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娘重生后,暴君有了药》 第254章 迎娶 似一直会这般。 可他触到了那柔软后,变得疯狂,急不可耐,撬开了入内交缠。 周遭气息变得稀薄,门早已被合上。 室内越发难耐。 软榻处窄小,两人只能相叠着一起,或是皆侧着身。 他声音沙哑似在蛊惑身下的女子:“在此处可好?” 见她眉眼湿润,并不作答,却时刻抨击着赵行乾薄弱的理智。 动作由方才的循循善诱变得凌乱不堪。 一双平日里冷冽的眸子尽是荒唐的宠爱、霸占。 衣衫从松散到无…… 软榻小。 两人只有紧紧挨着,才能不落地。 可如此挨着,便就再也分不开。 他又恐怕她不舒坦,将她翻身放在了上面。 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见她不适,便会停下来安抚。 直到她的那一双娇媚含水的眼中尽是他。 他跟着没了理智,越发肆无忌惮。 软榻小,也轻。 不如床结实,传来阵阵叫人脸红心跳的响动。 床榻在叫,有人儿也在叫。 上头两个人如同一体,随着光影晃动。 似没了理智,上头的人儿险些跌出软榻,及时又被拽了上来。 又是一番荒唐。 …… 戚满月心情极不佳,望着来人,更是懒得摆出笑脸。 也不知镇远侯吃错了什么药,今日又来了,不同于上次,这次竟对她笑眯眯的,又送上了一箱子礼。 戚满月冷着脸指着那礼道:“这谢礼我戚家收一次也就罢了,不敢再收第二次,恐怕到头来牵扯不清,镇远侯逼迫我小小戚家拿旁的东西赔!” 镇远侯笑道:“怎会,戚夫人多虑了。” 戚满月皱眉:“又或是侯爷如今缺了银钱,不好开口,便准备了礼欲寻我家借钱?” 镇远侯笑容僵在脸上:“我好歹是侯爵,怎会短缺银子?” 戚满月冷笑一声:“谁知道呢?这世上缺银子的人奇奇怪怪,便是王府都有缺银子,更何况是你一个侯爷。” 镇远侯平复着思绪开口:“这些是谢礼,那日回去后本侯仔细查阅了才发现,上次送的礼不足以表本侯之谢意,这才补上的。” 戚满月随意一挥衣袖:“这次倒有些像谢礼了,上次侯爷送的礼,倒像是威逼人的,至今还摆在院外,不敢轻易动弹。” 镇远侯一噎:“那日是本侯失礼了,本侯理应致歉。” 戚满月只笑着不语,审视地看着镇远侯。 镇远侯却似被看得有些浑身不舒坦:“戚夫人不请我入府喝口茶?” 戚满月:“上次侯爷来我家未饮一口茶,想来侯爷该是不喜我家的茶,这才未曾请侯爷入内,也可省了一杯好茶。” 镇远侯只觉得这戚满月伶牙俐齿,乃他此生仅见:“如此说来,本侯越发可惜那日未曾品尝的茶。” 戚满月面露不快,不过还是请镇远侯入了府。 专程吩咐,叫人奉上了最次等的茶渣。 镇远侯品了一口,笑说好茶,一饮而尽。 戚满月并未作答应承,满眼不耐,实在不想与这人过多攀扯,更何况那日他们二人已然翻脸了,她也无须装什么,直言问道:“镇远侯今日前来定有事同我商谈吧。” 镇远侯喝完了那杯茶,命人续了一杯,才看向了戚满月道:“戚夫人聪慧。” 说罢,他犹豫了片刻,深看了戚满月一眼道:“不知戚夫人可有另寻夫婿的打算?” 戚满月险些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身子抖了抖往后趔趄。 “从未想过!” 镇远侯一愣,似有不解:“夫人貌美,又有钱财,更是衡王岳母,若另觅夫婿,定能寻一个极好极称心的。” “嫁作他人妇,家中有男子顶着,你在内院每日饮茶赋诗,再无需这般抛头露面,何不乐哉?” 戚满月费尽全力忍着,顾忌着,还是没忍住捏着帕子笑出了声。 “荒唐。” 镇远侯眉头一皱:“你此话何意?” 戚满月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镇远侯听一听,你说的这些是什么话?男子顶着?你既知我有钱财,有衡王府这个势,为何要到一户人家,居于人下做贤妇?没苦硬吃?” 镇远侯愣了愣,哑声道:“怎会是吃苦?若你嫁一个有权有势之人,怎会让你吃苦,你是入府内做当家主母的。” 戚满月嗤笑一声:“镇远侯难不成要给我介绍什么有权有势的公子哥?” 镇远侯老脸一红,看了戚满月一眼,移开,随后格外认真开口道:“我娶你。” 戚满月:“……” 镇远侯言辞坚定:“我必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你抬去当侯府夫人,如此你觉得还不够?” 没等戚满月开口,镇远侯就又道,只这回带着试探:“不过本侯有一条件,若你能答应,我必娶你。” 戚满月使劲梳理着气息:“你说。” 镇远侯连忙直起了身子道:“若你能说服衡王妃将我女儿迎入衡王府,我必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你入门,护佑你此生周全,只要你成了侯府夫人,旁人再不会看不起你。” “你如今平安,能保这一身富贵,说白了都是背靠衡王,若你成了侯府夫人,来日和衡王妃母女不和,便还有侯府能护着你。” “侯府夫人换侧妃之位,你是商人,该知道这买卖只赚不赔。” “你好生……” 镇远侯正要继续说,却见那一直低着头,似羞涩的戚满月竟是抬起了头,面上并无他想的那般惊喜,竟是一片冷冽寒意。 “你是银子吗?是龙髓仙丹吗?是南海夜明珠吗?”戚夫人问。 镇远侯身子一僵:“何意?” 戚满月脸上尽是讥讽之色:“你既什么都不是,为何认定了我会同意嫁给你?” “你看不出我厌烦你,看不出我看你不顺眼吗?” 镇远侯瞳孔微紧:“我……” 戚满月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是!你是镇远侯,本以为你是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我救了你,就算上次你出言不逊,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我也未曾后悔救你,只当是为大隶救下个英勇之士。” “可如今,我是真后悔,怎就救了你?这个自以为是,自高自大之人!” 那边的镇远侯一张脸通红,难以置信地看着戚满月,浑身僵硬,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255章 真心 说着,戚满月便站起身,冷笑了一声:“原在侯爷看来,女子没有男子就活不成了!” “京都商户众多,我虽是女子,也能靠自身将戚家发扬光大,那些男子当家主事的商户可有比得过我的?” “你是堂堂侯爷,看不上我们商贾门户,也是巧了,我也看不上你家!” 镇远侯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戚满月,满脸通红眼含怒气。 “你可知你说了什么?” 戚满月拿着帕子挥了挥,按在嘴边开口,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我说得自然是婉拒之言,我等商贾之人哪敢配侯爷。” “是半分配不上。” 镇远侯面色紧绷,沉声开口:“你可是为了衡王妃,恐怕母女离心?你放心,你可先嫁给我,至于婉儿之事,可过些时日再论。” “你如此孤寂一人,衡王妃定会体谅你的。” 戚满月眼底厌恶之色更浓,语气越发不耐:“原我过得好与否皆是侯爷说了算!” 镇远侯:“你一女子,膝下无子,又无夫君倚仗,每日一人怎会不孤寂?” 戚满月冷笑一声指了指这院子房子:“你瞧瞧,我住的这院子,就那边,一墙之隔处,就是我的女儿和外孙儿,我外孙儿每日都会跑来戚府玩闹。” “我忙碌得很,时常不在家,那般多的铺子生意要我照顾,我每日要见许多人,要看许多账簿,收许多银子,可没时间谈情说爱,去做什么当家主母。” “我见的人,成的事,恐怕比侯爷还要多!” 镇远侯显然被戚满月这句话惊到了,他的眉头皱着,一双墨色的眼直直地盯着戚满月,似在寻找什么破绽,又似在看她的与众不同。 这般僵持了许久,他开了口:“本侯并不是在玩笑。” 戚满月:“我也未曾玩笑,说的皆是实话,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话。” 镇远侯手握成拳,脖颈处泛着青筋,声音低沉:“本侯娶你,的确是存了私心,若你入侯府,便是我女儿的母亲,你将衡王妃教养得如此心宽,受人喜爱,想来也能养好我的婉儿。” “她自幼便没了母亲,极为可怜,只缺了母亲教养,我等过于溺爱,才有了她如此执拗的性子。” “我是想让你教一教她……” 戚满月抚着胸口笑出了声:“你错了。” 镇远侯皱眉,似不解。 戚满月:“侯爷怎就没有打听打听,我女儿刚一出生就被我弄丢了,她十八岁,我才将她寻回来,她如今坚毅的品性可不是我教的。” 镇远侯愣在那里,显然并不知这些。 戚满月眼眶微酸,磨了磨牙:“你说你女儿可怜,没有母亲,我的女儿自幼也没有母亲!她什么都没有!只活着便费尽了力气!” “梁婉妍好歹有你这位父亲疼爱,我女儿,没人疼惜爱护长得这般大,这般好,与我这个母亲无丝毫关系,我欠她的,将她看得比我的生命更要紧!” 戚满月说着,抬起了头,脸色阴沉地看着那镇远侯:“什么狗屁的侯夫人,我哪里稀罕半分,世上男子多数一般黑,侯爷也不例外,我为何要自讨苦吃,非要嫁人,受人掣肘,被关在那深宅大院内。” “我如今是戚夫人,戚是我自幼的姓氏,从前我是段夫人,好不容易脱离了,难不成还要当一个什么梁夫人?” “我是多么蠢笨,才会答应嫁给你,还要算计自己的女儿!抛下她反去养育你的女儿!” 镇远侯头脑发蒙嗡嗡直叫,手心越握越用力,呆滞地看着戚满月,莫名说了一句。 “本侯,与那些男子不同,本侯保证绝不会用你戚家半分银子,本侯见你,是真觉得欢喜,今日才会来此……” “今日求娶,本侯,是真心的。” 戚满月瞥了镇远侯一眼,眼底尽是冷意。 “侯爷快些离开吧,戚家不欢迎侯爷,莫要让商妇命人将侯爷驱赶出去,待到那时,恐怕有损侯爷的颜面。” “若是旁人问及,得知了侯爷要娶我一介商户女,还求娶不得,恐怕镇远侯的颜面难保,侯爷的儿女,知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来人!请侯爷出府!” 镇远侯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戚家的。 他站在戚家府门前许久,望着那门厅,脑海中乱作一团。 他此生,还从未,遭受过这些。 更无人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敢对他如此不敬! 那女子虽是妇人,却娇艳明媚,似春日盛开带刺的花,只他一碰,就能被扎得头破血流。 若强硬着来,恐怕伤口更深。 今日,的确是他鲁莽了。 也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戚夫人的本事和性子。 戚夫人并非平常女子,和那些想嫁给他为续弦的女子不一样。 戚夫人从未想过依附旁人,更未曾想过二嫁寻个夫婿,寻个倚仗。 戚夫人已然够圆满如意了,她是京都首富,家财万贯,虽只有一个女儿,可女儿却已嫁给了衡王。 她从前只有钱,现在有权有势。 他不敢轻易动她逼她,旁人定也不敢。 如此,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少,什么都不怕……他先前为何会觉得戚夫人会同意他的求娶? 为何会以为戚夫人得知他肯娶她,必然会感恩戴德,立马娇羞同意? 只因她孤独一人,身边无男子? 只因她无子,他就觉得她必然想有个依仗?想再生一麟儿? 方才戚夫人说,天下男子多数一般黑,他虽不明白那个黑指的是什么,可想来,他也不例外。 他,今日所行,的确失礼且傲慢。 戚夫人如此说他,他从起初的不甘愤恨到如今的平静,他并不亏。 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戚夫人会拒绝,而今…… 镇远侯仰头看着那戚府的门匾,眼底渐暗,含着茫然恍惚之色。 耳边,传来了身侧随从的嘀咕声。 “这戚夫人竟如此无礼?糊涂至此,竟拒绝了侯爷!她难道不知侯爷所说迎娶是何意?” “侯爷,你莫要心急,想来几日后这戚夫人定会后悔。” “侯爷丰神俊朗,正值壮年,受多少人敬重爱戴,又得京都多少未出阁的女子芳心,这戚夫人一介商妇眼界浅短,真是糊涂。” “闭嘴!”镇远侯厉声呵斥。 第256章 一般黑 心中却暗道,难不成侯爷真相中了这侯夫人,并非是为了给姑娘换一个侧妃位? 这个想法才冒出头就被他给掐断了。 怎会,侯爷怎会真对一抛头露面的商贾妇动心。 这个戚夫人定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可这日过后,侍卫就被啪啪打脸了。 只因侯爷竟开始细查有关戚夫人的一切事宜,事无巨细,包括衡王妃的。 …… 戚柒在得知镇远侯来求娶母亲后,也是一惊。 只见此时的母亲笑话般说着,眼底时不时还闪过厌弃之色。 “你是不知,他竟将侯夫人当成恩赐,以为我必然会嫁给他。” “竟还让我说服你,将梁婉妍接入侯府,他真以为他是块金锭子,旁人见了,就会喜欢,就会争着抢着要。” 戚柒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问:“娘当即拒绝了他?” 戚满月拍了拍女儿的手,打趣道:“不拒绝干嘛,留着过年给你寻个爹?” 戚柒连忙摇了摇头,她不要爹,也不要那样的爹。 戚满月见女儿被吓得这般模样,噗嗤一笑:“娘从前糊涂,如今可不糊涂了,精明着呢,怎会以为侯府是个好去处。” “那侯爷又非真的对我有情,也非真的诚心求娶,不过是出于算计,他既敢公然算计,我自然也敢公然拒绝,半分脸面都没给他留。” 戚柒点头,又好奇地问:“娘当真未曾想过再嫁?” 戚满月轻笑一声,拍着女儿的手道:“从前曾听闻若要嫁人,无非是要嫁三种: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势力,三则是为了情。若三者取其一,并不见得会幸福,只能去赌去搏;若能取其中两种,已然是少有的了,仔细经营该能顺遂安稳;倘若三者都有都占,想来定会夫妻和睦,幸福美满。” “又有说来,三者不可皆具,该缺什么补什么,如今娘是有钱,又有你这个势,他镇远侯难不成还要给我一段情,我如今见他都厌烦,别说让我嫁给他了,就是同他处在一屋,我都待不上一个时辰。” 戚满月说着,看向戚柒,低声道:“更何况,娘是活了两辈子,见过各式各样的男子,多数男子就似镇远侯那般,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以为只要他站在那里,女子就会全然扑过去,主动奉承他。” “似没了他们,明日日头都不会再升,位高权重之人皆有这毛病,女子多只能忍受,不过幸好。” 戚柒:“幸好什么?” 戚满月理了理女儿的衣襟,笑道:“衡王不是那般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之人,他将你看得很重,很重。” 戚柒一愣,迟疑地点头。 戚满月见女儿此等模样,不禁发笑。 对她来说,女儿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她重来一世,自是要护女儿一世周全,要疼她爱她,将她当成珍宝,捧在手心。 她本想着,挣许多许多的钱财,拿钱买权贵庇佑。 谁曾想,女儿竟与衡王有这般的缘分,那可是未来的乾明帝。 天底下,再不会有这般强的势力庇护。 她也再寻不到比这更厉害的人物。 她尚未成为女儿的倚仗,女儿反倒成了她的倚仗。 护着戚家,让她有底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若没有女儿衡王妃这一层关系,那镇远侯若登门求娶,她是万般不敢拒,只能应承,感恩戴德,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戚家。 她欠女儿的,是一辈子都还不完。 戚满月手抚向了女儿耳畔散落的碎发,嘴角含笑,寸寸打量着女儿的眉眼。 那就,用一辈子去还吧。 …… 这日戚柒刚沐浴罢,赵行乾回来径直去净了手,接过了帕子,帮戚柒绞发。 他动作轻柔,未曾扯痛半根头发,不急不缓有条不紊地擦拭着。 戚柒只懒散地趴在他的腿上,将今日镇远侯和母亲之事说给他听。 “今日镇远侯又去了戚府。” 赵行乾动作未停,却越发轻柔小心:“我听说了,就是不知舅舅是为何事,正想问你。” 戚柒微微侧头看他,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吐出了几字:“镇远侯是来求娶母亲的。” 赵行乾:“……” 戚柒抿了抿唇,道:“镇远侯拿出正妻之位,说要给他女儿换一个侧妃。” 瞥了他一眼,戚柒便将今日母亲所说的那番话讲给了他。 “……天下男子一般黑,镇远侯也不例外,他又是你舅舅……” “我绝不是镇远侯那般的男子!我与他不同!” 戚柒话还没能说完,赵行乾忽地出声,身子绷紧,手中拿着的帕子都被拧成了一团。 他方才还叫着镇远侯为舅舅,如今连舅舅都不叫了,直接唤他镇远侯,似要与他脱离关系。 戚柒随意扯了扯他的衣袖:“是嘛。” 赵行乾面色都黑了几分,一手托着戚柒的脖颈,严肃道:“镇远侯今日所为的确无礼傲慢至极,我不会。” 他弯下腰,托着戚柒脖子的手动了动,低声道:“我从未觉得七七非我不可,我是怕,七七离了我去寻旁人。” “七七不能因为镇远侯是我舅舅,就将我们二人相提并论。” 戚柒:“听闻你自幼就跟着他习武,想来他是教了你不少道理。” 赵行乾身子越发僵直,脸色都是白了,连忙道:“他只教了我习武,旁的,他从未教过我,他一介武夫,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就算他说了,我也从未认同过。” “我可以没有舅舅,但不能没有七七。” “我如何,七七该最知道的。” 他嗓音越发的哑,有些急切,一双眸直勾勾地望着,似在勾引,又似在诚恳解释:“我的里里外外,七七都是应该知道的。” 戚柒最看不得他这样直勾勾,毫不顾忌的眼神,微微推了他一把,别开了眼道:“我知道,知道你。” 赵行乾:“七七当真不会再误会为夫?胡思乱想?” 戚柒使劲点头,还认真对他说了一句:“你若真是那般,当初东桥村时,你说要娶我,我才不会同意嫁给你,定会将你赶出家门。” 不知被何事刺激到了,赵行乾手猛地一紧,将人圈入怀中,眼底幽深一片,眸中带着化解不了的柔意。 当初,他费尽了心思,才叫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傻乎乎的小女子答应嫁给了他。 第257章 木簪 她起初不爱说话,只问他些身世伤势,与他熟悉了,才会多说两句,最常问的便是他何时离去,若非那时他重伤,她恐怕会将他赶走。 再后来,不知从哪一日起,他想日日见她,日日跟着她。 长久了,若一日不见,就心痒难耐,胸口似爬满了虫蚁,忍不住去寻去找。 东桥村和她一样大的女子好些都定了亲,嫁去了旁处。 唯独她还未曾有着落,董二婶为她牵线,竟是叫来了几个男子相看。 那些男子个个丑陋无比,矮的矮,丑的丑。 没有一个好的。 可她竟还能违心地对那些男子笑,只一日笑的,就比对他几日加起来的都多。他站在另一处,似个阴暗的贼人窥视着,胸口灼热,似添了干柴,一根又一根地熊熊燃着,痛且痒。 幸而,那些男子都是眼蒙心瞎的,不知道她的好,也看不见她的貌美。 他们竟皆眼瞎说七七丑。 不喜七七脸上有疤痕,不喜七七性子孤僻,不喜七七有力气…… 他既恨极了那些人,又欣喜他们眼瞎,未曾抢他的七七。 那日后,七七陆续又见了几个男子,其中竟有一个真看上了七七,同意定亲。 他当日夜里便寻到了他家,威胁了一番,那人才再不敢来东桥村。 再未出现在七七面前。 他明白,他痛恨那些男子,痛恨七七对旁人笑,是因他想娶她。 之后,他日日出现在七七面前,给她劈柴干活,寻各种法子与她接触。 拿樱桃与她交换,叫她亲自给他敷药。 脱了上衣,在她面前劈柴。 给她雕刻簪子…… 他费尽了心思,密谋许久,等了许久,见她看自己也有些不同,他才敢去求娶。 根本不是东桥村他人所说,他们二人只是搭伙过日子。 分明是他蓄谋已久。 …… 发丝已干,戚柒借着他的力起身。 “别动。” 戚柒僵在那里,不知他要干什么。 却发现他仍在整理自己的头发,只见他手间翻动,向上向下,穿过了她的发,痒痒的。 片刻后,才听到他的声音:“好了。” 戚柒摸了摸头,发现头发竟被挽了起来。 她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紧紧地盯着她,眸子幽且沉。 难不成赵行乾是新学了什么新发髻样式? 于是戚柒起身,朝着镜前去照。 只一眼,戚柒便愣住,呆呆地看着那发间别着的东西。 镜中的她摸到了那发中间的簪,轻松拔了出来。 发丝霎时松散开来,如绸般披在肩头。 将那木簪子握在手中。 这簪子样式她十分熟悉,正是她从前簪了好些年的木簪,簪头雕刻的是一枝腊梅,活灵活现。 她从前的那支没了踪迹,早弄丢在了深山老林。 这是一支新的。 该是他新雕刻的。 只有赵横才能雕出这簪子。 “可喜欢?”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托起披散的发问。 戚柒摸了摸那簪子上最大的一朵花,低声喃喃:“喜欢。” 赵行乾揽过她的腰肢,又取来了她手中的簪子,别在了她的发间。 “我当初给你雕刻的那支簪呢?” 戚柒抿了抿唇,望着他:“丢了?” 赵行乾温声询问:“丢在了何处。” 戚柒抓着他的胳膊,仰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眼泛泪光:“有回刚下过雨,我上山,山上路滑,我摔了个跟头,那日后,簪子就不见了。” “我寻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也不知去何处找。” “我怎知它去了何处,它可是成了旁人的簪子,可是有了旁的主人,可是……” 话没说完,唇就被堵住。 身子全然被他箍在怀里,似他成了她的,她成了他的,密不可分。 他轻易将她抱起,轻易托举,轻易搂着她来到了床榻。 呼吸越发不稳,周遭越发稀薄。 戚柒浑身灼热,回了些神,茫然地推他。 他这才退出去了些,呼吸比她的更重更沉。 手触在她泛红的耳畔。 一双幽深的眸子泛着红,比平日里还要亮,声音喑哑地开口。 “簪子怎会成为旁人的簪子,簪子只会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簪子没了你,就不再是簪子。” “就算七七寻不到,它也会寻回你。” 戚柒低下头,喃喃出声。 “是嘛,他真的会寻到我吗?” 他声音笃定:“会的,一定会的。” 戚柒抬头,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赵行乾,红润泛肿的唇开合:“我不希望梦中的簪子寻到我。” “既然他已经丢了,便就丢了吧。” 赵行乾神情微愣,正要开口询问。 唇却被堵住,怀里的人儿主动迎了上来。 她少有这般主动,赵行乾绷紧的理智瞬间断开。 反将她搂得更紧,半分都不愿不肯松开。 浑浊的气息散开,弥漫在整个床榻。 他急不可耐,却又温柔小心。 在她的唇上反复厮磨,发觉她呼吸越发重后,赵行乾才微微松开,移到了她高扬白皙的脖颈往下…… 衣衫松落。 床帐随风摇曳。 只见那光影阴暗处,上上下下,抵死纠缠。 …… 戚柒正握着小石头的手,教他写字。 小石头虽小,但他实在聪慧,这两日她越探寻,越觉得儿子不一般。 她自幼就聪明,记事学东西都快,却也不是小石头这般,旁人念了百字,他就能记住百字。 她惊讶于儿子的聪慧,便想试试小石头可能将字写好。 这次正常了些,小石头胳膊无力,写出的字跟鬼画符一般。 自然,她也没想让他这般小就练好字。 他如今最为紧要的,就是康健长大。 如何欢喜如何来。 不过她没料到,小石头竟喜欢上了写字。 这不,如今正趴在案上认真地鬼画符。 小石头喜欢,她自然乐意陪伴。 这边的忍冬和夏至侍奉在旁,看着那一个个的丑字,赞不绝口。 “好字,好字啊!” “这字越写越有大家风范!” “若是王爷得知小世子有此本事,定会惊奇欢喜,夸赞小世子。” 第258章 最耐心 当然,他这个做父亲的理应知晓,她自不会瞒他。 待会儿他回来,再与他说也不迟。 赵行乾日落黄昏时归来,直奔涟漪院,刚跨入院门,就见七七站在对面,正神秘兮兮地看着他。 七七这模样他很熟悉,就是不问,他也知她应是有好事要同他说。 “有何喜事?” 戚柒将一沓染了墨的纸递给了赵行乾,眸子晶亮地看着他。 赵行乾越发好奇了,低头期待地去看那纸。 上头写的是……字? 不堪入目。 寻不到一处优点。 若不细究,看不出是字。 简直…… 赵行乾咳了咳,看向了戚柒,尽量移开视线:“不知,是何人所写?” 戚柒只笑着,并未当即回答,而是走到一旁,将那边坐在石头凳上,晃着小短腿的小石头抱在怀里,对着赵行乾认真道:“就在你面前。” 赵行乾看了一眼戚柒,又看向那对他眨巴着大眼睛,肉嘟嘟的小石头。 再看了一眼那纸上乱糟糟不堪入目的字。 似想到了什么,凤眸微眯,眸子一暗,一手将小石头抱在了怀里,指着手中的字帖。 “这些是小石头所写?” 小石头望着那字,连忙点了点头,随后仰着小脑袋,满眼期待地看着父王,那模样谁都看得出是求夸的意思。 赵行乾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随后看向戚柒问:“这当真是小石头所写?他何时习的字?” 戚柒靠近,拍了拍小石头的背笑道:“今日刚习得写字,衡王殿下以为小石头与你少时相比如何?” 赵行乾深看了戚柒一眼,随后满脸欣喜地看向了小石头,将他提高了些,直接来到了桌案前,抱着小石头坐在了椅子上,拿来纸笔,递到小石头的手中。 “写几个字让父王瞧一瞧。” 小石头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父王,似有不解,不过他还是用小肉手接过了那笔,趴在桌案上,屁股撅着就开始写字。 他歪歪扭扭只写了七个大字:娘亲、爹爹、小石头。 那字虽不好看,可只要是读书人,都能认出那是字。 小石头写完,这才看向父王,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脸期待地看着父王。 赵行乾欣慰地拍了拍小石头的脑袋,没吝啬口中的夸赞:“小石头可真厉害,同你娘亲一样聪慧机灵。” 小石头越发开心了,眸子亮亮的,小脸激动得通红。 “和娘亲一样!” 赵行乾点头,揉了揉小石头的肉嘟嘟的脸:“是,小石头和娘亲一样聪慧。” 小石头美美地蹭了蹭父王的手,眸子亮闪闪地看向了那边的娘亲。 戚柒走了过来,也跟着夸了起来:“小石头最厉害,比娘亲还要厉害。” “怎会。” “不要!” 父子二人一同开口。 “怎会”是赵行乾说的,而“不要”则是小石头所说。 只见小石头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固执地看着娘亲,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嘴一噘道:“娘亲才是最厉害的。” 赵行乾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背部。 果真是他的儿子。 父子二人常这样,戚柒早就习惯了,便由着他们。 戚柒笑着俯身,点了点趴在桌案上,小小一只小石头的脑袋:“好,小石头说娘亲最厉害,那娘亲便是最厉害的。” 说罢,戚柒似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仰头看向了赵行乾,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再给小石头背一首诗。” 赵行乾面露疑惑,下意识看向了小石头,还是听七七的,随口背了一首诗。 谁知,他话音刚落,小石头就抓着他的衣裳,小嘴一开,稚嫩熟悉的声音传来,背的正是他方才背的那首诗,只字不差。 赵行乾一手将小石头提起抱入怀中,眼底的震惊之色不加掩饰。 戚柒:“再长的诗,小石头只听一遍都能背出来。” 赵行乾怔愣地看向戚柒,开口:“小石头是随了你。” 戚柒:“……” 小石头眨巴着大眼睛,跟着点头:“嗯,嗯!” 戚柒扶额,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一时间只觉得这父子俩太过相像。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连夸人的神情都格外相似。 小石头这般会哄人,原是随了他。 “我问过王嬷嬷了,她言你自幼聪慧,三岁就能识字,乃是众位皇子中最聪慧的,小石头自然也随了你。” 赵行乾并未反驳,只靠近了戚柒一些,腾出一只手挽着她的腰肢,满眼宠溺,笑道:“七七说得不错,小石头是随了你我二人,少了一个,都生不出小石头。” 小石头被夹在中间,见父王和娘亲都在笑,使劲点着小脑袋:“嗯嗯,小石头随爹爹娘亲。” …… 自赵行乾得知了小石头如此聪慧,竟是教小石头教上了瘾。 每日下职回来,定会陪伴小石头读一会儿书,或是握着他的小手练字。 戚柒看着都累,没想到小石头却乐此不疲。 每到时辰,他都会提前站在府门前等父王回来,似块望父石。 这般几日的功夫,小石头字写好了不少。 戚柒也并没打算抢赵行乾的活计,赵行乾是个有耐心的,最适宜教孩子。 她可不过去添乱。 当初他教她的时候,她大字不识,问过许多蠢笨的傻问题,常以为他要生气了,可他一次都未曾对她急过脸。 只笑着看她,似她错多少都没关系。 有这般的好耐性,定能教好小石头的。 可…… 戚柒看着正教小石头的赵行乾,只见他面色严肃,拧着眉,半分没笑。 简直就是个严父! 他从前的好脾气都去了何处?小石头还不到三岁,他未免太过苛责。 于是,戚柒试图与他商量,叫他莫要逼小石头习字读书。 谁料,赵行乾还没开口,那边正努力练字的小石头却不乐意了,仰着脑袋用稚嫩的声音道。 “小石头要读书,要写字。” “小石头很厉害的。” 本觉得儿子可怜的戚柒:“……” 赵行乾走了过来,揽着她的腰,无奈笑道:“你看,我根本拦不住他。” 戚柒竟也有些理解赵行乾了。 有一个这般爱读书写字的儿子,应当挺烦恼的…… 第259章 喜得一子 每每小石头写一张字帖。 衡王府上上下下,从忍冬到严公公,只要是见了的人,无一不会夸赞。 特别是严公公,日日围着小石头转悠,弯着腰,笑眯眯的天花乱坠地夸着。 “小世子哦,怎有小世子这般聪慧的小人儿,真不愧是王妃所生。” “瞧瞧这字,再练上些时日,就能和王爷王妃媲美喽。” “哎呀呀,这般长的文章小世子都能背出来,老奴都是听傻了。” “老奴还从未见过小世子这般聪慧的小人儿哦……” 总之,每每被人夸过,小石头都小脸红扑扑的,有使不完的劲去读书去练字。 自然,戚柒和赵行乾似乎达成了共识,小石头若不想练字读书,他们绝不会逼迫。 只由着他自己来。 可惜,小石头似真的极喜欢书,每日都能看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太过伤神,戚柒便强制减了一半,且分午食前后两段。 小石头最为听话,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日子就这般有条不紊地过着。 这日戚柒得到了消息,段柏晖竟得了个儿子。 因这件喜事,她这日多用了一碗饭。 而东城五街段家三进小院。 段柏晖正宝贝似的抱着怀里新得的儿子,见迎面走来的大儿子段若舒,皱着眉头往一侧撇开,不满道。 “你来做什么?” 段若舒如今十分清瘦,常待在屋子里闷着,脸色变得煞白,此刻低着头,正阴沉沉地看着段柏晖和他怀里的孩子:“你方才说,要抬叶枫儿为正妻?” 段柏晖脸色难看,不满训斥道:“怎么说话的?她是你的姨娘,再过几日就是你的母亲,你该恭敬待她。” 段若舒抬头,浑浊的双目盯着段柏晖:“母亲?” 段柏晖皱眉,搂紧了怀里的幼子道:“她给你生了个弟弟,是我家功臣,我早有允诺,若她诞下儿子就抬她为正妻,往后你弟弟长大成人后,也能照顾帮衬你。” 段若舒看了一眼那襁褓,嘴咧开,嗓音撕裂:“帮衬我?” “我有自己的儿子,为何叫他照顾我!你如今生了个儿子,比我儿还小,往后可要全然照顾他,将我儿弃之不顾!” 段柏晖皱眉:“观儿是我孙儿,我自会万般疼爱,怎会舍弃他?” “你在担心什么?瞧瞧你如今这德行,怪模怪样,快些回房歇息,莫再无故外出,叫人笑话。” 段若舒手握成拳,眼底越发阴冷,指着那襁褓厉声道:“他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段柏晖脸一青,怒声呵斥:“他不是我的儿子还能是谁的?他是谁的孩儿我还不清楚!” “瞧瞧你如今模样,男不男女不女,目无尊长,同朱姨娘都学了些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这是忤逆父亲!” 段若舒阴郁的神情没半分收敛。 段柏晖见之,越发恼怒,抬手就要给其一巴掌。 朱姨娘恰时跑了来,狠狠推了段柏晖一把。 险些将段柏晖推倒在地。 “你怎能这般说舒儿,你这是往他心口上扎刀子啊!若舒他有什么错?他能有什么错!那叶枫儿早产了两个月,还能生出这般康健的孩子,这些皆是证据,这孩子不是你的,绝不是你的!” “你被人骗了,若舒好心提醒你,你竟这般羞辱他。” 段柏晖脸色发黑,将怀里孩儿放在一侧榻上,上前一脚就朝朱姨娘踢去。 “毒妇!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竟敢如此挑拨!” 朱姨娘被踢得浑身蜷缩,半天没直起腰来。 段柏晖却仍觉得不够,满脸怒气,在屋内转了一圈,寻到了一根麻绳,将朱姨娘给绑住。 朱姨娘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你放开我,放开!你为何不信,那孩子不是你的儿子,他不是!” 段柏晖越发恼怒,厌烦至极,直接拿布堵住了朱姨娘的嘴,不再听其声。 他怎会信这朱姨娘的话,朱姨娘阴险狡诈,根本不想让他有儿子,她所言定皆是为了离间他和枫儿! 枫儿只侍奉过他一个男人,她生的自然是他的孩儿! 他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何也要保护好他,决不允许旁人污蔑欺负。 心中恼怒,段柏晖正要再踢朱姨娘一脚。 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啊!孙儿,我的宝贝孙儿!” 是母亲在喊,他连忙转身看去,却见段若舒竟在用手捂他弟弟! 他要杀死他弟弟! 他疯了,疯了! 段柏晖连忙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段若舒。 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双目通红,连忙将床榻上的儿子抱了起来。 浑身哆嗦,手颤着伸去探幼子的鼻息,气息微弱,段柏晖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不过好在有惊无险,那发紫的小脸逐渐缓和,有气,是有气的…… 待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段柏晖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似劫后余生。 段柏晖阴沉着脸,小心翼翼将小儿子递给了吓得不轻的母亲:“无事,我儿无碍。” 段老夫人双目通红,哆嗦着指着那边被推倒在地的段若舒:“你疯了,你竟敢害你的弟弟,你就是个疯子!” “畜生!你简直就是个畜生,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只见那段若舒抬起头,双目冰冷,阴沉沉地看着段柏晖和段老夫人:“他不是,我说他不是,你们为何不信!” 段柏晖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怒喝了一声,上前狠狠地踢在了段若舒的身上,一脚两脚三脚……许多脚! 他踢着,嘴里头说着恶毒的话:“你怎么不去死!我当初就该将你掐死,当初就不该为了你舍弃衡王妃!” “你再敢害我的儿子,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地上的段若舒闷哼了几声,蜷缩着身子,未曾反抗,似也无意去反抗。 而那边被捆绑着手脚的、被破布堵着嘴的朱姨娘见此,使劲蠕动,挣脱着,泪流满面,撕心裂肺从嗓子中渗出薄弱的声音。 最后还是段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哭着上前阻止段柏晖。 “你打这般狠作甚,他的身子本就虚弱,他也是你的儿子,是我段家的骨肉啊!” “你松手,快松手啊!” 第260章 撕心之痛 “今日我若不狠狠教训你,来日我不在家,你岂不是还要继续害你弟弟!” “这些年你读的圣贤书都被狗吃了,竟敢害你亲弟弟,你果真是朱姨娘所生,和她一样心狠手辣,敢对一个这般小的婴孩下手!” “是我从前对你太过溺爱,纵得你无法无天!我早该打你!” “今日,你就待在院外反省!没我允许,不能进屋!我就不信了,教育不了你!” 说罢,段柏晖就将段若舒拖了出去,似当真要他在外自生自灭。 段若舒被段柏晖打得鼻青脸肿,却并未晕厥,也未反抗,只就这般恶狠狠地盯着段柏晖,满眼狠厉,双目猩红。 段柏晖显然不满他这眼神,一手将他拖在了一边,扔在了地上。 “好生反省,若还不知悔改,就让你在此待上两天三夜!” 段柏晖威胁着,段老夫人在那边搂着小孙儿哭着劝着,那地上的朱姨娘则是疯了般蠕动。 呜咽喊着,溢出些许不成话的声响。 可惜,段柏晖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只将她拖入了外面屋檐,关上了门。 到了深夜。 又下起了雪。 屋内,段柏晖正抱着叶枫儿安抚。 叶枫儿怯怯地窝在被褥内询问。 “真不会出事?他好歹是你的儿子,晖郎未免太过严厉了些?” 段柏晖皱眉不满:“他竟敢害你我的儿子,若不教训一二,往后恐怕会越发猖狂,哪一日若我们不在家,他只会越发过分。” 叶枫儿似也被吓到了,扯着段柏晖的衣裳,红着眼道:“那,那只罚他这一扬便是,莫要太过重,外头毕竟下着雪呢。” 段柏晖眼底一柔,抚摸着叶枫儿的脸:“你如此心善,往后是要吃亏的。” “你放心好了,外头下着雪,若他实在冷,也能去屋檐处躲着,不会真的出事的。” 