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第1章 第 1 章 你试过从天堂掉入地狱吗? 那是阿真的亲身经历, 两次. 阿真似乎天生缺点运气, 什么好事到了临门一脚总会绊自己一下, 踢个空. 在天堂里排了100年的队, 好不容易轮到他, 还是户特别好的人家. 父母恩爱慈祥, 家里富得流油, 兄弟姐妹也没有出生, 没有竞争对手. 却一个不小心, 眼睁睁地把这样的好运气拱手让给了别人 金光闪闪的天堂里, 圆滚滚的婴儿们在云端上拍成一列可爱的长队. 有打盹的, 有发呆的, 有聊天的, 有管不住自己腿到处乱跑被天使抓回去的. 大家都面向着云的彼端, 等待投胎到人间, 开启新的一生. 阿真在队伍里焦急地看着, 远远就数清楚了自己将会投胎到哪一家. 发现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家庭后, 开心得他饱满湿润的小嘴唇从那一刻起便没有合起来过. 他绕有滋味地观察着父母相识, 相恋, 举办了宏大浪漫的婚礼, 幻想着自己也住在那栋充满设计感的豪宅里, 每天有吃不完的珍馐美味, 身边环绕着随唤随到的仆人, 恨不得下一秒就跳下去给未来妈妈来个早产. “还在笑, 你嘴巴不酸吗?” 排在阿真身后的是连小婴儿模样也能看得出酷酷的金子, 他边说, 边扯了扯阿真听话的细软黑发中, 左脑勺上唯一一撮叛逆的棕毛. 这个人, 在队伍里足足跟了阿真100年. 对其他人而言那真是酷到极致. 别说聊天, 就连眼神也不给甩一个. 可他就是喜欢粘着阿真, 找他说话, 靠在他身上, 湛蓝的瞳孔大得近乎看不到眼白的双眼像是定位器一样从没在他身上离开过. “别弄, 都被你弄乱了.” 阿真不满地挥动着胖乎乎的胳膊, 笨拙地拨开他的手: “你有没有看到那家人, 是我的爸妈! 爸爸多帅, 又有钱, 妈妈美吧, 还热心慈善, 有这样的爸妈一定超级幸福.” 灵魂会轮回, 记忆会褪色, 但性格却会被一世又一世的经历塑造. 阿真的前几世大概都不算容易, 所以他是个俗人, 向往有钱安逸的生活. 对于金子, 这个跟了他100年的人, 有时他也觉得烦. 但他也享受来自金子独一无二的关注,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因为只有他一个, 总是被坚定地选择. “切, 你知道个啥. 知人口面不知心.”金子不以为然地道. 被泼了冷水, 阿真不服气地伸了伸他白嫩的脑瓜子, 想看看金子中了个什么家庭. 这不看还好, 一看笑得他前扑后仰. 那是个50多岁的老阿姨,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怀上的这一胎. 结果还当上了网红, 把她中大奖的经历当作教程大肆宣扬, 从一众绝望人妻手中赚打赏. “噗! 恭喜你啊, 金子.” 阿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 才继续道: “相信你出生不久就要红了. 我觉得以你的颜值女粉丝们一定从你一岁追到100岁, 我看好你哦. 哈哈哈…” 金子似乎对这安排没什么看法, 表情仍然是酷酷的, 却把下巴抵在了阿真的肩膀上, 像撒娇一样道: “那, 你会关注我吗?” “好啊, 我来当你的榜一大哥, 如何?” “那下去以后, 你可别忘了我.” 阿真没回答, 注意力又飘回他即将投胎的鼎盛之家, 大概在继续做他的美梦. 肩膀上那颗稍有点重的脑袋也忘记了拨开. 金子盯着他圆润的侧脸, 似乎对他的不在意有点生气, 张嘴做了一个要咬下去的表情后才把头缩了回去. 请多多指教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天堂没有黑夜, 唯独有一口大钟, 敲一下过一天, 敲两下便是过了一年. 天堂里没有人间的悲欢离合, 也没有地狱的残酷刑罚, 日子是惬意和有期待的。 除了每天跟着天使们的安排吃饭, 玩耍, 睡觉, 排队, 阿真最大的乐趣便是边观察他的未来父母, 边期待前面的人能走得快些。 又过了一个月, 前面的人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个。阿真兴奋不已, 搓着手掌, 想象着要以怎样的姿势完成他的云端一跃。 “你就那么急着投胎吗?” 金子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地传来, 还是那个冷冷的声调, 听着却好像有些惆怅。 “当然啊, 我已经等100年了。” 阿真完全没有注意到金子的感受: “我知道你的那家可能有点奇葩, 可也比这天天一个样的天堂日子来的有趣不是吗? 每天做着一样的事, 长着一样的脸, 哪有人间生活来的多姿多彩。” “那下去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这可说不准. 投胎过程这么辛苦, 很多人出生成人以后就把天堂的事情忘记了. 不过死了之后, 会重新想起一些吧。 ” 阿真并没有读懂金子的心思, 他以为金子只是担心投胎后的生活, 便安慰道: “都要开始新生活了, 就不要纠结了, 你也会过得很精彩的。那老阿姨, 是奇葩了些, 但我看着她也是很期待你出生的。” “就是啊, 金子. 看不出来你居然会担心投胎. 我还以为你除了阿真什么都不在乎呢.” 排在金子身后的黑发女婴小玉调笑道。金子没理他, 倒是阿真陪着她一起笑起了金子。 “两家隔了很远呢, 下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到.” 金子把下巴搭到了阿真的肩膀上, 脸上表情仍然酷酷的, 只有微耷的眼皮透漏着的落寞。 阿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但听到他这样说也确实有些心酸. 他刚想开口安慰个两句, 便听到金子在问: “上一辈子, 上两辈子的事, 你记不记得?” 阿真回头想了想, 道: “上一辈子大概记得吧, 我那爸妈都是老师, 严厉极了, 一天在盯着我的功课。长大了, 也不过和他们一样做了老师, 整天对着一大群屁孩, 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没什么好说的。” 阿真耸了耸肩, 一脸无所谓道: “之前真记不得了。你记得?” 金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玉抢答道: “天使们说过, 活过总会有点印象的. 完全记不得的人, 大多都是被地狱之火烧过的. 做了不好的事, 在地狱受了惩罚后, 就能忘记, 然后重新来过。” 她若有所指的表情看着阿真。 阿真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 他还是要面子的, 毕竟下过地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能尴尬地反驳道: “我只是记性不好. 过了这么多年的事, 谁还记得?” “我还记得.” 金子认真的看着阿真, 忽然来了句: “阿真, 我说给你听, 我上辈子的事.” 第3章 第 3 章 上一辈子的金子成长在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内战, 外战接连不断, 法律形同虚设, 秩序靠的是武力,人与人之间没有了信任, 只有无尽的惶恐, 不知道粮食能否撑到明日, 头上会不会落下飞弹, 隔壁又会不会为了一点物资为非作歹。 金子原本与父母和两个妹妹生活在大城市, 父亲有份体面的工作, 母亲照顾家里, 安逸幸福地生活着. 