青玄修为虽不高,也多年不得志,但他毕竟是宗门挂了名的长老,身份摆在那里。赵磊再跋扈,也不敢在明面上对一位长老太过放肆。 “药堂重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李青玄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一股劣质酒气和淡淡的尘土味随之弥漫开。他看也没看赵磊几人,径直走到沈炼的竹榻边,浑浊的目光落在沈炼背部的伤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伤势看着不轻。药拿到了?” 沈炼看着李青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拿到了,谢李长老关心。”他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的羞辱并未发生。 李青玄点了点头,这才像是刚注意到赵磊几人,浑浊的目光淡淡瞥过去:“你们几个,围在这里做什么?宗门每月发放的丹药份额都消化完了?还是说,外门弟子的功课已经闲到能跑来药堂指点杂役用药了?” “李长老误会了!”赵磊心头一跳,连忙放下药罐,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我们……我们就是听说沈炼师弟除妖受伤,特意过来探望探望!没别的意思!”他边说边给两个跟班使眼色。 “对对对!探望!纯属探望!”矮胖跟班连忙点头哈腰。 “既然探望完了,就散了吧。”李青玄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药堂清静,别杵在这儿碍事。” 赵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有不甘地瞪了沈炼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李青玄,最终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弟子告退!”说罢,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药堂,连地上的药罐都忘了踢翻。 药堂内恢复了寂静。 李青玄走到矮几旁,拿起那个粗糙的陶罐,打开盖子闻了闻里面的药散,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止血生肌散?药力微弱,杂质颇多,聊胜于无。”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随手将陶罐丢回矮几上,发出“哐当”一声。 他没有再多看沈炼一眼,仿佛刚才的解围只是随手之举。他提着酒葫芦,慢悠悠地踱到墙角一排靠墙摆放的木架前。那上面堆满了积满灰尘的各种卷宗兽皮图册和一些奇形怪状的矿石标本,与旁边药香弥漫的药柜格格不入。 李青玄在其中一排灰扑扑的卷宗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卷颜色发黄边缘磨损厉害的厚厚兽皮图卷。他抖落上面的灰尘,就着药堂昏黄的油灯光线,皱着眉头,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似乎在对比着什么。 沈炼看着李青玄的背影,心中那股冰冷的愤怒缓缓沉淀下去,化为更加深沉的思索。他艰难地侧过身,忍着剧痛,将矮几上的陶药罐拿到手中。粗糙的陶罐边缘有些硌手,里面褐色的药粉散发着一股苦涩粗粝的气味。 他没有立刻上药,而是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混沌的道冢空间。 依旧是死寂的混沌,灰蒙蒙的雾气弥漫,隔绝一切。但这一次,沈炼的心神不再是麻木地沉沦其中。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混沌并非绝对的静止。在那片灰雾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搏动,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心脏在缓缓复苏。是那一点引发【咫尺】神通的守护执念烙印!它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不再是完全的沉寂! 沈炼尝试着将心神集中在那一点微芒上。没有灵力可以调动,没有功法可以运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回溯那绝望瞬间的情绪——目睹亲人惨死的悲恸,守护小妹的决绝,面对妖爪的恐惧与不屈!每一次回忆,都如同用刻刀在灵魂上反复铭刻,带来锥心的痛楚,却也引动那道冢深处,与之同源的守护烙印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唯有沈炼自己能感知到的共鸣! 每一次共鸣,背后那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似乎都传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并非愈合的麻痒,而是伤口深处某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在共鸣中被悄然淬炼凝聚强化。那是残留的空间隔绝之力!是【咫尺】神通发动时,强行扭曲空间所留下的法则碎片!它们如同最细微的种子,深植于他的血肉与神魂之中。 剧痛依旧,但沈炼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希望!这源自自身意志源于极端心境磨砺得来的力量,才是他真正的道!无需灵根,无需外求! 他睁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磐石般的坚毅。他打开陶罐,用手指捻起一撮粗糙刺鼻的止血药散,咬紧牙关,反手艰难地一点点涂抹在背部翻卷的伤口上。药粉接触皮肉,带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扎。他却一声不吭,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汗水顺着鬓角滚滚而下。 凡人之躯,血肉之痛,是磨刀石! 就在沈炼默默以意志对抗伤痛,暗中淬炼那丝残留力量的同时。 墙角,李青玄的目光终于从那张巨大的兽皮图卷上移开,浑浊的眼中布满了深深的疑惑和一丝凝重。 图卷上,用复杂的线条和古老的符号,勾勒着青云山脉及其周边数百里的地脉走向灵气节点以及妖兽分布的大致区域。其中一条粗壮的赤红色主脉,如巨龙蜿蜒,贯穿整个青云山脉,正是宗门灵气的根基所在——青云地脉。 此刻,李青玄的手指正点在地图上沈家村附近的区域。那里,代表着灵脉和地气流动的线条,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细密的黑色扭曲斑点!如同健康的血管上滋生的霉斑!更让他心惊的是,在记录妖兽分布的标注旁,沈家村附近原本只是零星标记着无害的低阶草食性妖兽符号的地方,被他用朱砂匆匆勾勒出了一头狰狞的狼形妖兽图样,旁边还标注了一行潦草的小字:“癸未年七月初九,沈家村遭袭,铁背妖狼(异变)”。 “地脉隐晦淤塞,妖气暴戾侵染……”李青玄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小心翼翼地收好这张珍贵的古地图,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那堆不起眼的杂物。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裹沾着新鲜泥土的罗盘状法器。罗盘材质非金非玉,呈暗哑的青铜色,表面布满了玄奥而古老的刻度符文,中心镶嵌着一枚微微震颤的黑色晶石。这正是他从沈家村附近那片被妖血浸透的林地里找到的。当时这罗盘被半埋在土石中,其中心那枚玄阴石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混乱的磁力波动,指向地底深处! “玄阴探脉盘……专测地脉阴煞淤积……”李青玄摩挲着罗盘冰冷的边缘,感受着玄阴石那紊乱异常的震颤。这种程度的紊乱,绝非普通的地气不畅能解释的!更像是有某种强大的充满了暴戾与混乱气息的力量,在更深的地底冲撞侵蚀着稳固的地脉! 他浑浊的眼眸深处,掠过一道锐利如电的精光,那是常年沉浸在故纸堆和异闻秘录中磨砺出的洞察力。沈家村惨祸,那头异常凶暴狂化的铁背妖狼,绝非偶然!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仿佛要用这刺激压下心头的不安。 “坠龙渊……”他口中无声地吐出三个字,目光下意识地移向药堂窗外的西北方向。越过重重殿宇楼阁的飞檐斗拱,目光尽头是那片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阴云低垂煞气隐隐的山脉轮廓。 传说那里是上古真龙陨落之地,深不见底,罡风肆虐,龙煞蚀骨,是宗门弟子闻之色变的险地禁地。宗门典籍中语焉不详地提到过,坠龙渊深处,似乎镇压着某种极其古老且不祥的东西…… 难道……沈家村的异变,与那深渊之下的东西有关?是封印松动的征兆?还是…… 李青玄的心沉了下去。若真如此,这平静了数百年的青云山,恐怕要迎来一场席卷所有人的风暴了!他又看了一眼趴在竹榻上,正艰难地给自己涂抹着劣质药散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少年。 这小子身上那诡异的空间波动残留(他修为不高,但常年研究古籍秘闻,感知异常敏锐),还有他能在那种绝境下活下来的事实…… 李青玄浑浊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并非善心泛滥之人,但沈炼身上那不合常理的“变数”,以及他此刻表现出的远超常人的隐忍和心性,让李青玄隐隐觉得,这个被视为废物的凡人少年,或许在这场可能到来的风暴中,会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关键点? 他需要再观察,也需要更多的线索。坠龙渊……这个名字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 数日后,云淡风轻。 外门杂役居所位于青云宗山门最外围,一片低矮简陋的石屋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味泥土味和柴火烟气。与远处灵气氤氲仙鹤翔集的琼楼玉宇相比,这里充满了凡俗的烟火与尘埃。 沈炼的伤势在药散和自身那奇特意志淬炼之下,恢复的速度远超常人预料。深可见骨的伤口表面已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虽然动作稍大依旧会撕裂般疼痛,但基本的行走打扫已无大碍。他换上了一身新的粗布短褂,依旧是最低等的灰褐色,站在居所旁空地边缘一棵虬结的老槐树下。 清晨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心神完全沉入体内那片混沌的道冢。 守护烙印的微芒在识海中静静燃烧,比数日前清晰凝实了少许。沈炼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背部的伤口深处。那里,残留着五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奇异“丝线”。它们是【咫尺】神通发动时,强行扭曲空间所留下的法则碎片,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地烙印在他的血肉与神魂之中。 沈炼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去感知那五缕空间碎片。每一次意念的集中,都如同用最细的银针去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量,并且伴随着伤口深处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这种痛苦,远胜于药粉涂抹时的皮肉之痛,直指神魂深处!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鬓角和后背。他紧咬着牙关,下颚绷成坚硬的线条,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却死死地站在原地,如同钉入大地的木桩。 意识在痛苦的风暴中艰难前行。他一遍遍回忆施展【咫尺】时的感觉——那守护至亲的强烈意志撕裂空间阻隔的瞬间!意念如同冰冷坚韧的刻刀,反复在痛苦中铭刻那瞬间的空间律动和法则共鸣! 嗡…… 不知过了多久,在无数次意念的冲击与忍耐之后,其中一缕最细微的空间碎片,终于极其轻微地如同琴弦般震颤了一下! 霎时间,沈炼感觉身体周围的空间仿佛荡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他脚下的几片枯叶,无声无息地平移了寸许!而他本身的位置,却纹丝未动! 成了! 一股强烈的悸动涌上心头!虽然只是最初步的几乎无法应用于实战的微小扰动,但这证明了他的路是对的!这残留的空间碎片可以被感知!可以被淬炼!可以被掌控!它们是神通留下的种子,更是他未来力量的基石! “沈炼!”一个粗嘎的喊声打破了空地的宁静。 负责管理这片杂役的管事赵虎,腆着肚子走了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沈炼略显苍白的脸和额角的汗水,只当是伤势未愈的虚弱,并未多想。 “伤好点了?”赵虎语气平淡,例行公事般问道。 “回管事,已无大碍。”沈炼收敛心神,睁开眼,眼底深处那抹因初步掌控空间碎片而产生的微芒迅速隐去,恢复成一潭深沉的平静。 “嗯。”