叶枫儿羞涩地躺在段柏晖的怀里,埋下了头。 夜里,雪下得越发大,铺满了大地,不知是谁开了门,随后传来了鞋踩在雪地上的噗呲声。 “啊!” “舒儿,舒儿你怎么了?” “你醒醒啊,舒儿!” “来人,快来人啊,晖儿,舒儿出事了!” 只听到凄厉惊恐的喊叫声。 躺在软和床榻上的段柏晖猛地坐了起来。 这边的叶枫儿也醒了,揉了揉眼,披上了衣裳:“怎么了?可是母亲在唤晖郎?” 段柏晖连忙下了床榻,拍了拍昏沉的头,穿上鞋又披上了衣裳,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亮,可外头的白雪皑皑照得天地一片亮堂。 “快来人,快来人啊!” 是母亲的声音,段柏晖连忙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却见院子内披着衣裳的母亲跪在地上,抱着个什么白东西。 段柏晖定睛一看,猛地睁大了双眼,大步过去。 这才看到母亲抱着的雪人竟是大儿子! 儿子脸色发紫,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段柏晖身子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小心翼翼探手过去,跪在地上,抖着的手先是摸到了儿子硬邦邦的脸,再触到了鼻息。 无半分温热。 段柏晖猛地往后仰,惊恐大叫了一声。 段老夫人浑身哆嗦,使劲将雪人往怀里按。 “舒儿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快,快将他抱到屋子里,烧上炭火,他一会儿就好了,一定会好的,会好的!” 段柏晖眼睛发直,浑身僵硬爬了起来,将硬邦邦的儿子抱起,入了屋子。 搁在炭火处。 跪在地上,使劲揉搓着儿子的脸和手。 不停地唤着,叫着。 过了一会儿,又一会儿。 他的手仍旧冰冷,双眸紧闭。 身子硬邦邦的,无半分动静。 段老夫人悲痛地哭着,爬起来使劲晃着段柏晖:“去请郎中,快去请郎中啊,会有救的,一定会有救的!” 可惜,段柏晖僵在那里,似被吓傻了一般,半分动弹不得。 段老夫人便自己跑出了门,去请郎中了。 郎中很快来了。 只看了那段柏晖怀里抱着的段若舒一眼,就眉头一皱,连忙上前,伸手探了探段若舒的脖颈脉搏还有鼻息。 叹了一口气,看向段柏晖和段老夫人道:“还请节哀,这位公子已然去了。” “这公子想来是有内伤的,本就是强弩之末,又如此受冻,哎,造孽啊,怎就将人冻成这样?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段老夫人紧抓住了郎中的手:“你是骗我们的是不是,他昨日夜里还好好的,怎会死?他还年轻,他还年轻啊!我孙儿还能再活十年,不!三十年,四十年!” 郎中抽出了手,脸色难看:“你若不信老夫,大可去寻旁的大夫,如此死透了的人,我如何治得了!” 说罢,郎中就踩着雪离开了。 说了好几句可怜。 而那边的段老夫人似没了骨头,彻底瘫软在了地上,浑身抖着,哀叫了几声。 随后似想到了什么,抓住了段柏晖的胳膊,怒叱。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罚他,为什么要这般对他?” “他是你的亲儿子啊,是你从前最疼爱的啊!” 段柏晖浑身僵硬,呆滞地看着怀里再无半分气息的儿子。 似他也跟着死了一般。 段老夫人哭着哀嚎着:“我们该怎么办?舒儿没了,我的孙儿没了,他没了!你的儿子没了!” 段柏晖反应了过来,似魂魄归了位,一伸手就将段老夫人挥开,猛地站起了身,睁着大眼睛瞪向前方。 “我还有儿子!” “对!我还有儿子!” 段老夫人趴在地上,使劲拍着地,哭着喊着:“好好的人,怎能就这样死了,我的孙儿,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孙儿啊!” “儿,我的儿!”撕心裂肺的声音划过。 看去,才发现原在屋檐下,本是被捆绑着的朱姨娘不知如何挣脱开了束缚,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上前就搂住了躺在地上,浑身僵硬,没半分温度,早就死得干脆了的段若舒。 她将段若舒死死地抱在怀里,泪水汹涌滑落,脸上的冰碴消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着,喊着。 “儿,你醒醒,你醒醒看看娘可好。” “娘,是娘啊。” “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可好。” “你还从未叫过我母亲,怎能这样睡着呢?” “你是在骗你,在诓骗娘,对不对?” “舒儿!段若舒!你醒醒,你醒一醒啊!” 外头天亮了,本是暂停的雪又不知为何扑簌地下了起来,越下越大。 屋内的人撕心裂肺地哭着。 到最后,朱姨娘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水也干了,只呜咽地喊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朱姨娘低垂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满眼恨意,死死地盯向段柏晖,嗓音嘶哑尖锐地喊。 “段柏晖!” 第261章 假的 “我是若舒的父亲,他如今……成了这样,我同你一样悲伤,事已至此,我们该早早将他安葬。” 朱姨娘猛地冲了过来,扯着段柏晖的衣裳,泪水扑簌地从眼眶里流出,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着段柏晖:“你悲伤?你哪里悲伤,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就是个刽子手!” “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你亲手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你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你该死,你该死!” 段柏晖推开了朱姨娘,往后退了退,僵着身子仰着脖子,红着眼硬声道:“我怎是有意的,我并非有意,是他,是他不服管教!” 朱姨娘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嘴角扯着笑着,泪水交织纵横,死死地盯着前方,伸出手指着段柏晖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段柏晖脸色煞白,怒叱道:“胡言!我还有继儿,我还有继儿,他是我的亲生骨肉,待我将他养大成人,他定能光宗耀祖,定能……”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他话没说完,就被朱姨娘大笑一声打断。 “我说过,他不是你的儿子,他就不是!他不是你段家的种如何给你光宗耀祖?告诉你,那是叶枫儿和野男人所生!” 段柏晖满脸怒火:“事到如今你竟还敢诓骗我,污蔑枫儿。” 他说完,却见那边的朱姨娘似疯了一般,捂着腹笑着,哭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一字一句地说道。 “段柏晖啊段柏晖,你为何不想想,我如此心狠手辣,倘若叶枫儿腹中孩子真是你的,我会让她生下来?” “因为那孩子根本不是你的,我才会放过她,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段柏晖猛地上前,扯住了朱姨娘的衣襟,满眼怒火地威胁道:“你是什么意思?” 朱姨娘仰着头,泪水顺着流入耳畔,一双眼睛灰蒙蒙的,似死人一般毫无波澜看着段柏晖,咧着嘴,指着自己,故意压低了声音,字字清晰蹦出了口:“我是说,你早就不能生了。” “你根本不能让女人为你生孩子,我啊,在怀了倩儿后,就给你下了药,药!是叫你没种的药!” “不然你以为,为何那些年我和戚满月肚子都毫无动静?因为你没了种,再也不能叫女人生出孩子!” 段柏晖脸色煞白,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 朱姨娘见他如此,笑得越发猖狂,越发畅快,肆无忌惮。 “我根本没害过叶枫儿,她上次小产,是她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掩盖腹中孩子足月产的真相!与郎中勾结谎称小产,好叫你以为,她腹中的野种就是你的孩子!” “你可见过长得如此结实的小产儿?” “你啊,可没有旁的儿子,只若舒这一个儿子!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说可不可笑,你!段柏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你,是罪魁祸首,你才是那个疯子,亲手害死自己孩子的疯子!” “你闭嘴,你撒谎,你撒谎!” 段柏晖猛地上前,双目赤红,掐住了朱姨娘的脖颈。 朱姨娘流着泪,扯着段柏晖的手,脸色被闷得紫红,眼睛翻白。 似真要死了一般。 那边哭喊的段老夫人上前,阻止着段柏晖。 “你放手,儿啊,你真要杀了她?你放手啊!” 段柏晖最后还是寻到些理智,松开了朱姨娘。 朱姨娘匍匐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干呕,仍旧满眼恨意地死死盯着段柏晖。 段柏晖也瘫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那边的朱姨娘,以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子,怒吼了一声,手握成拳击打在自己的胸口,一次比一次狠。 段老夫人连忙爬过来制止,抓住了段柏晖的手,哽咽说道:“假的,她说的定是假的,继儿是你的儿子,他一定是!” “你还有儿子,你好生做官,好生将继儿养大成人,我们段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段柏晖呆滞地看着段老夫人。 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爬了起来。 “对,枫儿,若继,我要寻他们,继儿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段柏晖快步朝外走去,踉跄地到了隔壁的厢房。 “枫儿?枫儿你人呢?” “继儿,我儿若继去了何处,谁抱走了我儿?” 这边的段老夫人听到了段柏晖急切慌张的叫声,连忙跑了过去。 入内却见里面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瞧不见,那一对母子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迹。 “我孙儿呢?我孙儿去了何处?我的孙儿!” “晖儿,你快去寻,快去寻一寻她们母子,快去啊!” 段柏晖脸上尽是茫然无措,原地踏步了片刻,扶着门框就要去寻。 却听到了隔壁的朱姨娘在放声大笑:“看吧,她是逃了,她知道了事情败露,就逃了。” “那被你当宝贝疼爱的根本就不是你段家的种!你为了一个奸生子,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段柏晖,你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你要为我儿偿命!” 朱姨娘瘫坐在门槛处,望着那边六神无主的段柏晖,眼底极尽讽刺,似在看什么杂耍。 而这边的段柏晖似根本没听到,不管不顾地匆忙朝外面走,嘴里唤着枫儿,唤着继儿。 谁知,还没触到紧闭着的门,门就被从外推开。 外头,浩浩荡荡进来了许多人。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旁人,而是许久未曾见的戚满月。 她的一侧,竟站着抱着孩子的叶枫儿! 段柏晖猛地往后退去,一个不稳跌在地上,瞳孔紧缩,死死地看着前方。 “满月……枫儿……” 戚满月居高临下地看了段柏晖一眼,便抬头看向了那边神情错愕的朱姨娘,唇角轻勾。 段柏晖手捏着地上的雪,摇头晃脑,说着不对,随后应是想到了什么,越过了戚满月,起身来到了叶枫儿面前,试图去拉叶枫儿的手。 谁知,却被叶枫儿狠狠推开。 第262章 设计 看段柏晖的眼神,似在看什么令人作呕之物。 