可是战争开打前夕, 父亲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子被强制征兵. 他们住的城市还临近敌国, 只要开战这里必然成为战区. 为了家人安全, 母亲不得不独自带着三个小孩逃亡到乡下。 在大城市生活惯的人, 来到乡下, 日子并不好过. 耕种, 修葺全部都要亲历亲为. 而且战争年间物资匮乏, 挨冻受饿更是家常便饭。唯一庆幸的是那一年金子已经14, 长得比同年男孩高些, 骨骼也来得更壮实.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 个性沉稳安静的金子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每天辛勤劳作, 照顾家人, 再苦再累都没有抱怨流泪过, 用他还是半大孩子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 只是无论一个人多用力, 也抵挡不住战争的洪流。战争开打的头几个月, 住在乡下的一家人还算勉强维持。农作物收成不够吃, 拿出一些衣服首饰, 还是能换回一些温饱。 可是随着战争愈演愈烈, 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人被强制征兵, 导致收成锐减. 村民开不了饭, 治安便乱了起来. 偶尔还有逃兵流寇在村子周围流窜, 偷窃伤人的事情偶有发生, 人心惶惶。 金子的家是由木搭成的简陋的一厅二室. 不大的前院里养了两三只鸡鹅, 用来下蛋. 和村子里一般民房别无二致, 正常而言绝对不是盗贼优先光顾的房子。 坏就坏在几天前, 母亲因为二妹生日, 也不忍心家里三个孩子长身体期间一直都吃不上肉, 便拿了最后一双金耳环, 到隔壁村的养猪户那里换了一些猪肉。 那猪户心黑, 想用高于市价几倍的价格兑换. 母亲和他大吵了一架, 才讨到了一只不算小的猪腿. 可他心里一直记着仇, 找了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 带了两个人到他们家洗劫了一番。 不大的家里, 母亲和两个妹妹各占一间卧房, 金子则睡在大厅. 那天晚上风吹得本就不严实的大门咿呀作响, 客厅的一角还因为漏雨一直滴答响, 所以金子一直未能入睡。 那一帮人摸黑走进院子时, 金子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他走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想看看院子里是什么声音。 当晚, 大雨和乌云掩盖了月光, 遮得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金子只能勉强辨别来者有三人, 正在院子里宰杀着鸡鸭偷走。 “那臭婆娘是大城里来的, 一对小金耳环就抢了我那么大块肉. X他妈的, 不让她吃点苦头真以为我们村里人好欺负。” 那养猪户操着一口粗俗的乡音, 把自己的错扭曲成他人的责任。 “就是, 以前城里人来到乡下就他妈整天耀武扬威。现在打仗了, 就跟老鼠似的都躲了过来和我们抢吃的. 都是贱人! 这死鸭啄人这么大力, 看我不砍死你。” “还是大哥你聪明, 城里来的人一定带了很多宝贝。他们既然占用了我们的地, 那我们拿点回礼也天经地义。” 那三人在院子里越说越兴奋, 完全不记得他们是来盗窃的, 嗓门一个比一个大。金子握着手里的刀, 一边听得牙痒痒, 一边盘算着怎么赶他们走. 但他必须万分小心, 先不说他一对三, 那几个流氓地痞也大概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就算他比他们长得高大, 也未必有胜算。更何况家里还有母亲和两个妹妹, 如果他打不过, 遭殃的可就是家里的女人。 没过多久, 三人便剁好了鸡鹅, 装进了背在肩膀上的麻袋, 准备往屋子里摸去。 金子紧张地握着刀躲在暗处, 额头渗着汗水。 家里的门锁简陋, 只有一个生锈的铁栓拴住。那三人娴熟地拿了块刀片塞进门缝, 用力一劈, 便把铁栓劈了下来。 “行了行了!” 其中一个人兴奋地道, 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了门缝准备把门掰开。 就在这时, 天空一阵轰鸣的雷声, 金子手起刀落, 砍下了握住门边的几根手指. 那人立马疼得咿呀乱叫, 跌坐在门口 门口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这笨蛋, 快点闭嘴!” 养猪户转头急火攻心地说道: “你快点堵住他的嘴, 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天空劈下一道闪电. 养猪户似乎感觉到什么, 抬头从拉开了一个手掌宽的门缝里, 看到金子野狼一样的双眼, 居高临下, 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吓得一个踉跄, 顾不得地上的两人, 扛着手里的麻袋便跑出了院子。 那两人茫然地看着大哥离开,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直到下一道闪电劈过, 看到木门已经大开, 高大的金子举起了厨刀准备劈向他们的猪脑袋。 两人 “哇!”地惨叫了一声, 连滚带爬地也跟着那养猪户的方向逃了过去。 金子定定地站在门口看了好久, 才想起要把门关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刚才因紧张而没有吸到多少的空气, 过了好一阵才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四肢。 他的计划是利用这个门框将要闯进来的人逐个击破, 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些人都打退。他也想过是不是要下狠手, 杀了一个, 敌人就少一个。但他知道自己无法下手。有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荡, 他在说: “下辈子, 我们都要做好人, 再一起到天堂, 好不好?” 这一次能将人赶走, 他是走了好运, 下次可就未必了。 “哥哥…”小妹呜咽的鼻音从脚边传来. 虽然大雨还是倾盆地下, 但门口的骚动早就超过了雨声, 吵醒了屋里的另外三人。 金子转过身来, 看到妈妈拿着手电筒, 把二妹紧紧搂在怀里, 而小妹则早就吓哭了, 正抱着他的裤腿擦眼泪。 “你没受伤吧?” 金子的母亲问道, 嗓音里带着微微的哭腔。 金子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有哪里觉得痛, 便答道: “我没事。” “可是你这一身的血…” “那是他们的血, 我砍掉了其中一个人的手指。” 金子低头把掉在地上的几根手指捡了起来。小妹看清楚了是什么后, 哭得更凶了。 “都是妈不好, 好端端地买什么猪肉, 把这样的人惹来了家里。” “没事的妈, 不要乱想, 我不是把他们赶走了吗?” 金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知道妈妈不容易, 她一辈子在城市里养尊处优。到了中年, 身边没有了老公, 还要带着孩子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自力更新。生活上转变的难度, 大概比他们这几个小孩大多了。 