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躯壳陈列馆》 第1章 滚动的头颅 下水道的墙壁上爬满斑驳的灯光,像被雨水泅开的旧信纸,每一道裂缝里都藏着城市不肯说出的秘密。 夜幕降临城市里每个角落的霓虹灯都陆陆续续亮了起来,雾隐县最大的一家歌舞厅的后门外站了一排穿着清凉的长发舞女,每个人的嘴里都含着一支烟。 “最近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了,你们几个都上点心,就算拓展不了新客人也要留住老客人。”负责舞女工作的蒲连枝把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蒲姐,不是我们不上心,实在是有些客人太难伺候了。” “是啊!有些客人点一箱啤酒能坐七八个小时,抠得很连小费都不愿意给。” “还有我上次遇见一个更变态的,他竟然让我抽他耳光。不晓得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听着舞女们的牢骚蒲连枝沉默了一会儿:“你们辛苦了,再努努力,等业绩达标了就给你们发奖金。” “噢耶!蒲姐万岁!” 一听见奖金舞女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比起其他的蒲连枝太清楚一万句好听的话都比不上一百块的钞票让人开心。用钱来收买人心这是蒲连枝学会的手段,不然她也不可能只用短短两年的时间就从端盘子的服务员干到现在经理的位置。 “东哥,下次还来啊!下次来还点我。”凌晨三点舞女陈丽扶着喝得烂醉的客人从大门走出来。 “你,你,你放心,我下次一定还来。” 陈丽把客人扶进出租车后就连忙从口袋里拿出香水然后对着自己使劲喷了喷满脸嫌弃:“老东西,又抠又臭,嘴像化粪池一样臭死了!” 陈丽坐在后门的木椅上连忙脱掉脚上八厘米的红色高跟鞋,两只脚惬意地放在地上。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放进嘴里,然后烟雾成圈一个个吐了出来。 突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垃圾桶里掉了出来然后滚到陈丽的脚边,她用脚踢了踢黑色的塑料袋。 “什么东西这么臭?”陈丽捂着鼻子拿着高跟鞋把黑色塑料袋挑开,昏暗的灯光让她看不太清塑料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照。 “啊!啊!啊!!” 塑料袋里的东西让陈丽终生难忘,她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紧闭拼了命地大喊,声音瞬间划破了夜晚的黑暗。塑料袋里面是一颗被挖去眼睛,拔掉舌头的头颅。 “不要!!” 封琳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她打开床边的台灯,闹钟上显示凌晨三点。她又只睡了三个小时,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封琳就一直被噩梦缠绕。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一股劲全部喝完,冰水浇灭了她心里的燥热和恐惧。她坐在书桌前看着上面那份调任书愣神,十年过去了,她逃避了整整十年现在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办公室里主任医师王启看着封琳提交的调任书满眼不解:“还有三个月,你就可以提任为副主任医师的职位了,你确定现在要调任吗?” “我确定。” 封琳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小封啊,从你进法医部的时候就一直是我在带你。我眼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起来,从第一次出现场吐得死去活来到现在游刃有余。你比同期的所有实习生都努力,在别人早早下班回去休息的时候,你还在解剖室里研究人体结构。有时候他们还经常开玩笑说如果封琳的电话打不通,那就去解剖室肯定能找到她。” 封琳被最后一句话逗笑,王启又接着说:“小封,你努力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作为带你的导师,我真的不希望你为了不值得的事情而放弃自己的前途。” “老师,这些年谢谢您的栽培和不放弃。当初我进这里的时候您问过我一个问题,您问我为什么选择法医。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关于法医有些人是因为梦想有些人是因为热爱。而我却是因为心结,很多年前的心结一直困着我。所以我选择法医,我想以这个身份去解开那个困了我十年的结。老师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封琳朝着王启深深地鞠了一躬,她的眼眶慢慢红了一滴眼泪落在地上。王启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小封,没关系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未来无论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回来找我,师父永远会在这里。” “谢谢老师的理解,老师一定要保重身体,封琳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封琳拿着已经盖好章的调任书走到法医部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面无表情拿着白色纱布慢慢擦着台子上面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 一九九零年九月十日早上七点雾隐县刑警队门口,有三个身影在外面徘徊。赵开新把手里热气腾腾的油条和包子递给一旁的朱会连和钱一尧。 “朱队,我们等谁啊?”钱一尧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没一会儿一辆掉了漆很破旧的红色摩托车就停在他们面前。 梁一俊身穿黑色运动服摘掉头盔把摩托车停好后径直走向朱会连:“老师,好久不见了。” 朱会连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你小子,好久都没来看我了。你是不是已经把我这个老东西给忘了?” “抱歉老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因为工作比较忙,所以那么长时间都没能来看您。”梁一俊面露惭愧。 朱会连笑笑:“逗你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工作忙。来,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这位是梁一俊,是云江市的刑警队长。” “梁队长好!/梁队长好!” 赵开新和钱一尧齐声开口,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朱会连就一直给他们两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实习生介绍自己最优秀的徒弟梁一俊曾经的丰功伟绩。 正当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白色正装,留着齐肩黑色短发,戴着金丝眼镜的女生。 几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封琳走到朱会连面前微微鞠躬:“朱队您好,云江市法医封琳向您报道。” “我还以为老王是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把你这个最喜爱的徒弟下放到这里来。” “朱队说笑了,其实是我自己主动要调任到这里来的。” 封琳身上的气质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梁一俊一眼就看出她就是那种靠关系到这里来镀金的,而他一直最讨厌这种只能靠关系然后尸位素餐的人。 “老师,我们就不要站在外面聊了。”梁一俊完全忽视一旁的封琳,拉着朱会连就往里走。封琳很敏感她一下子就看出梁一俊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她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也没有想太多。因为她回到雾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其他的所有人都与她无关。 会议室里朱会连表情严肃坐在桌子的正上方:“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雾隐县竟然发生了两起恶性杀人案件。