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路人甲的我成了白月光》 第1章 冷苑竹哨(一) 永和十五年,皇嗣之争风雨将至。四皇子容徽,生母早逝,行事孤高,不问党争。其在永和十六年秋猎时遭遇刺杀,当场身亡,由三皇子顺利登基,开启三十年暴政。 【主线任务】: 阻止目标人物「容徽」(永和帝四皇子)于永和十六年秋狩事件中死亡。 【当前世界启动倒计时:00:10】 【请调整情绪模拟器,准备进入角色。】 ——【凤栖梧桐,非竹不食;君临天下,非卿不立】 永和十三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悄无声息。 祝瑾瑜蹲在冷宫偏殿的檐角下,将最后一块银丝炭码进炭盆。作为新来的低等宫女,她被分派到这片无人问津的宫苑,每日只需按时清扫院落,定期更换各殿的炭火。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月洞门外传来。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裹着明显大一号的锦缎斗篷,正扶着宫墙艰难前行。雪花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分不清哪个更白些。 那便是九岁的四皇子容徽。 祝瑾瑜低头继续摆弄炭盆,假装没有看见几个小太监跟在他身后嬉笑推搡。直到听见"扑通"一声闷响,才用余光瞥见小皇子跌坐在雪地里,斗篷散开,露出里面单薄的绢衣。 按照宫规,低等宫女不得直视贵人,更遑论上前搀扶。她只是默默端起炭盆,走向不远处那间闲置的茶房——今日轮到这里更换炭火。 茶房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特意没关严门缝,让炭火的热气能飘到外面的廊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今早膳房发给她们这些下等宫女的杂粮馍,她那份还没动过。 将馍馍放在炭盆边烘着,她退到角落里开始擦拭茶具。这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从门口望进来很难注意到这里有人。 脚步声迟疑地停在门外。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小皇子站在门口,睫毛上还挂着雪化的水珠。他警惕地环视茶房,目光掠过炭盆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祝瑾瑜屏住呼吸,将身子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他小心地迈进门槛,冻得发青的小手试探着靠近炭盆。当热气终于包裹住指尖时,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静静地看着他跪坐在炭盆前,单薄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瘦小。他发现了那个油纸包,犹豫了很久才打开,看到是普通的杂粮馍时,紧绷的肩膀反而放松下来。 小口小口吃着烤热的馍馍,他的咳嗽渐渐平缓。炭火噼啪作响,茶房里弥漫着粮食烘烤后朴实的香气。 一刻钟后,远处传来寻找皇子的呼声。他匆忙起身,将剩下的半个馍馍仔细包好塞进袖中,又回头看了眼温暖的炭盆,才推门离去。 祝瑾瑜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收拾好茶具,将炭盆移到不会被风吹灭的位置。茶房门口,雪地上那一串小小的脚印正慢慢被新雪覆盖。 第二日清晨,她来更换炭火时,发现门槛下多了一枚精致的玉扣。这大概是那个孩子身上唯一能留下的谢礼。 她捡起玉扣,随手放进打扫用的木桶最底层。这只是她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按时为各殿更换炭火,仅此而已。 但从此,冷宫那间闲置的茶房里,炭盆总是烧得格外旺些。偶尔,炭盆边会多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时是几块烤得焦香的芋头,有时是半块掺了蜂蜜的糕饼。 而祝瑾瑜永远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擦拭茶具,仿佛从未注意过那个时常来取暖的孩子。他也从未发现阴影中的她,只当这茶房是宫中难得的一处温暖角落。 直到立春那日,祝瑾瑜来更换炭火时,发现他蜷在茶房的蒲团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本翻开的《诗经》。炭火将熄未熄,他的脸颊却烧得通红。 