赵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雕刻着粗糙云纹的木牌扔给沈炼,“坠龙渊外围清障任务,缺人手。明日卯时三刻,在山门‘砺剑石’集合,随队出发。” 坠龙渊!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猛地敲在沈炼的心上!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李青玄在药堂角落里研究古地图时凝重浑浊的眼神,闪过铁背妖狼眼中那诡异的暴戾黑气!那个方向……那个与沈家村惨剧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象征着不祥与死亡的险地!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坠龙渊?”沈炼握着那冰冷的木质令牌,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弟子伤势初愈,恐难当重任。”他想试探。 赵虎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手:“让你去自然有去的道理!又不是让你去深渊底下!只是在最外围清理一些受龙煞影响变得暴躁的低阶妖兽,还有被罡风吹落的碎石枯藤,清扫道路据点罢了!你一个凡人杂役,这点力气活还干不了?难道要宗门白养着你?” 他顿了顿,眼神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这是命令!明日准时到!否则,按门规,消极怠工,扣除三月月例,杖责二十!”说完,也不等沈炼回应,转身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了。 沈炼站在原地,手指摩挲着木牌上粗糙冰冷的纹路。坠龙渊……赵虎突然的强硬态度,背后是否有人授意?赵磊那张怨毒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危机?还是……机会? 体内道冢深处,那一点守护烙印的微芒似乎感应到他心绪的翻涌,微微跳动了一下。深渊之下,是否隐藏着解开沈家村惨剧真相的钥匙?是否潜藏着能让他那凡胎道冢再次鸣响的生死磨砺?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低矮的石屋和远处的山峦,仿佛要穿透重重迷雾,投向那煞气隐现的西北方。 明日,深渊在望。 第三章 绝渊罡风,初逢云璃 青云山脉西北,群山在此陡然断裂沉降,形成一道横卧于天地间的巨大疤痕。仿佛远古巨神挥斧斩落,留下这道深不见底绵延万里的恐怖裂口——坠龙渊。 砺剑石广场上,人头攒动。数十名穿着各色道袍的青云宗弟子已集结完毕,三五成群,神情各异。有初次执行任务的年轻弟子难掩紧张兴奋,交头接耳;有经验丰富的老弟子面容沉稳,默默检查着身上的符箓法宝;也有如王旭这般气度不凡的核心弟子,被数人簇拥着,目光沉静地望向西北方那道仿佛吞噬光线的巨大阴影。 沈炼孤身一人,混杂在人群边缘,毫不起眼。他穿着杂役的灰褐短褂,背负着一个简陋的包裹,里面只有几块干粮和一壶清水。背后的伤口在粗布衣料的摩擦下依旧传来阵阵隐痛,但他站得笔直,目光沉凝地投向那片煞气蒸腾的深渊。晨风吹拂,带着一股远山特有的混杂着淡淡硫磺和朽木的腥气,那是坠龙渊方向传来的气息。 “哼,晦气玩意儿,还真敢来?”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回头,沈炼也知道是赵磊。他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故意在靠近沈炼时,肩膀猛地一撞!这一下蕴含了微弱的灵力,力道不小。若是寻常杂役,恐怕会被撞得踉跄跌倒。 然而,就在赵磊肩膀即将撞实的刹那,沈炼的身体极为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微微一侧。幅度极小,如同被风吹拂的青草。赵磊的力道顿时落空,重心微微前倾,差点自己绊倒,显得有些狼狈。 沈炼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深渊方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微风拂过。 “你!”赵磊站稳身形,脸色瞬间涨红,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被反噬了一记闷亏。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羞怒,正待发作,前方传来几声清越的钟鸣。 铛!铛!铛! 一名身着深青色道袍面容肃穆的中年修士阔步走到砺剑石最前方,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他气息渊深,灵力波动远非王旭等人可比,正是此次清障任务的领头者——内门执事,吴承德。 “肃静!”吴承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此次坠龙渊外围清障,旨在肃清受近期异常龙煞侵蚀已威胁外围路径的低阶妖兽,并清理罡风带落的碎石枯木,确保‘落星峡’前哨营地安全稳固。任务区域限于深渊外缘三十里内,严禁任何人靠近罡风核心区及深渊裂隙!” 他顿了顿,严厉的目光扫过众人:“龙煞蚀骨,罡风裂魂!绝非儿戏!尔等需谨记三点:一,不得擅自脱离队伍,行动必须听从队长指挥!二,遭遇异常强大妖兽或无法理解之邪异,即刻示警,禁止逞强!三,日落之前,必须全员撤回落星峡营地!违令者,门规严惩不贷!现在,各小队队长清点人数,准备出发!” 广场上气氛瞬间凝重起来。王旭作为其中一支实力较强小队的队长,开始点名。赵磊狠狠剜了沈炼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算你走运”,便悻悻地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很快,六支小队集结完毕。沈炼被分在了人数最多但整体实力相对普通的一队,队长是一位名叫孙涛的外门师兄,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队伍中大部分都是外门弟子,还有几个和沈炼一样的杂役,负责背负物资清理道路。 “出发!”随着吴承德一声令下,数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冲天而起,那是几位内门执事和核心弟子驾驭法器先行探路。其余弟子则各自施展轻身术法,或激发神行符,紧随其后。 沈炼身边的弟子们纷纷运转灵力,脚下生风,速度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气,纯粹的肉身力量爆发,双腿肌肉贲张,如同矫健的猎豹,凭借着对山路的熟悉和远超常人的耐力,紧紧跟在队伍末尾,并未被拉开太多距离。 离开青云宗灵气笼罩的范围,空气中的气息陡然变得沉重而压抑。山林褪去了葱翠,颜色转为一种病态的暗绿和灰褐。树木形态扭曲,枝干虬结如鬼爪,叶片稀少且覆盖着一层黯淡的仿佛铁锈般的物质——龙煞侵蚀的痕迹。 脚下的泥土也变得坚硬冰冷,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气息愈发浓烈,还掺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腥味,吸入肺腑,带来一种沉闷的滞涩感。 队伍的速度开始减缓。前方的路变得崎岖陡峭,怪石嶙峋,巨大的风化岩柱如同狰狞的怪兽蹲伏在道旁。更可怕的是,一阵阵无形的风,开始从深渊方向吹来! 那风冰冷刺骨,并非寻常山风,其间夹杂着无数细密尖锐仿佛能穿透骨髓的“嘶嘶”声!是罡风!肉眼看去,那风似乎是透明的,但划过裸露的皮肤,却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刃切割,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而且随着深入,这罡风中蕴含的奇异能量愈发狂暴,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粘稠的意志,不断冲击心神,试图勾起人内心深处的烦躁恐惧和暴戾! “凝神静气!运转心法抵御煞气侵蚀!”前方传来队长孙涛的低喝声。 队伍里的弟子们纷纷掐诀念咒,身上亮起或强或弱的各色灵光护罩,光芒流转,将那无形的煞风隔绝在外。即便如此,一些修为稍弱的弟子依旧脸色发白,眉头紧锁,显然抵挡得颇为吃力。 沈炼的压力更大! 他没有灵力护体!那冰冷刺骨的罡风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他单薄的衣衫,直接切割着他的皮肤,带走体温。更可怕的是风中蕴含的龙煞意念!一股股混乱暴虐嗜血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毒虫,疯狂地试图钻进他的脑海! 痛苦!冰冷!烦躁!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背后的伤口在煞风侵蚀下也隐隐作痛! 他死死咬紧牙关,眼神锐利如刀!守护烙印在混沌道冢深处骤然亮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磐石般的守护意念轰然爆发! 守护!守护阿萝!守护心中最后的光明!守护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这股纯粹而坚韧的意志,如同礁石般矗立在混乱的煞念风暴之中!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那些试图侵入的混乱意志撞在这意志壁垒上,如同冰雪遇见烙铁,发出滋啦声响,竟被消融排斥开来!虽然身体的冰冷和刺痛依旧,但心神却在极限的对抗中,如同淬火的精铁,变得愈发纯粹坚韧! 他甚至能感觉到,在猛烈煞风的吹刮和自身意志的对抗下,背部伤口深处那五缕细微的空间碎片,似乎被这股强大的外力挤压磨砺着,正缓慢而坚定地变得更加凝练精纯!痛苦是磨刀石,这无处不在的龙煞罡风,亦是锤炼意志与神通碎片的熔炉!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一个女子带着惊慌的痛呼声。 “小心!” “啊!” 沈炼抬眼望去。只见队伍行进在一段异常狭窄险峻的悬崖小道上,一侧是嶙峋的山壁,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罡风呼啸的断崖。队伍中间略显混乱,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被侧面突然刮来的一股猛烈罡风卷住,脚步踉跄不稳,眼看就要被掀下悬崖! 那是一个少女。 一身素净如雪的云纹道裙,在昏沉的煞气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此刻却被罡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裙角翻飞。身形纤细,仿佛随时会被风折断的嫩柳。她脸上带着一张轻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清澈如琉璃此刻却盛满了惊慌的眸子。她竭力稳住身形,但脚下湿滑的碎石和那狂暴的罡风,依旧让她身形不受控制地向悬崖外倾斜! 她周身并非没有灵光护罩,一层淡淡的流转着月华般柔和清辉的灵光正包裹着她,试图抵御罡风。但这灵光似乎极其纯净,与周围混乱暴戾的龙煞气息格格不入,甚至隐隐被那污浊的煞气所侵蚀削弱,光芒明灭不定,反而成了煞风撕扯的着力点! “云璃师妹!”前方的孙涛队长脸色一变,想要伸手救援,但距离尚远,又被几个惊慌失措挡路的弟子阻了一下。 眼看那少女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狭窄的山道,纤细的腰肢几乎被罡风凌空托起,如同一片即将被狂风撕碎的雪白花瓣! 千钧一发! 沈炼眼神一凛!体内那缕被他日夜淬炼位于背部伤口最左侧的空间碎片骤然嗡鸣!守护意念如同本能般驱动! 来不及思考!他甚至没有迈步前冲! 意念所至,道冢共鸣!那缕凝聚的空间碎片瞬间被激发! 嗡! 一股无形的空间涟漪,极其细微,却又精准无比地在少女即将失足踏空的位置荡漾开来!那处空间的“质地”,在刹那间发生了极其短暂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扭曲和加固! 噗! 云璃慌乱中踏向虚空的左脚,感觉自己像是踩上了一块瞬间冻结的异常坚韧的透明冰层!一股微弱但极其坚实的力量从脚底传来! 就是这毫不起眼转瞬即逝的微弱支撑力! 让她失衡的身体猛地一顿,重心奇迹般地扳回了一丝! 同时,一股柔和的带着空间挪移巧劲的力量轻轻拂过她的腰肢,如同无形的手掌,将她向内侧安全的山壁方向推送了一下! “呃!” 云璃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外力,踉跄着向内撞去,后背结结实实地抵在了坚硬冰冷的山壁上,大口喘息。险死还生!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旁人的视角里,只看到云璃师妹在罡风中身形失控,眼看就要坠崖,却又在最后一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推了一把,险之又险地撞在山壁上稳住身形。整个过程充满了诡异的巧合。 “云璃师妹!你没事吧?”孙涛终于赶到,一把扶住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少女,关切地问道。 周围的弟子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吓死我了!刚才太险了!” “云师妹你没事就好!” “这鬼地方的罡风也太邪门了!” 