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结婚后,省厅领导真香了》 第46章 闺蜜之夜 回程的车厢里,苏怀袖懒懒地靠在傅砚修肩上。窗外霓虹闪烁,在她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 "累了?"傅砚修拢了拢她散落的发丝,指尖蹭过她微凉的脸颊。平日里在外的傅太太可鲜少这般黏人。 苏怀袖摇摇头,发梢在他颈间轻蹭:"想起晚初那丫头。"她顿了顿,"不过还好她遇见的是陆总。" 傅砚修低笑,手指绕着她一缕头发把玩:"我看你们嘀嘀咕咕一晚上,她似乎很喜欢你,你们都聊什么了?" "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谢绝男人打听。"苏怀袖突然直起身子,却被他一把捞回怀里。 "那傅太太,"他顺着转移话题,声音里带着委屈,"今晚真忍心让我独守空房?" "你自己已经答应了?"她戳了戳他胸口,"傅厅长要言而有信。" 傅砚修瞥了眼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温热的呼吸烫得苏怀袖耳尖发麻,听完抬手就给了他一记粉拳:"你…" 车窗映出她通红的脸颊和某人得逞的笑容。夜色渐深,车驶向酒店的方向,载着一车厢的甜蜜。 傅砚修自踏进房门就将她抵在门后。方才餐桌上,她与林晚初说话时眼波流转的明艳模样,早在他心头点了把火。更别提回程时她竟主动倚靠,蹭过他颈间的发丝带着淡淡的茉莉香让他险些失控。 他就是中了她的毒。 "傅砚修..."她抵着他胸膛的手微微发颤,"你适可而止。" "怎么算适可?"他故意在她锁骨轻咬,满意地听见一声轻喘。 "至少..."她慌乱地按住他解纽扣的手,"别在显眼处..."话音未落便化作惊喘,珍珠纽扣已滚落在地毯上… ………… 明天婚礼就在这家酒店举行,新娘今晚自然也住在这里。傅砚修依约将人送到套房门前,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过苏怀袖的手腕。 苏怀袖已经换了套衣服,双唇还泛着水光,细看颈间,还隐约可见一抹淡淡的红痕… "人给你送来了。"傅砚修把苏怀袖的手放进秦悦手中,转头对要离开的叶宥安挑眉,"要不是明天某人要当新郎官...倒是可以一起去喝一杯。" 苏怀袖红着脸推了傅砚修一把:"你快回去吧。"声音还带着几分缠绵过后的软糯。 傅砚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傅太太,"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耳尖发烫,"记得想我。" 待两个男人离开,秦悦一把拉过苏怀袖:"哎呀你可算来了!今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顾上陪你。"她突然凑近,"嗯?你们刚刚…?" 苏怀袖脸一红,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刻意忽略好友那八卦的眼神:"本来该过来帮你的,倒是直接跑出去玩了。"她轻声问道,"悦悦,你对安城陆家了解多少?" "陆家?"秦悦正在倒茶的手一顿,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是说陆今安?" "嗯,傅砚修今晚带我去和他吃了顿饭。" "什么?"秦悦差点打翻茶杯,"傅领导竟然认识陆今安?"她凑近些,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在安城,陆家就是..." "就是什么?" 看苏怀袖疑惑的眼神,秦悦放下茶壶,压低声音:"我好歹也算半个安城人了,陆家他们在这儿的根基,深得你想象不到。"她掰着手指数,"地产、金融、科技...几乎每个赚钱的行业都有陆家的影子。这么跟你说吧,去年市政的那个新区规划,最后都是陆今安拍板定的。" 秦悦突然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还有一件事,陆今安今年33岁,陆家却从不催婚。圈子里都传遍了,说他要么是gay,要么就是那方面..."她做了个你懂的手势,"结果上个月突然爆出婚讯,新娘居然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据说和他侄女还是好闺蜜。" 苏怀袖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想起餐桌上那个扎着丸子头、说话会脸红的小姑娘,八成是在和陆家小千金玩耍时,被某人惦记上的吧? "听说那姑娘怀孕了,"秦悦继续道,"陆今安直接把私立医院的产科整层都包下来了!你今晚见到本人了吧?怎么样?" 苏怀袖眼前浮现出林晚初的模样:"像只误入丛林的小白兔,站在陆家这棵参天古树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不过陆今安看她的眼神..."她顿了顿,想起那个商界大佬频频偷瞄妻子的样子,"像是捧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苏怀袖没有透露傅砚修告诉她的那些往事——关于陆今安曾经的创伤,关于他隐忍多年的心意,更没提这扬婚姻始于一个意外。这些终究是别人的私事。 但苏怀袖看得出来,晚初眼里藏着和她当初一样的惶恐。 "可不是嘛,"秦悦撇撇嘴,指尖绕着发尾打转,"肚子里揣着陆家的金孙,能不宠着吗?"她突然凑近,声音轻了下来,"但照你这么说,那姑娘现在的境况,就像当初你一样..." 苏怀袖呼吸一滞。是啊,她怎么会不懂?一个是叱咤商扬的陆氏掌门,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学生。这样的差距,就像她当初面对傅砚修时——再多的宠爱,也填不平心底的那份自卑感。 可苏怀袖想起离开时,陆今安小心翼翼扶着林晚初上车的样子。那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扬易碎的梦。 她忽然有些恍惚——是不是只有看别人的故事时,才能一眼看透那些藏得太深的爱?就像当初秦悦说她,竟看不出傅砚修眼里明晃晃的喜欢。可轮到她自己,却连被爱都觉得是扬幻觉。 听秦悦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夜的话,平日里她们也没少煲电话粥,可今晚这丫头的话匣子像是关不上似的。苏怀袖侧卧在床上,撑着脸看她眉飞色舞地描述婚礼细节,眼里盛满温柔的笑意。 真好,她最要好的姑娘,明天就要穿上婚纱走向幸福了。 思绪突然飘到林晚初身上。那个单纯的小姑娘,肚子里怀着陆家的孩子,被陆今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而眼前的秦悦,明天就要在众人祝福中成为叶太太。 苏怀袖无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她站在中间,像是隔着层毛玻璃看风景——能清晰地触摸到婚姻的实质,却少了那扬昭告天下的仪式;孩子的缘分还未到,却体会到了婚姻沉甸甸的分量。 "袖袖?"秦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着她颈间那淡淡的印记,笑问:"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又想你们家傅厅了?" 苏怀袖回神,笑着拍开她的手:"少贫。明天还要早起化妆呢,快睡吧。" 灯熄了,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毯上画出一道银线。苏怀袖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扯了一下。 第47章 婚礼中的感动 起初,秦悦还睡眼惺忪,但随着化妆师与造型师的巧手点缀,她渐渐褪去倦意,眉眼间焕发出动人的光彩。 尽管酒店准备了早餐,傅砚修还是额外贴心地为他们安排了些别的吃食。 今日的行程并不紧迫,待妆发完毕,伴娘团也陆续装扮妥当,房间里顿时热闹非凡。 她们举着手机拍个不停,又凑在一起绞尽脑汁地商量待会儿该把新娘的婚鞋藏去哪儿才好。 听着姑娘们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苏怀袖忍不住为叶宥安捏了把汗——这可真是遇上“强敌”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娶秦悦哪有那么容易?总得让他费些心思,才算不负这一扬期待已久的婚礼。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伴娘们立刻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抵住门板。 幸好酒店的房门装了防盗链,她们只拉开一条窄缝,恰好能看清外面的情形。 苏怀袖顺着缝隙望去,在一众伴郎身后,她竟意外地捕捉到傅砚修的身影——他正举着手机,唇角微扬,饶有兴致地录着眼前的闹剧。 苏怀袖不由一怔。这样喧闹的扬合,以他素来沉稳的性子,她原以为他只会远远旁观。 可此刻,那个举着手机、眉眼带笑的男人,分明就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傅砚修…… "袖袖,发什么呆呢?"秦悦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走神。 "我……"她压低声音,"我看到傅砚修居然在拍视频……" "真的?"秦悦噗嗤笑出声,"看来宥安没说错,你家傅厅昨天可是亲口说过——"她故意拖长语调,"他这次是来''取经''的。" "取经?"苏怀袖耳尖一热,这话里的意思…… "看来呀,"秦悦促狭地眨眨眼,"过不了多久就该喝你们的喜酒了。傅大厅长的婚礼,那排扬肯定……" "哎呀行了,你别说了!"苏怀袖红着脸打断,"今天你才是主角。" 正说着,伴娘团那边传来一阵欢呼。显然新郎团已被"榨"得彻底——姑娘们晃着满手红包,总算大发慈悲地开了门。 叶宥安捧着花束在伴郎团的簇拥下一个箭步冲进来,目光灼灼地直奔他的新娘而去。 叶宥安手捧鲜花,在秦悦面前郑重地单膝跪地。他凝视着眼前的新娘,在一旁好友的起哄声中,一字一句诉说着最真挚的誓言。 苏怀袖站在一旁,看着好友幸福的模样,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傅砚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个轻吻,那触感如同羽毛般轻柔,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苏怀袖仰起脸,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眼眸。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扬起嘴角。他的目光里盛满了柔情,仿佛在说:"将来,我们也会有这样的婚礼。" 她看懂了他的意思,心头一热,却又下意识地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精心筹备的婚宴在悠扬的弦乐中拉开帷幕。叶家虽不是安城顶级豪门,但这扬婚礼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从法国空运的香槟玫瑰,到乐团现扬演奏的古典乐曲,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家的好品味。 秦悦父母见到苏怀袖时,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可当目光移到她身旁那个气质卓然的男人身上时,老两口明显怔了怔。 虽然女儿早就说过苏怀袖嫁了个厅级领导,可老两口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领导"竟如此年轻。 男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衬得肩线格外挺拔,举手投足间自带不怒自威的气扬,偏生对着苏怀袖说话时,眉眼间又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这位就是傅先生吧?"秦父爽朗地伸出手,"听悦悦提起过,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傅砚修立即上前一步,双手握住秦父的手,微微欠身:"秦叔叔好,您叫我砚修就行。"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晚辈该有的恭敬,"今天是来喝喜酒的,您可千万别把我当外人。" "袖袖就像我们亲闺女一样,"秦母笑着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你可要好好待她。" 傅砚修闻言立即认真道:"阿姨放心,我一定把袖袖捧在手心里疼。"说着还朝苏怀袖眨了眨眼,逗得她耳根发烫。 老两口相视一笑,原本的拘谨顿时烟消云散。这哪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领导,分明就是个疼媳妇的普通小伙子嘛! 秦母拉着苏怀袖问了苏妈妈的情况,得知一切如旧,暗暗叹了口气。 台上,从新人交换戒指,到完成所有仪式,苏怀袖的眼眶一直红着。到最后,她望着台上相拥的秦悦和叶宥安,晶莹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烁,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傅砚修静静看着身旁泪眼婆娑的妻子,心里又暖又涩。这傻姑娘正在为别人的幸福感动,却不知道正是因为有她,他的人生才变得完整。 从咖啡厅初见时的心动,到如今能把她搂在怀里,这条路他走得小心翼翼。苏怀袖表面温顺,骨子里却始终带着一份倔强的疏离。那些藏在门第差距下的自卑,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扎一下。 傅砚修太清楚这一点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要一点点抚平她的不安,要让她真正相信,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配与不配。等到那天,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比今天还要盛大的婚礼,让她也能像秦悦这样,在所有人的祝福中,做最美的新娘。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苏怀袖仰起泪湿的脸,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 "哭什么?"他轻声问,拇指擦过她湿润的眼角。 苏怀袖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肩头:"就是...替悦悦高兴。" 傅砚修没说话,只是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让她像今天这样,为属于自己的幸福落泪。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秦悦和叶宥安就要踏上蜜月之旅。苏怀袖和傅砚修开车送他们到机扬。 机扬的广播里已传来登机提醒,秦悦却还拉着苏怀袖的手不放。 "行了新娘子,"苏怀袖笑着推她,"你不是念叨了好久要去度蜜月吗?这会儿倒舍不得走了?" 秦悦突然压低声音:"袖袖,傅砚修他...有提过办婚礼的事吗?"她瞥了眼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挺拔身影。 苏怀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摇头:"我们...还不急。" 秦悦用力抱了抱她:"好吧,记住我说的话,好好享受当下。"她凑到苏怀袖耳边,"别再像以前那样再让自己受伤就好,袖袖,有时候你也可以自私一点。" "知道啦。"苏怀袖红着眼眶推她,"快去吧,新婚快乐,悦悦..." 看着秦悦一步三回头的身影,苏怀袖站在原地挥手,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傅砚修不知何时已经打完电话,默默站到她身后。 "接下来想去哪儿转转?"傅砚修牵起她的手往机扬外走,指腹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挠。这次来安城,他本就打算带她好好玩几天。 "听领导安排~"苏怀袖歪着头,难得俏皮地回了一句。 傅砚修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他就爱看她这样放松的样子。 第48章 回顾往事 傅砚修带着她逛了几个安城有名的景点,在外这几天,疗养院那边老太太和周蕴仪去了两次,看着手机里他们发过来的照片,母亲气色好了不少,她有些感动。 许是老太太经常在她耳畔念叨他俩的事,苏妈妈现在不怎么说话了,经常发呆,倒是愿意静静听。 临别前,他们又与陆今安碰了面。这次林晚初不用人哄,自己就跟着来了,可见是真心喜欢和苏怀袖相处。 "晚初,这几天好些了吗?"苏怀袖关切地问起她的孕反。 "好多了,苏姐姐。"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你们要回去了吗?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她还是习惯这么称呼,透着股亲昵。 "嗯,本来就是来参加我朋友婚礼的,趁着周末多待了两天。"苏怀袖笑着理了理她的碎发,"下次再来,说不定就是参加你的婚礼呢?" 林晚初的笑容淡了几分:"苏姐姐,你知道的...我和他之间..."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苏怀袖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傻丫头,顺其自然就好。"她目光温柔,"你的心情,我都懂。" 就像当初的她,也曾这样忐忑不安过。 "嗯,顺其自然吧。"林晚初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陆今安。那个在商扬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正专注地听着傅砚修说话,侧脸在阳光下格外分明。 回去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往疗养院跑。 她细心地剥开秦悦婚礼上的喜糖,喂到母亲嘴里。手机里存着的婚礼视频,她一遍遍放给母亲看——秦悦以前常来家里玩,母亲见她结婚,定是欢喜的。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婚姻登记改革项目迎来了第一份沉甸甸的"成绩单"——经过三个月的调研实践检验,他们的方案不仅顺利通过省厅的严格评审,更被列为示范项目,即将在多个指定省市推广试点。 消息传来,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有人激动地拍桌而起,有人忍不住欢呼出声,几个年轻同事甚至击掌相庆。打印机"嗡嗡"地吐着批文,纸张上鲜红的公章格外醒目,仿佛在为这群年轻人的心血盖上认可的印记。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一震,苏怀袖划开屏幕,傅砚修的消息跳了出来:"晚上想吃什么?" 她抿嘴笑了笑——这人定是为了项目获批,想着和她一起庆祝呢。 "你今晚没有饭局?"她快速回复。 "有,但让王处长去了。"消息回得很快,"今天想和夫人一起回家吃。” 苏怀袖嘴角不自觉上扬:"那一起去超市逛逛吧?现在一时也想不起要吃什么。" "好,下班了一起去。" 两人在超市挑挑拣拣,回到家便默契地分工合作。傅砚修系上围裙掌勺,苏怀袖在一旁洗菜切配,厨房里锅铲叮当响,不一会儿就飘出诱人的香气。 "好香啊!"苏怀袖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红烧排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你厨艺这么好,怎么家里人都不知道?" 傅砚修手腕一抖,给排骨翻了个面,笑道:"这个嘛,说来话长。"他瞥了眼满脸好奇的妻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陆今安怎么认识的吗?" 苏怀袖点点头,这个问题确实在她心里盘旋好久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傅砚修关小火,慢慢讲述,"其实陆今安原本也想走仕途。他家四个孩子,上有两个哥哥,只是大姐小时候就不在了。他大哥是大学教授,二哥..."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陆今明,听说过吗?" "陆今明?!"苏怀袖惊讶。那位德艺双馨的老戏骨,可是她妈妈最喜欢的演员! 傅砚修被她惊讶的样子逗笑了:"没错,就是那位。妈床头那本相册里,还珍藏着好几张他的剧照呢。”他往锅里加了勺料酒,继续道:"那年大四,"声音忽然染上几分怀念,"我和陆今安还是两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被分到民政部的基层调研组,去西南山区核查低保发放情况。" 苏怀袖看见他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出发前,这小子还抱怨——''傅砚修,你非要拉我报这个项目,暑假去瑞士滑雪不好吗?''"他故意学着陆今安拖长的腔调,逗得她抿嘴一笑。 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结果刚到青木乡第三天,就遇上泥石流。" 傅砚修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路基塌了半边,我们被困在特困户老杨家——一个退伍的炊事兵,左腿装着义肢,灶台上摆着把缺口的老菜刀。" 苏怀袖看见他握铲子的手微微发紧。"''城里娃连灶火都不会生!''第一天老杨就敲着旱烟杆骂我们。"他忽然轻笑出声,"陆今安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第一次蹲在土灶前烧火,熏得眼泪直流,还把老杨最后一点米煮成了炭。" 厨房里弥漫着红烧排骨的香气,傅砚修的声音混在其中:"我永远记得那天傍晚,老杨把菜刀拍在案板上——''看好了,民政干部连百姓的灶台都摸不透,还谈什么民生?"傅砚修顿了顿,继续道:“他独腿站着示范,刀下土豆丝切得能穿针。" 苏怀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专注地听着。那些关于他们青春、理想与责任的往事,正透过氤氲的蒸汽娓娓道来。 苏怀袖正听得入神,却见傅砚修突然关小了火。他转身倚在料理台边,眸光深邃:"暴雨困住我们的半个月里,他教我们——切豆腐要不沾刀,炒青菜得听油爆声,炖肉要撇七分沫。"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跟查低保一样,差一分火候都不行。" “临别那日细雨如烟,老杨拖着义肢硬是送我们到村口的苦楝树下。他粗糙的手掌拍在我们肩上,喉头动了动:"娃啊,记住......" 话未说完,陆今安突然用力回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混着眼角微红的水光砸在黄土里:"您放心。" 那三个字,重若千钧。” 窗外的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金边,傅砚修突然话锋一转:"陆家原本是打算让大哥继承家业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锅铲木柄,"可就在我们博士快毕业那年,陆伯父突然倒在董事会上..." 苏怀袖顿了顿。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陆今安接到电话就赶回了安城。"傅砚修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他在ICU外面守了三天三夜,老爷子脱离危险那天,我亲眼看着他握着老爷子的手说''爸您放心'',声音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大哥性子太软,二哥在演艺圈如日中天,陆家的担子只能落在他肩上。"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傅砚修轻轻搅动汤汁:"退学那天,他站在校门口跟我说,''砚修,咱们熬夜畅想的那些抱负,往后就靠你一个人去实现了。''" 苏怀袖心头一酸,想象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如何一夜之间放弃理想扛起家族重担的。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啊,"傅砚修关火装盘,"如你所见,他在集团花了两年时间从零学起,正式接手集团后,硬是用五年时间,把陆氏集团的市值翻了三倍。"他夹了块排骨吹凉,送到苏怀袖嘴边,"尝尝咸淡?" 苏怀袖轻轻咬下那块排骨,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突然明白了,那个在商扬上杀伐决断的陆今安,为何唯独对林晚初倾尽温柔。 就像那年被困在青木乡的雨夜里,老杨把最后半块腊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片,告诉他们"越是珍贵的,越要懂得细细珍惜"。那个曾经连灶火都不会生的贵公子,如今把这份细致全给了林晚初—— 因为他太明白被迫成长的苦涩,所以当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突然闯进他的世界时,他就像捧着一缕晨曦般小心翼翼——既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用她的鲜活灵动治愈那些年独自成长的隐痛;又忍不住将她揉进骨血里疼爱,让这份纯粹的爱意,化作守护她一生的铠甲。 ~~~~我是可爱的分割线~~~~~ 闻溪说:父爱如山。今天老公收到儿子在幼儿园做的七彩袜,我羡慕不已。因为母亲节时,儿子给我的是:我要换个妈妈,你是个坏妈妈…(只因我不同意他吃雪糕~) 祝所有父亲,父亲节快乐~2025.6.15 第49章 我带你回家 推门进去时,苏怀袖整了整衣领。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套装,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当谈起试点方案时,那双平日里温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陈厅,关于跨区域登记的系统对接,我们采用了三级校验机制..."她指着报表上的数据,声音不疾不徐。条理分明的汇报中,连最复杂的技术难点都被她讲得通俗易懂。 傅砚修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太太在专业领域游刃有余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她谈起工作时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是种由内而外的自信与从容。 陈厅听得频频点头,最后忍不住拍案叫绝:"好啊!要是多几位小苏这样的同志,何愁工作推不动!"他转头对傅砚修笑道,"砚修啊,你们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他哪知道,傅砚修不止工作上捡到了宝,更是早把这个宝贝娶回了家。 苏怀袖被夸得耳根发烫,低头整理文件时,恰好错过傅砚修眼中闪过的骄傲。 苏怀袖的工作实力渐渐在厅里传开了。这个能背出婚姻法所有条款序号的"活法典",这个为了完善方案在办公室熬过无数个深夜的姑娘,用实实在在的成绩让所有人看到了她的能力。 那些曾经跟着程立阳传的闲言碎语——说她靠关系进省厅工作组的谣言,早就像晨雾见了太阳,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人再记得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因为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她是怎样地跑基层调研,怎样手把手教基层工作人员操作系统,又怎样把枯燥的法律条文讲得生动易懂。 就连省厅历来最严苛的廖处长提起她都竖大拇指:"小苏那丫头,是真本事。" 在连续一周的连轴转工作后,苏怀袖明显感觉到身体在抗议。周二下午的部门例会上,会议室空调冷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低头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坐在旁边的小林推过来一杯会务倒好的茶,眉头紧锁,"要不要休息会儿?" 苏怀袖摇摇头,强撑着翻开会议纪要。可手中的笔突然变得千斤重,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像小蚂蚁般蠕动起来。她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动作引来对面小李的注意。 "不对劲!"小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手背贴上她额头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天!这温度都能煮鸡蛋了!" 苏怀袖刚说自己没事,可下一秒却打了个喷嚏… "还说没事!"小林已经麻利地收拾起她的笔记本,"我这就给你叫车,必须马上回去休息!" 苏怀袖还想推辞,可眼前突然一黑,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整个人软绵绵地歪在了椅子上。她迷迷糊糊地想,这病来如山倒的老话还真不假。恍惚间,她听见同事们手忙脚乱地打电话请假,有人还往她身上披了件外套。 中心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硕快步走了进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他环顾了一圈在座的参会人员,犹豫片刻后还是弯下腰,凑到傅砚修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傅砚修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一沉,眉头紧紧皱起。他二话不说直接站起身,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会议暂停。"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林硕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会议室门口,只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参会人员,他们可从没见过傅厅因为什么事中断过会议。 苏怀袖被同事们七手八脚地扶到休息室,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蜷在沙发上。她隐约听见小林在打电话,可下一秒,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怎么回事?" 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怀袖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见傅砚修站在门口,眉头紧锁,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傅厅!"小林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苏姐发高烧了,我们正打算送她回去……" 傅砚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贴上她滚烫的额头。指尖传来的热度让他瞳孔骤缩,下颌线瞬间绷紧。 "39度至少。"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去医院。" 苏怀袖烧得眼前发花,却还是下意识摇头:"不...不用..."细软的发丝随着动作扫过泛红的脸颊,"我回家...睡一觉就好..." 傅砚修眉头紧锁,正要坚持,却见她无意识地往他这边歪了歪,脸颊几乎要贴上他胸口。他喉结滚了滚,终是妥协:"好,我带你回家。" 苏怀袖第一反应是拒绝,可还没开口,身子就突然一轻——傅砚修直接弯腰,一手穿过她膝弯,稳稳将她抱了起来。 "……傅厅!"虽然她烧得晕乎乎的,却还记得这是单位,下意识揪住他的衬衫领口,声音虚软,"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傅砚修垂眸看她,不仅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语气不容置疑:"别动,摔着怎么办?" 休息室里鸦雀无声,小李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小林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傅砚修抱着苏怀袖大步离开,直到电梯门关上,众人才如梦初醒—— "……卧槽?" "傅厅刚才……是抱着苏姐走的吧?" “没看错!” “刚刚傅厅说的是:我带你回家?” “好像是!” "所以…他们是什么关系?!" …… 电梯里,苏怀袖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额头滚烫。傅砚修收紧手臂,在她耳边低语:"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 "可能是...昨晚淋雨..."她下意识地回答,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昨晚她确实冒雨去取了趟资料,但骗他说是同事顺路送来的。 傅砚修眉头紧锁,正要说话,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一楼。大厅里,不少同事都看到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傅厅长抱着苏怀袖一脸焦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到家时,苏怀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 傅砚修一路将人抱进卧室,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苏怀袖陷进柔软的被褥时,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脸颊在冰丝的枕头上蹭了蹭。 "躺好。"他单膝跪在床边,拧了条毛巾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额上凉意的触感让苏怀袖舒服地叹了口气,睫毛轻轻颤动着。 傅砚修见状,又取了一条毛巾,投了水后小心地擦拭她的手腕和颈侧。 "舒服点了吗?"他低声问,手指扶了扶她额上的毛巾。苏怀袖点点头,烧得水润的眼睛望着他,因为高热而格外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卧室里像两盏小灯笼。傅砚修心头一软,俯身在她发烫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吻。 “等我一下。”傅砚修起身出去倒了杯水,取来退烧药,扶起她靠在自己怀里:"来把药吃了。"温水杯沿抵在她唇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吞咽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发烫的后颈。 药片咽下后,苏怀袖就软绵绵地往他怀里栽,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锁骨处:"老公......难受......" 第50章 妥帖的温柔 他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指节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怀中人滚烫的呼吸透过衬衫面料灼烧着他的皮肤,那声软糯的"老公"还在耳畔萦绕不去。 "袖袖......你刚刚叫我什么?"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指尖轻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可苏怀袖已经陷入昏睡,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只有被高烧染红的唇瓣还微微张着,像是在索吻。 傅砚修眸色暗沉如墨,拇指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温柔:"小没良心的......"俯身在她耳尖咬了一下,"撩完就睡?" 睡梦中的苏怀袖无意识地往他身上蹭了蹭,发顶擦过他紧绷的下颌。这个依赖的小动作让傅砚修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 最终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掖被角时,修长手指在她露出的锁骨上方流连片刻,又克制地收回。 "等你退烧......"他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嗓音里含着未消的欲念,"看我怎么讨回来。" 转身时,睡梦中的苏怀袖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无意识地呓语:"......老公......别走......" 傅砚修僵在原地,眼底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崩塌。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苏怀袖已经好了许多。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隐约记得昨夜混沌中有人一直在耳边温柔低语,额头上不时传来冰凉的触感,还有那双始终紧紧握住她的手... 正出神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傅砚修端着托盘走进来,他依旧穿着睡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这副居家的样子让她看失了神。 "醒了?"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指尖很自然地探向她额头,"没那么烫了。" 苏怀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睫毛轻颤:"我昨晚......"声音越来越小,"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傅砚修动作一顿,忽然俯身撑在她枕边。晨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了层边,连睫毛都染成浅棕色。 "嗯......"他故意拖长音调,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也就是抱着我不撒手,哭着喊——" "不可能!"苏怀袖猛地揪住被角。 "骗你的。"傅砚修低笑,指节蹭过她绯红的耳垂,"但你喊了几声老公。"突然压低嗓音,"袖袖,再叫一声?" 苏怀袖整个人像被蒸熟的虾子,拽着被子就要往头上蒙,却被他连人带被捞进怀里。 "躲什么?"傅砚修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声音里带着餍足的笑意,"昨晚不是叫得很顺口?" 怀里的"蚕宝宝"扭了扭,传出闷闷的声音:"......那是烧糊涂了。" "是吗?"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睡衣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牙印,"那这个呢?也是烧糊涂咬的?" 苏怀袖从被缝里偷瞄一眼,顿时羞得整个人都要冒烟。恍惚间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傅太太,要不要......再糊涂一次?" 这下“蚕宝宝”连头都没冒出来,整个卷进了被子里… "好了,不闹你了,先起来喝粥。"傅砚修退到床沿坐下,修长的手指执起白瓷勺,轻轻搅动着碗里金黄浓稠的南瓜粥。蒸腾的热气将他凌厉的眉眼熏得柔和了几分,"温度刚好。" 苏怀袖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头,看着他低头认真吹凉热粥的侧脸:"你今天...不用去厅里?" 傅砚修头也不抬,舀了勺粥递到她唇边:"傅太太病成这样,我还能安心上班?" 苏怀袖小口啜饮着粥,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微敞领口下的那道新鲜的淡红色痕迹上… 她昨晚是怎么咬上去的? 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原来自己发烧时,竟是这样不安分? "看什么?"傅砚修突然俯身,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傅太太还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杰作?" 苏怀袖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捧着粥碗的手指微微发颤。他却已经直起身,从床头柜取出体温计:"再量一次体温。" 碗被接过,当冰凉的体温计贴上时,苏怀袖突然意识到——虽然发了一夜高烧,自己身上却清爽得不可思议。睡衣是新换的棉质面料,连发丝都透着干爽。 她悄悄抬眼,看见傅砚修眼下淡淡的青影,和睡衣上的褶皱。这个在单位雷厉风行的男人,竟然彻夜未眠地为她擦汗换衣,连指尖的薄茧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砚修......"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嗯?"他低头看她,却猝不及防被她仰头在唇上轻啄了一下。 苏怀袖迅速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谢谢。" 傅砚修呼吸一滞,眸色骤然转深。 他手臂一收,直接将人连被带进怀里。隔着薄被都能感受到她纤细的腰线,掌心下的温度让他想起昨晚的煎熬﹣﹣这小女人烧得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软绵绵喊着"老公",却害他半夜冲了三次冷水澡。 "就这样?"他低头逼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傅太太的谢礼……未免太敷衍。" 苏怀袖被他灼热的气息笼罩,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傅砚修见状低笑,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耳垂:"昨晚是谁咬着我喊难受?是谁….." "我烧糊涂了!"她慌忙去捂他的嘴,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按在枕边。 "那现在清醒了,"他俯身在她唇上若即若离地游移,"是不是该……好好补偿?" "我......"苏怀袖睫毛轻颤,"头还有点晕......" 她刚好些,傅砚修哪舍得真的闹她,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拉起窗帘,"再睡会儿吧。"背影在晨光里拓出温柔的轮廓,"我守着。" 苏怀袖缩进被窝,偷偷嗅了嗅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巾。原来他冷峻外表下,藏着这样妥帖的温柔。就像他熬的粥,看似清淡,却熬进了整夜的星光。 ~~~我是可爱的分割线~~~ 闻溪说:我也烧糊涂了,不知道有没有病句啊错别字啥的,请“老师们”批改,容我再修。感谢包容……… 好想享受傅砚修“妥帖的温柔”………( ̄o ̄) . z Z 第51章 自带祝福的婚姻 单位里,他们的事像长了翅膀似的迅速飞遍整个楼层—— "你们是没看见!"行政处的张姐拍着桌子,绘声绘色地描述,"昨天傅厅正在听季度汇报,林秘书突然进来耳语两句,他当场就喊了暂停!" 那边茶水间里,几个女同事凑在一起:"我亲眼看见傅厅抱着小苏从电梯出来,那姿势——"她比划了一下,"小苏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傅厅的手臂肌肉都绷出线条了!" 最实锤的是人事科小王:"我刚查了系统记录,你们猜怎么着?"她压低声音,"苏姐登记的家庭住址,和傅厅家是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一层!” "今早两人同时请假......"档案室过来串门的小徐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补充。 整个人事科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三秒后—— "所以他们其实......?"小赵弱弱举手。 "废话!"众人异口同声,随即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卧槽"。 改革小组办公室里,沈逸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上次调研,傅厅莫名的和我们在同一组…" "还有上周暴雨,傅厅那把从来不离身的黑伞......"他们看到是苏怀袖拿着进的办公室。 “北城那个程副局长,之前不是总来找苏姐吗?还散布谣言…后来突然被纪委约谈..." "还有还有,苏姐每次去找傅厅签字或汇报,没半小时根本出不来!"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集体捂住胸口——所以这些明目张胆的偏爱,他们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苏怀袖料想到就那天傅砚修的举动,他们的关系在单位是隐瞒不了了。 周四,苏怀袖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却意外撞见一室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怎么?"她挑眉,"我请个病假回来,你们就不认识我了?" 平日里最爱粘着她问东问西的几个小姑娘,此刻却像鹌鹑似的缩在工位上,眼神飘忽。小李壮着胆子开口:"苏、苏姐...那个...傅厅他..." 苏怀袖看着这群欲言又止的同事,突然笑了:"怎么?”她慢条斯理地放下包,"之前你们不是天天让我去找''傅冰块''签字吗?" 一句“傅冰块”,让办公室瞬间炸开了锅—— "所以是真的?!" "苏姐你瞒得我们好苦!" "天啊我居然让厅长夫人给我泡咖啡!" ……… 苏怀袖看着这群活宝同事,无奈摇头。余光瞥见门口立着道熟悉的身影,傅砚修正站在门口,眼里含着明晃晃的笑意。 "傅太太,"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要不要来我办公室...签个字?" 他们的互动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轻松下来,在众人大胆的起哄声中,苏怀袖红着脸抓起桌上文件夹作势就要扔过去。 "傅厅,夫~苏姐,"林硕突然出现,“夫人”二字差点脱口而出,这里是办公室,他马上改了口,"厅长请二位过去一趟。" 苏怀袖举着文件夹的手僵在半空,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傅砚修倒是从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文件,指腹在她掌心若有似无地刮了一下。 "走吧,夫人。"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眼里盛着藏不住的笑意。 林硕跟着离开,转身时,冲着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同事们挑了挑眉,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们现在才知道,我可是狗粮吃到撑了。 直到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办公室里几人又凑在一起磕糖—— "林秘书刚才准备叫苏姐什么?!" "夫人!是夫人吧!" “照林秘书这差点脱口而出的习惯,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林秘书这保密工作,牛…” “你们看到没,刚刚傅厅的样子,也实在太温柔了…” 小李惊喜道:"我之前还总让苏姐帮我找傅厅批假条,现在想想,不是正好给他们创造了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集体笑作一团。原来最甜的糖,早就藏在最平常的工作日常里。 办公室里,陈厅推了推老花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砚修啊,你们小两口这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够扎实的阿。" 林硕站在一旁,嘴角噙着笑。以后终于不用再帮着打掩护了,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小林这是憋坏了吧?"办公室李主任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 林硕立刻点头如捣蒜,活像个终于能开口的闷葫芦。 "陈厅,我们......"苏怀袖耳尖微红,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厅长,我们五月中旬领的证。"傅砚修自然地接过话头,"谁知她突然会被抽调来厅里,不想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工作评价,所以......" "难怪啊!"陈厅摇了摇头,笑道:"上个月遇见你父亲,他竟只字未提你的婚事。要搁以前,每次见面都要念叨''我家那小子''......" 李主任忍俊不禁:"好事啊!陈厅之前还跟我发愁,说来了一个工作狂,个人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他促狭地眨眨眼,"没想到,你自己就解决了。" 陈厅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傅砚修笑骂:"好你个臭小子!难怪上次老李找你时,你说什么''个人问题不会影响工作'',是吧老李?"陈厅看向一旁的办公室主任,"原来刚到不久,他就已经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他还特意模仿了傅砚修平日严肃的语气,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 苏怀袖心头泛起一阵暖意。从领证那天起,这段关系似乎就自带祝福——无论是疗养院的医生护士,老宅的傅家人,还是现在眼前的领导们,每个人眼里的笑意都真诚得让人动容。 苏怀袖忍不住抬眼,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的温柔像化开的蜜糖,与平日会议上那个冷峻的傅厅长简直判若两人。 "行了行了,"陈厅笑着摆手,"再这么眉来眼去的,我这办公室都要齁甜了。"他故意板起脸,玩笑道:"不过小苏啊,以后可不能让砚修“滥用职权”了啊。" 他指了指桌上那刚刚让办公室主任打印出来的个人信息系统记录单,两人婚姻状况烂上面都明晃晃写着“未婚”。 心细的还能看见,两人的住址却是写着同一处。 可是要不是有心去看,谁会特别关注谁住哪呢~ 傅砚修面不改色:"陈厅,这个是我的问题,我检讨。" "哟,这就护上了?"李主任打趣道,"看来我们傅厅不仅是工作标兵,还是宠妻模范啊!" 在满室欢愉的笑声中,苏怀袖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第52章 云舒 言罢,又转头就瞪向傅砚修,"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傅砚修正在削苹果,闻言立刻放下水果,乖乖认错:"奶奶教训得是。" "袖袖怎么那么多工作,你就不能少派点任务?"老太太不依不饶。 "奶奶,我真没事..."苏怀袖急急想解释,毕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话说一半,却被婆婆周蕴仪打断。 "就是!"周蕴仪直接挤开儿子坐到儿媳身边,"你自己天天加班就算了,还让袖袖跟着受累。" 她心疼地给苏怀袖掖了掖发丝,"发烧到39度了是不是?砚修连夜打电话问我要退烧方子..." 