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系统竟是疯批反派的恋爱脑》 第52章 我夺朱雀(一) 赤焰山的六月,连风都带着熔金的炽热。 赤色熔岩在山脊裂缝中蜿蜒如活物,将半空的云层染作琥珀色,偶有碎石从崖壁滚落,坠入深谷时激起串串火星,恍若天公随手撒下的流萤。 山腰间的赤焰派总坛,此刻却被一层凝重的阴云笼罩,压得兽首浮雕都透着几分喘不过气的憋闷。 镇派神兽朱雀所居的 “焚天洞”,正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啼鸣。 那声音不似寻常禽鸟清越,倒像是烧红的铁块坠入寒潭,带着裂帛般的锐响,直刺人耳膜。 洞外林间,无数雀鸟惊惶振翅,黑压压的鸟群在半空盘旋无措,羽毛纷飞如落雪,竟有不少撞在岩壁上昏厥坠地,引得山下村落的犬吠都透着不安。 赤焰派掌门须眉道人,负手立于观星台,玄色道袍被山风鼓得猎猎作响。他指尖掐着法诀,眉心紧蹙如拧结的墨玉,望向焚天洞方向的目光里,除了忧心更有几分惊疑。 洞外那道由历代掌门心血凝结的玄铁锁链,此刻正剧烈震颤,链身腾起的赤红火星竟在半空织成一道扭曲的符阵,隐隐有崩裂之兆。 “掌门,三炷香内,朱雀已撞了七次洞壁。” 大弟子池华匆匆上得台来,青色道袍袖口还沾着未及拂去的岩灰,“方才派去加固封印的六名弟子,皆被洞中火浪灼伤,最严重的师弟掌心已焦黑如碳。” 须眉道人重重一叹,袖中拂尘扫过石案,案上摊开的《赤焰秘录》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翻至记载朱雀的篇章。 泛黄的纸页上,朱笔勾勒的神鸟图旁写着批注:“朱雀属火,性躁易怒,若逢天地灵气异动,或有逆天之劫将至,必引其躁乱。” “传我令,” 须眉道人声音沉得像山涧寒潭,“从今日起,焚天洞周遭百丈设十二重警戒,派百余弟子轮班看守,未经允许擅入者,以叛派论处。再取三坛消肌膏 送去疗伤,叮嘱弟子们,若无万全之策,切勿靠近洞口十丈之内。” 三日后,焚天洞的异动愈演愈烈。每日寅时初刻,朱雀的啼鸣必如晨钟般响彻山谷,震得总坛大殿的铜铃齐齐作响。 弟子们人心惶惶,轮班看守的队伍里时常有人借口伤病推诿。 须眉道人每日需耗损三成灵力加固封印,眼下已是眼窝深陷,颧骨高凸,往日的仙风道骨竟添了几分病容。 这日午后,又轮到外门弟子值守。一群人裹着厚厚的防火裘衣,远远蹲在焚天洞百丈外的巨石后,望着洞口翻涌的火浪直打哆嗦。 忽然间,洞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整座山都随之摇晃,众人惊惶抬头,只见洞口的玄铁锁链竟被挣断了三根,赤红的火光如潮水般涌出,险些将最近的一名弟子吞噬。 “妈呀!要破封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兵器掉了一地,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却逆着人流上前。 那是个身着粗布短打的少年,面孔生得极为普通,丢在人堆里怕是三日后便无人能记起容貌,此刻却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竹篓,一步步走向那片灼热的火海。 “喂!你不要命了?” 池华刚从疗伤密室出来,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御剑追去,却在靠近十丈时被火浪逼得连连后退,“快回来!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少年却头也不回,只扬声道:“师兄稍安,弟子有法子让这鸟儿安静些。”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这少年是谁?赤焰派何时有这等胆色的弟子? 池华皱眉细看,越看越觉得陌生:“你是何堂弟子?我怎从未见过你?” 少年在火浪前站定,转身时露出一张被热气蒸得微红的脸,嘴角却噙着一抹淡笑。 “弟子名唤阿尘,入派不过三月,一直在后山打理药圃,未得机会向各位师兄问安。” 他说话时声音平平,既无紧张也无傲慢,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正好。 池华将信将疑。 赤焰派规矩森严,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尚需考核,这阿尘竟口出狂言要收服朱雀,若非痴人说梦,便是暗藏玄机。 他沉吟片刻,终是咬牙道:“好!你若真有办法,我便带你入阵。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有差池,休怪我等不顾同门情谊。” 说罢,池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他指尖飞出数道青色灵光,打入焚天洞外的符箓阵图中。原本模糊的符文骤然亮起,在半空织成一道临时的护罩。 他招手示意阿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那片常人无法靠近的炽热领域。 刚入阵中,一股难以想象的热浪便扑面而来。阿尘只觉皮肤像被千万根针扎刺,连呼吸都带着火烧火燎的痛感。 池华显然更有经验,早祭出一面青铜护心镜,镜光流转间将大部分热浪隔开,但额角的汗珠仍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洞内,朱雀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只足有三丈高的巨鸟,羽毛红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尾羽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苗,每一次振翅都带起漫天火雨。 它琥珀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闯入者,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胸腔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暴怒到了极点。 “小心!” 池华话音未落,朱雀已猛地昂首,一道碗口粗的火柱直喷而来。那火焰并非寻常赤色,而是带着诡异的暗金纹路,空气在其前方扭曲成涟漪,竟连池华的护心镜都被映得滋滋作响。 