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套路攻略游戏之后我成神了》 第1章 起始 红尾蝎巨大的尾勾带着山呼海啸的气势甩过来，在龙吟眼前仅半米处停住。 龙吟的瞳孔都缩小了，但不妨碍她将尾勾上的针状纤毛看得一清二楚。 浓黑黏腻、如焦化沥青一般的毒液与尾勾处的毒腺勾连缠绵，在惯性的作用下甩成一个夸张的弧浮在空中，世界被按下了静止键。 四周的场景迅速灰败下去，加粗泛光的黑体字凭空浮现： “很遗憾，您的星球物种已严重失衡。经系统审慎评估测算，星球资源将在未来十七年内消耗殆尽且不可逆。” “你的星球已成为一颗死星。” “是否需要从初始阶段重启？【立刻重启/休息片刻】” 龙吟早有心理准备。物种培育方向选择节肢类动物为进化主线本就是她一次激进的冒险。 试验证明，节肢类动物并不是发展文明的理想载体，它们胃口太大，不知节制，繁育能力惊人，一旦让它们占据食物链的顶端，它们会迅速将整颗星球都吃空。 她并没有选择重启，而是数着自己明显加速的心跳。刚刚她故意将自己置于红尾蝎与巨人蜈蚣厮斗的第一现场，就是为了直面这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血腥激斗。 果然她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 “警告！您的心跳已经连续两分钟保持在120次/分，请您即刻做出调整，平复心情。” 来了。她的监测仪告警了。 龙吟并没有听监测仪的规劝平复心情，而是专注盯着巨人蜈蚣身上被红尾蝎撕开的狰狞伤口，想象着这条巨大的尾勾抽中她的身体的后果。 那一定是一场她期待已久的，酣畅淋漓的死亡。 “警告！您的心跳连续三分钟保持在120次/分，将在30秒后退出游戏。” 龙吟的目的达到了，30秒后，她回到了她独有的意识灰空间。 时间紧迫，龙吟摈除杂念，专注回想，那些被她的双眼收录的红尾蝎与巨人蜈蚣激斗的画面逐渐在意识灰空间的墙面上显影。墙面上的显影跑马灯似的转了起来，像旧日的老电影胶片，逐帧倒流。 她把她的“回忆”，复刻到了意识灰空间。 这轮游戏耗时长达300多小时，龙吟提炼关键信息，将重要事件，节点抉择等回忆复刻下来，凝练生成了一个十五分钟的视频，配上字幕解说，然后上传到了最大的游戏论坛。 做完这一切，她才放任自己的脑子放空，意识下坠。灰空间逐渐虚化成一串串0与1的字符，消失不见。 她这篇名为《第十七次死星重启踩坑攻略——节肢动物类》的帖子刚在论坛上发出，许多对她设置了特别关注的玩家们立刻收到了信息推送。 在一堆的沙发、前排、膜拜大佬的打卡和彩虹屁顶出几百楼后，终于有认真看完视频的玩家发言： 【大佬真是玩常人不敢玩，节肢动物都培育出来了。和大佬相比还在海里搓软腔管状蠕虫的我就是个弟弟。】 【大佬真是肝上长人，都第十七篇攻略了，篇篇都这么扎实。看了一下这次游戏时间又是300多小时，大佬不睡觉的？】 【呵呵又是这个GM在这里装玩家，有时间在玩家堆里找认同不如叫你家制作组麻溜把存档功能加上。】 【凭什么他能录屏！凭什么他能录屏！凭什么他能录屏！】 【这个ID皮下肯定不是一个人，整合多个玩家视频由一人发攻略吧，怎么可能有人上线这么久，大脑不怕烧掉吗？】 【全息游戏脑盔强实名扫虹膜登录的，ID皮下分身术你分个给我看。有的人自己做不到不要质疑别人哈。】 【呵呵，笑看无脑舔狗。你这点脑容量全息脑盔登录个半小时就要被弹下线。】 【就不允许有人精神力特别强可以长期登录吗，不是说今年招飞选拔标准就是全息脑盔登录三小时起步？】 【别拐弯抹角宣传了，制作组不加存档功能我不会玩的。】 和往常一样，龙吟的攻略视频又在论坛上掀起了一轮腥风血雨。玩家感激的质疑的谩骂的什么声音都有，龙吟一概无视，因为她想看也看不着。 她已经“下线”了。 几声滴滴提示音后，龙吟在肌电贴片的帮助下睁开了双眼。 她适应了好一会，才感受到环境光源的变化。 只是她的大脑无法正确处理视网膜传递的信息，她一时认不出来站在她床边的这几坨色块是谁，没有开口。 “小吟，怎么啦？监测仪怎么告警了？在游戏里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哦，是妈妈。 感谢她大脑的语音处理功能相对完好，让她还能够辨别出亲人们的声音。龙吟打起精神，让她的脑机外接发声器的声音显得有活力一些：“妈妈，我没事。就是游戏又要重来，气到我了！” “又死星了？”这个声音是她的哥哥龙啸：“我给你总结的那些各个物种育成方向，你没有参考吗？” 她哥为了让她在游戏里玩得开心顺利一些，特意养了一个游戏工作室，替她趟雷，排除错误的选项。 “当然参考了！”龙吟说，“这次开局还是很顺利的，但是我进度太超前，又选错了。” 龙啸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只怕就是故意选的错误选项。 妹妹在论坛上搅出的风浪他已经看到了。 他这个妹妹人畜无害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极富冒险精神的不服输的心。 从她都快成为植物人，还能利用脑波操控脑机，在全息游戏里录屏，将自己的经验总结成攻略联网发帖就能看出来。 三年前，龙吟确诊多发性躯体硬化症，脑神经传导出现了功能性紊乱。简单来说，大脑不能指挥声带发声，不能指使手脚自由运动，眼睛看到的图像无法正常传递到大脑。 眼看着她一天天恶化，逐渐只能瘫痪在床，半年前，龙吟和她的家人们听从医疗团队的建议，参与一个国家级的治疗硬化症患者的秘密试验项目。 医生是这么说的： “经评估，龙小姐只是脑神经传导出现了问题，脑波还是非常活跃的，足见龙小姐的精神力很强。” “我们试验的治疗方向主要是在脑机增幅器的帮助下，接入一些虚拟场景，这样可以让她的大脑一直对外部刺激保持敏感而不至于萎缩。毕竟从我们医学的定义上来说，脑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吊命式的保守治疗，只为了等医疗技术进步到能完全治愈这种疾病的那天。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经过了一系列评估，医疗团队选定了这款名叫《物种起源——文明的崛起》的全息单机游戏。 这款游戏刚一问世就轰动全球。因为它的场景建模恢宏广大，几乎一比一还原了一颗类地球的行星。 众所周知，制作全息游戏需要极其庞大的算力支持，才能满足其环境渲染、神经交互、高自由度场景、多线程事件响应等等需求。 而玩家的脑盔是承载不起这么大的算力的，也就是说所有的脑盔连接的都是游戏的服务器。 巨大的场景，能容纳海量玩家同时接入服务器，难怪玩家和路人都要惊叹：“这得是国家级别的超级计算机才有的配置吧！哪家行业大拿出来造福人类了？” 不搞捏脸，不卖皮肤，不玩抽卡，甚至不联网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社交功能。 大家想破头也想不通这游戏要靠什么盈利。一颗虚拟星球只卖一份单机游戏价格，制作公司真是善心菩萨！ 制作公司隐藏了自己的姓名，大家猜了一圈都没有谁出来认领。 但很快大家发现，也许制作公司不公开是怕玩家打上门去。 因为这个游戏实在是太！劝！退！了！ 其实游戏的任务很简单，在星球上育成生命，待生命进化到合适阶段孕育出文明，玩家再引导文明的发展。 无数玩家摩拳擦掌准备成为虚拟行星的造物主，却无一例外倒在了第一关育成生命的环节。 因为这个坑爹的游戏不！能！存！档！ 2045年了，居然还有不能存档的全息单机游戏！ 不能存档反映出来一个最直接的问题就是——一旦玩家在生物育成、进化等方向上做出错误的抉择，游戏就会重启。 而根据目前论坛上的玩家汇总帖总结，已经被玩家试出的必选进化节点20个，随机进化变体800多个，测算出来的玩家干预后产生的进化可能多达86400个！ 如果游戏要达到发展文明的条件只有一个正确解，也就是说，这是1/86400的概率！ 为此玩家在自发成立的论坛和讨论组里几乎把制作组喷出翔：“你有本事做全息星球你倒是给我把存档功能加上去啊！没存档试错，想在你这破游戏发展个文明的概率可以让老子中彩票头奖了！做个存档是会占用你多少服务器！众筹给你扩容行不行？ 制作组安静如鸡，一概不回复，游戏至今仍是1.0版本。 这种视玩家为无物的态度激怒了玩家们，信息爆炸的时代，缺什么都不会缺少娱乐。