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火焰》 第1章 菌01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闹钟在床头响个不停,被子里的伸出一只手,四处摸索着,碰到后按停。 没过两分钟,闹钟再起响起,还握着手机的手立马再次按掉,如此反复了五次,当闹钟再次响起,被子被掀开,一头炸毛的乱发,带着被眼屎糊住迷蒙的眼神,男人坐起身,呆呆盯着虚空处,握着手机醒神。 锦云低头看向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连串的消息通知便跳了出来。 "蹦蹦和锦绣应该都起床了吧..."他小声嘀咕着,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发出两条简短的信息:"准备出发,老地方见。" 锦云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瞬间清醒了大半。这间位于村头的出租屋是他为了这次拍摄特意租下的,虽然简陋,但胜在离山区近,方便他们随时进山取材。他拉开窗帘,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 "今天的天气应该不错。"锦云自言自语,迅速洗漱完毕,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军绿色工装外套和黑色登山裤。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乡村文化视频博主,他早已习惯了这种随时准备出发的工作状态。 手机震动起来,蹦蹦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后面跟着一串兴奋的emoji。锦绣的回复则更加简洁专业:"设备已检查完毕,电量满格,存储卡清空,随时可以出发。" 锦云嘴角微微上扬,这两个伙伴总是能让他感到安心。蹦蹦是他的大学同学,性格活泼开朗,负责视频的策划和文案;锦绣则是自己的"假小子"老妹,虽然小了两岁,但摄影技术一流,现在是团队不可或缺的摄影师。 他迅速收拾好背包:备用电池、便携式麦克风、笔记本、水壶、能量棒...检查无误后,锦云锁上门,大步走向村口的集合点。 清晨的乡村小路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几声鸡鸣狗吠打破宁静。锦云的登山靴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路边灌木丛中的几只麻雀。远处,炊烟从几户人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晨露混合的清新气息。 "锦云!这边!" 还没走到村口,他就听到了蹦蹦标志性的大嗓门。转过一个弯,她看到蹦蹦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挥手,身旁是正在调试相机的锦绣。蹦蹦今天穿了一件鲜红色的冲锋衣,在灰蒙蒙的清晨格外显眼;锦绣则一如既往地走实用路线,黑色摄影背心上挂满了各种配件,短发被随意地扎成一个小揪揪。 "你们来得真早。"锦云小跑几步上前,拍了拍蹦蹦的肩膀,又向锦绣点头致意。 "兴奋得睡不着!"蹦蹦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我查了好多资料,这次''菌灵祭''据说有上百年历史了,但几乎没什么影像记录。我们可能是第一个完整拍摄整个过程的团队!" “稳着点,”锦绣头也没抬,专注地擦拭着镜头,“传说归传说,设备得伺候好。山里湿气重,备用防潮包带够没?” “放心,双份!”锦云拍了拍鼓囊囊的背包。三人不再耽搁,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深林环抱的古村落进发。 越靠近村子,山林的气息愈发浓郁,湿润的泥土味混合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村口几棵巨大的古树下,意外地已经热闹起来。十多个村民,男女老少都有,背着各式各样的竹篓、藤筐,正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清晨采摘回来的菌子进行分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菌类特有的、略带腥甜的清香。 “嚯,这么早就在分菌子了?”蹦蹦好奇地凑过去。 一位包着头巾、笑容和善的大婶抬起头,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回答:“是啊,菌子娇气,太阳一晒就蔫巴了,得趁早分拣好,新鲜的送去镇上卖,品相好的留下晒干或者腌渍。” 锦绣的职业敏感度立刻拉满,她轻轻调整相机,开启了录制模式,镜头扫过村民们灵巧的双手和琳琅满目的收获。 锦云也蹲下身,虚心请教:“大婶,这些菌子都有什么讲究?怎么分啊?” “讲究可多哩!”大婶来了兴致,拿起一朵肥厚的褐色菌子,“喏,这是牛肝菌,肉厚味鲜,值钱!单独放。”她又指着一小堆橙红色、伞盖带白点的菌子,“这是红菇,炖汤最香,但采的时候要小心,跟它像的有毒菇,得看菌褶颜色和有没有虫蛀。”旁边一个小竹匾里单独放着几朵颜色暗淡、其貌不扬的灰黑色小菌,“这是黑虎掌,别看它丑,香得很,晒干了比肉还贵!” 分类极其细致。不同种类、不同品相(大小、完整度、有无虫眼)、甚至不同采摘时间(晨露未干的更鲜)的菌子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入不同的容器。村民们动作麻利,眼神精准,显然这是世代相传的经验和智慧。 “那…有没有一种特别白、特别珍贵的菌子?”蹦蹦忍不住插嘴,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传说中能救命的‘玉骨伞’?” 气氛微妙地安静了一瞬。大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一种敬畏的神情,压低了声音:“‘玉骨伞’啊…那是山神爷的恩赐,仙草!哪能随便采到?就算有,也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碰的,那是祭菌灵时才能请出来的圣物。”她指了指村子深处,“你们是为‘菌灵祭’来的吧?祭坛那边,六叔公守着几朵‘替身菌’,那已经是我们能培育出的最像的了,真正的‘玉骨伞’…怕是几十年都没人见过了。” 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眼神机灵的年轻小伙(后来得知是李大爷的孙子阿哲)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爷爷说,早些年有人在后山最险的‘鬼见愁’崖壁下头,见过一片白晃晃的影子,像月光洒在石头上,但眨眼就没了。都说那就是‘玉骨伞’显灵,但那地方太险,没人敢去,也没人敢信。” “鬼见愁…”锦云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它依然在村民的口耳相传和敬畏的眼神中顽强地活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阿哲!别瞎说!快干活!”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是李大爷。他背着一篓刚采的草药走过来,看到锦云三人,点了点头,“祭典快开始了,你们不是要拍吗?跟我来。” 李大爷带着他们穿过忙碌的菌市,向村中央走去。沿途,锦云注意到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用红绳系着的小小菌干装饰,窗台上也晒着一些颜色各异的菌子,整个村子仿佛都浸润在菌子的气息里。他们路过一个用竹篱笆小心围起来的小棚子,棚子里湿度很高,隐约可见几朵被精心照料、形态饱满的乳白色菌子,在苔藓和松针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圣洁。 “那就是六叔公培育的‘替身菌’,”李大爷低声说,“花了老鼻子心血了,就为了祭典上能有一份像样的‘心意’。” 村中央的空地上,祭坛已经布置妥当。青石垒砌的坛体古朴庄重,坛上铺着翠绿的新鲜松针和苔藓。最核心的位置,几朵温润如玉的“替身菌”被红绸托着,供奉在中央,周围是山泉、鲜果和五谷。一位身着深色祭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六叔公)正闭目静立在坛前,手持一根缠绕着菌丝状纹路的古朴木杖。村民们陆续安静地聚集过来,脸上带着肃穆与期待。 锦绣早已进入状态,三脚架稳稳支起,镜头对准了祭坛和那几朵被奉若神明的菌子。高清画面里,“替身菌”的菌盖在晨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菌褶细密如织,虽然缺少传说中“内蕴血丝”的神异,却也自有一股不凡的灵秀之气。 蹦蹦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所见所闻,眼神兴奋:“菌文化…祭典…还有那个‘鬼见愁’的线索!锦云,我们这次挖到宝了!” 锦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泥土、菌香和松针的清新气息。他看着祭坛,看着虔诚的村民,看着那几朵承载着信仰与传说的“替身菌”,心中涌动着强烈的使命感。拍摄“菌灵祭”的盛况是目标,但探寻“玉骨伞”传说的真相,记录这濒临消逝的山林信仰与生存智慧,或许才是他们此行更深远的意义。他低声对伙伴们说:“准备好,真正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第2章 菌02 祭典结束后的夜晚,三人挤在锦云租住的村屋里,围着笔记本电脑整理素材到凌晨。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衬得山村夜晚格外寂静。 "这段舞者的镜头太棒了!"蹦蹦咬着铅笔头,指着屏幕上扭曲如菌丝蔓延的舞姿,"配上老人讲的蛇菌传说,绝对能做成爆款!" 锦绣正用软布擦拭镜头,闻言抬头:"明天大集,我想拍些菌类交易的场景,补充生活气息。"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特别是那种...眼镜蛇菌的替代品。" 他们明天还要拍摄一下当地的大集,再结合祭典的视频,这一期视频前中段基本就完活了,后续锦云还没想好。 玉骨伞是个亮点,既神秘有神奇,但是要不要去村民说的鬼见愁崖取材,锦云还有点犹豫,如果去,那么前期视频就可以给玉骨伞和蛇菌的特写多一些,如果不去,那么就要考虑后续结尾是用哪种方式。 屋内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了几度。锦云滑动触摸板的手顿了顿,屏幕上定格着祭坛上乳白的替身菌特写。昏黄的灯光下,菌褶的阴影竟隐约勾勒出蛇鳞般的纹路。 "睡吧,"他合上电脑,"明天赶完集,我们得找李大爷再聊聊...关于鬼见愁的事。"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村口空地上已经支起连绵的棚架。天南地北的收菌人开着改装三轮车涌进村子,喇叭声混着方言吆喝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新鲜菌子略带腥甜的土腥味、油炸菌饼的焦香,以及晒干菌类浓郁的木质香气。 "让让!当心菌筐!"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扛着半人高的竹筐挤过人群,筐里层层叠叠的牛肝菌像黄褐色的耳朵,还沾着晨露。 锦绣的镜头如游鱼般穿梭在集市中: - 戴老花镜的阿婆用枯枝般的手指,将松茸按品相分成三六九等 - 穿胶鞋的孩童蹲在摊位前,用草茎串起鸡枞菌玩过家家 - 收菌商捏开虎掌菌的菌盖检查,菌肉撕裂时发出清脆的"啵"声 "瞧这个!"蹦蹦突然拽住锦云,指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摊位。粗麻布上只摆着几个陶罐,里面泡着某种扭曲的黄色菌子,表面布满暗色斑点,像极了老人描述的—— "不是真货。"卖菌的老汉咧嘴露出黄牙,"仿着''蛇菌''样子腌的桦褶菌,泡酒治风湿。"他神秘地压低声音,"真货谁敢卖?要人命的玩意儿!" 锦云注意到老汉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蜿蜒如蛇。 --- 正午时分,他们在茶棚歇脚。邻桌几个穿冲锋衣的外地人正用手机展示照片,隐约能看见悬崖和一抹白色。收菌的胖老板突然摔了茶碗:"不收!给再多钱也不收''鬼见愁''的货!" 人群骤然安静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喧闹,但锦云捕捉到村民们交换的警惕眼神。李大爷的孙子阿哲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桌边,放下三碗菌子汤就匆匆离去。汤碗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进山路线,某个地点被炭笔重重圈出。 日头渐渐升高,集市最鼎沸的时刻过去,人流开始稀疏。锦云三人也收获颇丰:不仅拍到了大量鲜活生动的素材,还采购了一些补给——耐储存的干粮、能量棒、大容量水壶、几包据说能防蚊虫蛇蚁的土制草药粉,甚至还有一个摊主极力推荐的、据称能“提神醒脑、抵抗瘴气”的野山蜂蜜。 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他们看到了六叔公。他的摊位上只摆着寥寥几样东西:几小包晒干的“替身菌”(显然品相不如祭坛上的),一些炮制好的草药,还有几根缠绕着菌丝纹路的木杖小挂件。他的神情平静,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锦云上前打了个招呼,买了一个小挂件。 “年轻人,”六叔公接过钱,抬起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看着锦云,“热闹看完了,该收心了吧?山里……不是游乐场。有些路,看着近,走起来,要人命。” 他意有所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锦云心头一凛,知道老人指的是什么,郑重地点点头:“谢谢六叔公提醒,我们明白。” 回到租住的小院,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洒在院子里。昨夜的恐惧传说、清晨集市的喧嚣、六叔公的警告、……各种信息在脑中翻腾。三人默默地将采购的补给分装进各自的背包,检查设备:相机、镜头、电池、存储卡、稳定器、麦克风、强光手电、备用绳索…… 锦云的动作格外细致,他将六叔公给的菌纹小挂件郑重地系在了背包外侧。蹦蹦反复核对着笔记本上关于“眼镜蛇菌”的恐怖描述和“玉骨伞”可能特征的记录,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坚定。锦绣则沉默地擦拭着她最心爱的长焦镜头,然后拿起那个在集市角落买来的、据说能“防毒雾”的简易活性炭面罩(虽然效果存疑),仔细检查了一番,塞进了背包最外侧的口袋,方便随时取用。 院门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三人背着沉重的行囊,站在院门口,再次望向那条通往深山、最终指向“鬼见愁”方向的山路。昨日的祭典恍如隔世,清晨的集市喧闹也已平息,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比第一次进山更浓的雾气,更深的未知,以及传说中那守护着神菌、能膨胀噬人的恐怖“眼镜蛇菌”。 “走吧。”锦云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率先迈开脚步,踩在通往未知的石径上。蹦蹦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锦绣最后看了一眼小院,紧了紧肩上的相机带,沉默而坚定地迈步,镜头盖已经取下,仿佛随时准备捕捉那可能隐藏在迷雾深处的、圣洁与恐怖并存的身影。 当他们走到快出村的地方,不远处是六叔公几人正围在一块抽水烟筒,注意到周围似乎亮了许多,锦云最先察觉到异样——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滤过,变得格外透亮,连远处山林的轮廓都锐利得近乎失真。他下意识抬头,随即整个人定在原地,瞳孔微微扩大。 ——天空裂开了。 不,不是裂开,而是被某种超越自然的力量重新编织。原本厚重的云层此刻如同被神明之手撕扯、舒展,化作千万片发光的羽毛。那些云絮薄得近乎透明,边缘却镀着一层流动的金芒,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形成一片巨大的、漩涡状的穹顶。而在漩涡中央,云隙深处,隐约有某种东西在发光——不是阳光,而是一种更纯净、更冷冽的光辉,像是冰层下流动的星河,又像是某种庞大生物缓缓睁开的瞳孔。 "这……"蹦蹦张着嘴,手里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云层开始缓慢旋转。 那些发光的"羽毛"随着无形的气流翻卷,时而聚拢成雪白的菌伞形状,时而散开如神话中凤凰的尾翎。最诡异的是,当云絮彼此摩擦时,竟有细碎的光粒簌簌洒落,在空气中拖出转瞬即逝的银线,如同坠落的星尘。整片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半透明的菌盖,而他们正站在某个未知生物的菌褶之下。 六叔公的水烟筒咕噜声戛然而止。老人佝偻的背影猛地绷直,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住烟杆。锦云听见他用一种近乎恐惧的嘶哑嗓音吐出几个字: "……菌灵睁眼了。" 仿佛回应这句话,云涡中心的光骤然增强。一道笔直的光柱刺破云层,直射向远方的山脊——正是"鬼见愁"所在的方向。光柱中漂浮着无数微尘般的金色颗粒,它们并非下落,而是诡异地向上攀升,像逆飞的萤火虫群,又像被无形之力牵引的孢子。 锦绣的相机发出急促的滴滴声——镜头的自动对焦系统在疯狂抽搐,无法锁定任何焦点。她干脆放下设备,用肉眼直视那片神迹般的天空。光芒在她虹膜上投下细小的光斑,如同感染了某种发光的真菌。 仅仅三秒后,云涡突然坍缩。所有羽毛状云絮向内收卷,光芒如退潮般熄灭。当最后一丝金芒消失在云隙中时,整个天空恢复成普通的积云状态,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集体幻觉。 但村口的石板路上,散落着几片仍在微微发光的"东西"。锦云弯腰捡起——那是某种半透明的结晶碎片,触感既像冰又像菌丝,在他指尖迅速融化成几滴无味的水。 六叔公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烟筒里的水早洒了大半。老人盯着锦云湿润的指尖,声音沙哑得可怕: "山神……在标记你们。" 远处,鬼见愁的悬崖在最后一缕奇光中,泛出白骨般的冷白色。 第3章 菌03 结晶碎片在锦云掌心彻底融化的瞬间,六叔公枯瘦的手指突然钳住他的手腕。老人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祭典用的朱砂,在锦云皮肤上刮出几道淡红色的痕迹。 "你们看见了吗?啊?"六叔公的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亮得吓人,像是两枚被菌丝穿透的黑石子,"菌神显圣了!三十年...不,五十年没出现过的神迹!"他的唾沫星子溅在锦云脸上,带着浓重的烟叶和某种发酵菌类的酸腐味。 锦绣下意识后退半步,相机镜头盖咔嗒一声合上。这声音似乎惊醒了老人,他松开锦云,转身对着祠堂方向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渗出血丝。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纹蔓延,形状竟隐约像菌丝网络。 "得再祭一次...今晚就祭!"六叔公爬起来时,膝盖上沾满泥土和碎草屑。他神经质地搓着手指,那些草屑混合着血水,在他指间碾成诡异的墨绿色糊状物。"要新鲜的松木火把...要黑山羊的血...要..."他突然盯住蹦蹦背包侧袋露出的不锈钢水壶,壶面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对!还要镜面!能照见云影的镜面!" 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锣声。李大爷带着几个青壮年匆匆跑来,手里还提着捆扎到一半的草药束。"老六!祠堂的祖宗牌位...牌位自己在震!"他喘着粗气喊道,却在看到六叔公脸上的血痕时突然噤声。 六叔公发出一种介于笑声和呜咽之间的声音,转身就往祠堂方向狂奔。他的祭袍下摆扫过路边的野菌丛,惊起一群带着荧光绿斑点的飞蛾。那些蛾子翅膀上的斑纹,像极了缩小版的天空异象。 "我们..."蹦蹦的嗓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锦云的袖口,"还按原计划去鬼见愁吗?" 锦云望向天空。看似正常的云层深处,似乎仍有极淡的金色丝线在游动。方才融化的"云之碎片"在他裤袋里留下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湿痕,此刻正隐隐发烫。 "先在村里看看。"他压低声音,"六叔公的状态不对劲,那个''再祭一次''恐怕..."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诵经声打断。祠堂方向涌出一队穿白衣的妇人,她们头顶的竹盘里盛着还在蠕动的活菌——那些菌子根部缠绕着新鲜肉屑,在阳光下渗出粉红色的黏液。为首的妇人眼神空洞,反复吟唱着变调的祭词:"菌丝连天地...孢子渡亡魂..." 锦绣的镜头悄悄对准她们,却发现取景框里的画面蒙着一层诡异的雾状光晕。她猛地抬头,用肉眼确认——那些妇人走过的石板路上,正浮现出半透明的菌丝状纹路,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李大爷的儿子阿哲不知从哪钻出来,往锦云手里塞了个粗布包。打开后是三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绳缠成三角形,边缘还沾着几粒疑似朱砂的红色结晶。"戴着,"少年脸色惨白,"傍晚别看西边的天...千万别看。" 村中央的老槐树上,昨夜系的红布条突然自燃。没有火苗,只有一缕靛蓝色的烟,笔直地升向曾经出现云涡的天空。树下聚集的野狗同时仰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六叔公的狂笑从祠堂方向传来,混合着铜锣与某种黏腻的、像是无数菌盖摩擦的窸窣声。整个村庄的空气开始变得稠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孢子般的颗粒感。 锦云摸了摸发烫的裤袋,湿痕已经蔓延成手掌大小。布料下的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穿透棉线,扎进他的血肉里生根。 傍晚的炊烟还未散尽,西边天空突然渗出血丝般的霞光。锦云正检查裤袋里那块灼热的湿痕——它已经扩散成巴掌大的菌斑状印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你们听!"锦绣猛地按住正在充电的相机。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混着某种黏腻的、像湿木头断裂的声响。 三人冲出门时,整个村庄正在菌丝中窒息。 祠堂前的空地上,六叔公主持的祭祀已成噩梦。那面被立起的青铜镜映出西天红霞,镜面却诡异地浮动着上午出现的羽毛状云纹。祭坛上的黑山羊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处钻出密密麻麻的黄色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手腕粗细的"触须"。而最恐怖的,是跪在镜前的六叔公——他的后背隆起数个鼓包,祭袍被撑裂,露出下面黄黑相间的菌伞状增生体,像一群毒蘑菇正从他脊椎里破体而出。 "眼镜蛇菌......"蹦蹦的嗓音劈裂成气音。 仿佛回应这个称呼,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村口老槐树下的泥土炸开,一条水桶粗的"巨蟒"破土而出——那根本不是动物,而是由无数纠缠的蛇菌菌丝组成的恐怖聚合体!它表面布满眼镜蛇鳞片般的环状纹路,顶端没有头颅,而是三朵撑开的巨型菌伞,每朵直径都超过一米,内层菌褶鲜红如生肉,正喷吐着雾状孢子。 "跑!"锦云拽起两人就往反方向冲。身后传来陶瓷碎裂般的脆响——青铜镜炸开了,每一个碎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扭曲天空。 巷道里弥漫着甜腻的腐香。几个村民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他们的眼白已经变成菌丝的淡黄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牙龈上萌发的白色菌苗。 "这边!"锦绣踹开一扇柴房门。三人跌入昏暗的室内,透过窗棂看见更多被感染的村民正从四面八方聚集。他们的关节以反人类的角度弯曲,像被无形菌丝操控的木偶,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那是呼吸道内壁生长菌丝的声音。 阿哲给的铜钱突然在锦云掌心发烫。他低头看去,锈迹剥落的铜面浮现出细小的菌纹,而那颗疑似朱砂的红晶正在融化,渗入他的皮肤。 "你们看外面......"蹦拼命捂住自己的嘴。透过门缝,他们看见蛇菌主体正从地底完全钻出——那不是一条,而是一丛!七八条菌丝巨蟒彼此缠绕,每条的"头部"都盛开着不同形态的菌伞:有的边缘裂成触须状,有的布满眼球状的疣突,最中央那朵甚至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依稀是......王大胆被吞噬前的表情! 屋顶突然传来菌丝爬行的沙沙声。一根试探性的黄色菌丝从茅草缝隙垂下,像毒蛇般昂起"头",菌丝顶端裂开十字形口器。 "后窗!现在!"锦云抄起燃烧的柴火棍捅向菌丝。伴随着刺耳的嘶鸣(菌丝居然能发声!),整段菌丝在火焰中蜷曲成碳化的螺旋状。 三人翻出窗户的瞬间,整间柴房被菌丝巨蟒拦腰绞碎。漫天飞扬的茅草中混着孢子粉,在夕阳下呈现出血雾般的色泽。锦绣的相机记录下这噩梦般的画面:每一片飘落的草叶上都爬满菌丝,像被赋予生命的白色血管。 他们沿着溪流狂奔,身后是潮水般涌动的感染人群。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突然栽倒,他们的皮肤像潮湿的宣纸一样破裂,爆出内部已经完全菌丝化的血肉——那些黄白色菌丝在空气中自动编织成网,形成新的路障。 "涉水!菌丝怕流动的水!"锦云想起李大爷说过的话。三人跳进齐腰深的溪流,冰冷的山泉瞬间浸透衣物。锦云裤袋里的菌斑接触水流,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飘起几缕带着腐香的青烟。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对岸时,溪底淤泥突然炸开。一朵尚未完全成熟的眼镜蛇菌从水底弹出,菌伞只有脸盆大,但喷出的孢子雾直接笼罩了蹦蹦的头部。她发出窒息的呛咳,鼻孔立刻渗出带着菌丝的粉色血沫。 锦云抄起溪底石块砸碎菌伞,黏滑的菌肉溅在脸上,像被强酸腐蚀般灼痛。他拽着意识模糊的蹦蹦爬上岩石,锦绣则从背包抽出登山绳——上午采购的物资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去鬼见愁!"锦绣咳着喊出这个地名。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此刻正发出荧光,证件照上的她嘴角诡异地浮现出菌丝纹路——孢子已经开始入侵。 远处,菌丝巨蟒群正在村庄中央纠缠成一座蠕动的高塔,顶端菌伞集体朝向月亮方向舒展。而更恐怖的是,那些被完全菌化的村民们,正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巨塔周围,他们的天灵盖齐齐裂开,从中抽出与蛇菌同频脉动的菌丝束...... 锦云背起昏迷的蹦蹦,和锦绣冲向那条被荒草掩埋的小路。月光下,小路旁石头上正渗出某种荧光黏液,形成箭头般的指引——直指最危险的"鬼见愁"方向。 第4章 菌04 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孢子弥漫的夜空。一辆改装越野车撞断村口的朽木栅栏,车头加装的铲形防撞杠上沾满粘稠的菌丝残骸。轮胎碾过感染村民爆裂的躯体时,防滑纹里溅起的不是血,而是黄白相间的菌丝絮。 "扇形防御!袋鼠建立净化区!"队长老殷踹开车门跃出,战术靴踩碎地上一朵试图缠上来的蛇菌幼体。他脸上的防毒面具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肩章上暗锈色的"菌类危机应急处理中心"徽标几乎被磨平。 五道身影如利刃切入菌灾中心: 1. **疾风**(突击手): 手中的□□发出龙吟般的怒吼,橙蓝交织的火舌舔舐过菌丝巨塔基部。那些被烧焦的菌丝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喷出的孢子雾在高温中凝结成荧光绿的灰烬。他面罩下传来模糊的咒骂——火焰仅仅延缓了菌塔的生长速度。 2. **袋鼠**(医疗兵): 背着足有半人高的银色药剂罐,正在祠堂废墟前展开便携式净化帐篷。她将昏迷的村民拖进帐篷时,医用防护服上已经爬满试图渗透的菌丝,却被表面特制的纳米涂层阻挡。"妈的,这次是三级变异体!"她对着耳麦吼道,同时给一个瞳孔开始泛菌丝的小孩注射淡蓝色抑制剂。 3. **蜘蛛**(侦察员): 像只真正的节肢动物般攀上老槐树残骸,架起脉冲探测器。树枝间垂落的菌丝碰到她裸露的手腕,却诡异地退缩了——那里纹着一圈神秘的黑色符文。"队长!菌群意识核心在东北方悬崖方向!"她突然转头,探测器屏幕映出她脖颈处暴起的血管,里面流淌的血液隐约带着银色微粒。 4. **镜子**(技术专家): 跪在越野车顶操作电磁脉冲发生器,设备发出的高频噪音让周围菌丝痉挛般蜷曲。他的护目镜上瀑布般刷过数据流:"孢子浓度超标47倍...检测到人类生命体征正往鬼见愁方向移动...等等,这是什么鬼信号?"屏幕突然闪过一组类似心电图又像菌丝网络的诡异波形。 老殷一把扯下被菌酸腐蚀得滋滋作响的战术手套,露出布满陈旧疤痕的右手。他用这只手直接捏碎了一朵袭来的蛇菌伞盖,粘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竟然没有造成腐蚀。"李大爷是吧?"他蹲在蜷缩在石磨后的老人跟前,声音透过面具闷响,"那几个带着相机的年轻人呢?" 李大爷的右耳已经菌化,像朵苍白的木耳支棱在鬓边。他颤抖的手指指向东北方:"去、去神道了...鬼见愁...他们不知道那里有、有..." "——有真正的玉骨伞培育基地。"老殷完成了他未尽的话语,转身时战术刀划过一道寒光,斩断空中飘来的孢子团。"全体注意!"他按下耳麦,"优先任务变更,追击幸存者小组。蜘蛛,你读取到几个生命信号?" 蜘蛛的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三个人类...但有一个的信号很奇怪,像是..."她的声音突然扭曲,"操!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探测!那个悬崖在发射生物电波!" 引擎重新咆哮起来。后视镜里,菌丝巨塔正在村民头部分泌的菌丝滋养下,生长出类似神经节的膨大结构。而越野车冲向的山路两侧,那些看似普通的树木背面,全部爬满了脉动的荧光菌丝——整座山活过来了。 --- 锦云的肺部像被塞进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蹦蹦的背包还挂在他肩上,带子深深勒进锁骨——那是十分钟前菌丝缠住她脚踝时,在撕扯中唯一留下的东西。 "跑...别回头..."蹦蹦最后的尖叫仍在他耳膜上震动。当时她半个身子已经被拖进菌丝组成的黄黑色浪潮中,右手却死死掰开锦云想救她的手指,"记、记录下去..." 现在,这条通往鬼见愁崖底的陡坡成了血肉磨盘。两侧岩壁上爬满脉动的菌丝网络,像某种巨大生物的毛细血管。锦绣的相机不知何时已经丢失,她的冲锋衣被岩角刮得稀烂,露出里面被孢子灼烧出红斑的皮肤。 "就在下面!"锦绣嘶哑地指向崖底。在无数扭动的蛇菌中央,一片半径约五米的圆形区域静静散发着珍珠白的光晕——那里没有菌丝,只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荧光雾气悬浮在地表上方。 一根足有电线杆粗的菌索突然从头顶岩缝劈下!锦云猛地把锦绣推向左侧,菌索擦着他后背砸在石板上,"啪"地炸开一团黄雾。孢子接触到他后颈的皮肤,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哥!"锦绣的哭喊混着咳嗽。她扑过来用衣袖拼命擦拭锦云的后颈,布料上立刻沾满带着菌丝的粉红色组织液。就在这时,第二根菌索从他们脚底的地缝刺出—— 噗嗤。 时间仿佛凝固了。锦云看见锦绣的表情从惊恐变成茫然,然后慢慢低头。那根顶端尖锐如矛的菌索,正从她腹部贯穿而出,伞状菌尖在她背后缓缓打开,像朵沾血的死亡之花。 "...没事。"锦绣居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镜头...早就...拍够了..." 巨型蛇菌的主干在悬崖上方蠕动,更多菌索如群蛇出洞般探来。锦云发疯似的抱住锦绣,菌索从她体内抽离时带出的不只是鲜血,还有一缕缕粘稠的黄色菌丝——它们在伤口处蠕动,像活物般往内脏钻去。 第三根菌索破空而来,直刺锦绣的太阳穴。 锦云的世界突然变得极静。他听见自己心脏炸裂般的轰鸣,听见血液在耳膜上的冲刷,听见十四岁那年妹妹举着廉价相机对他说"哥我拍到流星啦"的欢呼。所有这些声音,最终坍缩成一种纯粹、炽白、足以熔毁理智的愤怒。 "不——!!!"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转身将锦绣完全护在身下。菌索刺入肩胛骨的剧痛反而让他清醒——原来人在真正绝望时,疼痛会成为唯一的锚点。温热的血顺着脊柱流下,与锦绣腹部涌出的血泊融为一体。 崖底的荧光区域突然暴涨。那些珍珠白的光雾龙卷风般升起,所过之处菌丝如遭雷击般痉挛退缩。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锦云恍惚看见光雾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向他伸出半透明的手—— 而锦绣染血的指尖,正死死攥着他裤袋里那块早已硬化的"云之碎片",此刻它正发出与光雾同频的脉动。 锦云意识好像沉入了黑暗中片刻,又以一种离奇的视角醒来,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伏在锦绣身上,后背已经被多根蛇状菌丝插入。 锦云有些奇怪,难道自己是已经死了,现在是灵魂状态?但很快他就没办法继续思考这些了,他看到自己的后背伤口处冒出了黑色的火焰。 火焰一直顺着菌丝瞬间就蔓延出去,紧跟着,锦云看到自己站了起来,抱着锦绣,锦绣的伤口处也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着,但并没有扩散,而锦云的脸上和右半身,都是黑色火焰覆盖着。 ‘这是什么东西?’锦云好像半漂浮的一个摄像头,死死看着自己身体,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黑炎覆盖的自己,口中还在似乎还在喃喃自语,锦云想要靠近仔细听,居然真的靠了过去,听到黑炎居然小声的念叨着:“居然敢伤害哥哥和锦绣,灭了你们,灭了你们……” 锦云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这是自己还有第二个人格?自己什么时候精神分裂的? 第5章 菌05 老殷的战术靴卡在崖边最后一块凸岩上,防毒面具的镜片瞬间被下方蒸腾的孢子与能量乱流蒙上一层污浊。他身后的疾风倒吸一口冷气,□□的喉管发出不安的低鸣。 崖底,人间地狱的中心,却上演着非人的景象。 锦云在奔逃。 不,那更像是在菌丝狂潮中开辟出一条毁灭之路。 他浑身包裹着一种奇异的“火焰”——并非灼热的光明,而是深邃、粘稠、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炎”。这火焰无声地在他体表翻滚、沸腾,每一次呼吸都带起黑色的火星,飘散之处,连空气都微微扭曲。他的左臂紧紧箍着锦绣,她的头无力地垂在他肩头,腹部那个狰狞的贯穿伤口被一层薄薄的、同样漆黑的能量薄膜覆盖,暂时阻止了菌丝的疯狂侵蚀。 而他的右手——那已不能称之为手——更像是一柄由纯粹破坏意志凝聚成的“黑炎利爪”。没有挥舞的动作,只有撕裂!任何敢于靠近的菌索、膨胀的蛇菌伞盖,甚至是地面蔓延的菌毯,在触碰到那翻腾黑炎的瞬间,便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纸张,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瞬间碳化、崩解、化为飞散的黑色灰烬。