云璃靠在冰冷的山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隔着面纱,她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眸中,惊魂未定之余,却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左脚踝,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触感——冰冷坚韧带着空间凝固般的奇异韵律!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错觉!那不是纯粹的巧合! 她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越过身前关切的人群,迅速扫向队伍的后方!刚才那股奇异力量的源头……隐隐指向那个方向! 沈炼早已收回了意念。那一瞬间的激发,对神魂和那缕空间碎片的消耗远超他的预估,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正低头整理着被罡风吹乱的衣襟,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甚至还保持着刚才站立的姿势,距离云璃失足的位置足有七八丈远!无论如何看,都不可能与他扯上关系。 然而,云璃的目光穿透人群,最终还是定格在了那个穿着灰褐短褂沉默地站在队伍末端的少年身上。 沈炼似有所感,抬起头。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云璃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不解和一种奇特的仿佛穿透表象的纯净感知力。她似乎想从那双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 沈炼的目光依旧平静,如同一口古井,映不出任何波澜。他甚至对着云璃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是对同门遭遇险情的关切?或是别的什么?无人能懂。 “师妹?你看什么呢?”孙涛顺着云璃的目光疑惑地回头,只看到几个同样张望的弟子和低头沉默的沈炼。 “没…没什么。”云璃收回目光,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多谢孙师兄关心,我…我没事了。”她重新站直身体,周身那层月华般的清辉灵光再次亮起,虽然依旧被煞气侵蚀着,光芒略显黯淡,却比之前稳固了几分。 队伍重新整肃,继续在越来越猛烈的罡风和越来越浓郁的灰黑色煞雾中艰难前行。 沈炼沉默地跟上。他背对着所有人,面色如常,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刚才出手,极其冒险。那少女的感知力……敏锐得超乎想象!那纯净的灵光护罩,也与这污浊的龙煞环境格格不入。 她是谁?那双纯净得如同琉璃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体内,道冢深处,除了守护烙印的微光,一点新的极其微弱的感悟碎片,似乎在悄然凝聚。那是关于空间之力的运用,关于在绝境中以微弱之力撬动平衡的感悟…… 前方,陡峭的山路终于到了尽头。视野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阴影和呼啸的风声所吞噬。 一座巨大得难以想象的裂谷,横亘在前方! 两侧是刀劈斧削般的万仞悬崖,怪石嶙峋如同巨兽獠牙。深邃的谷底完全被翻滚涌动的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龙煞浓雾所淹没,望之令人心悸。恐怖的罡风正是从那无尽的深渊底部喷涌而上,带着刺耳的仿佛无数怨魂嘶吼的呼啸声,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惨淡风柱,在峡谷之中肆虐狂舞! 峡谷对面,距离此处至少有两三里之遥,在同样陡峭的悬崖边缘,隐约可见一些人工开凿的平台和一些依山而建的简陋石屋轮廓——落星峡营地。 一条由无数粗大铁链和厚重木板构成的悬空索桥,如同一条瑟瑟发抖的巨蟒,连接着峡谷两端,在狂暴的罡风中剧烈地摇晃**!铁链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巨响,木板被风吹得上下翻飞,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这里,才真正是坠龙深渊的门户!仅仅是站在悬崖边缘,那扑面而来的混杂着毁灭与暴戾气息的罡风煞雾,就让绝大多数弟子脸色发白,灵力护罩剧烈波动,心神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落星峡营地就在对面!所有人稳住心神,加固护体灵光!依次过桥!速度要快!”孙涛队长运足灵力,声音在罡风呼啸中显得有些破碎,“记住!过桥时不得向下观望!不得动用灵力加速!否则干扰索桥符文平衡,后果不堪设想!杂役和负重者最后过!” 他率先踏上那剧烈摇晃的索桥。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周身土黄色的灵光厚重如大地,竭力稳定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其他弟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纷纷跟上。各色灵光在狂风中艰难地亮起,如同狂风暴雨中摇曳的微弱烛火。 轮到沈炼他们几个杂役时,桥上已经站了七八名弟子。索桥在如此多人的重量和狂暴罡风的双重撕扯下,摇晃得更加剧烈,如同随时会被扯断的蛛丝! 沈炼踏上索桥的瞬间,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从脚下传来!重心骤然失衡!恐怖的罡风裹挟着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啸,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脚下的木板剧烈起伏扭曲,每一次踩踏都像是踩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更要命的是,那浓烈的龙煞之气透过脚底板疯狂涌入,冲击着他只能依靠意志硬抗的心神! 他死死抓住旁边冰冷的铁索链条,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守护烙印在识海中灼灼燃烧,意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他调动背部伤口附近一缕淬炼得稍微凝实些的空间碎片,用意念将其束缚在双脚周围,形成一层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空间锚定”之力,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给自己的双脚穿上了一双无形的“钉鞋”,竭力抵抗着桥面的剧烈晃动和向下拉扯的失重感。 一步,一步…… 脚下是万丈深渊,翻涌着死亡的灰黑龙煞。耳畔是厉鬼哭嚎般的风啸。每一步,都是对肉体和意志的极限考验! 忽然,一道极其隐晦充满了恶意的目光落在了沈炼身上。是赵磊!他此刻正站在沈炼前方不远处,趁着索桥一次剧烈的左右晃动,沈炼身体重心不稳向一侧歪斜的瞬间,赵磊的右脚极其隐蔽地快如闪电地向后一勾!脚尖灌注了微弱的灵力,如同毒蛇般,狠狠踢向沈炼支撑重心的右脚踝外侧!角度刁钻狠毒! 这一下若是踢实,沈炼必定失去平衡,被晃动的索桥直接甩下万丈深渊!事后追查,也完全可以推脱到罡风猛烈索桥晃动剧烈上! 劲风袭至! 沈炼眼中寒芒爆闪!千钧一发之际,他甚至不需要低头去看! 心神瞬间勾动背后另一缕空间碎片! 意念集中!锁定赵磊那只踢来的右脚前方寸许空间! 嗡! 极其微弱的空间涟漪荡漾! 如同在赵磊脚前瞬间布置了一层无形却异常光滑的“冰面”! 噗! 赵磊那灌注了灵力自以为必中的一脚,狠狠踢在了那片无形的空间涟漪之上!预想中踢中脚踝的触感没有传来,反而像是踢在了一块光滑无比的琉璃上,力道瞬间被诡异地向侧下方卸开! “呃啊!”赵磊猝不及防,身体重心因为全力出脚而前倾,又被这诡异的卸力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他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手舞足蹈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破索桥边缘那并不算高的简易护栏,坠入深渊! “赵师兄!”旁边一个跟班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伸手去拽! 嗤啦! 赵磊的衣襟被那跟班险之又险地抓住,硬生生拖了回来!他狼狈地摔倒在剧烈晃动的桥面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看向沈炼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如同踢进了虚空鬼蜮! 沈炼甚至没有回头多看赵磊一眼,仿佛刚才只是经历了一次普通的晃动。他依旧死死抓住铁索,身体随着索桥的摇摆而起伏,一步一步,稳健无比地继续向前挪动。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瞬间的两次空间干预,对神魂和碎片的消耗有多大!但他眼中冰冷的杀意,却如同坠龙渊底永不熄灭的孽龙怨火! 深渊在咆哮,暗流已汹涌。落星峡营地那朦胧的轮廓,在翻腾的煞雾罡风中,如同一座孤悬于地狱边缘的灯塔。 第四章 煞魂噬心,破妄初开 落星峡营地,如同巨兽獠牙缝隙里勉强嵌进去的一枚石子,紧贴在坠龙渊东侧悬崖的褶皱深处。这是一片依着嶙峋山壁开凿出的狭长平台,边缘是粗糙垒砌的石墙,墙体斑驳暗沉,深深沁入了一层洗刷不掉的灰黑色——那是经年累月龙煞侵蚀留下的烙印。几座低矮的石屋如同风化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平台后方,门窗紧闭。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歪歪斜斜地立着一根断裂过半的巨大石柱,上面残留着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暗黄色光晕,竭力撑开一片覆盖营地核心区域的薄薄光罩,将最狂暴的罡风和浓郁的煞雾勉强阻隔在外。这便是维持营地运转的“镇煞柱”,在深渊煞气的日夜消磨下,早已不复当年之威。 光罩之外,是永恒呼啸的惨淡风柱和翻涌如墨的煞雾。光罩之内,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与硫磺混合的腥气,沉重地压在胸口。龙煞虽被削弱,但那无孔不入的混乱意志依旧丝丝缕缕渗透进来,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神魂上,滋生出莫名的烦躁压抑和丝丝缕缕的恐惧。 沈炼靠坐在营地边缘石墙的阴影里,背后粗糙冰冷的石壁透过粗布短褂传来阵阵凉意,勉强压着伤口深处隐隐的灼痛。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入道冢。 守护烙印的微光在混沌雾气深处稳定燃烧,如同定海神针。而背部伤口附近的五缕空间碎片,经过索桥上那惊心动魄的淬炼和此刻持续不断的龙煞压迫,变得更加凝实精粹,如同五根无形的深植于血肉神魂的锚钉!虽然依旧微弱,无法引动如【咫尺】那般明显的空间挪移,但沈炼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与自己意志的连接更加紧密,操纵起来也少了几分生涩,多了分如臂使指的灵动。他甚至能尝试着极其微弱地扰动身体周围尺许范围内的空间“质地”,形成一种类似磁石斥力般的微弱斥场,让侵袭而来的龙煞气息靠近身体时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和偏移——这算是他这几日苦修琢磨出的空间碎片最基础的防护应用。 营地空地上,弟子们正按照吴承德执事的命令分组。清障任务主要分两部分:一是清理营地通往附近几个废弃矿洞和观察点的路径,扫除被罡风吹落的巨石和盘踞在道路附近的低阶煞化妖兽;二是加固营地外围几处被龙煞腐蚀得岌岌可危的防御符文节点。 沈炼被分在了路径清理组,队长依旧是孙涛。当孙涛念到“沈炼”这个名字时,周围几名弟子明显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 “孙师兄,带着他……不太方便吧?” “就是,一个凡体,又没灵力护体,还得时刻分心照顾他……” “咱们清理的区域靠近‘废墟坡’,据说这几天煞气涌动得厉害,妖兽也比较暴躁……” 赵磊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阴阳怪气地插话:“哎,话不能这么说。沈师弟可是能从铁背妖狼爪下活命的‘猛人’,区区煞气小道,说不定人家还嫌咱们拖后腿呢!”他看着沈炼,眼神深处藏着毒蛇般的阴狠,“再说了,我们几个负责加固外围‘丙七’符文节点,那地方煞气更重,危险更大,沈师弟跟着孙师兄去清理道路,也算‘照顾’他了,不是吗?” 孙涛皱了皱眉,看了沉默不语的沈炼一眼,又看了看赵磊和他身边几个明显是其跟班的弟子,最终沉声道:“好了,就这样安排。沈炼跟着我。李二王五,你们俩负责看护侧翼。其他人各司其职,动作要快!日落前务必返回!” 队伍出发。离开镇煞柱光罩的范围,如同从压抑的牢笼踏入沸腾的油锅。狂暴的罡风瞬间裹挟着冰冷的煞雾扑面而来,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带有腐蚀性的冰水。