于是在轰轰烈烈问世两年后，这款游戏凉到了北极圈。 半年前，突然有个ID名为“Dragon’s Whisper”的玩家开始在论坛发攻略视频。 这位玩家艺高人胆大，骚操作不断，可称为扫雷先锋，专挑别人不敢选的培育方向上试错，用自己的踩坑实录，给众玩家做趟过河流的垫脚石。 大家一边赞美大佬，一边质疑大佬为什么可以录屏，是不是制作组派出来打入玩家内部的奸细。 龙吟当然不是奸细。可以录屏，是因为她玩游戏的配置很特殊。其它玩家脑盔一戴就能玩，她得接上监护仪和脑波监测，以及一种专用的脑机。 对普通人来说，他们大脑感受到的真实都来自于现实世界的外部刺激，在全息游戏里玩游戏相当于在做梦。而人在做梦的时候，大脑是在高速活动的，所以普通玩家的脑力承受不了长时间沉浸在全息虚拟世界。 而对于龙吟，她必须在脑机的帮助下，把虚拟世界里的脑波反应频率降到正常人在现实世界的水平。否则她的大脑会因为一直在极高速活动而烧成一锅糨糊。 这就是为什么龙吟能比任何一个玩家都待得久。她是真实活在游戏里，退出的操作都需要医疗团队来评估执行。 脑机相当于龙吟的副脑，她很快发现，她可以把自己在游戏里的见闻通过回忆的方式复刻存储到这个副脑上，再通过脑机联网传出去。 这就是她那些第一视角视频攻略的由来了。 攻略视频第一次在网上掀起舆论热潮的时候，医疗团队非常生气，认为龙吟违反了保密协议。还是她的哥哥龙啸出面交涉的： “她并没有透露任何项目关键信息，玩家们也没有怀疑，只当她是制作组的人。” “这个游戏里没有可以交流的人，她已经相当于精神流放在这个虚拟世界了。” “请给小女孩最后一点生存的乐趣吧。” 医生们看着龙吟细瘦伶仃的身躯，惨白无光的肤色，以及全身上下插满的管子和贴片，最终默许。 看着论坛上全新的攻略帖，龙啸捏了捏龙吟那只没上血氧夹的小指头，他知道这个小指头龙吟还是有感知的： “你是又急着发帖，所以才故意让自己心率告警下线，是不是？” “按部就班的走，打出文明的崛起，才是游戏第一人，攻略才更有含金量。” 龙吟歉然一笑。她就知道攻略的事瞒不住哥哥。可她做不了表情，只有脑机发声器里传出一声特别干瘪的“嘿嘿”。 妈妈抓着龙吟的另一只手，轻声细气地劝：“小吟，咱们玩游戏也稳稳的，别冒险，好不好？咱们是去游戏里养病的，不要跟别人比。” “知道了，妈妈。” - 不管玩家们怎么谩骂质疑，有了龙吟的攻略，大家的游戏推进速度快了一大截是不争的事实。 待龙吟配合医疗团队做完检查，话别母亲和哥哥进入游戏，她的脑盔指示灯微不可查闪了几闪。 …… 【大量玩家数据异常】 【与演算结论相悖】 【定位异常】 【编号D-DW-73758试验者】 【第十七次生态崩溃】 【决策失误率2.7%】 【累积参与时长3756：45：12】 【变量】 【变量】 【列入强观察】 【列入强观察】 第2章 观察X本能（1） 第十八轮重启后，游戏进程顺遂到不可思议。 这次龙吟还有闲心从容奔赴那些壮美景象的最佳观景点，去肉眼观测那些太阳耀斑爆发形成的等离子体弧，超新星爆发形成的蟹状星云，明亮到闪瞎人眼的拖尾彗星等等。 这些只有在臭氧层稀薄的星球初期才观测得到。 如果注定没有别人活得长，那她要走别人没走过的路，看别人看不到的景。 她想要像这颗彗星一样，短暂一瞬，照亮整个夜空。 ……这颗彗星好像亮的时间还挺长的。 龙吟正胡思乱想着，彗星越来越接近。等到她目送那颗大到不可思议的彗星砸进大海，她眼睁睁看着她的海像一瓶塞了曼妥思的可乐一样沸腾，上亿吨的海水直接被砸上天，又光速汽化成乌沉沉的厚云。海底火山在彗星的剧烈冲击下接连喷发，火山灰和云融在一块，结成拳头大的冰雹砸了下来。 龙吟：…… 她呕心沥血小心培育的恐龙们！！！ 从天而降的巨大冰雹砸得恐龙们连连哀鸣，皮薄身脆一点的直接被密集的冰雹砸成了肉饼。接着，海水以惊人的速度被那个彗星砸出来的坑虹吸了进去，又扬成数百米高的巨浪反扑。 那些陆上的霸王、数十吨上百吨重的恐龙，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在巨浪的拍击下，就像一张张无力抵御抽水马桶强劲水压的卫生纸。 ……行吧，看来是又要死星了。正好她的第十八份踩坑攻略准备以恐龙做标题，连剪辑重点都构思好了，下线算了。 龙吟正借着这天日昏沉的末日景象细数心跳畅想自己的死亡，一阵轻快的电子音响起，在这个为求真实只做了音效没有做音乐的游戏里简直像个鬼故事。 四周的场景暗了下来，视野里的四个角落崩出了五颜六色的彩带，配合着系统字幕和提示音： “恭喜您！检测到您的星球物种和生态环境已经达到了出现文明的条件，游戏即将进入下一阶段。” 龙吟：…… 她的恐龙们还在哀嚎呢！这是什么丧事喜办！ 提示音还在继续： “正在为您结算一阶段奖励。” “您在一阶段共育成微生物44种，可进化分支374万种；育成植物23种，可进化分支266万种；育成动物19种，可进化分支94万种。” “恭喜您！您的星球物种多样，生态平衡，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自我调节平衡能力！” “您已获得【造物之主】的勋章。” “获得【瞬时强化剂】X3。” “获得【观察球】。” “获得【传送锚点】。” “获得【聚光手电】。” “恭喜您！您的星球已经拥有了丰富的生态，达到了物种自由进化演变的初始条件！文明将在您的星球上萌芽。” 耳际“嗡”的一声，龙吟的心跳陡然加速，她赶紧默念了一段韵律低沉的心经平复心跳。 她做到了！游戏进入了文明崛起的阶段！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被监测仪捕捉到强制下线！ 系统说完了奖励，又给了新的选项： “您要选择以哪种物种文明为主？A.爬行动物类文明；B.哺乳动物类文明；C.节肢动物类文明。” 龙吟毫不犹豫选了A。 她要看恐龙成为星球的主宰！发展恐龙文明！走出一条和地球截然不同的路！ 节肢动物就算了，她不想看见蟑螂蜘蛛之类的虫子穿衣服。 系统提示却顿了顿：“建议选择B.哺乳动物类文明。” 龙吟：？ 这个游戏发布任务向来冷冰冰，在玩家犯错碾碎玩家的时候毫不留情，居然还有给出建议，干涉玩家选择的时候？ 龙吟试着和系统交涉：“如果不能选，你列出三个选项又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系统竟然把其余两个选项都灰了，只留下一个哺乳动物类文明的选项。 这太不对劲了。 那些盘踞在电脑里吃配置的流氓软件，要卸载时，都是把“我再想想”做得特别醒目，把“狠心卸载”淡显藏在犄角旮旯里。 这个游戏的制作组把游戏容错率设置得这么低，又不愿意加存档功能，它给玩家做的建议能是什么好选择？ 系统字幕又更新了一段：“经审慎评估，您的星球上的爬行动物已在刚才的彗星冲击中，遭到灭顶打击，不足以产生文明。” 所以那个彗星撞击 火山喷发 海啸 冰雹的大礼包，只是为了让她星球上的哺乳动物们有出头之日？ 龙吟：“我不介意再次重启。” 系统没再多说，只是把“建议选择B.哺乳动物类文明”这几个字又提亮了一点。 龙吟陷入了沉思，第十八次重启到进二阶段的过程太顺遂了，并且在搞出恐龙灭绝这样的大阵仗后，系统也没有让她回到初始状态，简直就像是一路保送。 为什么这个恶趣味的游戏会主动给她，这个进度最靠前的玩家降难度呢？ 龙吟垂下眼睑，妥协：“行吧，就如你所愿，选择哺乳动物。” 在龙吟选择后下一秒，世界被拉长成为了一道道黑色与白色的虚影。就在此时，龙吟以最快的速度调出系统面板，将一阶段积攒的所有物种成长点全部加在了灵长类之外的哺乳动物上。 ……她只是试一试，还真的让她加上去了！ 还未完全褪去的系统字幕背景变成了闪烁的红光，拉长的黑白虚影波动得像心电图。 快被闪花眼的龙吟突然发现，这些黑色和白色的线条好像是由一个个微小的字组成的。 【错误】 【错误】 【修正错误】 【推算】…… 还没等她看清楚，这些汉字迅速转化成了一个个更小的0和1的二进制编码。 龙吟：…… 她刚刚不会看见系统的底裤了吧？ 等她的感知回笼，视野里是一片茫茫雪地，远处是灰蒙蒙的雾，看不清雪地的边界。 这么偷懒的建模？ 这个游戏一二阶段的衔接竟然如此之生硬，过场CG都没有？还疑似在场景转换的过程中，没有做贴图，露了底层代码。 系统的任务发布适时响起：“请玩家找到影响文明发展的关键生命体，完成阶段性任务。” 龙吟嘴角一翘，她赌对了！ 系统摆明了就是想让她的星球上能够出现人类文明，第十八轮重启的物种进化方向实在是太像地球了。 她的猜测在系统非要她选择哺乳动物类文明那一刻落到了实处。 