两人急忙向两侧翻滚,火柱擦着阿尘的衣袖而过,将他身后的岩石瞬间熔成玻璃状的流体。还未等他们站稳,朱雀又是一翅扇来,漫天火羽如暗器般飞射,每一片都带着割裂空间的锐响。 池华毕竟修为深厚,挥剑斩开数片火羽,却在后退时不慎踩空,手臂被一枚漏网的火羽擦过,顿时发出 “滋啦” 一声轻响,青色道袍瞬间化为灰烬,露出的小臂上焦黑一片,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阿尘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师兄,你且退下,这鸟儿交给我。” 池华又惊又怒,疼得额角青筋直跳: “你可知这是何物?那是上古神兽朱雀!我身为掌门首徒,苦修三十载,尚不能抵挡其万分之一的威力,你......” “师兄不必多言。” 阿尘打断他,目光始终未离洞内的朱雀,“此地危险,你先出去疗伤。” 说罢,他松开扶着池华的手,一步步向洞内走去。 第53章 我夺朱雀(二) 池华又气又急,却因手臂剧痛无法久留,只得恨恨瞪了阿尘一眼,踉跄着向阵外退去。待他刚出阵门,身后忽然传来 “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惊惶回头,只见原本的符箓阵图竟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更为强大的金色光壁,如穹顶般将焚天洞笼罩其中。 “怎么回事?!”池华大惊失色,不顾手臂伤痛想要上前,却被光壁上的禁制弹得连连后退。 光壁之内,阿尘缓缓抬起头,嘴角那抹淡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他伸出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念诵,光壁上的金色符文骤然亮起,无数道金丝从光壁中射出,如灵蛇般在空中交织、缠绕,渐渐凝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囚笼。那囚笼越缩越小,最终向着洞内的朱雀压去。 朱雀显然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啼鸣,双翅猛地展开,整片火海都随之翻腾。它试图冲撞金笼,却在触及金丝的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 —— 那看似纤细的金丝竟如附骨之蛆,一触即收,越挣扎便缠得越紧,直烫得它羽毛焦卷,火星四溅。 洞外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等强大的阵法,莫说外门弟子,便是掌门也未必能施展得如此行云流水。 池华更是面色煞白,猛地想起什么,指着光壁内的身影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我赤焰派何时有这等魔功?!” 光壁内的 “阿尘” 闻言,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脸上那层普通的面皮如蛛网般裂开、剥落,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 —— 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肌肤胜雪,额间一枚淡红的魔纹若隐若现,正是苏清若! “苏清若?!” 不知谁失声喊出这个名字,阵外顿时一片哗然。 兵器落地声、抽气声、惊呼声此起彼伏。赤焰派虽地处偏远,一众弟子却也早就听闻过这位堕魔仙师的厉害之处,先前九华派就被她搅得人仰马翻,伤者无数。 只是谁也未曾想过,她竟会以如此方式出现在赤焰山。 苏清若理也未理众人的惊惶,只淡淡瞥了一眼阵外的池华,随即抬手一挥。 那困住朱雀的金色囚笼应声缩小,光芒敛去,竟化作一座巴掌大小、玲珑剔透的玉塔,塔身刻满了繁复的魔纹,正是她手中的万魔塔。 “她要带走朱雀!” 池华终于反应过来,顾不上手臂伤痛,嘶声喊道,“快!拦住她!决不能让神兽落入魔族手中!” 众弟子如梦初醒,纷纷祭出兵器,欲上前破阵。 苏清若见状,非但不慌,反而缓缓抬起左手。她袖中滑出一道赤红色的长鞭,鞭身缠绕着细碎的星火,正是天离神火鞭。 她握鞭的手白皙纤细,动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鞭梢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激起串串火星。 “我无意伤及无辜。”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冽,“取走朱雀,事出有因。但倘若有人阻拦......” 她顿了顿,眸光扫过阵外一张张惊惶的面孔,手中神火鞭猛地一振,鞭梢直指天空,顿时一道赤虹冲天而起,将半边天色都染作血色。 “——挡我者,死。” 话音落处,焚天洞上空的云层骤然翻涌,赤红色的电光在云间穿梭,映得苏清若的面容忽明忽暗。 阵外众人望着空荡荡的焚天洞,又看看手持神火鞭、周身魔气隐现的苏清若,竟无一人敢再上前一步。 “废物!全是废物!” 大师兄池华扶着焦黑的左臂,伤口处焦皮翻卷,疼得他锥心刺骨。 他方才被朱雀火羽扫中,此刻强撑着站起,扬声喝道:“她不过一人,难道我赤焰派千百弟子,竟连只鸟都护不住?” 话音未落,却见众人非但未上前,反而因苏清若回眸一瞥而齐齐后退半步。 那眼神似寒潭映雪,又似烈火焚心,直看得弟子们如遭雷击,兵器 “哐当” 落地声此起彼伏。 苏清若立于焚天洞前,素白衣袂被火浪映得通红,却无半分灼痕。她望着阵外瑟缩的人群,唇角勾起一抹淡嘲。袖中万魔塔轻轻震动,塔内困着的朱雀仍在厉声啼鸣,塔身魔纹随啼叫明灭不定。 正当她拂袖欲行,忽闻上空传来冷喝:“一帮无用之徒!” 话音未落,一道鹤发童颜的身影自云端降落,白衣飘飘如谪仙临世,正是赤焰派掌门须眉道人。 他落地时足尖轻点青石,竟未惊起半粒尘埃,唯有目光如电,直射苏清若: “苏清若,我曾敬你为紫云门宗师,为仙门尽心竭力,斩妖除魔。为何要自甘堕落,沦为魔道?如今,竟还有脸来我赤焰派抢夺镇派神兽!” 山风卷起苏清若鬓边碎发,她抬眸望向须眉,眸光里翻涌着复杂涟漪:“自甘堕落?” 她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含着三分悲凉七分讥诮,“须眉掌门可还记得三年前?我修为尽失,被押上罪仙台受天雷之刑时,仙门三千修士站在台下,看我筋骨寸断,元神欲裂。