脚下的道路布满了尖锐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蜿蜒向上,通往一片地势稍缓散落着大量风化坍塌巨石的区域——废墟坡。 这里的龙煞浓度远超营地外围,灰黑色的雾气几乎凝成实质,如同粘稠的泥浆般在嶙峋的怪石间流淌。一些奇形怪状的低矮植物扭曲地生长在石缝里,叶片呈现出不祥的暗紫和墨绿色,散发出甜腻的腐臭味。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吸入肺腑,血液都仿佛变得粘稠冰凉。耳边除了永恒的风啸,更多了一种若有若无如同无数细碎呜咽和怨毒低语交织成的背景音,疯狂地撩拨着紧绷的神经。 “凝神!小心煞念侵袭!”孙涛低喝一声,周身土黄色的灵光厚实了几分。其他弟子也纷纷加强护体灵光,脸色凝重地散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怪石的阴影。那两个被指定负责“看护”沈炼的李二和王五,也只是远远跟在后面,目光更多地在危险区域逡巡,根本不在意沈炼的死活。 沈炼独自缀在队伍最后。他没有灵光护体,全靠肉身硬抗。冰冷刺骨的罡风如同刮骨钢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灼热的铁砂。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和怨念更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扯着他的意识防线! 嗡! 识海中,守护烙印光芒大盛!一股源于守护誓言守护自身意志的纯粹力量轰然爆发!任你魑魅魍魉,我心如铁,道冢为屏! 那些混乱的煞念冲击在这坚固的心防壁垒上,竟发出嗤嗤的消融声,被硬生生排开湮灭!虽然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的眼神却在风暴中越发锐利明亮,如同淬火的寒刃!在这种极限压力下,他对那五缕空间碎片的掌控力,竟然在飞速提升!意念微动,身体周围尺许内的空间被极其微弱地“压实”,行走间,脚下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带来的阻力竟明显减小,身形在狂风中反而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 “吼呜——!” 一声充满贪婪和暴戾的嘶吼突然从前方的石林中炸响!紧接着,数道灰影带着浓烈的腥风,从几块巨石的阴影后猛扑而出! 是煞化妖獾!这种原本只是低阶杂食性情相对胆小的妖兽,在龙煞长期侵蚀下体型膨胀了近一倍,皮毛呈现出病态的灰黑色,獠牙外翻,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足足有七八头之多! “结阵!防御!”孙涛反应极快,厉声疾呼,手中长剑爆发出锐利金芒。其他弟子也纷纷催动法器,各色灵光瞬间亮起,刀光剑影火球冰锥呼啸着迎向扑来的妖獾! 噗嗤!铛! 法术撞击在妖獾坚韧的皮毛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煞化后的畜生防御力惊人,悍不畏死,硬顶着攻击疯狂撕咬扑击!一时间,小队陷入了混战。法术光芒闪烁,妖兽嘶吼震耳,碎石迸溅。 李二和王五也祭出自己的武器加入战团,一个挥舞长刀,一个操控着几只嗡嗡作响的铜甲蜂傀儡,口中还不忘呵斥:“沈炼!躲后面去!别添乱!” 沈炼依言迅速后退几步,背靠一块巨大的风化石柱边缘,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他看似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但心神却高度集中。那五缕空间碎片被他用意念调动起来,如同最敏锐的触角,感知着周围每一寸空间的细微波动,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偷袭。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些煞化妖兽的行动模式——它们的力量速度攻击方式,以及那显而易见的被龙煞扭曲心智后只剩下疯狂本能的弱点。 就在这时! 一道更加迅疾无声无息几乎与灰暗煞雾融为一体的诡异阴影,如同鬼魅般从沈炼头顶上方一块倒悬的巨石阴影中电射而出! 那不是实体妖兽!它更像是一团扭曲蠕动不断变幻形态的深灰色烟雾!烟雾核心隐隐凝聚出一张模糊不清充满无尽痛苦和怨毒的人脸虚影!一股冰冷彻骨直透灵魂的绝望疯狂和吸噬一切的贪婪意念,如同冰针刺破神魂防御,狠狠扎向沈炼的识海! 煞魂! 由浓郁龙煞混合无数陨落生灵的残存怨念凝聚而成的邪物!无形无质,专攻神魂!比那些煞化妖兽危险十倍不止! “小心头顶!”一名正在与妖獾缠斗眼角余光瞥到这边的弟子骇然惊呼! 但已迟了! 那煞魂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眨眼间已扑至沈炼头顶不足三尺!那张扭曲的怨毒人脸张开无形的嘴,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恐怖的吸摄之力瞬间笼罩沈炼! 嗡——! 沈炼的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守护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死死抵抗着那股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吸扯和怨念冲击!但这一次的冲击,远超之前任何煞念!太近了!太强了!那纯粹的怨毒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无数冤魂的诅咒,疯狂撕扯着他灵魂的壁垒!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血腥画面,亲人惨死的景象赵磊怨毒的眼神深渊的黑暗……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决堤洪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呃啊!”沈炼闷哼一声,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背部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背后的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浸透衣衫! 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感正疯狂地试图钻进他的脑海!那是煞魂在侵入!一旦成功,他将被吸干魂力,沦为行尸走肉! 生死一线! 剧烈的痛苦和濒死的极度恐惧,如同最狂暴的催化剂!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之中,沈炼的意识反而被逼迫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清明状态! 守护烙印的光芒在怨念风暴中艰难支撑! 但就在这极致的被怨毒和恐惧包裹的冰冷黑暗里! 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念,如同被磨砺到极致的刀锋,猛地劈开了混沌! 不! 他不甘沉沦于这无尽的怨毒与恐惧! 这些混乱的煞念,这些扭曲的幻象,这些试图吞噬他的邪物……皆是虚妄! 他要看清真相!他要洞穿虚妄!他要在这绝望的黑暗里,斩出一条生路! 嗤——! 混沌道冢深处,守护烙印旁边,一点全新的锐利无匹的微芒骤然迸发!那是一缕源于极端负面情绪压迫下源于对“真实”与“虚妄”生死界限的极致洞察渴望!是“破妄”道痕的碎片被引动苏醒! 守护是盾! 破妄,即是剑! “给我……破!!” 沈炼的意志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所有的精神力量,连同守护烙印的光芒,疯狂涌入那点新生的象征着洞察与切割的锐利微芒! 嗡! 一点极其微小却凝练到极致的灰白色光芒,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之眼,骤然在沈炼的眉心处显现! 那并非实质,而是一种纯粹精神意志凝聚的异象!一只竖立的冰冷漠然仿佛能洞穿九幽万界一切虚妄的灰白眼瞳虚影!开阖的刹那,一道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锐利“视线”,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煞魂无形无质的躯体,精准无比地刺入那团深灰色怨念烟雾的核心——那张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 “嘶——!!!!”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从煞魂烟雾中爆发出来!这尖啸并非物理声响,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营地中所有弟子,包括正在激斗的孙涛等人,都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发黑,动作瞬间迟滞!扑向他们的煞化妖獾也仿佛受到惊吓,攻势一缓。 那团扑在沈炼头顶几乎将他笼罩的深灰色煞魂烟雾,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剧烈地翻滚扭曲沸腾!它核心那张痛苦人脸虚影,在被灰白竖瞳凝视的瞬间,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鬼影,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构成烟雾的怨念丝线被那道视线切割剖析瓦解! 短短一瞬! 凝聚的煞魂烟雾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轰然溃散!化作无数混乱无序失去了核心意念的灰色气流,被周围狂暴的罡风瞬间撕碎卷走,再无半分威胁! 灰白竖瞳的虚影在沈炼眉心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噗通! 沈炼脱力般顺着石柱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瞬间的爆发,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和意志力。但一股全新的玄之又玄的明悟感,却在识海中缓缓升起——【破妄】! 他新领悟的本命神通!以纯粹意志洞察虚妄,直指本源核心!对无形无质的怨念幻术精神侵袭类邪物,拥有极强的克制与杀伤力! 营地空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骇然地投向石柱阴影下那个瘫坐在地剧烈喘息的身影。 煞魂……消失了? 被一个没有灵力波动的凡人……一眼……瞪散了? 这怎么可能?! 孙涛手中的长剑光芒明灭不定,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李二和王五更是张大了嘴巴,如同见了鬼。赵磊站在不远处,脸色难看至极,眼神深处除了震惊,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嫉恨!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从九幽地底传来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奇异号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呼啸的罡风,从深渊深处滚滚传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扫过整个落星峡营地!甚至撼动了那根摇摇欲坠的镇煞柱!柱子顶端残留的符文猛地爆闪了几下,光芒急剧黯淡,覆盖营地的光罩剧烈波动,颜色瞬间变得稀薄透明! 营地内弥漫的稀薄煞雾,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瞬间变得浓郁粘稠了数倍!光线急剧黯淡,如同瞬间从黄昏跌入了子夜! “不好!” “是深渊号角!” “封印……封印核心有变!孽龙怨念在冲击!” 营地各处传来内门执事们惊骇欲绝的厉吼! 轰隆隆隆——! 整个落星峡营地,连同脚下的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在苏醒翻身!碎石簌簌落下,石屋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 深渊之下,那翻涌的灰黑龙煞浓雾如同沸腾的墨海,更加狂暴地向上翻滚!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隐隐传来一声声古老苍凉充满了毁灭与无尽怨毒的……龙吟! 第五章 龙煞骨潮,道冢鸣渊 落星峡营地如同风暴眼中心短暂而虚假的宁静。粗糙石屋内弥漫着劣质灯油和止血草药混合的呛人气味,空气粘稠如浆。沈炼靠坐在墙角的阴影里,背脊紧贴冰凉的石壁,仿佛要从这亘古的冰冷中汲取一丝对抗体内风暴的力量。他闭着眼,看似在休憩,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混沌道冢深处。 识海中,那一点新生的【破妄】烙印,正散发出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光。它并非一团凝固的光,更像是一枚剔透纯净的水晶棱镜,随着沈炼意念的流转,缓缓转动,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过滤解析着外界投射而来的混乱信息。 