段柏晖似全然没看到,扯着笑讨好般说道。 “枫,枫儿,你怎么,你方才去了何处?为夫寻了你许久。” “如今天冷,你怎能抱着继儿随意乱跑?若生病了,可是要受不少苦的。” 叶枫儿冷眼一瞥,嗤笑了一声道:“什么你的儿子,在你之前,我腹中就有了孩儿,这孩子怎会是你的?别做梦了!” 段柏晖瞳孔一缩,刹那间僵住,一动不动,似已然不知该如何动了。 那边扶着门框的朱姨娘却是大笑了一声。 “段柏晖!你可听到了?可听到了?你哪里有儿子,你如今半个儿子都没了,你的儿子被你亲手杀死了,是你,杀死了若舒,他死了,他死了!是被你害死的!” 听闻此话,一侧看好戏的戚满月神情一愣。 朱姨娘在那边仍旧疯癫地说着。 “看吧,一切都是戚满月的阴谋诡计,她就是要报复你我,叶枫儿就是她派来的!都是假的,儿子是假的,叶枫儿对你的情谊也是假的,段柏晖,你可真像个笑话,笑话,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雪还在下,片片往下落。 站着一动不动的段柏晖身上存了好些积雪。 忽然,他猛地一动,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前方,不知是冷的还是如何,他浑身在发抖发颤。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段柏晖忽地上前,盯着叶枫儿,似平常般开口。 “只要你说,从前都是真的,现在是假的,我就信你!” “你不是想当段夫人吗?今日我就将你写入族谱!” 段柏晖话音刚落,叶枫儿却是忽然发笑,似被段柏晖的话给逗笑的。 “我可从来都不想当你的什么夫人,段夫人,算个什么?” “我跟你啊,不过是拿银钱办事,若不然你以为我这般年轻貌美,为何要同你过活?” “你快些找面光亮些的铜镜照一照,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你都能当我爹了!” “你闭嘴!你个贱人,贱人!你就是个下贱坯子!”段柏晖怒吼了一声,面红耳赤,眼中皆是愤恨杀意,猛地上前,就要过去将叶枫儿扯来。 却见两个护卫挡在前头,将段柏晖一把推开。 任凭段柏晖如何往前冲,如何辱骂,都是碰不到叶枫儿半分,反被重重地推倒了地上。 段柏晖趴在地上,手死死地握着积雪,再次抬起头,阴狠的目光转而落在了戚满月身上:“戚满月!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你该死,你该死!” 戚满月瞥了段柏晖一眼,拂了拂身上的积雪:“是又如何?我如今不过是将我从前所受的痛苦,还给你罢了。” 段柏晖面目狰狞地喊叫:“疯子,疯子,你女儿分明无事,她好好的,还成了衡王妃,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段家!” 戚满月嗤笑一声,眼底充斥着恨意:“你们段家没一个好东西!我女儿没死,那是我搏了一辈子换来的!皆是你们段家,皆是你们段家害了她!害得我们骨肉分离,你们该偿还一切!” 段柏晖双目猩红,似要流出血泪来:“若舒呢!他是你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你怎能害他,怎能让他去死啊?”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蛇蝎心肠的母亲。” 戚满月面色一沉:“我不是他的母亲!我本就不是他的母亲!” 那边的叶枫儿忽然开了口:“段大人,害死段若舒的可是您啊,你难不成忘记了?就是昨日,你将他打得半死,好不凄惨,又狠心将他扔在了雪地里自生自灭,这才刚过不足半日,你就忘记了?” “你将他打得哦,那叫一个惨,连我一个外人都快看不下去了,你却心狠至极,恨不得叫他马上去死,你如今如愿了,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段柏晖猛地朝叶枫儿扑去:“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怀里的野种,我怎会害死我儿,怎会失手害死他!” 叶枫儿笑着:“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从前欺辱过不少良家女,如今死了也是活该!” 这边的朱姨娘听到了有人辱骂她儿,怒极了朝这边冲来,却因身体虚弱,扑在了雪地里,厉声大叫:“戚满月!叶枫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戚满月信步朝她走去。 蹲下身子仔细打量起了陷在雪地里,虚弱沧桑至极的朱姨娘。 “你怎变成了这副模样?” “瞧瞧,你抢的好男人,如今可还喜欢?” “你同我一样,是个没眼光的,落得这般境地。” “滚,滚!”朱姨娘疯婆子般大喊大叫。 戚满月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正飘着雪的天,道:“今日这天,倒是应景,你可还记得?” “二十年前,就是这样的天,下着大雪,我生下了女儿,你生下了儿子,你啊,偷走了我的女儿。” “如今,就是你的报应!” 说罢戚满月起身,对着那边似丢了魂,只一味骂着贱人的段柏晖道:“千万莫要忘记了,是谁害你断子绝孙的,可不是我,是朱秋华,是她处心积虑给你下药,让你没了种,若不然,你早就子孙满堂了。” 也不知段柏晖可是听进去了,趴在白皑皑的雪地里,他恶狠狠地盯着戚满月,似恨不得将戚满月生吞活剥,嘴里面使劲骂着贱人,也不知他所说的贱人是谁? 是刚背叛了他的叶枫儿,还是给他下药的朱姨娘,亦或是戚满月。 总之,他似疯了。 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 戚满月则是朝里走去,在门槛前停顿了片刻才入内。 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地上,僵硬发紫,毫无生机的尸体。 正是段若舒。 从前她极疼爱的儿子。 费尽心思疼他爱他。 如今,他瘦骨嶙峋,一动不动,再无生机。 她是下了叶枫儿这枚棋子,只为叫朱姨娘亲口说出她给段柏晖下药的真相。 让两人狗咬狗,互相残杀。 至于段若舒的死,她没预料到…… “娘。” 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 戚满月身子一僵,转头看去。 却见破旧的门槛处站着个披着红披风的女子,那女子穿得厚实,脖颈间围着白色暖领,眉眼如画,面若桃红,却是在笑,笑得很是真切。 在外面哀嚎惨叫声中,笑得极美。 第263章 偿命罢了 戚满月上前,连忙抓住了女儿的手,一摸,才发现掌心温热,比她的还要暖些。 戚柒冲她一笑,抽出了手,朝着那边段若舒的尸体方向走去。 她低头望着那段若舒,看了许久,不紧不慢温声道:“他瞧着变了不少,瘦了,怪不得顶不住半夜的风雪。” 戚满月嗓子一紧,怔愣地望着那边好奇打量的女儿。 “是,他……” 没等戚满月说完,就见戚柒转过头来,嘴角弯弯含着笑,朝前走了几步,开口:“其实昨夜我派人来了段家一趟。” 戚满月眸子猛地睁大,心口毫无规律地跳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戚柒此刻正手指着段若舒,用只有母女二人的声音,不急不缓,低声叙说:“夜里,他该是想寻个地方避雪,我派人打晕了朱姨娘,也打晕了他,他这才会在雪中挨了半夜的冻。” “其实,只要段柏晖提前出来瞧一瞧,就能救他,可惜,段柏晖没有。” “他真的死了。” 说罢,戚柒抬头看向戚满月,一双明亮的眸子眨巴了一下,轻声询问:“娘会伤心吗?可会怪我?” 戚满月声音卡在嗓子里,半天开不了口,吐不出一个字来。 戚柒却眉头微蹙,继续指着段若舒,认真开口:“他本就该死,不是吗?” “他在宁燕城奸杀过那般多的娘子,他早就该偿命的。” “若他不死,那些娘子就白死了。” “娘设计了这般久,不就是为了让朱姨娘和段柏晖二人敌对,让段柏晖生不如死?只有段若舒死了,两人才能真的互为仇人,皆恨不得杀死对方。” “这不正是娘想要的吗?” 戚满月一直未开口。 戚柒眸子颤了颤,看着戚满月,靠近了些,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问:“娘是不开心,是舍不得段若舒死?是在怪我?” 戚柒话音刚落,就落入了温暖的怀里。 这是娘的怀抱。 “傻孩子,娘怎会生你的气,怎会生你的气呢?娘只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早些处置他,反而脏了你的手。” “我的确对他心软过,可比之你,他连你一根头发都不胜!” “他该死,死得该!” 戚柒趴在娘的怀里,嘴角弯弯,一双明艳的眸子越发亮,看向那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段若舒,笑意更盛了:“真的?” 戚满月鼻尖酸涩至极:“真的,真的……” 她连说了好几个真的。 心口寸寸抽痛,只觉得是自己错了,她怎就忽略了七七一直痛恨介怀这些人。 比她还要恨。 是啊,若七七不恨段家这些人,还能恨谁呢? 她有错,衡王有错,七七都恨不得。 只能恨段家这些人。 恨强抢民女的段若舒。 恨罪魁祸首的朱姨娘。 恨枉为人父,自私虚伪的段柏晖。 她该恨,该恨的。 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段若舒曾强抢民女,杀害欺辱过许多无辜的小女娘,他先是没了根,如今死了,那些冤魂也该消散了。 大事已了,剩下的便要看段柏晖和朱姨娘如何自相残杀。 戚满月紧紧地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了段家。 途经过毫无生气的朱姨娘、晕厥在地一动不动的段老夫人、疯了般咒骂着贱人的段柏晖…… 母女二人坐上了马车。 戚满月将女儿揽在怀里,隔绝着风霜。 戚柒也同样依赖着母亲,似平常的母女一般,母女情深。 “我们回家。” 戚柒:“好。” 车轮滚滚,外头的雪还在下,飘飘然,车马辗过,留下长长的车轮印,很深很长,一时半刻掩埋不尽。 而段家院内。 似陷入了死寂。 段柏晖在雪中继续蜷缩着咒骂着。 朱姨娘趴在地上,望着天,似个死人般一动不动。 段老夫人本是晕着的,在人走后,竟是醒了,她一醒来,就开始号啕大哭。 “舒儿,舒儿没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他可是我唯一的孙儿。” 随后,段老夫人又爬到朱姨娘的跟前,恶狠狠地朝她身上打:“你为何要给我儿下药,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恶毒!” 见朱姨娘压根不愿意搭理她,她就跑到了那边似神志不清的儿子面前。 “儿啊,我们该如何,该如何啊!” “叶枫儿竟是戚满月的人,娘不知道啊,娘若是知道,怎会将她带入家中。” “呜呜呜,咱家怎就成了这样,成了这样!” 正哭着说着,段老夫人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眼泪也不哗啦啦地往下流了,抓住了儿子的胳膊:“观儿!观儿呢?我们还有观儿,那可是若舒的骨血,可是我们段家唯一的骨肉!” 这边正发抖唾骂的段柏晖也有了反应,他爬着起身,踉跄地朝着儿媳郭婷兰的卧房去了。 可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那边的朱姨娘似也想到了自己还有个孙儿,费尽全力来到了卧房。 里面并无儿媳和孙儿的身影。 想到了什么,朱姨娘浑身一震,顺着门框瘫在地上。 昨日自她和儿子与段柏晖争论闹腾后,郭婷兰就再未曾出现过。 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怎会听不到! 她,郭婷兰定是抱着孙儿跑了!她跑了! 段老夫人在屋内找了一圈,急得眼眶通红,直跺脚:“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能去何处?难不成是回了宁燕城?” 段柏晖怒吼:“不可能!” 门前瘫着的朱姨娘大笑了一声:“为何不能?这些时日,你为了叶枫儿那个贱人母子,可在意过观儿半分?将府内好的都给了那贱人母子!如今郭婷兰带着观儿逃了,也是你们段家活该!” 段柏晖猛地朝朱姨娘看去,满眼恨意杀意,起身走来,狠狠地给了朱姨娘一巴掌,厉声大叫:“是你!都是你害的!” “若非是你,我怎会只有若舒这一个儿子,怎会如此凄惨!你个贱人,蛇蝎心肠的毒妇,竟给我下药,害我再不能有子嗣!” 