金子捡起了地上的锁, 眉头皱了起来, 道: “最近治安不好, 我明天看看能不能捡些木条, 把门和窗户都再钉得紧实些。他们把我们的鸡鸭都偷了, 棚子都砸坏了. 我们要再想想办法, 不然大冬天的还得饿肚子。” 金子的母亲没有说话, 她先是将两个女儿安顿回房, 等她们睡着后, 才走到金子床边, 把自己的担心一股子吐了出来, 他道: “金子啊, 家里最后的首饰妈都已经拿来换猪肉了。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剩下了。现在大冬天的, 地也种不了。我们家要怎么办呀?” 这样的情况金子也没有遇过, 但他知道家里现在只能靠他了, 唯有安慰道: “没事的, 我明天去试一下找工作, 再不济我还可以去山上砍柴, 兑点物资。没事的妈妈, 你今晚先去休息, 我们不是还有些猪肉吗? 那够我们吃几天了, 剩下的, 我来想办法。” 金子把母亲送回了房间休息, 自己却瞪着眼, 一夜无眠 第4章 第 4 章 尽管金子一家已经很努力, 但生活仍然是越来越难。 养猪户的事情后, 尽管那些人没有回来, 小妹晚上却总是被噩梦吓醒, 哭着喊她再也不吃猪肉了. 受了惊, 加上吃得又少, 她很快便病倒了, 高烧持续不退。 村里落后, 连个小诊所都没有, 金子一家也没钱到城市里雇医生. 唯有好心的邻居大婶懂点土办法, 在山上摘了些草药让小妹内服外敷。 好几次, 二妹在家里饿得实在不行了. 她含泪拉着金子的衣袖, 求他道: “哥哥, 我们去偷…啊不是我们去村口面铺那里借点粮食吧, 我已经受不了了. 你帮帮我吧…” 这个妹妹是金子见过最正直的人了, 曾经的她连一点小便宜都不愿占别人的, 现在居然想去偷。 仍然是心里的声音在制止, 金子无法答应, 只能没日没夜地继续砍柴, 放下所有自尊请求别人给他兑换一些食物。一开始还是有人愿意买, 但当每家每户都过得紧巴巴的时候, 谁都把粮食当宝贝。毕竟柴可以自己砍, 粮食少一点是一点。 一天, 金子把上山一天砍完的柴换了手掌大的一小袋米, 正开心地打开家门, 想和家人分享收获, 却闻到厨房里传来好久没有闻过的肉香. 他心里打鼓, 难道是自己太饿, 都出现幻觉了, 便快步走进厨房, 发现母亲真的在蒸肉。 “妈, 这肉是哪里来的?” 金子疑惑, 这种时候他们家里哪来的钱买肉。 母亲没有回答, 只是表情麻木地继续料理着灶台上的肉块。除了在锅里煮的, 窗台上还放着几大块没有烹煮的, 正在放凉的肉。 金子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跑到客厅, 看见二妹正常地在暖炉旁细细地为他修补衣裳。他接着又跑进房间, 却见不到平常都躺在床上养病的小妹。他里里外外的跑, 将小妹可以藏得柜子, 床底都搜遍了, 仍然没找到人。 金子心里的预感更不好了。他猩红着眼跑进厨房, 抓住母亲的胳膊使劲摇晃, 喊道: “小妹呢? 小妹去哪了?” 金子母亲红着双眼, 仍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妈, 你说话呀?!” 金子快疯了, 他使命摇着自己母亲。 金子母亲梗咽着, 颤抖道: “你小妹她走了, 不回来了, 她不回来了, 你就当你从来都没有过这个妹妹!” 金子转过头, 浑身颤抖地盯着厨房里的肉: “妈你告诉我, 你在煮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肉?!” “别问了, 你别问我了! ”母亲 “哇” 地一声蹲到地上, 无法抑制地大哭了起来。 金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的母亲, 他不敢乱想, 从母亲嘴里听到真相之前, 他不愿意胡乱给自己答案, 直到二妹走进了厨房。 “妹妹去了个好人家, 他们家能吃饱穿暖, 还能给她治病。” 二妹平静地把真相告诉了金子。 “好人家? 哪个好人家?” “隔壁村的王跛子。他老婆死了, 儿子参了军, 他说想养个女儿, 老了能陪陪她。” “王跛子?” 金子低头回想。那个人霍霍着父母的遗产整天无所事事, 每次见到小女孩都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他们,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金子掐住二妹的胳膊, 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 道: “那王跛子不是什么好人, 你怎么不制止妈呀?” “我疼, 你放开我!” 二妹用力甩开了他哥, 道: “王跛子说他会给我们10斤肉和一袋米来换妹妹。妹妹这个样子也快活不成了, 死之前给家人做点事, 为什么不行?” 金子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从二妹嘴里蹦出这样的话, 他一时语塞, 生气地甩了她一巴掌。 二妹眼含泪水, 捂着脸委屈地盯着她哥: “我也好饿呀哥哥, 我好想有多点吃的。你在外工作辛苦, 妹妹病着, 每次有点吃的都是多给你们留。可是哥哥,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饿, 我也想活下去呀!” “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出卖, 你他妈真是疯了。” 金子给他二妹留下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 寒冷的大冬天, 衣着单薄的金子不停歇地走了一夜一天, 在第二日的半夜, 终于摸到了王跛子家。 他已经快一天半没有吃饭, 这一路走来让他脚上磨的都是血泡, 手上脸上也长满了冻疮, 但他丝毫没有感受到痛苦, 满心满眼只是想着要快点找到他的妹妹。 金子在王跛子的砖瓦房周围走了一圈, 就这月光在其中一个小房间发现了妹妹。她被安置在铺满稻草的榻上, 身上只盖了薄薄的一层棉布。地上放了一碗稀饭, 还没有吃, 估计已经冻硬了。 金子小心翼翼地找到一扇没被锁上的窗户, 轻手轻脚地翻了进屋。 他摸进妹妹的房间, 正庆幸找到人了, 本想握住她的手轻声叫醒她, 却被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金子强迫自己冷静, 把手探到她的鼻子前, 幸好还有呼吸, 连忙把外套套在她身上准备带人离开。 可是刚抱起她的一刹那, 便把妹妹弄醒了。 “哥......”她虚弱地道: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妹, 是哥哥, 我来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走了。” “可是......叔叔......说给我们肉. 我走了你们就......就没有肉吃了.” 善良的妹妹的这一刻都还是想着家人。 “傻小妹, 哥哥会给你们买肉, 不需要你来赚。” “可是哥哥, 我......我好疼......我走不了......” 金子听罢, 心里一阵不安。他问道: “你是哪里疼?” “下......下面......”妹妹用手轻轻地碰了碰下半身。金子轻轻地掀开被子, 月光下只看到小妹身下的草堆被染上一滩深色, 还透着一阵未完全干透的血所发出的腥臭味。他伸手摸了摸, 发现有血水还在渗出。他的宝贝小妹被扔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流了多久的血。 金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恨不得现在就拿刀把王跛子给劈了。 “没事的, 哥哥背你。” 他轻声地安慰道, 尽管心里已经涌现了最不好的念头: “像以前一样, 哥哥背你回家.” “那......回家以前......我要去......路口的店。哥哥给我买......买棒棒糖。” 妹妹似乎已经有点神志不清, 说起了胡话。 “好, 你想要什么口味? 哥给你买。” “我要......要草莓的......可是我......我也想要可乐的......我要给姐姐......带一个巧克力的。” “好......都给你买, 哥都给你买。” 金子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哽咽, 用外套将妹妹裹好, 小心地用被子将她固定在自己背上。 “哐当”! 尽管他已万分小心不要发出声响, 但金子还是忘记了脚下放着的那一碗粥, 不小心踩了上去, 宁静的夜晚顿时被陶碗碎裂的声音的划破。 “大晚上的, 你这贱人在吵什么?” 房子的另外一端传来了王跛子的骂声, 随即是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应该是王跛子杵着拐杖正在向房里走来。 金子环顾了一下房间, 除了稻草塌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无处闪躲, 便只好放下妹妹, 和王跛子来个硬碰硬。金子躲在门边, 等中年的跛脚男人一开门便将他撂倒在了地上。 王跛子被摔得眼冒金星, 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被金子骑在身上, 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脸上。 “救......救命啊! 你到底是谁?” 随着拳头像雨点般落下, 王跛子在用手遮挡的间隙下认出了骑在他身上的人: “我我我错了......呜......金子......我以后也不敢了......别再打了......求你......我真的不敢了。” 金子边打边骂: “我让你惦记我妹妹, 让你惦记她, 你这瘸子, 贱人, 混蛋!” 打得有些累了, 金子歇息了几秒, 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王跛子被打了这么多拳居然还没晕过去, 趁着这个间隙抄起身边的拐杖一下抽到金子头上。把他打翻在一旁。 见金子被打倒, 王跛子连忙扶着墙爬了起来, 继续用拐杖殴打着金子, 嘴里也变得不干净起来: “你这妹妹就是个赔钱货。别人都经得起造, 就她两三下就散架了。老子为了她赔了肉又赔了米, X你妈的, 你还敢来找人?” 王跛子越打越起劲, 以为金子被他打得站不起来, 他接着道: “对啊, 你还有一个妹妹吧?” 他恶心地舔了舔嘴唇: “她也长得不错, 瘦是瘦了点儿, 但胜在够年轻。哈哈哈! 把她带来, 我再给你一袋米又如何?” 王跛子打得累了, 脚下一个踉跄。金子看准机会, 一把抱住他好的那一条腿, 将他摔在了地上。这次金子不再仁慈, 用每天砍柴锻炼出来, 充满力量的双手掐住了王跛子的脖子。他从来没对一个人有过那么大的恨意。就算是那一天养猪户到家里抢劫, 他也没有这么这么强的杀心。 那是他最疼的小妹妹, 长这么大, 他连对她大声点说话都不舍得。可这个杀千刀的, 居然敢这样对她。这样的人, 让他死几千次都不够! 他就这样下着死力气, 眼看着身下的人从用力挣扎, 到只能死死地用手指掐进他的手背, 到最后瞪大着双眼只能轻轻拍打他的手。 忽然间,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害怕地松开了手。 心里面有个声音, 那个人说: “下辈子, 我们都要做个好人, 再一起到天堂, 好不好?” “下辈子, 我们都要做个好人, 再一起到天堂, 好不好?” 听着这句话, 金子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颤抖着双手, 去探了探王跛子, 发现还有呼吸, 只是晕了过去. 他心里庆幸, 他没有杀人, 没有杀人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还是有机会兑现那个诺言。 他踉跄着爬到妹妹床边, 之前还和他说着话的妹妹这下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 金子趴在她身上, 悲伤控制不了地涌向身体每一个毛孔, 哭得不能自己。 “小妹......呜......小妹......哥对不起你......我来......来晚了......呜......你受苦了。” 他就这样哭着坐到了天蒙蒙亮.。王跛子还是昏迷地躺死在地上。金子在房子里找了刀片, 白酒和包扎用品, 把王跛子的作案工具给毁了。然后背起他的小妹, 再走了一天一夜, 把她背回了家。 回家以后, 金子没有继续责怪他妈妈和二妹。乡下的生活不容易, 战争期间, 适逢寒冬, 更是难过。 多得王跛子的米和肉, 他们熬过了那个冬天。 那之后, 金子更努力地工作。通过积累的经验, 让他的庄稼长得一年比一年好, 家里的生活也变得轻松了些。 十年, 战乱仍在继续, 但乡下算是平静, 虽然物质仍然匮乏。金子没日没夜地耕作, 甚至把一些因为没人管理而荒废了的地也开垦了, 让一些因为战争, 饥饿没了父母的孤儿和没了小孩的老人也能有一口吃的。 他仍然记得脑海里的那句话, 他要努力地做个好人, 然后回到天堂, 和那个人重逢。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婚娶. 并不是没有喜欢他的人。相反, 虽然金子每天劳作, 被太阳晒得黝黑. 但不妨碍他出挑的五官, 一身腱子肉让他成为十里八乡出名的美男子。只是他一直觉得, 自己心里面住着一个人, 而身边的, 都不是他。 多耐用的油也总有烧尽的一天。透支了自己的金子, 30多岁便离开了这个世界。离走时, 二妹在医院里陪着他,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闭眼前, 紧张地问了一句: “好妹妹, 你说, 老哥这一辈子算不算是一个好人?” 第5章 第 5 章 “真是辛苦你了.” 阿真听了金子上一辈子的故事, 心里酸酸的, 有点不好受: “为了上天堂, 你还真的做了好多事, 怪不容易的。” “嗯, 不然我怕, 又错过了他。” 金子盯着阿真, 若有所思道。 “你也真是太实诚了。如果是我, 一定先剁了那几个欺负我家的混蛋, 我管他们死活。上天堂什么的, 万一没有天堂, 那不是白忙活了?” 阿真挠挠头: “你让我都觉得自己不配站在这里。” “傻阿真。” 金子把头躺到了阿真的大腿上: “我努力, 是因为我知道要努力才配得上。而你, 本来就应该站在这里。” “我知道我是什么, 上一辈子就得过且过。死的时候, 那死神算了好久, 来回沟通了好多遍才勉强把我归到了天堂。”阿真自嘲道: “我还想不起之前的事。大概就像小玉说的, 我是个坏人, 到地狱被煮了一遭, 才重新做回了人。” “你不是!” 金子急了, 正接着要说点什么。这边阿真却被天使点名了。 “阿真, 到你了, 时空圈画好就可以下去了。” 天使指着云的彼端。排在金子前面的几个人早已经离开。而云的边际, 一道多色混合的漩涡正在慢慢扩大。等它到了能容纳一人的大小便可以进去了。 阿真往前迈了几步, 搓了搓手, 对于即将到来的投胎无比兴奋。但他忽然又想起点什么, 回头问道: “欸金子, 我忘记问你了, 所以那个你要到天堂来见的人, 有等到吗?” 