营地外的龙煞嘶吼弟子压抑的喘息远处罡风的厉啸……这些声音传入耳中,经过【破妄】印记的清光流转,竟被层层剥离分解!尖锐的杂音被过滤削弱,只剩下最核心的声波频率;弟子喘息中蕴含的恐惧虚弱情绪波动如同显影般在水晶棱镜中留下短暂的涟漪,旋即被清光荡涤。 这种剥离五感杂质直指信息核心的奇异体验,让沈炼对世界的感知进入了一种全新的近乎微观的层面。他尝试着将这种“破妄”之力聚焦于体外——极致的专注下,皮肤仿佛化作了无数细微的接收器,周遭空气中那丝丝缕缕混杂在浓郁煞气中的微弱灵气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感知的“水面”上清晰地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虽然依旧无法吸纳分毫,但这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看见”,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掌控力!他甚至在营地中央那根残破的“镇煞柱”散发出的断断续续的阵法波动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结构裂痕!那裂痕细微,如同瓷器上的冰裂纹,却在持续承受着深渊煞气的冲击,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狂暴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撕裂布帛般,猛地穿透了营地外镇煞柱光幕的阻隔,狠狠撞入每个人的耳膜!这声音并非一头妖兽发出,而是数十上百道充满暴虐气息的嘶吼混杂叠加而成,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 “敌袭!!!” 凄厉的示警哨声几乎在下一秒就尖锐地划破营地压抑的空气!紧接着是壁垒石墙外传来的沉闷撞击声!噗!噗!噗!连绵不绝,如同巨石擂鼓,整个营地都在微微震颤! “快!上壁垒!”队长孙涛的吼声带着一丝变了调的惊骇,“是煞尸!好多!它们冲上来了!” 所有弟子瞬间被惊醒,脸色煞白地冲出石屋。沈炼也猛地睁开眼,跟随人流冲向营地外围那道由巨大条石垒砌高约三丈的壁垒。 登上壁垒顶端的哨位,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营地外的陡坡上,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涌动着令人作呕的怪物! 那是被龙煞彻底侵蚀扭曲了生命形态的“煞尸”!它们的主体大多是坠龙渊外围常见的铁背妖狼岩甲蜥蜴腐羽秃鹫等低阶妖兽,但此刻,它们的形态已面目全非! 血肉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大块大块地剥落溃烂,露出下面灰黑色布满筋络和粘液的骨头!有些煞尸半边身子只剩下骨架,眼窝里燃烧着两团浑浊暴戾的惨绿魂火!更多的煞尸体表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流淌的灰黑色粘稠物质,仿佛是凝固的龙煞,形成扭曲的角质铠甲和尖锐的骨刺!它们奔跑的姿态扭曲而疯狂,完全不顾及地形,硬生生用身体撞击着壁垒石墙,每一次撞击都带下大片的碎石和灰黑色粘液!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污秽腐朽暴戾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冲击着所有人的感官防线!那不仅仅是嗅觉的刺激,更是一种直接污染神魂的剧毒! “开火!挡住它们!”吴承德执事冰冷的声音在壁垒上空炸响,带着一丝凝重。他悬浮在壁垒上方数丈,周身环绕着三枚高速旋转吞吐着刺目雷光的紫色雷梭,恐怖的威压轰然压下! “轰!”“嗤!”“咻!” 霎时间,壁垒之上各色灵光轰然爆发! 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砸入尸群,爆开一团团灼热的烈焰,将几只燃着绿焰的骨狼炸得四分五裂! 冰锥如同暴雨攒射,瞬间将几只覆盖粘稠黑甲的蜥蜴煞尸冻结成冰雕,随后被后面冲上来的同类撞得粉碎! 凌厉的剑气纵横切割,如同无形的镰刀,将悍不畏死扑上来的腐羽秃鹫绞成漫天血肉碎骨! 更有符箓化作金刀土墙荆棘藤蔓,在壁垒前方形成一道道短暂的阻碍。 壁垒瞬间变成了绞肉场!妖兽煞尸的残肢断臂腐烂的内脏灰黑的粘液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尸臭!惨绿的魂火如同鬼魅般在爆炸和切割中明灭闪烁。 然而,煞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深渊方向源源不断地涌来,被击碎一批,立刻有更多的踩着同类的残骸扑上!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击碎甚至烧成焦炭的煞尸残骸,在浓郁龙煞的滋养下,竟开始缓慢地蠕动聚合!散落的骨头自动拼接,血肉残渣重新交融,眼看就要形成更加庞大扭曲的复合煞尸怪物! “吴师叔!这些东西杀不死!它们在重组!”有弟子惊恐地大喊。 “煞气不绝,尸骸不朽!攻击它们头颅或者心脏位置的魂火核心!”吴承德厉声喝道,手指一点,一枚紫色雷梭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洞穿了一头刚刚凝聚了一半身体的巨大复合骨兽头颅中央那团剧烈跳动的惨绿魂火! 轰隆! 雷光炸裂,那团魂火瞬间湮灭,庞大的骨兽轰然倒塌,碎骨散落一地,这次终于不再蠕动。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集中火力攻击煞尸的头部或胸腔位置闪烁的魂火。 沈炼紧贴在壁垒垛口后,冰冷的岩石触感传来。他没有灵力,无法参与攻击。但他那双眼睛,在混乱的战场上,却如同最精准的鹰隼!识海中【破妄】烙印全力运转,清冷的光华流转不休! 在他独特的“视野”中,世界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滤镜覆盖。漫天飞舞的灵力法术爆裂的火光弥漫的烟尘飞溅的血肉……这些喧嚣的表象被层层剥离淡化。视线所及之处,一头头形态狰狞的煞尸,其体内那团代表着混乱核心驱动着腐朽躯壳的惨绿魂火,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变得无比清晰刺眼!它们的位置大小跳动的频率,甚至是魂火内部蕴含的暴戾混乱意念的强弱,都被【破妄】之力解析得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那些正在缓慢聚合的碎尸残骸中,一缕缕极其细微如同黑色烟丝般的龙煞本源,正从深渊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入,如同无数的缝合线,强行粘合着断裂的骨头和腐烂的组织!这些龙煞本源汇聚的节点,正是那些新生成的点状魂火的位置! “左前方,三丈,两头叠加的骨狼,魂火在颈骨第三节左侧交汇处,下方有龙煞丝线汇聚!” “右侧岩蜥,魂火在胸腔正中,但龙煞丝线主要来自其右后腿断裂伤口!” “空中第六只腐鹫,魂火在腹腔,龙煞丝线最密集的是断掉的左翼根部!” 沈炼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突兀地在激烈的战斗噪音中响起,清晰而准确地传入附近几名负责远程点杀魂火核心的弟子耳中! 那几个弟子正被混乱的战场和煞尸扭曲的形态搞得眼花缭乱,难以锁定魂火核心的位置。沈炼的精准报点,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 他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沈炼手指之处,果然清晰地看到目标煞尸体内那跳动燃烧的惨绿魂火和其下细微流转的龙煞丝线! “好!” “明白!” 没有丝毫犹豫,几道冰锥金针火矢瞬间调转方向,精准无比地射向沈炼指示的位置! 噗!噗!噗! 魂火湮灭!龙煞丝线断裂!那几头聚合成型或正在聚拢的煞尸,瞬间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哗啦啦散落一地,彻底失去了活性! 效率大增! “沈炼!听你指挥!”一名手持弓箭脸上带着一道新鲜血痕的外门弟子忍不住吼道,眼中充满了惊异和一丝依赖。其他几名附近弟子也纷纷投来信任的目光。 沈炼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在尸潮中飞速扫视,口中指令简洁而高效,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 “左移五步,尸群缝隙,蛇形煞尸,魂火尾部倒钩尖端!” “空中集群,第三排左数第二只腐鹫,魂火被腐肉遮挡,龙煞丝线自其喙部注入!” “前方复合巨尸膝部弱点,魂火有三处,主魂火在肩胛骨内侧!” 在他的指引下,壁垒此处的防御压力竟肉眼可见地减轻,煞尸冲击的频率被有效遏制! “哼!装神弄鬼!”不远处,赵磊正挥动一柄燃烧着烈焰的长刀,奋力劈砍着一头扑上壁垒的骨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和怨毒。他身边的矮胖跟班胡三挥出一道风刃,削掉了一头煞尸的半边脑袋,趁机低声道:“赵师兄,你看那废物,倒让他出起风头来了!” 赵磊一刀劈碎骨狼头颅,溅了一身腥臭的黑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跳梁小丑罢了!没有灵力,一会儿随便一头煞尸扑上来都能要他狗命!等会儿找机会……”他眼中凶光闪烁,后半句淹没在战斗的喧嚣中。 壁垒另一侧的战况却陡然恶化! 几头体型格外庞大浑身覆盖着厚重骨质铠甲如同小型堡垒般的犀牛形煞尸,硬顶着密集的法术轰击,用长满骨刺的巨大头颅,疯狂地撞击着壁垒底部!每一次撞击都如同地震!石墙发出不堪重负的**,碎石簌簌落下!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上不断渗出粘稠的灰黑液体,沾染在石壁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迅速侵蚀着岩石! “不好!是腐甲狂犀!它们在腐蚀壁垒根基!”一名负责守护此段壁垒的内门弟子脸色剧变! 话音未落,一头腐甲狂犀猛地人立而起,布满狰狞骨刺的巨大前蹄,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地踏在已经被腐蚀得松软的墙壁上! 轰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坚韧的条石壁垒,竟被硬生生踏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如同炮弹般向内放射!附近的几名弟子猝不及防,被砸得吐血倒飞出去! “吼——!” 壁垒被破!浓郁的龙煞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入!缺口外,无数双惨绿的魂火瞬间亮起,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密密麻麻的煞尸发出兴奋的嘶吼,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这个致命的缺口疯狂涌来!狰狞的骨爪流淌粘液的巨口闪烁绿芒的尖牙,瞬间填满了整个视野! “拦住它们!快堵住缺口!”吴承德执事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一枚紫色雷梭化作流光射向缺口! 然而,雷梭只有一枚!缺口太大!涌进来的煞尸太多了!距离缺口最近的几名弟子刚刚起身,就被汹涌的尸潮瞬间吞没!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蔓延开来!缺口失守,意味着营地防御体系崩溃!所有人都会被淹没在这无尽的尸潮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营地即将崩溃的瞬间! 一道清冷如月华纯净似琉璃的光芒,骤然在混乱血腥的战场上亮起! 光芒的源头,正是云璃! 她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那处巨大豁口附近,面纱上方露出的眼眸,清澈依旧,此刻却闪烁着一种无悲无喜的空灵之光。她纤细的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玄奥的印诀,指尖萦绕着纯净无瑕的月白色光华。 “灵枢净域,秽暗不生!” 空灵缥缈的声音,如同九天仙籁,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咆哮与嘶吼! 嗡! 以她为中心,一层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的纯净到极致的月白色光晕轰然扩散!这光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净化”与“排斥”之力! 光芒所及之处,如同沸汤泼雪! 那些狰狞扑来的煞尸,身上翻腾涌动的灰黑色龙煞气息,在触及月白光晕的刹那,竟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消融蒸发!煞尸体表覆盖的粘稠黑甲骨刺上的污秽,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分解!它们体内燃烧的惨绿魂火像是被投入了冰水,剧烈地摇曳黯淡下去!更靠近光晕中心的几头弱小煞尸,甚至直接僵在原地,魂火熄灭,如同被净化了戾气的枯骨般散落! 