他的奔跑轨迹身后,留下一条燃烧着黑色余烬的死亡走廊,无数断裂的菌丝像濒死的毒蛇般在灰烬中抽搐。 “目标确认!袋鼠、蜘蛛压制右侧菌群!疾风,左翼清障!镜子,锁定那个发光点,能量读数异常!”老殷的吼声穿透面罩,冰冷而高效。他率先扣动扳机,特制的高爆弹精准地轰击在锦云前方一株试图合拢的巨型蛇菌根部,炸开的火光短暂照亮了锦云脸上那近乎非人的、被黑炎映衬得如同深渊恶鬼般的表情——空洞的双眼深处,是燃烧的疯狂和刻骨的悲痛。 袋鼠的药剂罐喷出冰蓝色的冷凝雾,瞬间冻结了右侧汹涌扑来的菌潮;蜘蛛如同鬼魅般在岩壁间跳跃,手中高频切割刃精准地削断试图偷袭的菌索;疾风的火焰长龙咆哮着,将左翼化为一片炼狱火海,暂时阻隔了更多菌丝的汇聚。 五人如同楔子般插入混乱战场,为锦云开辟出短暂的喘息空间。老殷几步冲到锦云侧面,试图伸手去接锦绣:“把她给我!” 锦云猛地侧头,那双燃烧着黑炎的眼睛扫过老殷,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狂暴。黑炎瞬间高涨,逼得老殷不得不后退半步。他看清了锦绣腹部的伤口和那层诡异的黑膜,也看清了锦云肩胛处那个同样被黑炎包裹的、尚未愈合的贯穿伤。 “他…在燃烧自己!”袋鼠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带着震惊,“生命体征极度异常!那黑炎…在吞噬他的生物能量!” 就在这时,崖底中心那片珍珠白的光晕区域,亮度开始急速衰减。原本稳定如月华的光芒,此刻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那片区域边缘悬浮的荧光雾气,如同退潮般迅速向内收缩、消散。被光芒压制的菌丝感知到束缚的减弱,发出更加疯狂的嘶鸣,更加狂暴地试图涌向那片正在熄灭的圣地。 “发光点能量读数断崖式下跌!90%…75%…50%!生物信号源正在消失!”镜子的声音急促而尖锐,“核心在溃散!重复,玉骨伞核心信号即将湮灭!” “没时间了!”老殷当机立断,“蜘蛛,袋鼠,建立撤离通道!疾风,最大功率压制前方!镜子,准备电磁脉冲干扰菌群协同!目标:带他们走!” 他不再试图触碰锦云,而是将一面特制的折叠防爆盾猛地插在锦云身前,挡住一波喷射而来的腐蚀性孢子液。“走这边!”老殷对着锦云嘶吼,指向蜘蛛和袋鼠用切割刃和冷凝剂在疯狂菌潮中强行撕开的一条狭窄通路。通路尽头,疾风的□□正发出过载的轰鸣,死死顶住如海啸般压来的菌丝巨浪。 锦云似乎听懂了,或者仅仅是本能地跟着那条唯一的生路。他抱着锦绣,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踏下,脚下的菌丝便在黑炎中化为齑粉。他右手的黑炎利爪无意识地挥舞着,将任何靠近的障碍撕碎,为身后的老殷和队友减轻压力。 他们冲过最后一段布满粘稠菌丝和断裂菌索的死亡斜坡,越野车近在咫尺。引擎早已启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快上车!”袋鼠拉开后车门,蜘蛛已经跳上驾驶位。 老殷殿后,将最后一枚震撼弹狠狠砸向追来的菌潮中心。刺目的白光和冲击波暂时扰乱了菌群的追击。 锦云几乎是撞进车厢的。在他抱着锦绣滚入车内的瞬间,包裹他全身的狂暴黑炎如同被抽走了燃料,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响,骤然熄灭。只留下他身上衣物焦黑的边缘、皮肤上诡异的灼痕,以及空气中浓烈的、类似臭氧混合着烧焦菌丝的奇异气味。 锦绣被他紧紧护在怀中,腹部的黑炎薄膜也消失了,露出那个可怕的伤口,但菌丝入侵的迹象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遏制了,暂时没有蔓延。 “走!”老殷最后一个跳上车,狠狠拉上车门。 疾风跳上车顶,□□对着追来的菌丝进行最后的扫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碾过满地蠕动的菌丝,冲上斜坡,驶离这片被诅咒的深渊。 后视镜里,鬼见愁崖底最后一丝珍珠白的光芒彻底消失,陷入一片纯粹的、被菌丝覆盖的黑暗和死寂。镜子的探测器屏幕上,代表“玉骨伞”的生物信号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毫无生机的直线。 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伤者痛苦的喘息,以及队员们沉重的呼吸。锦云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如纸,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那黑炎一同燃尽了。他沾满黑色灰烬和血污的手,却依旧死死地、保护性地按在昏迷的锦绣肩头。 ---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里,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肩胛骨处撕裂般的剧痛和肺部残留的孢子灼烧感拖拽回去。锦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毫无感情的金属白。 不是医院。 他躺在一个类似透明棺材的狭长舱体内,柔和的蓝光从舱壁内部透出。身上插着数根管线,连接着舱外闪烁的仪器。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极淡的、类似高压电击后的臭氧味,掩盖了记忆深处菌丝的腐香。 “锦绣!”嘶哑的喊声在舱内回荡,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破碎感。他挣扎着想坐起,左肩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却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着。 “目标意识恢复,生命体征稳定,但肾上腺素异常升高。”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在舱外响起。 舱门无声滑开。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透明面罩的袋鼠出现在视野里,她的眼神透过面罩显得格外严肃。“别乱动,柳锦云。你妹妹在隔壁舱,比你早半小时恢复意识。” “她怎么样?伤…”锦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个贯穿腹部的恐怖画面再次袭来。 “活着。”袋鼠的回答简洁有力,却带着一种沉重,“腹部的贯穿伤处理过了,清创很彻底,但…问题不在这里。”她侧身让开一点空间,指向旁边一个同样的医疗舱。 透过双层强化玻璃,锦云看到了锦绣。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但胸膛微微起伏。重点在她的腹部——覆盖伤口的不是普通纱布,而是一层闪烁着微弱银蓝色光芒的薄膜,薄膜下隐约可见…不是缝合线,而是类似极其细密的、半透明的生物纤维在缓缓搏动,与她自身的血管脉络交织在一起。更诡异的是,在她裸露的锁骨下方,几道细微的、仿佛被强光灼烧过的黑色焦痕若隐若现——那是锦云记忆中黑炎灼伤自己皮肤留下的痕迹,竟也出现在了她身上! “那是什么?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锦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和恐慌。 “不是我们做的。”袋鼠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失真,“是你做的。或者说,是你最后爆发的那种…‘能量’。它暂时保住了她的命,也压制了菌丝在她体内的蔓延。但这层生物膜和这些纤维…我们现有的技术和数据库无法解析。它似乎在…缓慢地修复,但也在缓慢地改变她的生理结构。我们暂时只能监测,无法干预。” 锦云如遭雷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上同样残留着淡淡的、类似灼烧后的黑色纹路。他握紧拳头,试图回忆那黑炎爆发时的感觉——只有一片狂暴的空白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是他?是他把这种未知的、可能危险的东西“传染”给了妹妹? “那…蹦蹦呢?”他声音干涩地问。 袋鼠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很遗憾。我们没能找到他。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识别的生物组织。菌群吞噬得太彻底了。”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锦云,他闭上眼,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他被转移到一间简朴的观察室,墙壁是冰冷的合金。老殷走了进来,没穿防护服,只穿着战术背心,露出布满新旧疤痕的结实手臂,尤其是那只右手,疤痕更加密集,甚至隐隐透出金属的光泽。他递给锦云一杯温水。 “感觉怎么样?”老殷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少了些战场上的冷硬。 “我到底是什么?”锦云没接水杯,直直地盯着老殷,“那黑色的火…是什么?锦绣身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老殷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墙边,手指在光滑的墙面上按了一下。整面墙壁瞬间亮起,变成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张极其熟悉的照片——层层叠叠、如同巨大羽毛的发光云层!正是锦云他们在村口看到的“菌灵睁眼”异象!但拍摄地点显示是:撒哈拉沙漠边缘,时间:三年前。 “这…?”锦云瞳孔一缩。 “这叫‘天裂’,或者更学术点,‘高维能量潮汐干涉现象’。”老殷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十年前开始,全球各地零星出现。最初只是奇特的天文现象,美得让人忘记呼吸。”屏幕上切换着不同地点拍摄的“天裂”照片:挪威峡湾上空的螺旋状光羽、亚马逊雨林上空的翡翠色菌伞云、南极冰盖上空的极光状鳞片云…每一幅都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非自然的诡异。 “但很快,异变就开始了。”画面切换,出现的是新闻片段:巴西某小镇一夜之间被疯狂生长的荧光藤蔓覆盖;西伯利亚冻土带钻出从未见过的、能喷吐腐蚀性粘液的巨型蠕虫;非洲某部落集体出现皮肤木质化…画面最后定格在一朵被放大、边缘裂开如触须的黄色菌类——眼镜蛇菌的近亲。 “这些‘天裂’现象,伴随着无法解释的能量峰值,像种子一样播撒到地球。它们通过种子读取人的情绪思维,放大情绪诱发本地生物(包括微生物)发生超速、不可控的突变,形成具有高度攻击性、甚至拥有原始群体意识的‘异常生态圈(AEZ)’。”老殷指向屏幕上锦云爆发黑炎的画面定格,“而你,柳锦云,还有你妹妹锦绣…你们是‘共鸣者’。” “共鸣者?” “对。极少数人类个体,在特定的‘天裂’能量辐射下,或者身处高浓度AEZ能量场核心时,体内会觉醒出某种…难以解释的能力。就像调频收音机,你们意外地接收并转化了那种异常能量。”老殷指着锦云身上的黑炎痕迹,“你的‘黑炎’,本质上是一种高度凝聚的、具有湮灭特性的能量场。它能摧毁AEZ生物,但也同样在消耗你自身的生命力,它是在情绪峰值才能顺利激活,通过读取宿主本人的思维,会自发出现一定智能。锦绣…她不是直接的共鸣者,但她是你的血亲,在极端情况下,你的能量场似乎与她产生了深度共鸣,甚至产生了某种…‘保护性寄生’。” 屏幕再次切换,出现一个复杂的全球地图,上面标记着数十个闪烁的红点。“我们,‘特能异常危机应急处理中心’,只是冰山一角。全球有多个类似的机构,隶属于一个秘密国际协议。我们的任务,就是监测‘天裂’信号,预测AEZ爆发点,在灾难失控前介入——清除、封锁、研究,以及…寻找和收容像你们这样的‘共鸣者’。”老殷的目光锐利起来,“十年前第一个大型AEZ在东南亚爆发时,常规武器几乎无效。是当时觉醒的第一批共鸣者,付出了巨大牺牲,才勉强控制住局面。我们现在的技术和抑制剂,很多都源于对他们的研究。” 他走到锦云面前,伸出手——那只布满疤痕、隐隐透着金属光泽的右手。“这次‘天裂’能量照射点是你和微老六一群人直径十米范围,微老六是能量最高的情绪激发人,鬼见愁崖底,那片正在消散的白光,就是这次‘天裂’思维能量和本地真菌结合诞生的核心,也就是你们传说中的‘玉骨伞’。它既是剧毒,又是极其稀有的治疗原材料,也是着我们对抗未来更大灾难的关键。可惜…”老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在你爆发和菌群最后的反扑中,它的生物信号彻底消散了,连带那片区域的异常能量也急剧衰减。我们失去了一个极其宝贵的研究样本和潜在的解药来源。” 锦云看着老殷伸出的手,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残留的黑痕。妹妹身上的未知变化,蹦蹦的牺牲,那毁灭性的黑炎,全球蔓延的恐怖异变…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他不再是那个单纯追寻乡村故事的视频博主了。他被卷入了一场关乎人类存续、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隐秘战争漩涡中心。 他缓缓地、带着一丝颤抖,握住了老殷那只象征着伤痕与责任的手。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疤痕传来,异常清晰。 “锦绣…能治好吗?”这是他此刻最卑微,也是最沉重的疑问。 老殷的手坚定有力,他的回答却带着科学的冷酷与未知的沉重:“我们会尽一切可能。但她的情况,和她体内的‘寄生种子’,都是全新的课题。前路…充满未知。” 观察室的合金墙壁,此刻像一座沉默的钢铁堡垒,隔绝了外界的阳光,也隔绝了曾经平凡的生活。锦云望向隔壁观察室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落在那层在妹妹腹部搏动的、银蓝色的未知生物薄膜上。一个新的、布满荆棘的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第6章 基地01 观察室的合金门在身后滑闭,将老殷那句沉重的“前路充满未知”也隔绝在外。锦云的世界并没有因此变得清晰,反而被塞进了一个更精密、更冰冷的齿轮系统里。 他的“康复”从第一天起就与普通伤者截然不同。 他被安置在一个更大的“观察治疗单元”。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可调节光谱的照明模拟昼夜。身上的管线更多了,连接着更复杂的仪器,持续监测着心率、脑波、肌肉电位,以及最关键的——体内那股被称为“湮灭能量”的残余波动。手腕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环,触感冰凉。 “能量抑制环,”袋鼠一边调整仪器参数一边解释,语气是职业性的平淡,“防止你无意识触发能力。在你学会控制之前,这是必要的保险。”她指了指锦云肩胛和皮肤上的黑痕,“你的身体恢复速度…异常快。普通贯穿伤需要数周,你只用了三天,深层肌肉组织就完成了初步修复。但这不代表没有代价。” 代价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饥饿感”。这种饥饿并非针对食物,而是仿佛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渴求某种能量,一种与常规新陈代谢截然不同的东西。营养液通过静脉输入,只能勉强维持基础生理需求,却无法缓解那种源自生命核心的空洞感。仪器显示,他的基础代谢率比常人高出近70%,像一个时刻在低效燃烧的引擎。 最让他揪心的,是每天隔着厚厚的观察窗探望锦绣的时刻。她依然沉睡,腹部的银蓝色生物膜规律地搏动着,其下的半透明纤维网络似乎比前一天更清晰了一些,与她自身的血管网络纠缠得更深。锁骨下的黑色灼痕也顽固地存在着。袋鼠团队尝试了多种温和的刺激和扫描,试图唤醒她或分析那层生物膜,结果都如同石沉大海。那层膜和纤维像是一个完全独立、自洽的生命系统,遵循着他们无法理解的规则。 “她的生命体征稳定,甚至…过于稳定了。”袋鼠曾皱着眉头说,“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层东西在保护她,维持她的最低生命需求,也在…改造她。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维持环境稳定,持续观察。” 每一次探望结束,锦云回到自己的单元,手腕上的抑制环似乎都变得更沉重一分。对妹妹未知命运的恐惧,对自身诡异能力的憎恶,以及对蹦蹦牺牲的悲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而这恰恰是“湮灭能量”最渴望的燃料。 ------- 一周后,体能勉强恢复到一个临界点,真正的“训练”开始了。地点转移到一个被称为“反应场”的巨大穹顶空间。地面是特制的吸能材料,墙壁布满了传感器和能量阻尼器。 老殷亲自担任他的教官,镜子和蜘蛛作为技术支持在场。 “共鸣者的能力源于极端情绪,尤其是生存本能和守护欲,”老殷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回荡,不带丝毫感情,“但它是一把双刃剑,失控就会反噬自身,甚至伤及无辜。你的‘黑炎’,我们暂定代号‘炽焰’,具有高度自主的燃烧特性和…某种难以定义的应激智能。你要做的不是消灭它,而是学会与它对话,引导它。” 第一课是感知。 锦云被要求赤脚站在场地中央,抑制环被调整为“低阈监控”模式。老殷通过远程设备,向他投射极其微弱、无害的AEZ模拟能量流——一种类似冰冷静电的触感。 “感受它,”老殷命令,“然后,回忆你在崖底保护锦绣时最强烈的情绪。不是爆发,是去‘触摸’你体内那股回应的力量。” 锦云闭上眼,努力回忆锦绣倒下时的心如刀绞。手腕上的抑制环传来轻微的震动警告——他体内的能量开始不安地躁动,皮肤下的黑痕隐隐发热。但当他试图去“触摸”那股力量时,它又像受惊的野兽般缩回深处,只留下更深的疲惫和焦躁。数次尝试,都以抑制环强制介入、能量被压回告终,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和恶心。 第二课是引导。 镜子开发了一套特殊的神经反馈系统。锦云戴上布满传感器的头盔,面前是一个悬浮的、由能量场模拟出的“靶标”。当他集中精神,尝试引导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涌向指尖时,头盔会将他的意念强度转化为靶标的亮度变化。 “集中!想象那能量是你肢体的延伸!像控制你的手指一样控制它!”老殷的喝令如同鞭子。 这比感知更难。那股力量桀骜不驯,充满了毁灭的本能。锦云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训练服,往往只能让靶标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或者更糟——意念稍一松懈,一股不受控的黑炎火星就“嗤”地一声从他掌心溅出,烧焦了面前一小块吸能材料,头盔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每一次失控,抑制环的压制力就增强一分,带来的反噬痛苦也加倍。 第三课是实战模拟(初级)。 场地升起几个笨拙的、由特殊材料构成的“菌丝傀儡”,模拟最低级的AEZ生物攻击模式。锦云的任务不是摧毁它们,而是在躲避的同时,尝试用最微弱的“炽焰”能量(可能只是一缕黑烟或一个火星)精准地触碰傀儡身上的“核心感应点”。 这几乎是一场折磨。身体的疲惫、精神的紧绷、对失控的恐惧交织在一起。看着那些缓慢移动的傀儡,他眼前却不断闪过鬼见愁崖底疯狂舞动的蛇菌,闪过蹦蹦被拖走的身影,闪过锦绣腹部狰狞的伤口。愤怒和悲伤如同岩浆翻涌,每一次都差点冲破抑制环的封锁,引发灾难性的爆发。是老殷冷酷的指令、镜子精准的能量读数警告和蜘蛛偶尔射出的麻醉针(用于紧急制动)强行将他拉回理智边缘。 训练间隙,疾风会拉他去基础的体能恢复区。这个大大咧咧的汉子似乎成了基地里唯一能让他稍微放松的存在。 “嘿,菜鸟,别绷那么紧!”疾风拍着他的背(避开伤处),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当年老子刚觉醒那会儿,差点把半个训练场烧成玻璃!你这‘炽焰’看着唬人,可控性其实比老大的‘磐石’强多了!”他指了指远处独自进行负重训练的老殷,后者裸露的金属右臂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锦云沉默地听着,他知道疾风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但他也注意到,当提到“磐石”时,疾风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是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镜子则像幽灵一样,偶尔会出现在他单元外,隔着观察窗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她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他体内躁动的能量。有一次,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的‘炽焰’…它在害怕。怕你抛弃它,也怕…它自己。”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错愕的锦云。他从未想过,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也会有“害怕”这种情绪。 镜子是唯一能提供“科学”解释的人,虽然他的解释往往更令人不安。 “从你体内能量残留和锦绣腹部的共生体结构分析,”镜子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冷光,“你们两人的能量/生命信号出现了高度同步化的趋势。特别是当你情绪剧烈波动时,锦绣那边的生物膜搏动频率会异常加快。我们还不确定这是深度共鸣的良性反馈,还是…某种更糟的能量虹吸或连锁反应。”他调出一组复杂的波形图,“你的训练不仅关乎你自己,也关乎你妹妹能否稳定下来,甚至…醒来。” 这句话像烙印一样刻在锦云心上。每一次在反应场被失控的边缘折磨得想要放弃时,每一次因反噬而痛苦蜷缩时,他眼前都会浮现锦绣沉睡的脸庞和那搏动的银蓝色光芒。疲惫、恐惧、挫败感…都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念压了下去——他必须掌控这力量,为了妹妹,也为了不再让任何人因他失控而牺牲。 训练日复一日。汗水、疼痛、警报声成了日常。他皮肤上的黑痕在反复的能量涌动中时隐时现,如同活物。进步缓慢而痛苦,但他对体内那头名为“炽焰”的猛兽,终于从纯粹的恐惧与排斥,开始产生一丝极其微弱、建立在巨大痛苦之上的“熟悉感”。 冰冷的合金墙壁隔绝了外界,却无法隔绝他心中翻腾的岩浆。每一次尝试引导那毁灭性的黑炎,他都在与自己的绝望赛跑,而终点,是妹妹未知的苏醒,和一个他必须面对的新世界。 ----- 锦云的训练日复一日,在汗水、剧痛和警报的尖鸣中艰难推进。他对体内那头名为“炽焰”的猛兽,逐渐建立起一种建立在痛苦废墟之上的、极其脆弱的“熟悉感”。这份熟悉,不仅源于自身,也源于观察——他开始真正“看见”基地里其他共鸣者体内沉睡的“黑炎”。 “反应场”并非他的专属。当锦云筋疲力尽地结束训练,或是在观察窗后短暂休憩时,他得以窥见这座钢铁堡垒中其他“怪物”们驾驭自身力量的方式。那不再是纯粹的能量爆发,而是生命与毁灭交织的独特形态。 老殷(磐石):他的训练场是另一个极端。沉重的特制合金块在他手中如同玩具。当他催动能力时,并非锦云那种狂暴的燃烧。暗沉的黑炎从他裸露的金属右臂根部蔓延而出,迅速覆盖整条手臂,甚至向躯干延伸。这黑炎没有跳动的火焰形态,而是瞬间冷却、凝固!化作一层致密、厚重、布满龟裂纹理的漆黑装甲,如同最坚硬的玄武岩。每一次挥拳或格挡,都带着山岳倾塌般的沉闷轰鸣,传感器上显示的能量读数高得吓人。他的黑炎,是绝对的“盾”,是意志铸就的“堡垒”。 疾风(掠影):他的速度训练场光影缭乱。启动时,疾风的身影骤然模糊,并非完全消失,而是拖曳出一道道凝而不散、宛如液态墨汁般的黑色轨迹!这些轨迹是他高速移动时,体内黑炎能量被极致拉长、逸散的形态,如同高速摄影留下的残影,却又带着实质的能量扰动。他并非在燃烧,而是在“溶解”于速度之中。黑炎在他身上呈现出一种流态,赋予他撕裂空气的疾速,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蜘蛛(织网):她的能力展示在战术模拟区。面对多个移动靶标或模拟的复杂地形,蜘蛛静立中央。双臂微张,十指轻弹。刹那间,无数道纤细、迅捷如毒蛇的黑炎触手从她指尖、甚至背后激射而出!这些触手并非火焰,更像是由纯粹湮灭能量构成的、具有高度延展性和韧性的黑色能量束。它们无声无息,精准地缠绕、刺穿、封锁目标,如同编织一张致命的能量大网。她的黑炎,是无声的“捕猎者”,是范围控制的极致。 镜子(弥散):她的能力最为诡秘,常在信息处理中心或大型训练场的制高点施展。无需剧烈动作,只是静立凝神。一股如墨似雾的、半透明的黑炎便以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这黑炎没有高温,没有破坏力,却如同拥有生命的黑暗之雾,迅速渗透进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附着在墙壁、设备甚至空气中。通过它,镜子能感知到最细微的能量波动、结构异常甚至隐藏的生命信号。她的黑炎,是洞察一切的“感官”,是无形无相的“意识之网”。 袋鼠(泰坦):她的力量在重型装备测试区展现。当需要搬运远超人类极限的巨型设备或进行极限负重时,袋鼠深吸一口气。黑炎并非覆盖全身,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液态金属,在她四肢和腰背的关键肌肉群上凝聚、塑形!形成类似外骨骼支架的强化结构,漆黑、厚重,散发着力量的光泽。这结构并非实体,却赋予她撼动山岳般的巨力,沉重的合金在她手中轻若无物。她的黑炎,是纯粹的“力量增幅器”,是生物力学的极致模拟。 目睹这一切,锦云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同样是源自绝望与湮灭的“黑炎”,在不同个体身上竟展现出如此迥异、却又完美契合其本性的形态。这不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一种扭曲的进化,一种在深渊边缘挣扎求存的生命形态。他体内躁动的“炽焰”,似乎也在这些同类的气息刺激下,产生更复杂的共鸣与悸动。 就在锦云逐渐适应基地的节奏,对自身能力的掌控稍有寸进之时,一个更深沉、能力更为碾压的“同类”出现了。 他被带到反应场进行一场特殊测试的那天,气氛明显不同。老殷的神色比平日更凝重,镜子和蜘蛛的调试格外谨慎,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疾风都收敛了笑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合金门滑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锦云大不了几岁,身形瘦削,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黑色训练服,却给人一种奇异的“空荡”感。脸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窝深陷,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刀削的脸庞上是完全没有表情的无机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化不开的墨色,看人时带着一种穿透性的空洞和审视,仿佛能吸走周围的光线。他叫邢风。 “开始吧。”老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测试很简单:场地中央升起一个高强度能量模拟靶标。邢风只是抬起一只手,掌心对准靶标。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甚至没有锦云那种黑炎燃烧的形态。在邢风掌心前方,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深邃到仿佛能吞噬视线的“点”。紧接着,那个坚固的能量靶标,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融!不是爆炸,不是燃烧,而是彻底的“湮灭”,物质和能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绝对的空洞。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锦云倒吸一口凉气。他体内的“炽焰”在邢风抬手的一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恐惧”的颤栗!仿佛遇到了天敌。 “吞噬…”镜子在控制台低语,声音带着研究的狂热,“目标能量被完全吸收,效率…近乎百分之百。未检测到能量逸散或形态转化。” 测试结束,邢风放下手,那吞噬万物的黑点消失。他转头,空洞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观察窗后的锦云身上。那目光没有敌意,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体内那东西最终的模样,或者说,它渴望成为的样子。 “三年前,C市AEZ爆发初期,”老殷走到锦云身边,声音低沉,目光紧紧盯着场中那个苍白的身影,“邢风是第一批深度接触核心污染源的幸存者之一。他的‘黑炎’…我们称之为‘归墟’,是纯粹的吞噬与湮灭。同时一部分能量会被他自身吸收,他就像一个黑洞,一直在不停吞噬着能量。” 锦云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邢风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人形的黑洞,提醒着他力量高度的景象,同时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又让人胆寒。 第7章 基地02 锦云站在观察窗后,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邢风测试结束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像一尊没有温度的苍白雕像,站在空旷的反应场中央。老殷示意锦云进去。 合金门滑开又闭合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锦云踏入场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入了某种无形力场的边缘。他体内的“炽焰”不安地蜷缩着,传递着本能的抗拒与寒意。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绝对湮灭的“空洞”感,吸走了所有温度。 邢风转过身,那双空洞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没有问候,没有表情,只有纯粹的审视。 “感觉如何?”邢风开口了,声音是预料中的低沉微哑,像砂纸摩擦,但内容却出乎意料地直接,“‘炽焰’在发抖。像只被蛇盯住的兔子。” 锦云呼吸一窒。对方不仅直接点破了他体内的反应,还用如此…形象的比喻。他强迫自己站直,迎上那令人不适的目光:“它有自己的想法。”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想法?”邢风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肌肉的抽搐,“它只有本能。进食,扩张,燃烧。像病毒一样纯粹。”他向前走了一步,动作轻飘飘的,没有声音。锦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邢风的眼睛。 “你在怕我。”邢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更准确地说,你在怕它在我面前的反应。怕它暴露了连你自己都没看清的东西。” 锦云心头一凛,被戳中了隐秘的担忧。他确实害怕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邢风这个“黑洞”面前展现出不受控的、更黑暗的一面。 “老殷让你来帮我‘理解’它。”锦云转移了话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怎么理解?” 邢风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踱步,视线扫过周围墙壁上残留的各种能量冲击痕迹——那是锦云训练失控时留下的焦痕。“理解的前提是观察。”他停在一块特别焦黑的吸能材料前,用脚尖点了点,“比如这个。典型的‘炽焰’早期失控印记。能量输出不稳定,爆发点混乱,燃烧特性外溢严重…还有,”他蹲下身,伸出苍白的手指,在焦痕边缘轻轻抹了一下,指尖沾上一点黑灰,“残留的‘情绪焦油’。” “情绪焦油?”锦云皱眉,这个名词从未听过。 “能量是载体,情绪是燃料。”邢风站起身,捻了捻指尖的黑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你的恐惧、愤怒、悲伤,烧得不完全,就像劣质柴火,冒黑烟,还糊锅底。这就是‘情绪焦油’,能量效率低下的副产品,还容易堵塞你自己的‘管道’。”他瞥了锦云一眼,“看你训练时青筋暴起、汗流浃背的样子,就知道你‘管道’堵得厉害,全靠蛮力硬推。难怪反噬那么疼。” 锦云:“……” 他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的训练,在对方嘴里被描述得像是在疏通堵塞的下水道,还附带质量评估。 “那…怎么提高效率?”锦云压下被吐槽的不适感,抓住了关键点。 “第一步,”邢风竖起一根苍白的手指,“先学会别把燃料当垃圾烧。你的‘炽焰’不是垃圾桶,什么都往里塞。愤怒可以烧,但烧得精纯点,别混着恐惧的杂质一起倒进去。至于悲伤…”他顿了顿,空洞的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那是慢性毒药,烧不干净,只会积累成灰,迟早把你自己的心也堵死。” 这话像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锦云内心最深的忧虑——对锦绣的担忧和对蹦蹦的愧疚。他沉默着,无法反驳。 “第二步,”邢风竖起第二根手指,“别跟它较劲。你越把它当敌人,它越要证明自己能撕碎你。试着…接受它的存在。就像接受你多长了一条会喷火的尾巴。”他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平淡语气说着惊悚的比喻,“虽然这条尾巴脾气暴躁还挑食。” 锦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接受?它差点把我自己烧了,还连累别人!” “哦,那只是因为它饿。”邢风耸耸肩,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炽焰’是高能耗生物。你给它喂劣质‘情绪焦油’,还天天用那个铁环(他指了指锦云手腕上的抑制环)勒着它脖子,它不闹脾气才怪。老殷他们搞的那套训练,”他朝远处的控制室方向抬了抬下巴,“本质上是在教你如何安全地给它戴上嘴套和缰绳,防止它咬人。但没人教你怎么正确地喂它,让它别那么饿。” “那该怎么喂?”锦云被这套“饲养猛兽”的理论绕得有点晕,但又莫名觉得有几分歪理。 邢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歪了歪头,第一次露出了点类似“好奇”的表情(虽然依旧很僵硬):“你妹妹…锦绣。你去看她的时候,‘炽焰’是什么状态?” 锦云一愣,仔细回忆:“很…安静。不像训练时那么躁动。” “安静?”邢风重复了一遍,空洞的眼睛似乎聚焦了一瞬,“是蛰伏。像吃饱了在打盹的猛兽。”他走近一步,距离近得让锦云体内的“炽焰”再次发出强烈的警告嗡鸣,“你和她的能量在同步,共鸣。她的共生体…那层银蓝色的膜,是个极其精密高效的转换器和稳定器。它在过滤、提纯你逸散过去的能量,甚至可能是情绪。对‘炽焰’来说,那就像是…经过高级厨师精心烹制的顶级能量料理。而你平时自己喂它的,就是路边摊的泔水。它当然更愿意去那边‘打盹’。” 这个比喻过于生动(且倒胃口),但信息量巨大!锦云的心脏猛地一跳:“你是说,锦绣能帮我…稳定它?” “帮你?”