那时,你们又在何处?” 须眉道人面色一滞,拂尘猛地甩动:“那是你被妖魔迷惑,犯下大错,受刑乃天经地义,与我等何干!” “天经地义?” 苏清若向前半步,周身魔气骤然翻涌,“正邪善恶,是非对错,岂由你们来定?” 她忽而叹息,那声叹息轻如鸿毛,却重若千钧,“你们终究是毫无灵魂之人,永远只会重复‘非黑即白,仙魔不两立’的陈词滥调罢了。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常将除魔卫道、拯救苍生挂于嘴边。却始终不懂,何为苍生?” 苏清若顿了顿,又道: “所谓苍生,善是苍生,恶亦是。” “你休得胡言!恶就是恶,魔就是魔,凭你怎么狡辩,都休想改变!” 须眉道人怒喝一声,腰间长剑 “噌” 地出鞘,剑身映着赤焰红光,化作一道匹练刺向苏清若心口。他苦修百年,这一剑含着焚天煮海之威,空气都因剑势而扭曲。 第54章 朱雀与神火鞭 苏清若却不闪不避,待剑尖将至,忽而侧身甩动神火鞭。赤红色鞭影如灵蛇出洞,鞭梢缠绕剑刃时发出 “滋滋” 爆响,魔气与仙力相撞处,激起漫天火星。 须眉道人只觉一股沛然巨力自剑刃传来,震得他虎口开裂,长剑险些脱手。他连退三步,惊见苏清若鞭影再至,这一次却不再是虚招 —— 神火鞭裹挟着燎原之势,直抽他面门。 他仓促间祭出护心镜,却听 “咔嚓” 一声,青铜镜面上竟轰然碎裂,整个人被鞭风掀飞,重重倒地。 “须眉掌门,” 苏清若收鞭而立,声音冷得像洞外的山风,“朱雀我带走了,日后若想寻仇,但请自便。只是 ——” 她眸光扫过满地兵器的弟子们,“来时完整,能否回时完整,或是能否回去,我可不敢保证。” 语毕,她不再看众人惊骇的面容,足尖一点,化作一道白虹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赤焰山的云海之中。 暮霭如墨,渐渐浸染琼华宫的琉璃瓦。九曲水榭蜿蜒于莲池之上,雕梁画栋间浮着淡紫色的藤花,晚风拂过,将廊下铜铃摇出碎玉般的清响。 云慕卿独坐水榭尽头的六角凉亭,指尖捏着一盏青瓷茶盏,热气自杯中袅袅升腾,在暮色里凝成半透明的雾,模糊了他垂眸时的神情。 石桌上,一团雪白的毛球正急得团团转。小白狐的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主人!” 它终于按捺不住,纵身跳上云慕卿的膝头,前爪扒拉着他玄色锦袍的袖口,“您真的不担心吗?宿主她一个人去赤焰派夺朱雀,那可是上古神兽啊!” 云慕卿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石桌,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担心什么?” “担心苏清若呀!” 小白狐急得胡须乱颤,顺着他的衣袖爬回石桌,毛茸茸的耳朵向后撇成飞机耳,“赤焰派的须眉老道修行了百年,门下弟子个个如狼似虎,何况还有朱雀镇守焚天洞…… 她万一被火羽扫中,或是被玄铁锁链困住,再或是……” “她不会有事。” 云慕卿打断它,目光穿过莲池,望向宫墙外渐沉的暮色。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早已勘破命运的纹路,“何况,她去取朱雀,本就是算好的时机。” “算好的时机?” 小白狐歪着脑袋,绒毛随动作抖了抖,活像个会动的雪团。 云慕卿尚未回答,忽闻一阵衣袂破空之声,如夜枭振翅。 只见一道素白衣影自天际飘落,足尖轻点水榭栏杆,稳稳立于亭外。 暮色之中,苏清若鬓边尚沾着几点细碎的火星碎屑,宛如撒落的赤金粉,可月白襦裙却干净如初,唯有袖中鼓囊囊的部分透着异样的温热,连带着她周身的空气都似有若无地泛着灼意。 她抬眸望见亭中的云慕卿,原本因长途奔袭而紧绷的眉眼忽然舒展,唇角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那笑意如春风融雪,瞬间驱散了暮色里的凉意: “我回来了。” “宿主!” 小白狐猛地窜到她脚边,绕着她的裙摆打转,蓬松的尾巴扫过她的脚踝,“您可算回来了!我从辰时等到酉时,还以为您被朱雀叼去当点心了呢!” “以为我被烤成肉串了?” 苏清若弯腰,指尖拂过小白狐温热的绒毛,触感如暖玉生烟。 她望着小家伙气鼓鼓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放心,那鸟儿现在乖得很,比你还听话些。”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座巴掌大小的玉塔,正是万魔塔。 塔身由剔透的暖玉雕琢而成,此刻却隐隐透着赤红微光,偶尔闪过一两道朱雀的赤色眸光,却再无半分暴戾,反倒像是被驯服的烈马,只剩温顺的余烬。 云慕卿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火星碎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如浸了露水的丝帛:“可有受伤?” “自然没有。” 苏清若抬眸望他,暮色在她眼中碎成点点星光,“须眉老道的护心镜都被我一鞭抽碎了,那些弟子更是不敢上前。倒是这朱雀,被困在万魔塔里,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玉塔上,“你说过,千重镜碎片就在朱雀体内。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取出?” 云慕卿接过万魔塔,入手温热,果然萦绕着朱雀独有的烈焰气息,却又被一层柔和的魔气包裹着,显然是苏清若早已用秘法压制。他凝视着塔身流转的魔纹,犹疑半刻,终是沉声道: “清若,将碎片取出之法,只有一个 ——” 他抬眸,目光与她相接,那双总是含着温软笑意的眼眸此刻却异常郑重,仿佛承载着千世的重量:“便是你亲手用神火鞭,将它击杀。” “什么?” 苏清若猛地睁大双眼,睫毛在暮色里颤了颤,如受惊的蝶翼,“你让我杀了它?” 她望着万魔塔中那团安静的赤色光影,想起焚天洞里朱雀振翅时漫天的火雨,又想起它被锁链困住时那声撕心裂肺的啼鸣,心底忽然泛起一丝不忍。 万魔塔内,朱雀蜷缩着身躯,火焰凝成的羽翼被几道玄奥的魔灵符咒束缚着,虽仍有微光流转,却早已放弃挣扎。 此刻它隔着玉塔望向苏清若,琥珀色的竖瞳里竟没有半分暴怒,唯有一丝淡淡的哀戚,仿佛早已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么?” 苏清若的声音轻得像晚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神火鞭,鞭身冰凉,却隐隐透着灼热的脉动。 