她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第2章 冷苑竹哨(二) 立春的晨光透过窗棂,在茶房的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祝瑾瑜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蜷在蒲团上的孩子。容徽的呼吸又急又浅,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却苍白得发青。 她轻轻掰开他紧攥的手指,取出那本《诗经》。书页上沾了汗渍,正好停在《卫风·淇奥》那一篇。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殿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退回阴影处。两个小太监探头进来,看见皇子便咋呼起来: "四殿下怎么睡在这儿!" "快禀报嬷嬷!" 他们七手八脚地抬起容徽,那孩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目光却掠过太监们的肩膀,直直看向她藏身的角落。祝瑾瑜下意识往帘幕后缩了缩,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看见了什么。 待脚步声远去,祝瑾瑜才从茶房出来,袖中多了一块沾了皇子汗渍的帕子——这是今早收拾时"不小心"收走的。 冷宫西北角有间废弃的药房,平日里堆着扫洒用具。她确认四下无人后,从木桶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这些日子"打扫"时攒下的药材:半截黄芪、几片陈皮、一小把金银花蕊。 帕子上的汗液有轻微的苦杏仁味。祝瑾瑜捻起一点放在舌尖,立刻吐在炭灰里——果然又是夹竹桃。 "系统,调出这个时代的解毒方剂。" 【正在检索...建议使用《千金要方》中甘草绿豆汤加减】 祝瑾瑜将绿豆碾碎,混着甘草和陈皮装进茶包。这些天她借着打扫太医院外围的机会,早就摸清了四皇子所居偏殿的轮值规律。申时三刻,东侧角门会有半刻钟无人值守。 日影西斜时,祝瑾瑜挎着扫洒篮子来到偏殿。角门果然空着,殿内传来嬷嬷的鼾声。她闪身进去,看见容徽独自躺在小榻上,额上覆着已经温热的帕子。 炭盆里的灰是冷的。 她轻手轻脚换上新炭,从篮底取出装着药茶的小陶壶,埋在炭灰里煨着。又往香炉中撒了一把安神的苏合香——这是昨日替掌事姑姑整理库房时"不小心"多领的份例。 榻上的孩子突然动了动。她立刻退到屏风后,听见他虚弱地问: "谁...?" 透过屏风的绢面,她看见他挣扎着支起身子,鼻翼微动,循着药香望向炭盆。小陶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在寒冷的殿内蒸腾起一片白雾。 他愣了很久,突然轻声念道:"...如琢如磨。" 是《淇奥》里的句子。 祝瑾瑜悄悄退出偏殿,篮子里多了几件要浆洗的衣物——自然也包括那块用过的帕子。明日来送干净衣物时,正好可以取走空药壶。 如此过了三日。每天申时,偏殿东角的炭盆都会准时燃起,药香混着苏合香的气息萦绕在帷幕间。而四皇子的热渐渐退了,只是咳嗽仍不见好。 第四日清晨,祝瑾瑜正在井边打水,突然被掌事嬷嬷叫住: "你,今日去浣衣局把这季的冬衣取回来。" 她低头应喏,心里却咯噔一下——申时轮值要错过了。午时趁着用膳的空隙,祝瑾瑜绕到偏殿后窗,将一包川贝粉和蜂蜜调成的丸药塞进窗棂缝隙,正好落在他枕边的小几上。 窗纸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影子,正低头查看突然出现的药丸。她迅速离开,却听见窗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 "谢谢。" 脚步顿了顿,但她没有回头。这不合规矩。 立春后的雪化得很快。她照例去茶房更换炭火时,发现蒲团旁多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半块松烟墨,边缘还留着牙印——像是被哪个不耐烦的小主子咬过的。 祝瑾瑜摩挲着墨块上的纹路,想起那本《诗经》里工整却稚嫩的批注。炭盆里的火噼啪一跳,映得她掌心发烫。 当晚整理扫洒用具时,她在药房角落发现了一截被丢弃的湘妃竹。借着月光,用小刀慢慢削成了一支竹哨。 【宿主,这不是任务必要行为】 系统突然出声。 "我知道。"祝瑾瑜继续打磨着哨口,"但冷宫太安静了。" 翌日清晨,茶房的炭盆边多了一支粗糙的竹哨。而当她午时来添炭时,听见远处竹林里,断断续续传来生涩的哨音,像一只刚学会啼鸣的幼莺。 --- 第3章 冷苑竹哨(三) 惊蛰前的雨水格外缠绵。祝瑾瑜蹲在藏书阁的角落擦拭书架,耳边是檐角滴答的雨声。三排书架之外,容徽正临窗习字,他握笔的姿势已比半年前稳了许多。 "啪嗒——" 一块松烟墨滚落到她脚边。