邢风嗤笑一声,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别自作多情。共生体只是在高效地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维持宿主生存。它在‘捕食’你无意识逸散的能量和情绪,优化自身。至于帮你?那是副产品。就像割草机吃草不是为了给草坪理发。”他顿了顿,看着锦云骤变的脸色,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目前看来,这种‘捕食’对你们双方暂时是互利共生。她需要能量维持,你需要它帮你稳定‘炽焰’。但未来嘛…”他拖长了音调,留下一个令人不安的省略。 锦云的心情像坐过山车,刚刚升起一丝希望,又被邢风精准的毒舌扎得千疮百孔。他看着邢风那张苍白无表情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酷空洞的家伙,吐槽起人来简直刀刀见血,句句扎心,偏偏还该死的准确! “所以,”锦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对方话语里的“割草机”和“泔水”,“我该怎么做?” 邢风退后一步,恢复了那种生人勿近的空洞感:“观察。观察它什么时候真正‘饱足’(比如靠近锦绣时),观察什么情绪能让它烧得更‘干净’(比如纯粹的守护意志而非失控的愤怒)。别抗拒它,尝试去感受它的‘饥饿’和‘满足’,像感受你自己的胃。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他摊开苍白的手掌,掌心那个吞噬万物的黑点并未出现,但锦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吸力,“等你哪天能让它不喷黑烟,不糊锅底,烧出来的能量像镜子那摊‘雾’一样纯粹无害了,再来问我下一步。现在?你还差得远。” 他毫不留情地下了结论。 说完,邢风不再理会锦云,转身径直走向出口,身影消失在滑开的合金门后,留下锦云一个人在空旷冰冷的反应场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对方那些既冷酷又精准、既惊悚又带着诡异道理的毒舌评价。 锦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想起锦绣沉睡的面容和邢风那吞噬一切的黑点。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似乎多了一个…极其不靠谱又无法忽视的“向导”。一个会用“泔水”、“割草机”和“喷火尾巴”来形容他生死攸关问题的、毒舌的“黑洞”。他苦笑了一下,这“理解”的过程,恐怕比他驯服“炽焰”本身还要折磨人。 第8章 基地03 训练场穹顶下的灯光冰冷地洒落,空气里弥漫着吸能材料被反复灼烧后的焦糊味和汗水蒸腾的气息。锦云又一次筋疲力尽地倒在冰冷的场地上,急促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声。手腕上的抑制环沉重地箍着,皮肤下残留的能量灼痛感尚未完全消退。刚才的实战模拟,他又差点让一个菌丝傀儡彻底气化,失控的边缘,是蜘蛛射出的低剂量镇定剂让他强行冷静下来。 “啧。”一个冷淡、沙哑的声音从观察窗的方向传来。 锦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邢风不知何时又像幽灵一样出现了,斜倚在合金门框上,双手插在训练服口袋里,苍白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机制的表情,眼神空洞地扫过场地里几处新添的、边缘焦黑翻卷的破坏痕迹。 “又炸了?”邢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吃饭了吗”,但每个字都精准地戳在锦云的痛点,“这次是左三号傀儡的‘核心感应点’太诱人,还是你脑子里那锅‘情绪泔水’又烧开了?” 锦云撑着地面坐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没好气地瞪回去:“闭嘴,黑洞。”他不知不觉也用了疾风他们私下给邢风起的外号。 邢风毫不在意,甚至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控制力没见长,脾气倒是见涨。看来‘炽焰’的胃口被你养刁了,劣质燃料吃多了,火气更大。”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靴子踩在吸能材料上几乎没有声音。“老殷那套‘意念集中,能量延伸’的说教,对你这种脑子里塞满棉花糖(指混乱情绪)的人来说,跟对牛弹琴差不多。” 锦云懒得反驳,邢风的毒舌虽然扎心,但往往一针见血。他确实感觉自己像个试图用筷子夹起流沙的傻瓜,越是用力,沙子漏得越快,失控得越狠。 “我说过,”邢风停在锦云几步远的地方,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凝视着他,“别跟它较劲。也别想着‘控制’。先‘感受’。感受它的存在,就像感受你多长出来的那条尾巴。” “我感受不到!”锦云有些烦躁地低吼,压抑的挫败感涌上来,“它要么像死了一样缩着,要么就像疯狗一样冲出来咬人!中间状态?不存在!” “那是因为你太吵。”邢风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非人的锐利,“你的脑子,你的心脏,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恐惧、愤怒、愧疚…吵得像菜市场。在这种噪音里,你怎么可能听到它真正的声音?” 锦云一怔。 “静下来。”邢风命令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神经,“不是让你放空脑子当白痴。是让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噪音,关掉。只留下一个念头——找到它。” 锦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将邢风的话刻进意识里。关掉噪音…找到它…这谈何容易?锦绣沉睡的脸、蹦蹦最后的眼神、训练失败的警报声…各种念头和情绪如同沸腾的开水。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后果,不去想妹妹,不去想失败,只是纯粹地、向内探寻。像在无光的深海,摸索着一座活火山的轮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依旧在流,但不再是训练时的燥热,而是一种冰冷的、专注的消耗。抑制环的冰凉触感似乎变得格外清晰,皮肤下,那股熟悉的灼热能量像潜伏的岩浆,缓缓流动。但这一次,锦云没有试图去“抓”它,也没有恐惧它的躁动。他只是…观察。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黑暗的丛林中,用所有的感官去捕捉那最细微的动静——能量流经肌肉纤维时带来的微麻?心脏跳动时与之隐隐呼应的微弱悸动?一种…源自生命更深处的、带着灼热气息的“脉动”? 忽然,在摒弃了所有嘈杂的情绪后,在意识沉入最深的内视之井时,他“碰”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能量感或灼痛,而是一个清晰的、带着原始温度的“存在”!它盘踞在意识的深处,像一头蜷缩在熔岩洞穴中的幼兽,身体由流动的、粘稠如液态沥青般的黑炎构成,形态并不稳定,边缘不断有细小的黑色火星逸散又湮灭。它散发着灼热、饥饿、以及一种被压抑的暴戾气息。最让锦云心神剧震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它的情绪——一种混杂着警惕、委屈和强烈不满的“呜咽”感!它似乎被抑制环勒得很不舒服,又被锦云之前混乱的情绪“泔水”喂得很难受。 “找到了?”邢风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平淡,但锦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确认? “嗯…”锦云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依旧闭着眼,全部的意念都维系在那头小小的、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炽焰”幼兽身上。它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注视,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更清晰的、带着火星迸溅声的“咕噜”抗议。 “很好。”邢风的声音似乎近了一些,“现在,别想着命令它。试着…打个招呼。” 打招呼?跟这头随时可能把自己烧成灰的凶兽?锦云觉得这简直荒谬。但他还是尝试着,在意识深处,向那个灼热的“存在”传递去一个最简单、最平和的意念:‘我…看见你了。’ “炽焰”幼兽猛地一颤,熔岩般的眼睛(如果那流动的黑炎能称之为眼睛的话)似乎“瞪”了过来,充满了警惕和一丝…好奇?它试探性地向前“拱”了一下,锦云立刻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洪流在体内奔涌,皮肤下的黑痕瞬间亮起!他强忍着没有退缩,努力维持着那份平静的“注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空洞感”瞬间降临!并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是存在被彻底否定、被吸入无尽虚无的极致恐惧!锦云体内的“炽焰”幼兽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本能的恐惧尖啸,瞬间炸毛!它猛地缩回意识深处最黑暗的角落,蜷成一团瑟瑟发抖,连逸散的火星都熄灭了! 锦云猛地睁开眼! 只见邢风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距离极近。而邢风那只苍白的手掌,正平静地摊开在他面前。 掌心上方,探出着一团东西。 那不再是测试时吞噬靶标的“点”,而是一小团…活物! 它像是一滴被剥离出来的、浓缩到极致的“深渊”。形态比锦云的“炽焰”幼兽稳定得多,呈现出一种流动的、深邃到吞噬一切光线的粘稠液态。它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但锦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冰冷、古老、带着无尽饥饿和玩味的“意识”,正从那团纯粹的“归墟”中散发出来,牢牢地锁定了他体内瑟瑟发抖的“炽焰”! “别怕,小不点。”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奇异混响的声音直接在锦云的脑海中响起!这声音绝非邢风本人的,它更冰冷,更空洞,仿佛来自宇宙的尽头,却又带着一种…戏谑?是那团“归墟”在说话! “初次见面,”归墟的声音继续在锦云脑内回荡,带着一种打量新玩具般的兴致,“你就是那个把宿主折腾得够呛,还总吃泔水的小火苗?啧,营养不良,脾气倒挺大。” 锦云体内的“炽焰”幼兽似乎被这居高临下的语气激怒了,暂时压过了恐惧,发出一连串细小的、带着火星的“嘶嘶”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猫。 “哈!”“归墟”发出一个短促的、毫无温度的“笑声”,“还有点脾气。比你那个只会吵吵嚷嚷的宿主强点。记住这种感觉,小东西,”它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抗拒的威严,“真正的力量不是靠撒泼打滚,是掌控。像这样——” 话音未落,那团悬浮的“归墟”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没有能量爆发,没有空间扭曲,但锦云却感觉周围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一瞬,仿佛连空气本身都被它无声地“咬”掉了一小块!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湮灭意志扑面而来!他体内的“炽焰”幼兽瞬间被这纯粹的、碾压性的上位气息震慑,所有的“嘶嘶”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最本能的、蜷缩的恐惧。 “归墟”似乎很满意这效果,那粘稠的黑暗液体微微流转,仿佛在“看”向邢风:“行了,招呼打完了。这小东西胆子比跳蚤还小,没意思。”说完,它就像渗入沙地的水银,瞬间缩回邢风摊开的掌心,消失无踪。那股令人灵魂冻结的空洞感也随之消散。 邢风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低头看了看依旧处于极度震撼和混乱中的锦云,以及对方体内那只被吓得快要熄灭的“炽焰”幼兽。 “看到了?”邢风的声音恢复了平板的沙哑,“这才是‘打招呼’。你那团小火苗,”他用下巴点了点锦云,“离能说话还差十万八千里。不过…至少它现在知道‘怕’字怎么写了。下次喂它的时候,”他转身走向门口,留下最后一句精准的毒舌,“记得弄点像样的饲料,别总拿情绪垃圾糊弄,省得它又闹脾气炸厨房。” 合金门滑开又关闭。锦云依旧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后背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对话”场景在他脑中反复回放——邢风体内那冰冷、古老、能口吐人言还自带毒舌属性的“归墟”,以及自己体内那只被吓得魂飞魄散、只会“咕噜”和“嘶嘶”的“炽焰”幼兽… 世界的疯狂,似乎又在他面前揭开了更深、更惊悚的一角。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的黑痕似乎还残留着“炽焰”幼兽惊恐的悸动。 “喂…你还在吗?”他在意识深处,小心翼翼地尝试沟通。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委屈和后怕的“咕噜…”声回应了他。 第9章 基地04 冰冷的治疗舱内,银蓝色的生物膜规律地搏动着,其下的半透明纤维网络在幽光中流淌,如同星河。锦绣沉睡的面容安详得不真实。锦云的手掌贴在厚厚的观察窗上,指尖感受着舱体恒定的微凉。但这一次,他心中不再是纯粹的沉重与担忧。 一股奇异的、带着灼热温度的雀跃感,在他意识深处轻轻挠动。像一只终于被主人发现的小兽,正笨拙地表达着亲近。 “锦绣,”锦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笑意,对着沉睡的妹妹低语,“我好像…找到它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炽焰’…它就在这儿。”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隔着训练服,仿佛能感受到那团蜷缩的、流动着黑炎的温热“小东西”。 “它脾气不太好,还有点胆小,”锦云继续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被邢风那个‘黑洞’吓得不轻。但是…它听得到我说话,真的听得到!”他像个迫不及待分享秘密的孩子,尽管唯一的听众沉睡着。“虽然它现在还只会‘咕噜咕噜’和‘嘶嘶’,跟只炸毛的小猫似的,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它不喜欢那个抑制环,勒得难受;也讨厌我之前乱七八糟的情绪,像吃坏了肚子…”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将邢风那番“劣质燃料”、“情绪焦油”的毒舌评价也加工复述了一遍,甚至把“归墟”那冰冷戏谑的“打招呼”也描述出来。治疗舱内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但锦云却觉得,向妹妹倾诉这些,仿佛在梳理自己纷乱的心绪,也像是在安抚体内那个同样不安的“小东西”。他能感觉到,当他说到“找到它了”和“听得到”时,意识深处的“炽焰”幼兽会传递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满足和…依恋?这感觉陌生又奇妙。 离开医疗区,那股新奇的兴奋感尚未褪去,锦云在走廊遇到了刚从装备室出来的老殷。看着老殷那标志性的金属右臂和沉静如磐石的脸庞,锦云忍不住上前,带着几分求证和分享的冲动。 “殷队,”锦云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激动,“我…我好像能‘看到’我的‘炽焰’了,就是…一团小小的,像活物一样的东西。邢风说它叫‘炽焰幼体’?他还让他的‘归墟’跟我…呃,跟‘炽焰’打了招呼,‘归墟’还能说话!”他语速有点快。 老殷的脚步顿住了。他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转向锦云,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片刻后,老殷的脸上罕见地没有露出惯常的严肃或凝重,反而是一种…带着复杂理解的、近乎沉重的平静。 “嗯。”老殷只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锦云一愣,预想中的惊讶或追问没有出现。“您…您也能‘看到’自己的吗?‘磐石’?”他试探着问。 老殷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冰冷的金属手臂上,然后缓缓抬起包裹着黑色训练服、但明显肌肉虬结的左臂。他没有催动力量,只是用一种近乎凝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臂。 “能。”老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沉浸于回忆的质感,“不是‘看’,是‘感觉’。像一块沉重、冰冷、带着亘古纹路的巨石,沉在意识的底部。它没有清晰的形态,更像是一种…意志的凝聚体。厚重,坚固,沉默。”他顿了顿,补充道,“疾风说他感觉到的是‘流动的风’,蜘蛛是‘伺机而动的蛛网’,袋鼠是‘力量的骨架’…镜子比较特殊,她感觉自己的‘弥散’像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感知一切的‘寂静之海’。” 锦云听得入神,原来大家都能感受到!只是描述不同。 “那…你们能和它沟通吗?像邢风那样?”锦云急切地问。 老殷缓缓摇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深刻的无奈和…疲惫。“沟通?”他苦笑了一下,这表情在他脸上显得异常陌生,“不,锦云。那不是沟通。那更像是…与一头沉睡在灵魂深处的、拥有毁灭本能的巨兽共处一室。” 他看向锦云,目光变得格外锐利:“你以为我们出任务时,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黑炎’?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敢用得太深。” 锦云的心猛地一沉。 “它们,”老殷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那些盘踞在我们体内的‘黑炎’,它们不是工具,锦云。它们更像是一个被强行塞进我们身体里的‘第二人格’!一个由纯粹湮灭本能、极端情绪和生存**构成的、混沌而原始的‘人格’!”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当我们唤醒它们,获得力量的同时,也等于暂时让渡了部分‘主导权’。我们无法和它们‘对话’,无法理解它们真正的意图,只能依靠强大的意志力去‘引导’、去‘约束’、去‘压制’!就像用缰绳去勒一匹随时可能发狂、把你拖入深渊的烈马。每一次使用,都是一次意志的角力,都是一次在失控边缘的行走。” 老殷的眼神变得无比沉重:“一个不慎,引导的力量稍有偏差,或者自身的情绪被它们引爆…后果不堪设想。误伤同伴?那是最轻的。更可怕的是彻底迷失,被体内的‘巨兽’反客为主,成为只知毁灭的怪物。”他那只金属右臂似乎反射着冷光,“三年前…我们付出过惨痛的代价才明白这一点。所以,非必要,不唤醒。即使唤醒,也只用最表层、最可控的那一点力量。” 锦云彻底怔住了。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原来…原来这才是真相!他一直以为老殷他们强大的控制力源于熟练,却没想到背后是如此的如履薄冰,是与体内“第二人格”的生死博弈!邢风能沟通“归墟”,简直是怪物中的怪物! “那…邢风他…”锦云喃喃道。 “他是个例外,也是个…异类。”老殷的语气复杂,“‘归墟’的吞噬本质,或许让它们的‘共生’关系达到了某种扭曲的平衡,或者…他的‘自我’已经被侵蚀得足够深,深到能理解那种混沌的语言。但这绝非好事。”他深深地看了锦云一眼,“你能初步感知到‘炽焰’的实体,甚至感觉到它的情绪,这…很特殊。或许是好事,让你有了提前‘沟通’而非‘角力’的可能。但也可能是更大的危险,意味着你和它的‘连接’更深,更容易被它影响。” 老殷拍了拍锦云的肩膀,力道不大,却重若千钧:“锦云,这条路,没人真正走过。邢风那条路,是未知。我们这条路,是悬崖上的钢丝。但这条路上是繁花还是更深的荆棘,没人知道。为了锦绣,也为了你自己,务必…谨慎。” 说完,老殷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合金走廊里回荡,留下锦云一人站在原地,心潮翻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意识深处,那团小小的“炽焰”幼兽似乎感应到他复杂的情绪,传递来一丝带着疑问的“咕噜?”声。 新路?沟通的可能?锦云握紧了拳头。他之前只把这当做一个奇特的发现,一种对力量的新认知。现在才明白,这背后关联着何等沉重的责任与凶险。他看向医疗区的方向,锦绣沉睡的容颜仿佛就在眼前。 无论前路是繁花还是荆棘,为了妹妹,他都必须走下去。只是这一次,他不仅要驯服体内的“猛兽”,更要学会与这头猛兽…真正地对话。而第一个老师,竟然是那个毒舌又危险的“黑洞”。命运的安排,真是讽刺又奇妙。 “嘿,菜鸟!发什么呆呢?”疾风的大嗓门从后面传来,一把搂住锦云的肩膀,力道依旧豪迈,“听说你跟邢风那怪胎的小宠物‘打招呼’了?怎么样,没被它吓尿吧?哈哈!”他挤眉弄眼,试图活跃气氛。 锦云看着疾风爽朗的笑脸,又想起老殷那句沉重的“第二人格”和“悬崖上的钢丝”,心中百味杂陈。他扯出一个笑容:“还行…就是有点…饿。” 疾风一愣,随即大笑:“饿?走!哥带你去食堂,管饱!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身体里那家伙较劲嘛!” 锦云被疾风拖着往前走,心里却在想:较劲?不,或许…该换种方式了。他尝试着在意识里对那个“咕噜”的小东西传递一个模糊的意念:‘别急…不会饿着你。‘意识深处,传来一个带着点雀跃和期待的、更响亮的“咕噜!”回应。 第10章 基地05 代号“炽焰”的柳锦云站在训练场边缘,汗水沿着新添的灼痕滑落,那是昨天过度催动黑炎留下的印记——一小片皮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呈现出焦炭般的深黑裂纹,隐隐作痛。生命力燃烧的代价,真实不虚。他看着场内,掌心残留着黑色火苗跳动的幻影,那不仅仅是火焰,更像是一种活着的、会呼吸的黑暗能量,与他心跳同频,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在孕育着什么。他想起妹妹锦绣,沉睡在基地最深层的医疗舱里。血缘的纽带和菌神AEZ(异常生态圈)的极端刺激,让她成为了一个“被动链接者”,那微弱的、寄生在她体内的黑炎,是保命的枷锁,也是未知的定时炸弹。他们兄妹的命运,被这诡异的黑色火焰死死捆绑。 训练场中央,代号“磐石”的老殷正在进行抗冲击训练。沉重的特制合金块呼啸着砸向他。没有柳锦云那种张扬的烈焰,老殷只是沉腰立马,裸露的金属右臂根部骤然涌出暗沉的黑炎!那火焰并非升腾,而是瞬间冷却、凝固,如同熔岩遇水般在他手臂乃至半个躯干上蔓延、硬化,形成一层布满龟裂纹理的漆黑装甲。沉重的合金块撞在上面,发出山岳倾塌般的沉闷轰鸣,训练场的地板都在震颤。传感器疯狂闪烁,能量读数高得惊人。柳锦云的目光落在老殷的金属义肢上,那冰冷的表面下,是早期对抗AEZ留下的伤痕吗?是那次牺牲换来了如今的技术?老殷的“磐石”,是意志铸就的堡垒,也是用血与火换来的责任勋章。 “喂,新来的,别光顾着看老石头挨揍。”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柳锦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邢凤,代号“湮灭”,国内唯一激活了黑炎人格的怪物级存在。他斜倚在墙上,指尖缠绕着一缕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纯黑能量。“看那傻大个挥汗如雨,不如睡个回笼觉。”邢凤打了个哈欠,语气刻薄,“你的小火苗看着就费劲,烧个纸都怕烫手吧?”他话音刚落,缠绕指尖的黑炎忽然扭曲了一下,仿佛一张模糊的嘴无声地咧开,随即又消散。那是“湮灭”的活化人格?柳锦云心头一凛。 “队长在示范‘盾’的极致。”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代号“镜子”的女孩站在训练场制高点的观测台边缘。她并未动作,一股如墨似雾、半透明的黑炎却以她为中心悄然弥散开来,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大片区域,附着在墙壁、设备甚至空气中。“疾风,3号区域能量残留超标17%,影响传感器精度;蜘蛛,7号靶位的缠绕点受力不均。”她的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传达,仿佛那些弥散的黑炎就是她延伸的感官神经末梢。她的“织网”是洞察一切的意识之网。 话音刚落,代号“疾风”的身影在3号区域骤然模糊!启动的瞬间,他身后拖曳出凝而不散的、宛如液态墨汁般的黑色轨迹,如同被拉长的残影。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他整个人仿佛“溶解”在速度之中,流态的黑炎赋予他撕裂空气的疾速,精准地掠过镜子指出的区域,带走了那微小的能量异常。 与此同时,在复杂的战术模拟区,代号“蜘蛛”的身影在掩体间无声穿梭。面对突然弹出的多个高速移动靶标,她双臂微张,十指轻弹。嗤嗤嗤!无数道纤细如毒蛇、迅捷致命的黑色能量触手从她指尖、背后激射而出!那不是火焰,而是纯粹湮灭能量构成的、具有恐怖韧性和延展性的能量束。它们无声无息地缠绕、刺穿、封锁目标,瞬间编织成一张覆盖全场的致命黑网,将靶标牢牢钉在原地。她的“织网”是无声的捕猎者。 “行了行了,该收工了!这堆铁疙瘩看着就沉。”代号“袋鼠”的医疗兵抱怨着,走向训练场角落堆积如山的重型设备。她深吸一口气,四肢和腰背的关键肌肉群上,黑炎如同有生命的液态金属般迅速凝聚、塑形!形成漆黑厚重、散发着力量光泽的类外骨骼支架。她轻松扛起一台比她体积大三倍的能量发生器,步履稳健地走向库房。“泰坦”之力,是生物力学的极致模拟。 老殷解除装甲,暗沉黑炎如潮水般退回右臂根部,露出下面布满新旧疤痕的皮肤和冰冷的金属。他抹了把汗,走到柳锦云和邢凤面前。“看到了?这就是‘黑炎’的多样性,也是我们‘清道夫’存在的意义。”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我们不是超级英雄,是拿着抑制剂和武器,在高维能量潮汐干涉下形成的AEZ里清理垃圾、堵窟窿的工人。” 他打开手腕上的全息投影,一幅触目惊心的世界地图展开。地图上标记着数个猩红的裂口图标: 撒哈拉深处:图像显示一片死寂的沙漠中,巨大的荧光藤蔓如同**巨蟒般扭曲缠绕,吞噬着一切有机物,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挪威峡湾:海面上漂浮着大片粘稠的、不断蠕动的乳白色物质,所过之处,钢铁舰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溶解——腐蚀蠕虫集群。 亚马逊雨林核心:一片区域内的树木呈现出诡异的木质化金属光泽,枝干扭曲成尖锐的矛状,无差别地攻击任何移动物体。 南极冰盖下:探测器传回模糊影像:冰层深处,某种结合了真菌特性与眼镜蛇形态的半透明生物在冰隧道中快速穿行,喷吐着致命的低温孢子。 (以及他们刚刚经历的)西南小镇:菌神AEZ的残骸图像。 “‘天裂’不是孤例,”老殷指着那些红点,语气凝重,“这些能量投射点,像针一样扎进我们的维度。它们会读取并放大投射点附近人群最极端的情绪和潜意识,扭曲本地生态,催生出这些……怪物。这就是‘异常生态圈’(AEZ),全球性的癌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队员,“我们基地,是‘国际异常生态应对协议’(IAECP)下的一个节点。清除、封锁、研究、收容……用命去填。十年前第一批觉醒的‘共鸣者’,大多成了抑制剂研发和初期收容策略的基石。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我们现在的技术和……这身黑炎。”他下意识握紧了金属的右手,疤痕在关节处格外明显。 “那玉骨伞……”柳锦云忍不住问,他想起了那个在菌神AEZ核心中昙花一现、最终消散的奇异造物。 “玉骨伞……”老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它是那个AEZ的核心具现化,是灾难的源头,但也蕴含着破解这种扭曲的关键信息。它的消散,是重大损失。我们怀疑,像玉骨伞这样的核心,是稳定或逆转AEZ的关键钥匙,也是高维能量在此维度的‘锚点’。”他看向邢凤,“这也是为什么像‘湮灭’这样能深度掌控甚至与黑炎‘共鸣’的存在如此重要。我们需要理解它们,才能真正对抗它们。” 邢凤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指尖的黑炎又不安分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理解?麻烦死了。” 柳锦云默默消化着庞大的信息。全球性的灾难,神秘的组织,燃烧生命的代价,沉睡的妹妹,还有身边这群能力各异、背负着沉重过去的队友。他看着老殷走向装备架,那磐石般的背影下是十年血火铸就的责任。看着邢凤指尖那仿佛拥有生命的危险黑暗,看着镜子弥散的黑雾,疾风残留的墨影,蜘蛛收回的触手,袋鼠卸下的力量支架……他们每个人,都是行走在“天裂”伤痕边缘的“共鸣者”,是世界的清道夫。 他握紧了拳头,掌心的灼痕隐隐发烫。为了锦绣,为了这个被“天裂”撕开的世界,他必须更快地掌握这名为“炽焰”的力量,即使代价是燃烧自己。前方的路,如同那弥散的黑炎,深邃而未知。 第11章 基地06 基地公共休息区的角落,几乎成了柳锦云蹲守邢凤的固定点位。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以及柳锦云身上新添的、淡淡的焦糊味——那是昨晚加练过度,黑炎失控燎到袖口留下的。 “喂,邢凤前辈!”柳锦云眼尖,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打着哈欠,像没骨头似的滑进沙发,手指已经熟练地摸向手机。 邢凤眼皮都没抬,划开屏幕,指尖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纯黑能量,像玩弄一条微型毒蛇。“没空,困。”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就十分钟!不,五分钟!”柳锦云赶紧凑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急切。“关于黑炎活化…你是怎么和‘湮灭’沟通的?怎么让它稳定下来的?我妹妹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我能掌握这个,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邢凤终于抬眼,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说不定你就能像保姆一样,把你妹脑子里那个寄生虫哄得服服帖帖,然后她就能蹦起来叫你哥哥了?”他的毒舌毫不留情地戳在柳锦云最深的担忧上,“省省吧,小火苗。那东西是烧命的,不是养宠物的。沟通?它没把你脑子当柴烧了算你走运。” 柳锦云被他噎得脸色发白,但想到医疗舱里沉睡的锦绣,想到老殷提到的玉骨伞和AEZ核心的关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掌心微微发热,一小簇微弱的、带着点委屈情绪波动的黑色火苗“噗”地冒了出来,在他掌心不安分地扭动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像只不满的小兽。 “你看!‘炽焰’它…它好像有反应了!”柳锦云像发现了新大陆,急切地把手往前伸,想让邢凤看清楚那簇会“哼哼”的黑炎。 邢凤嫌弃地往后一仰,仿佛那小火苗是什么脏东西。“啧,吵死了。”他指尖那缕纯黑能量突然膨胀、扭曲,瞬间在他肩头凝聚出一个模糊不清、只有上半身的黑色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深邃黑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感和冰冷的恶意——正是邢凤体内觉醒的黑炎人格,“湮灭”。 “吵。”一个冰冷、毫无起伏,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直接在柳锦云脑海里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同时,“湮灭”那模糊的“手”随意地朝柳锦云掌心的火苗一挥。 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吸力骤然传来!柳锦云掌心的“炽焰”发出一声尖锐的、类似被掐住脖子的“嘤!”声,火苗剧烈摇曳,瞬间黯淡下去大半,仿佛要被强行抽走本源!柳锦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都随之猛地一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恐惧感席卷全身,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邢凤!”柳锦云又惊又怒,猛地收回手,将受惊的“炽焰”护在怀里。那小火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显得更加幼小可怜。 肩头的“湮灭”轮廓似乎发出一声无声的嗤笑,缓缓缩回邢凤体内,仿佛只是出来吓唬一下不听话的小动物。 邢凤本人全程眼皮都没多抬一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仿佛刚才放出恐怖存在的不是他本人。他甚至还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看,沟通?这就是下场。它(湮灭)觉得烦了,就会这样。你的小火柴连话都不会说,还想学这个?趁早洗洗睡,别烦我。” 柳锦云抱着怀里受惊呜咽的“炽焰”,看着邢凤那副事不关己、懒散至极的样子,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但他也清楚感受到了“湮灭”那压倒性的恐怖力量,那是他目前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硬来不行,死缠烂打对方就放“湮灭”出来物理(或者说能量)劝退。 接下来的几天,柳锦云开始了游击战术: 食堂堵人:邢凤刚打好饭,柳锦云端着餐盘就坐到了他对面,刚开口:“前辈,关于活化…” 邢凤肩头黑炎一闪,“湮灭”模糊的影子还没完全凝聚,柳锦云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吸力锁定了自己餐盘里的鸡腿——鸡腿瞬间干瘪碳化,成了一小撮黑灰。邢凤懒懒道:“它饿了。” 然后淡定地吃自己的饭。 训练场尾随:邢凤负责的其实是“吞噬能量溢出物处理”(说白了就是清理其他人训练后残留的危险黑炎渣滓),这工作他做得极其敷衍,大部分时间靠“湮灭”本能吞噬。柳锦云想观摩学习,结果刚靠近一片能量残留区,就被邢凤指挥“湮灭”故意搅动得能量暴走,差点被失控的碎片击中,幸亏老殷的“磐石”装甲及时挡了一下。老殷皱着眉看了一眼又在玩手机的邢凤,无奈地摇摇头。 走廊“偶遇”:柳锦云算准邢凤去技术部找“镜子”拿新游戏卡的时间,在必经走廊埋伏。结果邢凤远远看到他,直接拐进了旁边的生态模拟室(里面模拟了一个小型热带雨林AEZ环境)。柳锦云追进去,只看到邢凤悠闲地坐在一棵模拟巨木的枝桠上,下方是几株模拟的、具有微弱攻击性的荧光藤蔓。邢凤晃着腿,肩头“湮灭”的影子若隐若现,藤蔓感受到那恐怖的吞噬气息,瑟瑟发抖地缩了回去,根本不敢攻击。邢凤低头看着下面一脸无奈的柳锦云,懒洋洋地说:“这里环境不错,适合发呆。你要进来喂藤蔓?请便。” 