云慕卿上前一步,宽大的袖袍拂过她的肩,轻轻拢住她的薄肩。他贴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带着沉水香的气息,柔声道: “清若,就像当初你在万兽谷斩杀百头妖兽那般,不要有负担。” 他的指尖划过她紧握鞭柄的手背,那里还留着不久前与云河交手时的薄茧,“因为,这个世界的一切本就是虚假的。” 虚假的。 这三个字敲击在苏清若的心弦上。她想起重焱在冰棺前的孤寂身影,想起自己一次次在轮回中重生又死去,指尖忽然攥紧了神火鞭。 暮色更深了,莲池里的睡莲早已闭合,唯有水榭的宫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映在青石板上。 第55章 我见青龙 夜凉如水,琼华宫的九曲水榭浸在溶溶月色里。莲池中的睡莲早已闭合,唯有水榭栏杆上悬挂的羊角宫灯,将暖黄的光晕泼墨般倾洒在青石板上,映得那方青石案也浮着朦胧的金辉。 苏清若立在案前,素白衣袂被穿堂风微微扬起,袖底暗绣的缠枝莲纹若隐若现,恰似她此刻翻涌不定的心绪。指尖悬在万魔塔上方三寸,塔身上流转的魔纹忽然剧烈明灭,如心脏般搏动,透出灼人的热气。 她缓缓揭开塔盖。"啵" 的一声轻响,仿佛蛋壳破裂,一道赤红的光芒自塔中骤然射出,如同一道凝固的火焰,将水榭的夜空染得通明。 那光芒之中,朱雀舒展着三丈长的羽翼飞旋而出,火焰凝成的羽毛在宫灯下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尾羽拖曳的火星坠入莲池,竟在墨绿的水面上燃起朵朵转瞬即逝的小火莲。 夜露渐重,打湿了苏清若鬓边的碎发。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半分犹豫。 万魔塔中跃动的火光映在她眼底,将那抹决绝染得赤红。她扬起神火鞭,赤红色的鞭影如灵蛇出洞,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鞭梢撕裂空气的声响如裂帛般划破夜的寂静。 “啪 ——” 鞭声脆响在水榭中回荡,惊起莲池里栖息的夜鹭。 朱雀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那声音不似痛苦,更像是积郁已久的释放,如同一曲终了的悲歌。它的身躯在鞭影触及的刹那如琉璃盏坠地,寸寸碎裂开来,万千流萤自残骸中飞出,每一只都裹着朱雀的精魂,在夜空中织成一条赤红色的星河。 流萤并未消散,反而如归巢的蜂群,纷纷扑向苏清若手中的神火鞭。鞭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赤焰瞬间暴涨三尺,比焚天洞的熔岩更烈,比千重镜的碎片更亮。 鞭梢缠绕的星火竟凝成了朱雀展翅的虚影,那火焰巨鸟振翅啼鸣,声浪掀起莲池的水波,在水面上漾开层层金红相间的涟漪。 与此同时,一声冰冷的机械音在夜空中响起,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朱雀斩杀任务完成,神火鞭技能升级,强化成功。】 光芒散去,苏清若手中的神火鞭已焕然一新。 原本赤红色的鞭身此刻流淌着金色的纹路,宛如烈焰中淬炼出的赤金,每一道纹路都透着上古符文的玄奥。鞭梢轻轻颤动,便有细碎的火星飘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连空气中的水汽都被这灼热蒸发,化作袅袅白雾。 “朱雀属火,与神火鞭同源。” 云慕卿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他摊开手掌,掌心正躺着一枚菱形的碎片,边缘泛着水银般的光泽,正是千重镜的残片。“你杀它的同时,神火鞭亦吸收了它的精魂,自然得以强化。” 苏清若握着焕然一新的神火鞭,感受着鞭身传来的澎湃力量,心中却并无半分喜悦。她望着空中渐渐消散的流萤,那道赤红色的星河已化作点点微光,融入夜色之中。 “下一枚碎片在哪?” 她轻声问道,目光投向天边划过的流星,那道光痕转瞬即逝,却在她心底留下悠长的怅惘。 云慕卿抬手一拂,半空忽然展开一幅流光画卷。画卷中碧海翻涌,深处矗立着一座珊瑚缠绕的废宫。 宫墙上的贝类装饰在幽光下闪烁,殿顶坍塌的琉璃瓦散落海底,形成一片璀璨的废墟。宫中央的石柱上盘着一条青色巨龙,龙鳞在幽光下泛着冷银,龙角上缠绕的千年海藻如墨色长发,随水流缓缓晃动。 “东海海底,归墟废宫。” 云慕卿指尖点在画卷中巨龙的眼瞳处,那里正渗出一缕极淡的蓝光,“青龙属木,性喜静,却最憎旁人窥探它的逆鳞。此去东海,怕是比取朱雀更险。” 话音未落,小白狐 "嗖" 地钻进苏清若袖中,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青龙?是不是传说中能翻江倒海的那位?听说它一甩尾巴,就能掀起千里海啸呢!” 云慕卿看着苏清若澄澈的眸,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我与你同去。” 苏清若轻轻点头,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如莲池中的涟漪,在夜色中缓缓荡开。。 “好。” 东海的海水如墨玉流淌,苏清若与云慕卿踏浪而行,周身萦绕着护身罡气,将咸涩的海水隔绝在外。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唯有海沟里的荧光水母如散落的星辰,照亮前方覆满海藻的石门。 门楣上刻着 “归墟宫” 三个古篆,笔画间嵌着夜明珠,却大多已蒙尘失色。 踏入宫殿的刹那,一股腐朽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混着海底淤泥的腥气。 殿中石柱皆由整座珊瑚礁雕琢而成,柱身上盘绕的蛟龙浮雕竟在微光中缓缓蠕动,似有生命。中央那根最粗壮的石柱上,果然盘着一条巨龙 —— 墨色龙鳞如淬了冰的铁,龙角上缠绕着千年海藻,龙尾垂入殿底的暗渠,不知延伸至何处。 “你来了.……” 低沉的声音如滚石落入深潭,在空旷的宫殿里激起回音。青龙并未睁眼,只是喉间震动,吐出的气泡在水中炸开,形成一圈圈涟漪。它的声音带着一种亘古的沧桑,仿佛从时间的缝隙中传来。 苏清若握紧神火鞭,赤金鞭身在海水中划出暖色光带。 “前辈可知晓千重镜碎片?” 青龙缓缓睁开眼,眸光如两簇幽蓝鬼火,直勾勾落在云慕卿身上: “让他来回答你。” 苏清若诧异回眸,望向身旁的云慕卿。