系统想造人，所以一路给她开绿灯，她倒要看看，她逆着系统的意，把灵长类动物之外的哺乳动物的成长值强行拉高，会有什么后果？ 任务发布中，系统的措辞是“关键生命体”，而不是“关键人物”，刚才她选择之后的一波极限加点操作，或许让她的星球上，出现了人类之外的智慧生命！ 龙吟心中火热，但她并不急着去做游戏任务，先打开背包捋一阶段的奖励。 她的目光理所当然落在了那个一看就份量最重的【造物之主】勋章上： 佩戴此勋章可获得生物亲和力和威慑力。当作用对象是智慧生物且该智慧生物完全信任你，可与其共感。 附加功能：可根据玩家需要，生成一个具现化的形象。 龙吟的精神一下就被提了起来，具现化的形象！？这是游戏里开放了捏脸功能？ 游戏在物种起源阶段全都是第一视角，玩家只有视野，没有具体形象，所有生物都看不到玩家，环境也不会影响到玩家。很多解谜、养成、模拟类的游戏都是这种设计。 这个【造物之主】勋章的亲和力、威慑力、共感……甚至让玩家能够自我设定一个形象，说明文明的崛起阶段，游戏里的生物是可以看到玩家，甚至可以与玩家交流的！ 再看看【观察球】、【传送锚点】、【聚光手电】这些道具说明：生成一个全透明包覆的观察球，走过的地点可以设置传送阵，可以生成任意光源的手电筒……全都是角色扮演类游戏玩家才用得上的功能。 龙吟闭眼深呼吸，以免过速的心跳引发监护仪报警。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可以在游戏里，控制四肢去跑跳了。在虚拟世界里，她可以做回一个健全人！ 冷静下来后，龙吟点击使用【造物之主】勋章，进入了一个由无数个透明荧蓝的立方体构成的小空间： “检测到您是第一次使用【造物之主】勋章功能，请为自己设计一个满意的个人形象。” “该形象必须与您个人过往经历有关联。” 也就是说，这个个人形象不能凭空捏造。 她思忖了好一会，最终确定了自己的自我形象——一个有着荧光蓝的长发，戴着面盔，躯体都是机械造物构成的冷冰冰的机械姬。 这是一部非常热门的动漫里的反派角色，一个被强行改造成机械造物的人类，美强惨的设定让她人气很高。龙吟曾经出过她的COS。 在确定形象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她。反派机械姬第一次出场，就是扯断了束缚她的充能管，大杀四方。 正好现实中的她也是全身都插满了管子。 机械姬的形象确定下来，系统似乎都卡顿了一下：“您确定要采用此形象吗？” “确定。”面盔下机械造物的眼睛闪过蓝芒。龙吟活动了一下机械手臂，一脚踏进了风雪中。 第3章 观察X本能（2） 刚踏进风雪龙吟就被吹得连退三步。 好冷。 机械造物帅是帅，导热系数也太高了。机械姬不是全然的纯机械，她是人与机械的混合造物，有着正常的五感。 系统提示适时响起：“您可以在系统面板中调节体感舒适度。” 在让自己过得舒服这个问题上，龙吟是不会跟系统犟的。她从善如流打开系统面板，将真实体感从【跟随环境】，调整到了【舒适】，随着那种让骨头缝都发酸的刺冷感消失，她又可以做一个昂首挺胸，英姿飒爽的机械姬了。 系统：“为更好适应游戏新阶段，请玩家打开新手指引。” “不着急，我先试试身手。” “……” 龙吟抬起右手，机械手臂的五指指节逐节拔升，拉长成了一个锐利的爪钩，她在雪面上轻轻一划就是五个利刃爪痕。将手平举，爪钩从腕关节处断开飞了出去，中心位置以一根碳素钢丝连着。 这居然不仅仅是一个机械姬的皮套，而是可以根据她的构想，真实拥有机械姬的能力！ 龙吟又试了试，她不仅有了远超人类的力量、速度、耐力与抗打击能力，机械姬的低空飞行能力，隐藏离子刀和手炮居然也都有！ 她很想来上一发手炮试试性能，但她注意到了左胸心脏位置的能源槽。就刚刚那一番试探性操作，能源槽就下去了2%。 龙吟：…… 她记得，在动画里，机械姬的需要一种叫源晶的压缩能源来驱动，这游戏里有这个玩意儿吗？ 保险起见，她决定悠着点，尽量做一个低能耗的机械姬，免得没找到驱动能源以后在游戏里变成了一坨铁。 她点开了“新手指引”。 说来讽刺，3700多个小时，18次重启的玩家居然还算“新手”。这个游戏的系统似乎一改上一阶段折磨人为乐的癖好，在这个阶段终于准备扶着玩家的手让玩家体验游戏了。 新手指引主要是让她学习了一下新道具是如何使用的。龙吟召出【观察球】，这是一个全透明、直径三米的球体，能浮空，能潜地，能探测，除了速度不快没别的毛病。 游戏内的世界地图似乎重置了，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下。龙吟表示接受良好，开放世界类游戏最有意思的就是开图。这个观察球就是玩家的开图利器。 她又试了试【聚光手电】，这个轻巧的手持圆筒能生成任何玩家需要的光。龙吟打开激光模式，把激温度调到最高，光束调到最细，在雪地上轻轻一划，便是一道深深的沟壑。 仔细一看，连雪下的地皮都被切开了，这个光剑的威力不容小觑。 武器有了，防具兼载具也有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出新手村了。 系统提示：“由于您还处于新手指引期，本次将为您指引关键生命体的具体方位。” 观察球下半部球体屏闪了一下，出现了一个箭头状的方向指引。 系统越贴心，龙吟越是觉得吊诡。但所有的开放世界类游戏，一般第一个任务都是必须完成的。 前往观察球指引方向的路上，龙吟都在观察周边环境。她怀疑自己是被投放到了北极或者南极，目之所及全是厚厚的雪和冰，看久一点都要雪盲。 这就显出她机械姬外观的好处了，自带护目镜。 接近指引地点，前方是一处断崖，断崖雪地上，数头雄狮正在激斗。应该说，三头雄狮正在围攻一头雄狮。 被围攻的那头雄狮一身健硕的肌肉，有着一头棕黑色的鬃毛，对战三头雄狮也没有落在下风。它高高扬起上身，一巴掌把最瘦小的那只雄狮扇到了一边，又一口咬在了另一头狮子的脊椎位置，看那被咬的狮子痛苦的表情就知道它伤得不轻。 对于这样血肉横飞的兽斗龙吟已经看习惯了，一阶段的游戏世界处处充斥着源自本能的厮杀。她看得专注主要是观察，这些狮子是不是已经是智慧生物了？ 一番激烈的厮斗，三头雄狮并没有讨到便宜，一死两伤败下阵来。作为胜者的那头棕黑色鬃毛的雄狮喘着粗气，似是杀红了眼，金棕色的眼睛外圈映着一圈雪地的白光。 龙吟疑心自己看错了，操纵着观察球飞近了一点，那棕黑色的雄狮却借着雪地投影注意到了浮在半空的观察球，转身猛地一跃扑了过来！ 龙吟吓了一跳，全息游戏里所有道具的使用都和玩家的精神力息息相关，这一分神，观察球碎裂成一片片冰渣四处飞溅，她和这头棕黑色的雄狮对上了眼。 它的眼睛外圈确实有一圈细细的荧光蓝，但再一眨眼又消失了。 龙吟落到厚厚的雪地上做了个后滚翻拉开距离，本能地掏出了她的武器——聚光手电。但她忘了她在测试的时候调成了高温激光束，聚光手电划过，那头棕黑色的雄狮被她切成了两半！ 龙吟：！！ 棕狮子的尸体沉沉地砸在雪面上，雪地迅速被染红，扫一眼都知道死得透透的，系统提示响起：“……检测到关键生命体死亡，游戏将从……” 龙吟：“等一下！” 系统：“……文明崛起的初始阶段重启。” 世界又被拉长成了黑白的虚影，龙吟回到了那个灰蒙蒙看不清边界的雪地。 她先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那些金属科技感十足的机械臂机械腿还在，方长长舒出一口气。 还以为要从物种起源阶段重新开肝呢，原来在完成一阶段之后有个自动存档啊。 她和系统理论：“你们这个二阶段关键生命体就设置一个，合理吗？难道说文明的崛起非他不可？你去看看我们人类，从来不敢说是某个单一个体才让文明崛起的。” 系统：“……玩家不能杀死关键生命体。” 龙吟：“是意外！我没想到它要杀我。” 系统：“玩家装备了【造物之主】勋章，具有生物亲和力和威慑力，它不会杀你。”系统顿了顿又补充道，“应该是隔着观察球它没有看清楚佩戴勋章的你。” 龙吟：“……好吧，总之是误会。” 她也不想手刃任何一个生物。这回她记得把聚光手电的激光束功能上了个安全锁，得费点功夫才能打开。 又赶赴了指引地点，再次围观了狮斗，待棕黑色的雄狮取得了胜利之后，龙吟撤掉了观察球，一步步朝着狮群走近。 这下没有了观察球的遮蔽，这些猛兽总能直观感受到她身为造物之主的威慑力了吧？ 激战之后，雪地上活着的狮子还剩下三头：一头脊椎被咬断，已经无法起身，痛苦地哀嚎着；瘦小的那只夹着尾巴守在脊椎被咬断的狮子身边；胜利的棕黑色雄狮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逼近的龙吟。 