几次三番下来,柳锦云身心俱疲,身上的灼痕又添了两道(一次是躲避能量暴走时自己失控,一次是试图强行感应“炽焰”深处导致的反噬)。而他的“炽焰”,每次遇到“湮灭”的威压,都只会吓得缩成一团哼唧,别说沟通了,连稳定燃烧都费劲。 这天傍晚,柳锦云又一次在休息区“偶遇”了刚结束“工作”(玩了一天手机)的邢凤。他还没开口,邢凤先说话了,语气带着点被打扰太久的不胜其烦: “我说小火苗,你烦不烦?你看看你养的那玩意儿,”他用下巴点了点柳锦云下意识护住的手腕,那里“炽焰”正不安地窜动着,“除了哼唧卖惨,烧你自个儿,还能干嘛?跟个没断奶的崽子似的。想学‘湮灭’?”他嗤笑一声,指尖那缕纯黑能量危险地跳动,“行啊,让它先学会闭嘴,然后…试着吞掉点什么?比如你多余的精力?” 肩头的“湮灭”轮廓再次模糊地浮现,这一次,它没有发出吸力,而是“看”向柳锦云,那团蠕动的黑暗仿佛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邀请——一个通往深渊的邀请。 柳锦云看着那恐怖的影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掌心只会“嘤嘤嘤”、连稳定形态都维持得有些吃力的“炽焰”,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挫败和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邢凤的路,似乎是一条充满了危险和未知的绝路。他的“炽焰”,真的能成长到那一步吗?或者说,他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吗? 邢凤似乎很满意柳锦云眼中那复杂的挣扎和犹豫,肩头的黑影缓缓消散。他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揣回兜里,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柳锦云一个人,对着掌心微弱哼唧的黑色火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中,只留下那缕纯黑能量残留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希望的冰冷气息。 深夜,单人宿舍。 柳锦云盘膝坐在床上,掌心托着那簇微弱的、哼唧不断的黑色火苗——“炽焰”。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不是因为热,而是源于精神的高度集中和那份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焦灼。 “听着,炽焰…”他在心中反复低语,试图将意念沉入那跃动的黑暗深处,“我知道你记得…记得我们觉醒的时候,记得锦绣…”他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菌神AEZ那噩梦般的场景:黑色火焰如同活物般从虚空中窜出,缠绕住他和濒死的锦绣。一个清晰、坚定,甚至带着点稚气却无比可靠的声音曾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别怕!哥…锦绣,我来保护!” 那声音,分明就是“炽焰”!可为什么现在只剩下无意义的哼唧? “你说话啊!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帮锦绣?像邢凤那样…让你‘活’过来?”柳锦云的意念充满了急切甚至哀求。掌心的火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不安地跳动了几下,发出几声更响亮的“哼唧!哼唧!”,像在努力回应,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懵懂的隔膜。徒劳无功的尝试持续了大半夜,只留下更深的疲惫和掌心新增的一道细小灼痕。 几天后,训练场角落。 邢凤被老殷指派来清理疾风训练后留下的一大片高速能量残留——那些如同液态墨汁般的“掠影”轨迹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爆裂伤人。他一脸不情愿,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着。不出所料,柳锦云又像个幽灵一样跟了上来,保持着“安全距离”,但眼神里的执着快凝成实质了。 “前辈…”柳锦云刚开口。 “啧。”邢凤不耐烦地咂了下嘴,连头都懒得回,“阴魂不散是吧?行,今天给你开开眼,免费的‘活化’观摩课。”他话音未落,肩头那团深邃的黑暗瞬间膨胀、凝聚! “湮灭”那模糊不清、散发着冰冷恶意的人形轮廓再次浮现。这一次,它似乎“兴致”很高,没有直接攻击柳锦云,而是将目标锁定了他掌心本能般冒出来、瑟瑟发抖的“炽焰”小火苗。 “呜…呜…”炽焰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压,发出恐惧的呜咽,拼命想缩回柳锦云体内。 “湮灭”的轮廓发出一阵无声的、充满恶意的“波动”,仿佛在狞笑。它没有使用吞噬之力,而是伸出一根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模糊的“手指”,极其轻佻地,朝着那簇可怜的小火苗——戳了一下。 就像顽童用树枝去戳弄受惊的小动物。 “嘤——!”炽焰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悲鸣,火苗被戳得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一股强烈的屈辱、恐惧和源自本能的愤怒感,顺着共生链接,狠狠冲击着柳锦云的精神!柳锦云闷哼一声,脸色煞白,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 但这还没完。“湮灭”似乎玩上了瘾,那根黑暗的手指不停地、带着侮辱性地戳、点、拨弄着缩成一团的炽焰。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炽焰惊恐欲绝的“嘤嘤”声和柳锦云同步的痛苦闷哼。邢凤本人则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讥诮。 “看,这就是沟通。”邢凤懒洋洋地嘲讽,“弱者的下场就是被玩弄。你的小宠物除了哭,还会什么?废物点心。” “够了!住手!”柳锦云目眦欲裂,愤怒压过了恐惧,他试图控制炽焰反击,但幼小的黑炎在湮灭的绝对威压下根本抬不起头,只剩下绝望的悲鸣。 “湮灭”似乎觉得这种单方面的欺凌索然无味了。它停下了戳弄的动作,那团代表“脸”的黑暗转向柳锦云,一股冰冷、纯粹的毁灭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扑来!不再是之前的威吓或戏弄,而是**裸的、要将柳锦云连同他掌心那簇火苗一起彻底抹除的杀意! “死。”冰冷的意念直接在柳锦云灵魂深处炸响! 就是现在! 极致的恐惧、对邢凤(湮灭)的愤怒、保护妹妹的执念、以及被反复欺凌的屈辱…所有压抑的情绪在死亡的威胁下瞬间冲垮了柳锦云意识的堤坝!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念头:反抗!保护! “轰——!!!” 不再是微弱的火苗!一股狂暴、炽烈、带着无尽怒火的漆黑烈焰猛然从柳锦云全身每一个毛孔中爆发出来!瞬间将他彻底吞没!这火焰不再是柳锦云主动操控的形态,它狂野、失控,带着一种原始而暴戾的意志! 柳锦云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清明瞬间被一种燃烧的、非人的赤红所取代。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邢凤和“湮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愤怒。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带着玉石俱焚般惨烈气息的能量场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 “炽焰…?”邢凤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意外,随即变成了玩味,“哦?终于被逼出来了?” 被黑炎完全覆盖的“柳锦云”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带着火焰燃烧的噼啪杂音,却异常清晰,充满了暴戾和一种奇异的、护犊般的愤怒: “ 不、准、欺、负、哥、哥、和、锦、绣!”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不再是柳锦云那尚显生疏的格斗技巧,动作狂暴直接,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覆盖全身的黑炎如同活化的巨蟒,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火焰之拳,带着焚毁一切的意志,狠狠砸向“湮灭”和它身后的邢凤!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哼,这才有点意思。”邢凤冷哼一声,眼中的懒散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专注。“湮灭”的轮廓瞬间凝实了几分,面对那狂暴砸来的火焰巨拳,它没有闪避,而是同样一拳轰出!那拳头上缠绕的不是火焰,而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能量的绝对之暗! “砰——!!!” 黑炎与吞噬之暗的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产生了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效果。火焰巨拳在接触到湮灭拳头的瞬间,其狂暴的能量如同泥牛入海,被疯狂地吸噬、瓦解、归于虚无!覆盖柳锦云全身的黑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退! “吼——!”被覆盖的“柳锦云”发出不甘的怒吼,试图再次凝聚力量,但“湮灭”根本不给他机会。那吞噬的黑暗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黑炎的链接反向侵蚀!模糊的黑暗手掌直接穿透了黯淡的火焰,一把扼住了“柳锦云”火焰形态下的“喉咙”! 恐怖的吸力爆发! “呃啊——!”这一次,是柳锦云本体意识发出的痛苦嘶吼。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精神、甚至那份刚刚觉醒的暴戾意识,都在被“湮灭”疯狂地抽走!覆盖全身的黑炎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飞速缩回体内。 那个暴戾的“人格”在湮灭的绝对压制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柳锦云只模糊地“听”到那个嘶哑声音留下的一句充满困惑和不甘的低语,直接回荡在他意识的废墟里: “我…是锦云的弟弟…锦绣的哥哥…保护…” 随即,意识沉沦。柳锦云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上残留的黑炎彻底熄灭,只留下满身新鲜的、仿佛被烈火燎过的焦黑灼痕,以及过度消耗生命力带来的惨白脸色和微弱呼吸。 “湮灭”的轮廓满意地缩回邢凤体内,仿佛饱餐一顿。 邢凤走到昏迷的柳锦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踢了踢他的小腿,毒舌依旧,却似乎少了点纯粹的嘲讽,多了点难以言喻的复杂: “啧,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傻小子…还‘锦云的弟弟’?烧糊涂了吧?不过…”他瞥了一眼柳锦云身上那些新添的、触目惊心的灼痕,“学费交得倒是够狠。下次再烦我,就让‘湮灭’给你来个全套‘心理辅导’。” 他掏出通讯器,懒洋洋地呼叫:“袋鼠,来训练场C区垃圾堆收尸…哦不,收人。对,小火苗把自己点着了,需要奶一口。”说完,他看也没看地上的柳锦云,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训练场,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垃圾。 第12章 基地07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粘稠,仿佛沉在意识的海底。柳锦云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虚无中飘荡。身体的剧痛——那些新添的灼痕和生命力被抽走的虚弱感——在这里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回响。 不知飘荡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亮吸引了他。 那光亮蜷缩在意识深渊的角落,瑟瑟发抖。他飘近,看清了:那是一簇极其微小的黑色火苗,比平时他召唤出的“炽焰”还要幼小、脆弱得多。它不再哼唧,而是在无声地呜咽,火焰边缘不断逸散出细碎的、仿佛泪水般的黑色光点,每一次逸散,火苗就黯淡一分,如同风中残烛。 “炽焰…?”柳锦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意识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哭泣的火苗。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微弱火焰的瞬间,一股混乱的、带着强烈悲伤和恐惧的意念洪流猛地冲入他的意识! 碎片化的画面与声音炸开: 刺鼻的孢子粉尘,腐烂的气息(菌神AEZ)! 锦绣惊恐绝望的脸,腹部那恐怖的、撕裂的伤口,鲜血刺目! 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锦绣——!” 虚空裂开,狂暴、原始的黑色火焰(最初的炽焰)如同愤怒的巨兽扑来! 一个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在火焰核心响起:“别怕!哥…锦绣,我来保护!”(这正是柳锦云记忆深处的声音!) 紧接着,是两股强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思维波动,如同两股失控的激流,被那狂暴的黑炎本能地、贪婪地捕捉、吞噬、融合: 一股是柳锦云自己那刻骨铭心、充满毁灭性愤怒和绝望的保护欲:“救锦绣!不惜一切代价!” 另一股是濒死的柳锦绣那微弱、混乱、充满痛苦和依恋的求生本能与对哥哥的眷念:“哥…救我…别丢下我…”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相连的思维在炽焰的核心疯狂搅拌、纠缠。保护哥哥?保护锦绣?我是谁?谁在保护谁?极致的混乱中,一个基于吸收宿主思维而形成的、逻辑错乱的核心认知被强行“焊接”出来: “我…是柳锦云的弟弟…我是柳锦绣的哥哥…保护…保护他们…”它既包含了柳锦云保护妹妹的身份投射(弟弟保护哥哥?),又包含了柳锦绣对哥哥的依恋和呼唤(哥哥保护妹妹?),形成了一个自我指代混乱的闭环。 混乱的核心认知刚刚形成,菌神AEZ的核心——那柄散发着温润而强大能量的*玉骨伞*——在剧烈的能量冲突中崩解了!就在其消散的瞬间,一股精纯、温和、带着强大生命修复气息的琉璃色能量流逸散出来。处于混乱融合期的炽焰,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本能地将这股能量鲸吞吸入! 画面再次清晰,聚焦在现实场景: 狂暴的初生炽焰覆盖了濒死的锦绣,它核心处那股混乱的认知在玉骨伞能量的浸润下,产生了一丝奇异的“目的性”和“能力”。 它不再仅仅是破坏性的燃烧。那琉璃色的能量在炽焰内部流转,被其混乱的意识笨拙地引导着,化作无数极其细微、坚韧的黑色火焰丝线,如同最高明的外科医生手中的缝合线,精准地刺入锦绣腹部那恐怖的伤口! 火焰丝线没有灼烧,反而带着玉骨伞残留的温和修复力,强行将撕裂的组织、血管、甚至被菌丝侵蚀的脏器“缝合”、“粘合”、“净化”。它以自身本源的黑炎能量为“薪柴”,缓慢地、持续地燃烧着,驱动着玉骨伞的能量修复锦绣的致命伤。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消耗巨大,并且让炽焰的核心意识(那个混乱的“弟弟/哥哥”)陷入了深沉的、维系修复的强制休眠,只留下最基础的本能反应(哼唧)和对外界威胁的应激防护(被湮灭刺激时的爆发)。 维系这种修复,等于在持续消耗炽焰的本源和柳锦云的生命力,这也是柳锦云身上灼痕不断加深、时常感到疲惫的根本原因之一。 梦境中的柳锦云“看”着这一切,如同被雷击中,灵魂都在震颤! 原来那声“保护哥哥和锦绣”的怒吼,并非空穴来风!原来炽焰那看似幼小无用的哼唧背后,是在默默地、笨拙地、燃烧着自己(和柳锦云)去修补妹妹破碎的身体!原来它混乱的自我认知,是吸收了自己和锦绣在生死关头最激烈、最纯粹思维波动的结果!而那保住锦绣性命的关键力量,竟然来源于消散的玉骨伞! “你…”柳锦云的意识体声音哽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心疼。他看着角落里那簇还在呜咽、因为被“湮灭”强行吞噬而元气大伤、连逸散的“泪光”都变得稀薄的微小火苗,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用意识去“拥抱”它。 这一次,不再是强迫沟通的意念,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无尽愧疚和理解的抚慰: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承受了这么多…原来你一直在保护锦绣…原来你…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家人…” 呜咽的小火苗似乎感受到了这完全不同以往的意念。它颤抖了一下,逸散的“泪光”停顿了。它微微抬起“头”(火焰的核心),朝着柳锦云意识体的方向,传递出一股微弱、委屈、却又带着一丝依赖和孺慕的意念: “疼疼…哥哥…坏黑黑…打打…怕怕…锦绣…要修修好…” 混乱的逻辑(叫柳锦云哥哥,又自认是弟弟),孩童般稚嫩的表达(疼疼、坏黑黑、打打、怕怕、修修好),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出它的核心诉求:它很疼(被湮灭重创),它害怕那个“坏黑黑”(湮灭),但它最在意的,还是要“修修好”锦绣。 柳锦云的意识体紧紧“抱”住那微弱的火种,仿佛抱着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不怕了,炽焰…以后,我们一起保护锦绣。我们一起…修好她。不会再让那个‘坏黑黑’欺负你了…我保证。”他感受到那火种传递来的一丝微弱但真实的暖意和依赖。 就在这时,外界的感官开始模糊地传入: 消毒水的气味。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一个元气十足但带着担忧的女声(袋鼠):“哎哟喂,这小可怜烧得可真够狠的…生命力波动跟过山车似的…大佬下手也太黑了点吧?不过话说回来,他体内那股修复性的能量波动好奇怪,好像在缓慢自我修复?还有一股…很温和但很高级的残留能量在支撑?” 柳锦云的意识开始从深渊上浮。他最后“看”了一眼怀中那簇似乎安稳了一些、不再呜咽的小小火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责任和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般的牵绊。 他知道了真相。炽焰不是工具,不是宠物,更不是寄生虫。它是一个因他和他妹妹的执念而诞生、融合了他们部分思维、吸收了玉骨伞遗产、逻辑混乱却一心只想“保护家人”的…特殊的“家人”。 当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洁白的天花板,和袋鼠凑近的、充满关切的大眼睛。 “醒了?感觉怎么样小火苗?”袋鼠麻利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传感器和灼痕,“你可真能折腾,差点把自己烧成炭了!不过…”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奇,“你昏迷的时候,你体内那个小火苗好像…在偷偷哭?还一个劲儿地念叨‘修修好’?怪可怜的。还有啊,你妹妹锦绣的生命体征…在你昏迷期间,莫名其妙地稳定了一丝丝?虽然微乎其微,但仪器不会骗人。你小子,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柳锦云感受着体内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与炽焰的链接,以及那份沉甸甸的真相。他看着袋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沙哑地问:“邢凤…在哪?” 袋鼠撇撇嘴:“那个懒鬼加毒舌?谁知道,肯定又在哪个角落躲清闲玩手机呗。怎么,还想找他‘学习’?我劝你消停点,再来一次,我这‘泰坦’之力都未必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柳锦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邢凤那张冷漠的脸和“湮灭”那恐怖的黑暗。但这一次,愤怒之外,他心中更多的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他需要力量,真正掌控“炽焰”的力量。不是为了模仿邢凤,而是为了有能力保护这个将他视为“哥哥”、一心只想“修修好”锦绣的、混乱又纯粹的火种家人。邢凤的路是绝路,但他必须找到自己的路。 而且他更需要知道,湮灭的活化人格是来自谁?邢凤是怎么做到这么强大的?自己的能量要怎么去补充? 没有能量就无法修复锦绣,炽焰已经很虚弱了,他迫切需要能量! 只有继续去找邢凤,但是不能再让炽焰出来了,他要保护好炽焰,那个弱弱喊着自己哥哥,拼命想要修修好锦绣的小火苗。 第13章 基地08 锦云一早醒来,就翻着手上的通讯器,查看老殷今天的训练场在几号,作为基地的老人,老殷即是队长,也是知晓最多天‘裂事件’的人。 锦云从袋鼠口中得知,当初邢凤觉醒事件的营救,就有老殷参加,他想要知道过程。 —— 晨光透过基地宿舍狭小的舷窗,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格子。锦云早已醒来,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通讯器屏幕。老殷的日程表在光幕上展开——今天在7号重力训练场。这位队长,磐石般的存在,不仅是他们的指挥官,更是“天裂”十年秘辛的**档案库。 袋鼠在医疗室擦拭器械时无意间透露的信息,此刻像藤蔓般缠绕着锦云的心绪:“……那次营救,老殷也在场。C市金融区,‘星寰’餐厅,邢凤那事。” 邢凤。那个代号“湮灭”,强大、慵懒又毒舌的男人,他的觉醒竟与老殷的伤痕有关。锦云需要知道真相,为了理解这个危险的队友,更为了……妹妹锦绣身上那日渐不安的黑炎寄生体。 —— 记忆的碎片,如同老殷义肢投影仪射出的冰冷光束,在锦云脑海中重构了那个地狱般的夜晚: 水晶吊灯将星寰餐厅切割成无数璀璨而冰冷的棱面。邢凤深陷在昂贵的丝绒椅中,浆洗得笔挺的礼服领口像一道绞索,勒得他喉结生疼。对面,父亲邢振山姿态优雅地切割着牛排,餐刀划过骨瓷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待会林晚端甜点时,”父亲没有抬眼,声音低沉得像耳语,“你弟弟会‘不小心’撞她一下。你,知道该怎么做。” 邢凤攥紧了雪白的餐巾,指节发白。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吧台。那个叫林晚的服务员,正踮着脚,费力地擦拭着酒柜顶层那盆茂盛的银边吊兰。翠绿的藤蔓如瀑布般垂落,叶缘的银线在迷离的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这景象刺痛了他——三个月前,邢麟在这里故意打翻价值不菲的鱼子酱,反诬是林晚偷窃他那只伯爵腕表时,吊兰的叶子,也是这般闪着同样无情的光泽。 —— 尖叫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餐厅虚伪的宁静。那一刻,邢凤的目光正死死锁在林晚手腕上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紫褐色淤青——那是上周邢麟故技重施诬陷她偷钱,保安粗暴扭打留下的印记。 “贱骨头!我的酒!”邢麟刺耳的咆哮轻易盖过了背景的爵士乐。深红色的勃艮第红酒,如同肮脏的血,兜头泼了林晚满脸。粘稠的酒液混着屈辱的泪水,从她发梢滴落,在她米白色的制服前襟晕开一朵朵刺目、绝望的花。 死寂瞬间冻结了空气。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僵在原地,化作一尊尊惊恐的蜡像。 紧接着,吧台方向传来瓷器迸裂的脆响!那盆银边吊兰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叶片疯狂地高频震颤起来。林晚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跪倒在地,纤细的手腕被数根暴长、如蛇般的气根死死缠住,深勒进皮肉,鲜血瞬间涌出! 一滴,两滴……温热的血珠滚落,渗入吊兰根部那深褐色的土壤。 轰——!!! 花盆毫无征兆地炸成漫天齑粉!碗口粗的血色藤蔓裹挟着锋利的玻璃碎片和泥土,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狂暴地喷涌而出!天花板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应声粉碎,万千水晶碎片如死亡之雨倾泻而下。黑暗降临的瞬间,一个饱含无尽怨毒的女声,从无数狂舞的藤蔓**振响起,直刺灵魂: “谁毁了谁的人生?!” 吊兰疯狂蔓延的藤蔓,带着积攒的屈辱和愤怒,精准地卷向林晚。上一次的污蔑让她丢失了一个月的血汗钱,在母亲的病榻前陷入绝望。这一次,邢麟的故技重施和百般羞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点燃了这株植物吸收的三年恶意! —— 邢凤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将他从椅子上提起!父亲邢振山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胛骨,力道之大,昂贵的西装面料发出清晰的撕裂声。 “垫脚石要有垫脚石的觉悟!” 世界瞬间天旋地转。邢凤被扣住挡在父亲,藤蔓贯穿他的前胸,再被一把摔开,如同被丢弃的垃圾,狠狠撞翻了旁边的香槟塔,昂贵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在视野彻底模糊的最后一瞬,他清晰地看到父亲将惊慌失措的邢麟粗暴地塞进角落那个为富豪特设的防爆安全舱,“砰”的一声关死了厚重的合金门。 那沉闷的锁闭声,成了他世界崩塌的丧钟。紧接着,带着浓烈血腥味的腥风,扑面而来!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邢凤感到右腹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根碗口粗、布满荆棘的血色藤蔓,如同攻城槌般贯穿了他的身体!肋骨碎裂的脆响,混杂着周围宾客被藤蔓撕裂、穿刺的凄厉惨叫,谱写成一首残酷的交响乐。 邢凤咳着血沫,被巨大的藤蔓钉在吧台的残骸上。剧痛让他的视野反而清晰了一瞬。他看见,另一根更加粗壮的藤蔓,如同毒龙出洞,正凶狠地刺穿了防爆舱那号称能抵御炸弹的观察窗,精准地贯穿了里面邢麟的咽喉!弟弟的惨叫被翻涌的血泡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徒劳的“嗬嗬”声,布满血手印的观察窗瞬间被染得一片猩红。 “救……哥……”邢麟的指甲在钢化玻璃上刮出刺耳的白痕,眼神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不解。 “畜生!放开我儿子!”邢振山目眦欲裂,抄起沉重的实木餐椅,怒吼着砸向那根主藤蔓的根部。 藤蔓如同拥有智慧,猛地一甩!邢振山像个破麻袋般被狠狠抽飞,重重砸在身后的酒柜上。无数水晶杯如同暴雨般落下,碎裂声不绝于耳。一支断裂的黄铜调酒管,在混乱中斜插进邢凤的侧腰,带来新一轮的剧痛。 这剧痛反而让他看清了藤蔓风暴的核心——林晚!她的上半身已经与巨大的吊兰主茎融合在一起,下半身完全化作了扭曲蠕动的藤蔓。她原本清秀的脸上爬满了木质纹理,眼中流淌的不再是泪水,而是粘稠的、暗红色的血! “痛苦吗?”千百片藤叶同时震动,发出林晚那被扭曲、放大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深入骨髓的恨意,“被至亲当作垃圾一样献祭的滋味……好受吗?” —— 难以想象的剧痛在邢凤的腹腔深处点燃了一簇冰冷的火苗。缕缕诡异的黑烟,不受控制地从他被贯穿的伤口中渗出,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缠绕上那根贯穿他身体的藤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邢凤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了腹部的藤茎——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骤然从他掌心裂开的黑暗漩涡中爆发!腥甜的吊兰汁液,混杂着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属于林晚的记忆碎片,狂暴地冲进他的喉咙,灌入他的脑海! > 苦!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狭小的病房。林晚颤抖的手攥着母亲的病危通知书,窗外那盆陪伴她多年的吊兰,无声地枯死了三片叶子。 > 咸!领班鄙夷地将一叠少得可怜的钞票甩在她脸上,唾沫星子四溅:“邢少爷亲口说你偷了东西!滚!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 辣!钻心的疼痛!邢麟那张写满恶意的脸逼近,锃亮的皮鞋狠狠碾过她按在地上的手指,昂贵的鱼子酱糊满了她手背的伤口:“低等人,只配像狗一样舔干净地板!” “啊啊啊——!”邢凤的喉咙爆发出非人的惨嚎,与藤蔓核心林晚那充满解脱与无尽痛苦的悲鸣产生了诡异的共振!漆黑的火焰顺着藤蔓逆流而上,所过之处,狂暴的血藤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瞬间枯萎、碳化!在意识沉沦的边缘,邢凤似乎看到林晚那木质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就在这时,防爆舱内骤然爆发出高频刺耳的尖啸!濒死的邢麟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中,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竟意外觉醒了声波攻击的能力!无形的音刃狂暴地切割着内部空间,瞬间震裂了厚重的合金舱门!一道失控的音刃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削断了正扑向舱门的邢振山的左臂! 温热的血雨,混杂着父亲的惨叫,劈头盖脸地浇在邢凤脸上。 “杀光…!”林晚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枯萎的藤蔓网络中低语,带着决绝的恨意,“吃掉他们…否则…我们…白死…”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邢凤体内积压的所有痛苦、被背叛的愤怒、以及被迫吞噬的庞大怨念,在这一刻彻底引爆!漆黑如墨的火焰冲天而起,将他彻底吞噬,化作一个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人形黑洞! 整层餐厅的血色藤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拉扯,倒卷着涌向那个黑洞的中心!防爆舱内,刚刚觉醒的邢麟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嘶吼,就在自身失控声波的反噬和黑洞的恐怖吸力下,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最终变成了一具如同蒙克名画《呐喊》中扭曲、惊恐的干瘪尸骸,死死扒在碎裂的舱门边缘。 失去了藤蔓支撑的邢振山倒在血泊中,断臂处血流如注。他挣扎着,用仅剩的右手,拖着残躯爬向防爆舱的方向,染血的金袖扣在身下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凤…凤儿…”邢振山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混杂着恐惧、哀求,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向那个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洞伸出了血手。 黑洞中心,邢凤的瞳孔已被燃烧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吞噬一切的墨色。吞噬漩涡无声地掠过他的生父。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原地只剩下那套剪裁考究、此刻却空荡荡、沾满血污的昂贵西装,委顿在地。 一枚沾染着粘稠血浆和黑色植物汁液的金袖扣,静静地悬浮在漩涡中心,上面诡异地镶嵌着半片闪烁着微弱银光的吊兰叶子。 —— 投影的光束熄灭,训练场内只剩下模拟重力装置低沉的嗡鸣。锦云感到指尖冰冷,胃里翻江倒海,那血腥而绝望的场景仿佛还烙印在视网膜上。 “救援队赶到时,”老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阅尽残酷后的疲惫。他粗壮的金属义肢发出轻微的液压声,一个透明的密封管从臂甲暗格弹出。管内,一截如同黑曜石般结晶化的藤蔓茎秆扭曲缠绕着,中间死死嵌着半块烧焦的塑料名牌:林晚。“整个AEZ核心,就只剩下这根主藤。邢凤把它封存起来,说……‘她在里面安眠’。” 老殷的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基地的宁静!声音的方向……是妹妹锦绣的病房! 锦云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像离弦之箭般冲向医疗区。他猛地撞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骇然僵在原地—— 柳锦绣竟然坐了起来! 但她的状态绝对不正常。双眼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仿佛灵魂被抽离。更诡异的是,她身上那层薄弱的、代表寄生黑炎的微弱光晕,此刻正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不够……”一个干涩、毫无起伏的声音从锦绣口中溢出,像坏掉的录音机,“能量……不足……饿……”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锦云。他想起了自己体内那个同样虚弱、几乎无法沟通的“小火苗”意识。锦绣身上的黑炎,难道也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强大、带着淡淡血腥和植物腐朽气息的压迫感笼罩了病房门口。锦云猛然转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带着倦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的眸子。 邢凤!他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修长的手指间,正漫不经心地捻动着一片边缘带着银线的吊兰叶片。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落在病床上能量极度不稳的柳锦绣身上。 锦云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妹妹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让他瞬间抛弃了所有犹豫和恐惧。他一步冲到邢凤面前,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绝望: “邢凤!