他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青龙的反应,只是微微颔首。 “你们认识?”她忍不住问道。 “是。” 云慕卿只答了一个字,眸光却飘向青龙盘绕的石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正疑虑间,青龙忽然开口,声如皓空里滚落一道沉闷的惊雷: “你就是苏清若?” 它的瞳孔收缩成竖线,幽蓝光芒在苏清若脸上流转。 “嗯。” 苏清若点头。 青龙忽然甩动龙尾,殿底的暗渠顿时翻涌起来,浑浊的水流卷起无数贝壳碎屑。 “那你先出去,吾还有话要和你的心上人聊。” 海水骤然卷起漩涡,不由分说地将苏清若向宫门推去。 她惊诧地望着眼前这只巨龙 —— 它不但和云慕卿相熟,连她与云慕卿之间的情愫,似乎都洞若观火。 苏清若回眸与云慕卿对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示意她暂且离开,她便顺着水流退出宫殿,唯有小白狐还扒着她的袖管,好奇地回望那座神秘的归墟废宫。 第56章 云慕卿的密谈 苏清若退出归墟宫时,正逢荧光水母集群游过殿外珊瑚丛。那幽蓝光芒在墨色海水中层层晕染,如鲛人流泪织就的帘幕,将她素白的衣影映得若碎玉浮光,明明灭灭。 袖中的小白狐扒着月白袖口向外窥探,蓬松的尾巴在她腕间缠成雪色毛球,红宝石般的圆眼映着水光,忽闪着不安:“宿主,那老龙瞧着凶巴巴的,该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她指尖轻抚过宫墙上斑驳的夜明珠,珠面蒙着千年海泥,却仍有微光自裂纹渗出,恰似将熄未熄的残烛。海水在脚边凝成透明的涟漪,将她的叹息揉碎成串串银白气泡,升上水面时炸裂成星子般的碎屑: “再等等。” 话虽如此,心尖却似被东海深处的冰棱轻刺,那隐隐的疼顺着血脉蜿蜒,连带着指尖都透着寒意。 殿内穹顶下,龙涎香与海底淤泥的气息绞成墨色云霭,在珊瑚柱间缓缓流转。 云慕卿立于中央石柱前,玄色锦袍被暗流拂动,银线绣就的流云纹在幽光下泛着冷意,宛如夜空中将散未散的星轨。 他望着盘绕石柱的青龙,眸光沉静如古潭,不见波澜: “青龙,你可还记得,再见我时该做什么?” 青龙墨玉般的龙鳞忽然泛起银芒,缠绕龙角的千年海藻如墨发般滑落,露出琥珀色的竖瞳。它喉间震动,吐出的气泡在水中荡开圈圈涟漪,声如滚石落潭: “呵呵,那你要做的事,莫不是忘了?” 云慕卿沉默不语,睫羽在幽光下投下细碎的影,转瞬又恢复平静。 青龙见状,龙首骤然下压,两股灼热的龙息如赤色漩涡自鼻孔喷涌,将他周身海水搅成银色飓风。珊瑚柱上的蛟龙浮雕被龙息震得簌簌落屑,殿底暗渠的水流轰然倒卷: “云慕卿,吾再提醒你一次。想拿走吾的力量,用你的命来抵。” 哀鸣自龙首冲天而起,穿透海底岩层,惊得远处鱼群如黑云般四散奔逃。 龙息掀起的水流如重锤击打着云慕卿的衣摆,他却稳如磐石,唯有鬓边碎发被水汽濡湿,贴在苍白的面颊上。 青龙直视着他,琥珀色竖瞳中映出他的倒影:“用我们上古五神兽之力,换你一条命,不值?你当真以为,杀掉玄武和白虎,引导苏清若灭朱雀,无须付出一点代价么?” “若你始终不肯,”它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苏清若眼下虽已拥有朱雀之力,火属性克吾,吾自是敌不过。但若吾即刻自爆内丹,没有了吾的神力,苏清若灭不掉勾陈,你的计划也将就此落空!” 暗渠中的水流忽然化作血色,如泣血的绸缎在石柱间蜿蜒。云慕卿望着龙瞳深处的光纹,面上未有一丝波澜,嗓音低沉如旧: “青龙,我说过,你虽已觉醒自我,但你所处的不过是书中世界,其间生灵万物,皆非真实。一旦主角灭掉魔君,轮回重启,你的这点自我意识也将随之堙灭。” “虚假又如何?!” 青龙怒而长鸣,整座归墟宫剧烈震动,穹顶的珊瑚钟乳纷纷坠落,“云慕卿吾问你,苏清若只有这一世才生出了灵魂,而在这之前的千百世里,你就能放任她不管?” 龙爪猛地攥紧石柱,石屑混着海藻簌簌落下,“你我都清楚,哪怕只是镜中幻影,于己而言,亦是极其珍贵。” 海水忽然变得滚烫,如沸汤翻涌。云慕卿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眸光已染上风霜:“我尚有未尽之事,还须些时日。在那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青龙忽然安静下来,龙鳞上的银芒渐渐褪去,唯余眼瞳中的幽蓝依旧。它盯着云慕卿的眼:“要让吾信你,你就得先当着吾的面,解开第三重禁制。” 云慕卿沉默半晌,海水中忽然泛起细密的光纹,如蛛网点缀在他周身。他开口时,声音轻得像即将破碎的气泡: “好。但今日你我之事,你得帮我瞒着她。” 青龙猛地甩首,海藻再次滑落,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尾音在殿内回荡:“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不想说便不说,何须吾来帮?” “我曾答应过她,不再瞒她任何事,但……” 云慕卿的声音被水流卷走,他望着殿外苏清若模糊的影子,袖中千重镜碎片的嗡鸣愈发急促,如心跳般撞击着他的掌心,“这一次,我不得不这么做。” 殿外的苏清若正以指尖划动海水,试图凝聚灵识探查殿内情形,却只触到一层冰冷的结界。 小白狐在她怀中打了个哈欠,绒毛上沾着的水珠滚落在地,砸出细小的凹痕:“宿主,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呀,比我爬树上摘松子还费时间。” 她望着宫门上 “归墟宫”三个古篆,笔画间的夜明珠忽然齐齐亮起,映得她影子在珊瑚丛中明明灭灭。 心底那丝不安愈发浓重。 宫门再度缓缓开启时,海水卷着细碎的珊瑚枝涌入殿内。 苏清若正低头替小白狐梳理绒毛,听见声响猛地抬头,只见云慕卿立在殿门阴影处,鬓边竟凝着冰晶,唇角还挂着一丝极淡的血迹,在苍白的肤色下如红梅落雪。 她心尖一颤,松开怀里的小白狐,快步上前拥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背湿冷的衣料,那凉意顺着指尖渗入骨髓:“你……受伤了?” “无妨。” 他抬手替她拂去肩头的海藻碎屑,指尖冰凉如霜,仿佛刚从冰窖中取出。小白狐忽然咬住他的衣袖,红宝石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主人,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是不是那老龙欺负你了?” 