龙吟和它对视，确认这头雄狮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前眼睛外圈那点荧光蓝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从眼神里不难看出这头雄狮对自己的实力的自信，它确实也有自信的本钱，一对三也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就是不知道狮子进化出可以媲美人类的智商了要怎么发展文明呢？ 正想着，狮子在龙吟的注视下开始变形。 它的四肢拉长，脖子的线条收束，就这样当着龙吟的面变成了一个两米多高，顶着一头棕黑色乱发和狮子耳朵的肌肉壮汉。 它的上身**，后腿关节的走向更加偏向狮子，从腰部往下依然保留着兽类的毛发，这让它看起来像穿了一条毛裤。 更让人不得不在意的是，它腿间垂着的雄性特征。 龙吟：…… 所以这个游戏严格筛选，只有19岁以上才能游玩这个游戏，甚至不惜在脑盔里加入测骨龄的功能，就是因为这个吗？ 她还以为是霸王龙两口咬碎一只鸭嘴龙颈骨的画面太血腥，现在看来，还是一个裤子穿了等于没穿的半兽人视觉冲击力更大。 与这个狮子兽人对视的时间稍长了些，龙吟感觉自己的系统面板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点开一瞧，眼前的狮子兽人脑袋顶上浮现了一个进度条，上面写着：信任值20%。 这应该就是造物之主勋章那个当智慧生物完全信任你时，可与其共感的功能了。 20%是不是太低了点儿，这头雄狮戒心很重啊。 想到可能还要刷这个裤子都不好好穿的狮子兽人的信任值，龙吟觉得游戏都无趣了。 旁边传来几声虚弱的喉鸣，龙吟这才想起，还有两头狮子呢。 狮子兽人也注意到了这两头手下败将，它又变回了狮形，将上身伏低，似乎是准备做最后一击。 本打算作壁上观的龙吟扫了一眼那头瘦小的金狮，它不仅毛发是金色，连眼睛都是金色的。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龙吟的七窍六脉像是瞬间被打通，在棕黑色的雄狮暴起的一瞬间，她抽出了聚光手电，打开了安全锁，锐利的红色激光束切断了雪层和雪层下的崖壁，雪和岩石齐齐坍落，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的瘦小金狮和脊椎已经断了的狮子也一同落了下去。 龙吟疾跑几步，在棕黑狮震惊的目光中跳了崖。半空中，她的右手变形成爪钩抓住了岩壁，借着惯性的力量刷出一个有力的弧荡了下去，左手则弹出去在瘦小金狮的身上捆了几圈。下坠的惯性力量勒得金狮痛苦闷哼了两声。 另一头狮子没有救的价值了，下落的过程中都能看到断了脊椎的它整个身体的角度都不正常，它根本无法调整自己的身体，重重落在了雪地上。 龙吟把金狮放到了雪面上松开了爪钩，金狮一瘸一拐地凑过去嗅了嗅那头断了脊椎的狮子，哀鸣了两声。 龙吟也降到了雪面，抬头，那头棕黑色的狮子正在悬崖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她对棕黑色狮子笑了笑，走到脊椎受伤的狮子身边，试了试它的鼻息，确定它已经没气了。 可惜了。如果还有一口气，还能试试系统给的【瞬时强化剂】。 但强化剂不是治愈剂，如果只能给它力气，不能治愈它断裂的脊椎，也许它会更痛苦。 龙吟摸了摸金狮头，说：“别难过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受了这种伤，在这种环境，它很难活下来。” 金狮抬头看龙吟，金色的眼睛水润润的。 龙吟抚着它的头：“现在，我问你。” “你是不是也能变成人？” 第4章 观察X本能（3） 龙吟的机械手顺着金狮的大脑袋下滑，落在了它的咽喉位置。 她五指交替，蝶扇翅一般在狮子的喉管外勾划，护目镜下方露出的红唇微微上翘。 养过猫的人最清楚这类猫科动物的软肋在哪。 金狮与面盔护目镜上倒映的自己眼对眼，抵抗不了喉咙位置轻痒舒服的按摩，浑身都软了下来，哼唧一声似要开始变形。 “等一下，”龙吟点了点金狮腿间，“变人的时候，这地方的毛堆厚点，把这玩意儿藏起来，别让我看见。” “嘤。”金狮听不懂龙吟的话，但它能感受龙吟指着它要害部位的时候的杀气。 兽类的本能让它把自己的要害藏得严实了一些，变成人形后，它的“毛裤”就是相对完整的，龙吟很满意。 眼前这个金狮的人形是金发金眼的少年形象，虽然身高也超了两米，但从身形上来说，眼前的少年瘦得过分。和悬崖上那只棕狮比，就是拳击手和书生的差距。 怪不得被那头棕狮一巴掌就拍懵了，还是个半大孩子，战斗经验没得比。 “对了，你的尾巴呢？”龙吟正疑惑，金狮少年脑后有什么东西晃了晃。 是一根金色的发辫。 她想象力还是太贫瘠了，尾巴居然能变成发辫！ 她忍不住上手捏了捏这根辫子，就像是用头发包住了一根柔韧的芯，随着龙吟不客气的揉捏，金狮少年的脸红了，鼻息也乱了方寸。 金狮变的少年是坐在地上的，龙吟半跪在他身边，手已经随着他的身形变化，从撸着他的喉咙变成了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辫子。配合金狮少年微红的脸，清澈懵懂的眼神，让龙吟看起来很像是个调戏未成年的怪人。 龙吟：…… 她拍拍手站起来，对少年说：“跟我走。” 系统突然出声：“……请玩家遵守新手指引，完成任务。” 龙吟：“下一步任务是什么？” 系统：“请玩家找到影响文明发展的关键生命体，完成阶段性任务。” 龙吟：“关键生命体我找到了，就是上面那个棕色的狮子嘛。他没死。阶段性任务有要求必须要和那个棕狮子一起去完成吗？” 系统顿住了，它像是意识到了，从一开始，任务就没有明确限定完成的主体。 龙吟拍了拍金狮少年的肩膀：“既然没要求必须和那个棕狮子一起完成，我看这个小朋友也不错，他也是智慧生命，不是吗？” 龙吟看过了，金狮少年脑袋上的那个信任值刚和她对上眼就达到了60%，被她摸了一下下巴又上涨了5%。 身有余力的强者并不寄望于他人的帮助，对他人期待值低，也就很难交付自己的信任。 而这位金狮少年，龙吟猜测他应该是刚成年的雄狮，另外两位参与战斗的雄狮估计是他的父兄。 这是网文中很经典的桥段：少年遭遇灭门惨案，只活下来他一个，坠崖后遇上了世外高人，向高人拜师学艺，学成之后复仇。 虽然坠崖这个因素是她人为促成的，但不妨碍她成为少年眼中的世外高人。 这种羸弱、涉世未深的少年的信任值刷起来绝对比上面那个老油条要简单得多。 系统无话可说，丢下一句“你已完成新手指引”之后就没了声息。龙吟抬头看了看，崖上那只狮子也走了。 她指着地上冰凉的狮子尸体对金狮少年说：“挖个坑，把它埋了。” 金狮少年听不懂，他顺着龙吟的手看到地上的尸体，眼神很是哀伤，求助般看向龙吟。 龙吟在心里叹口气。 “他死了。”护目镜遮住了龙吟微微下垂的眼睑，“尽快学会面对至亲的生死吧。” 龙吟将死去狮子嘴角溢出的血擦干净。默哀了一会，她捧起雪，死狮的头渐渐被覆盖住。 金狮少年被龙吟的举动启发，变回狮形，一阵后刨，十几分钟后，雪地上起了一个雪堆。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细雪。 “走吧。”简单的默哀告别仪式后，龙吟领着金狮，走入了雪幕中。 - 雪地上有个馒头大的小雪堆，弧度很小，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不仔细瞧是看不到的。 这是雪兔巢穴的透气孔。 金乌将爪子收起来，尽量让脚掌的肉垫着地，这让他在雪地上行走也能悄无声息。 他走到雪堆旁，迅速将前爪探入雪洞，接着嘴一拱，一只肥硕的雪兔就被它叼了出来。他干净利落咬碎了雪兔的头骨，又接着探进去叼下一只。 这一窝共有八只雪兔，两大六小，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了这一餐，他今天的进食量就够了。 吃完后，他认真地把自己爪子、牙缝、嘴唇上残留的血和碎肉舔干净，接着变回人形，用雪把自己的手和脸仔仔细细搓一遍。 他不能带着一点血腥味见龙吟，如果龙吟在他身上闻到一点异味，就不会给他梳毛了。 龙吟用枯枝做了一把叫做“梳子”的东西，每天给他梳毛。 