救她!我知道你有办法!求你!无论什么代价!她身上的‘它’快不行了!就像……就像当初林晚那样!” 他刻意点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试图撬开一丝可能。 邢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捻动叶片的指尖微微一顿。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第一次认真地、不带嘲讽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为了妹妹几乎要跪下的男人。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代价?”邢凤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惯常的讥诮。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一缕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火焰在他掌心无声腾起,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深不见底的漩涡。 在漩涡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暗红色光芒开始凝聚。那不是光,更像是一滴凝固的、饱含了无尽痛苦、怨恨以及……庞大生命精华的血泪结晶。它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她承受得住吗?”邢凤的声音很轻,目光却锐利如刀,直视锦云,“这东西……可是‘消化’了整整一层楼的怨念和生命才挤出来的一点‘残渣’。比你妹妹身上那个小东西,凶悍百倍。” 锦云看着那粒微小的暗红结晶,又看看病床上气息微弱、黑炎明灭不定的妹妹,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必须承受住!没有它……她连机会都没有!给我!” 邢凤深深看了锦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也许是锦云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守护,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他不再言语,手腕轻轻一抖,米粒翻旋着飘到锦云面前,锦云颤抖着握住它。 紧跟着,手心发烫,那粒米粒大小的暗红色结晶,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划出一道微弱的红光轨迹,精准地飞向病床上柳锦绣的眉心。 就在结晶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锦绣身上那层原本微弱闪烁的黑炎光晕,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暴涨!不再是温和的光晕,而是化作一张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布满细小利齿的贪婪小口,一口将那粒暗红结晶吞了下去!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涟漪瞬间扩散开来,病房内的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柳锦绣的身体猛地绷直,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窒息般的抽气声,空洞的眼眸中似乎有极细微的黑色火星一闪而逝。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她身上那层原本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黑炎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光芒不再闪烁,而是形成了一层均匀、内敛、如同黑色水银般缓缓流动的光膜,覆盖在她体表。虽然依旧微弱,却充满了稳定的生机,不再有那种行将溃散的虚弱感。锦绣绷紧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空洞的眼神闭合,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安眠。 锦云攥住胸口,能感觉到体内在燃烧,屏住呼吸,直到确认妹妹的状态彻底稳定下来,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冷汗浸透了训练服。 邢凤收回了手,掌心的黑炎漩涡无声熄灭。他最后瞥了一眼病床上陷入稳定沉睡的柳锦绣,以及那层温顺下来的黑色光膜,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那片吊兰叶子随意地弹落在地,转身融入了走廊的阴影中。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以及锦云劫后余生般粗重的喘息。那粒暗红的结晶,如同一颗来自地狱的种子,暂时稳住了锦绣的生命之舟,却也将她与那个吞噬了无数怨念的男人,更深地捆绑在了未知的航道上。代价是什么?锦云不敢深想,他只知道,妹妹暂时活下来了。而这份“恩情”他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去回报。 第14章 短暂的平静01 医疗舱内,生命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答声,取代了之前令人揪心的警报。柳锦绣躺在维生舱内,面容宁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境。舱壁上的数据显示,她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在一个极低但安全的阈值,那恐怖的腹部伤口在精密仪器和持续输入的特定营养液支持下,正进行着由内而外的深度修复。 “深度修复期,预计一个月。”袋鼠指着屏幕上的倒计时,语气轻松了不少,“这丫头命真硬,也多亏了…嗯,某种我们还没完全搞明白的力量。”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柳锦云手腕上那圈淡淡的灼痕,“这期间她就像睡美人,身体机能降到最低,全靠维生系统。你不用担心,这里比哪儿都安全。” 柳锦云隔着透明的舱壁,手指轻轻触碰冰冷的表面。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簇微弱的火苗——“炽焰”——正传递出一种安心、专注的细微波动,仿佛在说:“修修好…哥哥放心…” 它的大部分意识,果然如梦境中所见,正沉眠于锦绣体内,驱动着那源自玉骨伞的修复力量,缓慢却坚定地工作着。这让他心中的巨石稍稍放下,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丝毫未减。 老殷的办公室。气氛严肃。 “锦云,你的第一阶段适应性训练结束了。”老殷坐在宽大的金属办公桌后,疤痕遍布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桌面,“基地不是收容所,更不是疗养院。你需要回归社会。” 柳锦云站得笔直,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 “基于你的现状和能力评级(初步可控但潜力不稳定),以及你妹妹的特殊情况,”老殷递过来一份加密电子文件和一个小巧的黑色腕带,“IAECP的条例是:非战时状态,低风险共鸣者需融入社会,保持观察。这是你的新身份凭证和联络器。” 柳锦云接过。腕带很轻,材质特殊,内侧有微弱的能量感应。 “每半年,必须回基地进行一次全面检查和能力评估,视情况安排短期加训。”老殷的目光锐利如刀,“同时,你被列入‘天裂事件’二级响应预备役。这意味着,一旦全球监测网捕捉到新的、达到阈值的高维能量投射点爆发(即新的AEZ形成),无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腕带会激活最高优先级指令。你必须无条件、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或指定集结点,参与救援、封锁或清除行动。这是协议,也是责任。拒绝或延误…”老殷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代价可能是失去自由,甚至更糟。 “我明白,队长。”柳锦云将腕带扣在左手腕上,正好遮住了下面一道新鲜的灼痕。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平静的生活只是表象。 “另外,”老殷的语气缓和了一瞬,“关于你妹妹的治疗和…你体内那位‘小朋友’的状态,基地会持续监测。有任何异常,尤其是影响到社会稳定或你自身安全的,必须立即报告。记住,‘黑炎’是力量,更是枷锁。控制它,别让它控制你,也别让‘外面’的人发现它。” 回归的过程简单到近乎冷漠。没有告别仪式,只有袋鼠塞给他一大包特制的能量补充剂(“省着点吃,贵着呢!”)和镜子提供的一个经过多层加密、伪装成普通直播APP的联络终端。邢凤?连影子都没见着,大概又在哪个角落用手机“吞噬”着网络垃圾。 走出那隐藏在山腹深处的厚重合金大门,重新沐浴在真实的阳光下,柳锦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城市的喧嚣、汽车的鸣笛、行人匆匆的脚步…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充满活力。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土和尾气的空气涌入肺腑,竟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自由。 他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一切都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时间的薄纱。他打开直播设备,看着屏幕上那个曾经充满探秘热情的自己,感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的账号下堆积了无数粉丝的询问和关心。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摄像头。 “嗨…大家,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弹幕瞬间爆炸: * “云哥!!!” * “卧槽!失踪人口回归!” * “你去哪了?还以为你探秘遇到真鬼了!” * “云哥瘦了!眼神好沧桑!经历了什么?” * “锦绣呢?好久没看到锦绣出镜了!” 看着那些滚动的、充满烟火气的关心,柳锦云鼻子有些发酸。他避重就轻:“前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带锦绣去国外…做了个手术,需要静养很久。我…也调整了一下。”他顿了顿,努力找回一点过去的感觉,“接下来,会慢慢恢复更新,不过可能…会有些不一样?嗯,先从整理下以前的素材开始吧。” 直播间的氛围热烈起来,粉丝们纷纷表示理解和支持。柳锦云一边整理着硬盘里关于各地民俗节日的视频素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观众聊着。这种久违的、属于普通人的琐碎和热闹,像温暖的潮水,暂时冲刷着他心中的沉重和肩上无形的枷锁。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 清晨的阳光透过不算太干净的窗户,洒在堆满民俗资料和拍摄器材的小桌上。柳锦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是楼下早餐摊隐约传来的油条香气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焦糊味。 “炽焰…乖,别闹。”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轻声安抚着。 掌心的皮肤下,一小簇微弱的黑色火苗正不安分地“扭动”着,发出类似“咕噜噜”的不满哼唧。它“看”到窗外飞过的小鸟,被那快速移动的小点吸引了“注意力”,本能地想窜出去“追”。 “外面…飞飞…追追!”一股带着强烈好奇和冲动的稚嫩意念传来。 柳锦云额头渗出细汗,赶紧集中精神压制,同时传递安抚的意念:“不行哦,外面人多,危险。飞飞…我们在这里看,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好奇的意念,通过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窗外的小鸟,分享那份“看”的乐趣。 小火苗似乎理解了他的担忧(主要是感受到他紧张的情绪),不满地“哼唧”了两声,但总算安稳下来,火焰边缘逸散出一点类似“委屈”的黑色光点,随即被柳锦云自身的生命力缓缓吸收——这是日常压制和沟通的微小代价,手腕内侧一道浅浅的灼痕颜色似乎又深了一丁点。 这就是柳锦云回归“正常”生活的日常: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主播,体内却寄居着一个心智约等于三岁幼儿、能力却极其危险的“特殊家人”。他时刻需要分出一部分精神,像个疲惫的保姆,安抚、约束、引导着炽焰对外界的好奇心,避免它在公交车上因为看到闪烁的霓虹而兴奋地冒火,或者在超市里被冰柜的冷气刺激得应激防御。 直播,成了他融入社会、维持生计,同时也是压力最大的伪装时刻。 晚上八点,设备调试完毕。柳锦云看着摄像头里自己略显苍白但努力挤出笑容的脸,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始直播”。 “大家晚上好!我是探云!今天我们来聊聊上期预告的——江南水乡的‘河灯祭’!”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过去直播时惯有的热情,试图掩盖那份深藏眼底的疲惫和警惕。 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 “云哥晚上好!” * “前排!失踪人口稳定更新了!” * “河灯祭!听说超美!云哥这次去拍吗?” * “云哥脸色好像不太好?注意身体啊!” * “锦绣小仙女呢?想她了!” 看到锦绣的名字,柳锦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但他笑容不变:“谢谢大家关心!身体没事,就是最近整理素材有点熬夜。锦绣…她还在静养,医生说要很久呢。等她好了,我一定带她给大家问好!至于河灯祭,”他切换屏幕,放出精心剪辑的往年素材,“今年情况特殊去不了现场,但我们先通过往年的盛况预热一下!” 精美的画面、熟悉的解说节奏,渐渐让直播间氛围热络起来。柳锦云一边讲解着河灯的历史渊源和制作工艺,一边调动着过去的经验和知识储备,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个“民俗主播”的角色里。 然而,危机往往来自内部。 当他讲到河灯承载着生者对逝者的思念,放灯者往往心怀虔诚与哀思时,一股强烈的、带着困惑和悲伤的意念猛地从体内传来! “亮亮…漂漂…哭哭?”炽焰似乎被画面中那些随波逐流的点点灯火和讲解中蕴含的哀伤情绪触动了。它无法理解“死亡”和“思念”,但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弥漫的悲伤氛围,这勾起了它自身混乱记忆中的某些碎片(觉醒时的绝望?),让它感到不安和难过。 小火苗在柳锦云体内剧烈地“颤抖”起来,逸散的黑色光点骤然增多!一股不受控制的、带着哀伤情绪的微弱热流试图从他指尖窜出! 柳锦云脸色微变,放在桌下的左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专注。他立刻调动全部精神力,像筑起一道堤坝,死死拦住那股试图外溢的能量,同时在心里用最温柔、最坚定的意念安抚: “不怕不怕!那是别人的故事,是怀念!不是我们!锦绣在睡觉,我们在直播,很安全!看,灯漂在水上,多漂亮?像不像星星?” 他强行将炽焰的注意力从“悲伤”转移到“漂亮”和“星星”上。屏幕上的画面也适时切换到了河灯在夜色中汇成璀璨星河的壮丽景象。 “星星…水里…亮亮…好看!”炽焰的意念被转移,那份不安和悲伤被新奇和“好看”取代,颤抖渐渐平息,逸散的光点也缓慢下来。柳锦云暗自松了口气,后背的T恤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 他面上丝毫不显,依旧笑容灿烂地指着屏幕:“大家看,这就是河灯祭最震撼的时刻!万盏明灯,寄托着无数心愿随波而去,是不是像把银河搬到了人间?” 弹幕一片“好美!”“想去!”“云哥拍得真好!”的赞叹。 一场直播下来,柳锦云感觉比在基地训练场和老殷对练一小时还要累。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分饰两角(主播与保姆)带来的巨大消耗。 关掉摄像头,房间瞬间陷入寂静。柳锦云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右手腕的灼痕隐隐作痛。他抬起左手,看着那个冰冷的黑色腕带。它安静地蛰伏着,像一个沉默的哨兵,提醒着他这脆弱的平静随时可能被打破。 他轻轻抚摸着灼痕,意识再次沉入体内。那簇小火苗似乎也“累”了,缩在角落,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呼噜”声(模仿睡觉打呼),刚才看“星星”的兴奋劲还没完全过去。 “做得很好…今天很乖…”*柳锦云传递着赞许和疲惫的意念。小火苗传递回一丝微弱的、带着依恋的暖意(“哥哥…星星…好看…”)。 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左手腕的冰冷,右手腕的灼热,体内沉睡的妹妹,还有一个需要他小心翼翼引导、保护的“火种家人”…这就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直播间的喧嚣是面具,窗外的繁华是背景。他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带着一个随时可能点燃自己的“秘密”,在名为“日常”的钢丝上,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而远方,“天裂”的阴影,从未远离。 手腕上的黑色腕带:像一道冰冷的符咒,时刻提醒着他“二级响应预备役”的身份。全球地图上那些猩红的“天裂”标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体内的“小朋友”:随着他放松下来,掌心的“炽焰”似乎也活跃了一点,不再是恐惧的哼唧,而是带着点对外界的好奇,像个小火苗好奇地探头探脑。柳锦云需要时刻分神去安抚、约束它,避免在直播中或大街上突然冒出个黑色火苗。他尝试着在无人处,用意念和它进行简单的、孩童般的交流(“乖,不能出来哦”、“那里人多,怕怕”),效果时好时坏。 邢凤的阴影:那个懒散又恐怖的身影,以及他体内那个纯粹的“湮灭”,是柳锦云挥之不去的阴影和某种意义上的“目标”。他需要力量,不是为了成为邢凤,而是为了拥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能力。 玉骨伞的谜团:锦绣的生机维系于炽焰吸收的那股能量,而这能量来源于玉骨伞。老殷说玉骨伞是“潜在解药”也是“钥匙”。未来的路,或许与寻找类似的核心或理解玉骨伞的本质息息相关。 柳锦云关掉直播,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左手腕的黑色腕带在夜色中泛着幽微的光。他轻轻抚摸着右手腕的灼痕,那里传来一丝细微的、依赖的暖意(“哥哥…外面…亮亮…”)。 一个月,锦绣需要一个月,一个月后,她的身体应该就完成修复了,但是苏醒还是未知。 他也有一个月,去学习如何带着这个混乱又纯粹的“火种家人”,在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的“正常”世界里,小心翼翼地活下去,并准备好随时响应那来自世界伤痕的、冰冷的召唤。 归途,亦是新的征途的起点。平静的水面下,名为“天裂”的暗流,从未停歇。 第15章 短暂的平静02 一周小心翼翼的“双线操作”,柳锦云感觉自己像个被生活拉扯到极限的提线木偶,但总算勉强找到了节奏。他惊讶地发现,“炽焰”的学习能力远超预期。 不再是单纯的“哼唧”和两三个字的蹦跶,它开始能传递更复杂的、带着情绪和简单逻辑的意念: 看到柳锦云整理资料疲惫地揉太阳穴时,会传来关切的意念:“哥哥…累累…睡觉觉?” 闻到楼下飘来的烤红薯香气,会表达渴望:“香香…甜甜…想吃吃!” 甚至有一次,柳锦云对着镜子练习直播笑容,它竟传来模仿的意念:“哥哥…笑…这样…好看?” 虽然稚嫩,却让柳锦云心头一暖,有种奇异的、养了个“电子宠物”兼“弟弟”的错觉。小火苗似乎真的在努力理解这个世界,也在努力“长大”。这让柳锦云在疲惫之余,也感到一丝微小的欣慰和动力。 这天晚上,直播主题是“西南深山里的古老傩戏面具”。柳锦云状态不错,将那些造型奇诡、充满原始宗教气息的面具背后的传说娓娓道来,直播间气氛热烈。炽焰似乎对这些带着“神秘”色彩的东西很感兴趣,传递着“怕怕…又…想看”的意念,但被柳锦云安抚得很好,没有闹出乱子。 就在他展示一张描绘着狰狞“山魈”形象的傩面,讲解其驱邪避凶的寓意时—— 【系统提示:尊贵的用户 “邢大官人” 为主播“探云”送上“超级火箭” x 1!点击前往感谢!】 炫目的礼物特效瞬间霸屏! 直播间瞬间炸锅: * “卧槽!土豪!” * “邢大官人?新大哥?” * “超级火箭!云哥排面!” * “老板糊涂啊!(狗头)” * “老板大气!云哥快感谢!” 柳锦云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凝固,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邢大官人”?这充满戏谑和恶趣味的ID,再配上这简单粗暴的打赏方式…除了那个又懒又毒舌、还顶着“国内唯一活化人格”名头的家伙,还能有谁?! 他强压下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镜头僵硬地开口:“感…感谢‘邢大官人’送的超级火箭!老板大气!老板想看什么可以点…” 他声音干涩,差点咬到舌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条带着VIP特效的金色弹幕慢悠悠地飘过屏幕顶端: * 邢大官人: “主播挺有趣,面具不错,像你上次被烧糊的脸。继续。” 轰——! 柳锦云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脸颊火辣辣的,不知是愤怒还是羞辱。上次被“湮灭”修理到昏迷、满身灼痕的狼狈景象瞬间在眼前闪过!这混蛋!他不仅在看,还精准地戳他的痛处!这哪是打赏?分明是公开处刑的“门票”! 更糟糕的是,体内的小火苗“炽焰”似乎也感受到了柳锦云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那个ID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对“湮灭”的本能畏惧)! “哥哥!怕怕!坏黑黑!坏黑黑来了!” 炽焰传递来惊恐万分的意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清晰!它像受惊的小兽,在柳锦云体内疯狂“乱窜”,逸散的黑色光点瞬间增多,一股灼热、混乱、带着应激防御的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向柳锦云的右手! 柳锦云瞳孔骤缩!他放在桌面下的右手猛地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剧痛让他保持了一丝清明。他调动起全部精神力,如同在体内筑起一道堤坝,死死拦住那股试图爆发的能量,同时在心里疯狂呐喊: “冷静!炽焰!冷静!他不在!他不在房间里!他只是…只是在看!别出来!千万别出来!被看到我们就完了!” 他一边压制着体内的暴动,一边还要对着镜头强颜欢笑,声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哈…哈哈,老板说笑了…我…我这脸是熬夜熬的…感谢老板支持!我们…我们继续看下一个面具,这个‘土地公’的面具就慈祥多了…”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切换了PPT,额角冷汗涔涔。 直播间观众只觉得主播突然有点紧张,以为是收到大额打赏激动的: * “云哥别紧张!稳住!” * “老板这玩笑开的,云哥脸皮薄了哈哈!” * “土地公面具好!喜庆!” * “邢老板再来一个!” 那个ID“邢大官人”没有再发弹幕,也没有再打赏,像幽灵一样消失了。但柳锦云知道,他一定还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像观察实验小白鼠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此刻的狼狈和强撑! 接下来的直播,柳锦云完全是在梦游。他机械地念着准备好的台词,眼神时不时飘向屏幕角落,生怕那个金色的ID再次出现。体内的炽焰在最初的惊恐后,似乎也理解了“坏黑黑”只是“看”而没有真的“来”,在柳锦云持续的安抚下(“不怕不怕,他走了,他不敢来”),慢慢缩回角落,但传递来的意念依旧充满了不安和委屈(“坏黑黑…凶凶…打哥哥…”)。 好不容易熬到直播结束,柳锦云几乎是虚脱般地关掉了摄像头和麦克风。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电脑风扇的嗡鸣。 他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湿透,右手掌心被自己掐出了几个深深的血印,右手腕的灼痕隐隐发烫。他盯着那个已经黑掉的直播界面,仿佛还能看到“邢大官人”那充满恶意的金色弹幕。 “混蛋…邢凤…” 柳锦云咬牙切齿地低吼。这绝对不是偶然!那个懒鬼,肯定是在基地闲得发慌,用这种方式来找乐子!监视他?警告他?还是单纯享受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猛地想起老殷的警告:“有任何异常,尤其是影响到社会稳定或你自身安全的,必须立即报告。”邢凤这算不算“异常”?算不算“影响安全”?报告了又能怎样?老殷会管邢凤这种“恶作剧”吗?以邢凤的实力和在基地的地位…报告恐怕只会引来更麻烦的“关注”。 柳锦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他以为回归社会能获得短暂的喘息,却忘了基地的阴影,尤其是邢凤这个不可控的“核弹”,从未真正离开。他的平静日常,在邢凤眼中,恐怕只是一场随时可以介入的、打发时间的“实况秀”。 他疲惫地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那簇小火苗依旧缩在角落,传递着不安的意念(“哥哥…坏黑黑…看我们…”)。 “不怕,” 柳锦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安抚它,也像是在安抚自己,“他再敢来…哥哥…想办法…” 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对抗邢凤和“湮灭”?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但坐以待毙,任由那个毒舌懒鬼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锦云看着左手腕那冰冷的黑色腕带,又摸了摸右手腕滚烫的灼痕。一个模糊而危险的念头,在他疲惫又愤怒的心底悄然滋生:或许…他需要更主动地了解“黑炎”,了解“湮灭”,甚至…了解邢凤这个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这个“邢大官人”已经找上门来的时刻。 平静的日常,从邢凤按下打赏按钮的那一刻起,彻底结束了。 邢凤的打赏和那条毒舌弹幕,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进了柳锦云试图重建的“日常”里。一夜辗转反侧,梦里都是“湮灭”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邢大官人”那慢悠悠的金色弹幕。炽焰也睡得极不安稳,在意识深处传递着断续的、带着恐惧的梦呓(“坏黑黑…走开…”)。 第二天直播,主题是相对轻松的“各地元宵花灯巡礼”。柳锦云强打精神,努力将邢凤的阴影从脑海中驱逐。他讲解着精巧的走马灯、憨态可掬的生肖灯,试图用这份人间烟火气温暖自己紧绷的神经。炽焰似乎也被色彩缤纷的花灯吸引,传递着 “亮亮!花花!转转!好看!”的意念,暂时忘却了恐惧。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就在他展示一组极具创意、用环保材料制作的星空主题花灯,感慨匠人巧思时—— 【系统提示:尊贵的用户 “邢大官人” 为主播“探云”送上“宇宙之心” x 1!点击前往感谢!】 比“超级火箭”更炫目、持续时间更长的礼物特效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直播间再次沸腾: * “老板又来了!!” * “宇宙之心!这得多少钱?!” * “邢老板对云哥是真爱啊!” * “云哥快抱紧土豪大腿!” * “老板想看什么?让云哥给你跳个舞?” 柳锦云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又是他!阴魂不散! 金色VIP弹幕紧随而至,依旧慢条斯理,带着戏谑: * 邢大官人: “灯不错,比某人昨晚手抖切PPT的样子稳多了。主播,你脸怎么又白了?昨晚做噩梦了?梦见被火烧?” “轰——!”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羞辱!**裸的羞辱!不仅持续监视,还把他昨晚强压惊恐、狼狈切换PPT的窘态拿出来公开处刑!甚至影射他被“湮灭”修理的噩梦!这已经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这是猫捉老鼠般的玩弄,是把他当成取乐的玩具! “你…!”柳锦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桌上的水杯被震得跳了一下。直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瞬间铁青的脸和眼中压抑不住的怒火。 弹幕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炸开: * “???云哥怎么了?” * “卧槽!拍桌子了?” * “老板这玩笑开过了吧?” * “云哥别生气!冷静啊!” * “感觉有故事?打赏还打出仇了?” 体内,炽焰被柳锦云这突如其来的滔天怒火和外界骤然紧张的气氛彻底吓懵了!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信号! “哥哥!火火!大大!怕怕!坏黑黑!坏黑黑来了!打打!跑跑!”惊恐到极点的意念如同尖啸般在柳锦云脑中炸开!这一次,不再是逸散光点,柳锦云右手腕的灼痕猛地亮起!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一股狂暴、灼热、带着应激防御的能量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堤坝,试图破体而出!剧痛从手腕瞬间蔓延到整条手臂! “呃啊!”柳锦云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抓住剧痛的右手腕,指关节捏得发白,额头青筋暴起!他调动起吃奶的精神力,甚至不惜再次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强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黑炎能量死死按了回去!代价是右手腕的灼痕仿佛被烙铁烫过,传来一阵钻心的焦灼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地瞪着屏幕上那个金色的ID,所有的恐惧都被滔天的怒火烧成了灰烬!忍无可忍!他受够了这种被当成猴耍的日子! “邢!大!官!人!”柳锦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完全无视了直播间的哗然和劝阻,“你!给!我!加!微!信!” 整个直播间瞬间死寂! 弹幕凝固了: * “??????” * “加微信??” * “卧槽什么情况??” * “线下真人PK预约??” * “信息量太大我CPU烧了!” * “云哥冷静啊!别冲动!” 柳锦云根本顾不上弹幕了。他死死盯着屏幕,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他知道这很蠢,很危险,就像主动把脖子伸进鳄鱼的嘴里。但他更清楚,如果继续放任邢凤这样在暗处窥视、玩弄、刺激,他迟早会失控,炽焰会暴露,一切都完了!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踏入阴影!他要看看,这个躲在ID后面的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那个金色的ID慢悠悠地飘过一条弹幕,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极其简短的、带着无尽嘲讽意味的标点符号: * 邢大官人:“。” 紧接着,柳锦云放在桌面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赫然弹出: 微信昵称:湮 头像: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漆黑。 验证信息:(空) “嗡——” 柳锦云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漆黑的头像和那个代表“湮灭”的“湮”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他刚才的愤怒和决绝,在这个简单直接的回应面前,瞬间被冻结,化作一股更深的、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踏入未知战场的决然。 他颤抖着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直播间里,弹幕还在疯狂滚动猜测。体内,炽焰传递来惊恐到极致的呜咽(“哥哥…黑黑…怕…不要…”)。 加,还是不加? 潘多拉魔盒的盖子,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掀开了一条缝。那后面,是懒散毒舌的邢凤,是纯粹的毁灭化身“湮灭”,以及深不见底的麻烦与危险,但是也是唯一向上的渠道,了解和掌控自己体内力量的触手。 柳锦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坚定。他不再犹豫,手指重重地点下了—— “接受”。 几乎在点击“接受”的瞬间,一条新消息就弹了出来,来自“湮”: 湮:[位置共享请求 - 实时] 附言:半个小时后,一个人,带小火苗,不然就捏死它。 柳锦云瞳孔骤缩!对方不仅知道他的位置,还精准地掐在他下播的时间点!炽焰传递来一股被恐怖锁定的极致寒意(“死死…死死…”),呜咽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纯粹的、僵硬的恐惧。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但在柳锦云眼中,每一盏灯后面仿佛都藏着一双冰冷的、带着戏谑的眼睛。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对着直播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抱…抱歉各位,家里…有点急事!今天直播就到这!下次补偿大家!” 说完,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带着一种逃离般的狼狈,直接切断了直播信号!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手机屏幕上,那个漆黑头像发来的位置共享请求,像一只不祥的乌鸦,静静地闪烁着。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距离对方要求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分钟。 