凶手狡猾大胆,上面命我二十天内破获此案。但是还有三个月我就要退休了,不知道退休之前能不能抓到凶手。” “老师,你放心,学生一定尽力侦破此案。” 朱会连看着他欣慰地笑笑,封琳大概翻了翻案子的资料眉头紧皱:“第一个案件是在歌舞厅的后门发现的,报案人是歌舞厅里上班的舞女陈丽。” “破案是我们刑警队的事情,就不麻烦封法医了。”梁一俊一把夺过封琳手里的资料,她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目光不解紧紧盯着他。 “既然梁队长说破案是刑警队的事情,那我想问你刑警队里为什么要成立法医这个部门呢?梁队长好像对我有点意见,虽然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我来这里只是想好好工作仅此而已。” 梁一俊被封琳的话噎住了,见气氛不太对朱会连,连忙出来打圆场。 “一俊,封琳说得没错,工作就是工作,不要带任何私人情绪进来。你们之间不仅仅是同事更是缺一不可的搭档。” 朱会连的话让梁一俊突然感觉到很羞愧,他低下头:“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带个人情绪到工作中。” 梁一俊不情愿把手里的资料又重新放回到封琳的面前,从始至终她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冷淡,这让梁一俊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个月前歌舞厅后门陈丽的尖叫声引起蒲连枝的注意,她连忙从里面跑出来却看见陈丽坐在地上捂着耳朵,整个人害怕得一直在发抖。 十分钟后一群警察围住了歌舞厅的后门,陈丽整个人蜷缩在蒲连枝怀里不停地在哭,还时不时会害怕到呕吐。 第一次跟着朱会连出现场的新人赵开新和钱一尧在看见缺少眼睛和舌头的头颅后,两个人一起在垃圾桶前吐了十几分钟。 朱会连看见他们两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正在做笔录的蒲连枝面前:“是谁最先发现头颅的?” “是她。”蒲连枝指了指一旁正弯腰呕吐的陈丽。 朱会连看着陈丽语无伦次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从她口中一定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大概看了一下现场附近的监控视频然后就收队回局里。 会议室里赵开新站在黑板前介绍案件的细节:“第一起案件就是发生在歌舞厅后门的头颅,然后我们搜了七天才找到其他的尸块,分部在雾隐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最偏的位置,但是这具男性尸体还缺少生殖器部位。” “那应该就是仇杀了。”封琳抢先说出了梁一俊心里的想法。 “我们调查了最近的失踪人口,查出了受害者的身份。”钱一尧把照片贴在黑板上。 “王世昌,男,52岁,是雾隐县第一高中的教导主任。已婚,有一个女儿。” 梁一俊眉头一皱:“他的妻子为什么隔了十天才报案?自己的丈夫十天没有回家,她不着急吗?”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了,并且要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给那个第三者。”封琳把资料递给梁一俊。 梁一俊瞥了她一眼后两个人四目相对,他慌了一下连忙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王世昌失踪当天她的妻子在干什么?” “我们走访了目击证人也查看了小区的监控视频,发现王世昌失踪当天,她的妻子通宵和三个牌友在家打麻将。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王世昌手机发来的电子离婚协议书,然后还有一张王世昌躺在酒店床上的裸照。”钱一尧复述了一遍资料上的内容。 王世昌开房的酒店没有监控,当天晚上酒店附近也没有目击证人。王世昌的人际关系复杂,私下里经常出入酒吧KTV夜店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与他有染的女人甚至有上百个,没一个能用的线索让梁一俊感觉到有些麻烦。 封琳从已经退休的老法医报告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发现死者生前饮用了大量的酒精。大腿两侧有灼烧过的痕迹,凶手挖走了死者的眼睛,拔掉了他的舌头,切掉了生殖器官。 “朱队,我想再验一下尸。” “当然可以。” 封琳一个人来到停尸房,刚进去她就神色慌张地把门关上,然后在里面寻找着什么,但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 “你在这里干什么?” 梁一俊路过停尸房发现里面的灯亮着就好奇地开门走进去,刚好看见站在里面的封琳。梁一俊突然出声把封琳吓得不轻,她神色慌张目光闪躲。 “我,我来找王世昌的尸体。” “可是……王世昌的尸体在解剖室,并不在这里。” “……哦,是吗?那我应该走错地方了。”封琳从梁一俊的面前快速走过,他刚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梁一俊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总感觉她的身上好像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琳把法医报告写完后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脱掉工作服摘掉口罩一打开门就看见梁一俊手里拎着两个食盒正朝自己走过来。 “老师让我把饭给封法医送过来。” 封琳看出了梁一俊脸上的不乐意,她从钱包里翻了翻发现没有零钱,只好拿出一百块递给他:“谢谢梁队长,这是饭钱。” “现在法医的工资都这么高的吗?封法医开着大奔,一出手就是百元大钞。”梁一俊的语气里带着些许酸意。 刚工作完的封琳只感觉身心俱疲,她完全无视梁一俊的话,从他手里拿走食盒然后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会议室里吃饭。 封琳的无视让梁一俊感觉到莫名的不爽,他拎着自己的食盒怒气冲冲走到会议室,封琳表情冷漠地抬头目光犀利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梁一俊好像看见了自己在警校上课时最害怕看见的老师一样。 他心里的的火气瞬间被封琳的眼神浇得透灭,他坐在离封琳很远的位置上安静地吃饭。两个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但封琳的低气压却让梁一俊感觉喘不过来气。 “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梁队长慢慢吃。”封琳走到门口的时候瞥了一眼墙上的开关,然后假装不经意间就把灯给关了。 屋里面瞬间一片漆黑,梁一俊一脸懵地坐在黑暗里:“唉?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单身公寓里封琳把装好的行李从纸箱里拿出来,突然纸箱里的一张两人合照让她的脸色骤变。她手里拿着照片坐在客厅落地窗的地板上,白色的灯光洒在照片上,她的眼睛慢慢红了。 “心心,我回来了。” 封琳把照片放在胸口前紧紧抱住舍不得松开。 封琳一直收拾到凌晨一点才打扫完卫生,她洗完澡吃完药戴上眼罩塞上耳塞躺在床上。药效发作后没一会儿她就昏睡过去,等再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了,虽然还是靠药物睡了七个小时。 封琳趁天还没有大亮一个人悄悄来到曾经读过的那所高中,却发现里面一片荒芜。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这所高中的学生就陆陆续续地转学。学生越来越少老师也越来越少,没多久这所高中就倒闭了。 封琳看着锈迹斑斑紧锁的大门不知道该怎么进去,突然她想起来曾经上学时逃课出去的后门矮墙。她走到后门却发现当年的那条路已经被野草覆盖,完全看不见那条小路。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翻墙进去,穿过锈迹斑斑的铁门,断裂的藤蔓垂落,教学楼外墙爬满墨绿苔藓,几扇歪斜的玻璃窗里,碎玻璃在风里发出呜咽。 操场上的橡胶跑道早已皲裂,野蒿从裂缝里探出头,足有半人高。褪色的篮球架歪斜着,篮网只剩几根纠缠的尼龙线。角落的升旗台堆满落叶,旗杆顶端的锈球摇摇欲坠,国旗早已不见踪影,只余半截褪色的旗绳在风里晃荡。 封琳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漫步,教室的木门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推开时发出垂死的吱呀声。课桌上覆盖着厚厚的灰,有的地方积着鸟粪,几只蟑螂惊慌逃窜。 