第一次体验到梳毛的时候，他爽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爪子忍不住随着龙吟梳毛的节奏张合。 世界上怎么会有梳毛这么舒服的事情！比舔毛还要舒服好多！ 他皮下的血肉和灵魂好像都被那柄小小的梳子给吸走了。 而且梳毛的时候，龙吟偶尔会允许他把脑袋枕在她的腿上，尽管龙吟身上很冰，但她身上有一种让他非常舒服的气息。 每次梳毛的时候，那种气息逸散过来，他都会控制不住眯起眼，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回到了近日暂居的山洞前，先变回人形，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有毛，屁股和**都藏得好好的。 接着他龇牙哈了两口气，嘴巴里没有异味。不枉他吃完特意多嚼了两口雪。 “老师！我回来了！”金乌三步并做两步跑进了洞里，很是雀跃。 洞内光线昏暗，但猫科动物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很轻易就捕捉到了那一抹亮银色的身影。 龙吟正懒懒地倚在半边的观察球上背对他，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扬着。 听见金乌的声音，她回头，荧光蓝的长直发泼洒下来，看得金乌一阵心悸。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龙吟手里的那个小东西。 她竟然抱着一只比雪兔大不了多少的小狮子！ 她刚才手上的动作，是在轻柔抚弄那只小狮子！ “啊！啊……啊！”金乌一急就会说不好话，他指着龙吟手里的小狮子嗷嗷叫。 “眼熟吗？”龙吟嘴角一勾，“你弟弟。我把它偷出来了。” 金乌的发辫竖直立在脑后，看起来像根天线，急得一会儿摇头一会点头的。 龙吟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好好说话。” “老师！为什么……为什么？！” 龙吟：“你也就这句为什么说得最好了。” 一周前，龙吟带着金狮少年在这个天然形成的岩洞里落脚。 龙吟给他取名金乌，她认为这个名字很衬他这个人形和兽形都金灿灿的形象。 金狮少年不会说话，交流起来很费劲。观察球有生物探测功能，龙吟给他定位过几次兔子窝让他自己去抓，喂饱了饥肠辘辘的狮子，又好好给他梳了几次毛，信任值就刷到了百分百。 她终于可以使用【共感】的功能和不通人言的兽人交流了。 第一次使用【共感】的时候，龙吟很不适应，又很是沉溺其中。因为她的五感与眼前的狮子兽人相通了，他们共享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甚至分享同一颗心。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狮子。 她感受到了狮子的眼睛的视野，原来在狮子的眼睛里，世界的色彩与人眼能看到的差异这么大。 因为捕捉光线的能力极佳，所有的东西在狮子的眼睛里都有着极其清晰的轮廓。 她透过狮眼打量自己。不夸张的说，金乌眼里的龙吟，线条凌厉，每一根发丝都纤毫毕现，但周身又度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狮子到底是蓝绿色太敏感了还是就对她有这么大的滤镜？ 她这个机械姬的形象主色调正好是荧光蓝和亮银，算她误打误撞撞到了这头狮子的审美点上。 她能感觉到，金乌很喜欢她。狮子兽人的精神世界很纯粹，看着她的时候，脑海里的一切就都是她，毫无杂念。 与一个脑海里全是你的人共感，即便是最自恋的人也会被哄得找不着北。像是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了，泡在了暖暖的温泉池子里；又像是穿上最软和的羊毛衫，踩着满地松软的银杏叶晒秋日的暖阳。 龙吟心里的那一点隐晦的、从未宣之于口的愤怒，也在这样的温暖中舒缓了下来。 最信任的老师与他共用一个身体，这让金乌非常有安全感。 他迫不及待想要向老师展示他最喜欢的东西。 可惜现在天气太冷，牛羚都不见了，不然老师一定也会喜欢吃牛羚的肝脏的。他每天给老师抓雪兔回来，老师都不吃。 感受到他的想法的龙吟：…… 她再一次用思维和金乌强调她不用吃东西。 她是玩家，是机械姬，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觉。 金乌又想到，他现在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梳毛。 可是老师在他体内，只能他自己舔，让老师感受一下了。 于是龙吟也体会到了，这种从皮肉深处随着狮子带软刺的舌头一路炸起的麻痒。 “等、等一下……”龙吟有些招架不住，正要制止，接着，她就感受到金乌抬起了一只后腿，脑袋也越来越往下。 龙吟：…… 一阵强烈的怒意从心底涌起，金乌嗷一声暴起，龇着牙，喉头滚动着警示的喉鸣，爪子全都刃立而起。 但很快他发现这怒火不是他自己的，龙吟切断了共感。 他茫然地回头看龙吟，护目镜上自己的身影越放越大，显得有点蠢。 老师生气了？ 龙吟逼近金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下次你再敢在我面前做出那个动作，我就噶了你的蛋，听懂了没？” “……嘤。” 第5章 观察X本能（4） 与金乌共感让龙吟搞清楚了很多事情。比如这片草原气候异常，现在本应该是猎物丰美的秋季，却下起了大雪，导致猎物们纷纷远逃避寒；比如金乌的族群才是草原的原住民，却因为缺少猎物忍饥挨饿过得相当艰难；比如棕色的狮子是外来侵略者，不知为何在大家都少吃的情况下，还保有强健的体魄，轻易就能一挑三。 还能为什么，龙吟心想，因为他是系统亲儿子，传说中的龙傲天。 她很腻歪这样的剧情：孑然一身的孤苦少年战胜了强大的对手，收服了一众小弟，得到了高人相助，然后发展生产，“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最后他成为了文明崛起的领军人物。 凭什么那些强者要成为他的垫脚石，凭什么那些小弟就要背弃自己曾经的信仰，凭什么高人一身绝学只能传授给他？ 一想到系统原本是安排她来做这个龙傲天身边鼎力相助的高人，她就更想吐了。 这些天，在金乌出去捕猎的时间，龙吟也没闲着，一直在暗中观察棕狮子的行踪。 按照狮群的特性来说，雄狮统治地位的确立讲究一个暴力更迭：外来的雄狮挑战族群首领，胜利后，杀死族群里的幼崽，迫使雌狮们发/情，当雌狮们怀上他的幼崽时，他的首领地位算是彻底坐实。 金乌族群的三头成年雄狮，两死一失踪，棕狮作为胜者，他有足够的底气站在雌狮子们面前。 龙吟对狮群的种族特性是尊重的，残酷的竞争才能淬炼出在险恶环境里生存的本能。 但如果他们有了智慧，能进化出人形，龙吟就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尤其在她的游戏里。 棕色的雄狮并没有急着杀死金乌族群中的幼崽，或许是雌狮子们护卫得力，更或许是他在等。 冰天雪地的环境非常适合龙吟隐藏自己，狮子的眼睛对蓝色敏感，她只需要藏好头发，把自己伪装成一块冰，就可以完美融入。 观察了几天，棕狮每天都会以兽形蹲守在高处警戒。 他防的应该不是金乌，他和金乌交战过，知道金乌的实力。目前的金乌还不值得他费心思提防。 龙吟大胆猜测这只棕狮子就是在等她。 龙吟在心里又预演了一遍计划，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便从雪堆后直起身，大声招呼：“嗨！好久不见！在等我吗？” 放下的荧蓝长发瞬间吸引了所有狮子的注意力。棕狮子眼睛更是一眼不错地死死盯着她。 “怎么样，你收服前首领的后宫团了吗？”龙吟一边闲聊一边朝棕狮子走过去。他现在正屹立在坡顶，坡下的洞穴就是狮子们的巢穴。 这几天观察龙吟已经摸清楚了狮群的总数，9只雌狮子，4只幼崽，再加上棕狮，总共14只。一个小型狮群的规模。 她翻看了系统里近些年的环境气温记录，推测这个星球又进入了小冰河时期。经常观察天文、气候、地理条件是玩家一阶段必备的技能，不顺应天时胡乱培养物种，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小冰河时期，星球公转到了一个远日点上，整个星球的气温会降低。