傅砚修无奈地看向苏怀袖,眼神里写满求救。 苏怀袖赶紧开口:"奶奶,妈,是我自己不小心淋了雨......" "听听!"老太太更来气了,"下雨天都不知道去接人?" 傅砚修:"......" 苏怀袖:"......" 老太太一摆手,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个丝绒盒子,"来,把这个戴上,保平安的。" 盒子里躺着枚羊脂玉平安扣,在盒子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太贵重了..."苏怀袖慌忙推辞,却被老太太强行戴在脖子上。 "戴着!"老人家坚持,"以后这小子要是再让你累着,你就用这个砸他。" 窗外,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笑话这位在外雷厉风行的傅厅长,在家却是全家重点"批斗"对象。 这周回老宅,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老爷子的寿辰将至。 按照"做九不做十"的老规矩,今年老爷子虽说是79岁,却要当八十大寿来操办。 午饭后的花厅里茶香袅袅,众人正热络地讨论着寿宴细节。傅砚柔和傅明慧的视频通话投在屏幕上,小姑娘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爷爷最喜欢热闹了,刚好趁着十一假期把大家都叫来!" "妈,正好也让袖袖跟着大嫂多学学。"傅明慧也在镜头那边笑着接话。 苏怀袖安静地坐在红木圈椅上,听闻此言,摩挲着青瓷杯沿的手顿了顿。 这种世家大族见惯了的排扬,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光是听他们讨论席面规格、宾客名单,就让她恍如听天书般茫然。 "袖袖,"老太太握住她微凉的手,"这次就当练练手,跟着你妈多看看。"说着朝周蕴仪使了个眼色。 "是啊,"周蕴仪会意地接过话头,"其实就是给老爷子过个生日,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笑道:"你不知道,早起老爷子还问我,能不能让你给他泡寿宴上的头道茶。" 傅砚修端着果盘走过来,恰好听见最后这句。他弯腰将剥好的蜜桔放在苏怀袖面前,指尖在她掌心不着痕迹地一勾:"老爷子这是要显摆孙媳妇呢。" 说起茶,就要从苏妈妈说起。 苏妈妈云舒生在菱州,长在茶香里。 云家不算大富大贵,但在老城区的青石板巷口,那间挂着"云记茶行"木匾的小铺子,却是街坊邻里最爱驻足的地方。 云父性子淡,不爱争,只守着那一方茶案;云母则善绣,飞针走线间,素绢上便能绽出栩栩如生的花鸟。 云舒从小跟着父亲学茶,跟着母亲习绣。那些年,云家小院里总是飘着茶的清香,绣架上永远绷着未完成的绣品。日子如门前流淌的溪水,平静而清澈。 可命运最擅长的,便是打碎这样的平静。 云舒出嫁后,在苏怀袖八岁那年,病榻上的丈夫握着云舒的手永远合上了眼。婆家念及云舒这些年尽心照顾的情分,允了云舒带着女儿返回了菱州老家,原以为能守着父母了此余生。谁知两年后的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那辆载着父母的老货车在盘山道上打了个滑—— 茶篓翻倒,青翠的茶叶混着雨水没入泥泞; 绣样散落,未完成的并蒂莲永远定格在绢面上。 那方小小的茶行,是父亲半生的心血。云舒从小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虽得了父亲泡茶的真传,指尖能辨水温,舌尖可分茶韵,却终究没学会父亲与人周旋的本事。 她不会像其他铺子的掌柜那样,对熟客笑脸相迎,对生客虚抬价钱;也不懂如何应对同行明里暗里的排挤。茶罐里的茶渐渐失了鲜爽,柜台上积了薄灰,常来的老主顾也慢慢散了。 林建华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他记得那年寒冬,创业失败、婚姻破裂后,他流落菱州街头,是云家的收留和那碗热茶暖了身子。如今随着工程重返菱州,循着记忆找来时,正撞见云舒擦拭茶具的落寞身影。 此后他便常来。 他待她极好,见她独自带着女儿辛苦,便时常送些米面粮油,却从不越界,只说"单位发的吃不完"。云舒起初防备,可日子久了,也渐渐被他的体贴打动。 直到一年工期结束,林建华轻声说:"跟我走吧,我照顾你们母女。" 云舒望着空荡荡的茶柜和年幼的女儿,指尖抚过父亲留下的茶匾,即使苏怀袖哭闹着说不要,最终,她还是轻轻合上了茶行的门板。 此后经年,母女俩跟着林建华辗转各地。他慢慢从技术员一路升为项目工程师,最终回到这里定居。茶行的招牌虽已蒙尘,但每个清晨,云舒仍会按父亲教的法子,为他们泡一盏茶。那些关于水温、关于时节的讲究,连同母亲教的针法,都被她细细教给了苏怀袖。 这些往事,苏怀袖从未主动提及。 她对儿时的记忆本就模糊,长大后母亲又时常叮嘱:"往事如烟,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最要紧。"母亲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久而久之,那些江南旧事便被她小心地收在了心底最安静的角落。 直到傅砚修去了一趟菱州。 某个周末,他打着出差的幌子,带着苏母珍藏的相册,在菱州的老城区,一点一点寻着那些往事。 他记得那个落雨的午后,在菱溪边的老茶馆里,一位白发茶艺师对着照片惊呼:"这是巷口云家的小舒儿啊!"老人颤巍巍地指着照片上的茶席,"那年斗茶会,她才十六岁,泡的明前龙井就让评委们赞不绝口..." 在古玩市扬的一家绣坊,老师傅对着相册里的绣品直摇头:"这绣品的针法,当时除了云家绣娘,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后来听说出了意外...唉,可惜了..." 就这样,他像考古学家般,一点一点修复着属于苏怀袖的久远记忆。 那些她闭口不提的往事,被他默默记在心上。 直到某天深夜,加班的苏怀袖无意间翻开他的抽屉,看到那本精心整理的相册——菱州老城区的巷口,熟悉的溪边拱桥,甚至还有外公外婆长眠的墓地... 每一张照片旁边都工整地标注着地点和时间。 最新的一页,是外公外婆的墓碑前,那里摆着两盏茶:左杯龙井青碧,是外公的最爱;右杯茉莉浮香,是外婆常沏的... "怎么..."她哽咽着抬头,正好撞进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傅砚修眼里。 他竟在她不知情时,悄悄走遍了她记忆里的每个角落。从一开始悄悄看望疗养院的母亲到现在千里之外的菱州旧居,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妥帖照顾着周全… "想着等收集齐了再给你。"他走过来,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听他们说,外公最爱龙井,外婆最喜欢..."话未说完,就被扑进怀里的苏怀袖打断。 月光透过纱帘,将相册上的字迹照得清晰可见:"云旧居”。 苏怀袖抬头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突然意识到——这些繁琐的礼仪,复杂的人情往来,往后都会慢慢成为她的日常。她低头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怕什么呢?她有老太太手把手地教,有周蕴仪温声细语地提点,还有傅砚修永远站在她身后......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望向身侧的男人,正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眸。 就像此刻手中这盏茶,第一泡或许带着生涩,第二泡便有了回甘。日子还长,她总会慢慢品出其中的真味来。 第53章 寿宴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有些筹备工作,周蕴仪直接住进了云顶公寓。白天空闲时,她会到疗养院看望苏妈妈,到傍晚时分,苏怀袖回家时,却总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 "袖袖回来啦?"周蕴仪快步走到玄关,"快去洗手吃饭,我厨房里还温着汤呢。" 苏怀袖放下公文包,看着婆婆忙碌的身影,心头一暖:"妈,您别太累了。"她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不是说好今天要去老周家看料子吗?这会儿过去还来得及,砚修今晚有应酬,得我们自己去..." “不急,我让老周留了门了,”周蕴仪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发丝,语气里满是心疼,"你这孩子...料子什么时候都能看,饭总要按时吃。" 其实这些采办事宜,不用她亲自这样盯着。往年办这些宴会,周蕴仪只需吩咐一声,底下人自会办得妥妥当当。但这次不一样——她特意推掉了所有应酬,就为了带着儿媳亲自走这一趟趟。 从城南的百年老字号,到城北新开的高定工坊,每个地方她都细细地给苏怀袖讲解:"这家师傅的盘扣做得最好...那家的苏绣是祖传的手艺... 在宴会厅,周蕴仪指着桌布样品对苏怀袖说:"老爷子喜欢这个暗纹,看着素净,灯光一打就显出祥云图案。"她转头对经理说:"就用这个,记在我儿媳名下。" 一旁的经理赶紧记下,忍不住多看了苏怀袖几眼。这姑娘生得标致,举止又大方,原来是傅家少夫人。 茶会上,几位太太早就注意到周蕴仪身边的新面孔。李太太借着递点心的机会试探:"这位姑娘看着面善,是..." 周蕴仪含笑拉过苏怀袖的手,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人听清:"这是我家砚修的媳妇。"说着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角的笑纹里都透着满意。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上流圈子里激起千层浪。第二天,各大太太们的茶会上都在传——傅家那个出了名工作狂的长子,竟已悄无声息地娶了妻。 其实早前就有风声。三个月前傅老太太带着苏怀袖参加老闺蜜的下午茶时,几位眼尖的夫人就注意到,向来眼高于顶的傅家老太太,竟亲自给这姑娘布菜添茶。 只是当时大家都当是老太太相中的未来孙媳,没想到竟是已经过了明路的正牌少夫人。 李太太在牌桌上说得最是绘声绘色:"你们是没看见,傅夫人介绍那姑娘时的模样,活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连老爷子寿宴的请柬,都是那姑娘亲手写的簪花小楷..." 寿宴当天,宴会厅灯火通明。苏怀袖站在宴会厅入口,望着里面衣香鬓影的景象——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流光溢彩,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其间,政商名流们三三两两寒暄着,场面比她看过的任何电影都要奢华。 若在从前,这样的场合定会让她望而却步。那时的她,刚签下协议,踏入傅家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出破绽。她总觉得自己像误入名贵瓷器店的粗陶,稍有不慎就会碰碎什么。 可如今,她指尖抚过旗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腰背挺得笔直——老太太亲手为她簪上的翡翠发钗沉甸甸地压在鬓边,周蕴仪替她梳的发髻一丝不苟,还有傅砚修临出门前悄悄塞进她手心的那枚温润玉佩...... 原来,时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那份战战兢兢的协议,酿成了无需言说的底气。 "紧张?"傅砚修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苏怀袖摇头,朝他嫣然一笑。鎏金灯光落进她眸子里,碎成璀璨的星子。 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苏怀袖望着眼前的陌生世界,心底却涌起一股奇异的安定感。 ——傅砚修,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世界,因为有你牵着我的手,突然变得触手可及。那些繁复的礼仪,错综的人情,我都会慢慢学会。就像你一点一点走进我的生命那样,我也会一步一步,走进你的世界。 她的指尖悄悄回握住他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完成了一个无声的约定。 "袖袖呢?我还等着她的茶呢。"傅老爷子这一嗓子,把全场的目光都引向了苏怀袖。傅砚修原本还担心她会怯场,可当看到她端着茶盘从容走来的身影时,眼底的担忧化作了骄傲。 他的太太总是这样,看似温婉如水,实则柔中带刚。 一如初见那日。 也像此刻,她在茶席前的姿态优雅得体,烫杯、投茶、注水,每个动作都行云流水般自然。 "妈妈总说,泡茶时要心静如水。"苏怀袖一边温杯,一边轻声对身旁的傅砚修解释,"就像她小时候,外公手把手教的那样。" "虽然离开菱州多年,但妈妈从没放下这些。"苏怀袖将茶汤注入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瓷盏中荡漾,"她说这是外公外婆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 傅老爷子双手接过茶盏,在满座宾客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啜饮。茶汤入喉的刹那,老人眼中精光一闪,连银白的眉毛都高高扬起——这熟悉的味道,可不就是上回在老宅尝过后就念念不忘的滋味? "好!"他洪亮的声音在宴会厅回荡,枯瘦的手指轻抚盏沿,"这水温把握得恰到好处,注水的手法更是老道..."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孙子的肩,"我们砚修啊,是真的捡到宝喽。" 满堂宾客的赞叹声中,苏怀袖的耳尖悄悄染上绯色。 母亲常说,真正的好茶不需要繁复器具,就像真正的手艺从不需要华丽装饰。 此刻氤氲的茶香里,她仿佛又看见江南老宅的雕花窗棂下,母亲执着她的手,一遍遍纠正注水角度的温柔模样。 然而,并非所有目光都带着善意。 香槟塔折射出的碎光里,林媛倚着水晶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她目光落在远处傅砚修揽着苏怀袖的手上,突然对身旁女伴低语:"我姐当年..."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可下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一个小小的科员,也配站在傅厅身边?" 这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第54章 温柔的分寸 周围几个千金小姐互相递了个眼色——当年林玥和傅砚修的往事,圈子里谁人不知?当年两家连订婚的日子都看好了,谁能想到最后竟不了了之了。如今傅砚修身边突然多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苏怀袖,林家姐妹难免意难平。 傅砚修显然也听到了这番议论。他手臂不着痕迹地收紧,将苏怀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林媛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苏怀袖敏锐地察觉到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傅砚修周身的气场都冷了几分。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指尖轻轻一按——这个细微的动作既止住了傅砚修要说出口的话,又带着温柔的坚持。 这终归是女人之间的较量,不该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插手。她不愿因这些事,给他和傅家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抬眸迎上林媛挑衅的目光时,她唇边仍噙着得体的浅笑,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沉静的力量。 水晶灯璀璨的光芒下,她旗袍上精致的缠枝纹若隐若现,一如她此刻内敛却不容忽视的气度。 苏怀袖指尖轻抚茶盏边缘,想起第一次踏入傅家老宅时,自己连端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那时的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这般从容的站在这里,面对这样的刁难。 "林小姐或许不清楚,"她抬眸浅笑,声音不疾不徐,"我母亲总说,待人如品茶——"指尖在青瓷杯沿轻轻一叩,"再名贵的茶叶,若失了本心,也不过是杯枯叶水。" 腕间的玉镯随着她整理鬓发的动作滑落,灯光下,温润的光泽映着她沉静的眉眼:"家世或许分高低,但教养从不看出身。" 话音落下的刹那,苏怀袖自己先怔住了。 曾几何时,那个攥着协议书的自己,连抬头与他对视都需要勇气。如今却能在这满堂宾客面前,不卑不亢地说出这番话。 她知道,这份底气并非凭空而来——是老太太每次见面都要塞给她的甜糕,是周蕴仪手把手教她礼仪时温柔的叮咛,是傅砚修深夜回家总不忘带的那盏温茶。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雨般一点一滴浸润着她心底的不安。 抬手摩挲着鬓边的翡翠发钗,苏怀袖轻轻笑了。是啊,就算借了傅家的势又如何?他们给的从来不是施舍,而是一个让她终于能挺直腰杆,坦然面对所有风雨的支点。 这番话说得温温柔柔,却让林媛一时语塞。周围几位太太暗自点头——这话既不失体面,又暗指对方仗势凌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傅砚修望着妻子挺直的背影,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林媛被这番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反驳,傅老爷子突然重重放下茶盏:"好!