她的脑海中总能浮现出过去的画面,黑板上残留着褪色的粉笔字,依稀能辨出"函数图像"的标题,粉笔槽里积着的粉笔灰。走廊尽头的厕所飘来腐臭气息,水管爆裂处生出大片黑黢的霉斑,隔间的门歪挂在铰链上。 她站在通往顶楼天台的地方久久迈不开腿,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穿着拖鞋披头散发像发了疯一样跑到天台。推开那扇门看见了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十年后她又回到这里深吸几口气一步步往上走,但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天台上面成了垃圾场,散落的课桌椅、破旧的校服、生锈的自行车零件,与疯长的龙葵、苍耳纠缠在一起。远处的围墙豁开个大口子,荆棘藤蔓如绿色潮水般漫进来,将整座校园渐渐吞噬在荒芜之中。 她闭上眼睛轻轻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灰尘盖住了地上的白线却盖不住那一大滩血迹。封琳抬眼看去那晚的画面仿佛还历历在目,突然墙上奇怪的字吸引了她。 储物室的墙上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欢迎回来。 第2章 塞满石头的肚子 一瞬间封琳感觉头皮发麻,她一把扯下贴在门口的黄色警戒线大步走了进去。她发现墙上的字是用红色油漆刷上去的,味道很刺鼻像是刚刷上去的一样,她伸出手轻轻一碰,竟然还没有干! 封琳连忙跑到天台上目光在校园里四处寻找人影,就在她目不转睛精神紧绷的时候一个身影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她身后。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出现在封琳的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我,我以前是这所高中的学生。” “我是负责看守这里的保安,你一个小姑娘不要来这里特别是天台,赶快离开。” “大叔,您刚才看见有人从这里出去了吗?” “没有,我就看见你一个人站在天台上东张西望。我记得我把大门锁上了呀!你是怎么进来的?” 封琳尴尬一笑连忙离开,她回到家里拿上工具箱后又偷偷回到现场采集信息。然后她一个人在法医室里忙活了半天,却发现现场除了自己的脚印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任何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隐隐地感觉到不安。 会议室里封琳一直心不在焉的,几个人开始剖析第二个案件。 “第二个受害者董春,女,45岁,全职太太没有工作,十年前嫁给小自己十岁的富二代涂忠义。通过走访小区附近的邻居我们得知董春的性格跋扈,经常与人发生口角,周围邻居对她的评价也不高。董春的尸体是一位早起工作的清洁工在臭水沟里发现的。”赵开新把董春的资料递给梁一俊和封琳。 “与第一个案件有相似点的是两位被害人都被割了舌头,董春的嘴里含着一块铁片。她的整个口腔都被灼烧得很严重,凶手应该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把烧得滚烫的铁片直接塞进她的嘴里。而且她整个腹部被掏空然后被凶手塞满了石头,我想凶手一定是恨她的,而且非常非常恨。” 朱会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封琳分析得不错,一俊,你有什么看法?” “两位被害人身上的手机钱包都不见了,如果是见财起意的话那凶手杀人的手法未免有些残忍,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去见见两位被害人的家人了。” 梁一俊话音刚落钱一尧和赵开新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心有灵犀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梁队,琳姐,我们两个就,就先去王世昌的家里查一下了。我们就先,先走了。”赵开新拉着钱一尧就往外跑。 无论是严肃认真的梁一俊还是高冷不苟言笑的封琳,赵开新和钱一尧谁都不想和他们有过多接触。朱会连一眼就看出他们两个的心思,但却选择没有拆穿。 “那……我就和……”梁一俊话还没有说完,封琳就起身走到门口然后停下转头看了他一眼。 “梁队长,门口等你。” 梁一俊愣在原地,朱会连戳了他一下:“还不赶紧跟上去。” “哦!好。” 梁一俊坐着封琳的车两个人一起前往董春的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车刚停在董春家门口就看见涂忠义怀里抱着一个中年妇女走进去。 “妻子刚死没多久,身为丈夫非但不关心杀害妻子的凶手现在反而抱着另一个女人潇洒,男人啊!”封琳眼神里带着厌恶和鄙夷。 “封法医这样判断未免也太武断了,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他的母亲或者姐姐,怎么可能会是他的情人呢?”梁一俊连忙反驳。 “梁队长是不是忘了,董春也比他大十岁。而且你没有发现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不可能是亲人之间的那种。究竟是亲人还是恋人,我们一起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虽然封琳这么说但梁一俊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两个人来到门口按响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涂忠义才衣衫不整地打开门:“你们谁啊?” “我们是雾隐县刑警队的,想找你了解一下关于你的亡妻董春的一些事情。”梁一俊掏出警官证展示给他看,封琳没有说话但目光却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涂忠义。 “你们找到杀害董春的凶手了?”涂忠义脸上没有丝毫的难过。 “暂时还没有。” “没有找到,那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想了解一下董春失踪的前一天,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封琳语言犀利让涂忠义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你们现在是在怀疑我吗?怀疑我杀了我的妻子吗?”涂忠义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让梁一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在没有查出凶手之前,我们有理由怀疑任何人,不单单是你。如果你想洗清嫌疑就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封琳的话成功激起涂忠义的怒火,他把门摔得很响,梁一俊下意识挡在封琳的前面,表情严肃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你如果不想在这里做笔录,那我也可以请你去警局做笔录。” 在梁一俊的语言威慑下涂忠义才不情不愿地把他们请到了屋里,一进门封琳就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香水味。玄关处一个很大的鞋柜里却只有一双男士拖鞋,客厅电视机上方最适合挂相框的墙面上空荡荡的只有一颗钉子。 餐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鸡尾酒,旁边还有一整与之套格格不入的茶具。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涂忠义打开一瓶鸡尾酒喝了起来表情懒散:“警官们想问什么?” 封琳打开录音笔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笔记本电脑记录。两个人各司其职,梁一俊眼睛紧紧盯着涂忠义:“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嗯……很好。” “是吗?可妻子死了,为什么从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难过呢?” “……难过一定要表现在脸上吗?我爱她也要一直挂在嘴上吗?” 涂忠义的话让梁一俊哑口无言,他尴尬地咳嗽一声:“咳,那个,刚才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位女士是?” “她和案件有关系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那就要看你的回答了。” 