朱姨娘本就身子虚弱,自受不了段柏晖的这一巴掌,栽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并不答复段柏晖的话,而是恶狠狠地说着杀人诛心的话。 “是你,杀了你唯一的儿子,杀了若舒。” “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快去寻你的小儿子吧?去寻那个野种!” “为了叶枫儿和那个孽种,亲手害死自己的亲儿子,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蠢笨的男子,有你这样恶毒狠厉的父亲!” 段柏晖脸煞白,往后退了两步,跌在了地上。 谁知,那边的朱姨娘话音刚落,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起身,手中竟拿着一把砍柴的刀,阴沉着脸,狠狠地朝着段柏晖的腹部刺去。 第264章 疑惑 那刀触到段柏晖的腹部,见了血,却没能刺进去更深,朱姨娘反被段柏晖一脚踢开。 朱姨娘当扬晕了过去,段柏晖捂着伤口,也意识模糊。 段老夫人被吓得号啕大哭,双腿无力起都起不来。 正是此时,段家小院内,忽然又来了一批人。 不由分说,将段老夫人、段柏晖以及晕厥毫无意识的朱姨娘绑住了手脚。 没晕的敲晕,带离了此地。 …… 戚柒刚入寝卧,就被人搂入了怀里,很热很暖。 她扒拉了一下他的衣裳,扯了扯,微仰头看向他笑问:“怎么了?” 赵行乾将人儿圈得更紧了些,揉着戚柒的后脑勺,哑声问:“要动手为何不告诉我?” 静的一瞬。 戚柒轻笑一声道:“就是不告诉你,你不是也知道了?” 赵行乾将人儿微微松开,一双深邃的眸暗了暗:“何必亲手动他?” “你觉得他不该死?”戚柒审视地看着他问。 赵行乾眼底闪过慌乱,连忙解释道:“该死!他该死,却不该脏了七七的手。” 戚柒唇角勾了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很洁净,并无什么不妥,她还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不过她并不在意,也不厌恶这气味,心底反倒舒畅。 拿帕子仔细擦了擦,再抬起头,看着他道:“这下就不脏了。” 赵行乾盯着那白皙的手,呼吸一窒,握住,低头,虔诚地吻住。 抬起头温声道:“这下才算干净。” 戚柒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以及赵行乾那双全然只有她的眼睛,心口温热,戾气消散。 笑得嘴角弯弯,手勾着他的脖颈,全然钻入了他滚烫的怀里。 赵行乾顺势将人儿搂紧。 一把将人儿抱起。 低哑的声在她的耳畔道:“今日大雪,不宜外出,王妃该在床榻上歇息一番才是。” 两人合衣入了床榻。 赵行乾将妻全然圈在怀里,幽暗的眸落在她柔顺的发上,低声开口。 “七七可还记得,你我在东桥村新婚夜里所言。” 戚柒身子一僵,埋在他的怀里喃喃了一句:“记得。” 赵行乾扣在戚柒的腰间,极尽亲昵地揉了揉:“还是你说的,过日子定不可两条心,不可隐瞒对方什么,若是有不喜的,也要说出来。” 戚柒头埋得更深:“……是。” 赵行乾安抚地轻拍着戚柒的背:“那七七可要告诉为夫,段家,可是还对七七做过什么?” 怀里的人儿微不可察地一僵,无人比他更了解这具身子。 他甚至比她自己更加了解。 她,的确隐瞒了他什么。 戚柒向来看事淡薄,不喜计较,时常懒得计较,不太喜深究从前往事。 可对那段家,七七恨意太浓。 只调换身世这一项,不足以让七七这般痛恨。 七七一直关注着段家,远比他想象的更有执念。 甚至为了段家今日,埋了许多的耳目眼线,不仅段家有,连戚夫人身边都有。 七七与段家的仇怨,定还有旁的,他不知道的。 赵行乾深看着戚柒,指尖穿过她的发丝,试探询问:“可是,与那梦有关?” “七七一直未曾告诉我,梦里,你在何处?” “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不在七七身边吗?” 七七闭上了双眼,未曾开口回答,似已然睡了过去,赵行乾盯着怀里的人儿看,也未曾再问,深邃的双眸闪过寒光。 七七不说,他也可查。 正是深夜,一处阴暗的密道里。 被捆绑住手脚的段柏晖、朱姨娘以及段老夫人三人,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声音虚弱地哀嚎饶命。 “饶命,王爷饶命,我等真未曾再做过旁的伤害王妃娘娘之事了。” 朱姨娘眼底满是恐惧惊慌:“我,我除了谋划调换之事,再没伤害过王妃娘娘,在此之前我都未曾见过她。” 暗处,一人举着通红的烙铁,眸光阴戾:“想不起来了?” 朱姨娘吓得眼睛瞪直,喘着粗气,指向了段柏晖那边:“他,定是他暗自害过王妃,他不喜欢女儿,只喜欢儿子,当初换戚满月的儿子能这般顺利,皆是他默许的!” 段柏晖吓得痛哭流涕:“下官不敢,王妃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王爷你不可如此对我,不可……啊!” 惨烈的叫声传来,衣料被燃尽,肉焦糊的气味布满了暗室。 “你,怎配做她的父亲。” 赵行乾将已然泛黑的烙铁扔给了一旁的暗卫,拿帕子擦了擦手。 “弄完了上药,叫他们活着。” “是!” 赵行乾离开。 暗室传来了持续不断惨痛的叫。 “让我死,让我去死!” “杀了我……” 可惜,无人敢轻易叫他们去死。 刚出暗室,严公公就拿了块湿润的帕子,递给了王爷。 见王爷清理干净,严公公才上前问:“王爷,接下来去何处?” 赵行乾眉头微皱,看向远处:“戚夫人在何处?” 严公公一愣,自然知道王爷所说的戚夫人是谁,连忙答复:“就在戚府。” 赵行乾:“王妃呢?” 严公公:“这个时辰应当还在歇息。” 赵行乾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随后似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暗:“去戚府。” 严公公:“是!” 戚满月猛地站起身,看向来禀告的刘婆子:“你说什么?衡王要见我?” 刘婆子脸上一片喜意:“是啊,王爷定是来拜见夫人您的,王爷定是想明白了,今日来府上说不定就是来改口唤您岳母的。” 刘婆子一直有个心结,便是王爷对夫人太过轻慢,从未叫夫人为岳母过。 可那可是王爷,他不肯改口,便无人能逼迫。 今日王爷竟专程来拜见夫人,这可是独一份,第一次啊! 戚满月看傻子般看了一眼那边白日做梦的刘婆子。 还岳母呢,他不寻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乾明帝,大隶谁不畏惧?暴君一个,杀人不过头点地。 每次站在他面前,她都是强忍着不露出惧意,硬逼着自己摆出岳母的架势。 她也看出来了,衡王对她极为不满。 若她所想不错,他应当已知当初她打七七板子的事。 别说是他了,就是她听闻谁打了七七板子,她也是能恨上一辈子的。 连她自己都痛恨自己。 衡王对她不满,她认! 可如今,他要单独见她,所为何事? 第265章 死了 还是她做了什么惹得他不快,他来兴师问罪的? 难不成还真似刘婆子所幻想的那般,衡王是专程来改口叫她岳母的? 戚满月身子忍不住一抖,晃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起身看去,果真见迎面走来的一人。 面若冠玉,唇红齿白,龙章凤姿…… 行走间朗月清风,是十足十的俊逸。 她笑着上前拜见:“参见衡王。” 那人回了她一句:“戚夫人。” 看吧,他可没改口的意思。 甚至只这三个字,都让她觉得比平日里更冷些。 戚满月抬头看了女婿一眼,却见他脸色清冷,不怒自威,总之叫人看不清他所思所想。 依她看,他此次来是兴师问罪的还差不多。 请人上座后,戚满月试探询问。 “不知王爷前来,有何要事?” 说罢,戚满月心里直打鼓地又问:“可是有关七七的?” “是。”衡王回答。 戚满月心一紧,抬头看向了衡王,也没了惧意,急切问出了声:“七七可是出了何事!” 赵行乾凌厉的目光看来,冷声开口:“七七与段家,可有何本王不知道的仇恨?” 戚满月一愣,收紧握着的帕子,缓慢坐在一侧,目光落在了一侧的茶盏上,执起喝了一口:“七七与段家,王爷不是都知道吗。” 赵行乾笃定言:“她有事隐瞒本王。” 戚满月握紧了杯盏,干笑了一声:“七七隐瞒不告知你,自然也隐瞒了我,我又怎会知道?” 赵行乾眸子一沉:“如今段家出事,段若舒身死,他从前可是戚夫人疼爱入骨的儿子,戚夫人溺爱疼他,甚至为了他,打过七七板子。” “昨日见他尸体,戚夫人可心伤难受?” 戚满月脸都变了色,手握成拳站起身,望向赵行乾。 “衡王殿下是何意?是怨我……” “是!”赵行乾清冷眉眼瞥过,带着杀意,言语间冰凉刺骨,“戚夫人未曾养育过她,只见她便伤了她,不配为她的母亲。” 戚满月指着自己,咬牙切齿,双目通红,身子都在发颤发抖:“是!你说得不错,我是对不起七七,每每想起那日扬景,我都心如刀绞,万箭穿心,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七七所受种种,皆和我脱不了干系,皆是我,是她的生身母亲,未曾保护好她,致她那般田地!” 戚满月说着,直直地盯着赵行乾,眼中同样带着恨意,嘶声道:“我对不起她,伤了她,该日日煎熬受罚,可七七前世所受苦难,不止我一人所为!” 赵行乾面色阴沉,沙哑的声音重复了她那一句:“前世?” 戚满月双目通红,泪水翻涌,哽咽开口:“正是前世!七七可曾同你说过,她做过梦?” 赵行乾浑身紧绷,眸子染成了幽深的玄色,叫人看不清:“她曾说过。” 戚满月低笑了一声,双眼越发赤红,捂着自己的胸口,字字开口:“她嫁给你之前,是做过一些噩梦,那梦似真似假,似幻似影,可那一切皆是真的!” “她是做了梦,可我是真真切切,亲身经历,前世,我活到了四十九岁!” 赵行乾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 戚满月此时仰头看去,却不怎么怕了。 她和衡王,不过都是一样,一样的纸老虎,一样都是为了七七…… “你可知,前世我们都如何了?你如何?七七又如何?” 赵行乾上前一步,眼底暗色翻涌,紧逼着:“说!” 戚满月一回忆起前世,便心口刺痛,似被何物刨开了心,寸寸绞痛,泪水从眼眶中汹涌渗出,毫无征兆。 “前世,我临到死才知真相,才知晓七七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只与她见过一面,便是我打了她二十大板,她拖着受伤的身子离开宁燕城……朱姨娘发现是她,又派人去暗杀。” 戚满月红着眼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赵行乾,声音越发撕裂:“她侥幸逃脱!一个女子带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四处奔波,四海为家,无处可去!” “我不知她去了何处,受过什么苦难,遇到了什么人,也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未曾同我说过,我也不知她是否同你说过……” 赵行乾猛地上前一步,浑浊的眸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试探:“你所说的前世,待你知道了真相,可寻到了七七?” “她,可在我身边?” 戚满月湿润的双目望着赵行乾,握着胸口,不知为何,痴痴地笑出了声。 “在你身边?” 赵行乾嗓音沙哑至极:“她定是在本王身边,对不对!” 戚满月笑着,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要是在你身边该多好,若是在我身边该多好,多好……” 赵行乾眼底漆黑:“七七在何处!” 戚满月目光涣散,看着前方,满脸的泪水,手不知为何举了起来,指着前方,开口:“我找啊,找啊!找了好久好久。” “终于,在宁燕城寻到了七七的消息,顺着线索,我寻到了一个山村,名唤桃黄村,你猜怎么着?” 戚满月目光直直地移到了赵行乾的身上,脸上有泪有疯癫般的笑。 “你猜怎么着,他们啊,叫我刨坟!刨坟!” 戚满月跌坐在椅子上,似被抽走了魂魄,望着门外,将话从嗓子里扯出来:“他们说,说八年前,桃黄村村头来了一对讨饭的母子,瘦骨嶙峋,大的小的皆染了病,每日就蹲在桃黄村的一棵桂花树下等死,小的先死,大的紧跟着就死了。” “我刨开了坟,里面一张草席埋着两具尸骨,整整齐齐的……” 戚满月转头,死死地盯着赵行乾,一字一句开口:“那里面就是七七和小石头,七七刚满二十岁,小石头不足四岁!” “就这样死了!