这净化光环如同一道无形而坚韧的壁垒,硬生生将涌向缺口的汹涌尸潮遏制住了!虽然无法完全消灭这些被龙煞深度侵蚀的怪物,但极大地削弱了它们的力量,净化了那侵蚀壁垒的污秽粘液,为重新堵住缺口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灵体!是天心灵体!”有识货的弟子失声惊呼,充满了震撼! “好机会!快!土系弟子!堵住缺口!”孙涛狂喜大吼! 几名擅长土系术法的弟子如梦初醒,立刻掐诀念咒。土黄色的灵光汇聚,地面震动,大量的碎石泥土被无形之力牵引,飞速涌向那巨大的豁口! 吴承德眼中精光爆射,那枚悬浮在半空的雷梭瞬间分化出三道稍小的雷光,如同三道紫色电蛇,精准地轰击在缺口外围几头最强悍抵抗净化之光最剧烈的腐甲狂犀头颅之上!雷光炸裂,魂火湮灭! 壁垒缺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土石快速修复弥合! 然而,云璃的脸色却以惊人的速度变得苍白如纸!她那纯净的月白光晕,在这污秽煞气弥漫的环境中,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固然照亮一方,却也承受着来自整个深渊龙煞的疯狂反噬与污染!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月白光晕的边缘,试图钻入她的体内! 她纤细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结印的双手指尖也抑制不住地轻颤,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天心灵体,亲近大道,却也最易被污染! “云师妹!”孙涛见状大急。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深渊方向,那翻滚的浓稠煞雾猛地剧烈沸腾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充满了狂暴战意和滔天怨恨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睁开了眼睛,轰然降临! “吼——!!!!!” 这一次的咆哮,不再是无数煞尸的嘶吼叠加!它仿佛来自大地深处,来自九幽之下!声音沉闷厚重,带着震撼灵魂的力量!整个落星峡营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刚刚勉强修复了一半的壁垒豁口再次崩裂开更大的缝隙!残破的镇煞柱发出濒死的哀鸣,光罩明灭不定,几乎要彻底熄灭! 所有正在厮杀的煞尸,无论强弱,在听到这声咆哮的瞬间,动作齐齐一滞!它们体内燃烧的惨绿魂火猛地高涨,颜色瞬间由绿转红!狂暴的气息陡然提升了数倍!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狂化药剂! 更为恐怖的是,深渊翻腾的黑色煞雾之中,无数嶙峋的巨大白骨虚影若隐若现!有断裂的龙角,有粗如山岳的脊椎骨节,有布满裂痕的巨大爪骨……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由怨念与龙煞凝聚的投影!但每一道投影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孽龙骨棺的封印……在剧烈动摇!一丝属于太古孽龙的怨念,穿透了层层封印,降临于此! “噗!”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云璃,被这恐怖龙威和煞尸狂化的气息双重冲击,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小口鲜血,那纯净的月白光晕剧烈闪烁,瞬间黯淡了大半!狂化的煞尸尸潮发出更加嗜血的咆哮,顶着削弱了许多的净化之光,再次疯狂地扑向壁垒缺口! 营地,危在旦夕! 而就在这孽龙怨念降临的刹那—— 一直冷静观察战场的沈炼,身体猛地一震! 他体内那片亘古死寂的混沌道冢,第一次不是因为他的情绪引动,而是被外界这磅礴古老充满了不屈狂暴的战意与滔天怨恨的气息所刺激,轰然剧震! 嗡——隆——! 仿佛沉眠的巨人被惊扰!道冢深处,无尽混沌迷雾疯狂翻涌旋转!在迷雾的最核心处,一点全新的极其微小却蕴含着难以想象锋芒与炽热的暗金色光点,如同被点燃的火种,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纯粹到极致的战意碎片……被孽龙之怨……唤醒了! 第六章 裂穹拳碎孽龙影,墨尘初现天柱鸣 孽龙之怨降临的刹那,世界仿佛被投入了沸腾的熔炉。落星峡营地剧烈震颤,粗粝的石块从穹顶簌簌剥落,脚下大地波浪般起伏。那声穿透九幽的咆哮,裹挟着太古的暴戾与不甘,狠狠碾过每个人的神魂壁垒! 壁垒缺口处,云璃娇躯剧震,如遭重锤轰击,樱唇间喷出的鲜血在月白光芒中晕开刺目的红梅。她周身那层纯净的净化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瞬间黯淡大半!魂火转赤的狂化煞尸发出嗜血的嘶嚎,污秽粘液如沸油般翻涌,顶着稀薄的净化壁垒,疯狂撕扯着尚未完全合拢的土石豁口!缺口在腐蚀与冲击下再次崩裂,碎石四溅,凶戾的腥风倒灌而入! “糟了!”吴承德脸色剧变,三枚紫色雷梭化作三道狂暴的电蛇,撕开煞雾,狠狠轰在几头最凶悍的腐甲狂犀头颅上!雷光爆裂,魂火湮灭!但杯水车薪!更多的狂化煞尸踩着同类的焦骸,眼窝中赤红魂火熊熊燃烧,利爪骨刺已探入豁口之内! 营地,危如累卵! 而就在这天地色变孽龙意志君临的瞬间—— 嗡——隆——! 沈炼体内,那片亘古死寂的混沌道冢,如同被投入陨星的深海,轰然剧震!前所未有的狂暴波动横扫整个空间!弥漫的混沌迷雾不再是死水微澜,而是如同煮沸的岩浆,疯狂地翻腾旋转咆哮!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纯粹到极致的不屈战意,被外界那同源又同质的滔天怨念彻底点燃! 道冢最深处,一点全新的微小却炽烈如太阳核心的暗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它并非守护烙印的柔韧与包容,而是纯粹无比的锋芒撕裂一切的狂暴碾碎万物的力量!【裂穹】道痕碎片,苏醒!沉睡的战意烙印,在孽龙怨念的极致共鸣下,被激活! 轰! 沈炼的意识瞬间被这爆发的战意洪流淹没!双眼之中,仅存的理智被点燃,瞳孔深处炸开两团焚尽八荒的暗金烈焰!那不是视觉的光芒,而是意志燃烧到极致的具现!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将自身连同整个世界都彻底焚毁撕裂的狂暴力量,在他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骨骼中疯狂奔涌咆哮! 目标——那正涌入豁口的孽龙怨念最浓烈的尸潮核心!那头刚刚撞碎壁垒魂火赤红如血的腐甲狂犀!它正张开流淌粘液的巨口,朝着距离最近的脸色惨白的一名外门弟子噬咬而下! “滚——开——!!!”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爆发的嘶吼从沈炼喉咙深处炸裂!那不是命令,是宣告!是源自灵魂本源的战意咆哮! 没有灵力流转的光华!没有玄奥复杂的法诀! 沈炼动了! 纯粹到极致的肉身力量在战意驱动下轰然爆发!脚下的条石地面“咔嚓”一声,被他蹬得寸寸龟裂!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燃烧着暗金怒焰的箭矢,撕裂粘稠的煞风,迎着那腐甲狂犀狰狞的头颅,毫无花哨地一拳轰出! 拳头朴实无华,甚至因为剧烈的动作扯开了背后刚刚结痂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但就在拳锋破空而出的刹那—— 识海道冢内,那点暗金光芒骤然炽盛!无尽混沌迷雾被硬生生排开,仿佛为这抹锋芒让路!烙印深处的太古战意碎片疯狂震颤,化作一道纯粹无比的毁灭意念,瞬间灌注于沈炼轰出的这一拳之中! 嗡!!! 拳头前方的空气,骤然扭曲塌陷!一道肉眼可见的螺旋状的暗金色波纹,伴随着刺耳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的尖啸,在拳锋之前骤然成型!那不是灵力构筑的虚影,而是法则层面的力量外显!是纯粹的碾压性的粉碎一切的意志凝结! 拳尚未至,那螺旋状的暗金波纹已然撞上腐甲狂犀布满厚重骨质铠甲的头颅!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爆裂声响起! 号称能抵御飞剑劈砍的坚硬骨甲,在暗金波纹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继而崩碎成漫天骨粉!骨甲下的腐肉烂皮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嗤啦作响,瞬间碳化汽化!那巨大的头颅,连同颅腔内那团剧烈跳动的赤红魂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缠绕着暗金雷霆的巨拳狠狠攥住挤压!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 轰隆——!!! 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在豁口处炸开!暗金色的冲击波如同风暴般席卷!那头小山般的腐甲狂犀,从狰狞的头颅开始,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沙堡,寸寸崩解!骨骼化为齑粉!血肉化为飞灰!连那团蕴含着孽龙怨念的赤红魂火,都在暗金波纹的缠绕撕扯下,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啸,彻底湮灭! 恐怖的环形气浪以爆炸点为中心轰然扩散!周围数十头拥挤在豁口处的狂化煞尸,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扫过!靠近核心的几头瞬间步了腐甲狂犀的后尘,化为飞灰!稍远些的则被狂暴的力量撕扯得四分五裂,断骨残肢混合着腥臭的粘液如同暴雨般向后喷射!整个汹涌扑向豁口的尸潮,竟被这纯粹肉身意志爆发的一拳,硬生生轰退了十余丈!豁口前方瞬间被清空出一片狼藉的真空地带!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落星峡营地! 所有弟子,包括悬浮半空的吴承德,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豁口处那个穿着染血灰布短褂微微喘息背部伤口崩裂鲜血淋漓的瘦削身影,仿佛在看一尊从太古洪荒走来的战神!那一拳的狂暴纯粹碾碎一切的力量感,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力量界限的认知! 赵磊脸上的嫉恨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死灰般的骇然与恐惧,握着烈焰长刀的手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刚才那一拳蕴含的毁灭意志,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噗通! 那名被沈炼救下的外门弟子,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看着身前那一片扇形分布的被硬生生轰击碾碎冒着青烟的焦黑痕迹,大脑一片空白。 云璃捂着剧痛的胸口,清澈的眼眸死死盯着沈炼的背影,那层染血的轻纱下,嘴唇微微张开,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困惑。她纯净的灵觉,在那暗金拳意爆发瞬间,感受到的并非灵力,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狂暴撕裂!如同要将这片被孽龙怨念污染的空间都彻底撕碎的意志!这绝非修士之道! 吼——!!! 深渊底部,孽龙骨棺投影组成的庞大骨骸虚影猛地剧烈扭曲起来!那核心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眼眸缓缓睁开,跨越时空,带着滔天的愤怒与被蝼蚁挑衅的暴戾,死死锁定了壁垒豁口处那个渺小的凡人身影!沈炼那一拳中蕴含的源自道冢深处的太古战意碎片,彻底激怒了这道残存的孽龙意志! 更为恐怖的龙威轰然降临!深渊煞雾剧烈翻腾,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灰黑色巨爪虚影,裹挟着撕裂空间的威能,无视了中间数百丈的距离,朝着沈炼所在的豁口处,狠狠拍落! 阴影笼罩!死亡降临! 吴承德瞳孔骤缩,三枚紫色雷梭光芒暴涨到极致,化作三道撕裂天穹的怒雷,迎向那拍落的巨爪!然而,雷光与巨爪虚影接触的刹那,仅仅阻挡了瞬息,就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般轰然溃散!巨爪去势不减,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轰然落下! 所有弟子眼中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沈炼猛地抬头,燃烧着暗金战焰的双眸死死盯住那拍落的巨爪!体内的【裂穹】道痕碎片在孽龙意志的极致压迫下疯狂震颤,一股更加强烈的撕裂一切的冲动在血脉中咆哮!他不退反进,染血的拳头再次攥紧,背后的伤口在狂暴力量的挤压下涌出更多鲜血,但他眼中只有那毁灭的巨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炼将被拍成肉泥,营地也将随之覆灭的刹那—— 嗡!!! 