涂忠义目光闪躲手指一直时有时无地敲击空酒瓶:“她,她是我的女朋友。” “啊?” 梁一俊的惊讶都表现在脸上,他没想到涂忠义会那么坦白也没想到封琳竟然猜对了。 “那,那董春失踪的当天你在哪儿?” “那天晚上我就在家,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说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神神秘秘地让我感觉到不对,我就悄悄跟着她却发现她去银行取了一大笔现金。然后走进一家酒店,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人都会犯错,我选择原谅她,但却没想到……”涂忠义声音变得哽咽。 封琳突然起身:“不好意思,我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可以。” “谢谢。” 其实封琳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她从来不会在别人家里上厕所,她是以去卫生间的理由好离开涂忠义的视线。当她打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却发现洗手台上只有一个人的洗漱用品,然后她戴上手套和脚套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溜进一旁的卧室里。 封琳刚走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特别漂亮的粉色梳妆台,整个房间仿佛被蕾丝包围着。梳妆台上面空空的只有一个红色的戒指盒放在中间,盒子里面有一枚有些褪色的男士戒指。 床上的被单是新换的,衣柜里也是空的。房间里一尘不染,封琳怕引起怀疑就匆忙走出去。 “封法医,我该问的都问完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局里了。涂先生,今天很感谢你的配合。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联系你。” 涂忠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在回警局的路上梁一俊欲言又止,封琳也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梁队长有什么发现?” “涂忠义和董春的感情不好,在提起董春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难过。而且董春被害没多久,他就交了新的女朋友。他好像丝毫不在乎到底是谁杀害了自己的妻子,或许封法医你说的是对的。” 封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缓缓开口:“不,其实我们都错了,涂忠义很爱董春。” “什么?”梁一俊表情诧异。 “从一进门我就注意到鞋柜上面只有一双男士拖鞋,卫生间里也只有一个人的洗漱用品。涂忠义和董春结婚了十年,但整栋房子却只有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他是故意抹去的,因为他不想睹物思人。还有无论是客厅的墙上还是卧室的墙上都没有一张关于他们之间的合照,可墙上的钉子却说明那里曾经是挂过相框的。餐桌上摆满了鸡尾酒,但鸡尾酒的旁边却摆放着一套与之格格不入的茶具。一楼的主卧室里有一个特别漂亮的梳妆台,梳妆台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放着一个红色的戒指盒,盒子里面放着一枚褪了色的男款戒指。涂忠义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很深,说明他从来都没有将那枚戒指摘下来过。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粉红色和蕾丝。床单是新换的,衣柜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件衣服,房间里一尘不染。说明他会经常进去打扫,涂忠义想抹掉董春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却又害怕如果把这些痕迹彻底抹除后,那她是不是就真的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还有,梁队你没发现涂忠义的那个新女朋友长得和董春很像吗?” 梁一俊被封琳的观察力惊叹到,这些细节是他完全忽略掉的,因为他的注意力从头到尾就一直都放在涂忠义的身上。 “确实有点像。” “董春卧室里的那个梳妆台我查了一下是国外手工定制版,价值十几万。涂忠义其实很舍得给她花钱,而且当他知道董春出轨并且贴补第三者时竟然也选择原谅她。我觉得有点奇怪,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可能会那么大度的,我觉得这个涂忠义还是要查一下。” 梁一俊眼睛一直看着她,他发现封琳好像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滔滔不绝,而私下里却一天都说不了几个字。 封琳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梁队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只有在工作的时候,话才会多一点。” 梁一俊的话让封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警局会议室里封琳总结完他们在涂忠义家的发现后,钱一尧站了起来:“我和开新去了一趟王世昌的家,了解到他和妻子夏萍其实已经分居很久了。两个人的感情貌合神离,一直没有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夫妻共同财产分割不均。王世昌私生活混乱,性格暴躁,他仗着自己有一个副□□的亲戚就横行霸道。对他不满的人有很多,逐一排除下来发现只有她的妻子和那个当天晚上把他约出去的人嫌疑最大。” “一尧,开新你们两个一定要查出那天晚上把王世昌约出去的人到底是谁。一俊,封琳你们两个就负责董春的案件,时间紧迫,散会。” 中午几个人去食堂吃完饭后封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连忙叫住钱一尧和赵开新:“你们查一下最近一段时间里县城里硫酸的购买记录。”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硫酸?” “对,我发现王世昌两腿之间灼烧的痕迹,其实是硫酸导致的,高浓度硫酸在接触皮肤时,会使皮肤迅速脱水炭化,颜色由黄变黑,形成焦痂,质地较硬,边界清楚。” “但是硫酸属于危险化学品,受到严格管控,一般人是不能随意购买的。” 封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梁一俊:“梁队长,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会去那些没有营业执照,违规的地方购买硫酸。因为只有这样才最安全,比起凶手本人那些违规出售硫酸的商家才要更怕警察。” “是哦!”钱一尧和赵开新恍然大悟后就连忙往外跑。 梁一俊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突然很后悔自己曾经那么轻视封琳,还以为她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走吧!梁队。” “去,去哪儿?” “去查查涂忠义。” 封琳和梁一俊来到涂忠义最喜欢去的几个大型酒吧,找到了他曾经交往过的十几个女朋友,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涂忠义啊!他就是个变态。恶心得很。” 王雪菲的话让封琳和梁一俊表情有些惊讶得面面相觑。 “为什么这么说?” “他喜欢老女人。”王雪菲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香烟。 封琳眼中不解:“只是因为他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所以就是不正常的吗?” “不仅仅是这样,警官你们知道吗!涂忠义找女人是照他妈的样子来找的。这还不够变态吗?一个儿子竟然喜欢他妈,这可真够恶心的。”王雪菲满脸的嫌弃。 酒吧门口封琳和梁一俊靠在车上心里五味杂陈。 “涂忠义有恋母情结,我刚才让情报部门的同事查了一下。他的生母在生完他不久后就死了,没多久他的父亲就给他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继母。他父亲经常出差不在家,涂忠义的生活起居都是那个继母负责照顾的。久而久之他就对这个继母产生了特别的情感,继母因病离世后他就经常混迹在酒吧里。