柳锦云抓起手机,看着那个漆黑的头像和冰冷的要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剧痛未消、灼痕刺目的右手腕。体内的炽焰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成一团,传递着无尽的恐惧。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而坚定的笑意。 “好…邢凤…‘湮灭’…老子来了。” 他抓起一件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身影迅速融入了城市的夜色,朝着那个共享地图上闪烁的、未知的红点方向,决绝地奔去。 第16章 平静结束预告 私房菜馆的包厢里,清幽雅致,佳肴飘香,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柳锦云坐在邢凤对面,如坐针毡。 私房菜馆的包厢,环境清雅,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柳锦云面前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香气,他却味同嚼蜡。对面,邢凤整个人陷在舒适的椅子里,眼皮半耷拉着,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黏在手中的手机屏幕上。他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偶尔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转瞬即逝的弧度,不知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还是在打游戏。那份专注和懒散,几乎将柳锦云当成了空气。 沉默是邢凤的主场,但这沉默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压力。 偶尔,邢凤会从手机世界里吝啬地分出一两秒,眼皮都不抬地扔出一句,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小刀: “筷子拿那么紧,想捏碎?力气没处使可以去找老殷挨揍。” 或者,当柳锦云因为心神不宁碰倒了调料碟,邢凤的目光依旧没离开屏幕,只是凉凉地飘来一句: “啧,手抖成这样,直播切镜头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灵活’。” 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柳锦云的痛处或狼狈处。他想反驳,想拍案而起,但话到嘴边,又被强行咽了回去。他的右手在桌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那圈灼痕,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在基地医疗室那绝望的一刻:锦绣的生命体征直线下跌,警报刺耳,是邢凤,这个此刻冷漠盯着手机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拿出的那一块拇指大小、流转着暗沉却精纯能量的结晶,用冷淡的声音说着他给不起代价的同时又放到他手心里。 那块结晶在被锦绣腹部黑炎吞下瞬间释放出强大的稳定力场,硬生生将锦绣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那份沉甸甸的、救命的“结晶之恩”,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了柳锦云的怒火,让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将所有屈辱和愤懑生生吞下,食不知味。 而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偶尔的毒舌之间,另一个“存在”却异常活跃。 邢凤肩头,那团深邃的黑暗如同活物般不安分地蠕动着。它似乎对主人的“冷落”和眼前这个“小火苗宿主”的忍耐感到无聊,又或许纯粹是“湮灭”那恶劣的本性使然。它悄无声息地探出几缕极其纤细、如同黑色烟雾般的能量触须,带着一种轻佻又好奇的意念,隔空就朝着柳锦云心口的位置—— 戳一下!像顽童用树枝捅蚂蚁窝。 再戳一下! 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嘻嘻”意念。 绕着圈“挠痒痒”! 传递出“来玩呀小不点”的戏谑波动。 “呜…呜嗯…”炽焰在柳锦云体内被骚扰得苦不堪言,发出又怕又委屈的哼唧。每一次“戳弄”,都带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如同被冰冷羽毛搔刮灵魂的悸动和能量扰动,让柳锦云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烦躁,却又无法发作——因为邢凤本人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肩头那个正在“活泼”骚扰别人的老流氓跟他毫无关系!这无声的纵容,比直接的命令更让柳锦云感到憋屈和无力。 这顿饭吃得柳锦云心力交瘁,如同受刑。好不容易熬到邢凤似乎对手机内容失去了兴趣(或者游戏打完了),懒洋洋地放下手机,擦了擦嘴,示意结账走人。柳锦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包厢。 午夜的街道,凉风习习,稍微吹散了些许烦闷。两人依旧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邢凤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步伐散漫,似乎又在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柳锦云跟在他身后几步远,努力平复着心绪,只想快点结束这诡异的“散步”回家。体内的炽焰似乎也松了口气,传递来一丝疲惫的暖意(“坏黑黑…不玩…困困…”)。 就在路过一个空旷的街角,四周只有路灯和远处偶尔驶过的车灯时,前面低头看手机的邢凤,毫无征兆地、极其随意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抬头,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念手机上的某条新闻标题: “能量读数异常,坐标锁定。‘天裂’要开了。” “嗡——!” 柳锦云左手腕上那冰冷的黑色腕带,如同被瞬间激活的毒蛇!猛地传来一阵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带着刺痛感的灼热和急促震动!腕带内侧那小小的指示灯,由待机的幽绿骤然跳为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猩红!不详的光芒在夜色中疯狂跳动! 邢凤似乎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了眼皮,侧头瞥了一眼柳锦云手腕上那疯狂闪烁的红光,又看了看远处城市灯火映照下显得有些混沌的夜空。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机质的冰冷光芒。 “这次,”他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死水,“动静不小。麻烦。” 说完,他不再停留,仿佛只是告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双手插兜,迈着那副懒洋洋的步子,身影很快融入了前方更深的夜色里,留下柳锦云一个人,僵立在空旷的街角。 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柳锦云心头骤然炸开的惊涛骇浪。他低头,死死盯着手腕上那如同心脏般疯狂搏动、闪烁着猩红警报的腕带。邢凤那平淡却如同惊雷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天裂…要开了…” 短暂的平静,结束了。手腕上那刺目的猩”红,是来自世界伤痕的、冰冷的召唤。而邢凤最后那句“麻烦”,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了他的心头。体内的炽焰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弥漫开来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传递来不安的悸动(“哥哥…红红…怕…”)。 柳锦云站在原地,午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腕带那急促的、如同催命符般的震动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公寓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午夜的凉意,却关不住柳锦云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微微颤抖,左手腕上,那黑色腕带猩红的警示灯虽已停止闪烁,但残留的灼热感和震动余韵,如同烙印般清晰。 邢凤那句平淡却如惊雷的预言——“天裂要开了”——在死寂的房间里反复回响。每一次回响,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最不愿触碰的潘多拉魔盒。 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刺鼻的、带着甜腥腐烂味的孢子粉尘!菌神AEZ那令人作呕的气息仿佛再次充斥鼻腔。 蹦蹦那张总是带着憨笑的脸,在惊恐中扭曲!他试图推开扑向锦绣的、由疯狂菌丝和木质化藤蔓构成的怪物,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下一秒,无数闪烁着妖异荧光的菌丝瞬间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和疯狂增殖的菌丝喷溅出来,染红了柳锦云的视线!蹦蹦的身体像破败的玩偶般被撕扯、吞噬,被拖入菌丛消失的身影。 锦绣撕心裂肺的哭喊:“哥——!” 紧接着是她腹部被一根尖锐的木质化触须贯穿的闷响!鲜血如同怒放的红莲,瞬间染红了她已经褶皱的衣服!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依恋… 自己那绝望到极致的嘶吼!眼睁睁看着好友惨死、妹妹濒危,却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和愤怒,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 “呃…”柳锦云痛苦地捂住额头,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来阵阵窒息般的抽痛。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对“天裂”的恐惧,对AEZ那地狱般景象的恐惧,对再次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惧…尤其是,他现在并非孤身一人!他体内还有一个懵懂、脆弱、却将他视为“哥哥”的炽焰!他如何能带着它,再次踏入那种炼狱? “坏坏…来了…怕怕…”炽焰似乎也感受到了宿主强烈的恐惧和那段血腥记忆的冲击,传递来微弱却清晰的、同频的恐惧意念,像受惊的小鸟在他意识深处瑟瑟发抖。 就在柳锦云被恐惧的潮水淹没,几乎喘不过气时—— “叮。” 他扔在玄关鞋柜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幽冷的光在昏暗的玄关里格外刺眼。 柳锦云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升起。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那个漆黑一片的微信头像——“湮”。 只有一条信息,简短得令人心头发寒: 湮:黑炎要成长,要修复你那半死不活的妹妹,需要“营养”。天裂带来的高维能量潮汐,是它最好的“食物”。食物要来了,小火苗,准备好你的碗。 轰——! 柳锦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瞬间失血、震惊到极点的脸。 邢凤的话,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所有的恐惧迷雾,却照亮了一个更加冰冷、残酷、甚至…带着一丝荒诞恐怖的真相! “营养”? “食物”? 天裂…带来的高维能量潮汐?!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里的灼痕似乎因为接收到这条信息而隐隐发烫。他想起炽焰吸收玉骨伞能量时那种本能的“渴望”和修复锦绣的“专注”…原来如此!原来维系炽焰存在、驱动它修复锦绣的力量源泉,竟然就是…就是那些撕裂世界、催生怪物的“天裂”能量?! 那所谓的“高维能量潮汐”,对世界是灾难,对AEZ是催生剂,对普通人可能是致命的污染…但对黑炎,对“炽焰”而言,竟然是…“食物”?!是维系生存和成长的“营养”?!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单纯的恐惧更甚!那是一种颠覆性的、带着强烈不适和道德悖论的震撼! 为了救锦绣,为了维系炽焰…他必须去“天裂”现场?必须让炽焰去“吃”那些灾难的能量?这算什么?在尸山血海中汲取力量?踩着废墟和牺牲者的哀嚎去喂养自己体内的“火种家人”? “不…这不可能…”柳锦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手机捏碎。他无法接受!这太…太扭曲了! 然而,就在他心神剧震、被这恐怖真相冲击得摇摇欲坠时,体内那原本传递着恐惧的炽焰,意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它似乎“听”懂了邢凤信息里关于“食物”的部分。对“天裂”本身的恐惧还在(“坏坏”),但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对“营养”和“成长”的渴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恐惧的灰烬中悄然燃起。 柳锦云清晰地“感觉”到,那簇缩在角落的小火苗,传递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好奇和…期待的意念波动: “哥哥…香香…饭饭…来了?” 这声稚嫩的问询,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柳锦云。他靠在冰冷的鞋柜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光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左手腕,是冰冷腕带残留的灼热,预示着毁灭的“天裂”。 右手腕,是滚烫的灼痕,连接着一个需要以灾难为食的“家人”。 手机屏幕上,是邢凤那条冰冷、残酷却揭示了生存法则的信息。 体内,是懵懂无知、却在渴望着“食物”的炽焰。 恐惧依旧在,但此刻,更深的是一种被命运巨轮碾过、无力抗拒的冰冷绝望,以及一种为了生存(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不得不踏入地狱的…决绝。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屏幕上那个漆黑的头像,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悬停良久,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回复。 他只是紧紧攥着手机,仿佛攥着通往地狱的门票,也攥着…一线微弱的、以灾难为薪柴的生机。 窗外的城市依旧沉睡,无人知晓,在一个普通的公寓玄关里,一个年轻人正被卷入一场关乎生存本质的残酷漩涡。腕带的猩红虽已熄灭,但风暴,已然在看不见的维度酝酿成型。 第17章 小试01 清晨,基地通讯器的蜂鸣如同冰冷的警钟,瞬间击碎了公寓的宁静。柳锦云猛地坐起,左手腕的黑色腕带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猩红警示的幻痛。加密通讯界面闪烁着冰冷的指令: “炽焰、湮灭,H市新区边缘,坐标已发送。第二梯队待命。即刻出发。” 没有寒暄,没有细节,只有代号、地点和无条件的征召。这就是“天裂”预备役的宿命。 柳锦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恐惧和对邢凤那条冰冷信息的复杂心绪。他迅速装备好自己,目光扫过共享坐标——H市新区边缘,一个废弃物流仓库。邢凤的名字(湮灭)紧随其后。 当他驱车赶到集合点,邢凤已经在了。那人根本没进仓库,只是懒散地靠在一辆锈迹斑斑的集装箱旁,帽檐压得很低,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下半张脸。指尖,一缕纯黑的能量如同慵懒的宠物蛇,慢悠悠地绕着他的食指打转。 “磨蹭。”邢凤的声音从帽檐下飘出,毫无波澜。他拉开车门,毫不客气地坐进副驾,座椅后调,帽檐拉得更低,直接进入“补眠”模式。肩头那团深邃的黑暗(湮灭)也收敛了气息,安静蛰伏。 柳锦云握紧方向盘,将不满压回心底。H市方向传来的那种无形的能量躁动,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在心头,让他无暇他顾。引擎轰鸣,车子朝着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区域疾驰而去。 越接近目标区域,空气越发粘稠压抑。天空是病态的铅灰色。基地引导员在临时改造的仓库据点接应了他们。巨大的屏幕上,H市仓库核心区的景象如同地狱绘卷:建筑扭曲变形,巨大的、流淌着荧光的藤蔓如同**血管般爬满街道,由金属垃圾和有机物拼凑的畸变体在游荡。屏幕中央,一个旋转的、撕裂虚空的能量漩涡——“天裂”投射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你们负责外围三公里缓冲区,坐标B7至D9路段。”引导员语速极快,“拦截能量泄露物和低阶畸变体,防止溢出!‘磐石’小队在主攻区。记住,‘清扫’、‘封锁’,非必要不深入!警惕能量污染! 这是你们的抑制剂,感觉精神不稳立刻注射!”他递给柳锦云一支特制注射剂。 柳锦云和邢凤被部署到一段废弃的环城公路哨卡。这里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核心区涌来的、混乱而庞大的高维能量潮汐。空气带电,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麻痹感,普通人待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邢凤对此毫不在意,他找了个背风的混凝土块靠着,拿出手机,屏幕亮度调低,指尖的黑炎像个小台灯似的照亮他的手指,似乎准备在战场边缘继续他的手游征途。“别烦我,小垃圾来了自己处理。”他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 柳锦云则神经紧绷。他努力屏蔽环境带来的精神压力,感受着周围涌动的混乱能量。体内的炽焰,从踏入这片区域开始,就变得异常活跃!昨夜残留的恐惧(“坏坏怕怕”)被一种强烈的渴望和兴奋取代(“香香!饭饭!来了!”)!它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小兽,在柳锦云意识深处焦躁地“刨着爪子”。 很快,第一波目标出现了!不是畸变体,而是几团如同液态水银般、高速流动的能量浆流体!它们被核心区的能量乱流抛射出来,散发着不稳定的辐射和腐蚀性能量,轨迹飘忽,所过之处,地面留下焦黑的腐蚀痕迹! “炽焰!十点钟方向!”引导员的声音在通讯器响起。 柳锦云眼神一凝,右手抬起,意念集中!掌心瞬间腾起黑色火焰,他试图按照训练,凝聚火网拦截。 然而,炽焰比他更快!一股强烈的、近乎贪婪的意念传来: “哥哥!饿饿!烧烧!吃吃!” 掌心的黑炎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不再是柳锦云操控的武器,更像一只扑向猎物的饿狼!猛地脱离掌心束缚,化作一道迅捷的黑色火线,精准地“撞”向那团能量浆流体! “轰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刺耳的消融声!狂暴混乱的能量浆流体在接触到黑色火线的瞬间,如同黄油遇上烧红的餐刀,被暴力地分解、撕裂、燃烧!黑色火焰贪婪地缠绕、吞噬着那些逸散的能量!每一次“燃烧”,都有一丝精纯温和的能量被剥离、吸收,通过链接流入柳锦云体内,一部分滋养着炽焰,一部分…似乎涓涓流向了远方沉睡的锦绣。 仅仅几秒,那团足以污染一大片区域的能量浆流体,就被燃烧吞噬殆尽,连一缕青烟都没留下!黑炎意犹未尽地在原地盘旋了一圈,才缩回柳锦云掌心。炽焰传递来无比满足的意念: “香香!好吃!” 柳锦云甚至感觉到手腕的灼痕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流,仿佛也得到了滋养。 “哼,饿死鬼投胎。”旁边传来邢凤懒洋洋的点评,他依旧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操作,仿佛刚才那惊险又高效的一幕只是背景噪音。 整个外围警戒任务,类似的“泄露物”不断出现:能量浆流体、具有精神污染的能量碎片、被感染身体嫁接出乱七八糟金属节肢的人形、甚至几只被污染能量催生、形态扭曲的低阶金属爬虫畸变体。每一次,柳锦云体内的炽焰都像打了鸡血,无需他精细操控,就主动“扑”出去,用黑色的火焰燃烧、吞噬目标!每一次“击杀燃烧”,都伴随着能量的吸收,炽焰的意念也随之更加清晰、活跃,与柳锦云的链接也更加稳固。 邢凤全程几乎就是个摆设。只有当一次,三只速度极快、从不同方向扑来的金属畸变犬同时冲向哨卡时,他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肩头蛰伏的“湮灭”瞬间探出三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暗触须,如同死神的标枪,后发先至,精准地贯穿了三只畸变犬的核心!没有火焰,没有爆炸,三只怪物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湮灭成虚无,连一点能量残渣都没剩下。做完这一切,邢凤甚至没抬一下头,手指依旧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任务第一阶段结束,进入短暂休整。柳锦云靠在冰冷的哨卡栏杆上,微微喘息。虽然大部分战斗由炽焰主导,但维持链接和承受能量冲击也消耗了他不少精神。他拿出水壶,刚喝了一口—— “噗!” 一小簇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实、活泼的黑色火苗,毫无征兆地从他右手掌心主动跳了出来!它不再是模糊的能量团,而是稳定地连着一条从手心延伸而出的线,悬浮在柳锦云面前半米处,火焰形态清晰,边缘跳跃着灵动的火星,像一个好奇的小精灵。 更让柳锦云心脏差点停跳的是,这簇小火苗微微晃动着,竟然发出了声音!不再是意念传递,而是真真切切、带着点火焰噼啪爆响质感、又夹杂着孩童般奶声奶气的声音: “哥…哥~” 柳锦云的眼睛瞬间瞪圆,水壶差点脱手!“炽…炽焰?!你…你能说话了?!” 小火苗欢快地上下窜动了两下,像是在用力点头,火焰发出更响亮的噼啪声: “嗯嗯!烧烧…吃吃…好多!有力气!说话话!”它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稚嫩和断续,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它甚至还努力地、带着点小炫耀地补充: “坏…坏黑黑…懒…不动手…都…都是我…吃吃!烧烧!” 柳锦云看着眼前这簇跳跃的、会说话的黑色火苗,听着它奶声奶气地“告状”,再回想起刚才任务中那如同饕餮般燃烧吞噬各种能量和畸变体的场景…昨夜那冰冷的绝望和恐惧,仿佛被眼前这带着温度的、稚嫩的“初啼”,冲开了一道缝隙。 天裂是灾难,是恐惧的源头。 但它的能量和衍生物…却成了“炽焰”成长的养分,成了它开口说话的契机,维系着锦绣生命的希望! 这扭曲而残酷的依存关系,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了柳锦云的心头,却又在枷锁的缝隙里,透出了一丝…苦涩却真实的希望微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那跳跃的火焰。 小火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图,主动凑近了一点,温暖的火焰边缘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传递来依恋和满足的暖流: “哥哥…暖暖…” 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在废弃的公路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远处,“天裂”核心区的能量波动依旧狂暴。柳锦云站在哨卡旁,指尖感受着那簇新生“声音”的温暖,心中五味杂陈。腕带的冰冷触感提醒着他,这短暂的休憩和成长,仅仅是风暴中的间歇。但体内那声稚嫩的“哥哥”,却像一颗微弱的火种,点亮了他前路上晦暗不明的方向。 第18章 小试02 短暂的休整被刺耳的通讯器蜂鸣打断。引导员的声音带着急促: “炽焰、湮灭!主攻区核心点已回收!激发者死亡!但侦测到三名未觉醒的高能量级共鸣者生命信号,极不稳定!同时,红色警戒区(核心点三公里内)确认有多个高威胁畸变体趁乱突破封锁线逃逸!你们立刻转向坐标K11区域,执行清剿和搜寻!优先级:清除逃逸畸变体,搜寻并确保未觉醒者存活!重复,确保存活!能量抑制弹已授权使用!” 新的坐标和任务详情瞬间传输过来。屏幕上标记出逃逸畸变体的预测轨迹和三名未觉醒共鸣者微弱的生命信号位置,分散在K11区域复杂的废弃工厂和居民楼废墟中。 “啧,麻烦。”邢凤终于收起了手机,帽檐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肩头那团沉寂的黑暗(湮灭)似乎也稍微活跃了一丝。“走了,废物点心。这次别光顾着‘吃’,耽误正事。” 柳锦云心中一凛,立刻跟上。两人迅速登上基地调来的高速越野车,引擎咆哮着撕裂压抑的空气,朝着更加混乱危险的K11区域疾驰而去。 车窗外,景象愈发破败。被能量风暴肆虐过的街道如同被巨兽蹂躏,扭曲的钢筋从混凝土中刺出,燃烧后的焦黑痕迹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气息。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和怪物的嘶吼。 邢凤坐在副驾,没有再看手机,只是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废墟,眼神有些放空,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那缕纯黑能量。车内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 就在车子高速掠过一片坍塌的购物中心废墟时,邢凤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轰鸣: “喂,小火苗。” 柳锦云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看向他。 邢凤没有转头,依旧望着窗外那片狼藉,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 “你养的那个‘小话痨’,现在是不是觉得‘吃吃吃’很爽?有力气了?能说话了?” 柳锦云心头一跳,想起休整时炽焰那活泼的声音,点了点头:“嗯…它…似乎成长了很多。” “呵,”邢凤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指尖的黑炎微微跳动,“当然爽。饿久了,突然掉进米缸里,是头猪都知道要拼命吃。” 他顿了顿,侧过头,帽檐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柳锦云: “但它有没有告诉你,它现在吃下去的每一口‘香香饭饭’,都不是它自己‘生’出来的?” 柳锦云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意思?” 邢凤转回头,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笼罩在能量尘霾中的K11区域入口,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意思就是,你那‘小话痨’,还有老殷身上那层‘石头皮’…他们这些‘黑炎’,本质上都是…半成品。” “半成品?”柳锦云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对,半成品。”邢凤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完全活化,不真正‘成长’起来,它们就永远像没断奶的崽子,或者…填不满的无底洞。”他指尖的黑炎猛地窜高了一寸,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连带着他肩头的“湮灭”也传递出一丝不耐烦的波动。 “它们自己,生不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源源不断的能量!” 邢凤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在柳锦云心上: “它们的力量核心,需要‘燃料’!需要‘营养’!平时沉睡,消耗的是宿主的生命力和精神力,烧的是你的命!就像你身上的那些‘烙印’(灼痕)!” “而想要真正‘活’过来,想要拥有不依赖宿主也能存在的力量,甚至…像‘湮灭’这样能跟我斗嘴打架,”邢凤指了指自己的肩头,那团黑暗似乎得意地蠕动了一下,“那就需要更庞大、更‘高级’的‘食物’!需要像‘天裂’撕开维度时喷涌出来的那种…高纯度的‘高维能量潮汐’!” 他最后总结,话语残酷而直白: “所以,别被它现在能说话骗了。它现在吃得欢,是因为这里有现成的‘自助餐’(指向窗外的K11区域)。等‘天裂’平息,能量潮汐退去,它要是还没‘长大’…呵,要么继续啃你的命,要么…就等着饿‘死’吧。一个永远需要‘吃吃吃’的…半成品。”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了K11区域的封锁线前。刺耳的警报声和远处更加清晰的爆炸嘶吼传来。 柳锦云坐在驾驶座上,浑身冰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邢凤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因为炽焰成长而产生的短暂欣喜。 原来…“黑炎”的真相如此残酷! 不完全活化,无法自生能量! 平时的消耗是宿主的生命力(灼痕)! 所谓的“成长”和“存活”,本质上是依赖吞噬“天裂”带来的灾难能量! 一旦没有“食物”,要么反噬宿主,要么…消亡?! “哥哥…怕怕…坏黑黑…凶凶…”体内的炽焰似乎也感受到了邢凤话语中的冰冷和柳锦云剧烈的情绪波动,传递来不安的意念。它刚刚因为“吃饱”而活跃起来的小火苗形态,也微微黯淡了一些。 邢凤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活动了一下脖子,肩头的“湮灭”彻底活跃起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气息。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车里、脸色苍白的柳锦云,帽檐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懂了?所以,干活吧,小火苗。为了你的‘小话痨’能活下去,也为了你自己少被啃几口…多找点‘食物’喂它。K11里面,有的是‘大餐’等着它‘吃吃吃’呢。” 说完,他不再理会柳锦云,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废墟的入口处,只留下那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湮灭”气息在空气中短暂残留。 柳锦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意念沉入: “炽焰,别怕。哥哥在。” 掌心的黑炎似乎感受到他的安抚,重新活跃了一点,传递来依赖的暖意(“哥哥…在…不怕…”)。 推开车门,踏入K11区域弥漫着尘埃和血腥味的废墟。远处传来邢凤动手时那无声无息却又恐怖的能量湮灭波动,以及畸变体临死前凄厉的嘶吼。 柳锦云抬起右手,黑色的火焰再次升腾,比之前更加凝练,火焰深处,仿佛有细小的黑色火星在闪烁跳跃——那是“进食”后成长的痕迹。 “走吧,”他对着掌心的火焰低声说,眼神中恐惧未褪,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冰冷的觉悟,“我们…去‘开饭’。” 为了生存,为了家人,他必须带着这个需要以灾难为食的“半成品”,在这片废墟地狱中,继续…“吃吃吃”。 K11区域的废墟如同巨大的钢铁坟墓,弥漫着尘埃、血腥和能量灼烧后的臭氧味。柳锦云和邢凤默契地选择了分头行动。邢凤的目标清晰而冷酷——高效清除那些标注为“高威胁”的逃逸畸变体。他如同融入阴影的死神,所过之处,只有无声无息的湮灭,连残骸都不会留下,速度快得惊人。 柳锦云则带着炽焰,在复杂的废墟迷宫中穿行,一边清理遭遇的零星畸变体(这些自然成了炽焰的“点心”),一边仔细搜寻那三名未觉醒共鸣者的信号。炽焰吞噬着畸变体逸散的能量,传递着满足的意念(“哥哥…吃吃…饱饱…”),形态似乎又凝实了一丝,跳跃的黑色火星更加活跃。但柳锦云心中却沉甸甸的,邢凤关于“半成品”和“吃吃吃”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 根据生命信号探测器的指引,柳锦云逐渐深入一片相对完好的区域——一个半坍塌的大型自动化仓储中心。巨大的金属货架扭曲倒塌,形成迷宫般的通道。信号源就在前方拐角后的一个相对封闭的装卸平台。 然而,越是靠近,柳锦云的心头越是笼罩上一层不祥的阴霾。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之前遭遇的畸变体,形态各异,大多是能量污染和本地生物、废弃物胡乱拼凑的结果,充满混乱和偶然性。但在这里,仓储中心外围游荡的畸变体,画风突变! 它们体型普遍更加庞大、魁梧,普遍在两米以上。形态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统一性:主体由扭曲锈蚀的金属构成——废弃的叉车底盘、破碎的机械臂、厚重的钢板…这些金属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熔铸、塑形,构成了畸变体的躯干和四肢。而在这些金属骨架之上,覆盖、镶嵌或缠绕着的,不再是混乱的有机物,而是高度特化、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半机械结构!有的手臂末端是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有的背部伸出布满锯齿的金属鞭尾,有的胸腔部位嵌着嗡嗡作响、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简陋能量核心! 它们行动间带着一种与之前混乱怪物截然不同的、协调的压迫感,如同被统一意志操控的机械卫兵!更让柳锦云瞳孔收缩的是,这些半机械畸变体身上,都或多或少烙印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荧光蓝痕,隐隐与仓储中心深处传来的某种能量波动产生共鸣! “哥哥…怕怕…硬硬…凶凶…”炽焰传递来清晰的警惕意念,火焰形态微微收缩,那些跳跃的黑色火星也黯淡了些。它似乎本能地察觉到这些“食物”不仅“硬”,而且很“危险”! 柳锦云立刻停下脚步,背靠着一堵扭曲的金属墙,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压到最低。他通过加密频道低吼:“‘湮灭’!我找到目标区域了!但情况不对!外围全是…半机械融合体!体型巨大,种类统一,像被什么东西统一改造过!它们身上有特殊能量烙印!”