金子望了望他, 想开口, 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说他等到了吗? 可那个人对他们之间的约定却毫无印象。 阿真等了金子一阵, 这边的传送门已经好了, 他也没有回答, 只好道别道: “先不说了, 我要走了。谢谢你啊金子, 谢谢你100年都一直站在我身后。” 说完, 没等金子的回答, 便迈出了腿准备走进去。 金子一下子急了, 要说的话等了100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现在便要走了, 那他们还能再遇见吗? 情急之下, 金子试图拉住阿真的手。人没拉住, 却害得阿真失了平衡。他一脚踩空, 没跨进那投胎用的传送门里, 直直地掉出了云朵之外...... “我靠!!!!” 阿真往下坠时, 看着那时空圈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心里一直有个感觉,我怎么好像以前也这样下去过。 毕竟, 通往地狱的路, 通常都在人间。但天堂往下掉, 那是什么鬼? 从天堂跌到地狱, 一共用了七天七夜。 阿真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等着天使来捞他, 到咬牙切齿骂遍了金子祖宗十八代, 再到无奈躺平等着看自己要往下掉到何年何月, 也用了大概七天。 当他 “嘭”地一声终于到达地面并扬起一阵尘土时, 他只是庆幸接住他的是厚厚的一层灰烬, 也不怎么疼。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 打量了一下四周, 上空早已没有了天堂的明亮白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火焰染得红紫相间的天空。四周被大大小小的火山包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浓烟, 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阿真心里骂了几句, 想道, 我这是一路从天堂跌到地狱了呀. 他见不远处走过一个半身是人半身是兽, 满脸胡须的生物, 连忙凑上去问道: “这位大哥!” 阿真搓着手, 堆了个笑脸: “我这边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了, 大哥能不能帮忙指个路, 我到哪里可以找到人帮我回到原来的地方?” “你去哪里?” 那半人半山羊的生物似乎听力不太好, 他把蝙蝠般的尖耳朵凑近阿真想再确认一遍。 “我…我从天堂下来的. 就, 想回去。” “你从天堂下来? 哪有人从天堂下来的, 你骗谁啊?” 那生物拉大了嗓子道。他似乎视力也不太好, 听了阿真的 “妄言”, 又凑近想看清他的脸。 阿真陪着笑脸, 心想, 唉问错人了。 就在阿真想着办法脱身时, 又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早已没有了人的外观, 赤红色的皮肤, 头上长着尖角, 身后是一双人高的黑色翅膀, 手上还拿着根鱼叉, 看上去比那半人半兽的生物靠谱些。 阿真正准备凑上去, 便看见他向着那生物大叫道: “羊伯, 退休了就不用巡逻了, 这边也没有人逃跑, 回家吧。” 那半聋的羊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 “是拉风特啊?” “我叫巴风特, 羊伯。” 巴风特迎上前, 表情有些无奈。 “这位大哥......”阿真又堆了个笑脸凑上去。这时巴风特才看见羊伯身边还站了个人。这个人分明不是地狱里生物的模样, 白白胖胖的小婴儿,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似可爱实质狡黠, 配上微微上扬的嘴角, 可爱中透着小心机。 那巴风特看了一眼, 又看一眼, 再看了一眼, 忽然道: “阿真?” “大哥认识我?” 阿真震惊了, 他原以为是自己长得太不一样, 才让这个巴风特这么认真地看他, 没想到居然是个认识的...... “我靠,你怎么又来了?!” 巴风特用他那留着长指甲的手用力地拍了拍阿真的肩旁, 害他一个踉跄, 往前跌了几步。 “我来过这里?” 阿真问道, 心想还真让小玉那臭丫头说中了。 “对啊, 你不记得了吧. 大概两百年前吧, 你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本来人都上天堂了, 居然为了别人把自己整下来受罚。” “有这样的傻子吗? 怎么可能?” “见到你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我确定, 有的。” 巴风特头疼地摇了摇头: “当年你掉下来了以后就是我接的你。” “你接我干嘛?” “带你去受罚啊, 既然你把自己作来了地狱, 那当然是要到火山里烧个几十年才能继续投胎。你走时也是我送的你。” “你你你这次不是又来接我去受罚吧? 我可不是自愿下来的。” “这次我只是刚好路过. 话说你怎么又下来了?" 阿真无奈地把自己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到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自己如果冤屈, 如何渴望要回到天堂重新投胎。 巴风特也没辙, 他只是地狱的狱卒, 这样的事他也没有见过。无论阿真怎样哀求, 他也是爱莫能助。 终于, 他们一个央求, 一个拒绝, 说得累了都没有谁妥协。羊伯拉了他们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歇息。他道: “你们再说下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如休息一下。说不定休息完以后就能想出个办法呢?” 阿真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问道: “所以当年我为什么会自己要求下来? 巴风特你给我说说呗。” 说不定从那次的事里能找到回去天堂的启示。 第6章 第 6 章 阿真上上一次上天堂, 已经是200多年前的事了。 本来天堂地狱各自安好, 互不打扰, 各自发生了什么事也传不到七天七夜以后。但阿真那次的壮举实在有些非比寻常, 所以连地狱的狱卒对他的故事也有耳闻。 起因似乎是因为一条狗。一只本应转生成人, 早早投胎, 却一直躲起来, 不愿下凡的狼狗。 上了天堂不久, 阿真便开始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不时在眼神的角落晃过一只黑褐色大狗, 但认真看过去时又消失不见。他很疑惑, 便向天使们询问道: “天堂里有狗吗?” 天堂的天使们总是一副安详的表情, 说话平和却没什么情绪。他们都给金子一样的答复: “没有, 天堂里只有神, 天使和人。只有地狱才会有畜生。在人间的狗如果做得够好, 他们会上天堂, 会被带去喝圣水, 然后化为婴儿, 再投胎为人。” “那就奇怪了。” 阿真自言自语道, 他真的见到过一条大狗, 还不止一次。 “所以天堂里投胎的都是人? 那人间的狗哪里来的?” 阿真又好奇地问道。 “从地狱投胎, 便会成为人间的畜生。投胎成为畜生的人, 大多是作恶多端, 在地狱里惩罚没受够的。要投胎成人, 必须来到天堂。从地狱走的, 只能成非人的生物。” 天使平淡地回答, 大概是工作来了, 回答完便没有继续逗留, 走向了远方。 天使走远后, 阿真回头, 在暗处又见到了那只狗。