直到他十年前遇见了和继母长得一模一样的董春,原来涂忠义从头到尾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他的继母,而后来遇见的其他人都只是她的影子而已。现在涂忠义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们该查查那天晚上董春到底去见了谁然后又把那些现金给了谁。” 封琳点点头坐进车里:“那现在,我们就一起去银行查查吧。” 封琳和梁一俊根据银行门口的监控视频一路查到郊外一个废弃的仓库,两个人站在门口。梁一俊双手叉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应该就是案发现场了。” 仓库被打扫得很干净但封琳还是检测到了大量的血迹,找到了董春被砸得粉碎的手机和只有证件没有现金的空钱包。 “封法医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梁一俊走到封琳的身旁。 “现场被凶手打扫得很干净,目前只发现了受害者的指纹和脚印,其他的,我还要回去再检测一下。”封琳小心把找到的证物放进证物袋里。 “行吧,那我们现在就先回局里。” 梁一俊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通后眼睛瞬间亮了,然后转头看着封琳。 “封法医,开新他们找到出售硫酸的商家了。我们现在直接去找他们汇合。” “好。” 在一家小卖部的地下室里钱一尧和赵开新把违法出售硫酸的卖家扣住了,另一边刚采集完信息的封琳和梁一俊匆匆赶来。 “你们两个怎么找到的?”梁一俊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一开始我们挨家挨户地问但什么都问不出来,后来在一家面馆无意间遇见一个被汤面烫伤的小孩。然后我就突然想起如果是做售卖硫酸的生意,那一定会被硫酸烫伤,然后我们就去查了医院的就诊记录,发现这小子烧伤去医院的频率特别高,然后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你小子!挺聪明啊!” 梁一俊发自内心地夸了他一句,赵开新憨厚地嘿嘿一笑。 梁一俊看着双手被铐住的小贩:“为什么出售硫酸?你的进货渠道是哪里?” “我,我,我就是想赚点钱。渠,没有渠道,那都是我自己提炼出来的。” 封琳一脸震惊:“自己提炼的?那你还挺厉害。” “我,我上学时最好的一门功课就是化学了。” “你是怎么提炼的?” “就,就是加热硫酸盐和浓硫酸然后分析出三氧化硫。” “硫酸盐和浓硫酸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硫酸盐是从石膏里提取出来的,浓硫酸是用硫磺燃烧提取出来的。” 封琳不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你还真是个天才,你这样的人放在社会上还真是危险。” 梁一俊转头看了封琳一眼,又看向小贩:“你的硫酸都卖给谁了?” “很多,很多人。” “那些购买硫酸的记录有吗?” “没有,本来就是违法的事情,怎么还敢留联系方式。” “那你们平常交易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小贩把交易的方式全盘托出,梁一俊带着钱一尧和赵开新还有一些警察,按照约定地点蹲守却误打误撞地抓捕了一个贩毒制毒的犯罪团体。 第3章 土坑里的万箭穿心 “虽然这次凶手没有抓到,但你们却意外抓捕了贩毒团体这也是大功一件。一俊还有封琳你们两个一路奔波到雾隐刚落地就开始工作,我都还没有尽一下地主之谊。一会儿下班我们一起聚个餐,也顺便欢迎两位新同事加入雾隐刑警大队这个大家庭。”朱会连带头鼓掌欢迎。 一听聚餐两个字钱一尧和赵开新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朱队。那吃饭,队里报销吗?” 朱会连微微一笑:“臭小子,今晚我请客,大家晚上六点烤肉店集合。” “朱队,那我先回家换身衣服,然后晚点我们烤肉店集合。”封琳转身把证物袋交给技术科的同事。 “行,那封琳你回家的路上慢点。” 梁一俊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性地会慢慢移到封琳的身上。他目不转睛看着封琳消瘦的背影,朱会连站在旁边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封琳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她从车里走出去却总感觉在暗处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走进电梯里手指拼命按着六层的按钮,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双洁白的大手突然扒开电梯门。 “不好意思啊。” 封琳抬头看去扒门的是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黑色墨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她下意识走到电梯的角落里后背紧紧贴着电梯墙。 狭窄的电梯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封琳的手紧紧攥着斜挎包的带子。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在室内还戴着黑色墨镜的奇怪男人,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封琳看不清他的脸。 电梯停在六楼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直到电梯门再次关上。 “你不出去吗?” 封琳忍不住开口,那个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按了一下五楼的按钮:“我住在五楼,刚才忘记按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 终于五楼到了那个男人一只脚踏出电梯门,然后转头看着封琳缓缓开口:“封琳,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 封琳的眼睛瞪得很大心里咯噔一下,电梯门缓缓关上时,她拼命扒开电梯门跑了出去,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她连忙跑到大门口的门卫室。 “大爷,咱们楼道或者门口有监控吗?” 看门大爷昏昏欲睡:“我们这个小地方,谁有那个闲钱按监控啊!” “好的,谢谢。” 储物室墙上欢迎回来的红字,电梯里戴着黑色墨镜的奇怪男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诡异,封琳发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好像一直有一个人在悄悄地观察和监视自己。 他到底是谁?他是当年的凶手吗?他为什么要监视我?他为什么没有伤害我而只是三番两次地挑衅?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当年的事情他究竟知道多少?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封琳的脑海中,让她感觉到头痛欲裂。 烤肉店里几个人早早就到地方点好了菜,但却迟迟不见封琳的身影。眼看着烤炉上的肉都熟得差不多了,朱会连看了梁一俊一眼:“一俊,给封琳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 “啊?我打?” “你不打,难道还是我打?” “……哦。” 梁一俊走到门口拨打封琳的电话,公寓里躺在地板上的封琳被口袋震动的手机吵醒。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进家门整个人就眩晕得厉害,然后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封琳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吞了一大把药后才接通电话:“喂。” “喂,那个,是我,梁一俊,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虚弱。” “我没事,梁队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我们都到店里了,然后,朱队让我打电话问问你怎么还没有到。” 封琳差点忘了今晚烤肉店聚餐:“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就到。” “好,那你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嗯。” 