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邢凤依旧懒散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坐标。原地待命,别惊动。我处理完手头这个‘大块头’就过来。有意思…看来有‘东西’在圈地盘,还搞起了‘流水线’。” 就在这时,柳锦云的生命信号探测器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代表三名未觉醒者的光点,就在前方装卸平台深处,但此刻信号变得极其微弱且紊乱!同时,一股强大、冰冷、带着强烈金属质感和统御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装卸平台深处爆发出来! “呜——!”炽焰发出一声带着痛苦和强烈排斥的意念尖鸣!柳锦云也感觉自己的精神像被冰冷的金属针狠狠刺了一下! 伴随着这股波动,前方那些游荡的半机械畸变体如同接到了指令,瞬间停止了无序的徘徊,齐刷刷地转向装卸平台入口方向,发出低沉、整齐、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吼!它们身上的荧光蓝痕骤然亮起,能量波动瞬间同步、增强! 装卸平台那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金属卷帘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向上拉起。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幸存者躲藏点。 那是一个被强行改造成金属巢穴的巨大空间!地面、墙壁、天花板,都覆盖着一层流动的、如同水银般的液态金属!这液态金属并非死物,它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起伏,不断吞噬着散落在地的金属残骸(扭曲的货架、机械零件、甚至畸变体的金属残肢),将其同化、吸收! 而在巢穴中央,一个由无数金属管道、断裂的电缆和闪烁的能量晶体强行融合、堆砌而成的、约三米高的银色液态金属球体,正缓缓悬浮、旋转着!球体表面不断凸起、凹陷,形成一张张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人类面孔的轮廓!那些面孔,赫然就是探测器上显示的那三名未觉醒共鸣者的模样!他们的身体似乎已被这液态金属彻底吞噬、融合,只剩下痛苦的精神印记被囚禁在球体表面! 球体内部,一个更加凝聚、更加冰冷、散发着非人意志的核心意识正在苏醒!它正是那股统御意志的源头!是它将整个装卸平台改造成了金属巢穴!是它统一“改造”了外围的畸变体,将其变成了半机械卫兵!也是它,在吞噬融合那三名高能级未觉醒者,试图汲取他们的生命能量和精神力完成自身最后的蜕变! “检测到超高能级异常能量源!能量图谱…无法识别!是新型AEZ核心体!”引导员惊恐的声音在通讯器里炸响!“炽焰!湮灭!最高威胁!立刻撤退!等待主攻小队支援!重复,立刻撤…” 引导员的话音未落! “嗡——!!!” 一股比刚才强烈十倍、带着金属撕裂灵魂般剧痛的恐怖精神冲击波,如同实质的银色巨浪,猛地从那旋转的液态金属球体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仓储中心! 柳锦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眼前一黑,耳中全是尖锐的嗡鸣!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差点暴露! “哥哥——!!!”炽焰在他体内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它的火焰形态被这股恐怖的、充满金属同化意志的精神冲击狠狠压制,瞬间变得极其黯淡,那些活跃的黑色火星几乎熄灭!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恐惧顺着链接疯狂冲击着柳锦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的绝对之暗,如同撕裂空间的幕布,突兀地出现在柳锦云身前!那狂暴的银色精神冲击波撞在这片黑暗上,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邢凤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柳锦云身侧,他依旧戴着那顶压低的帽子,但帽檐下露出的嘴角,却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他肩头,“湮灭”那模糊的轮廓彻底凝实,化成披风挂在邢凤身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气息,刚才正是它挡住了那致命的精神冲击。 邢凤的目光越过挡在前方的黑暗屏障,死死锁定着巢穴中央那个旋转的、浮现着痛苦人脸的液态金属球体,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 “啧…来晚了点。‘食物’没找到,倒是撞见个想开‘自助餐厅’的硬茬子…‘机械改造体’?胃口不小啊…” 他侧头瞥了一眼脸色惨白、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稳的柳锦云,以及他掌心那簇被压制得几乎熄灭、传递着极致恐惧(“死死…坏坏…大大…”)的黑色小火苗,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 “喂,废物点心,你的‘小话痨’吓破胆了?不想被它抓去当‘新菜’,就给我打起精神!‘开饭’?呵,现在才是真正的…‘硬菜’时间!” 巢穴中央,那液态金属球体仿佛被“湮灭”的出手激怒,旋转速度骤然加快!表面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金属巢穴的液态金属如同沸腾般剧烈涌动!外围那些半机械畸变体身上的荧光蓝痕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被注入狂暴指令,齐刷刷地转过身,冰冷的机械复眼锁定了通道口的两人一火! 大战,一触即发! 第19章 小试03 邢凤的目光如同冰冷的X光,瞬间穿透“万机之巢”液态金属的翻涌,锁定了核心深处那三股纠缠的生命之火。他帽檐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 “哼,一个脑子已经烧糊了,成了这铁疙瘩的‘核心CPU’,情绪乱得跟一锅沸腾的废机油,没救了。另外两个…被当成‘**电池’插在核心能量槽里,还剩点‘电量’,不过也快耗干了。”他指向那旋转的金属球体表面两张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想捞人?就得冲过去,把那两根‘电线’从‘插座’上拔下来!手脚麻利点,等它们彻底‘断电’就晚了!” 目标清晰,道路却是血肉与金属铺就的炼狱! 柳锦云和炽焰冲在最前。那些被统一意志操控的半机械卫兵,如同冰冷的杀戮洪流,疯狂涌来!合金钻头撕裂空气,锯齿鞭尾横扫千军,能量核心迸发出致命光束! “炽焰!”柳锦云怒吼,双臂猛地一震! “噗噗噗——!” 漆黑的火焰瞬间从他双臂蔓延而出,覆盖了整条手臂,如同戴上了一对燃烧着地狱之火的臂铠!火焰在拳锋处剧烈压缩、凝聚! “烧烧烧!”炽焰稚嫩却充满战意的意念在柳锦云脑中炸响! 柳锦云双拳挥出!不再是精细的火刃或火盾,覆盖双臂的黑炎随着他的拳势,如同□□般猛烈爆发!无数细小的、压缩到极致的黑色火星,如同狂暴的蜂群,呈扇形向前方喷发! “嗤嗤嗤嗤——!” 密集的消融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半机械卫兵,坚硬的合金外壳被密集的黑色火星瞬间熔穿、烧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关节被破坏,能量线路被烧断,动作瞬间僵直!这一拳,硬生生在金属狂潮中轰开了一片短暂的真空! “香香!吃点点!”炽焰传递来吞噬到零散能量的满足感。 然而,极限也在此刻暴露! 这覆盖双臂的“□□”模式,威力可观,范围也够大,但消耗极其恐怖!仅仅一拳轰出,柳锦云就感觉双臂的火焰瞬间稀薄黯淡了三分之一!手腕的灼痕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炽焰在疯狂抽取他的生命力来填补瞬间的巨大消耗! “哥哥…饿饿…只能…打几下…”炽焰的意念带着明显的虚弱和焦灼。它就像一个拥有恐怖瞬间输出但“弹匣”容量极小的武器,打出一发猛烈的霰弹后就需要漫长的“冷却”和“装填”!根本无法支撑持续的高强度推进!柳锦云只能将它作为关键时刻打断、阻滞卫兵冲锋的“辅助”手段,根本无法撕开通往核心的钢铁防线! 而邢凤这边,则陷入了另一种憋屈的困境。 “湮灭”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邢凤只需一个眼神,肩头那凝实的黑暗轮廓随意一指,纯粹的吞噬之暗扫过,数只气势汹汹的半机械卫兵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化为虚无,连一点金属蒸汽都不剩!效率高到令人发指! 但邢凤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动作更是束手束脚。 “控制范围!别让流弹溅过去!”他冲着刚轰出一拳、正在喘息回气的柳锦云低吼,声音里压抑着狂暴的怒气。 原因**而残酷——“湮灭”的吞噬,是无差别、范围性的终极毁灭!它就像一张贪婪无度的巨口,一旦“张开”,吞噬范围内的一切,不分敌友!那两名被钉在核心当“**电池”的未觉醒者,他们的生命信号本就微弱如同烛火,脆弱不堪!别说被吞噬领域直接笼罩,哪怕只是被那恐怖的湮灭余波轻轻擦到一丝,都足以将他们连同禁锢他们的液态金属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连一点精神印记都不会留下! 邢凤根本不敢全力施展!他只能将“湮灭”的力量压缩到极限,进行最最精密的“点杀”——如同用手术刀剔除目标,或者张开极小范围的黑暗屏障,替柳锦云抵挡那些无法闪避的、毁灭性的范围攻击(比如几只卫兵同时引爆能量核心的疯狂自爆)。这种戴着镣铐跳舞的感觉,让习惯了“清场”的邢凤暴躁无比,毒舌也如同淬毒的冰雹: “左边!钻头要捅穿你了!你的‘小火柴’哑火了?!” “挡一下那个能量炮!蠢货!你想被轰成渣吗?!” “磨磨蹭蹭!等那两根‘电池’烧光了,我们就等着给它们‘收尸’吧!不,连‘尸’都没得收!” 柳锦云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丝。在邢凤的“毒舌掩护”和炽焰那间歇性爆发的“霰弹拳”辅助下,两人如同在金属风暴中挣扎的扁舟,艰难地、一寸寸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伴随着金属的哀鸣、能量的爆裂、炽焰疲惫的“累累…饿饿…”意念以及柳锦云生命力被抽走的虚弱感。他们被无穷无尽的半机械卫兵和从地面、墙壁伸出的液态金属触手死死拖住,距离核心那旋转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金属球体,依旧遥不可及! “万机之巢”核心仿佛在嘲弄他们的挣扎。球体旋转加速,表面那两张代表未觉醒者的人脸痛苦扭曲到极致,生命力正被疯狂榨取!而那张代表失控激发者的“主控CPU”人脸,则发出无声的、充满恶意的尖啸,更多的液态金属如同有生命的银蛇,缠绕、加固着通往核心的最后屏障! 柳锦云双臂的黑炎已经黯淡到只剩薄薄一层,炽焰的意念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哥哥…黑黑…怕…”)。邢凤的黑暗屏障也在数波自爆冲击下剧烈摇晃,他帽檐下的脸色也显出一丝苍白——持续高精度的压缩操控,对他也是巨大的负担。 眼看金属狂潮即将彻底吞没两人,救援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轰隆——!!!” 一声仿佛大地板块撞击的恐怖巨响从入口处炸开!整个仓储中心都在剧烈摇晃,金属货架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倒塌! 一道沉重如山岳、覆盖着龟裂漆黑装甲的身影(老殷-磐石),蛮横地撞碎了层层阻碍,如同破城巨锤般冲入战场核心!他双臂交叉,磐石装甲硬撼数道能量光束和钻头冲击,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却岿然不动! “炽焰!湮灭!坚持住!我们来了!” 紧随其后—— 数道无声无息、迅捷如电的黑色能量触手(蜘蛛-织网)精准缠绕、锁死数条扑向柳锦云的液态金属触手! 一片半透明的黑色能量薄雾(镜子-弥散)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将战场复杂的能量流动和那两个微弱生命信号的精确位置清晰地标注在所有人的战术目镜上! 一道带着刺耳音爆和凝墨残影的身影(疾风-掠影)瞬间切入侧翼,所过之处,几只卫兵被恐怖的速度直接肢解! 一个凝聚着漆黑外骨骼力量支架的身影(袋鼠-泰坦)扛着巨大的设备箱重重落地,麻利地掏出一支闪烁着高浓度能量光芒的注射枪,对着柳锦云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能量强心针!‘炽焰’!撑住!”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能量洪流瞬间涌入柳锦云干涸的经脉!他双臂上那几乎熄灭的黑炎如同被浇上了汽油,“轰”地一声重新燃起,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炽烈!炽焰那微弱到极点的意念瞬间被激活,发出充满力量的欢呼: “哥哥!暖暖!有力气!打打!” 压力骤然消失大半!柳锦云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手臂上重新燃烧的黑炎,看着如同定海神针般挡在前方的老殷,以及各司其职、瞬间稳住战局的队友们,一股绝处逢生的热流涌上心头! 老殷沉稳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如同战鼓: “蜘蛛!压制核心液态金属增生!疾风!清场!镜子!持续锁定‘电池’位置!袋鼠!保障!湮灭!”他厚重的装甲转向邢凤,面甲下的目光锐利如刀,“那个‘CPU’和它乌龟壳一样的屏障…交给你了!别留手!给它个痛快!” “早他妈该这样了!”邢凤帽檐下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狂野的弧度。他肩头,“湮灭”那沉寂的黑暗猛地沸腾、膨胀!一股比之前恐怖十倍、仿佛要吞噬整个空间的纯粹湮灭气息,牢牢锁定了核心处那个旋转的金属球体和球体表面那张疯狂嘶吼的“主控CPU”人脸! “碍手碍脚的石头总算滚开了…‘老流氓’,自助餐时间到!这次…管饱!” 柳锦云深吸一口气,燃烧着黑炎的拳头再次握紧,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真正的战斗,现在才正式开始! 袋鼠的能量强心针如同甘霖,让柳锦云和炽焰瞬间重燃!蜘蛛的黑色能量触手如同精准的手术钳,死死锁住从核心涌出的液态金属触手,为通道争取了宝贵的空间!镜子的弥散黑炎将两名未觉醒者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信号,如同探照灯般清晰地标注在所有人的战术目镜上——就在那旋转的金属球体下方,两个被液态金属管道强行刺入、连接的能量槽内! “位置锁定!生命体征微弱,正在急速衰竭!”镜子清冷的声音带着紧迫。 “交给我!”疾风的声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他身影骤然模糊,拖曳出一道凝如实质的液态墨汁般的黑色残影(掠影)!目标直指核心下方! “掩护他!”老殷怒吼,磐石装甲硬生生抗住数道能量光束的集火,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柳锦云双臂黑炎再燃,炽焰发出稚嫩的战吼(“打坏坏!”),压缩的黑色火星霰弹再次爆发,将几只试图拦截疾风的半机械卫兵轰得金属崩裂! “万机之巢”核心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张作为“主控CPU”的激发者人脸发出无声的、充满狂暴恶意的尖啸!整个球体猛地一胀!数条比之前更粗壮、闪烁着刺目蓝光的液态金属尖刺,如同毒龙出洞,撕裂空气,带着恐怖的贯穿力和能量腐蚀性,从不同角度狠狠刺向疾风那快到模糊的身影!同时,核心球体表面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能量力场瞬间张开,试图迟滞疾风的速度! 千钧一发! 就在那致命的金属尖刺即将触及疾风残影的瞬间—— “哼!”一声冰冷的哼声响起! 邢凤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疾风冲刺路径的侧前方!他并未直接攻击尖刺,而是对着那刚刚张开的能量力场,随意地抬起了手。 “碍事。” 他肩头,“湮灭”那模糊的轮廓猛地探出一只由纯粹黑暗凝聚的、巨大的手掌虚影,对着那能量力场轻轻一按!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那刚刚成型的、足以迟滞高速移动的能量力场,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接触到黑暗手掌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力场消失的刹那,疾风的速度再无阻碍!他的身影如同突破音障的子弹,瞬间穿透了尖刺攻击的缝隙!黑色的残影在核心下方一闪而逝! “噗嗤!噗嗤!” 两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利刃切断管道的声音响起! 覆盖在镜子弥散黑炎标记上的、那两根刺入未觉醒者体内的液态金属能量管道,在疾风那灌注了极致速度的、由“掠影”黑炎凝聚的指尖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精准地、齐根切断! 几乎在管道断裂的同时,疾风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核心球体的另一侧!他双臂各夹着一个失去意识、脸色惨白如纸、但胸口尚有微弱起伏的身影——正是那两名被当成“**电池”的未觉醒者!他落地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羽毛,但高速移动带起的冲击波还是将地面的尘埃猛地吹开一个圆形! 救援成功! 就在疾风双脚踏上地面、冲击波扬起的尘埃尚未散开的同一瞬间—— 一直压抑着、如同休眠火山般的邢凤,帽檐下那双狭长的眸子中,猛地爆发出冰冷刺骨的杀意和一种终于解脱束缚的狂野! “来吧!” 两个字,如同来自九幽的敕令,冰冷而狂暴! 他不再需要顾忌!不再需要压缩!不再需要精密控制! 一直被他强行约束在肩头、早已不耐烦地剧烈沸腾的“湮灭”,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景象发生了! 以邢凤为中心,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与声的黑暗,如同爆发的超新星,又如同张开了巨口的宇宙深渊,毫无保留地、疯狂地向外膨胀、蔓延! 这片黑暗所过之处: 那些悍不畏死扑来的半机械卫兵,连一丝金属摩擦声都来不及发出,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沙雕,瞬间瓦解、消融、归于彻底的虚无! 地面涌动的液态金属触手,如同遇到天敌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尖叫”,瞬间凝固、失去活性、化作毫无生气的金属碎屑,随即被黑暗吞噬!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尘霾、灼热的光束、甚至扭曲的光线…一切物质与能量,在这片扩张的绝对之暗面前,都如同扑火的飞蛾,被无情地吞噬、抹除!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片不断扩大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死寂与虚无!仓库顶棚被这股恐怖的吞噬力场波及,大片的金属结构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露出外面铅灰色的、不祥的天空! 邢凤站在原地,衣袂在无形的力场中猎猎作响,帽檐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满足的弧度。他肩头,“湮灭”那模糊的轮廓此刻仿佛化身为这片吞噬黑暗的源头,散发着纯粹到极致的毁灭与终结气息! 老殷的磐石装甲上流转的暗沉黑炎在这股力量面前都显得有些黯淡。蜘蛛迅速收回了所有能量触手。疾风抱着两名幸存者,早已退到安全距离之外,眼神凝重地看着那片扩张的黑暗。袋鼠的能量抑制器发出过载的警报。 柳锦云更是看得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邢凤之前束手束脚到了何种程度!这才是“湮灭”真正的力量!无差别,无限制,纯粹的…抹除! 黑暗的扩张在触及到“万机之巢”核心球体时达到了顶峰!那坚硬的液态金属球体,表面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在湮灭之力的侵蚀下剧烈震颤、扭曲、崩解!代表着失控激发者的“主控CPU”人脸更是首当其冲,在绝望的挣扎中被黑暗彻底吞噬! 仅仅数息之间,以邢凤为中心,半径数十米范围内的所有敌人、所有威胁、所有碍眼的“垃圾”,被彻底清空!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地面,以及中央那正在湮灭之力下发出最后哀鸣、濒临崩溃的核心! 邢凤缓缓放下手,肩头沸腾的黑暗缓缓收敛。他望着那片被自己亲手制造的“虚无”区域,以及核心处那残破不堪、光芒急速黯淡的金属球体,轻轻呼出一口气。 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核心球体崩裂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吓破胆的零星畸变体逃窜的声音。 疾风救援落地的尘埃,此刻才刚刚落定。而邢凤的清场,已然完成。 第20章 小试收尾 邢凤站在原地,衣袂在无形的毁灭力场中猎猎狂舞。他肩头,“湮灭”那模糊的轮廓此刻仿佛化身为这片吞噬黑暗的源头核心,散发着纯粹到极致的毁灭与终结气息。帽檐下,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满足的弧度,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清扫工作。 老殷那厚重的磐石装甲上流转的暗沉黑炎,在这片绝对的黑暗面前也显得黯淡无光,如同风中残烛。蜘蛛的触手猛地一收,所有探出的能量触手瞬间缩回,仿佛本能地避开那致命的领域。疾风早已抱着两名幸存者退到了更远的角落,眼神凝重地注视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风暴,高速移动带来的喘息尚未平复。袋鼠手腕上的能量抑制器发出尖锐刺耳的过载警报,红光疯狂闪烁。 柳锦云的心神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烈震荡!他抱着怀中不安扭动的炽焰,瞳孔紧缩。他终于彻底、直观地明白了!明白邢凤之前那束手束脚、精密控制的状态,究竟压抑了何等毁天灭地的力量!这才是“湮灭”真正的姿态——无差别、无限制、纯粹的…存在抹除! 黑暗的扩张在触及到“万机之巢”那残破的核心球体时达到了顶峰!坚硬的液态金属外壳在湮灭之力的侵蚀下剧烈震颤、扭曲、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呻吟!那张作为“主控CPU”的激发者人脸,在球体表面痛苦地扭曲、拉伸,发出无声的绝望哀嚎,最终在徒劳的挣扎中被翻涌的黑暗彻底吞噬、消弭! 仅仅数息之间。 以邢凤为圆心,半径数十米范围内,所有敌人、所有威胁、所有碍眼的“垃圾”,被彻底清空! 只留下一片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狼藉不堪的地面,中央是那正在湮灭之力下迅速崩解、光芒急速黯淡直至彻底熄灭的“万机之巢”核心残骸。细微的金属崩裂声,是它最后的挽歌。 邢凤缓缓放下随意抬起的手。肩头沸腾的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重新凝聚成那团模糊的轮廓。他望着那片被自己亲手制造的“虚无”区域,以及核心处彻底化作废铁的金属疙瘩,薄唇轻启,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爽意和叹息。 仓库内,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只有远处传来零星畸变体被吓破胆、仓皇逃窜的窸窣声,以及袋鼠能量抑制器警报解除后低微的“嘀嘀”声。 疾风救援落地的尘埃,此刻才飘飘荡荡,缓缓落回地面。 而邢凤的清场,已然完成。 死寂被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童音打破。 “呜…呜哇!饭饭!饭饭都没了!坏坏的大黑怪都吃光了!”柳锦云怀里的炽焰,那团跳动的黑色火焰凝聚出模糊的五官,正“哭唧唧”地扭动着,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控诉。它的小火苗手指(如果那算手指的话)指着那片被邢凤“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区域——那里原本是它美味的“半机械卫兵大餐”。 “坏坏的大黑怪好可怕!”炽焰的小火苗身体明显在发抖,紧紧扒着柳锦云胸口的衣服,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一团,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哥哥!快走快走!离那个坏坏的大黑怪远一点!他、他也会把炽焰当饭饭吃掉的!呜哇——!” 柳锦云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前一秒还凶悍喷火、下一秒就哭闹着要“饭饭”还怕得要死的共生体,一阵无语。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邢凤的方向,对方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虽然收敛了,但刚才那一幕带来的震撼依旧让他心有余悸。他默默摸着炽焰,不着痕迹地又往旁边挪了两步。 “习惯了。”老殷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啼笑皆非。磐石装甲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他巨大的身躯转向仓库深处逃窜声传来的方向,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日常清理。“蜘蛛,三点钟方向,残留能量反应两个,速度不快。疾风,你带伤员跟袋鼠先撤,西南角可能有薄弱墙体,打通它作为撤离点。锦云,带着你那‘哭包’,配合我堵住北面通道口,别让剩下的‘垃圾’溜出去污染环境。” 命令清晰,分配明确。没有对邢凤的爆发表示任何惊叹或评论,仿佛那只是清除了路障。蜘蛛的机械臂无声地调整方向,几道纤细但坚韧的能量丝线已经射向老殷指示的位置。疾风抱着两名昏迷的未觉醒者,对老殷点了点头,身影一闪,已出现在袋鼠身边。 袋鼠早已收起过载的抑制器,此刻正半跪在一名被救下的未觉醒者身边,手指快速在其颈侧和胸口几个关键节点按压,淡淡的绿色能量光晕从她掌心溢出,渗入对方体内。“生命体征稳定,但精神力和生命力被严重透支,需要基地深度治疗。”她语速平稳,抬头看向疾风,“掩护我,把他们送上担架,我们撤。” 另一边,邢凤仿佛根本没听见老殷的部署、袋鼠的救治、或是炽焰那聒噪的哭闹。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他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断壁上,微微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一能看到的,是他手里正握着一部黑色的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的拇指在屏幕上快速而精准地滑动、点击,伴随着手机里传出的微弱却清晰的游戏音效——欢快的背景音乐、技能释放的“biubiu”声、还有击杀提示音。 毁灭了半径数十米内一切物质的恐怖存在,此刻像个沉迷手游的普通青年(如果忽略他周身还未完全散去的冰冷气息和背景的废墟)。 柳锦云抱着还在抽噎的炽焰,跟着老殷走向北面通道。经过邢凤身边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邢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仿佛周围的断壁残垣、紧张部署、甚至他自己刚才制造的“虚无”地带,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 回到那个熟悉却永远带着消毒水味和能量场嗡鸣的地下基地,完成了任务简报和人员交接。 袋鼠将两名情况稳定的未觉醒者移交给医疗组后,走到装备管理台前。她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两个用特殊能量阻尼材料包裹的小盒子,轻轻放在台上,推给值班的后勤人员。 “任务目标能量结晶,”袋鼠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核心残留物,等级评估:高级,纯净度百分百,两颗,回收人‘湮灭’。” 后勤人员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迅速录入系统。“明白,袋鼠姐。辛苦了。” 不远处,邢凤已经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着,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他依旧低着头,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亮着,指尖在屏幕上跳跃,游戏音效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上交那两颗足以引起任何组织争夺的高级能量结晶,和清扫掉仓库里的“垃圾”一样,都只是他任务清单上随手划掉的一行字。 而柳锦云怀里的炽焰,似乎终于哭累了,小火苗蔫蔫地趴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委屈的抽泣,还在为它那消失的“饭饭”哀悼,小眼睛(火苗凝聚的点)警惕地、时不时地瞟向角落那个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坏坏大黑怪”。 基地的日常,在硝烟与毁灭的余烬中,再次缓缓运转起来。 而锦云在领到这次任务的特殊补贴后,内心那点抵触已经快要散尽了,一次任务比他直播一个月收入还高。 而邢凤上交的能量结晶,后续锦云才从基地人员口中得知,大批量的能量补充剂和抑制剂都是靠高级纯净的能量结晶制作出来的。 同时锦云的基地信息更新,成为了一级战备人员,炽焰的沟通力提升代表着他本身能力的提升,能量储备也提升了。 其实各个基地常驻的共鸣者战斗小队,都是黑炎觉醒者,并且他们能感受控制自己的黑炎,但是无法交流,也感受不到它的意识,其他人的能量除了战斗中会有吸收,平时都是消耗状态,没有回复能力。 而全球能提纯,吸收能量并转化成结晶的人不超过十个,一半都是治疗后勤组的。 在战斗前线能最高效率获取结晶,目前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邢凤。 难怪基地的人都供着这个大佛,锦云原本以为是他能力太过霸道的原因,哪想到还是兼职奶妈/财神爷的身份。 在基地探望过锦绣后,锦云回到基地宿舍床上,这一天一夜太过刺激,精神的高度集中让他疲惫不已,连炽焰睡前的小哼唧都没听到,就沉沉睡去。 第21章 缅寮01 回到家的柳锦云,在经历了一天昏睡后,终于感觉缓过了一口气。手腕上腕带的灼痛感淡去,但仓库里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景象和邢凤最后冰冷的“净”字,依旧像烙印般刻在脑海里。 老殷说过,如果他们再去晚一点,那个核心点一旦形成完整的核心物,就代表那一带会形成新的‘异常生态圈’AEZ。 AEZ范围内全是高级畸变体,外围以感染物携带感染体的形式快速扩散,到时候就不可能再压下来,只有撤离清空那附近方圆数十里的活物。 真空隔离带是非常耗费人力和资源的,舆论也难控制,全球目前无法清除的AEZ仅六个,却都是无人敢去的绝境,彻底的无人区。 国内目前没有任何一个成型的AEZ都是多亏了无数人用献血去清除天裂出现后的前期产物,并及时击杀了激发者。 激发者思维投射物最有可能形成核心物,如果能有效收容,便是将灾难扑灭在萌芽中。 他坐到电脑前,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直播软件。背景依旧是那个安全古镇的风景图。 “大家晚上好,我回来了。”柳锦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有活力些。这一次,他话音刚落,心底就响起一个清晰了许多、带着点雀跃的童音: (“哥哥!直播!好多人!”) 柳锦云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自从仓库吸收了“万机之巢”核心逸散的部分能量,炽焰的智能明显提高了不少。现在它不仅能更清晰地表达情绪,甚至能具象化出一部分形态——此刻,一缕如液态黑曜石般、带着微弱光晕的火焰“尾巴”,正从柳锦云后腰的位置延伸出来,灵活地绕到他身侧,末端像个小火苗般轻轻摇曳着,好奇地“打量”着摄像头和屏幕上滚动的弹幕。 【哇!主播身后那是什么?特效吗?好酷!】 【像条黑色的小龙尾巴!锦云哥新搞的AR?】 【感觉好灵动啊!是宠物吗?】 柳锦云清了清嗓子:“咳…这个是…嗯,算是新伙伴吧。叫‘炽焰’。”他含糊地解释,总不能说这是自己体内寄生的高维能量生命体吧? (“炽焰!是炽焰!”)小尾巴得意地翘得更高了,还左右晃了晃,引来弹幕一片“好可爱!”、“想rua!”。 直播氛围渐入佳境,柳锦云刚找回点状态,准备讲点民俗传说。 【*邢大官人*进入了直播间】 柳锦云的笑容瞬间僵硬。炽焰的小尾巴也猛地一缩,警惕地竖了起来(“坏黑黑!来了!”)。 【邢大官人:新伙伴?造型挺别致,像条没烤熟的鱿鱼须。】 【邢大官人:主播这气色,不知道的以为刚从矿难里刨出来。】 【邢大官人:讲传说?上次你讲山魈,把人家习性说反了,弹幕提醒你还不认,嘴硬的样子倒是挺‘民俗’。】 熟悉的精准毒舌,瞬间让弹幕风向变成了“大佬又来鞭尸了”、“前排看戏”。柳锦云额头青筋跳动,刚要反驳。 【邢大官人打赏了主播“炽焰” 1个【黑炎风暴】!】 【刑大官人打赏了主播“炽焰” 20个【黑炎风暴】!】 …… 熟悉的黑色火焰风暴再次席卷屏幕!直播间卡顿,弹幕狂欢。 【邢大官人:赏你和小尾巴买点好的补补,别下次直播被风吹跑了。】 柳锦云看着那“小尾巴”的称呼,气得差点吐血!这家伙连炽焰的新形态都知道了?他强忍着摔耳麦的冲动,咬牙切齿:“谢…谢老板!” 就在这时,私信提示弹出: 【用户“湮灭”向您发送了一条私信。】 内容依旧简洁霸道: “老地方,‘静庐’,今晚8点。教你点好东西,顺便看看你的‘小尾巴’。迟到后果自负。” “……”柳锦云看着“小尾巴”三个字,再看看直播间里还在疯狂跳动的打赏特效,感觉自己好像为钱躯腰的小奴才,一阵憋屈。炽焰也感受到了他的恼怒,小尾巴不安地卷住了他的手腕(“哥哥…不气…坏蛋…”)。 晚上8点,“静庐”包厢。 柳锦云如坐针毡。邢凤则老神在在地坐在对面,手机屏幕亮着,似乎在看一份复杂的地形图。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但气氛比上次更加诡异。 原因无他——邢凤肩头那团深邃的黑暗(湮灭),今天表现得异常“活跃”。 自从柳锦云进来,炽焰那根具象化的黑色火焰小尾巴一出现,湮灭的意念就带着一种极度好奇又极其顽劣的气息锁定了它。 一缕比之前更凝实、更灵活的黑色能量触须,如同一条油滑的小蛇,不停地试图靠近柳锦云身后那根摇曳的小尾巴。 * 戳一下! 传递着“嘿!小不点!看这里!”的意念。 * 绕着尾巴尖转圈! 意念充满戏谑:“来追我呀~” * 试图“抚摸”尾巴表面! 带着一种“让叔叔看看”的老流氓气息。 炽焰被骚扰得苦不堪言: * (“啊啊!走开!讨厌!”)小尾巴猛地甩开。 * (“呜呜…不要碰我…”)小尾巴委屈地缩到柳锦云背后。 * (“哥哥!坏黑黑又来了!”)意念里带着哭腔。 柳锦云更是烦得要死!