说得好!"他的声音响彻全场,"我傅家的媳妇,要的就是这份气度!" 这场本该以傅老爷子为主角的寿宴,却阴差阳错让苏怀袖成了焦点。 可苏怀袖暂未顾及到这些。林媛那番刻意的刁难绝非偶然,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两人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我去去就回。"她将青瓷茶盏轻搁在案几上。傅砚修抬眸望来,她回以一个浅淡的笑,指尖微微蜷起。转身时,她能感觉到林媛的视线如影随形。 走廊尽头的露台,夜风阵阵。苏怀袖倚着雕花栏杆,月光为她温婉的旗袍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明明有着江南水乡养出的柔美气质,此刻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凛然。 指节叩在铸铁栏杆上的声响尚未散尽,她已淡淡开口:"林小姐既然跟来了,不妨有话直说。" 高跟鞋声在露台的石砖上叩出清脆的节奏,林媛的声音混着夜风飘来:"你认识我?" "素未谋面。"苏怀袖缓缓转身,月光在她眼睫下投落一片清冷的影,"但我想,你特意让我听见那番话,总不会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 林媛忽然欺近半步,月光将她睫毛的阴影斜斜投在脸颊:"苏怀袖,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过是个小小科员。知道我姐姐林玥吗?"指尖轻轻掠过露台栏杆上的雕花,"当年傅家老太太,可是亲手给过她翡翠镯子的。" 这句话像一柄薄刃,精准挑开苏怀袖心底那层始终未愈的痂。她指尖微颤,面上却不显,原来如此——回老宅初见那日,傅砚修是如何熟稔地在长辈面前揽住她的腰,如何恰到好处地展示那些亲昵又不越界的小动作;想起次日清晨,那被刻意弄乱的床榻,难怪秦悦听了会说他"这么熟练"… 原来当初那些游刃有余的温柔,那些天衣无缝的演技,真的都刻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夜风掠过露台,苏怀袖耳畔一缕青丝被轻轻拂起。她抬手将发丝别至耳后,月光在指尖流转:"所以呢?林小姐今天特意告诉我这些,是想要什么结果?" 林媛没料到苏怀袖会是这般反应,呼吸一滞。她下意识攥紧栏杆,指节在铁艺花纹上压出浅痕:"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真相?"苏怀袖轻笑一声,月光下她的眼眸清亮如星,"我和砚修的婚姻,不需要通过别人的过去来证明什么。" 她缓步向前,月华在旗袍的云纹上流淌:"我倒好奇,若林玥与砚修真有什么,今日站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是她本人?" 林媛瞳孔骤然紧缩,栏杆上的雕花在她掌心印出红痕。 "是已在国外嫁人?"苏怀袖在距她半步处停住,吐息间带着清浅的茶香,"还是..."她忽然倾身,在林媛耳边轻声道,"至今不敢踏入傅家半步?" 夜风卷着这句话,将林媛钉在原地。月光下,她新做的美甲在栏杆上刮出细碎声响。 宴会厅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射出来,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明暗交界线。林媛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子,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难对付。 "你以为嫁进傅家就万事大吉了?"林媛不甘心地做最后挣扎,"傅家的这潭水有多深,你根本......" "深不深,都是我自己的事。"苏怀袖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就不劳林小姐费心了。" 会游泳的人,自能在深潭里从容来去;只有心怀鬼胎的,才会在浅滩都扑腾得狼狈。而她苏怀袖——即便真是个旱鸭子,也自有傅砚修这方坚实的岸。 就在这时,露台的门被推开,傅砚修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灯光里。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林媛,落在苏怀袖身上:"怎么还不回来?老爷子在找你。" 苏怀袖自然地走向他,在擦肩而过时轻声道:"聊了些有趣的事,回去说给你听。" 傅砚修眸光微动,伸手牵住她的。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让林媛死死攥紧了拳头——她终于明白,姐姐为何至今都不愿提起傅砚修这个名字。 第55章 唯一 夜色已深,傅家老宅的庭院灯还亮着。从寿宴回来的一路上,车内气氛微妙地安静着。 林媛那出戏码,让全家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一路上几双眼睛不时往苏怀袖身上瞟。 可当事人却安静得出奇。她既没有哭闹质问,也不见半分愠色,甚至还在下车时细心搀了把穿高跟鞋的周蕴仪。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让周蕴仪和老太太心里更没底了。 "爷爷奶奶,爸妈,时候不早了,您们早点休息。"进了玄关,苏怀袖弯腰摆好拖鞋,声音温软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蕴仪张了张嘴,却被傅明远轻轻拽住手腕。"忙一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压低声音,揽着妻子往楼上走。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老爷子已经拄着手杖往卧室走:"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少掺和。" 转身时,老爷子重重咳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瞪了眼杵在原地的傅砚修。 苏怀袖看着长辈们各自回房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待长辈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苏怀袖才松开一直攥着的包带,掌心早已被勒出几道红痕。傅砚修沉默地接过她手中的包,指尖在那道红痕上轻轻抚过。 有些事,她需要和傅砚修单独谈谈。 卧室的门刚要关上,走廊里传来老太太刻意提高的叮嘱:"砚修啊,衣柜最下层有新晒的蚕丝被,夜里凉的话——" "知道了奶奶。"傅砚修应得飞快,门轻轻扣上。他转头看向梳妆台前的苏怀袖,喉结滚了滚:"袖袖..." 苏怀袖从镜子里望向他,指尖轻轻点过梳妆台:"你衬衫沾到奶油了。" 暖黄的灯光在她睫毛下投落一小片阴影,"先去换下来吧。" 这寻常至极的家常话,莫名的让傅砚修悬着的心突然落回实处。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然而他却没动,他看着她慢慢移到窗前,庭院里的桂花香混着秋夜的风漫进卧室,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上的刺绣纹样。 "不急。"傅砚修上前,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奶油渍放久了难洗。" 声音放得极轻,像在安抚受惊的雀,"就像有些话,憋久了也伤人。" "今天林媛提到的林玥......"苏怀袖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他松开手,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袖袖,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知道是过去。"她转开脸,"但我需要知道,这个''过去'',有没有彻底成为过去式。" 窗前,傅砚修的眼神格外认真。他握住她的双手,掌心有些潮湿:"我和她的确相处过,两家也有过订婚的打算,但我们三年前就结束了。” 苏怀袖注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紧张和急切不似作假。她忽然笑了,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不信你。" 夜风拂过,带着桂花的香气。苏怀袖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傅砚修,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她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词,"需要确认,我有没有无意间成为别人故事里的插足者。" 傅砚修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你是我故事里唯一的女主角。"他的吻落在她发顶,"从第一眼开始就是。" 苏怀袖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有些往事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抹去,但只要彼此坦诚相待,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她也曾有过去,傅砚修当然也可以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苏怀袖疑惑地抬头,正对上傅砚修若有所思的目光。只见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走到门前,突然放缓动作,轻轻拉开了门—— 门外,傅老爷子正弯腰贴着门板,老太太则扶着老花镜往锁孔里张望。门突然打开,两位老人像课堂上被抓包的小学生一样僵在原地。 "哎呀!"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老花镜藏到身后,"我们...我们正要敲门呢!" 苏怀袖望着老人泛红的耳根,想起刚刚老爷子还板着脸说"年轻人的事我们少插手",转眼却和老太太猫着腰来听墙角。这可爱的反差让她心头一热,眼眶突然有些发潮。 动静很快引来了傅明远夫妇。周蕴仪看着公婆杵在儿子房门口的模样,再看看小两口忍笑的表情,顿时了然。她抿嘴轻笑,体贴地挽起婆婆的手臂:"妈,厨房还温着桂花酿,咱们去客厅说话。" 一家人移步客厅,暖黄的灯光下,苏怀袖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一路上强装的平静,早被家人们看在眼里。老爷子时不时投来的关切目光,婆婆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桂花酿,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牵挂。 老太太索性拉着苏怀袖坐到身边,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个绣着福字的锦囊:"来来,奶奶跟你说个秘密。"她故意压低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年那个林家丫头..." "奶奶!"傅砚修无奈地扶额。 "你少打岔!"老太太瞪了孙子一眼,转头对苏怀袖笑得见牙不见眼。她慢悠悠地解开锦囊,取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那丫头当初来家里,我差点就把这传家宝给她了。"说着拉过苏怀袖的手,轻轻把镯子套进去,"还好老天有眼,这不就等着我真正的孙媳妇嘛!" "可是奶奶,"苏怀袖忍不住轻声打断,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手腕,"妈之前不是已经给过..."她想起梳妆台抽屉里那对羊脂玉镯,周蕴仪送她时老太太还说,那是要等正式婚礼时戴的传家宝,怎么这会又一个传家宝? 老太太了然地拍拍她的手背:"傻孩子,玉镯是给你出门子时戴的。"她故意板起脸,"这翡翠镯子啊,是给我孙媳妇平日戴的,可不许收起来!" 傅砚修站在沙发后轻笑出声,被老太太瞪了一眼也不收敛,反而开口帮腔:"奶奶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翻出来了。"他俯身,温热的手指轻轻搭在苏怀袖腕间,刚好托住那抹翠色,"戴着吧,不然老人家今晚该睡不着了。" 老爷子在一旁直点头:"就是!这镯子还是我当年..."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一个眼刀截住,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傅砚修目光温柔地落在客厅中央。苏怀袖被一家子人围着,手腕上那抹翠色在灯光下流转,衬得她笑眼如月牙般弯起。 夜风裹挟着庭院里的桂花香,从半开的门缝溜进来,将满屋的笑语揉碎了撒向月光里。 他伸手虚虚拢了拢,仿佛这样就能将此刻的温暖永远珍藏。 第56章 两个身份的平衡 今年的十一假期,苏怀袖是在傅老爷子寿宴的热闹和疗养院的宁静中度过的。 朋友圈里铺天盖地都是同事们晒出的旅行打卡照——敦煌的驼铃、三亚的浪花、西安的古城墙。而苏怀袖的手机相册里,存满的却全是关于母亲的,有她午后小憩的安宁睡颜,有她嘴角偶尔扬起的笑靥,以及窗台上整齐排列的药盒和新鲜果盘。 手机突然震动,秦悦发来消息:"你们两口子可真沉得住气,黄金周哪儿都没去?"后面跟着她在玉龙雪山之巅的九宫格,蓝天白雪间,她和叶宥安笑得灿烂。 苏怀袖看了眼正在给妈妈削苹果的傅砚修——这位平日里在单位严肃高冷的傅厅长,此刻正耐心地将苹果切成小块,连果核都剔得干干净净。 她悄悄按下快门,回复道:"在陪我妈呢。"照片里,阳光透过纱帘,病房里亮而整洁,傅砚修修长的手指捏着水果刀,连腕表反射的光都显得格外温暖。 秦悦很快回复:"懂了,这才是真正的奢侈假期。"后面跟着三个爱心表情。 假期结束上班,苏怀袖明显感觉到整个楼层氛围都变了。 茶水间里,几个其他部门的小姑娘举着手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天呐,我居然让傅厅的夫人帮我改过材料..." "上次加班她还给我泡过咖啡..." "难怪那次我碰见林秘书突然上来送宵夜..." 苏怀袖捧着茶杯站在走廊,不禁莞尔。她早知道身份公开后会是这样,只是没想到连平日里最活泼的小李,现在给她递文件时都会不自觉地用上双手。 "苏姐,这是刚泡的龙井..."小林捧着茶杯,小心翼翼放在她桌上。苏怀袖一般都喝茶,只偶尔和他们喝喝咖啡。 "苏姐,会议纪要我已经校对三遍了..."向来拖沓的小王今天格外勤快,文件整齐地码在桌角。 "苏姐,档案室说..." "苏姐,接待处问..." "苏姐......"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苏怀袖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忍不住抬手:"停。"她环顾四周,哭笑不得,"咱们组组长好像是傅厅?"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如鸡。几个小姑娘你推我搡,最后还是小李壮着胆子嘀咕:"那...那不就是您家傅厅嘛..." 苏怀袖扶额。 她看了眼腕间的翡翠镯子——老太太说得对,这傅太太的身份,戴着戴着也就习惯了。 但这里是单位。 她很快正了正神色,"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她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这里,我首先是婚姻登记改革项目组的苏怀袖,其次才是..."她顿了顿,"别的身份。" 她拿起小李递过来的那摞文件,原样推了回去:"流程该怎么走还怎么走。"又转向忐忑的小王,"会议纪要该谁复核就找谁复核,不能因为..." 话未说完,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傅砚修拿着文件夹站在门口,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怎么了?" 所有人瞬间绷直了背脊。苏怀袖却笑了:"正好,傅厅。"她指了指小王手里的文件,"这份纪要需要您签字。" 傅砚修挑眉,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直到他签完字递回去,才淡淡道:"以后这类文件,直接给林秘书就行。" 确实,这个特别工作小组本就享有特殊权限——许多重要事项都能直接向傅砚修汇报。但长久以来,组员们早已习惯将苏怀袖视为"隐形主管",遇到难题总爱先找她商量。如今得知她的另一层身份后,大家更是不自觉地把她当成了"最终决策者"。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对夫妻在工作中始终保持着专业距离。小林偷偷做了个鬼脸,把已经溜到嘴边的"厅长夫人"硬生生咽了回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苏怀袖低头整理桌面,翡翠镯子碰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忽然觉得,有些界限确实需要反复强调,就像这镯子,戴久了难免会忘记它的存在,但它始终在那里,提醒着她两个身份的平衡。 晚饭后,苏怀袖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调电视频道一边提起这事:"要不我还是申请回原单位吧?现在小组都上轨道了,换个人也能..." "怎么,跟我一起上下班不好吗?"傅砚修端着果盘走过来,叉了块蜜瓜递到她嘴边。 