封琳开车去烤肉店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的,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一不小心和另外一辆汽车撞在一起,她连忙走下去和车主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他看了眼被剐蹭到的地方,又抬头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封琳声音低沉:“你怎么开的车?”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我赔给你。”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要你的……”男人的最后一个字被鸣笛声淹没,导致封琳没有听清他最后一个命字。 封琳的车挡住了后面的车辆,她转头和后面的车主道歉,一转头却发现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开车离开了。 烤肉店里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梁一俊注意到封琳发病晕倒在地上时额头磕到的红肿。 “你额头怎么红了?” 封琳伸手摸了摸额头:“没事,就是磕到门框上了。” 钱一尧和赵开新面面相觑一脸坏笑,赵开新大着胆子开口:“梁哥,你观察琳姐观察得还真仔细。” 钱一尧没忍住扑哧一笑,梁一俊的耳朵慢慢红了,他的目光慌乱闪躲,封琳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个,咳,给王世昌泼硫酸的家伙还没有查到。下一步还是要查出董春取出的五十万现金到底给谁了。”梁一俊害怕尴尬连忙扯开话题。 钱一尧把嘴里的烤肉咽下去:“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查出最近一段时间与董春有频繁接触的人,是一家健身俱乐部的教练,今年25岁,名叫宁利鹏。他和董春保持了近三年的恋人关系,董春是他最大的客户。” “明天早上开新和一尧你们两个就去找这个宁利鹏问问情况,我想再去查查那些和王世昌有仇怨的人,总觉得有什么漏掉了。”梁一俊若有所思。 封琳抿了一口矿泉水:“对了,我检测了一下董春腹部里塞的石头,发现那就是废弃仓库附近河里的石头,上面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指纹。” “行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要再讨论工作的内容。大家赶紧吃完然后回去休息,明天再打起精神好好查。”朱会连注意到周围人奇怪的视线后连忙打断他们的谈话。 凌晨四点一只羊跑到深山老林里,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男人。他嘴里骂骂咧咧的:“这个死羊羔子,还不赶紧给我滚回来!!” 男人骂得越大声,那只羊就往里面跑得越快。天还没有大亮,男人一不小心被树枝绊了一下,差点掉到面前的大土坑里。 “谁啊!谁这么缺德!在这儿挖这么大一个坑!要是有人掉进去怎么办!?”男人伸长脖子往大坑里看,发现坑里面竟然是一个身体被竹签扎满窟窿的尸体。 男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早上八点梁一俊看着坑里的尸体后长叹一口气,脸上堆满了愁容。 “前面两个案件还没有破,现在又出现第三起。” 封琳穿戴好口罩手套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梁队,既来之则安之吧,急也没用。” “唉。” 梁一俊垂头丧气地走到报案人面前:“叫什么名字?” “杨鹏。” “几点发现尸体的?” “大概……凌晨四点半。” “凌晨四点半?你起这么早到这荒山来干什么?” “我的羊丢了,我急着找羊。我还摔了一跤差点掉到那个坑里。” “这个坑以前也有吗?” 杨鹏摇头:“没有,上个月我上山砍柴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个大坑。” “上个月大概几号?” “大概……十号。”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准备再砍些柴背到镇上去卖,然后给我女儿买个水果蛋糕,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好的,感谢配合,近期不要离开本镇,有需要我们还会传唤你。” “好的。” 梁一俊刚问完杨鹏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是技术科的同事,他连忙接通:“喂。” “梁队,根据你传过来死者的照片,我查到死者的身份信息。死者白忠胜,男性,今年32岁,是一家高中的体育老师,离异没有子女。对了,我还查到一件事情,但是不知道和案件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情?” “白忠胜曾经因为性侵女学生被立案调查过,但没过多久他就被无罪释放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无罪释放?” “好像是因为证据不足。” “行,谢谢,我知道了。” 法医解剖室里封琳看着白忠胜身上,十几个被竹签插穿的窟窿。心里不禁感叹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把人推到那个铺满竹签的陷阱里去。 会议室里梁一俊把现在已知的线索全部写在黑板上:“技术科的同事提供了第三名被害者的身份信息,白忠胜雾隐县第三高中的体育老师。根据他的同事说一个星期前他就没去上班,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白忠胜不是一个老实的人,他喜欢混酒吧夜店KTV这些地方。他的同事说他以前也有过,一两个星期联系不上的时候。因为白忠胜的父亲是学校的校董,所以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另外做完尸检后,我发现白忠胜身上有多处淤青和骨折,内脏也有多处破损。根据尸体**程度,我判断出这些都是死者生前留下来的。死者在遭受剧烈的拳头击打后,才被凶手推到铺满竹签的坑里最后失血过多导致死亡。从受害者被击打的部位和受伤程度上来看,凶手的拳头很有力量,很精准,每一拳都避开要害。”封琳把尸检报告递给朱会连。 他看了看尸检报告:“还是要查一下白忠胜的社会关系,尽量把凶手的范围缩到最小。” “对了,技术科的同事还提到一个事情。白忠胜之前因为性侵女学生被立案调查过,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我想去白忠胜工作的那个高中再查查看。” 梁一俊和封琳一起来到雾隐县第三高中学校,找到一个在第三高中工作了二十年的老教师余梅春。 “余老师你好,我们是雾隐县第一刑警队的。今天来找您是想了解一下当年关于白忠胜性侵女学生的案子。”梁一俊话音刚落,余梅春的脸色就变了。 “我,我不知道,你们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余梅春目光闪躲神色慌张起身把梁一俊和封琳往外赶。 “哎哎哎!不是,余老师,您有义务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梁一俊一直拍打着门。 封琳连忙把他拉到一旁表情淡然:“梁队,别拍了,她不会说的。” “为什么?” “白忠胜他爹是有钱有势的校董,一般教师职工没人想和这样的人有任何牵扯。白忠胜死后,他爹就在暗处下了悬赏令。找到杀害白忠胜的凶手,悬赏一百万。” “我还纳闷呢,为什么最近来报案的人怎么会那么多。” 封琳目光停留在楼下一群刚从小卖部里出来的女学生们身上,然后转头微笑着看向梁一俊:“梁队,请我们喝瓶汽水吧!” “我们?” 梁一俊买了一箱橘子汽车跟在封琳身后,两个人走到一群坐在操场台阶上聊天说笑的女学生面前。 “同学们好,我们是雾隐县的记者,我们现在在做一档关于女高中生身心健康的题材。想找你们问一下当年关于白老师性侵女学生的案件。”封琳话刚说完,学生们面面相觑然后连忙跑开。 只有一个女生跑走后又折返回来,她看着封琳和梁一俊欲言又止。 封琳微微一笑递给她一瓶汽水:“小妹妹,你有话要说吗?” “新闻报道上说白老师死了,这是真的吗?” 梁一俊点点头:“是的。” 女学生突然笑了起来但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死有余辜。” “为什么这么说?”封琳递给她一包纸巾。 “谢谢。” 刘叶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最希望白忠胜死的人应该就是……郑南伊了。” 封琳和梁一俊从刘叶的口中了解到,一年前白忠胜在体育课上把郑南伊骗到体育器材室里实施□□。他还猥亵骚扰了很多女学生,刘叶就是其中一个。 