云慕卿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目光却望向苏清若,眸中盛着比海水更深的温柔,那温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谁能欺负得了你主人?” 他顿了顿,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菱形碎片,边缘泛着水银般的光泽,在幽光下流转不定,“清若你瞧,千重镜的碎片。” 苏清若接过碎片,触手一片冰凉,却又隐隐透着暖意,恰似云慕卿此刻的体温。看他此般模样,她眉头深锁,心尖疼得发颤。 恰在这时,青龙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吟,龙首在石柱间转动,琥珀色的眼瞳望向她: “苏清若,你过来。” 第57章 我获青龙神力 归墟宫的海水凝若墨玉,苏清若足尖点过海底青石板,每一步都惊起细碎的银蓝涟漪。那是附着在礁石上的荧光藻,被她衣袂带起的水流拂过,便如碎星般簌簌腾起,在她素白裙裾周遭织就一圈流动的光边。 青龙盘绕的珊瑚石柱近在咫尺,龙鳞上凝结的千年海泥泛着幽冷的光,恰似无数枚淬了冰的玄铁鳞片叠砌而成,唯有琥珀色的竖瞳在暗影里灼灼发亮,映着她骤紧的眉峰。 未等龙首低垂,苏清若腕间忽有赤芒暴起。天离神火鞭如灵蛇出洞,自袖底翻卷而出时带起灼热气浪,竟将周遭海水蒸出袅袅白雾。鞭身新淬的金纹在幽光下流转,鞭梢直指青龙咽喉,那赤金交缠的光影将她眼底的怒意映得通明: “是你,伤了他?!” 青龙庞大的身躯在石柱上微动,缠绕龙角的千年海藻如墨发般滑落,露出沟壑纵横的龙首。 它并未因神火鞭的威压而退缩,反将龙首俯得更低,喉间吐出的气泡,形成一圈圈银白涟漪:“非也。” 那声音如一声闷雷,带着亘古的沧桑,却无半分闪躲,“吾若伤他,此刻归墟宫早成血海。” “我不信。” 苏清若指尖运力,神火鞭骤然暴涨三尺,赤焰卷着金纹如莲花开合,鞭风激起的水流将她鬓发吹得凌乱。 她见过云慕卿与重焱相似的凤眸里藏着千世执念,却从未见他这般狼狈 —— 玄色锦袍后背浸透海水,银线绣的流云纹被血染作深紫,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鞭影即将及龙鳞的刹那,一道玄色身影突然横亘身前。云慕卿的手掌覆上她握鞭的腕,指尖的冰凉透过衣袖传来,竟比海底寒流更甚。 苏清若惊得睫毛一颤,抬眸便撞进他深若寒潭的眼波里,那里有歉意,有疲惫,唯独没有半分怨怼:“清若。” 他的声音轻得像海沟里的暗流,另一只手却将她猛地揽入怀中。 海水的咸涩混着他身上沉水香的余韵,此刻却被淡淡的血腥气割裂。苏清若抵在他心口,能听见他脉象紊乱如退潮的浪,惊惶之下竟忘了挣扎,只觉喉间发紧:“慕卿,你......” “我的伤,与青龙无干。”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发间的冰晶化作水珠,顺着她后颈滑落。苏清若能感觉到他臂膀在微微发颤,却仍用尽全力将她护在身后,仿佛那盘绕石柱的上古神兽只是池中游鱼,“别担心,不过是旧疾复发。” 青龙在旁忽发出一声沉郁的叹息,龙鳞上的幽光骤然大盛。 那声叹息震得珊瑚柱上的蛟龙浮雕簌簌落屑,暗渠里的水流突然逆卷而上,在半空凝成一道幽蓝光带。 光带如缎子般柔滑,却带着草木初生的温润气息,悄然缠绕上苏清若的手腕,化作一枚海藻纹样的手环。环身触手生温,竟似用千年暖玉雕琢而成,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盎然生机。 “此乃吾之青龙神力,” 青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龙瞳望向云慕卿时闪过微光,"五行属木,与你体内的木属仙力同源。" 光带缠绕之际,苏清若只觉丹田处沉寂已久的灵力忽然苏醒,竟与手环的气息遥相呼应,恰似枯木逢春般泛起暖意。 她愕然抚着手环,抬眸看向云慕卿,却见他鬓边的冰晶已化尽,水珠顺着下颌滴在锦袍上,晕开的水痕如同一朵转瞬即逝的墨花。 他垂眸避开她的视线,长睫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那抹血色却在苍白的面颊上愈发刺眼。 “既是你的神力,为何要给我?” 苏清若的指尖摩挲着手环上细腻的纹路,眉尖微蹙,心头疑窦丛生。 归墟宫的穹顶忽然有荧光水母群游过,幽蓝光芒透过殿顶裂隙洒落,将青龙庞大的身影映得明暗斑驳。 青龙的龙首缓缓偏向云慕卿,琥珀色的竖瞳里映着他紧握的拳。它似在斟酌词句,喉间发出一声低吟:“因他……” 云慕卿猛地抬头,眉峰紧拧如寒江孤舟,对着青龙微不可察地摇头。海水在他脚下凝成冰棱,转瞬又化作泡影,犹如他欲言又止的秘密。 “因他予我有恩。” 青龙终究别过龙首,声线里带着一丝生硬的滞涩,仿佛在背诵早已备好的戏文,“两年前,吾曾陷入沉睡,是他......是他以心头血为引,助吾渡过天劫。这青龙神力予你,权当报他当年之恩。” 苏清若心有疑忧,但没有追问。 归墟宫外,莹蓝水母如碎玉流光,在珊瑚丛间翩然穿梭。幽蓝光带似灵蛇游弋,穿过斑驳殿门,恍若千重镜中倒映的轮回幻影,朦胧间透着宿命的纠葛。 “我们走。” 云慕卿轻声低语,指尖缓缓扣住苏清若伸来的柔荑。寒意从相触之处蔓延,却又在她掌心的温热中渐渐消融。 二人相握的手划破澄澈海水,划出一道银亮弧光,惊起珊瑚礁后一群细鳞游鱼,恰似散落的碎银在水中跃动。 “最后一枚碎片,藏于极寒之地,与勾陈有关。” 云慕卿眸光深邃,凝望归墟宫深处的暗渠。刹那间,渠中水流翻涌湍急,似有洪荒巨兽隐匿深渊,蓄势待发。 苏清若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暗渠尽头的玄冰石壁上,半幅星图在水光中若隐若现。 岁月将那古老的纹路啃噬得支离破碎,唯有北斗七星的勺柄依旧执着地指向天际极北,似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秘密。石壁上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仿佛无数星辰正在这方寸之间陨落重生。 青龙在身后发出悠长的龙吟,声震深海。龙尾横扫暗渠,激起清流翻涌,将两人送向宫门。 苏清若回首一瞥,只见那上古神兽缓缓阖上双目,浑身龙鳞褪去光华,化作青灰色石纹。须臾之间,青龙竟凝固成一尊巍峨浮雕,与廊柱融为一体,唯有龙须在暗流中轻轻摇曳。 