抬头时,看见十岁的皇子站在光影交界处,素白的中衣外罩着靛青纱袍,像一株终于抽条的翠竹。 "嬷嬷说..."他声音很轻,"墨要垂直研磨。" 祝瑾瑜低头拾起墨块,用绢帕包好放在托盘上。按宫规,下等宫女不得与主子对话,只能这样回应。 "你识字的吧?"他突然问,"我看见你整理书册时,手指会在标题处停顿。" 祝瑾瑜呼吸一滞。过去半年,她确实借着打扫藏书阁的机会,将一些浅显的医书和游记混入他常读的书堆。但每次都会小心避开他的作息时间,没想到还是被察觉了。 "殿下明鉴,奴婢只认得几个粗字。"她将头埋得更低,露出后颈一块淡红的烫伤疤——那是上个月不小心被药炉蒸汽烫的。 他盯着那块疤看了会儿,突然转身回到书案前。宣纸摩擦声持续了半刻钟,接着是衣物窸窣声。等她再抬头时,案上多了张墨迹未干的字帖: 【淇水滺滺】 【桧楫松舟】 《卫风》里紧接《淇奥》的句子。字还带着孩童的稚气,但"滺"字的三点水旁特意晕染成波浪状,仿佛真能看到淇水汤汤。 祝瑾瑜收起字帖时,发现纸角压着颗琥珀色的糖——是西域进贡的龙眼蜜糖,据说能润肺止咳。 *** 谷雨那日,祝瑾瑜在偏殿换纱窗时发现窗棂上系着根丝绳。绳上每隔三寸就打个结,共十二个,每个结里都缠着片干枯的竹叶。这是民间记日的土法,从她上次留下川贝丸那日算起,正好三个月。 绳结末尾系着片新鲜的竹叶,叶脉上用针戳出几个小孔。对着光看,是"咳已愈"三个字。 祝瑾瑜摩挲着竹叶上的孔洞,想起他第一次吹响竹哨时断断续续的调子。现在那支哨子应该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就挂在他床头的锦囊里——她上个月去换床帐无意瞥见的。 "阿瑜姑娘。"掌事嬷嬷突然在门外唤她,"把这筐陈皮送去太医院。" 祝瑾瑜匆忙将竹叶藏进袖中。太医院院判正在训斥药童:"说了多少遍,四殿下的药方里决明子要炒过!" 竹叶在她掌心轻轻蜷曲。看来某些人已经发现,那个本该病弱的皇子,咳嗽竟莫名其妙地好了。 *** 端午前日,祝瑾瑜在打扫祭坛时捡到个香囊。黛青底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竹枝,针脚里还缠着几根发丝——约莫是熬夜刺绣时落下的。香囊里装着雄黄粉,本该驱邪避毒,却混着些不协调的甘甜味。 她悄悄挑出些粉末尝了尝,舌尖立刻发麻。是乌头粉,混在雄黄里根本尝不出来。 申时三刻,她照例去偏殿更换驱虫的香草。路过小厨房时,"失手"打翻了准备呈给四皇子的粽子。滚烫的苇叶散落一地,露出里面可疑的暗红色馅料。 "奴婢该死!"祝瑾瑜跪在地上慌乱收拾,趁机将香囊滑进灶膛。火舌一卷,那些精致的竹枝绣纹顿时化为灰烬。 当晚,她把自己关在药房,将雄黄、苍术和偷偷藏起的糯米重新配成香囊。丑时的更鼓响过时,终于绣好一支勉强能辨认的竹子——针脚比皇子绣的还要拙劣。 第二天清晨,这个丑陋的香囊出现在偏殿门环上。里面除了药材,还多了片竹叶,叶尖用针划出极细的一行小字: 【勿佩他人赠】 *** 立秋那夜,祝瑾瑜被雷声惊醒。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时,她看见有人立在宫女居所的廊下。容徽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怀中紧紧抱着什么。 "《千金要方》..."他把油布包裹的书册塞给她,声音被雷雨冲得破碎,"...夹竹桃那页..." 雨幕中,他的眼睛亮得骇人。祝瑾瑜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掌心的血痕——像是为了保持清醒,硬生生用指甲掐出来的。 闪电再次照亮回廊。十一岁的皇子站在雨里,单薄的中衣贴在身上,脖颈处浮现出诡异的红斑。这一刻他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孩童,而像只察觉到危险气息的幼狼。 "三皇兄的香囊..."他急促地喘息,"嬷嬷戴了...吐血..." 祝瑾瑜一把将他拉进屋内。油灯下,他锁骨处的红斑正在蔓延,正是乌头中毒的症状。但他神志清醒得不正常——看来是发现中毒后,自己翻医书找到了缓解之法。 "殿下服过什么?" "绿豆...甘草..." "还有呢?" "你留在茶房的...竹叶..." 祝瑾瑜猛地愣住。那些偶尔出现在炭盆边的竹叶,她确实用淡竹叶水泡过,那是解毒的偏方。没想到他不仅发现了,还记得用法。 雷声轰鸣中,他们隔着一盏摇晃的灯对视。他眼中有某种东西正在成形,像冬雪下蛰伏了三季的竹根,终于要破土而出。 祝瑾瑜迅速垂下眼睛,取出早就备好的解毒丸:"殿下请用。" 他接过药丸却没有立即服用,而是轻声问:"为什么是竹哨?" 屋外暴雨如注。 --- 第4章 冷苑竹哨(四) 雷声碾过屋瓦,像千军万马在头顶奔腾。祝瑾瑜盯着皇子掌心的药丸,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雨幕摇曳成巨大的羽翼。 "殿下若不信这药..."