其他人都是因为忌惮白家选择闭口不提,只有郑南伊带着父母去警局报警,警察把白忠胜从学校里带走调查。但没多久他就因证据不足被释放,白忠胜释放的当天郑南伊父母经营的小吃店突然着火,两个人都被当场烧死。 “郑南伊父母的死,太蹊跷了。怎么看,都一定和白家脱不了干系。郑南伊为了报仇而杀害白忠胜的可能性很大,她现在有很大的作案动机。”梁一俊把没发完的橘子汽水抱在怀里。 封琳听完刘叶还有郑南伊她们的遭遇后,心里面五味杂陈的。良心告诉她白忠胜死得不冤,他这样的人渣就应该下地狱。但身为警务人员,她却不得不调查他的死因,抓住那个为民除害的凶手。 见封琳一直没有说话,梁一俊轻轻碰了碰她:“封法医,你怎么看?” 封琳回过神来:“啊?可刘叶不是说那个郑南伊体弱多病吗?她连桶装水都抬不动,是怎么杀死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呢?” “那就要去问问郑南伊了。” 刑警档案室里梁一俊翻出一年前郑南伊父母小吃店突然着火的档案,上面写的着火原因是因为线路老化。 梁一俊一个人来到事发地点,因为意外发生导致那间店铺荒废没人敢租。店里面一直保持着事发后的样子,墙面被烧得很黑,墙上很多个手掌印让梁一俊能够想象到当时在火海里的他们该有多绝望有多痛苦。 在小吃店的角落里梁一俊发现很多老鼠屎,一个已经烧成灰烬的店里为什么还会有老鼠?他顺着老鼠屎在已经烧坏的电配箱附近发现了很多白面粉。 梁一俊感觉到不对后,连忙骑着摩托车往刑警队赶。 “刘叶说郑南伊家以前是卖卤味的,但是我刚才在小吃店里却发现电配箱附近有大量的白面粉。粉尘飘到线路里,原来这才是真正导致小吃店着火的原因,这是人为的蓄意纵火。”梁一俊一把推开法医室的门忍不住把他的发现第一时间全部告诉了封琳。 封琳放下手中的笔表情平淡地看着他:“我知道是人为的蓄意纵火,而且一定是白家做的。” 梁一俊听完后转身就要走,却被封琳连忙拉住:“你要去哪儿?” “去白家问问。” “梁队,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调查凶杀案。现在即使知道是白家放的火,你又能怎么样。你有证据吗?现在白家在悬赏杀害白忠胜的凶手,如果他们知道郑南伊是凶手,你觉得她能活过明天吗?我们一定要在白家发现之前,找到郑南伊,让她告诉我们真相到底是什么。” 封琳的话点醒了梁一俊,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技术科的同事刚好出现目睹了封琳拉着梁一俊的胳膊。 “那个,梁队,琳姐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技术科小方一脸看八卦的表情站在门口。 封琳连忙松开手,梁一俊目光闪躲:“小方,怎么了?” “梁队,我查到郑南伊现在的具体位置了。根据调查郑南伊父母出事后她就一直向法院上诉控告白家纵火杀人,但当时没有一个律师敢接她的案子。没过多久郑南伊就退学了,然后就一直躲在南山的一个寺庙里。” 得知郑南伊的下落后梁一俊和封琳就立马驱车前往南山的寺庙。 第4章 案件发生转机 南山寺庙里郑南伊穿着僧服戴着僧帽,手里拿着用高粱杆做成的扫把慢慢扫着几百个台阶上的落叶。 秋天的南山寺很漂亮,通往寺庙的台阶旁种满了银杏树。微风轻轻吹落银杏叶,像下了一场只专属于秋天的雨。 “是郑南伊吗?我们是雾隐县刑警队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梁一俊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 郑南伊抬头看着梁一俊,她的目光涣散,可封琳却总觉得她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忧伤和即将要解脱的期待。 郑南伊慢慢脱掉身上的僧服和帽子,叠得很整齐,然后放在台阶上,她双手合十朝寺庙跪拜三次后才转身跟着梁一俊他们下山。 审讯室里梁一俊把白忠胜的照片举起:“郑南伊,你认识照片上这个男人吗?” “……认识。” 郑南伊身上一副淡淡的死感,就好像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躯壳。 “白忠胜死了,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梁一俊说完后,郑南伊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是已经知道白忠胜死了一样。 郑南伊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梁一俊目光坚定:“是我杀的。” “怎么杀的?在哪儿杀的?” “在……一个荒山上,我用刀把他捅死了。” “你是怎么把他带到荒山去的?” “我给他发了张照片。” “什么照片?” “……我的裸照。”郑南伊说这话时,手指已经被指甲抠出了血。她强忍着痛苦,再一次撕开内心深处的伤口。 在场的梁一俊还有其他警务人员,都被郑南伊的直白和坦率惊到了。 “郑南伊,你在撒谎。人根本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承认?” “谁杀的重要吗?有人承认不就行了,我现在都已经承认了,你们直接把我抓起来判刑不就好了?”郑南伊情绪突然变得激动。 梁一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郑南伊,你知道故意杀人会被判几年吗?故意杀人罪可能被判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才十八岁,未来还有大好的人生。” “呵!大好的人生,我的大好人生早就停在十七岁那年,停在那间堆满杂物的体育器材室里,停在那间被大火烧烬的小吃店里。警官,我想问问□□未成年会判几年?”郑南伊眼睛里含着眼泪。 “三年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也可能是……”看着郑南伊忧伤的眼睛梁一俊欲言又止。 “但他被无罪释放了,坏人没有受到应该有的惩罚。他毁了我的人生把我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难道不该死吗?” “可是法律会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郑南伊笑着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不会的,他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的,因为白家的钱和权会替他抹去一切罪恶。即使他受到惩罚,我的爸爸妈妈也回不来了。在我最孤独绝望的时候,是那个人救了我。” “那个人是谁?” 郑南伊没有说话,不管梁一俊怎么问,她都一言不发。 “郑南伊,你想清楚!包庇杀人犯,你会被判三年的。” 郑南伊背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无所谓,三年也好十年也好,无期徒刑还是死刑都无所谓。” 梁一俊从审讯室摔门而出,走到旁边的观察室里,封琳正面无表情透过观察室的单向透视玻璃观察着郑南伊的一举一动。 “这个郑南伊顽固不化,完全说不通。” 封琳转头看向梁一俊缓缓开口:“梁队,如果你是郑南伊,你会把那个人向警方供出来吗?” “我……” 梁一俊被封琳的话问住了。 “梁队,如果我是她,我也不会说的。” “郑南伊不配合,那现在怎么办?” “让我跟她聊聊吧,毕竟女生要更懂女生一些。” 封琳走进审讯室在郑南伊面前放了一瓶酸奶:“听刘叶说,这是你最喜欢喝的。” “你不用讨好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没有再讨好你,如果你能告诉我凶手是谁那当然好,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 封琳的话让郑南伊有些意外。 “如果没有穿上这身衣服选择这份职业,我也觉得像白忠胜这种人死有余辜。” 郑南伊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封琳,然后打开酸奶盖抿了一小口:“我感觉你不像个警察。”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我不知道。” 封琳把椅子挪到郑南伊的面前,两个人面面相觑。 “南伊,虽然那个人帮你杀了白忠胜,但并不能以此判断他就是个好人。我知道,你很感激他帮你报了杀亲之仇。但如果他是个无差别杀人的恶魔呢?现在白忠胜已经死了,南伊,你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那你一定不希望那些无辜的人和你承受一样的痛苦吧?” 梁一俊没想到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封琳,现在竟然会和郑南伊打起了感情牌。 郑南伊眉头微皱低头看着手中的酸奶瓶沉默了很久,她紧紧咬着嘴唇:“其实……我没见过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那他是怎么找上你的?” “父母死后我一直向法院上诉,但是没有律师敢接我的案子。