它这次没有在眨眼的功夫间消失, 站姿挺拔, 直直地回望着阿真。阿真这次看清楚了, 那是一只有着黑褐色皮毛的狼狗。处于暗处的他轻松地融入了周围的颜色, 只有那双被湛蓝瞳仁填满的双眼, 似乎充满了故事, 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阿真觉得熟悉, 看着他的眼睛便感觉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心口, 难以名状。 他蹲下来, 伸出双手, 说道: “过来这边。” 狗狗左顾右盼, 伸出了前脚, 却又马上缩了回去。阿真四处张望, 看见一个天使从附近路过。 它是…害怕天使吗? 思及此, 阿真便自己往狗狗的方向走了过去。天堂虽然明亮, 云朵之间仍然藏着光照不到的地方, 看着他靠近, 狗狗的尾巴摇得像只要起飞的螺旋桨。看到它这么期待自己靠近, 阿真嘴上挂上了一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微笑。 阿真一个侧身, 在没人看见的瞬间溜进了狼狗躲藏的暗处, 它兴奋地扑到了阿真身上, 又舔又蹭。天堂的他只有小小一个婴儿身体, 哪站得住, 被压得躺在地上起不来, 脸上被口水洗了一遍又一遍。 “好了好了, 够了, 别舔了。” 阿真出手挡住狗头, 在他头顶和耳朵挼了好一阵才让他它冷静了下来。狼狗咧嘴吐着舌头, 边冲他笑, 边半眯起眼睛享受阿真的抚摸。虽然这只狼狗体型是自己的几倍, 长得威风凛凛的, 但阿真却觉得它比自己看过的任何人和物都要可爱. 靠近些, 阿真注意到狼狗胸前带了块用陈旧的木块和麻绳串成的狗链, 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 –金子。 “你叫金子啊?” “噗!” 身处地狱的阿真听到巴风特说这个名字时, 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笑你。我只是认识一个人, 啊不, 一个混蛋, 也叫金子。没想到他不止狗, 名字也和狗一样。" 巴风特斜眼瞟了瞟他, 没好气道: “你还听不听啊? 认真给你讲故事你还扯些乱七八糟的。” “大哥您继续, 打断你了不好意思。” 阿真陪笑道。 “汪!” 听到阿真喊自己的名字, 狗狗开心地应了一声。 想不到这条狗还有主人。阿真下意识地把名牌翻过来, 可后面却什么联络方式都没有写。看这狗牌的粗略程度, 大概是手制的吧, 没有那么多细节。 阿真开心地和金子玩了一阵, 他发现它的皮毛有些打结, 右边胸腔附近的皮毛还粘成一片一片的。到底有多久没有被人好好照顾了? 金子想道, 不由得一阵心酸。 “等一下没人看见的时候我带你去我房间, 好好给你洗个澡。” 阿真边说, 边继续检查金子的状况。细细看后他发现金子右边粘成一片的毛上沾着的似乎是血渍: “你受伤了?” 阿真在金子的胸腔附近轻轻地摸了起来, 刚摸到某个不平整的地方, 金子条件反射地转头轻啄了阿真一下。 “对不起, 是不是疼?” 阿真抱歉地收起了手, 捋了捋金子的头, 埋怨道: “你主人也真是的, 都不好好照顾你, 受伤了也不给你包扎, 真是该打。” “呜”, 金子似乎听懂了, 委屈地呜咽了声, 把头靠在了阿真的肩膀上。 那天, 阿真没能顺利地把金子领回家。当他真的有机会把金子领回家, 好好打理一番时, 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因为金子好像特别害怕看见天使, 每次见到便会立马躲起来, 快到阿真转头已经看不见的程度。要再遇到, 便是又过了一段日子。 在天堂等待投胎的日子挺安逸, 每天按部就班地跟着做就可以了。但固定的日常未免枯燥。幸好有金子, 阿真每天最期待的, 便是在哪个角落遇见那只摇着尾巴等待他的金子。虽然他总是神出鬼没, 但每次见到都会从不知道哪里给他叼来一包牛乳糖, 暂且算是给他赔罪用的吧。 玩得累了, 金子总是喜欢趴在冰凉地上打盹, 阿真则枕在他柔软的毛发里, 惬意地看着天空。每次和金子呆在一起, 阿真总觉得说不出的安心, 似曾相识, 让人留恋。 有一天, 和阿真玩得忘乎所以的金子忘了避开往身边走来的天使, 差点就被抓住了。 “在那里, 快追!” 不远处的红发天使看见了金子的身影, 大叫道。 “什么? 追谁?” 听着声音赶过来的天使们一脸懵。 “金子! 那只几十年都不肯投胎, 躲起来逃跑了的狗! 快抓住他!” 红发天使激动地说道, 领着其他天使飞上半空, 寻找着金子的身影。 阿真这才明白, 这只天堂不应该存在的狗, 到底是什么回事。他在天使看不见的角落用力地把云挖出了一个洞, 让金子躲了进去。红发天使见到他在搜索现场, 慌张地到处张望, 便飞下来问道: “阿真,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天堂有没有狗吗? 我们确实丢了一只, 你有没有见过?” “没有!” 阿真几乎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却发现自己回答得太快, 咽了口唾沫, 道: “以…以前见过, 今天没有。” 红发天使盯着他看了一阵, 直到阿真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才道: “知道了, 看到了请马上告诉我。” “一定一定.” 阿真挤出一个笑容, 心虚地道。 红发天使刚要飞上去继续搜索, 阿真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拉着他的脚踝硬是把他扯了下来: “不好意思, 天使大哥我想问问, 这只狗抓到了会怎样? 直接送去投胎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好奇。这天堂的狗不常有嘛。而且如果抓到了我也得知道往哪里送不是? 如果是投胎, 我就直接给他送到传送门就行了嘛。” “他已经错过投胎的时机了。” “啊, 那怎么办?” “抓到了要下去地狱受罚, 再由阎罗王决定能不能重新投胎成人。” ...... 等所有的天使都飞远了, 阿真才敢把金子从厚厚的云朵里挖出来, 那憨货居然在里面悠闲地睡着了, 害阿真为他出了好几身冷汗。 “快给我出来!” 阿真没好气地道。金子伸了个大懒腰, 才勉强地从云朵里爬了上来, 用脖子蹭了阿真几下, 似乎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阿真托起金子毛茸茸的头, 认真地盯着他的蓝眼睛, 问道: “天使说你不愿意去投胎。为什么呀?” 金子用鼻头顶了顶阿真的下巴。 “我没跟你玩.” 阿真扒开了金子。 “投胎是一件好事, 那代表上辈子的你做得很好, 这辈子可以去当个人, 过一个多姿多彩的人生。你懂不懂啊?” 金子把头放到阿真的大腿上, 轻声呜咽了起来。 阿真无奈, 只能边挼金子的狗头, 边叹气。 他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问道: “你在等人吗?” “汪!” 阿真大约是猜对了。 “你等到他了吗?” “汪!” “你汪什么呀, 难道你在等我呀? “汪!” “你是不是太想有人陪你玩了呀, 傻金子?” 金子耷拉了双耳, 野狼似地仰天长啸了一声。 那天红发天使的话让阿真一直耿耿于怀。犯了错就要受罚, 这是天地之道。可是人有情,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金子就那样被丢到地狱去。 平日玩耍的时候, 阿真会训练金子做不同的事, 例如捡树枝, 坐下, 转圈. 最近阿真加了一个新的项目, 让金子跳圈。