这个时期持续时间，短则数十年，长的可能会达到好几个世纪。这是物种的灾难，也是机遇。寒冷的气候会推动智慧生物们进化，努力适应环境，改变环境。 但不管适应还是改变，独木难成林。凭金乌一个，想要发展起文明几乎不可能，所以龙吟想为金乌拐带点同伴。 更可能她就是纯粹想给系统之子添堵。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吗？我参观一下……” 她走到门口，给熏得一个倒仰。 妈呀，味道像十几天没清理的猫砂盆。 龙吟又把体感调低了一点才找回自己游刃有余的状态，狮群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她吸引了，她就像是一个站在台上被聚光灯定位的演员：“我就是随便串串门，大家该干嘛干嘛……” 悬在按键上方的手指轻轻一搓，荧蓝的强光迸裂开来，龙吟被强光吞没。专注盯着龙吟的狮群们被这个强光晃瞎了眼，捂着眼睛嚎叫。 “不好意思啊大家，但应该几分钟以后就正常了。”龙吟收起聚光手电，她也没想到这个最高亮度会这么强。借着狮群们被强光晃到暂时目盲，龙吟进洞抄起最弱小的狮子幼崽就往坡顶跑。 坡顶的棕狮子眼睛都睁不开了，流着眼泪努力听声辨位抓她。 “别太想我了，我还会再来的。”龙吟几个闪身躲开棕狮的爪子，掏出一块平整的冰，后脚一扣，机械脚跟处的齿轮就伸了出来。 她微一用力，齿轮凿进了冰里，龙吟踩着冰，抱着幼狮，从坡上一滑而下，笑声也由近及远从坡下送了上来：“大家有空也可以来我那儿玩呀~” - “就是这么回事，”龙吟拎着幼崽后脖颈处的皮将它提溜起来，“他是你弟弟，以后归你养。” 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狮子哼唧了一声。 金乌急得语无伦次：“不是、弟弟！不会、养！雌性、妈妈、养。” “学。”龙吟一锤定音，“你以为叫我老师，是那么好叫的？以后除了自己吃饱，还要记得多抓点猎物回来养他。” 龙吟几乎将幼崽贴在金乌的脸上，幼崽身上有族群的气味，也有很陌生的棕狮的气味，来自强敌的压迫感让金乌不自觉地耸起了鼻子，龇牙，耳朵也拉成了飞机耳。 龙吟一巴掌抽在了金乌的耳朵上，金乌抖了抖耳朵，绷直了脖子看向龙吟。 龙吟：“我知道你不舒服，不习惯。给我收起你兽性的本能。” “今后你不仅要容忍他，你还要容忍许多与你气场不和的兽人。” “你不仅要养活他，还要养活更多兽人。” “但你的容忍和付出会给你地位，一个你们的族群里，从来没有谁到达过的地位。” “你会成为最优秀的首领。” - 金乌很快发现，原来他的好日子就只有那么几天。 那个温柔的、耐心用共感一遍又一遍教他说话，那个允许他把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给他梳毛，那个告诉他哪里有雪兔和山猫，那个经常笑着弹他脑瓜崩说他傻……的老师，变得好可怕！ 龙吟：“看你太瘦又痛失亲人，给你七天好好养养。现在到日子了！谁想陪你在这里过家家？你不会以为多抓了几窝兔子就能手刃仇人，夺回你的地位了吧？立刻给我练起来！” 金乌万万没想到兽形和人形他都要锻炼。 兽形的锻炼主要集中在体力耐力爆发力，什么雪地折返跑，耐力跑，捕猎训练…… 人形的锻炼就是各种手部的训练，他得剥树皮，做石锤，把树皮锤松散了，再搓成草绳。他都记不清他做了多少绳子了。 附近的山脚下有湖，龙吟用激光切开了湖面的厚冰，自制了几个简易鱼笼丢下去，还真让她抓到了几条肥鱼。 可能是天太冷，鱼都给冻傻了。也有可能是它们根本没见识过鱼笼这种新鲜玩意儿。 金乌不爱吃鱼，鱼太凉了，他更喜欢咬开猎物喉管那种温热的血迸裂在口中的感觉。 龙吟冷笑道：“你最好现在就开始习惯，以后这说不定会成为你的主食。” 谁知道这个小冰河期会持续多久，能长途跋涉的动物会迁到温暖一点儿的地方，走不远的，肯定得逼着自己适应环境。 她不能让这些狮子浪费太多时间在捕猎上，她还有一大堆的东西要教呢。捕鱼是她目前评估下来，最能轻易获取大量猎物的手段。 金豆——那个被龙吟偷回来的幼崽，倒是对鱼接受良好。他的血系父母都死了，属于族群的底层，从来都是吃别人剩下的。能吃饱就行，哪有地位挑肥拣瘦？ 金豆还不能变成人形，但已经能领会龙吟的意思。他对龙吟很是依赖，仗着自己还小是个萌物，常常挂在龙吟的腿边撒娇。 那些苛刻的锻炼和金豆没关系，金乌瞪着又凭着撒娇被龙吟抱在怀里的金豆，恨不得把自己也缩成这么大，挂在龙吟腿边。 “看什么看，跑起来！”啪的一声，龙吟在空中挽了个鞭花。 金乌吐着舌头吭哧吭哧在雪地上跑，心里很是憋屈，这个鞭子还是老师用他搓的草绳，浸泡鱼油制成的。 虽然龙吟力气不大，但是龙吟抽鞭子的时候，怒气会随着鞭子一起发散，金乌很怕龙吟生气。 这是龙吟开发出的造物之主勋章的新用法，将自己的感知外放。不仅威慑力会加强，亲和力也会翻倍。 夜里，金乌累得筋疲力尽，饿得能吃下一头牛。这时候他也顾不上鱼不合胃口了。因为吃得太急还卡到过好几次鱼刺，都是龙吟给他掏出来的。 龙吟每天这样操练金乌，金乌都能毫无怨言，因为他最期待的就是每天完成了龙吟定下的目标后，给他按摩梳毛的那一刻。 那时候，龙吟会将亲和力附着在梳子上，为他揉开僵硬的筋肉，梳通板结的毛发。 金乌最爱在这个时候，专注地盯着龙吟。这是龙吟护目镜下的嘴角线条最柔和的时刻了。 信任值高了，不用发动共感，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也能把金乌的情绪传递过来。 其实龙吟也很喜欢给金乌梳毛。 不仅仅是因为金乌梳毛的时候，那些传递过来的温暖放松的心情，还因为她想到了李斯特。 李斯特，一只大胖橘猫，龙吟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养了。那段时间她被钢琴课虐得死去活来，哥哥给她抱回来一只能让她放松的小萌物。她用折磨她的大钢琴家为它命名，却被这个小东西给彻底收服了。 李斯特每天早上都会蹲坐在她胸口，用自己的体重和厚重的毛把她给憋醒。她会一手揪着李斯特，在它屁股上拍两下，骂骂咧咧地起床。 发病早期，她求家人不要把李斯特送走，家人们体谅她生病了心情抑郁，于是照料李斯特成了阿姨的活儿，龙吟偶尔可以逗逗它。 那天早上，李斯特不知怎么又跳上了床，照例蹲坐在她胸口。 她的手抬不起来，她掀不开李斯特。 她不能呼吸了。 后来她再醒来，气管被切开了，她戴着呼吸机，说不了话，用眼神询问哥哥李斯特的下落。 “送人了。”哥哥说。 闭眼享受梳毛的金乌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酸苦从心底漫上来，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茫然要起身。 “别动！”机械姬把脑袋埋在金狮柔软的腹部，“我说可以了才能起来。” 金乌手足无措，僵硬着不敢动，最后只敢把尾巴将机械姬卷得更紧了些。 第6章 观察X本能（5） 金豆还不能变成人形，不能共感，但已经很能察言观色了。他察觉到龙吟的情绪不高，努力将自己的脑袋扎进龙吟怀里。 凭着这一招，他常常能获得族群里的成年雌性们多一点的关爱，多分一点猎物给他。 金乌见龙吟不排斥金豆，立刻不甘落后低头去舔龙吟的脸。 龙吟一手揪住金豆，一手捏住金乌的大嘴：“……可以了，你们俩身上都有股鱼腥味。” 她环顾了一圈洞穴：“你们难道在洞里吃东西了？”之前没注意，现在她感觉洞里都有一股子鱼腥味。 金乌立刻变成人形指天誓日表忠心：“我没有！老师说，不可以！” 金豆也抬起一只前爪：“嗷！” ……行吧，谅他们两个也不敢违背她定下的规矩。冬日里这样的洞穴通风都差，龙吟不允许他们在洞穴里进食，更不允许他们在洞穴附近排泄。 但鱼身上的腥味沾上之后很难去除，多多少少还是带回了洞穴里。 这游戏真是在各个没必要的方面瞎讲究，能不能就老老实实做一群餐风饮露的纸片人NPC？没听过哪个冒险游戏里的主角还要考虑给纸片人去味的。 又要吃鱼，又要让鱼不那么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鱼做成熟的。 她不想做一个满身鱼腥味的机械姬，这太不酷了。 想到这，龙吟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起金乌来。 隔着护目镜金乌都感受到了龙吟探究的目光，心里毛毛的：“老师，怎么啦？” 