她伸手欲取回,他却突然仰头吞下,喉结滚动时带起一线水光——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苦的。"他皱眉评价,却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配这个。" 纸包里是松子糖,已经化了大半。祝瑾瑜认出这是南诏使臣上月进贡的,以皇子处境本不该分到。 "三皇兄给的。"他仿佛看出她的疑虑,嘴角扯出个不符合年龄的笑,"赏赐嬷嬷那份...也在里面。" 祝瑾瑜后背一凉。这孩子竟早知香囊有毒,还故意让嬷嬷试毒。灯花"啪"地爆响,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恍然已有了几分帝王心术的影子。 "茶房..."他突然说,"东墙第三块砖。" 暴雨砸在窗棂上的声音骤然尖锐。那是祝瑾瑜的秘密药橱,藏着这三年为他配过的所有药方。 "奴婢不知殿下何意。"她往炭盆里添了块银骨炭,火光"轰"地窜高,映得他脖颈处的红斑愈发狰狞,"这药需发汗才见效。" 他忽然抓住我添炭的手腕。十二岁少年的手已经很有力,指尖却冰凉如尸体。 "阿瑜。"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你究竟..."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祝瑾瑜腕间露出的半截伤疤——那是去年为他试药时烫的。他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颤,她趁机抽回手,将松子糖包好塞回他袖中。 "殿下该回了。"她推开条门缝,雨丝立刻横飞进来,"卯时太医会来请脉。" 他在雨中站成一道剪影,袍角滴着水:"明日我让嬷嬷调你去绣坊。" "不必。"她望着檐角摇晃的铜铃,"奴婢已请调浣衣局。" 铜铃"当"地一响,盖过他瞬间急促的呼吸。浣衣局在宫城最西边,与他居住的东偏殿隔着整个太液池。 雨幕吞没了他的背影。祝瑾瑜转身从枕下取出个布包,里面是三个月来收集的乌头粉——每次从他膳食中偷偷换出的份量,足够毒死十个人。 *** 白露那日,祝瑾瑜在浣衣局捶打一件锦袍时,搓衣石上突然滚来颗蜜枣。抬头看见个小太监冲她挤眼:"四殿下赏的。" 枣核被巧妙地去掉了,塞着张薄如蝉翼的纸。对着阳光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茶房砖完好】。 祝瑾瑜捏碎蜜枣吞下,甜得发苦。他竟每日都去检查那个暗格,仿佛确认她存在的证据。 霜降清晨,祝瑾瑜在晾晒龙袍时"失手"让一件明黄里衣飘进了金水河。负责管教的老太监罚她跪在甬道边,秋霜浸透膝盖时,听见仪仗经过的声音。 "这宫女犯了何罪?"清越的少年音从銮舆传来。 "回四殿下,她弄脏了陛下衣裳。" "父皇昨日还说要节俭。"素白的手挑起车帘,"送去本殿处,本殿教她浆洗。" 祝瑾瑜低着头被带进东偏殿。三年过去,这里依旧寒冷,只是多了几架子书。容徽斜倚在窗边,正用她削的那支竹哨逗弄只画眉鸟。 "抬头。"他命令。 祝瑾瑜仰脸看他。十二岁的皇子身量拔高许多,眉目间已隐约可见日后的俊朗,只是唇色仍泛着病态的青白。 "乌头粉。"他突然说,"我埋在茶房后的竹林里了。" 祝瑾瑜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连这个都发现了。 "为什么去浣衣局?"竹哨在他指间转了一圈,"怕我查你背景?"突然俯身逼近,"祝瑾瑜,建安七年入宫,籍贯空白,来历空白..." 她垂眼数着他衣襟上的竹叶纹。系统伪造的宫籍果然瞒不过开始培植势力的皇子。 "殿下明鉴。"她递上浆洗好的里衣,"奴婢只是...不喜药味。" 他怔了怔,突然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却咳起来。祝瑾瑜下意识去拍他的背,却在触及前硬生生收住手。 "药苦..."他止住咳,从案头锦盒取出枚玉牌,"但这个甜。" 玉牌上刻着"免死"二字,边缘还沾着墨——显然是新刻的。这种逾制的物件本不该存在,更不该赐给宫女。 "拿着。"他将玉牌塞进她手里,"三日后秋猎,我要你..." 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玉牌藏进袖中,退到三步之外。大太监带着太医进来时,看见的只是个跪地谢恩的卑微宫女。 *** 大雪前夕,浣衣局收到批血衣。她从一件撕裂的骑装里,摸出块带箭头的铁片。箭头已经弯曲,上面沾着熟悉的乌头粉末。 "四殿下遇刺!"小宫女们窃窃私语,"幸好箭偏了三寸..." 祝瑾瑜盯着掌心铁片。哪有什么侥幸,那孩子分明早知有诈,却故意用肩膀去接——就为把这块证物送出来。 夜深人静时,她摸出玉牌对着月光细看。背面极隐蔽处刻着行小字: 【淇奥之竹可刳为舟】 这是《诗经》中不曾写明的竹之用。她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这舟,不是为了避风,而是要横渡将起未起的浪。 