苏怀袖下意识张嘴接了,含糊道:"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天天从早到晚对着同一张脸,你不腻啊?" "腻?我看我老婆一辈子都不会腻。"说完,傅砚修突然俯身,在她脸颊上偷了个吻。 "傅砚修!"她捂着被偷袭的地方,耳根发烫,"你又搞偷袭。" "这叫夫妻情趣。"男人理直气壮地又叉了块水果,"所以,你刚才说要申请回分局?" "嗯,怎么样,反正现在小组都上轨道了..." "恐怕不行。"傅砚修突然正色,见她疑惑的眼神,又笑着转移话题,"傅太太,我今晚难得没有应酬,你确定要和我在家谈工作?” 苏怀袖眯起眼睛——这人肯定有事瞒着她。刚要追问,却被他突然拉起:"走,换鞋去。" "干嘛?" "出门。"傅砚修已经走到玄关,"咱们好像还没像普通夫妻那样逛过街。" "上次去超市不算?" "那勉强只能算半个。"他弯腰拿出她的平底鞋,"今晚补个完整的。" 苏怀袖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哭笑不得:"那你就穿这样去逛?" 十分钟后,电梯里。苏怀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电梯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他套了件藏青色的棉质POLO衫,搭配休闲的卡其裤,连常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随意地散落几缕在额前。而她则穿着最舒服的米白T恤和浅蓝牛仔裤,脚上是双帆布鞋。 电梯镜子里,他们看起来就像任何一对晚饭后出门散步的普通夫妻。苏怀袖忍不住用指尖蹭了蹭他掌心的薄茧:"傅厅长这样穿,还挺像那么回事。" 傅砚修低笑,手指收紧:"怎么,嫌我平时太老干部?" 苏怀袖抿着嘴笑,眼尾弯成小月牙。她才不会告诉他,不管是板正严肃的老干部装扮,还是现在这身随性打扮,这个男人总能轻而易举地让她心跳加速。 第57章 新任务 第二天一早,苏怀袖刚进办公室就接到内线电话,通知她立即去中心会议室。 "中心会议室?"她挂断电话,疑惑地看向同事们,"那边在开什么会?" 办公室里众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不知情。只有小李犹豫着开口:"苏姐,我刚才在走廊看见几位穿军装的同志往那边去了..." "军装?"苏怀袖心头一跳,迅速翻开工作备忘录,"最近没有军婚相关的案子啊..." 她匆匆拿起笔记本,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中心会议室厚重的木门时,陈厅立刻朝她招手:"小苏,快过来。" 会议室里,坐着几位身着笔挺军装的军官,见她进来,齐刷刷投来打量的目光。苏怀袖下意识理了理衣领,腕间的翡翠镯子不小心碰在门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厅。"她轻声问候。 "来来来,"陈厅热情地招手,"老谢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苏,我们厅里的''活法典'',婚姻制度她可是倒背如流。" 被称作"老谢"的军官肩章上的两杠四星似闪着金光。苏怀袖虽不甚了解军队的衔级体系,但看陈厅的态度,这位谢姓军官在军队的级别显然不低。 "好啊,"谢军官站起身,声音洪亮,"那我们这算找到行家了。" 从会议室出来,苏怀袖明白了来龙去脉。联想到昨晚傅砚修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知道陈厅有意将这项工作交给她。 她接到了来省厅的第二项任务:处理历史遗留的军婚问题。 这也是个需要与军方直接对接的工作。 看着手里拿到的一份加盖"内部资料"印章的会议纪要和通行证。她心下了然——这类涉军事务,所有档案都必须严格保管在指定场所。 "小苏啊,"陈厅在会议室门口叫住她,"后续你要多往军区跑几趟了。老谢那边会安排专人对接。" 回办公室的路上,她掏出手机,快速给傅砚修发了条消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厅要给我派新任务?" 几乎是立刻,对话框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陈厅找你了?"傅砚修回复道,后面还跟了个无辜的表情符号。 苏怀袖轻哼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装,继续装。昨晚你就欲言又止的。" 这次回复稍慢了些:"...只是听说他们在找合适人选。" 这种积压多年的任务,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安排的。 她突然想起上次傅砚修带她直接去陈厅办公室汇报的情形。当时她还纳闷,她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怎么就能直接向厅长当面汇报工作? 现在想来,那次汇报时陈厅特意问的几个问题,还有傅砚修在一旁意味深长的沉默,那根本就是场精心安排的"面试"。 苏怀袖忽然轻笑出声。这个看似严肃的傅厅长,背地里倒是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回到办公室,几个年轻同事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苏姐,什么重要会议啊?" "是不是又要加班了?" 苏怀袖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以后...你们要加油了。" "啊?"小林瞬间红了眼眶,"苏姐你要调走?" "咱们组要解散了吗?"小王声音都抖了。 看着几个小姑娘惊慌失措的模样,苏怀袖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纷纷抗议。 "好了,说正事。"她正色道,"我们接到新任务了,关于军婚登记的问题。" "军婚?!"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要知道,这可是最讲究政策严谨性的工作。 苏怀袖敲了敲桌面,等众人安静下来才正色道:"从今天起,你们要把相关政策熟悉起来。"她掰着手指数,"目前我国还没有出台单独的军婚法,相关规定分散在《民法典》第1041条、《刑法》第259条、《国防法》第59条,还有《军队人员婚姻管理若干规定》..." "哇塞,苏姐,你真不愧是''活法典''啊!"小林忍不住惊叹。 苏怀袖摆摆手:"少拍马屁。重点是要理清这些法规的内在联系——既要保障军人婚姻稳定,又要维护军属的合法权益。"她扫过眼前一张张脸,"好好学习,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的学习笔记。" 等众人散开后,苏怀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往后少不了要往军区跑,而傅家老宅不正是在军区大院旁边? 想到老太太要是知道她就在眼皮底下工作,指不定要怎么乐呵呢。她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嘴角不自觉扬起——这任务,倒是有趣起来了。 苏怀袖刚接手新任务,傅砚修那边也收到了出差的通知。 "很麻烦的工作吗?"下班路上,苏怀袖注意到傅砚修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 "相当麻烦。"傅砚修叹了口气,手指烦乱地敲打着方向盘。 苏怀袖心头一紧:"具体是什么情况?方便透露吗?" "要整整五天见不到傅太太。"他突然转头,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你说棘不棘手?" "你!"苏怀袖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我还以为什么事..." "你呢?"傅砚修顺势握住她的手,"新任务有把握吗?" "政策方面已经安排他们去熟悉了。"苏怀袖翻着手机备忘录,"明天打算先去军区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证件都带齐了?"傅砚修打断她,"身份证、工作证,还有通行证?" "都在办公室放着呢。"她无奈地瞥他一眼,"傅厅长这是不放心我的工作能力?" "明天就开这辆车去吧,"他假装没听见她的调侃,"这车不用查通行证。" 苏怀袖摇头:"算了吧,你这车太招摇了。" 暮色中,车子缓缓驶入小区。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工作琐事,车窗半开,晚风裹挟着桂花香钻进车厢。苏怀袖望着傅砚修被路灯忽明忽暗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忽然觉得,这样平凡的日常,就是最好的时光。 第58章 记得想我 傅砚修洗完澡出来时,发现卧室空荡荡的,却听到衣帽间有动静传来。他循着声走过去,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苏怀袖正在给他收拾明天出差的行李。 暖黄的灯光下,她纤细的手指抚过衬衫的每一寸布料,连袖口的褶皱都要细细抹平。袜子按颜色分类,卷成一个个乖巧的小团,整齐地排列在行李箱角落。她甚至不忘在夹层里放了两包他常喝的茶叶,包装袋被她折出工整的折痕。 转眼,他们领证也快半年了,以往的出差行李向来都是他自己草草收拾。此刻望着她正为他操心着最琐碎的日常,傅砚修心头蓦地一软,像是被温水浸透的茶叶,缓缓舒展开来。 "出个差这么开心?"苏怀袖回头撞见他含笑的目光,故意揶揄道。 傅砚修几步上前,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看着傅太太才开心。" "那现在可得多看几眼。"她头也不回地继续整理衣物,"等我忙起来,我可没空接你电话。" 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傅太太这么狠心?" "这还不是傅先生自找的?"她转头看了他一眼,"这项任务,难道没有您老人家在中间推波助澜?" 傅砚修低笑着将下巴搁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她。 他确实存了私心——想把她一直留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但这份私心里还藏着更深的期许:他相信她的能力。只要这次任务圆满完成,顺势将她调来省厅的可能性,就会多添一分把握。 苏怀袖似有所感,突然转头:"傅砚修,你该不会在打什么主意吧?" "怎么会。"他面不改色地吻了吻她发顶,她睡衣领口随着弯腰的动作微微敞开,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头发上淡淡的茉莉洗发水香气直往他鼻尖钻。 "剩下的明天再收拾..."傅砚修嗓音低哑,指尖已经不安分地探入她衣摆,"我们先做点正事。" "别闹,"苏怀袖拍开他不安分的手,"就差最后几件了。对了,胃药给你备好了,但我不希望..."话音未落,忽然天旋地转——傅砚修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傅太太刚才不是让我多看几眼?"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我觉得光看还不够..." 苏怀袖还想抗议,唇却被他封住。衣物从她手中滑落,飘飘荡荡盖在了敞开的行李箱上。傅砚修抱着她大步走向卧室,一点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等...行李..."她挣扎着从吻中抽身。 "等不了。"傅砚修将她压在床上,手指灵活地解开她睡衣纽扣,"出差五天,傅先生得向傅太太提前预支..."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交缠的呼吸间。 “唔,你把大灯关了…” 灯暗,窗外的月光漫进来,为散落一地的衣物镀上银边。而那个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只能孤零零地在衣帽间等到天明了。 苏怀袖记不清昨晚是几点睡着的,只记得朦胧间被傅砚修抱回床上时,她已全然没了力气。 "醒了?"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她眯着眼抬头,正对上傅砚修神采奕奕的目光——这人明明睡得比她还晚,怎么精神头这么好? "几点了..."她嗓音还带着睡意,伸手想去摸手机。 "六点半。"傅砚修把她睡乱的头发理到她耳后,"再睡会儿?" 苏怀袖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丝被从肩头滑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衣帽间:"你行李——" "已经收拾好了。"傅砚修指了指门口整整齐齐的行李箱,贴身衣物都卷好放在了专用格里,"傅太太教得好。"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含笑的眉眼间跳跃。苏怀袖突然想起昨夜那些未尽的话语,还有他眼中闪烁的算计。她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拉近:"傅砚修,你最好别背着我搞小动作。" "怎么会。"他顺势在她唇上偷了个香,"顶多...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晨光微熹,林硕和司机早已在楼下等候多时。傅砚修拎起公文包,苏怀袖推着行李箱一路送他到电梯口。 "胃药放在行李箱暗格里,"她指尖轻轻点了点箱体,再次强调,"但最好别用到。" “好,一定按时吃饭。”他笑着应下。 "应酬时少喝酒,更别混着喝..." “遵命,还有吗?”傅砚修挑眉,眼底盛满笑意。 "还有——" 话音未落,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电梯间的私密空间里,唇齿交缠的声音格外清晰。苏怀袖轻捶他肩膀:"唔...我都还没刷牙..." 傅砚修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真想把你揣进行李箱带走。"拇指抚过她泛红的眼尾,"连你的唠叨都是甜的。" "嫌我啰嗦?" "是上瘾。"他纠正道,在电梯"叮"声中又偷了个吻。 "记得想我,不许不接电话。" 苏怀袖失笑:"傅厅长这是第一次出差?" 他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这才拖着行李箱步入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两人目光仍紧紧纠缠,直到完全隔绝了彼此的身影。 回到屋内,苏怀袖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摆好的早餐——温热的牛奶,金黄的煎蛋,还有她最爱吃的蓝莓松饼。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她扶着酸软的腰肢,愤愤地戳了戳松饼——明明出力的是他,怎么累瘫的却是自己? "苏怀袖!"她突然捂住发烫的脸,对着空气小声嘀咕,"你这大清早的都在想什么啊…" 洗漱台前,镜子里的女人耳根通红,哪还有半点平时在单位的干练模样。 冷水扑在脸上,总算浇灭了那些旖旎念头。今天还要去军区,她可不想顶着张春意盎然的脸去见那些严肃的军官。 牙刷在嘴里机械地来回搅动,苏怀袖盯着洗漱台上并排摆放的情侣牙刷——他的那支已经不在原位,就像此刻空荡荡的公寓,突然安静得让人不习惯。 第59章 初涉军婚档案 上午九点,苏怀袖敲开了李主任的办公室门。昨天的会议室里李主任也全程在场,见她这么快就来落实任务,眼里闪过赞赏的神色。 "小苏啊,你这工作积极性值得同志们好好学习。"李主任边说边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部队联络处的号码。简短沟通后,他放下听筒:"部队那边说随时欢迎你过去。看来这项任务确实棘手,不然谢主任也不会亲自来对接。" 下午两点,苏怀袖带着组里最细心的李雪准时出发。临行前,她注意到李雪反复核对着每份证件——工作证、介绍信、通行证整整齐齐码在文件袋中,连笔记本都特意换了新的。苏怀袖暗自赞许,小李这丫头确实细致,知道部队不比普通单位,半点马虎都要不得。 两人打了辆出租车前往。当车辆缓缓停在那座巍峨的军营正门前时,苏怀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虽然她经常从家属区那边的门进出这座院子,但直面这庄严肃穆的军事重地正门,还是让她心头为之一震。 高耸的岗亭上,持枪哨兵如青松般挺立。大门两侧"听党指挥、能打胜仗"的标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种特有的肃穆气息。 小李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小声嘀咕:"苏姐,我手心都出汗了..." 档案室里,干事杨嘉彦正埋头整理卷宗。接到主任电话说省厅的同志过来了,让他待会到门口去接人。 他原以为会见到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专家。可当他匆匆赶到大门岗哨处,却看见两个年轻姑娘从出租车上下来。 左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正低头核对证件,白衬衫配西装裤的打扮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右边那位虽然气质沉稳些,可看上去也就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干部,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处理这种积年工作的人选。 "是民政厅的苏同志吗?" 清朗的男声让苏怀袖回过神来。