每次湮灭的触须靠近,他都能清晰感受到一股冰冷滑腻的意念拂过自己的后腰,伴随着炽焰的惊叫,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恶狠狠地瞪着邢凤:“管管它!” 邢凤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水晶肴肉,眼皮都没抬一下:“它无聊。你自己能力不足,护不住小火苗,怪谁?” “你……!”柳锦云气得差点拍桌子。炽焰的小尾巴也愤怒地炸开一圈细小的黑色火星(“坏蛋!大坏蛋!”)。 就在这时,湮灭的触须瞅准一个空档,猛地加速,带着一种“终于抓到你了”的兴奋意念,直直朝着炽焰小尾巴的根部卷去! 那位置,几乎就贴着柳锦云的后腰皮肤! 炽焰吓得发出无声的尖叫!(“不要——!”) 柳锦云浑身汗毛倒竖! 邢凤的左手,那只一直放在桌下的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幅度地动了一下。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静电破裂的轻响。 那道即将卷住小尾巴根部的黑色触须,如同被无形的针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消失! 湮灭的意念传来一丝强烈的不满和委屈(“小气!玩玩都不行!”),终于彻底缩回了邢凤肩头,不再动弹。邢凤本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只是赶走了一只苍蝇,继续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柳锦云和炽焰都松了口气,但心头的憋闷更甚。这混蛋,明明能管,就是故意纵容湮灭先来骚扰! 饭局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邢凤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看手机,偶尔毒舌两句柳锦云的吃相。柳锦云味同嚼蜡,只想快点结束这折磨。 终于,邢凤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柳锦云。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幅卫星云图,覆盖的区域似乎是东南亚某个小国。一片刺目的、不断扩散的猩红色区域在地图上异常醒目,旁边标注着复杂的能量读数和扩散速率。 “看这个。”邢凤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柳锦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柳锦云凝神看去,那猩红区域让他手腕上的黑炎腕带都隐隐传来一丝共鸣的刺痛感。 “缅寮边境,‘千蛊之森’AEZ。”邢凤的指尖点了点那片猩红,“天裂失控,持续了快两个月了。当地的‘清理者’(Cleanser)部队压不住,损失惨重。高维能量潮汐异常活跃,畸变体进化速度远超预期,污染区…还在扩大。” 他收回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包厢内一时陷入沉默。 “没人管?”柳锦云下意识地问出口,问完就觉得自己天真了。天裂是全球性危机,但资源有限,有些地方…… 邢凤站起身,拿起风衣搭在臂弯,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只留下线条冷硬的下颌。 “管?”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像是嘲讽,又像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代价太大,收益不明。而且,‘它’现在很‘饿’。” 他没说“它”是谁,但柳锦云瞬间想到了他肩头那个恐怖的存在——湮灭。邢凤最后那句话,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酷。 “走了。”邢凤不再多言,推门而出。 包厢里只剩下柳锦云一人,和他身后那条因为听到“天裂失控”而显得有些瑟缩、静静垂落的黑色火焰小尾巴。邻国那不断扩散的猩红阴影,如同邢凤留下的最后一句低语,沉甸甸地压在了柳锦云的心头。失控的天裂、蔓延的污染、未知的畸变体……平静的日子,似乎总是短暂得可怜。 第22章 缅寮02 “静庐”那顿诡异晚餐的余味,混合着邢凤最后抛出的邻国天裂消息,在柳锦云心头反复发酵。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屏幕上是搜索到的关于缅寮边境“千蛊之森”地区零星的、语焉不详的异常报道——封锁、失踪、动植物异变……信息被严格控制,但越是这样,越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真实感。 “代价太大,收益不明……”邢凤那冰冷的评价在耳边回响。但柳锦云脑子里盘旋的,却是另一句话:“而且,‘它’现在很‘饿’。” “饿”……指的是失控的天裂本身?还是……邢凤肩头那个恐怖的存在“湮灭”? 柳锦云想不通邢凤特意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目的。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某种……邀请?他甩甩头,觉得最后一种想法过于荒谬。那家伙除了毒舌、打赏和偶尔的“教学”威胁,根本看不出任何合作的意愿。 然而,抛开邢凤的意图,柳锦云自己的心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再也无法平静。 “能量……”他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身后。那根由炽焰具象化出的、如同液态黑曜石般的火焰小尾巴,此刻正懒洋洋地搭在椅背上,末端的小火苗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曳。自从上次在c市天裂事件吸收了核心逸散的能量,炽焰的智能和具象化能力显著提升,甚至能和他进行更复杂的交流。 (“哥哥…想…亮亮的…”)一个带着渴望的意念传递过来。炽焰所谓的“亮亮的”,就是指那些富含高维能量的东西,尤其是天裂核心区域逸散的能量精华,对它来说如同最好的补品。它能感觉到哥哥的纠结和那个“亮亮”地方的诱惑。 他调出基地的内部规定。关于“国际介入”的条款确实模糊化了,没有明确的禁止令,更像是一种“不鼓励”和“风险自担”的潜规则。但核心要求很清晰:登记在册的共鸣者,需尽可能在登记基地所在城市及周边区域待命,确保能对突发天裂事件做出快速响应。 “尽可能在登记基地附近城市待命……”柳锦云低声咀嚼着这句话。这意味着他不能长期、大范围地离开。但如果是短期的、快速的跨境“探查”呢?尤其是目标区域距离西南边境基地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算遥不可及……这算不算擦着“尽可能”的边? 基地的常规通告也显示:“……国内天裂爆发频率稳定,平均间隔期维持在2-3个月……近期无大型AEZ爆发预警……” “2-3个月……”柳锦云眼睛微亮。这意味着短期内国内爆发大型天裂、急需他这种新人响应的概率极低!这给了他一个看似合理的行动窗口期! 炽焰的需求是动力,锦绣的沉睡是终极目标。邻国那个失控的AEZ,外围逸散的能量,对炽焰来说就是最好的“补品”!风险固然存在,但收益……可能关乎妹妹能否苏醒! 炽焰的小尾巴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剧烈挣扎和逐渐偏向的决断,轻轻缠绕上他的手腕,传递来温暖而坚定的意念: (“哥哥…去…不怕…炽焰…保护哥哥…吃亮亮…变强强…救锦绣…”) “保护哥哥”、“救锦绣”……这稚嫩却无比执着的信念,彻底压倒了柳锦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邢凤的消息是诱因,基地规则的“弹性”给了他操作空间,而国内稳定的预警期则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一个大胆、擦边的计划成型:速去速回!目标锁定缅寮边境失控AEZ的外围区域! 绝不深入核心找死,就在边缘地带寻找逸散的能量结晶或次级节点。凭借炽焰对能量的敏锐感知,加上自己小心行事,几天内来回,基地未必能察觉他短暂的“偏离待命区”。就算事后被问起,也可以借口是“私人边境民俗探访”时“意外”遭遇了能量异常(反正他主播身份是掩护)。 “就这么定了。”柳锦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立刻行动起来。 向直播平台请了一个“探访西南边境少数民族独特丧葬习俗,信号可能不稳”的假(理由充分且符合他人设)。 路线规划:选择最快最直接的合法陆路交通(飞机太显眼),目标直指距离“千蛊之森”AEZ最近、且有合法口岸的边境城市。他计划以“旅游”名义正常入境邻国,再通过当地灰色渠道靠近封锁区外围。 物资准备:高能量压缩食物、净水片、急救包、强光手电、多功能刀……以及最重要的——他利用基地给共鸣者配发的“应急物资申领额度”,光明正大地领取了几支高浓度能量补充剂(给炽焰用)和一小瓶基础驱散喷雾(用于干扰低级畸变体感知)。一切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进行,不留把柄。 他在离开前,象征性地在基地内部通讯系统更新了自己的“临时行程”,标注为:【个人事务 - 西南边境民俗素材采集(XX市)】,预计耗时5-7天。地点只精确到国内边境城市,绝口不提跨境意图。这样既符合“报备”要求(显示他在国内活动),又留下了模糊空间。 三天后,柳锦云背着一个普通游客的登山包,坐上了前往西南边境省会的高铁。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手机里妹妹沉睡的照片,手腕上,炽焰的小尾巴兴奋地轻轻摆动,传递着期待。 (“哥哥…出发!亮亮!”) “嗯,出发。”柳锦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对未知危险的忐忑和对基地可能反应的隐忧,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更新“临时行程”后不久,老殷就看到了那条信息。他盯着“西南边境民俗素材采集(XX市)”几个字,又看了看屏幕上代表柳锦云能量标记的位置(正在向西南移动),眉头深深锁紧。他拿起加密通讯器,接通了一个频道:“蜘蛛,目标往你那边去了。留意一下,别让这小子真出什么娄子。保持静默观察,非必要不介入。” XX市,正是蜘蛛负责的西南片区情报节点之一。 一个加密通讯也悄然发往了邢凤的终端,内容是柳锦云的“报备”行程和实时移动方向。邢凤看着信息,帽檐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他肩头的湮灭传来一阵兴奋的波动(“有好玩的?饿了!”)。 而在基地医疗中心,袋鼠看着柳锦云申领的能量补充剂记录,又联想到他妹妹的状况,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在自己的医疗包里多塞了几支强效抑制剂和急救纳米凝胶——她有种预感,这些东西很快会用得上。 “嗤。”他肩头,湮灭的意念立刻活跃起来(“小火苗?去‘千蛊’了?有好吃的?!”)。 “还真有胆。”邢凤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也不嫌命长。就那点火苗,还不够畸变体塞牙缝。” (“去看看嘛!看看嘛!说不定能捡点‘边角料’!我饿!”)湮灭在他肩头不安分地涌动。 “饿死你活该。”邢凤眼皮都没抬,“安静点,这局关键。” 然而,他嘴上说着最刻薄的话,手上的操作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屏幕上的角色因为无人操作被对手击杀,大大的“失败”字样弹了出来。邢凤看着那两个字,沉默了两秒,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屏幕朝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他望着西南方向那片被灯火掩盖的、深邃的夜空,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神,只留下线条冷硬的下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口袋里的某个硬物——那是一块比上次给锦绣那块更小、但能量更精纯的黑色结晶,散发着冰冷内敛的气息。 “麻烦。”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嘴角上扬。 但下一秒,他已经转身,走向衣帽架,动作利落地拿起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风衣穿上。同时,他拿起另一个通讯器,快速发出几条指令: 一条是给基地后勤的加密申请:【申请调用高速隐形侦查无人机“夜鸮”一架,挂载基础侦察模块,权限:S级(邢凤专属)。用途:例行能量潮汐监测(西南方向)。】 另一条是给一个加密频道的:【准备一辆越野,加满油,配基础生存包和医疗包(按重伤标准)。地点:老地方。30分钟后到。】 动作干净利落,与他刚才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懒散判若两人。 湮灭的意念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嘿嘿”笑声(“口是心非!身体很诚实嘛!担心小朋友就直说!”)。 “闭嘴。”邢凤扣上风衣最后一颗扣子,帽檐压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我是去给他收尸,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有用的‘样本’。别想太多。” (“是是是~收尸~捞样本~” )湮灭的意念充满了揶揄,“那医疗包按‘重伤’标准?你这‘收尸’准备得还挺周全啊?” 邢凤没再理会湮灭的调侃,推门而出,身影迅速融入夜色。他坐进一辆早已在楼下等候、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车辆无声启动,汇入车流,方向同样是——西南。 车内,邢凤闭目养神,仿佛真的只是去执行一项无聊的任务。但只有他肩头那个活跃的黑暗存在知道,它主人的感知力场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远超基地监控的精度和距离,遥遥锁定了高铁上那个正在为“亮亮”而冒险的年轻共鸣者,以及他身后那条不安分又充满渴望的小尾巴。 “麻烦的小鬼,脑子倒是不差。”邢凤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但这次,似乎少了点纯粹的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湮灭则在他肩头愉快地模拟着吹口哨的意念,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加餐”和“好戏”充满了期待。 第23章 缅寮03 XX市只是中转站。柳锦云没有停留,凭借事先准备好的“民俗研究”证明(基地伪造的掩护身份相当给力)和一点额外的“疏通”费用,他顺利通过了边境口岸,踏入了邻国湿热、植被茂盛的土地。 空气变得更加粘稠,那股稀薄却无处不在的“能量潮汐”感愈发明显。炽焰在他手腕上持续传递着兴奋又警惕的意念(“哥哥!亮亮的!多了!但…臭臭的…也多了…”)。柳锦云明白,“亮亮的”是逸散的能量,“臭臭的”则预示着感染体的存在。 他雇佣了一个当地向导,一个皮肤黝黑、眼神精明的年轻人,名叫阿坎。阿坎会说一点蹩脚的中文,对靠近封锁区的灰色地带门儿清,收费不菲,但承诺能把柳锦云带到“能看到怪东西,又不至于被吃掉”的地方。 车辆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但这份生机勃勃中却透着诡异。一些树木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败或荧光斑点,藤蔓扭曲缠绕得如同巨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腐烂水果混合着硫磺的怪味。 “前面…路坏了。车过不去。”阿坎指着前方一片明显被巨大力量撕裂、翻搅过的林地,泥土和断木混合,形成一片狼藉的泥沼区域,几辆锈迹斑斑、被某种粘稠物质半包裹的废弃车辆歪斜地陷在里面。他脸上的轻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有‘纳特’(Nat,当地对感染体的称呼)活动痕迹…很新的。我们得步行,绕过去。” 柳锦云点点头,付了尾款,背起沉重的登山包。炽焰的小尾巴警惕地探出,在空气中轻微摆动,像某种敏感的探测器。刚踏入那片被破坏的区域边缘,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就扑面而来。柳锦云手腕猛地一烫! (“哥哥!下面!活的!臭臭的!”) 几乎是炽焰示警的同时,柳锦云脚下看似坚实的泥地骤然塌陷软化!一条足有水桶粗、布满粘稠暗绿色脓疱和环状利齿的环节状生物——形似放大了百倍的、腐烂的蚯蚓——猛地从泥浆中昂起狰狞的头部!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不断滴落强腐蚀性粘液的巨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朝着柳锦云的小腿噬咬而来! 腐蚀蠕虫!资料图片瞬间闪过脑海! “滚开!”柳锦云低吼,几乎是本能反应!压抑了许久的黑炎轰然爆发! 不同于训练场的控制练习,这是生死搏杀!狂暴的黑色火焰瞬间覆盖了他的右臂,并凝聚成一把燃烧着黑炎的、介于实质与能量体之间的沉重战锤!没有半分犹豫,他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和炽焰的愤怒,朝着那蠕虫张开的巨口狠狠砸下! “轰!”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撕裂声!黑炎战锤带着恐怖的湮灭特性,直接将蠕虫狰狞的口器连同小半截身躯砸得粉碎!暗绿色的脓血和破碎的组织四溅,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地面灼烧出一个个小坑。剩下的半截虫躯疯狂扭动着,钻回泥浆深处,留下一条冒着青烟的恐怖通道。 柳锦云剧烈喘息着,右臂的黑炎缓缓消退,留下皮肤上清晰的灼痕和疲惫感。再次实战击杀感染体,肾上腺素狂飙过后是微微的脱力。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炽焰的小尾巴也紧张地贴着他的后背(“哥哥…没事…臭臭的…没了…”)。 阿坎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看向柳锦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嘴里用本地语不停念叨着神灵的名字。 “走!快离开这里!”柳锦云拉起阿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刚才的动静太大了,天知道会引来什么。 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狼藉地带,深入雨林。越靠近地图上标注的AEZ外围,环境越发诡异。树木扭曲得如同痛苦挣扎的巨人,树叶泛着不祥的荧光绿或暗紫色。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滑腻、半透明的菌毯,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叽”声。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粒子更加活跃,让柳锦云的腕带持续发烫,炽焰也变得异常兴奋和躁动(“好多…亮亮的…飘着…”)。 就在他们试图绕过一片散发着浓郁甜腻腐香、开满巨大妖异花朵的洼地时,一阵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和混乱的奔跑声从侧前方的密林中传来! 柳锦云立刻示意阿坎噤声,两人伏低身体,透过茂密的蕨类植物缝隙看去。 只见一群约莫十几人的当地村民正亡命奔逃!他们衣衫褴褛,身上大多带着擦伤和泥污,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人群中有老人、妇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被大人死死拽着奔跑。而在他们身后,密林的阴影里,正发生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无数条散发着幽绿色荧光的藤蔓,如同活过来的巨蟒,从树冠、地面、甚至腐烂的树干中疯狂窜出!它们速度快得惊人,无声无息地缠绕向落在最后的村民! 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被藤蔓缠住了脚踝,瞬间扑倒。她怀里的孩子摔了出去,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几条藤蔓立刻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朝着孩子卷去!另一个试图回身去拉她的男人,也被侧面袭来的藤蔓缠住了手臂,那藤蔓上的荧光猛地一亮,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只见他手臂接触藤蔓的部位,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木质化! *荧光藤蔓!*资料显示,其缠绕力巨大,分泌的荧光物质能诱导生物体组织木质化(类似石化)! “救人!”柳锦云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身体比思维更快!他一把推开挡路的枝叶,黑炎瞬间在双手凝聚成两把短刃! “别过去!那是魔鬼的触手!”阿坎惊恐地拉住他,用本地语尖叫。 柳锦云根本听不懂,也顾不上听。他低吼一声,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黑炎短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斩向卷向孩子的藤蔓! “嗤啦!”黑炎的湮灭特性对能量生命体效果显著!被斩断的藤蔓如同触电般缩回,断口处喷溅出粘稠的绿色汁液,发出烧焦般的气味。柳锦云一把抄起吓傻的孩子,塞给旁边一个尖叫的妇女。 同时,他身形急转,短刃交错斩向缠住男人的藤蔓!黑炎与荧光藤蔓接触,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木质化的侵蚀被强行中断!男人挣脱出来,手臂上一片灰败的硬皮,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柳锦云的出现如同神兵天降,暂时遏制了藤蔓的攻势。他挥舞着黑炎短刃,在人群后方形成一道短暂的火线,逼退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荧光藤蔓。炽焰的小尾巴也在他身后剧烈摇曳,发出低沉的嗡鸣(“臭臭的!烧掉!”),似乎也在威慑。 “走!快走!跟我来!”柳锦云用尽全身力气,用中文和肢体语言朝着惊魂未定的人群大吼。他指着自己,又指向远离藤蔓和洼地的方向。 语言不通!村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个浑身冒着诡异黑火、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又看看他身后暂时被逼退的恐怖藤蔓,眼神中充满了混乱和犹豫。 “纳特!帕帕亚!纳特!”(魔鬼!快跑!魔鬼!)阿坎这时也鼓起勇气冲了出来,用本地语指着藤蔓尖叫,又指着柳锦云,比划着“跟着他走”的手势。 有了阿坎这个“翻译”,村民们眼中的恐惧稍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虑。那个手臂受伤的男人被同伴搀扶起来,抱着孩子的妇女紧紧跟上,其他人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开始跟着柳锦云移动。 柳锦云不敢松懈,他退在队伍最后,警惕地注视着后方。那些荧光藤蔓似乎对黑炎颇为忌惮,没有立刻追击,只是在林间阴影里如同毒蛇般蠕动、窥视,幽绿的荧光忽明忽灭,像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带着这群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难民,在危机四伏的雨林中艰难穿行。炽焰的小尾巴成了最灵敏的探测器,不断传递着危险的预兆(“左边…臭臭的…躲开!” “前面…水…有东西…”),让他能提前规避潜伏的泥潭或散发毒气的菌群。他手中的黑炎短刃时隐时现,驱赶着偶尔从树冠垂落的、带有麻痹尖刺的细小藤蔓,或是用能量爆发的冲击波惊走潜伏在暗处、形如枯枝的伪装型畸变体。 队伍里弥漫着绝望的哭泣、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那个手臂木质化的男人情况在恶化,灰败的区域似乎在缓慢扩散,他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还有几个村民似乎也接触了菌毯或孢子,皮肤上出现了诡异的红斑或水泡,精神萎靡。 柳锦云的心沉甸甸的。他原本只想在外围“捡点”能量,却阴差阳错卷入了难民潮。他不懂他们的语言,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只知道,身后是致命的AEZ感染体,而前方……他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这群人能暂时喘息。 “阿坎!问他们,附近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山洞?废弃的村子?任何能躲避那些东西的地方!”柳锦云一边警戒,一边急切地用简单的中文和手势询问向导。 阿坎连忙用本地语和村民们急促地交流起来。很快,他指着雨林深处一个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希望:“他们说!那边!山!有老寨子!石头房子!很旧,但墙厚!以前…祭神的地方!离‘魔鬼森林’远一点了!” “带路!”柳锦云没有丝毫犹豫。祭神的老寨子?听起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他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末希望的难民们,深吸一口气,压下自身的疲惫和手腕的灼痛。 “跟紧我!”他再次用动作和坚定的眼神示意队伍,手中的黑炎短刃燃烧得更加凝实,仿佛一盏在绝望丛林中指引方向的黑色灯火。炽焰的小尾巴也坚定地竖立着(“哥哥…保护…大家…”),传递着与他同调的决心。 他不知道那个废弃的寨子是否真的安全,也不知道自己带着这群语言不通的难民能走多远。他只知道,自己点燃的黑炎,此刻不仅是为了寻找能量救妹妹,也为了照亮身后这群绝望之人的生路。而在他感知无法触及的更高维度,一股冰冷而庞大的意念,如同盘旋的秃鹫,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支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渺小队伍。 第24章 缅寮04 雨林深处,距离柳锦云带领的逃难队伍约两公里外,一处被浓密树冠遮蔽、几乎完全融入阴影的天然岩架之上。 邢凤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蹲踞在那里。宽大的帽檐压得极低,黑色风衣的衣摆在潮湿的微风中纹丝不动。他肩头,那片深邃的黑暗(湮灭)如同最耐心的猎食者,缓慢而无声地起伏着,将自身的存在感压缩到近乎虚无。 他手中握着一个巴掌大的特殊终端,屏幕泛着冷光,上面清晰地分割显示着几个画面: 主画面是高空俯瞰视角,来自基地调用的“夜鸮”隐形无人机。画面中,柳锦云那燃烧着黑炎短刃的身影如同一个微小的、倔强的黑色光点,正艰难地引领着一群更渺小的、蠕动的人影,在布满荧光菌毯和扭曲植被的死亡丛林中穿行。黑炎每一次挥动,都短暂地撕裂周围的阴暗。 另一个小窗口是能量频谱分析图,密集的猩红色波纹如同沸腾的海洋,中心区域更是深得发黑。一道相对清晰、代表柳锦云黑炎的黑色能量信号,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在这片猩红中顽强地移动着。 第三个窗口则是邢凤自身精神感知力场的模拟成像,精度远超设备,清晰地勾勒出柳锦云的位置、炽焰的能量波动、难民的生命体征(有几个微弱的光点正在持续黯淡),甚至能“看到”那些潜伏在四周、如同阴影般蠕动的低阶畸变体能量轮廓。 (“啧,笨手笨脚。斩个藤蔓都这么费力,能量逸散浪费了至少三成。”)湮灭的意念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锁定在屏幕中柳锦云挥刀的动作上,(“那点小火苗都快被他抽干了,还逞强当保姆?真是……”) “闭嘴,看戏。”邢凤的声音低沉冰冷,毫无波澜。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柳锦云身上太久,而是锐利地扫过能量频谱图,以及自己感知力场成像中更广阔的、幽暗的雨林深处。 “夜鸮”无人机的高空视角和自身的感知都在提示着异常。 这片区域的畸变体活动模式……不对劲。 太“安静”了。 并非没有畸变体。相反,邢凤的感知中,这片雨林深处蛰伏着远比柳锦云他们遭遇的荧光藤蔓、腐蚀蠕虫更强大、更诡异的存在。但它们……像是在沉睡?或者说,被某种无形的意志约束着,没有像饿狼扑食般涌向那支散发着“新鲜血肉”和“活跃能量”信号的队伍。 它们更像是在……观察?或者,等待指令? 更让邢凤在意的是能量流动的轨迹。那些从AEZ核心逸散出来的、如同猩红潮汐般的高维能量,并非无序扩散。它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在雨林深处特定的几个节点汇聚、沉淀。那些节点所在的位置,在他的感知成像中,呈现出一种粘稠、缓慢搏动的暗红色光晕,如同巨大而沉默的心脏。 (“嗯?”湮灭的意念忽然变得专注,带着一丝发现新玩具的贪婪兴趣)(“有意思…那几个‘窝’…里面的‘点心’好像…不太一样?能量更‘稠’了…闻起来…有点…‘想法’的味道?”) 邢凤的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操作,将“夜鸮”的扫描重点和自身感知聚焦到其中一个能量汇聚节点——距离柳锦云队伍当前行进方向约五公里处的一片巨大、古老的格树群落区域。 高空画面放大。只见那片区域被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菌丝状物质彻底覆盖,巨大的格树气根和枝干都被包裹其中,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缓慢蠕动的“菌毯森林”。而在菌毯森林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由无数扭曲枝干、藤蔓和发光的菌瘤共同“编织”成的、高达数十米的巨大、粗糙的……巢穴状结构。那结构并非死物,表面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不断吞吐着肉眼可见的猩红色能量流。 “巢穴……”邢凤低语,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畸变体聚集点了。根据基地对失控AEZ的研究,当高维能量持续灌注且缺乏强力清理者干预时,畸变体群落会形成更高级的、具有初步集群意识甚至原始社会结构的“异常生态圈”(Aberrant Ecosystem Zone, AEZ子集)。这种生态圈会自发孕育出类似“核心”或“女王”的存在,统御区域内的畸变体,更高效地利用能量,甚至……产生某种原始的“策略”。 失控两个月……时间足够长了。而且“千蛊之森”的能量环境本就偏向于“滋生”和“链接”。 “不止一个。”邢凤看着能量图上另外几处同样在汇聚能量的、相对独立的猩红区域,做出了判断。这片失控的AEZ内部,恐怕已经分裂或诞生了多个独立的、具有潜在竞争关系的“生态圈”!它们各自圈定地盘,积蓄力量,暂时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柳锦云他们这群“闯入者”,就像投入狼群的鲜肉,暂时没有引起大规模围猎,仅仅是因为“狼群”还在评估,或者……在等待“分配”? (“啊哈!有好几个‘点心屋’!”)湮灭的意念充满了发现宝藏般的兴奋,(“那个小火苗带着一群‘小肉干’正往其中一个门口跑呢!太有趣了!邢凤,我们什么时候开饭?我都等不及看它们打起来了!或者…我们自己下去‘收尸’的时候顺便‘打包’一点?”) “急什么。”邢凤的语气依旧淡漠,但他的手指却在终端上快速标注着那几个生态圈核心的坐标,并加密传输回基地,“‘点心’还没发酵好。让它们…再长长,起码也得是大蛋糕才值得这一趟。” 就在这时,他终端上一个特殊加密频道闪烁起来。是老殷。 “邢凤。”老殷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和凝重,“‘夜鸮’数据收到了。情况比预想的糟。‘千蛊’内部形成了至少三个高能聚集点,能量模式符合‘蜂巢意识’或‘菌脑核心’特征。蜘蛛的‘蛛网’也捕捉到低频精神波动扩散迹象,目标区域畸变体活动模式异常统一化……是生态圈,没错。而且……它们在‘交流’。” 邢凤的目光扫过屏幕中柳锦云奋力劈开挡路藤蔓的身影,以及队伍里那个手臂木质化、痛苦呻吟的男人。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那小子……”老殷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蜘蛛报告,他带着一群平民在往西北方向移动,目标是……一个废弃的山寨。根据旧地图和蜘蛛的扫描,那山寨的位置……正好处于其中一个生态圈核心(标记为Alpha)的能量辐射边缘!一旦进入辐射加强区,他们就像黑夜里的火把!” “自寻死路。”邢凤给出了冷酷的评语。 “……能‘顺手’把他拎出来吗?”老殷问得直接,“那小子脑子还行,死了可惜。而且他妹妹……” “麻烦。”邢凤打断他,但并未直接拒绝。他的感知力场如同无形的触手,再次探向柳锦云队伍的方向,重点掠过那个手臂木质化的男人。在邢凤的感知中,那男人的手臂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木质化,更缠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带着荧光藤蔓气息的精神污染丝线!这丝线如同一个微弱的信标,正持续不断地向周围的能量场发送着定位信息! (“啊哦~”湮灭的意念带着幸灾乐祸)(“被标记了!那个‘小肉干’身上有‘引路香’!他们跑到哪里,都躲不开‘主人’的鼻子了!小火苗还没发现呢!真笨!”) 邢凤的眼神更冷了。柳锦云自身有黑炎防护,炽焰的活跃能量也能干扰大部分精神窥探,所以暂时安全。但他保护的那些人……在真正的生态圈意识面前,就像不设防的羔羊。带着一个被标记的“信标”进入生态圈的边缘辐射区?这和主动送货上门没区别。 “看着办。”邢凤对着通讯器吐出三个字,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关闭了通讯,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片被灰白菌毯覆盖的格树群落,那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巢穴。他能感觉到,随着柳锦云队伍的靠近,那个Alpha生态圈核心散发出的精神波动……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和“专注”了。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注视感”,正跨越空间,锁定了那支渺小的队伍。 (“看吧!‘大点心’醒了!它发现‘外卖’快到了!”)湮灭兴奋地在他肩头鼓动,(“好戏开场!邢凤,我们靠近点看嘛!前排视野好!”) 邢凤沉默着,如同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塑。他没有动,但“夜鸮”无人机的镜头焦距被无声地调整到最大,牢牢锁定着柳锦云和那个被标记的男人。他肩头的湮灭,则如同最贪婪的观众,无声地“舔舐”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越来越浓的恐惧、痛苦以及……来自生态圈核心那冰冷而饥饿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