唯有她腕间的海藻手环却烫得惊人,仿佛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第58章 我杀勾陈 北极之地,朔风如刀,北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掠过,漫天云絮斩碎成霜花,洋洋洒洒覆满亘古不化的冰原。 苏清若立于勾陈宫前,足下是千年玄冰砌就的阶石,每一道纹理都凝着亿万年的寒魄,脚下传来砭骨的凉意。她一头墨发被风梳成凌乱的飞絮,素白襦裙外罩着貂裘大氅,灰白的毛领上凝着细碎的冰晶,呵出的白气尚未离唇,便已化作簌簌雪沫。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唯有勾陈宫如一枚遗落凡尘的水晶,在风雪中折射出幽蓝的光。 那宫殿并非砖石所筑,竟是千万年寒冰凝结而成,殿顶的鸱吻雕着麒麟与凤凰的合体兽,冰棱自吻部垂下,如水晶帘幕在风中轻颤。 苏清若的身影映在冰壁上,素白襦裙与雪色融为一体。 “宿主,这里好冷啊!” 领口处忽然鼓起一团白毛,小白狐从貂裘领口里探出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被寒风吹得眯起,胡须上挂着冰珠,“再待下去,我这一身骨头都要冻成冰棍儿了!” 她抬手将狐裘领口又拢紧三分,指尖触到小白狐温热的绒毛,那暖意透过裘衣传来,竟让她冻得发木的指尖微微一暖。 “噤声些,” 苏清若的声音被风吹得散碎,却带着几分沉稳,“这勾陈宫乃上古神兽居所,内里必有玄机,你且缩在我衣襟里,莫要露出分毫。” 小白狐不满地哼唧一声,蓬松的尾巴却乖乖卷成毛球,只留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都怪主人!” 它气鼓鼓地蹭着苏清若的脖颈,“这么冷的地儿,他自己不肯来,偏生要拉扯着我陪你一起来—— 哎哟,这风跟刀子似的,刮得我爪子疼!” 苏清若望着冰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在东海归墟宫时的云慕卿。 那时他立在青龙面前,玄色锦袍被龙息掀起的暗流拂动,鬓边竟凝着冰晶,唇角那抹血迹在苍白的面容上触目惊心。 她伸出手,指尖虚虚划过冰壁,仿佛能触到那日他掌心的凉意。 “莫要怪他,” 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自己未察觉的疼惜,“自从在东海归墟宫那日,他受了伤,至今还尚未痊愈。” 她想起云慕卿临行前,忽依依不舍地将她揽入怀中,指腹上的薄茧蹭过她腕间的青龙手环,“这次,就算他执意要来,我也不会让他因我之事再度涉险……” 收集千重镜碎片,说到底是为了她能活,他却默默为此付出了这么多。 一想到此,她心口便止不住地疼。 话未说完,已被一阵狂风打断。 那风卷着冰粒打在勾陈宫的冰壁上,发出玉碎般的轻响。 苏清若定了定神,将小白狐的脑袋往裘衣里按了按,那毛茸茸的小家伙不满地 “唔” 了一声,终究还是缩进温暖的毛领深处,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尾巴尖。 勾陈宫的大门并未上锁,只是两扇冰扉上刻着繁复的星图,每一颗星子都嵌着夜明珠,在幽暗中散发着冷光。 苏清若伸手推门,指尖触到冰面的刹那,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经脉直窜丹田,连忙运转魔气护住心脉,才将那股寒意逼退。 “吱呀 ——” 冰门缓缓开启,发出水晶摩擦的清响。殿内远比外头更加幽暗,唯有穹顶的冰棱间漏下几缕天光,照亮殿中景象。 苏清若屏住呼吸踏入,足下的冰砖竟能映出人影,她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倒影被无数冰纹切割得支离破碎。 大殿中央卧着一头巨兽,正是勾陈。它身形如麒麟,却长着凤凰的羽翼,龙的鳞片在幽光下泛着青蓝色,头生鹿角,尾似貔貅,此刻正蜷作一团,如一座冰雪堆砌的小山。 它的呼吸极轻,每一次吐纳都在空气中凝成白雾,顺着殿内的气流盘旋上升,在穹顶结成新的冰棱。 苏清若放轻脚步,足尖点在冰砖上,竟未发出半分声响。她曾听云慕卿说过,勾陈乃上古瑞兽,掌天地人三才之枢纽,性喜静,若不被惊扰,轻易不会动怒。她暗自祈祷能寻到千重镜碎片,不必与这神兽动手。 行至勾陈身侧十丈许,她忽而停下脚步。 勾陈的身躯周遭弥漫着淡淡的金光,那光晕如流水般缠绕着它的鳞甲,隐约有符文流转。苏清若凝神望去,只见那些符文竟是上古篆字,排列成周天星斗之象,每一道笔画都透着磅礴的神力。 “原来如此,” 她心中了然,“难怪云慕卿说需得小心,这勾陈体内竟封印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闭上双眼,放出灵识探查。灵识如蛛丝般蔓延开去,穿透勾陈厚重的鳞甲,直抵其体内。起初是一片混沌的灵力漩涡,忽而眼前一亮,只见层层迷雾之后,一点金光熠熠生辉,恰似暗夜中的星辰。 “找到了!” 苏清若心中一喜,灵识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去。 然而那金光所在之处,竟被一团炽烈的红光包裹,那红光如心脏般搏动,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强大的吸力,将她的灵识险些卷入。 她猛地收回灵识,额间已渗出细汗,在极寒之地竟瞬间凝成冰珠。 “碎片嵌在心脏里……” 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神火鞭。鞭身隔着衣料传来灼热的脉动,似她此刻不宁的心跳。 临行前云慕卿的话语在耳畔回响:“勾陈体内的碎片若想取出,怕是要……” 她当时只当他是忧心过度,此刻才知所言非虚。 朱雀临死前的哀鸣犹在耳边,那赤红色的流萤化作星河的景象,让她至今不忍回想。难道这一次,又要亲手斩杀神兽? “吼 ——!”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炸响,勾陈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眼眸并非兽类的竖瞳,而是如人类般的横眸,却透着亘古的沧桑与威严,瞳孔深处竟有星河流转。 它显然已察觉到苏清若的窥探,龙首一扬,口中喷出一股白雾,那白雾落地即化作寒冰,将苏清若身前的冰砖瞬间冻结。 第59章 你到底,又瞒了我什么? “何人擅闯勾陈宫!” 勾陈庞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声如洪钟,麒麟的前蹄踏在冰砖上,发出 “咔嚓” 的碎裂声,冰屑四溅,露出底下黝黑的岩石。 