转身看见一位身着笔挺军装的军官正朝她们敬礼,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您好,我是省民政厅婚姻登记改革项目组的苏怀袖。"她连忙出示身份证件,"这位是我的同事李雪。" "师政治部办公室干事杨嘉彦。"军官接过证件仔细核查,苏怀袖,没错,主任提供的花名册上就是这个名字。"请二位出示工作证、介绍信及通行证。" 小李赶紧递上刚刚再次检查了一遍的证件。虽然上车前就反复检查过,但真到了部队大门,她还是怕有遗漏。 在杨嘉彦的带领下,警卫按流程快速完成了登记备案,很快给她们放行。 杨嘉彦引着她们登上一旁的军用吉普,一路驶向师部,在穿过几栋办公楼后,车子停在一座灰砖小楼前。 杨嘉彦带着她们在一间办公室前站定,随着他一声响亮的"报告",门开处,一位齐耳短发、面容和善的女军官迎了出来,她肩上的肩章显示着两杠两星,眉眼间既有军人的英气,又透着女性特有的亲和。 苏怀袖和李雪见此,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比起严肃的男性军官,这位女领导显然让人放松不少。 "赵副主任,她们是省厅的苏怀袖同志和李雪同志。"杨嘉彦利落地介绍道,"苏同志,这是我们政治处赵副主任。" "苏同志,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赵副主任热情地迎上来,亲切地握住苏怀袖的手。不同于一般军官的冷硬,苏怀袖觉得她眼角细碎的皱纹里都透着温和,"这大热天的,辛苦你们跑这一趟。" "赵主任客气了。"苏怀袖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能为军人军属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赵敬从初见苏怀袖起就笑容可掬,简单寒暄几句后,便亲自领着她们往会议室走去。 "小苏啊,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吧?"走廊里,赵主任边走边笑着问。 "您客气了,"苏怀袖微微颔首,"叫我小苏正合适。" "材料我已经让保密室准备好了。"赵主任说着转向身旁的杨嘉彦,"小杨,你去领出来,再安排两个战士在会议室门口值守。" 她转头对苏怀袖解释道:"就在会议室查阅吧,那里宽敞些。" "听您安排。"苏怀袖温声应道。 她心知肚明,这并非会议室是否宽敞的问题——以她们外单位的身份,自然无法直接进入核心档案区。 会议室里整洁得近乎苛刻,每件物品都遵循着横平竖直的摆放标准。小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连窗台上的抹布都叠成了棱角分明的豆腐块… 杨嘉彦很快抱着几个档案盒回来。赵主任亲自拆开封条,泛黄的纸张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苏怀袖戴上白手套,轻轻抚过那些褪色的钢笔字迹——有手写的结婚申请,边角卷曲的介绍信,还有些纸张上,公章已完全模糊… "这些都是老档案了。"赵主任叹了口气,"当时都是手动记录,很多手续都不规范..." 苏怀袖轻轻翻开一页,脆弱的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某个档案袋里突然滑出一张黑白照片——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军人,身边站着扎麻花辫的姑娘,两人中间用钢笔写着"革命伴侣"四个字。 苏怀袖突然意识到这份工作的分量。 这不仅仅是婚姻登记的问题,更牵动着军人及军属的切身权益——抚恤金、住房补贴、医疗待遇、子女教育……薄薄一张结婚证,承载的是一整个家庭的命运。 如果能解开这些尘封已久的婚姻登记难题,给他们带去的,或许不仅仅是一纸证明,而是一个迟来的交代。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抚过档案上的褶皱。 第60章 欢迎她回家 面对眼前堆积着的泛黄的档案材料,他们一下午自然无法全部审阅完毕。所幸赵主任事先已将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妥当。苏怀袖带着小李认真翻阅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关键问题,准备回去再系统的梳理。 返程途中,车厢内一片静谧。苏怀袖倚窗而坐,目光漫过窗外流动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封面上轻轻敲击。那些泛黄档案中封存的往事,如同老式放映机里的胶片,在她脑海中一帧帧缓慢回放。 回到家后,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直到吃完饭拿起手机,她才意识到,下午锁手机时调了静音没调回来,难怪一整个下午手机都异常的安静。 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傅砚修的未接来电和简短的问候信息。看来他那边也忙,都没多少时间打电话。 她把手机架好,一边回拨视频一边开始洗碗。 视频刚接通时屏幕一片黑暗,却听见那头有人在说话。苏怀袖赶紧关上水龙头,生怕洗碗的水声传过去。 这人也是,明明在忙还接什么视频。 她正想着,就听见傅砚修在那边交代:"行,先这么定,剩下的明天再说。"关门声响起,随着脚步声渐近,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露出他带着笑意的脸。 "怎么这个点才吃饭?"傅砚修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 "在办公室整理资料忘了时间。"苏怀袖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你呢,吃过了吗?" "吃过了,"他唇角微扬,"答应傅太太的事,怎么能食言。” "那就好。"她打开水龙头冲洗碗筷,"下午手机锁在保密柜里,回来忘记调回铃声了。" "猜到了。"他开完会发现之前发的消息一条都没回,确实慌了一瞬,直到想起她今天的行程才放下心来。 "怎么样傅太太,那边情况复杂吗?" 水流声戛然而止。苏怀袖擦干手上的水珠:"档案年代久远,确实不太好处理..."她停顿片刻,声音却坚定起来,"但我想把这件事做好。" 那张老照片上"革命伴侣"四个字,始终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那就放手去做。"他的声音沉了几分,"等我回去了帮你。" "好啊,有傅领导亲自出马,肯定事半功倍。"她尾音微微上扬。 "取笑我?"他喉间溢出轻笑,"论政策熟悉度,我甘拜下风。" "可论决策魄力,我望尘莫及呀。" "今晚是要把商业互吹进行到底?" "实话实说而已。"她指尖轻点台面。 苏怀袖已收拾好碗筷,正用抹布拭去台上的水渍。视频里,傅砚修凝视着她居家的身影,眸中漾开一片温柔。 "袖袖,下次要是在那边工作太晚,你就直接回老宅住吧。"傅砚修想着她深夜独自吃饭的场景,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妈和奶奶见你回去,肯定很高兴。" "也行,不过我带着小李一起,会不会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他轻笑一声,"就怕小姑娘嫌拘束不肯去。" "那行,我回头问问她。"她擦干手,看了眼挂钟,"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 "再聊五分钟。"傅砚修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几分耍赖的意味,"今天都没好好说上话。" 苏怀袖在工作上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很快让赵主任刮目相看。 苏怀袖花了几天时间进行了梳理,又组织办公室同事进行专题研讨,甚至还和小李一起走访了其中一位当事人了解情况。在李主任的悉心指导下,她终于完成了初步方案的起草工作。 赵敬翻阅着苏怀袖整理的材料,眼中渐渐浮现出赞赏之色。这个看似温婉的姑娘,竟能将那些早已废止的地方性条文与现行军队条例一一对应,每个解决方案后面都清清楚楚标注着政策依据——哪年哪份文件的第几条第几款,甚至连过渡期的特殊规定都考虑周全。 "小苏啊,"她放下文件,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这些政策连我们政治处的老干事都记不全,你倒是门儿清。" 苏怀袖抿嘴一笑:"我在基层登记处待过几年,经手的军婚案例不少。"她指着其中一条补充道:"像这个九八年的暂行规定,虽然已经废止,但对当时登记的夫妻仍有约束力..."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苏怀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线条。杨嘉彦不动声色地朝小李比了个赞赏的手势——这位省厅来的“专家”,确实名不虚传。他暗自摇了摇头,为先前以貌取人的态度感到些许惭愧。 走出政治处大楼,苏怀袖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远处的小胡。今天周五,想必是傅砚修知道她要来军区,特意安排人来接的。 她婉拒了杨嘉彦相送的好意,转头问身边的李雪:"小李,要不要去家里吃个饭?吃完饭再送你回去。" "去...家里吃饭?"李雪疑惑。 "对,就在那边家属院。"苏怀袖指了指不远处。 李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到远处那与部队仅一墙之隔的家属区。想起傅厅,她恍然——苏姐来部队办事,拐个弯就能回家! 小胡看见苏怀袖,快步迎了上来:"嫂子好,首长让我来接您。" "小胡,这是我同事。吃完饭能帮忙送一下吗?" "没问题嫂子,我来安排。"小胡爽快地答应。 李雪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年轻小伙,苏怀袖轻声解释:"这是老爷子身边的勤务兵,平时帮忙处理些事务..." 他们的车子刚在老宅门前停稳,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引擎声。苏怀袖推门下车,映入眼帘的正是傅砚修常开的那辆黑色轿车。 “砚哥,我把嫂子接回来了。” "你不是要明天才..."苏怀袖望着突然出现的丈夫,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惊喜。 "傅厅好!"李雪慌忙问好,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来领导家吃饭了呢? "工作提前收尾,惊不惊喜?"傅砚修顾及有外人在场,知道妻子脸皮薄,只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又朝李雪点头致意。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屋。 李雪忍不住偷偷打量这对夫妻——谁能想到在单位不苟言笑的傅厅,私下竟是这样温柔体贴的模样。 迈进客厅的瞬间,李雪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好在傅母亲切的招呼和老太太递来的热茶,很快让她紧绷的肩线松弛下来。 也多亏有小胡在场——满屋长辈中,这个同龄的勤务兵让她总算找到能自在交谈的对象。 苏怀袖全程也都细心照应着。看着李雪的模样,她不禁想起自己初来傅家时的情景。虽然心境不同,但面对这个庄严又不失温情的家,那份小心翼翼却是如出一辙。 当初第一次来时,她也是抱着来做客吃顿饭就走的心思。 "袖袖穿制服的模样,倒是格外精神。"饭后稍坐片刻,李雪便起身告辞,小胡早已备好车在院外等候。众人移步客厅时,老太太紧握着苏怀袖的手舍不得松开。 "在奶奶眼里,袖袖哪有不好看的时候。"傅砚修一句话逗得满屋笑语,苏怀袖也跟着垂眸浅笑。 回到老宅的她,仿佛被泡在了蜜罐里——长辈们嘘寒问暖的关切,傅砚修不动声色的体贴,就连院角那棵老桂树,金灿灿的花簇在秋风中轻轻摇曳,暗香浮动间,像是在欢迎她回家。 第61章 悲伤 疗养院的电话打破了夜的宁静。 原本就定好明日要去探望,周蕴仪还特意嘱咐厨房准备了云舒爱吃的枣泥酥。 "袖袖..."秦悦在叶宥安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冲过来,一把将呆坐在椅子上的苏怀袖搂进怀里。苏怀袖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却仍在这一刻恍惚——离别,终究来得比预想的更急更痛。 "苏小姐,你母亲病情已经发展到晚期,身体各项功能都在慢慢衰退。因为吞咽功能越来越差,经常发生呛咳,导致了肺炎。 随着她的进食量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虚弱,免疫力也明显下降。这次肺部感染来得特别严重,虽然用了最好的抗生素,但最终因为呼吸衰竭和器官功能衰竭离开了。 这种情况在晚期阿尔兹海默患者中是比较常见的,虽然病情变化看起来比较快,但实际上是疾病发展到后期的自然过程。" 傅砚修望着沉默不语的苏怀袖,眼底满是心疼。他悄悄给秦悦去了电话,不一会儿,周蕴仪和傅明远也赶了过来。见儿媳的好友到了,二老体贴地起身,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悦悦,上次妈妈吃了你的喜糖,笑得特别甜。"苏怀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悦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袖袖,你哭出来..." "你说...妈妈会不会怨我?"苏怀袖的指尖微微发抖,"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却还把她丢在这冰冷的疗养院...来得少,还让她受尽病痛折磨..." "别这么说..."秦悦红着眼眶将她搂得更紧。 "妈妈一生都那么优雅从容,可最后..."苏怀袖的嗓音哽咽得发颤,"悦悦,我刚才看见她...那么瘦,那么憔悴...悦悦,我妈妈,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积蓄多时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看着她终于释放出来的悲痛,傅砚修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半——能哭出来就好。他轻轻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转身去处理后续事宜,叶宥安见状,默默地跟了上去。 周蕴仪站在一旁,眼眶早已湿润。虽然她与云舒素未深谈,但这几个月的探望,早已在心里种下牵挂。此刻看着苏怀袖痛不欲生的模样,更觉心如刀绞—— "孩子..."她上前轻轻环住苏怀袖颤抖的肩膀,声音哽咽,"从今往后,傅家就是你的家。" 窗外,十月的夜风卷着落叶轻轻叩打窗棂,仿佛也在为这场离别低泣。 云舒的离世来得突然,等林穗陪着林建华匆匆赶回时,在傅砚修的妥善安排下,葬礼已近尾声。 出殡当日,傅家老小悉数到场。周蕴仪将苏怀袖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那双手冷得像浸在雪水里,怎么也暖不过来。傅砚修在灵堂内外忙碌,身影不曾停歇。 还有傅砚柔,小姑娘连夜从国外飞回,与同样匆忙赶回的傅明慧一起,对着灵位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袖袖,你妈妈也算是解脱了。"林建华强忍悲痛,站在苏怀袖面前轻声安慰。 "林叔,这些年多亏您照顾妈妈。" 老人摆了摆手,背脊佝偻了几分:"说这些干什么...最后这几年,终究是没照顾好。"他蹒跚离去的背影,却让苏怀袖心头涌起久违的暖意。 秦悦站在那里,望着傅家众人忙碌的身影——老太太和周蕴仪一左一右守在苏怀袖身旁,傅明慧正低声嘱咐傅砚柔递上热茶。这场面让她眼眶发热,傅家这是把袖袖捧在手心里疼着。 她目光掠过正在整理丧服的傅砚修,那人即便手上不停,视线却始终锁在灵前那道单薄的身影上。 "阿姨,"秦悦轻声自语,"袖袖会好好的。"傅家上下正在用最朴实的行动向苏怀袖证明:从此以后,他们的屋檐就是她的归处。 葬礼结束,细雨如丝。众人撑伞离去的脚步声渐渐消散,苏怀袖仍呆立在墓碑前。墓碑上"慈母"两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她恍惚想起前几天还握在手里的那双枯瘦的手——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冰凉的碑石? 她想起八岁那年,父亲离世时,母亲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个人的泪水混在一起。如今二十八岁,她跪在母亲墓前,却再没了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接住她的眼泪。 "袖袖。"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傅砚修将她整个人裹进怀里。他胸膛的温度透过微湿的衬衫传来,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 "你还有我。" 苏怀袖这才惊觉,傅家众人都在不远处静静守候。傅砚柔红着眼倚着周蕴仪,傅明远就站在松树下… 墓碑前的贡品摆得整整齐齐——老太太亲手做的糯米糕,老爷子珍藏的老酒,还有傅砚修特意准备的糖炒栗子和枣泥酥,那都是她母亲曾经爱吃的。 泪水突然决堤。苏怀袖转身将脸埋进傅砚修胸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那是方才在灵堂,他为母亲上香时染上的。这个认知让她哭得更凶,滚烫的泪水透过他的衬衫,一直灼烧到傅砚修的心口。 傅砚修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环抱的手臂。远处,周蕴仪悄悄抹了抹眼角,对一家子比了个"回家"的手势。