都死了!” “我时常在想,七七挨饿受冻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七七搂着小石头无处可去,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他们死的时候,我又在做什么?” 戚满月手握成拳用力捶打着胸口,泪水淹没双目,嘶哑开口。 “我该是在费心教导段若舒,给他寻最好的先生,满怀期待他能高中。” “你呢?你在做什么?衡王殿下在做什么?” 第266章 该罚 “她若在我身边该多好,若是在你身边该多好,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经受这些?” “如果没有我们,她会不会平安度过那一辈子,七七那般勇敢,那般厉害,什么都会干,她一定会活得很好,很好的。” “我有错,你也有错!我们都欠他们母子的……” 紧闭的门敞开,外面等候的严公公和刘婆子皆抬头看去。 严公公见自家王爷走出来,连忙跟上。 今日爷的步伐不如从前快,也不如从前大,只这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跟在后面,跟着放慢了脚步,谁知,前行的王爷突然停下。 严公公疑惑探头看去,浑身一震,惊恐大叫:“王爷!” 王爷吐了血,严公公吓得冷汗淋漓,大惊失色,上前搀扶。 却见王爷失神地望着前方,毫不讲究,用衣袖擦干嘴角的血迹,嗓音的喉似噙着浓郁的血,似铁匠铺子磨刀石寸寸划过。 “王妃呢?” 严公公紧着嗓子连忙回答:“王妃,王妃应当正在涟漪院歇息。” “王爷!奴才,奴才唤太医来……” “无碍。” 严公公不敢违背,只能怔愣地望着王爷的背影,心乱如麻跟随着,眼看着王爷步伐一步快过一步,急不可耐朝着涟漪院而去。 可到了涟漪院却又退却,迟迟不入内,站在门前,似个雕塑般一动不动。 许久,王爷终于动了,却未推门入内,而是转身去了书房,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王爷从书房再出来时,换了身衣裳,脸色惨白,眼底更是掩不住的阴霾戾气。 朝着王妃歇息的寝卧而去。 戚柒睡足了睁开眼,只见一宽阔的胸膛挡在眼前。 揉了揉眼,她推了推那胸膛,唤了一声:“赵行乾?” 那人竟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戚柒微微皱眉,鼻翼动了动。 “赵行乾!怎有血腥味?” 搂着她的人这才有了反应,开了口:“你闻错了。” 戚柒简直想笑,谁都能闻错,唯独她错不了。 她强硬扯开了他的束缚,正对着,审视看他。 只这一眼便呆愣在那里。 他面上,是泪? “赵行乾。”戚柒轻唤了一声。 赵行乾埋着头,重新将人儿搂在了怀里,霸道又小心翼翼。 戚柒:“你受伤了?” 他有问必答,嗓子喑哑的似崩裂的干柴,叫她听了一惊:“没有。” 戚柒皱眉,靠近了他的胸膛闻了一闻,直接覆上了他的手,没等他反应过来,按在了他的脉搏上。 他要挣扎,戚柒恶狠狠地警告:“若是再乱动,这几日我回戚家住。” 他身子僵硬,果然消停了。 戚柒把了片刻脉,却是心底一紧。 低头看向他埋着的头。 起初他是搂着她,他在上面,如今他整个人竟是埋在了她的怀里。 似犯了错的小狗,蜷缩着。 他的脉象,气息逆乱,紧绷如琴弦,气血上冲…… 是为急血攻心。 “赵行乾。” “我在。”他回答。 戚柒:“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如松石般的男子身子越发的僵,并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那你抬起头。”她命令般道。 可惜,他仍埋着头,倒是固执得紧。 这并不难办…… 戚柒用了力推开他,下榻便要离开。 那人果真紧跟着跳下了床榻,挡在她身前,戚柒神情一愣,这才看到他的面色。 他在恐惧,惊慌,在怕…… 上次他这样,还是他恢复记忆之时。 这次,甚至更不对。 戚柒仰头,探究地看着他回避的双眼:“怎么了?” 赵行乾惨白的面色显露,视线依旧回避。 戚柒皱眉,扯住他的衣裳:“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可是另寻了新欢?幸了旁的女子?” 赵行乾猛地抬起头,凌乱不堪的眸子含着震惊之色:“怎会!” 戚柒眼底闪过得逞之色:“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柒话音刚落,却见他手中多了一物,这……好熟悉的匕首。 戚柒疑惑地看向赵行乾那双泛着红血丝,疯癫混乱的双目。 “你……” 话没说完,那不对劲的男人便一把将她抱住。 弯腰埋在她的脖颈处,呢喃地叫着她的名字。 “七七。” “你记得的对不对,我要入京那晚,同你保证的。” 戚柒一愣,脖颈间痒痒的,她自然记得。 他离开,她总是不安的,他看出了她的不安,便埋在她的怀里说:“我怎会不回来,若不回来,七七定要拿家中的刀寻到我,往我身上捅上一刀,两刀,三刀……将我砍死,以解心头之恨。” “七七乖,为夫会回来,接你做官夫人的……” 她记性好,那夜的事历历在目,他说的话,所有的保证都似昨日般在耳畔回荡。 她记得,他也记得,所以上次他恢复记忆,求她刺他。 可今日,他竟再度提起…… 戚柒抓住了他的手。 “你方才去了何处?” 他凌乱的双目说明了一切。 即便他不回答,戚柒也猜到了:“母亲同你说了什么?” 他呼吸微窒,抱着她的手越发紧绷,凉得透心。 “是。”他回答。 “她说了桃黄村,说了尸骨……” 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手紧紧地握住她的,一冰凉之物落入了她的手中,她下意识握紧。 想到是何物后,要松开,却被赵行乾双手扣住。 手不受控制向前。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割裂了衣裳,有血渗出。 戚柒反手扯过刚触到血的匕首,扔在地上。 狠狠地推开了赵行乾,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赵行乾,你疯了!” 他竟似不知疼痛,还在温润地笑,布满赤红血丝的眸直直地盯着她,扣着她的肩,小心翼翼又克制不住地疯道。 “七七怎能这般轻易原谅我?七七该报仇的。” “我弄丢了七七,该罚,该罚的。” “七七怎能这般对自己?” “七七该刺在为夫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哄着,蛊惑着她,求着恩赐。 戚柒咬了咬牙,将人一把推开,弯腰拾起了方才掉落的匕首,恶狠狠地指着他。 “你穿得这般厚,不好刺,脱了!” 第267章 为主 他不脱,戚柒就上手亲自给他脱。 谁知,他还躲了起来。 他躲能躲到哪里去。 衣衫尽褪,只留下一亵裤,胸膛前的一片红刺人双眼。 方才那一刀刺得并不深,只割破的口子,已然止住了血,可他的腹部、双臂却染尽了血。 隐约能看到许多深浅不一的大小字:七七…… 不知他刻了多久。 他似犯了错的兽,低着头,欲盖弥彰地要挡那些字。 戚柒鼻尖酸涩,捏紧了手中的匕首,朝他靠近了一步,一双红眸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指着他紧实的腰腹以下:“你知道的,我若是刺,只刺你那里。” 赵行乾肌肉一动,赤红的双目泛着水光,这次终于开了口。 “这里是七七的,不可伤。” 戚柒不为所动:“我就要伤你那处!” 赵行乾僵在那里许久,最后亲手解开,亵裤落下。 只这般不着寸缕。 戚柒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面,也不去看他脸上的纠结为难,指着那边两人平日里歇着的床榻,强硬道:“你躺在那里,我好下刀。” 赵行乾脖颈泛起青筋,却不敢违背,走了过去。 刚躺上,却见人儿走了过来,直接……按住了他。 骑在了他身上。 他抬眸去看,便见七七娇艳的眸子通红,泛着水光,望着他。 赵行乾心口剧烈刺痛,连忙将人儿搂在怀里。 恨不得将她融入躯体,再也不分开。 “你安的什么心?”怀里的人儿哭诉质问他。 赵行乾心似被这声音死死地捏住,越捏跳得越急、越剧烈。 “你能赔我的,便是让我亲手伤你?便是你这般自己伤自己?” 赵行乾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人儿,嗓音紧得几乎发不出声来:“只割些口子,无碍的,让我尝尝痛……” 戚柒低头望着他身上的刀痕,鼻尖一酸,小心不去触碰,与他面对面,吐息间皆在两人的脸上。 他的眸中唯独有她,她也是。 “可痛?”她问。 “不,不痛。”他回。 “赵行乾,你受伤我也会痛的。” 赵行乾呼吸一窒,抬手小心翼翼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痕:“我……” 戚柒含水的眸子眨动着,直直地看着赵行乾,红润的唇瓣开合:“你该赔我,往后全然都要听我的,你的一切,往后皆只能是我的。” 赵行乾通红的眸越发幽深:“本就都是你的,我的一切,皆是七七的。” “所有,都是。” 戚柒扑闪着眉眼,鼻尖微微触碰着他的:“你唯有好好的,才能偿还我,我想要什么,你就要给我什么。” “好,为夫好好的。”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本是暗沉沉的眼底,泛起了亮色。 正要勾起她的腰,却见她忽地离去,他起身去看,却见她从一处提来了匣子,匣子内瓶瓶罐罐,该是伤药。 她眼底还含着湿红,瞪了他一眼,给他上药。 “还好皆是皮外伤,再有下次,你我再不相干。” “不会再有下次。”他郑重地答,气息急且不稳。 包扎完伤口,戚柒又给他把了一脉,眉头一皱。 想到了什么,戚柒嘴角微微上扬,俯身微点他的唇畔,在他的耳畔呢喃道:“吻我。” 赵行乾身子瞬间僵住。 戚柒却似没发现一般,潋滟的眸盯着他的眼睛。 “赵行乾,你亲亲我啊。” 她话音刚落,就被人按住了腰间脊骨。 被重新托到了床榻,坐在他的腰间,他腰肢上抬,满是情欲地含住了她的唇。 撬开,闯入。 不给人半分反应后悔的机会。 他似得了大便宜,死死地抵着她,用尽办法讨好。 耳边还有他沙哑的呢喃声:“不会,不会发生,七七身边,永远有赵横……” 她被吻得浑身发热,搂着他的脖颈,眼神迷离,在他耳畔低语着:“不一样,我们早就不一样了。” “你要好好的,才能赔我。” 听到她言,他越发激动。 本是小心翼翼,恐她受伤,不紧不慢进行着,如今似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 埋在其中。 往下。 勾着她,抬起。 吻在那里。 戚柒恢复了些理智,脚抵着他的肩头,红着眼毫无气力地推着他:“我只叫你吻我,没让你,做这些,你还有伤……” 她本只想借接吻安抚他一番。 怎…… “你,嗯~” 娇媚的声音回荡,戚柒捂住嘴。 赵行乾痴迷幽暗地望着人儿,心口紧绷的弦逐渐松开了些。 俯身沉入其中。 只想叫她欢喜些,再欢喜些,痴迷其中,再离不开他。 “赵行乾!”她似怒似娇地在喊。 赵行乾眼底暗似深潭,嘴角上扬,越发卖力。 “唤我,七七。” “赵,赵横。” “乖。” 赵行乾将人抱了起来,肌肤全然相贴。 按了下去。 耳边是他最喜欢的声音,心似在这一刻有了归处。 汗水浸染了被褥,不知是他的更多些,还是她的更多些…… 好不容易停歇了。 戚柒缓和了许久,见他沉沉睡去,拉过他的手把了一脉。 脉象果真恢复了正常,总不至于再气血上涌,急血攻心,戚柒满意地收回了手。 眉眼弯弯。 视线从他紧闭的眉眼往下,落在那些包扎处,手轻触,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他身上受了伤,刻有她的名字,可……她喜欢。 他才不能出事,他要赔她一辈子,给她争来荣华富贵。 他为天下之主。 她便是他的主。 她要当主的主。 她此生平安,他也要一样。 …… “啊!儿,儿啊!” “求求你,放过我,饶了我吧,我一大把年纪了。” “我错了,我错了!” “你杀了我,你干脆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阴暗潮湿的暗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烈喊叫声。 严公公见王爷收了手,连忙将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王爷,该陪王妃和小世子用膳了。” 赵行乾扫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三人,对一侧暗卫冷声道:“继续。” “是!” 出了暗室,赵行乾行至一假山处,忽地顿住,侧目问严公公。 “王妃近些时日喜酸食,命你买的酸枣糕呢?” 