让他先在远远的地方等着, 等他举起一个半人高的胶圈并发出口令时从远处冲过来, 再穿过圈子跳到另一边。 有了金子陪伴, 日子过得很快, 快到排在阿真前面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大概一两天就是投胎的日子。这几天的金子特别缠人。以前扔个树枝便屁颠屁颠地跑出去捡, 但最近金子都不愿意离开他身边, 像块牛皮糖似的一直粘着他。 “傻金子, 我也不舍得你呀。” 阿真边替它梳毛, 边道: “我们约定好了, 下辈子, 都要做个好人, 再一起到天堂, 好不好?” 金子用力地蹭了蹭阿真, 大概算是答应了吧。 终于, 到了阿真投胎的日子, 传送门搭好的那一刻, 阿真举着胶圈放在门前, 朝远处等待的金子大声地喊道: “金子, 过来, 跳!” 金子在众人惊讶的围观下条件反射地兴奋地冲了过来, 当他看到原来圈子的彼端是投胎的传送门时已经刹不住脚了, 一声悲鸣, 穿过了那道让他重获新生的大门。 既然需要受罚的狗不在了, 那惩罚, 自然落到了让他不在的罪魁祸首 –阿真的头上。 “天......天使大人, 我就是让金子表演了个才艺, 我怎么知道他给我跳下去投胎了......” 阿真还在试图狡辩, 但心里其实早知道大概是逃不过了。 但从云的彼端被踢下去地狱的那一刻, 阿真心里充满了后悔, 都能好好投胎了, 我怎么就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呢? 第7章 第 7 章 阿真终于明白, 这一次往下坠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了。 但听完巴风特的故事, 他却还是垂头丧气, 这里面完全没有提到能帮助他回到天堂的信息呀! 他哭丧着脸看着巴风特,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 “你帮帮我回去天堂吧, 我好不容易才轮到了这么个好人家, 我这次不是自愿下来的呀, 我是被陷害的呀!” 巴风特有些头疼, 道: “从天堂到地狱, 那可是7天呀, 人间已经是七年了, 早就没有你投胎的位置了。” 巴风特说完, 阿真哭得更大声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心想着要如何甩掉这个大麻烦之际, 阎王有点烦躁的声音从虚无中传了过来: “阿真, 你过来一趟阎罗殿。” “是阎王, 阿真, 你快过去! 我是没有办法, 但阎王或许能帮得到你。” 阿真吸了一下鼻子: “真的?” “你快去吧。” 巴风特大概庆幸终于有人接手这个大麻烦, 立马给他指了指方向: “就是那边, 有绿色烟雾冒出来的那栋楼阁。" 阿真三步并作两步, 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阎罗殿。门口的守卫似乎知道他要过来, 问清楚了来人后便将他放了进去, 并没有为难。阎罗殿内没有了外面的酷热, 那温度仿佛被隔绝了一般, 阴森森, 冷冰冰的. 阎王比普通人大上5, 6倍的身躯稳坐在钟乳石堆砌成的宝座上, 本应威严庄重的脸此刻却眉头紧锁, 有点头疼地看着阿真。 他问了和巴风特一样的话: ““阿真, 你怎么又来了?” 阿真也委屈, 小媳妇似的把他的经历吐苦水般地又说了一遍: “我冤枉呀大人, 等了100年了, 居然这样就掉了下来. 既然这么危险,那些天使也不帮忙设个围栏啥的。您帮帮我吧, 我只是想回到本该属于我的位置。” “地狱里没有不受罚便回到天堂重新投胎的先例。” “可是应该也没有过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的先例呀。” 阎王扶了扶额头。 “你的位置早有人顶上了, 你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我那不是被人绊倒了吗。不是我的错, 为什么责任都要我来背。” 阿真在地上撒泼打滚了起来: “大人, 您是掌罚的人, 是这天底下最公正的, 您都不帮我我还能找谁啊。” …… 阎王沉默了好一阵, 揉了揉太阳穴, 问道: “你的诉求, 只是回到他们家当个小孩?” 阿真见到有希望, 捣蒜般地点起了头。 “我知道了, 今天回去歇息吧, 明天他们会送你上去的。” 听到阎王的应允, 阿真欣喜若狂, 磕头道谢了好几遍才脚步轻盈地离开了阎罗殿,毫不怀疑这阎王到底应允了他什么。 再睁开眼时, 阿真果然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那个家。周围是早已见过的的大理石墙面, 熟悉的落地大玻璃窗配上绒布金丝窗帘, 一切都来得如此高级又气派, 阿真心里说不出有多美。 他动了动腿, 想到处去看看。却发现手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一点都不听话。他想起现在的自己应该还是个婴儿, 不会走也正常, 便张开嘴, 想发出些声音, 吸引父母的注意, 却只能发出些哼哼嗯嗯的鼻音。阿真有点郁闷, 难道说阎王让他投胎到了一个哑巴身上? 他正疑惑, 忽然门被谁打开了, 阿真只看到一双穿着皮鞋和高筒袜的脚急急地往自己这边跑来。 下一秒, 脚的主人弯下腰, 双手抱起了他。一张脸忽然靠近, 阿真毫无预警地被亲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嫌弃, 一只手便在他头顶挼了起来。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 阿真舒服得半眯双眼, 完全无法思考。 直到头上的手停下, 他才来得及看清眼前抱着他的人。应该是个6, 7岁的小男孩, 精雕细琢的小脸上配了一双湛蓝色几乎看不见眼白的大眼睛, 年纪不大, 却仿佛写满了故事。 !! 这不就是那个把他拽下地狱的金子吗?! 虽然已不再是婴儿模样,但这混蛋, 掉落十八层地狱我也认得他! 阿真愤怒地想道。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把自己拽下来, 然后取缔我的位置投胎到这家。难怪当时他对自己的新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真恨恨地想道。仇人居然自己送到了面前, 那就别怪他. 阿真张开大嘴, 一把啃上了金子粉嫩的脸颊。 “别这样, 痒!” 那一击没想到不止没给金子带来伤害, 还让他以为自己在和他玩耍。 阿真气不过, 换了一个位置又更用力地咬了下去。 金子没办法, 只好提着他的脖子将他从自己脸上拉下去。“傻阿真, 你是不是长牙齿嘴巴痒呀. 等一下我让人给你买玩具。” 他刚才叫我什么? 阿真? 奇了怪了, 这家人居然给他取了和上一辈子一样的名字。阿真疑惑地想道。 但那不重要, 阿真转念一想。重要的是要如何报复这偷别人人生的小贼。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我大哥无疑了。咱们来日方长, 看我怎么一步一步拿回我的东西. 阿真边想, 边幻想着金子日后被他折磨的模样。 而金子则是放下了阿真, 走到门前, 挥挥手, 把正在附近打扫的女佣找了过来说了几句。 阿真举起还用得不太利索的四肢, 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房间中四处探索了起来。 金子说完话后并没离开, 又折返了过来. 阿真嫌弃地瞟了他一眼, 便被人又重新抱进了怀里。 这金子, 把我当什么了, 玩具吗? 阿真心里骂道, 撇开头不看他。 