龙吟只是想不明白这个游戏这阶段的打开方式怎么会是这样，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游戏里带孩子。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竟然出现给金乌做鱼汤的念头。 这就是她舍弃了系统之子龙傲天之外选择的路吗？ 想到龙傲天那边的洞穴味道更冲，龙吟又觉得自己选择没错：“今晚加一节数学课。” 金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 龙吟顺利偷出金豆，靠的是出其不意，她没指望同样的招数还能再成功一回。因此再去棕狮子的地盘，她大大方方坐着观察球就去了。 棕狮子见了她，立刻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别紧张，我是来给大家送东西的。”龙吟手一扬，甩出去两条冻得梆硬的肥鱼：“看你们都饿瘦了，都补补。” 棕狮子还没有完全收服金乌的族群，这几天，雌狮子们都没有出去捕猎，一心护着幼崽们。两边就这么僵持住了。 棕狮子突然出现在金乌族群的领地的时间就很诡异，现在可以算是秋季，只是因为天太冷，和冬天也差不多了。一般狮群的首领地位争战都是发生在冬末春初，方便胜者杀死幼崽后，雌狮能迅速进入发/情状态。 但现在棕狮子即便是杀死了幼崽，雌狮也不会在这么冷的时候发/情，幼崽在寒冷的季节的存活率太低。 龙吟猜测，如果她选择了棕狮，她的任务之一很可能就是帮助棕狮在天冷又不杀死幼崽的前提下顺利接管族群。 冰天雪地又缺少猎物，两边僵持着，就是纯消耗，看谁耐不住。 所以龙吟来送温暖了，又或者说，来扰乱军心：“天这么冷，肚子里没点东西，怎么产生热量嘛，不要客气……” 那个鱼她特意戳破了表皮，多抹了点鱼血，腥气冲天。她想试试，这种不在狮子们常见食谱上的东西，是否对它们有吸引力。 血腥味太招摇，没一会儿狮子们就聚齐了。三只幼崽躲在母亲们身后探头，一头后腿有点瘸的雌狮子壮着胆子上来，拖了一条鱼下去。 龙吟与她对上眼，这个瘸腿狮子对她信任值有60%，是这群雌狮里最高的。 有了第一头吃鱼的狮子，另一条鱼也很快被叼走，达成了目的的龙吟对棕狮一耸肩：“哎呀，没了。” 她故意往雌狮子们聚集的方位抛的。最好雌性们都吃的饱饱一身是劲儿，把棕狮子摁在地上摩擦。 棕狮子也很饿，他现在陷入了两难。杀不死幼崽，他无法收服雌狮子们；但如果离开去捕猎，雌狮子们很有可能会带着幼崽逃跑，又或者眼前这个亮闪闪的雌性会带着那只金狮回来接管族群。金狮身上有与幼崽们同源的骨血，雌狮子们很容易就会接纳他。 他这些天的僵持眼看着就要成为一场无用功了。 这一切都是从这个亮闪闪的雌性带走了金狮开始的。 他内心直觉告诉他，必须要留在这个亮闪闪的雌性身边。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身为一个优秀的猎手，一定要有耐心。 他慢悠悠地在一块岩石上趴下，金棕色的双眼始终锁定龙吟。 龙吟很不喜欢这头棕狮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里充斥着傲慢的探究，而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像是有意在纵容龙吟。 他好像在说：来吧，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龙吟抬起护目镜与金狮对视，机械姬的双眼是由一棱棱细碎的蓝色琉璃体构成的，它们打着旋儿簇拥向中心的瞳孔，让机械姬的眼睛看起来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漩涡。 棕狮看楞了，机械姬薄薄的眼皮将那漩涡掩去半边，龙吟笑着丢下一句“下次再来找你玩”，传送去了边界。 边界是龙吟定义的。进入二阶段，游戏里的地图似乎有了限定范围，并不像一阶段那样是一个完整的星球。 一阶段，因为玩家没有真身，只有上帝视角，星球在玩家手里可以随意缩放，你可以把自己缩到小如一只蚂蚁，从蚂蚁的视角看世界；也可以把自己放大到像一颗卫星，绕着星球观察。 二阶段，玩家有了虚拟形象，地图就有了边界。边界就像龙吟刚进这个阶段待的雪地，视野一片雾蒙蒙，能走进去，但除了脚下的雪，感知不到其它的东西。 龙吟执着于探索边界，是想试试能不能在其它地方触发文明的崛起的任务，但根据她目前的探索，暂时没找到狮子兽人之外的智慧生物。 地图的边界似乎就是以那只棕狮子为圆心，半径300公里的范围。 这阶段看似给了玩家高自由度的选择，但其实划定了地盘，划定了种族。任凭她这个孙猴子如何折腾，她还是在系统的掌心之内。 就像她，看似是无所不能机械姬，但离开脑机，她张开眼睛都费劲。 她漫无目的地在边界的雾中走着，机械的腿踩进深深的雪里，又利落地拔出来。 3700多个小时，那是游戏统计时间，但像她这样长久在游戏里，没有外部时间感知做参照，对她而言，她在这个世界耗费的光阴才是真实的。 她和这个星球一起成长，一起重生了好多次。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可是因为这个虚拟世界没有社会化的交互，她毫无成长。她是一个经过了很多年，但心智被困在22岁的怪物。 哪有正常的人类需要借助机械姬的躯壳才能感知呢？ 她停住，回头，雪地上一长串脚印延伸至白雾里。 她想，至少她走过，留下了这么多的印迹。 她把体感调成【跟随环境】，冰凉刺冷的感觉顺着插在雪地里的机械腿漫上来，让她控制不住想要发抖。 今天允许自己矫情这么一会儿，她想。那些和她一样的病人，哪怕梦到了雪，也不会像她这样发抖吧。 - 等龙吟传送回金乌和金豆所在的洞穴，她大开眼界。 洞里洞外能砸坏的东西都砸坏了。她这段时间辛苦搜集的用得上的石盆石钵，她让金乌搓的绳子，她留的鱼骨鱼油…… 洞外的雪更是给刨得七零八落。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她从一地狼藉中捡起鞭子，气沉丹田大喊：“金乌！你给我滚出来！” 声波裹着她的愤怒在雪面上传荡出去，一个金色的小坦克嗷呜叫着冲了过来，还没待看清就一头扎进了龙吟的怀里。 “唔！”龙吟被兽形的金乌这一撞，属实荡气回肠，她整个人像一柄被掷出去的标枪，深深插进了雪堆。 她直观认识到了游戏世界中兽人的力量。尽管她有着金属的外壳，但如果不特意开启能源把自己的重力加强的话，兽形的金乌能轻易将她掀翻。 金乌懵了，他没有想到威严又强大，能轻易削掉一侧悬崖的老师实际上身薄如纸，被他一扑能飞这么远。 他赶紧将龙吟刨了出来，接触到龙吟周身逸散的肃杀冷厉气息，他知道自己惹老师生气了，化为人形，紧紧抱着龙吟的腿，先声夺人哭喊：“老师！老师！” 龙吟怒不可遏：“你这是造什么反！” 金乌嗷嗷哭：“老师！别不要我！老师！不走！” 刚哭的时候或许还带着点怕龙吟生气的夸张表演成分，但现在抱着龙吟，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委屈就像是被重石头落地扬起来的灰，全涌了上来。 在洞里久等老师不回的那种焦躁和恐惧感差点将他吞没。 他是被在首领争战中落败的雄狮，已经被打上了弱者的标志，在狮群的行为准则里，他已经没有了价值。如果他不能凭自己的能力击败其它雄狮，他将永远作为一个没有族群倚仗的独狮死去。 但老师完全不介意他没有能力，老师总是说相信他，说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首领。虽然老师经常骂他笨，但骂过之后还是会揪着他的耳朵给他掰碎了教。 老师教给他的东西，他已经模糊感觉到，那是一个他从未触及过的，深不可测的新世界。 她不可以在仅把新世界开启了一丝丝缝隙后，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金乌眼皮下的眼瞳外，荧蓝的光圈一闪即逝。 他内心直觉告诉他，必须要留在老师身边。 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第7章 观察X本能（6） 金乌强烈的情绪通过【共感】传了过来，像是花椒拌黄连，还挤进去了一点柠檬汁，又麻又苦又酸。 总之，恐惧、伤心、无措……龙吟一点也没打折地接收到了。 好吧……她今天探索边界的时间可能长了点，金乌以为自己被她抛弃，才有了这么疯狂的拆家行为。 