第5章 冷苑竹哨(五) 秋猎当日的晨曦像掺了金粉的纱,祝瑾瑜在浣衣局后院晾晒猎装时,摸到每件箭袖内侧都缝了片竹膜——薄得几乎透明,却足以让箭矢偏离心口三分。 “阿瑜姐姐,”小宫女跑来,怀里捧着香盒,“四殿下让你将这个送去西崖。” 香盒下层藏着一张地形图。朱砂勾勒出的路线如血,尽头画着一叶小舟。祝瑾瑜指尖轻触那舟的轮廓,心头一沉。 他还记得那年她随口一句——“竹亦可刳舟。” —— 枫林如火,猎场西崖的溪水潺潺。容徽立在浅滩,玄色猎装映出他苍白的脸,像是一道执拗的墨痕。 他脚边是倒下的侍卫,衣袖有解毒香的痕迹。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只轻声开口,如常。 祝瑾瑜走近几步。他低头把玩那只竹哨,像是这段静默中唯一可以依靠的物什。 “你很会躲。”他说,仍不看她,“你从不留下名字,也从不解释。” 她不语,只将香盒放下。他终于转身看她,眉间隐忍得几乎不显悲喜。 “你总是刚好出现。”他看着她,“总是知道药在哪、毒从哪来。” 风吹起他袖口,露出一块旧伤。那是三年前他落雪受伤时,她用草药敷过的位置。他没再提那次,她也没再问。 “你是不是——从未属于这世上?”他问得极轻,几乎像自语。 祝瑾瑜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开口:“奴婢出身南疆药乡,自幼习方。” “我查过南疆近二十年的族谱。”他低笑一声,声音如锋,“没有祝瑾瑜这个人。” 山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哨子发出凄厉的呜咽。 “殿下慎言。”祝瑾瑜退后一步,袖中玉牌滑落在地,“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他踩住玉牌,“只是恰好在我被下毒时出现?恰好懂解毒?恰好留下竹哨……”声音突然哽住,“恰好现在要走了是吗?” 枫叶沙沙作响。祝瑾瑜弯腰去捡玉牌,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脉搏抵着她腕间疤痕疯狂跳动。 “三年。”他声音低得像叹息,“够竹子长成一片林子了。” 远处传来号角声。按剧情,三皇子派的刺客马上就要找到这里。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擦过他耳际钉在枫树上。容徽却笑了,沾血的手指抚上她袖口的竹叶纹: “你若从未撒谎,就别再避开我。” 祝瑾瑜沉默。他握着她的手,一滴血顺着竹哨滑落。 风将一片枫叶卷入水中,那舟图也随水晃动。容徽低声道: “我只是问你一句,你可愿带我走。” 号角声越来越近。祝瑾瑜望着他决绝的眼神,突然明白那艘竹舟的真正用途——不是为他准备的退路,而是给她的选择题。 祝瑾瑜垂眸,轻轻点头。 他并没有笑,只道:“那便走。” —— 竹舟果然如画中模样,细小得只能勉强容下两人——不知不觉间,那个雪地里发抖的孩子已经比她高了。溪流转急时,他因失血而苍白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 “我一直知道你要走,只是一直……没问你为何。” “今日,便当做是问过了。” 【任务完成。主线评价:S级】 【目标状态:存活】 【系统提示:可申请脱离。是否执行?】 她默念:“是。” 河水突然湍急,将他们冲进暗河。在坠入黑暗的前一刻,祝瑾瑜按系统要求捏碎了传送符。最后的触感是他突然塞进她手里的物件——是那支被摩挲得发亮的竹哨,以及耳边那句轻不可闻的——“你还是骗了我。” —— 史载:永和十六年秋,四皇子猎场坠崖失踪,三年后再现朝堂,以铁腕肃清内乱。新帝登基,下旨重修藏书阁。宫人说,陛下常独自在西阁停留,对着一支旧竹哨出神。哨尾似刻着二字:“阿瑜”,但从未有人敢问来历。登基后创“竹政”盛世,年年秋祭皆设舟于溪畔。 【世界结算完成】 【记忆情感抽离中……】 【传送下个世界】 白光淹没视野前,祝瑾瑜最后看了一眼虚拟屏上容徽的晚年影像。苍老的帝王站在竹林中,手中竹哨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第6章 深宮梅(一) 承平二十五年·帝星晦暗 萧景珩,元后沈氏嫡子,因构陷谋逆被废储位,幽禁蘅芜苑。 承平二十八年秋,遭二皇子暗害,毒发身亡,新帝登基后致使边疆沦陷,民不聊生。 【主线任务】: 助目标人物「萧景珩」(元后沈氏嫡子)重登帝位,诞育皇嗣稳固国本。 【当前世界启动倒计时:00:10】 【请调整情绪模拟器,准备进入角色。】 ——【曾见锦瑟裂冰弦,不信人间有白头。却幸梅雪落双肩,共君一步一春秋。】 暮秋的雨丝裹着残叶,将冷宫的青砖洗得发亮。祝瑾瑜睁开眼时,一支鎏金步摇正斜斜坠在鬓边,冰凉的珠串贴着她发烫的侧脸。 "娘娘醒了?"跪在床前的绿衣婢女声音发颤,"太医说您是急火攻心......"