第268章 是喜事 见王爷面色好了许多,连着方才在暗室沾染的煞气都几乎消失殆尽,严公公又问:“王爷,可要现在去涟漪院?” 赵行乾:“备水沐浴。” 严公公一喜:“是!” 严公公这段时日照顾王爷,越发胆战小心,不敢有一丝懈怠。 自那日王爷从戚家归来,性情越发阴晴不定,叫人难以捉摸。 时常阴沉沉地看着远方,还接连几日被噩梦惊醒,深更半夜起身去暗室给段家那三人上刑。 将其折磨得死去活来,再喂其伤药吊命,总之那三人想死都是难事,不过,应也坚持不了多久。 王爷睡不好,恐打扰王妃,借口有公务住宿在书房,他便只能跟着守着,接连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 不过好在有王妃。 但凡王妃对王爷多笑一分,王爷便能受用一日,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多些耐心,夜间也能多睡几个时辰。 衡王府从上到下,有眼的都看得出,王爷对王妃越发在意,可谓是毫无底线的宠爱。 王爷从前在王妃面前,还存了几分威严,如今……半分都不剩。 就似个,似个…… 他都说不出口。 王爷沐浴罢,换了一身暗紫色新衣,王爷这些时日常穿紫色,有一日他多问了一嘴,王爷竟答复了他。 说什么王妃喜欢。 他再无话可说,心中了然,更是下定决心,往后给王爷准备衣袍,该是准备王妃喜欢的,叫王妃过目一眼准没错。 “王爷,朱秋华已死。”突然跑来了一人禀告,那人正是暗室的守卫。 严公公心底一慌,看向王爷,却见王爷只眉头一皱,神色却未变。 “死了便死了。” 严公公低声询问:“那段柏晖和段老夫人呢?可要继续?” 赵行乾并未回答,而是继续往前走去,走了约莫百步停下,吩咐道:“送到戚府,给戚夫人处置。” 严公公一愣:“是!” 段柏晖先前虽是官身,王爷去了一趟宫中见了圣上,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京都内,段家无甚亲戚。 唯独怀王府的一妾,乃段柏晖和朱秋华的女儿。 得知段家出了事,她倒是回了段家一趟,收敛了亲哥哥的尸骨,便又安分老实回了怀王府,再未出过府,也未过问失踪的父亲母亲之事。 至于段柏晖的儿媳,段若舒之妻郭氏,郭婷兰。 早在几个月前就与娘家通了书信,郭家竟给她寻了个新去处,是京都一位年迈无子的商户。 郭婷兰在段家出事混乱的间隙,抱着儿子离去,改名换姓当了那商户的妻子,将儿子记在了那商户名下。如今吃香喝辣,和段家再无半分干系。 故而,无人会理会这一家的生死,就算放段柏晖和段老夫人当真能活着出去,二人身无分文,那租借的宅子也再拿不出银钱,只能无家可归。 王爷命他将此二人送到戚府,定有王爷的道理,他听从就是。 …… 戚柒这几日嗜睡。 见吃食也越发嘴馋了,总觉得吃不饱。 “王妃,你都吃三块了,要不歇歇肚子再吃?”忍冬站在一边劝阻。 戚柒吃糕的动作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糕。 随后放下了糕,拿帕子擦拭起了自己的手,仔细擦了好半天才停下,忽然抬起头,明亮潋滟的眸看向那边的忍冬。 忍冬不太明白王妃为何看她,难不成王妃在怪她劝阻,于是忍冬试探开口:“其实,再多吃一块也无碍的。” 忍冬连忙将琉璃碟子递到了王妃面前。 谁知,王妃却看都没看一眼那碟子,反而怪异地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还深吸了一口气,摸上了自己的脉搏。 王妃是在给自己把脉?王妃身子不适? 忍冬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难不成这几日王妃贪睡贪吃,是因为身子不适? 若被王爷知道她们照顾王妃不周,便全完了! 王妃把脉把了许久,之后松开,也未开口说些什么,只呆看着她手中端着的糕点,竟又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忍冬急得心痒难耐。 俯下身询问自家正吃糕的王妃:“王妃可是身子不适?要不奴婢去唤太医前来?” 戚柒将口中的糕咽入腹中,看向忍冬:“我身子无碍,是喜事。” 忍冬心中的石头放下,拍了拍胸脯道:“无碍就好。” 戚柒轻笑一声:“我有喜了。” 正笑着的忍冬:“……” “王妃有喜了!” “什么!王妃有喜了!” 那边趴在软榻上吃糕的小石头歪着脑袋,看着娘亲:“娘亲,什么是喜?” 戚柒一手将小石头抱起,揽在怀里,拿着帕子擦了擦他嘴角残留的碎屑,温声道:“小石头要当哥哥了。” 小石头大眼睛一亮,抓着娘亲的手:“和二堂兄一样的哥哥!” 小石头口中的二堂兄就是怀王家的世子。 戚柒点了点小石头的脑袋:“是,就是哥哥。” 小石头小脑袋转了转,看了一眼四周,似在寻找什么:“弟弟呢?小石头的小弟弟呢?” 戚柒忍不住笑出声,将人儿揽在怀里。 “哪有那么快,早着呢,况且不一定是弟弟,或许是小妹妹。” 小石头小手抓住娘亲的手,眼睛格外明亮真挚:“都要!要弟弟,也要妹妹……” “弟弟妹妹呢?他们在哪里?” 戚柒实在不知该如何给小石头解释,揉了揉他的头道:“还在娘亲的肚子里呢,要等待好些时日他们才能出来。” 小石头耷拉着脑袋,直直地盯着娘亲的肚子。 “好吧。” 戚柒:“过几个月,小石头就能当哥哥了。” 一听到哥哥,小石头眼睛发亮:“嗯!嗯!小石头要当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戚柒捏了捏小石头肉嘟嘟的脸:“好。” 有此喜讯,涟漪院上上下下其乐融融。 皆满脸笑意。 忍冬夏至等人,将戚柒围着询问:“可要奴婢们去禀告王爷?” 戚柒揉了揉怀里小石头的脑袋,眼底含笑:“等他回来我亲自说,你们莫要说漏了嘴。” 忍冬和夏至相视一笑,连忙道:“奴婢遵命!” 第269章 忍忍 平日里老实巴交,洒扫的婆子个个都似没了规矩一般,偷摸瞧着他。 待他入了屋内。 气氛更是怪异。 看他的眼神更怪。 “发生了何事?”赵行乾皱眉,看了一眼守在门前偷偷摸摸的几个丫头问。 那几个丫头连忙摇头,吓得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知。” “奴婢什么都不知。” 严公公看着那几个装傻充愣,欲盖弥彰的丫头,简直要气笑了,就这般的胆量还敢欺瞒王爷,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胆敢欺瞒主子!小心……” 他话没说完,就被内室传来的声音打断。 “莫要为难她们,是我吩咐的。” “她们无错,都起身吧。” 严公公连忙收回了恶脸,笑呵呵地俯身扶着那几个丫头起身,朝着屋内道:“是奴才冲动了,王妃恕罪。” “无妨。” 王妃说完无妨后,又换了个腔调:“你过来。” 严公公敢保证,王妃这句话绝不是对他这个奴才说的。 除了是对王爷,还能是谁。 只见王妃话音刚落,王爷就大步向前,步伐矫健生风,掀开了层层叠叠的纱帐。 入了内室,十分急切。 赵行乾入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侧卧在榻上的女子。 她眼底含笑,脸颊白皙如玉,一双眸子星星点点,似装了暗夜的星空,娇艳绝美,叫人移不开眼。 他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 靠近了才见儿子竟也在软榻上,躺在他娘的里侧,小小的一只自顾自玩着。 见他来了,连忙扒拉着起身,大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笑着露出了几颗白牙,朝他这里挥手。 赵行乾含笑走去,一手将他从软榻上拔了起来,搂入怀里。 小家伙也十分顺从,鱼儿似的滑溜入了他怀里,小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 笑得大眼睛都快没了,看着他,小脚丫子踢着,比平日里还要兴奋雀跃,似碰到了十分喜事。 “这么喜欢父王抱?” 小石头抓着父王的衣袍,大眼睛眨巴着,又看向那边的母亲,在父王的怀中晃了晃道:“喜,有喜。” 赵行乾拍了拍小石头的屁股。 “怎么说话越来越不清了?什么喜?可是喜欢父王?” 小石头傻乎乎地看着父王,歪着脑袋,似有不解。 这边的戚柒也看乐了。 合计着他都没听懂,也没多想。 于是戚柒替小石头说:“小石头说的不是喜欢。” 小石头连忙点头。 赵行乾眼神黯淡了几分,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不喜欢父王?” 呆愣的小石头:“……” 戚柒:“……” 戚柒扶了扶额:“你们二人过来。” 赵行乾和小石头父子二人皆看向了那边起身的女子。 赵行乾没犹豫,直接抱着儿子过去,坐在了软榻一侧。 小石头从赵行乾怀里挣脱了出来,朝娘那边去。 戚柒将小石头安抚在身侧,看着赵行乾道。 “这几日我身子不适,时常嗜睡,吃的也比平日里多,便给自己把了一脉。” 戚柒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边的赵行乾面色蓦然一变,格外的沉重,似压了千斤,手被他紧紧抓住。 “发生了何事?可是生了什么病症?” 戚柒嘴角上扬:“我无碍,身子很好。” 赵行乾嗓音沙哑,带着克制的急色:“到底发生了什么?莫要骗我,七七,我受不住。” 戚柒心尖一软,望着他那双混乱乞求的双眸,反握住他的手,朝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腹部。 轻声道:“这里,有个孩儿,如今还很小。” “小石头要当哥哥了。” 赵行乾呆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手放在的地方。 心口似一下子被灌满了水,满满登登的,几乎要溢出来。 “傻了不成?”耳边传来了女子娇媚笑声。 他正要抬起头,却见自己的大手上放着一只小肉手。 耳边传来小石头稚嫩认真的声音:“是小石头的弟弟妹妹哦,不是父王的。” 赵行乾一下子抱起了小石头,将他轻而易举举起,往上一抛,爽朗一笑:“是,是小石头的弟弟妹妹,是小石头的!” 小石头高兴极了,笑得合不拢嘴。 越发期待当兄长。 他也喜欢爹爹举高高。 爹爹能把他举得好高,好高。 比爹爹还要高。 玩了一会儿,小石头累得气喘吁吁,再没劲力去玩,趴在父王的怀里昏昏欲睡。 赵行乾却是比刚才更有精神,吩咐一边的忍冬:“带世子去歇息。” “是!” 待内室的人皆走尽了,门被关上的那一瞬。 那人就冲了过来,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气息不稳,不知是同小石头玩耍累到了,还是在为旁的事情激动不安。 “七七。” “嗯。” “七七……” 他微微松开了,猩红的眸子望着她的,大手在她的发间流连,似要将她全然装入眼底一般。 “真有了?”他沙哑地询问着这已然确实的事。 戚柒忍不住笑出了声:“还能是假的不成,不若你寻个太医来给我诊脉。” 赵行乾靠近,微湿的额靠着她的,呼吸皆扑在了她的脸上,她的亦然。 他的手流连在她的腰间,来到了她的腹部。 “这一次,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七七的身边。” 戚柒眸子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脸侧,眼底尽是笑意。 “本王妃准许你每日照顾。” “遵命,王妃。” 他笑着,一手在她的腰侧,一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揉按。 两双眸子相触。 莫名黏在了一起。 空气瞬间稀薄。 不知何时靠近,吻在了一起。 似在安抚,似在宣泄心中装不下的欢喜。 赵行乾搂着人儿在软榻上。 他在下,她在上。 二人紧紧相拥。 唇瓣相贴,缠绵不分。 吻了好一会儿,两人呼吸皆越发不对。 他竟恢复理智,移开了脸,强硬将人儿按在怀里。 安抚地不停抚着她的背部。 戚柒撑着他的胸膛,望着他那泛红的面颊以及僵硬的身子,笑出了声来。 那双猩红的眸同样看着她,掀起了一抹苦笑。 “忍忍就好。” 戚柒笑得越发肆无忌惮,娇容微颤。 “嗯,忍忍。” 赵行乾就那般抱着人儿,悄静无声,过了好久才缓和了些。 再低头,却发现怀里的人儿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白皙红润的面颊印在他的胸膛。 只摸上一摸就让人欲罢不能。 赵行乾低头望着怀中人儿,眼底尽是满足,尽是占有。 贪婪地望着她身上的每一寸。 之后手覆在她的腹部。 沙哑着喃喃了一句。 “要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