苏清若心知躲不过,索性不再隐藏,掣出神火鞭横于胸前。 鞭身赤金流转,在幽暗的殿内划出一道暖色光带,与勾陈身上的冷光形成鲜明对比。 “在下苏清若,” 她朗声道,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勾陈耳中,“为寻千重镜碎片而来。” 勾陈闻言,眼中星河流转更快,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千重镜?那等逆天神器岂是尔等能染指的?” 它猛地一跺脚,殿内的冰砖轰然炸裂,数十道裂缝自它足下蔓延开去,直抵苏清若脚边。 “不好!” 苏清若纵身跃起,避过开裂的冰面。 恰在此时,那些裂缝中忽然涌出黑色的泥浆,泥浆落地即凝结成石,化作数个巨型石人。那些石人高一丈许,面目狰狞,手持石斧石锤,甫一成型便朝苏清若猛扑过来。 “宿主小心!” 小白狐从裘衣领口里钻出来,吓得尾巴都炸毛了,“这些是地脉石傀,最是难缠!” 苏清若来不及回应,已挥出神火鞭。 赤金鞭影如灵蛇出洞,抽向最前方的石人。然而鞭梢触及石人身体时,却只发出 “当” 的一声脆响,石人毫发无损,反而抡起石斧劈头盖脸砸下。 “怎么会?” 她心下一惊,这神火鞭已炼化过朱雀神力,为何对石人无效? 眼看石斧将至,她猛地向右翻滚,石斧砸在冰砖上,溅起无数冰屑。身后又有石人挥锤砸来,她险之又险地避过,却见更多石人从裂缝中涌出,将她团团围住。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若忽想到了甚么,口中喃喃念道: “阴阳五行,土克火,木克土……”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腕间的青龙手环骤然发亮,那是自归墟宫后,青龙自愿注入的神力。 “以木御土,万藤归宗!” 她低喝一声,运转体内的木属仙力。 自重生以来,她极少动用仙脉,此刻为破石傀,只得压下魔气,引动丹田处沉寂已久的灵力。 只见青龙手环爆发出刺目青光,无数青藤从手环中飞窜而出,如绿色的闪电般射向地面。 “嗤嗤 ——” 青藤触及冰砖,竟瞬间穿透,扎入地下。 下一刻,殿内的冰砖纷纷碎裂,万千青藤破土而出,如活物般狂舞。 那些青藤上生满尖刺,叶片边缘泛着锯齿,缠绕上石人的身躯便疯狂生长,层层叠叠将石人裹成巨大的绿茧。 石人们发出沉闷的咆哮,挥舞着兵器劈砍青藤,却只见藤断之处立即有新的藤蔓长出,越缠越紧。 苏清若见状,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木生万物,枯荣由心,碎!” 随着她的喝令,所有青藤骤然收紧,尖刺深深嵌入石人体内。 “咔嚓咔嚓” 的碎裂声不绝于耳,石人们的身躯被青藤勒得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石块散落一地。 转瞬间,数十个石人便被绞杀殆尽,唯有青藤的碎屑在空气中飘散,留下淡淡的草木清香。 解决了石人,苏清若带着些微的喘息,望向勾陈,却见那神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更深的冷冽。 “有点意思,” 勾陈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竟能得青龙相助,看来你背后之人不简单。” 它忽然展开双翼,那羽翼并非羽毛,而是由万千冰棱组成,每一片冰棱都闪烁着寒光。“不过,想拿走千重镜,先过我这关!” 勾陈猛地扇动翅膀,无数冰棱如利箭般射向苏清若。 “来得好!” 苏清若不闪不避,神火鞭化作一道赤虹,将射来的冰棱一一击碎。然而冰棱源源不断,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只得边退边挡,不慎踩在一块碎石上,险些滑倒。 勾陈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张口一吸。 苏清若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眼看就要撞入勾陈口中。她心下一横,将全身魔力注入神火鞭,鞭身骤然暴涨,如一条火龙般缠住勾陈的脖颈。 “呃 ——!” 勾陈吃痛,猛地甩头,将苏清若甩得飞了起来。 她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勾陈背上,手中的神火鞭却缠得更紧。勾陈怒吼着翻滚,试图将她甩下,却见苏清若手中的鞭梢直指它心脏的位置。 “得罪了!” 苏清若咬紧牙关,手腕一翻,神火鞭如灵蛇般探入勾陈胸前的鳞甲缝隙。 勾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冰屑从它身上簌簌落下。 恰在此时,苏清若腕间的青龙手环再次发亮,一道绿光自手环中射出,化作一根尖锐的藤刺,直刺勾陈的心脏。 “噗嗤” 一声,藤蔓没入血肉,勾陈的哀嚎声响彻大殿,庞大的身躯软软倒下。藤蔓在勾陈的心脏处搅动几下,从里头取出一枚金光闪烁之物,送至苏清若面前。 苏清若原以为,这只是枚千重镜碎片,却不曾想,金色发光之物挣脱藤蔓的束缚,兀自腾入半空,在半空里渐渐变大,交织成一面和人身等高的镜子。 那镜子嵌着镂花金边,镜面流转着万千光影,竟是完整的千重镜! “这不是碎片……怎么会?” 苏清若震惊地后退一步,脑中忽然闪过无数片段:云慕卿在归墟宫受伤的模样,她临行前他不舍的神情,还有小白狐那句 “都怪主人”…… 她猛地转身,望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勾陈,“这千重镜,你从何处得来的?” “前几日……有人给我。他说……这镜子是上古神器,让我……让我藏于心脏处,好生保管……” 勾陈用尽浑身的力气,断断续续道:“想来,我便是中……中了此人的计了。” “那这个人,你知道他是谁么?” “不知……只是他来时,身着……玄衣……” 勾陈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身躯消散,精魂化作点点星光,流入苏清若心脉之内,与她体内躁动的魔气缓缓融合。 “他故意让我来取镜,故意让小白跟着我……” 苏清若沉吟着,灵台轰然一响,心跳仿佛骤然停顿。 这一切,是云慕卿早就设计好的? 故意将千重镜置入勾陈体内,故意让小白跟着她来此极寒之地。 而他呢?他一人留在琼华宫,是想独自面对什么? 他到底,又瞒了她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