金子却轻柔地摸起了阿真的头发, 仿佛手里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阿真, 你知道吗?” 他轻轻地道: “我曾经认识过一个人, 他的头发摸起来和你一样软, 唯独左脑勺上长了一撮叛逆的棕毛, ” 阿真感到左边有一撮头发被轻轻地揪了几下。“和你一样。” 金子接着道, 还用额头蹭了蹭阿真。 那不正是我吗! 你这偷人人生的小贼!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 重要你还偷我人生?! 这个大骗子! 阿真厌恶地从金子的大腿上挣扎, 扭动着身躯找了个空隙跳到地毯上。奈何四肢不争气, 掉到地上的阿真滚了好几个圈才稳住。他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 一抬头, 对上了一块人高的全身镜。阿真下意识地在上面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老天爷啊! 如果发现金子偷了他的人生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那从镜子里看见那只毛茸茸, 黑乎乎的自己时, 阿真便是结结实实地被劈了第二次。 阿真不知道要如何接受这个现实。躲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了几天,再次醒来,担忧的金子正在动物医院里陪着他输液。 金子看见睁眼的阿真立马露出笑颜,嘴里巴拉巴拉地说着什么。阿真晕乎乎的,什么都没听进去。 不吃不喝并不是阿真要寻短见,他只是太过震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干脆没了反应。 幸好阿真这个人野心不大,要求不高,是个在挫折中很快回弹的人。他还记得见到金子的那一刻他向自己许了两个诺言: 从金子手上拿回自己的人生, 再折磨他。既然这辈子成了狗, 拿回人生怕是实现不了了, 但折磨他, 还是可以的。 回家后的金子照顾阿真比之前更小心翼翼。每天换着法子让厨师给他煮新的食材,就怕他胃口不好。每次散步亲自带去,尽管家里有的是女佣和司机。 可是阿真并没有太领情,一边享受着他的好,一边换着法子折腾他。 例如七岁那年,金子要上学了, 是家附近的私立小学,黑皮鞋,长筒袜,灰色短裤配上西装外套,穿在他身上好看得不得了。阿真的窝安置在金子的房间,蜷缩在床上的阿真睁开一只眼偷偷瞄他,心想,就让你风光这一天。 等金子离开家里后,看好了没人注意,阿真便偷溜进了金子的更衣室。泄愤似的把新校服全都扯了下来, 每一件都给咬几个洞。 可他没有预计到小狗的身体是很容易犯困的。 等金子回到家换衣服时, 一眼便看到了案发现场,以及躺在校服尸体堆中呼呼大睡的凶手。他一阵惊愕, 反应过来后更担心的却是被发现后阿真会受惩罚。他轻手轻脚地把阿真抱起悄悄地放回他的狗床上, 又躲开众人的视线把校服拿到了离家有点距离的垃圾站给丢了。回头再撒娇地告诉管家他把自己的校服给弄坏了, 求他不要告诉爸妈, 从自己的零用钱里扣除一部分来重新买。 管家虽然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但能顺手在少爷这里讨点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便点头答应了。 事情处理好, 金子也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 温柔地摸着阿真的头, 丝毫没有责备, 只是轻声道: “阿真, 对不起呀, 我白天上学不能在家陪你. 你是不是想我了?” 金子平时读书很忙, 课外还被安排了一系列的课程, 私人时间不多, 他极其珍惜。一有空闲, 便会和阿真腻在一块, 陪他玩, 给他零食, 讨他欢心。 可偏偏阿真不领情, 伸手给零食会被咬, 拿出玩具逗他他不屑一顾。反倒是平常不怎么管他的金子父母, 他却喜欢贴上去, 马屁虫一样摇着尾巴。却不知道, 金子父母看着宝贝儿子这里那里的伤, 早就不想养他了。 “金子, 这狗子我们不养了吧。路边捡回来的野狗, 不是什么名种也就罢了, 性子还这么差。你要是想要, 爸妈有开犬舍的朋友, 给你找一只性格好, 样子威武的, 怎么样?” “不行, 我不要其他的狗, 就要他.” 偏偏金子是个死心眼。尽管阿真百般不待见他,但他就是喜欢。阿真的行为,气味总让他想起那个 “真的” 金子,那个他花了几辈子都没有抓住的人。尽管眼前只是一只像他的狗,金子也不愿放手。 有一次, 他父母想趁金子不注意时把阿真送走, 金子发现后直接带着阿真离家出走, 过了几天才寻回来。 找到的时候, 金子紧紧地抱住了阿真, 尽管他自己早已饿得头晕脑胀, 两人都被雨水打得又湿又脏, 还是不愿意放手。他虚弱, 却坚定地道: “如果要送走阿真, 那他便再也不回家了。” 他父母没辙, 送养的事只好搁下。 阿真唯一粘着金子的时候, 便是他每日温习做功课或练琴时。金子太优秀, 成绩好, 长得俊, 体育艺术一样不拉。阿真讨厌他过得这么好, 就想给他添点堵。 所以他总是尽其可能地打扰他的进度, 在他入睡后偷偷地破坏他写好的功课, 害他到学校交不出来, 被罚, 被骂, 甚至有一次, 阿真在音乐比赛初赛前咬断了金子小提琴上所有的弦, 逼着他借了别人的琴, 差点无法晋级。 那一次金子真的生气了。 关起了房门, 他痛苦地盯着阿真, 举手想给他点教训。阿真骄傲地仰着头, 挑衅一般。丝毫没有想过,一直以来的恶作剧如果不是金子在后面护着,他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哪里还有现在的锦衣玉食。 最终那巴掌没有落在阿真身上, 却被金子打在了自己脸上. 他问道: “阿真, 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阿真瞟了他一眼, 不予理会。 “有时候我会想,你是不是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真。你恨我夺了你的人生,生我的气才这样对我的。如果你是阿真,被你折磨我认,我活该。但我不是诚心的,你没有能够踏进传送门就是个意外,看着你掉下去, 我都要疯了。” 我掉下去, 还不是因为你拉住了我?! 阿真生气地吼道, 出来的却只有几声响亮的 “汪”。 “我这么努力, 只是因为如果我做得不好爸妈就不会让我继续养你了。” “阿真, 如果你是真的阿真, 可以的话,我愿意马上和你换过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金子说的情真意切, 加上一直以来对自己呵护备至, 任劳任怨阿真说不动容是假的. 但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好人生, 谁又能还给他呢? 那次以后, 金子和阿真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阿真不再频繁捣乱, 累了的时候也愿意让金子抱着他, 安心地睡上一觉。但偶尔心里不畅快, 还是会给金子来上一口, 吼上几声, 金子还是一如既往, 甘之如饴。 或许日子久了, 阿真已经习惯了被金子捧在手心上, 惬意地吃着他殷勤喂过来的美食, 生病时享受他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有时候看着金子的每天忙碌高压的人生, 他甚至会想当他的狗, 被他细致地照顾庇护着, 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