一声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低沉嗡鸣,如同古老巨钟在灵魂深处敲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咆哮与嘶吼! 营地中央,那根残破不堪符文黯淡的“镇煞柱”,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意志的引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暗黄色光华!那光芒不再是薄薄的护罩,而是如同实质的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无数玄奥繁复到极点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动组合!一股浩瀚古老承载天地定鼎乾坤的意志,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苍茫厚重,带着镇压万古的威严!它并非针对任何人,却让拍落的孽龙巨爪虚影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猛地一滞!巨爪上的煞雾剧烈沸腾消融,爪影本身也瞬间变得模糊透明了许多! 与此同时—— 一道身影,如同从亘古岁月的尘埃中走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镇煞柱顶端的光柱之中。 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袭样式极其古朴仿佛由某种暗青色金属丝线编织而成的甲胄,甲胄覆盖着斑驳的青铜锈迹和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的古老符文。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古朴没有任何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古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 他手中握着一件奇特的兵器——非刀非剑,形如无锋的石尺,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如同星辰砂砾般的幽暗光芒。尺身之上,刻满了与镇煞柱同源的古老符文。 他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光柱顶端,渊渟岳峙,仿佛与脚下这根支撑天地的巨柱融为一体。一股沉重如大地肃穆如陵寝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 青铜面具后的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先是扫过深渊中那咆哮挣扎的巨大孽龙骨棺虚影,带着审视与凝重。最终,那毫无波澜的目光,定格在了壁垒豁口处,那个依旧保持着挥拳姿态浑身浴血周身却萦绕着不屈战意的少年身上! 目光接触的刹那,沈炼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审视感瞬间贯穿了他的灵魂!仿佛他所有的秘密,包括体内那片混沌道冢,都被这双眼睛彻底看穿!守护烙印、【破妄】印记剧烈闪烁,本能地抵御着这恐怖的窥探!而刚刚觉醒的【裂穹】道痕碎片,则在这股沉重如山的威压下,发出不甘的嗡鸣! “镇……”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千年风化的岩石摩擦发出的单音节,从那青铜面具下传出,“孽龙怨煞,安敢侵扰天柱根基?”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柄无锋的漆黑石尺,轻轻向下一顿! 尺端并未接触镇煞柱,但那石尺上流淌的幽暗星砂却骤然光芒大盛!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脱离尺身,融入下方镇煞柱爆发的光柱之中! 轰——! 镇煞柱的光芒瞬间暴涨十倍!那冲天而起的暗黄光柱,符文流转,仿佛化成了一根支撑天地的混沌巨柱虚影!一股沛然莫御足以镇压万古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浪,顺着光柱轰然注入大地,穿透层层岩壳,直抵地脉深处! 咚!!!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洪荒世界心脏的巨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开! 整个坠龙渊,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了一下! 深渊中翻腾的孽龙骨棺虚影发出一声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哀鸣,瞬间崩散!弥漫的灰黑煞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压缩!涌入营地的煞气骤然稀薄,狂化煞尸眼中的赤红魂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剧烈摇曳,迅速黯淡熄灭! 尸潮的冲击瞬间瓦解!幸存的煞尸如同失去了牵引的木偶,纷纷僵立原地,继而化作一滩滩腥臭的脓血和朽骨! 天地间,只剩下那根璀璨的镇煞光柱,和光柱顶端,那如同山岳般沉默古老神秘的青铜甲胄身影! 墨尘! 古老的守墓人,终于现身! 他立于光柱之巅,青铜面具后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再次牢牢锁定了壁垒缺口处,那个在孽龙威压与自身反噬下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梁眼神中燃烧着不屈暗金火焰的少年。 “凡胎……引动天柱共鸣?”那沙哑古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疑惑与审视,穿透了呼啸的罡风余音,清晰地传入沈炼耳中。 “你……究竟是谁?” 第七章 天柱余韵,人心魍魉 暗黄的镇煞光柱缓缓收敛,璀璨的符文如同退潮般隐入那根遍布沧桑裂痕的石柱。随着光柱的消散,营地中央弥漫的那股浩瀚苍茫定鼎乾坤的意志也随之沉寂下去,仿佛沉睡的古神再次闭上了眼睛。光柱顶端,那青铜甲胄包裹的身影——墨尘,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无声无息地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只留下死寂的落星峡营地。 空气中浓郁刺鼻的血腥与尸臭并未散去,反而因为战斗的骤停而显得更加粘稠厚重,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壁垒豁口处,一片狼藉。被沈炼一拳轰出的巨大扇形焦痕触目惊心,漆黑的地面上散落着尚未完全消散的骨粉和粘稠污秽。残破的壁垒石墙布满裂纹和腐蚀的痕迹,如同老人饱经风霜的皮肤。营地中央那根救命的镇煞柱,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柱体上几道新鲜的裂痕狰狞蜿蜒,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裂。 劫后余生的巨大落差,让幸存的弟子们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许多人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眼神空洞,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恐惧退去,留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孽龙之影,那古神般降临的青铜守护者,还有……那个一拳轰碎了狂化煞尸核心如同战神附体的灰衣杂役……一切都如同噩梦般不真实。 所有的目光,有意无意,最终都汇聚到了豁口旁那道挺立的身影上。 沈炼依旧保持着微微倾身面朝深渊的姿势,仿佛凝固的雕像。背部短褂被鲜血浸透,黏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上崩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但更汹涌的,是来自体内混沌道冢的狂暴反噬! 识海深处,那点刚刚苏醒爆发出惊世一击的【裂穹】道痕碎片,此刻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碎片周围缭绕的暗金色锋芒锐气混乱不堪,如同失控的野马,在混沌迷雾中左冲右突,疯狂地切割撕裂着!每一次切割,都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贯穿着沈炼的神魂!剧烈的头痛欲裂,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这是意志超越极限强行催动法则碎片带来的代价!道冢空间因为这股狂暴力量的爆发和失控而剧烈震荡,灰蒙蒙的混沌迷雾翻涌如沸,守护烙印和破妄印记的光芒都被压制得近乎熄灭。身体更是经脉欲摧,气血逆流,嘴角一丝鲜血悄然溢出,滴落在他脚下的焦黑土地上。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沈炼强行稳住摇晃的身体,调动起全部残存的意志之力,如同驾驭着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死死地收束着【裂穹】碎片暴走的锋芒,引导着那股狂暴的战意缓缓沉淀凝聚。 就在这时,一道关切而焦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云璃强忍着虚弱,踉跄着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样?”她的声音透过染血的面纱,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后怕。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沈炼浑身浴血气息紊乱的模样,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困惑,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搀扶一下,指尖萦绕起微弱却纯净的月白光芒,带着安抚与净化的柔和气息。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沈炼手臂的刹那—— “站住!” 一声威严冰冷带着严厉质疑的断喝骤然响起!如同惊雷劈开营地的死寂! 悬浮在半空的内门执事吴承德,缓缓降落在不远处。他脸色阴沉如水,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沈炼的背影,三枚闪烁着微弱电光的紫色雷梭无声地在他身周悬浮环绕,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戒备与审视之意。 “云璃师侄,退后!”吴承德的声音不容置疑,“此人……状态不明,力量诡异,莫要靠近!” 云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回头看向吴承德,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解:“吴师叔,他……” “他方才爆发出的力量,绝非我青云宗功法路数!更非普通肉身之力!”吴承德打断了云璃的话,目光如电扫过沈炼轰出的那片扇形焦痕,又看向他背上狰狞崩裂依旧在渗血的伤口,眼中疑云更浓,“引动镇煞天柱共鸣?以凡躯硬撼孽龙怨煞投影?沈炼,你究竟是何来历?身上藏着何等邪异之物?方才那青铜神秘人,又为何唯独对你发问?!”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铁锥,每一句都直指核心!瞬间将营地中所有弟子的目光再次牢牢钉在沈炼身上!原本的茫然和疲惫被新的恐惧和猜疑取代。是啊,一个绝灵之体的杂役,怎么可能爆发出那种恐怖的力量?那暗金色的锋芒,撕裂空间的意志……回想起来,确实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再加上那神秘青铜人的那句“你究竟是谁”?一切仿佛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 赵磊瘫坐在地上,原本因恐惧而煞白的脸,在听到吴承德的质问后,瞬间涌起病态的潮红和扭曲的兴奋!机会!天赐良机! 他猛地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污秽和伤痛,指着沈炼,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变形:“吴师叔明鉴!弟子早就怀疑此人有鬼!他一个凡人,挨了铁背妖狼一爪不死!今日又在尸潮中装神弄鬼指指点点!刚才那力量,分明就是邪魔外道之术!依我看,沈家村的妖祸,还有这次深渊异动引来的煞尸潮,说不定都和他身上的邪物有关!他就是个灾星!是他引来了这滔天大祸!”他声嘶力竭,唾沫横飞,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嫉恨都化作污秽的污水泼向沈炼! “对!赵师兄说得对!”矮胖的胡三立刻跳出来附和,脸上带着谄媚和恶毒,“他刚才打那一拳的样子,眼睛都冒金光了!跟走火入魔一样!肯定是被妖魔附体了!请吴师叔明察,拿下此獠,搜出邪物,免得再祸害同门!” “没错!搜身!”