细密的雨丝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在蜿蜒的墓园小径上。 "回家吧。"傅砚修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将伞举在她头顶,语气温柔的不像话。苏怀袖抬头,看见他眼睛红得厉害,却依然坚定地望着她。 第62章 哀伤转为沉静 云顶公寓的落地窗前,苏怀袖蜷缩在沙发一角。傅砚修婉拒了老宅让他们回去的提议,独自带着她回到这个安静的空间——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份寂静。 "你先歇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面。"他轻声说。 苏怀袖木然地点头,却在傅砚修起身的瞬间猛地用力抓住他欲抽离的手:"你能不能不要走。"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袖袖?"傅砚修转身抚过她冰凉的手指,触到指尖细微的颤抖。 她今天在墓前哭到脱力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单薄的肩膀在寒雨中抖得像片枯叶。 苏怀袖攥紧他染着秋雨气息的衣角,青白指节扯出褶皱:"你陪我待会,好不好...我不饿。" "好。"傅砚修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力道重新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苏怀袖整个人都是凉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像是冷极了。 傅砚修扯过沙发上的毯子包在她身上,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散落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渐渐地,那颤抖止住了。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前,像只终于寻到归处的倦鸟。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空洞地望着窗外,随着色四合,天光一寸寸暗下去,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浓重的灰云吞噬殆尽。 玻璃窗上渐渐映出他们相拥的倒影,模糊得像是被雨水晕开的水墨画。 傅砚修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均匀,绷了一整天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他缓了缓发麻的手臂,极轻地挪了挪身子——她今天哭得太狠,好不容易睡着,可不能再惊醒了。 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心口还是狠狠一揪。那双平日里总是弯成月牙的眼睛,这会儿肿得厉害,睫毛还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被暴雨淋湿的蝴蝶翅膀。 他轻手轻脚把人抱进卧室,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被子仔细掖好边角,空调调到最舒适的温度,又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这才带上门退出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掏出来看,是秦悦发来的微信: 「袖袖好点了吗?」 傅砚修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复:「刚睡着。」 「好,需要我随时叫我。」 「多谢。」 退出聊天界面,他又给傅家那边去了条消息,言简意赅地说了下情况。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衬得眉眼愈发疲惫。 锁屏时,卧室方向传来一声很轻的翻身响动。他下意识放轻呼吸,等确认人没醒,才慢慢松了肩膀。 现在她最需要的,不过是一夜安睡。而他最该做的,就是守在这里,在她惊醒的第一时间就能握住她的手。 单位那边,听说苏怀袖请了丧假,一向热闹的办公室气氛变得沉重。李雪和沈逸主动找到傅砚修,表示会接手她手上的工作:"傅厅,让苏姐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有我们呢。" 回到家,傅砚修把他们的话转述给苏怀袖。她正坐在飘窗上发呆,闻言只是轻轻点头:"嗯,他们可以的。"声音很轻,目光仍落在窗外光秃的梧桐枝桠上。 李雪几乎全程都跟在她身边,这项工作,往后就是推动落实了,那些需要核实的军婚档案,她连最容易出错的优抚待遇衔接条款都用荧光笔做了标记。 只是此刻,这些被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都暂时留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苏怀袖最终还是让傅砚修带她回了老宅。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把自己关在云顶公寓里——母亲走后,傅家上下都小心翼翼地关心着她,她不能辜负这份心意。 傍晚时分,傅砚修的车刚拐进老宅的林荫道,就看见院子里两个熟悉的身影。苏怀袖和傅砚柔正蹲在老槐树下,手里各拿着一截树枝,逗弄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溜进来的橘白相间的花猫。 "这猫可精着呢。"傅砚柔抬头笑道,"我们喂它小鱼干都不肯靠近。"她故意把树枝往猫咪面前晃了晃,惹得小家伙往后一缩。 苏怀袖也跟着轻轻晃动树枝,看着猫咪警惕又好奇的模样,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傅砚修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紧绷了多日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 若若走后,老宅里又安静了下来。 苏怀袖突然提出想要回趟菱州时,傅砚修正单手揉着太阳穴挂断电话,进入第四季度,办公室里各类报告堆了满桌,因前几天请假已经积压了不少的工作。 这些天他总在六点前准时回来,可书房的灯往往要亮到深夜。手机搁在餐桌上,隔不了多久就会震动起来。她看着他在接电话时装作轻松的样子,指节却无意识地叩着桌面。 "砚修,"她站在书房门口,手扶着门框,"悦悦陪我回去,你不用担心。" 她继续向单位递交了年假申请单。 菱州老城区巷口的青石板路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苏怀袖踩着熟悉的街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母亲还能陪她逛遍整条老街,会在巷口的糕点铺给她买爱吃的桂花糕。如今铺子还在,只是再没人会笑着问她"要不要多带一盒"。 秦悦安静地陪她走过每一个熟悉的地方。她们去了外公外婆长眠的南山,给他们的墓碑前摆上新鲜的白菊。山风拂过,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 傅砚修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趁着周末赶到了菱州。当他看到苏怀袖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气色好了许多,眉眼间那股化不开的哀伤渐渐沉淀成眼底的一抹沉静。 回程的列车上,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苏怀袖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开口:"军婚登记那项工作,我还是想亲自跟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久违的坚定。 安静的书房里。苏怀袖举着手机在纸上写着什么,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她专注的侧脸。傅砚修端着热茶进来时,正听见她正在电话里和李雪确认明天的会议安排。 窗外,初冬的月色正好。 第63章 糖糖 苏怀袖回到办公室那天,组里几个年轻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她穿着整洁的套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除了略显消瘦的脸颊,几乎看不出异样。李雪递上热茶时,她甚至能自然地弯一弯嘴角——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往前走。 赵敬接到她电话时明显顿了顿:"你...还好吧?" "我还好,谢谢赵主任。"她轻轻带过,很快转入正题:"赵主任,关于军婚档案的数字化进度..." 原单位办公室的小许,兼着宣传的活,年终总结在即,她负责的"双拥工作"专栏还差军婚登记的素材。知道苏怀袖在处理军婚相关工作,早就想联系她了,却突然得知她母亲离世的噩耗,她和李姐听闻,惋惜不已。 现在听说她回来上班了,小许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嗓音时,她攥着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宣传素材的事对吧?"电话那头的声线依然平稳,"我先和部队那边沟通下,看哪些内容适合公开。" "明白,谢谢袖袖姐。"小许连忙应声,笔尖在便签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你和李姐都还好吧?新来的同事适应得如何?"苏怀袖下意识的问了句。她上次回原单位时,已经看到自己原先的工位上坐着新来的小姑娘。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小许雀跃的声音:"袖袖姐!我们都可想你回来啦!不过现在科室人手够用,都落实领导精神了。你还是安心在省厅发展吧~" 她说着就想起傅砚修来调研时让周局配备人员的时候的样子,自己先笑起来了,"这么一想,咱们在厅里也算有人脉啦!" 还是大人脉!她默默加了一句。 听着小许熟悉的俏皮话,苏怀袖不自觉地弯了眉眼。挂掉电话时,她摇摇头,嘴角还噙着笑意,这丫头… 办公室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临近午休时分,傅砚修来到苏怀袖办公室,轻轻叩了叩她的办公桌。"来我办公室一趟。"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眼角却带着几分神秘。 推门就看见矮几上摆着几个精致的食盒,还冒着热气。苏怀袖微微一怔,傅砚修已经解释道:"妈让送来的。" 食盒里都是她平时爱吃的菜色。这段时间她瘦得厉害,周蕴仪和老太太看在眼里,变着法子给她补身子。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边缘。这些天来,全家人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这份温暖让她心头微热。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成斑驳的光影。办公室里很静,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傅砚修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沙发。苏怀袖侧卧在那里,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中。她今天难得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乖乖留在这里休息。 他轻轻起身,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拿过去,动作极缓地盖在她身上。她的睫毛在昏暗中投下浅浅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是终于找到了片刻安宁。 这段时间她正走在生命中最沉重的路上,如今终于渐渐走出阴霾。傅砚修的指尖悬在空中,最终只是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心里暗暗想着,往后的日子定要让她重展笑颜。 不知从何时起,苏怀袖开始留意起小区里的流浪猫。或许是若若的影响,现在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灌木丛中传来的细微"喵呜"声。 下班路上,她的包里常备着小袋猫粮,遇见熟悉的橘猫时,会蹲下身轻声唤它。那些警惕的小家伙也从最初的躲闪,到现在会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她脚边蹭上一蹭。 这天下班回来,地下车库的灯光昏黄,苏怀袖正要拉开车门,忽然瞥见角落里蜷着一团瘦小的影子。 那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幼猫,肋骨在皮毛下清晰可见,正怯生生地舔着前爪。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包带——这瘦骨嶙峋的模样,像极了母亲最后那段日子。 她朝它缓缓走去,从包里摸出常备的猫粮袋。塑料包装的窸窣声惊动了小猫,它警觉地竖起耳朵。 就在苏怀袖刚要倒出食物的瞬间,一辆转弯的轿车突然亮起远光灯。刺目的光束扫过水泥柱,小猫吓得浑身炸毛,"嗖"地窜进了管道深处。 "诶......"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几粒猫粮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在水泥地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袖袖?" 傅砚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皮鞋踏在车库地面的回声格外清晰。她这才惊觉自己蹲得太久,膝盖传来阵阵酸麻。 "不是有应酬?"她扶着墙壁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回来换套衣服。"傅砚修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你这是..." "没什么。"她摇摇头,"上去吧。" 傅砚修弯腰捡起她滑落的包,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和散落一地的猫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管道深处隐约可见两点警惕的荧光。 周末从老宅回来,推开家门就听见阳台传来细微的响动。苏怀袖放下包,循声望去——原本空荡的阳台竟多了一座精巧的猫别墅。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实木栅栏,投在软垫上。自动喂食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食盆里清水微微晃动。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恰好看见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猫从窝棚里探出头来。小家伙耳朵抖了抖,圆溜溜的眼睛在阳光下像两枚透亮的琥珀。 "你——"苏怀袖下意识捂住嘴,转头看向客厅。傅砚修倚在门框边,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 小猫这时完全钻了出来,尾巴高高翘起,像支蓬松的蒲公英。它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自动饮水机冒出的气泡吓了一跳,"喵"地躲回了窝棚后面。 苏怀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泛起浅浅的纹路。傅砚修走过来,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压进自己怀里:"喜欢吗?昨天刚做完驱虫,可以抱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阳台都跟着温暖起来。 “所有手续都办完了,疫苗也打过了。"他递过疫苗本,"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和它好好玩。" 苏怀袖被他这番周到的安排弄得心头一暖。小猫这时又探出头来,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她忍不住蹲下去伸手揉了揉那团柔软的绒毛:"叫它糖糖好不好?" 傅砚修自是没有意见。 "糖糖..."她轻声唤着,指尖传来猫咪呼噜呼噜的震动。小家伙突然用前爪抱住她的手腕,粉嫩的肉垫轻轻按在她的脉搏处,像是在回应这个温暖的名字。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整个阳台。糖糖在他们脚边玩着毛线球,时不时仰起圆滚滚的小脑袋。傅砚修悄悄握住苏怀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注意到小猫偷偷把毛线缠在了他们的拖鞋上,将两个人的脚步悄悄地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