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此刻是祝尚书嫡女,三个月前十里红妆嫁入东宫,昨日却随太子萧景珩被废黜,谪居这荒草丛生的蘅芜苑。 窗外传来棋子落枰的脆响。祝瑾瑜拢了拢素白中衣走向回廊,只见满庭枯荷畔,玄衣男子正独自对弈。雨幕模糊了他的轮廓,唯有指间黑玉棋子在昏光里泛着幽芒。 "殿下。"她鬼使神差地轻唤。 萧景珩执棋的手悬在半空。祝瑾瑜这才看清他的面容——萧景珩生得极好。剑眉下那双本该灼灼的凤眼,此刻凝着化不开的墨色,左眼尾一粒朱砂痣艳得惊心。薄唇抿成直线,下颌处还有未愈的鞭痕。 "太子妃何必来受这个罪。"他声音比秋雨更冷,"明日我便写放妻书。" 祝瑾瑜瞥见石案上那封展开的密信,赫然是她"父亲"笔迹:"小女愿效仿西汉陈阿娇故事,请赐离异......" 她突然伸手拂乱棋局。在萧景珩骤变的脸色中,拾起一枚白子点在"天元"位:"既知是死局,何不重开一局?"袖中飘落的帕子恰好覆住他手背伤痕,湘妃竹纹样上绣着两句诗:"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为何?"他声音沙哑。 祝瑾瑜靜靜望向那一線雨景,檐角滴落的雨水串成珠帘。她指尖轻抚,声音混着雨气:"听闻殿下擅笛......" 话尾忽然轻了,像被雨打散的烟。 萧景珩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每逢细雨,"她望着院中那株被雨水洗得发亮的梅树,"总觉得那笛声又在耳边回旋。"一滴水珠从叶尖坠落,在她眼底碎开,"可如今这蘅芜苑......" 半截话咽在喉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笛声是在三更响起的。祝瑾瑜支起窗屉,看见月下吹笛人如玉树临风。曲调起初清冷如霜,渐渐竟透出几分《折柳》的缠绵。她取来陪嫁的古琴,隔着庭院相和。 东院窗下,一丛嫩绿的忍冬芽悄悄破土而出。 --- 腊月的第一场雪来得又急又猛,不过半夜功夫,整个皇城便覆上了一层素白。 积雪压垮了西厢房的窗棂。祝瑾瑜抱着新缝的狐裘推开书房门时,血腥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萧景珩蜷在案前咳得肩头发颤,袖口染着暗红。地上散落的奏折批注却字迹工整,最上方那本写着"幽州饥荒"的折子,朱批密密麻麻挤满页边。 "殿下连奏章都批不得了,还操心这些?"她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狼毫笔。 "你以为被废就能置身事外?"萧景珩突然握住她手腕,"老二在幽州强征军粮,若激起民变......" 话未说完又剧烈咳嗽。祝瑾瑜趁机将温热的药盏抵在他唇边:"所以殿下更该保重。"她指向窗外,"您看那株老梅——" 被积雪压弯的枝条上,一点红苞正破冰而出。萧景珩怔忡间,颈间忽然一暖,带着女子体温的狐裘已裹住他单薄身躯。祝瑾瑜系带子的手指擦过他喉结:"臣妾听父亲说,当年陛下废了元后,却在冷宫墙外种了十五年梅花。" 她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梅枝上,"……梅开之日,雪融之时。" 年前那场变故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他在朝堂上直言幽州赋税过重,触怒龙颜;二皇子萧景琰趁机进谗,说他结党营私、收买民心;一道圣旨下来,东宫易主,他被囚在这方寸之地,等候发落。 "母后最爱梅花。"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当年她被废时正值隆冬,父皇命人在冷宫墙外种下一圈梅树,说是......"顿了顿,"说是遮丑。" 祝瑾瑜静静听着,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萧景珩冷笑,"十五年来,每逢母后忌日,父皇必独自去冷宫赏梅,这也是遮丑?"他猛地站起,又因眩晕踉跄了一下,祝瑾瑜连忙扶住。 她没有接话,宫闱秘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她只是拿起药盏,递到萧景珩唇边:"殿下,药快凉了。" 萧景珩顺从地喝下苦涩的药汁,眉头都没皱一下。 --- 第7章 深宮梅(二) 春分那日,祝瑾瑜在书架发现一册《山海经》残卷。泛黄的扉页上题着稚嫩笔迹:"景珩七岁临摹,母后惠存。"墨迹晕染处还留着当年孩童握笔不稳的颤抖。 书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梅花,轻轻翻动时,仍有暗香浮动。 "娘娘小心!"身后侍女突然惊呼。祝瑾瑜回身时衣袖带倒青瓷笔洗,墨汁眼看要污了案上奏章。斜地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堪堪托住倾倒的笔洗——萧景珩的袖口却浸透了乌墨。 "殿下......"她慌忙去擦,却被他捉住手腕。 萧景珩的手很凉,像一块浸在溪水中的玉。祝瑾瑜能感觉到他虎口处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传闻太子十岁随军北征,十二岁箭射狼王,此刻他指腹的粗粝正无声印证着这些传说。 "无妨。"萧景珩松开她,目光落在她刚誊抄的文书上,那是用奇特符号记录的幽州粮价。"这些字符?" "是臣妾惯常记账的法子。"祝瑾瑜耳尖发烫,匆匆遮掩阿拉伯数字,却见萧景珩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酉阳杂俎》载,天竺计数以点代字。"他忽然提笔在旁批注:"粟米一石当折合银三分,此符可作''三''解?" 窗外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执笔的手背还沾着她方才蹭上的墨痕,黑白分明如宣纸上的落款印章。 --- 上元夜无月,祝瑾瑜在整理旧箱笼时触到个硬物。褪色锦帕里包着半块羊脂玉,断面参差如犬牙。 "那是母后的遗物。"萧景珩不知何时立在门边,月光将他身影拉得孤长,"另半块随她葬在皇陵。" 祝瑾瑜翻动帕子,忽见夹层中露出绢角。 "这是..."她小心地取出那方绢布,在烛光下缓缓展开。 一幅微型画像逐渐显露。画中女子凤冠霞帔,眉目如画,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幼童。孩子手里攥着半块羊脂玉,笑得天真烂漫。画像右下角,一行小字笔力遒劲:「吾妻蕙娘与珩儿」。 "不可能..."萧景珩指尖发颤,"母后因巫蛊案被赐白绫,父皇怎会...怎会..." 祝瑾瑜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远处突然传来喧哗。侍卫拖着个口吐白沫的小太监冲进来:"禀殿下,此人鬼鬼祟祟往井中投毒,被属下当场抓获!" 祝瑾瑜嗅到苦杏仁味,立刻用银簪撬开那人牙关:"快取粪清来!是氰......是牵机药!"转身却见萧景珩面白如纸,竟死死攥着她衣袖不放。 "殿下?"她轻声唤道,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 萧景珩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盯着那中毒的小太监,声音低沉得可怕,"彻查。" 深夜药炉前,祝瑾瑜正搅动汤药,腰间突然一沉。萧景珩将半块玉佩系在她裙绦上,断口处新磨出的榫头闪着温润的光。 "当年大婚时未给的结发礼。"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手指在玉佩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另半块...等我死后......" 祝瑾瑜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那臣妾可得长命百岁。"她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这话有多么大胆。 萧景珩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眼中浮现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和。檐下灯笼忽地被风吹亮,照见两人交叠的衣袖上,一枝红梅正开得灼灼。 --- 第8章 深宮梅(三) 上元夜无月,祝瑾瑜在整理旧箱笼时触到个硬物。褪色锦帕里包着半块羊脂玉,断面参差如犬牙。 "那是母后的遗物。"萧景珩不知何时立在门边,月光将他身影拉得孤长,"另半块随她葬在皇陵。" 祝瑾瑜翻动帕子,忽见夹层中露出绢角。 "这是..."她小心地取出那方绢布,在烛光下缓缓展开。 一幅微型画像逐渐显露。画中女子凤冠霞帔,眉目如画,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幼童。孩子手里攥着半块羊脂玉,笑得天真烂漫。画像右下角,一行小字笔力遒劲:「吾妻蕙娘与珩儿」。 "不可能..."萧景珩指尖发颤,"母后因巫蛊案被赐白绫,父皇怎会...怎会..." 祝瑾瑜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远处突然传来喧哗。侍卫拖着个口吐白沫的小太监冲进来:"禀殿下,此人鬼鬼祟祟往井中投毒,被属下当场抓获!" 祝瑾瑜鼻尖一动,嗅到淡淡的苦杏仁味。她立刻用银簪撬开那人牙关,果然看见舌下残留的白色粉末。"快取粪清来!是氰......是牵机药!"转身却见萧景珩面白如纸,竟死死攥着她衣袖不放。 "殿下?"