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把他抓起来审问!” 人群中,一些被恐惧支配了理智的弟子,在赵磊的煽动下,也纷纷鼓噪起来,看向沈炼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和贪婪——若能借此机会除掉这个屡次让他们难堪的“废物”,或者真能搜刮到什么宝物……恐惧迅速转化为恶意! “你们……!”云璃看着赵磊等人颠倒黑白的丑态,气得娇躯微颤,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清晰的怒火,“若非沈炼及时出手,豁口失守,我们早已……” “云璃师妹!”吴承德冷冷地打断了她,目光锐利,“宗门安危为重!此人力量诡异,又与那神秘青铜人似有关联,必须彻查!你心思纯净,莫要被表象蒙蔽!”他话语中带着警告,随即转向沈炼,声音如寒冰:“沈炼,束手就擒,交出身上异物,接受宗门审查!否则……”他身周的三枚雷梭紫光骤然炽盛了一丝,发出低沉的嗡鸣! 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绳索,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体内的剧痛和道冢的反噬如潮水般冲击着神魂。沈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血与煞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反而带来了一丝近乎残酷的清醒。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动作牵扯着背部的伤口,鲜血渗出更多,但他腰杆挺得笔直,如同被狂风蹂躏却不肯折断的孤竹。脸上没有任何恐惧辩解或是愤怒,只有一片浸透了疲惫却淬火般坚硬的平静。额前的碎发被汗水与血凝结,几缕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埋葬了所有情绪的古井。 他无视了赵磊等人扭曲的嘴脸,目光掠过吴承德身周的雷梭,最终定格在吴承德那双充满审视与戒备的眼睛上。 “异物?”沈炼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营地的嘈杂,“弟子沈炼,自幼入宗,身无长物,唯有贱命一条。吴执事若要搜,尽可搜去。” 他张开双臂,动作缓慢而沉重,背部的伤口因拉伸再次涌出鲜血。“至于方才之力……”他微微停顿,那双古井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暗金锋芒一闪而逝,如同在深渊中骤然亮起的火星,“弟子……只想活着。” 没有解释力量的来源,没有辩驳灾星的污蔑。只有最赤裸最本能的诉求——活着!在这深渊边缘,在这恶意环伺之中,活下去! 这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坦诚,以及那话语中蕴含的经历过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反而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喧嚣的营地陡然一静!那些鼓噪的弟子,迎上沈炼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吴承德眉头紧锁,眼中的审视并未消散,但沈炼这般毫不抵抗的姿态,以及那句“只想活着”所透出的沉甸甸分量,让他蓄势待发的灵力微微一滞。他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方才沈炼爆发力量救下营地是事实,但那股力量的诡异也是事实。更重要的是,那个神秘青铜人临走前的目光和话语……此事牵扯太大! “吴师叔!”赵磊眼见吴承德似有犹豫,心中大急,不顾一切地喊道,“邪魔奸诈!切莫被他蒙蔽!他定有古怪!弟子愿……” “够了!” 一声苍老沙哑带着浓浓倦意却异常清晰的喝斥,如同破锣般响起,打断了赵磊的叫嚣。 李青玄一手提着那个沾满泥垢的酒葫芦,另一只手捏着一块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晕布满裂纹的龟甲残片,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从营地深处那座保存相对完好的石屋中走出。他浑浊的眼神扫过壁垒豁口的狼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在剑拔弩张的吴承德和浑身浴血平静张臂的沈炼身上。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李青玄走到近前,浑浊的目光在吴承德身上顿了顿,“吴师侄,镇煞柱根基受损,灵脉节点动荡不稳,当务之急是立刻稳固阵法节点,修复壁垒缺口!深渊煞气随时可能再次反扑!你身为此行主事,不去主持大局,反倒在此纠缠一个重伤的杂役弟子?”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和不容置疑的份量。 他又瞥了一眼赵磊等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失望:“煽风点火,妖言惑众!赵磊,方才煞尸冲上壁垒时,你躲在哪里?现在倒跳出来充好汉了?滚去帮忙清理尸骸,加固壁垒!再敢聒噪,老夫亲自执行门规!” 赵磊被李青玄那冰冷的目光一扫,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怨毒地瞪了沈炼一眼,终究不敢违抗,灰溜溜地拖着胡三等人去干活了。 吴承德脸色变幻。李青玄虽修为不高,但在宗门辈分颇老,尤其精通阵法杂学,他手中那块散发着地脉气息的龟甲残片也绝非凡物。他的话,点明了当前最紧迫的要务。而且,李青玄的出现,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微妙的态度——他庇护沈炼的态度。 “李师叔教训的是。”吴承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疑虑和戒备。他看了一眼沈炼,又看了看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云璃,以及周围惊魂未定的弟子,最终冷冷道:“沈炼之事,暂且记下。待回宗门,自有执法堂详查!现在,所有能动的人,立刻修复壁垒,稳固阵法!孙涛,带人清理战场!云璃师侄,你随我来,看看能否助我稳固镇煞柱核心!” 命令下达,营地中压抑的气氛稍缓,幸存弟子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强打精神,开始忙碌起来。 李青玄走到沈炼面前,浑浊的目光在他背部的伤口和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叹了口气,声音压低:“小子,命够硬。还能走吗?跟我来。” 沈炼缓缓放下手臂,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随即稳住。他看了一眼李青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青玄不再多言,带着沈炼,步履蹒跚地走向营地深处那片依着山壁开凿出的石屋区域。在他们身后,吴承德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炼的背影,眼中疑虑未消。云璃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炼,直到他消失在石屋的阴影中。 营地角落,一间最偏僻紧挨着冰冷岩壁的石屋。屋内陈设简陋至极,只有一张冰冷的石榻和一些散落的布满灰尘的兽皮卷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和一种极其微弱的地脉波动。 李青玄关上沉重的石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随手将酒葫芦和那块布满裂纹的龟甲残片放在石桌上,龟甲上散发的微弱土黄光芒照亮了斗室的一角。 “坐下。”李青玄指了指石榻,声音依旧沙哑,“不想死就别逞强。” 沈炼依言盘膝坐在冰冷的石榻上,刚一坐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道冢内依旧混乱的【裂穹】碎片波动便让他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他立刻闭上眼,全力收束心神,引导那股狂暴的战意。 李青玄浑浊的目光在沈炼身上扫过,尤其是他背部那狰狞的伤口和体内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气息波动上停留良久。他沉默地走到墙角,从一个积灰的木箱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小小的灰色陶瓶和一个粗糙的石碗。 他拔掉瓶塞,一股极其浓烈刺鼻混杂着硫磺与辛辣草药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他将陶瓶里粘稠的如同岩浆般的暗红色药膏倒了一些在石碗里,然后又拿起酒葫芦,小心翼翼地滴入几滴浑浊的劣酒。 嗤——! 一股浓郁的白烟瞬间从石碗中升腾而起,那股刺鼻的味道更加浓烈了几分。 “省着点用,老夫攒了十几年的‘地火融血膏’,便宜你小子了。”李青玄嘟囔着,端起石碗走到沈炼身后,也不管他背后的血污,直接用两根枯瘦的手指挖起一大块暗红的药膏,狠狠地涂抹在沈炼背部的伤口上! “唔——!”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烧红烙铁直接按在伤口上的剧痛轰然爆发!沈炼身体猛地绷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这剧痛甚至暂时压过了道冢反噬的痛苦! “忍着点!”李青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龙煞侵体,深入骨髓!寻常药石屁用没有!这地火膏蕴含地脉精粹和火毒,以毒攻毒,才能拔除你伤口里残留的孽龙煞毒!不然你这背,迟早烂穿!” 滚烫粘稠的膏药覆盖在伤口上,剧烈的灼痛感疯狂撕扯着神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极其霸道的热流,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狠狠刺入伤口深处!沈炼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盘踞在伤口血肉骨骼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生机的灰黑色阴冷煞气,在这股霸道热流的冲击下,如同沸汤泼雪般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瓦解! 剧痛过后,竟有一丝清清凉凉的舒爽感从伤口深处传来!崩裂的血肉在这膏药的刺激下,似乎开始加速蠕动愈合! “谢……谢长老。”沈炼嘶哑着声音挤出几个字,强忍着背部灼烧般的剧痛,心神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全部集中在识海道冢之内。 在外部剧烈的痛苦刺激和拔除体内煞毒的“净化”感双重作用下,混沌迷雾中那点狂暴摇曳的【裂穹】碎片,其混乱的锋芒竟被强行压制凝练了一丝!不再是完全失控的野马,而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缰绳!虽然依旧狂暴,却开始有了一丝可以被引导的可能! 沈炼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将全部意志化作无形的刻刀,引导着那股沉淀下来的战意,小心翼翼地尝试烙印在那点暗金碎片的核心!每一次意志的触碰,都伴随着神魂的刺痛,但碎片的光芒,却随着烙印的加深,一点点变得稳固下来! 这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沸腾的岩浆中雕琢金刚石!但沈炼的心志早已在一次次绝望中淬炼得坚逾精钢,他默默承受着,眼中只有道冢深处那点逐渐凝实的暗金锋芒。 李青玄默默地涂抹着药膏,浑浊的目光却并未离开沈炼的脸。他清晰地感知到,当药膏灼烧的剧痛传来时,沈炼体内那股混乱狂暴的力量波动,非但没有失控加剧,反而在其坚韧到可怕的意志引导下,开始趋于一种……奇异的稳定?这小子,竟在以肉身剧痛为锤,以意志为砧,锤炼他那诡异的力量本源? “小子,”李青玄涂抹完最后一块伤口,将剩下的药膏小心封好,声音低沉沙哑,“坠龙渊深处,镇压着大恐怖。今日异象,绝非偶然。那青铜神秘人……你可知他是谁?” 沈炼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眼中的暗金锋芒一闪而逝,随即被深沉的疲惫掩盖。“不知。”声音平静无波。 “不知?”李青玄浑浊的眼中精光微闪,他缓缓踱步到石桌旁,拿起那块布满裂纹散发着土黄光晕的龟甲残片,摩挲着上面古朴的纹路。“他称此地为‘天柱根基’。你可听过‘九棺镇世’之说?” 九棺镇世! 这四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在沈炼的心神之上!体内刚刚稳定些许的道冢空间猛地一震!守护烙印、【破妄】印记以及那点新生的【裂穹】碎片,竟同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仿佛这四个字本身,就蕴含着与道冢同源的力量! 沈炼霍然睁开双眼,疲惫的眼底深处,第一次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