龙吟挡开金乌的脑袋：“你先起来，鼻涕快沾我腿上了。” 金乌吸溜着鼻涕找龙吟要保障：“老师，我还有很多，没学会，我很笨！老师，一直做老师！不走！” 金乌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龙吟一时有些恍惚，这种直观的“被需要”的感觉，她有多久没有体验到了？ 不……不能这么说，父母和哥哥，还有亲友们，都是需要她的，他们都希望她活着。 但只是活着，他们对她已经没有更多的要求了。不需要她尽孝，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她只要活着。 但金乌说，需要她做他的老师。 机械姬紧绷的身体线条似乎柔和了下来，龙吟摸了摸金乌的头，感受到金乌的兽耳在她指尖弹动：“说了当你老师，你还没出师呢，我不会走。” 她见金乌挨批评后耳朵垂了下来，想想事情起因也是因为自己没交代，便放软了口气：“算了，今天我也有错。晚点给你煮鱼吃。”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金豆呢？” - 金豆不见了，龙吟才是真生气了。 是那种金乌一看便知，卖惨嚎哭也没有商量余地的生气。老师周身凌厉得像是冰刀，靠近一点都要被怒火撕出纵横交错的口子。 龙吟护目镜后的双眼都泛着荧蓝的光：“我跟你说过，让你照顾好金豆，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拆家发疯，金豆跑了都不知道？” 金乌耳朵耷拉下来，心虚之余又有一丝丝不服气，雄狮本来就是从来不管幼崽的，更何况是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幼崽。他能够容忍金豆，并且每天给金豆抓猎物回来吃，已经胜过很多雄狮了。 而且金豆真的很烦，每天除了打滚卖萌找老师撒娇以外，他做了什么？他也是雄狮，为什么他不需要做什么负重跑，搓绳子？ 龙吟看一眼金乌那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然，光凭嘴上要求，想要一头刚进化出人形的野兽改变他的思维惯性，太难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自己一个人单干，把猪队友都甩得远远的。 但这个不可行，文明的发展是连续的、线性的过程。系统的二阶段任务发布措辞是“完成阶段性任务”，她猜想她会被投放到文明崛起的关键节点上，而关键节点之外的发展必须要带动这些游戏里的原住民NPC发展。 她或许能手搓出纺纱机，但纺纱机在不懂它价值的原始野人眼里大概就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烧火棍。不带着这群兽人一起玩，她不知道她创下的基业能被他们霍霍成什么样子。 文明崛起的任务必须要带动游戏里的NPC一起完成。这是系统给她设置的又一重五指山。想到这里，龙吟对金乌更是没了好脸色： “你以为金豆就是一个狮子幼崽吗？他是你的弟弟，是你的族群的第一个族人，是你的责任。你连第一个族人都守护不好，一个光杆司令，还算什么首领？” “如果你觉得你对金豆没有责任，那我对你就更加没有责任了。我和你甚至不是同族，没有任何血系关系。你可以抛弃金豆，我也可以抛弃你。” 护目镜映着金乌无措的脸，龙吟的声调冷冰冰的：“找不回金豆，就不要再叫我老师了。” - 金乌在雪地上焦急地寻觅金豆的足迹。在他找不到老师急得上蹿下跳的期间，似乎又下了一场雪，把金豆的足迹掩埋了。天冷，他的鼻子僵得厉害，嗅不到金豆的气息。 他恨不得以后都拿根绳子把金豆拴在自己的腰上。 龙吟沉着脸坐在观察球里，远远跟在金乌身后。她可以用观察球的生命探测功能寻找金豆，但她不会这么做。这是给金乌失职的一个教训，他必须深深记住。 不是不担心金豆会遭遇不测，雪很厚，金豆轻易摔不死；在天敌方面，这片雪原上没有多少能对狮子下手的掠食者，金豆身上有金乌的气息，如果金豆死了，那只有可能是棕狮干的。 那样的话，她不介意再次手刃棕狮这个关键生命体，将游戏重启。 那时候，她也不会再选择金乌。 金乌没头苍蝇一般在雪面上寻觅了快一小时，终于捕捉到了远远传来幼崽的叫声，他大喜过望，疾奔过去，果然在一个雪洼里找到了金豆。那一瞬间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而且不止金豆一个，他身边还跟着一大一小两头狮子。 从大的那头雌狮子微微勾着的后腿，龙吟认出她是那头率先叼走鱼，对她信任值很高的雌狮。 雌狮似是知道了龙吟想要什么，身形逐渐缩小，拉长，变成了一个身高超一米九的……男人？ 龙吟挑眉。雌狮子的人形除了比雄狮略矮点，头发更加顺滑像是抹了发油的大背头之外，几乎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位雌性狮子兽人年纪显然比较大，她那流光的大背头和辫子间夹杂着白发，皮肉松弛，一条腿也不自然地弯曲着，似乎比另一条腿要短一截。 这位雌性兽人不会说话，比手划脚，还好有金乌这个翻译在。 她说她想跟着龙吟，希望龙吟可以接纳他们。 这是一位聪明的长者。她知道像她这样的老狮子，在族群首领新老交替时，地位既尴尬又危险。新的首领可能不会杀她，但和她没有半点交情，在分配猎物的时候，她一定是底层。猎物越来越少，她很可能会因为挨饿撑不过这个冬天。龙吟送鱼的行为彰显了他们在猎物这一块是有富余的，因此她决定出来投奔自己曾喂养过的金乌。 她看出了龙吟想要幼崽，自己出逃的时候还带上了一只。 龙吟并不嫌弃他们是老弱，只要能变人形，她都能想办法给他们把事情安排上。金乌即便嫌弃也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自己的狩猎量一定又要上升了。 龙吟拎起被带过来的幼崽：“以后你就叫金果。”又对老雌狮说，“你叫金一。” “记住你们的名字，这是你们的身份锚点。” 名字非常重要，他能帮助这些兽人们从混沌的群体共生关系中，意识到“自我”的独特性，是个体存在的第一证明。 金一非常聪明，金乌略微解释，她就明白了这两个奇怪的发音是在叫她，她在舌尖上细细滚动这两个字，心里是踏实的安定。她知道，有了这两个字，就代表她已经被龙吟接纳了。 龙吟正拎着金果翻看确认性别，忽地一阵劲风袭来，龙吟本能地把金果往怀中一勒，与一双金棕色的、凌厉的兽眼对了个正着，眨眼间，她被两只硕大的，棕色的狮子前掌按倒在了雪地上！ 隔着护目镜，龙吟的头上悬着一颗卡车轮胎般大小的，棕色的雄狮头！ 在心率极速飙升的告警声里，龙吟与棕狮对视，他竟然一路悄无声息地尾随金一，找到了机会伏击成功！ 这一击，让他知道了龙吟和他的体力差距！ 更可怕的是，悬殊的力量对比让他脑袋上方那个信任值直接下降，几乎是瞬间归零！ 好直观的弱肉强食生存观，评价一个人的价值，全凭力量！ 龙吟胸前的能源显示槽闪烁，四肢开始充能，她正要掀翻身上这头棕狮，一声怒吼，兽形的金乌猛地将棕狮扑开，一金一棕两团浪在雪地上滚到了一起。 龙吟低头看，机械姬的金属外壳都被锐利的爪钩抓出了钢印。 愤怒与激烈的战意在心底灼烧，龙吟将体感改为跟随环境，冰凉刺骨的冷意随着机械肢体迅速漫上，她别开眼不去看雄狮们激烈的打斗，她要让自己的心率尽快降下来。 这个时候，她不能下线！ 下线了，系统会给金乌他们一个什么结算，龙吟都不用细想。 “您的心跳已经连续两分钟超120次/分，请您调整。” 龙吟专注地想着雾蒙蒙，落针可闻的边界；想着在极圈位置看到的极光；想着暗夜里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吞噬的湖。 寒冷的环境和脑海中静谧无声的画面让她的心跳渐渐平静了下来。监测仪的告警声停了。 龙吟从心底到体表都是冰冷的，她把金果和金豆驱赶到一块，站起身观察两头雄狮的战局。散雪与掉落的毛发随着两头庞然巨物激烈的冲撞炸起，梆梆的肌肉撞击声与猛兽沉闷的怒吼交织在一块。 金乌的锻炼和营养让他变强了，但还是打不过棕狮。 龙吟走到金一面前，递给她一瓶褐色的药剂。 系统给的，【瞬时强化剂】。 “把这个喝了，然后去和那个棕狮子打。” 护目镜后的机械眼闪着蓝芒，在金一的眼中，仿若两团燃烧的火：“重伤他，但不要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