她轻声唤道,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 萧景珩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盯着那中毒的小太监,声音低沉得可怕,"牵机药入喉即死,救不回来的。" 祝瑾瑜抿了抿唇:"殿下知道是谁指使的?" 萧景珩没有直接回答。他望着渐暗的天色:"二弟一向心急。" 夜幕完全降临后。 药炉中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祝瑾瑜正搅动汤药,腰间突然一沉。萧景珩将半块玉佩系在她裙绦上,断口处新磨出的榫头闪着温润的光。 "当年大婚时未给的结发礼。"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手指在玉佩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另半块...等我死后......" 祝瑾瑜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那臣妾可得长命百岁。"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这般僭越的话,若是从前... 萧景珩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眼中浮现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和。檐下灯笼忽地被风吹亮,照见两人交叠的衣袖上,一枝红梅正开得灼灼。 --- 废后诏书下达那夜,沈蕙从怀中取出那柄从未出鞘的金错刀,在梁上刻完最后一笔,刀尖崩断。 突然听到稚嫩嗓音: "母后...儿臣给您送炭..." 七岁的萧景琰抱着小手炉站在殿外,锦貂裘上落满雪。他还不懂什么叫废后,只记得父皇说过"梅开时要来看母后"。 沈蕙沉默片刻,将金错刀塞进他手里:"景桓,切记梅花..."喉间突然涌上腥甜,"...耐寒。" --- 承平二十五年的冬,比往岁更寒些。 祝瑾瑜在梅根处发现个鎏金匣子。里头躺着半块羊脂玉诀,刻着"西州急报"四字。萧景桓见到玉诀那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暗红血梅。 "这是母后的..."他拇指抚过玉上暗红纹路,"当年她说要查军粮案,次日便..."话音戛然而止。窗外传来枯枝断裂声,祝瑾瑜迅速将玉诀藏入熬药的陶罐。 三更时分,皇帝竟亲临蘅芜苑。祝瑾瑜跪在雪地里,看着玄色龙袍扫过阶前残梅。内殿传来茶盏碎裂声,接着是皇帝颤抖的质问:"你母后的玉诀,为何在你手里?" --- 大婚之夜,沈蕙卸下凤冠,自嫁衣暗袋中取出一柄三寸长的金错刀。 "这是?"他挑眉。 "沈家规矩。"她将小刀压在枕下,"若夫君负我,当断其发。" 此后十年,太子妃枕下金刀从未出鞘,倒是常被用来削青梅、裁战报。 永和七年冬,雪虐风饕。 沈蕙跪在紫宸殿外。 她卸了钗环,素衣上沾满血渍——那是西州将士的。三日前八百里加急军报,边境粮草掺沙过半,饿死的士兵抱着长枪,冻成了冰雕。 "陛下,杨亭之贪墨军饷八十万两,证据确凿!" 殿内,皇帝将奏折重重摔在案上:"你以为朕不知?杨氏党羽遍布朝堂,此刻动他,西州三十万边军先要哗变!" "那臣妾便用这条命,换陛下一个彻查的由头。"惊雷劈落,照亮她眉间朱砂:"西州的雪是红色的。" 废后沈蕙独坐冷宫偏殿,望着窗外那株枯死的朱砂梅。尚宫局送来七尺白绫,说是陛下念旧情,赐她一个体面。 她没接,只是问:"西州的雪,停了吗?" 窗外传来捷报声,是八百里加急在喊:"西州大捷——沈老将军阵斩敌酋——" "永和十年冬,元后沈氏以死谏君,帝夜诛杨氏九族,雪夜跪冷宫阶前至天明。" --- 承平十年冬,先皇后忌日。 雪落无声,梅影寂寂。 乾元殿地龙烧得极旺,十五年前亲手栽的朱砂梅已高过宫墙,枝桠间悬着的冰凌像无数倒垂的剑。 皇帝独自立在冷宫旧殿前,肩上积了薄薄一层雪。殿内蛛网横结,梁上白绫早已取下,唯余一道浅浅的勒痕,像是岁月留下的疤。 他伸手抚过那道痕迹,指尖沾了陈年的灰。十五年了,这屋子仍留着她的气息——药香混着梅香,凛冽如她生前最后一瞥。 "陛下,该回了。"王安捧着黑狐大氅,声音压得极低。 皇帝没动,目光落在窗棂外那株枯死的朱砂梅上。 "你说……"他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她最后那一刻,可曾恨极了朕?" 无人应答。 雪下得更大了,簌簌地覆满庭院,像是要掩去所有旧年血迹。皇帝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褪色的香囊——里面装着干枯的梅瓣,是她生前最爱的朱砂梅。 "蕙娘……" 指尖抚过花瓣,他忽然想起承平七年的上林苑。那年他折下一枝红梅簪在她鬓边,笑着说:"沈家女郎当配天下最烈的酒,最锋的剑。" 可如今酒冷剑折,梅魂将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