这世界的不公让我感到绝望,在我准备跳湖自杀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低沉,他说他能帮我杀了白忠胜。然后我们就计划着把白忠胜骗到荒山上杀了。”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他吗?” 郑南伊摇头:“没有。” 封琳走出审讯室看见梁一俊站在门口冲她竖起大拇指:“还是封法医厉害。” 封琳微微一笑:“梁队,从郑南伊手机中查到凶手的电话号码了吗?” “查了,是空号,这个凶手很谨慎。” “梁队,琳姐,我们查到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钱一尧和赵开新两个人跑了过来。 “什么线索?” “我们查到王世昌曾经是第一高中的教导主任,而董春也曾经是第一高中的数学老师,还有现在已经死亡的白忠胜也曾经是第一高中的学生。” 梁一俊转头看向封琳:“三个人都是第一高中的,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嗯,是有点太巧。” “对了,我和开新去找了董春的那个小男友宁利鹏。他说董春失踪的前一天和他说,有人拿他们出轨的照片威胁董春。如果不拿五十万现金去买照片,就向涂忠义揭发他们的丑事。” 梁一俊不解:“凶手向董春勒索五十万,董春明明把钱给他了,那凶手为什么还要杀她?这会不会根本就是两个案件,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梁队,有时候想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郑南伊被抓后不久白家就请了最好的律师打官司,而封琳也在私下悄悄为郑南伊请了律师,最后她因包庇罪被判四年有期徒刑。 郑南伊在被押送监狱的时候,封琳特意在警局门口送她一程。郑南伊走到封琳面前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姐姐,我知道是你帮我请了律师,谢谢你。” “南伊,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嗯。” 封琳的这句话像是对郑南伊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第一高中门口梁一俊,封琳,钱一尧,赵开新四个人都愁眉不展。 钱一尧叹了一口气:“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个第一高中的老师就换了个遍。现在任职的教师根本没人认识王世昌、董春还有白忠胜这三个人。” “好不容易发现线索,现在却又断了。”赵开新把头发挠得乱七八糟。 封琳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观察周围的人和事,她看着看着就发现学校门口一个驼背拿着扫把的清洁工。 梁一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刚准备点燃,封琳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又把烟盒放回口袋里。 “梁队,帮忙买些米面,水果还有食用油,我们一起去见一个人。” 三个人一头雾水齐声问她:“见谁?” 封琳神秘一笑。 四个人手里拎着东西来到教师职工的宿舍门口,封琳敲响木门,里面一个驼背的老妇人慢慢探出头。 “你们找谁?” “您好,我们几个是社会新闻的记者,想找您了解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驼背老妇人刚准备关门却被梁一俊眼疾手快,用一只脚伸进去挡住。 当几个人强行把手里的米面油还有水果全部拎进去后,老妇人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婆婆,我们就是想问您点事情,没有恶意。我们四个刚工作不久,如果这个新闻做不好,我们可能连工作都保不住了。”封琳一脸委屈祈求的可怜模样。 梁一俊对封琳张口就胡说八道的本事,还有多面的性格惊叹不已。 “好吧好吧,那你们想问什么。”驼背老妇人看见那些东西后的态度马上就变了。 梁一俊拿出三张照片:“我们想问问您认识王世昌,董春还有白忠胜这三个人吗?” “王世昌和董春我认识,但那个白忠胜却没什么印象。” “那王世昌和董春当年在校任职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或者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 驼背老妇人冷笑一声:“这两个人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董春尖酸刻薄仗着她和王世昌苟且的关系经常打骂女学生,学校的老师都对她避之不及。我还听说王世昌经常以补课的名义把那些女学生骗回家,然后……” 老妇人没能说出口的话,几个人都不言而喻。 “那学校里传出这些谣言的时候是哪一年的事情?” “我记得是……七六年的时候,本来之前这学校挺好的,但自从王世昌和董春调来以后,学校里就变得乌烟瘴气。” “您还记得当时董春教的是哪个班吗?” 老妇人起身在柜子里翻箱倒柜然后找出一本厚厚的相册,从里面找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这个照片就是当年董春教的那个班级,这张照片还是我在垃圾桶里找到的。” 封琳接过照片,发现照片上面董春和王世昌的脸都被人掏空。照片后面印着1976年高二三班。 梁一俊数了数照片上面的人数:“全班四十二名学生,女生却只有十个。从照片上看每个女生脸上的表情都全无笑意,我想凶手应该就在她们之间。” 照片上其中一个人让封琳越看越觉得眼熟:“梁队,这个人是不是白忠胜?” 梁一俊也凑过去看:“没错,这就是白忠胜。” 四个人拿着照片回刑警队让技术科的同事查出照片上面十个女生的姓名,还有现在的具体住址和联系方式。 中午刑警队食堂大厅里梁一俊打完饭菜后坐在封琳对面,他眼睛一直时有时无地看向她。 “梁队,有话要说?” “封法医办案都是要靠贿赂的吗?” 封琳抬头瞥了他一眼:“这不是贿赂,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对于我来说时间比钱更重要,我们是去求人家帮忙,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应该放低姿态。” “封法医这话不对,根据中国法律,每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警察调查。那些东西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买给那个老妇人。” “是,每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调查,但如果她说她忘了或者说她不知道。你又能拿她怎么办?” “我……” “而且梁队,买米面的钱好像都是我出的吧?” 梁一俊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吃完了,梁队慢慢吃。”封琳起身把吃完的餐盒拿回解剖室。 梁一俊心里明明不认可封琳的做法,但嘴上却又无法去反驳她。 技术科的同事查到照片上的十个女孩,有五个已经结婚生子,有两个在高中毕业后不久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进入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还有三个因为不同的原因已经离世。 刑警队的几个人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去走访剩下活着的那七个女孩,结婚的那五个都闭口不提当年那段不堪痛苦的回忆。而住在精神病院的两个女孩,也没能提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世昌这个畜生!到底祸害了多少姑娘!他死得可一点都不冤!”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封琳忍不住骂街。 梁一俊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暴躁的封琳:“封法医,我们是警察,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能这么恶意去揣测被害人。” “你还怎么查清楚?梁队的意思是王世昌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多人还有那些证据都不能够证明王世昌是一个败类吗?两个好好的女孩子,因为他成了精神病!”封琳双手抱臂目光犀利地看着梁一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封法医如果抱着被害人该死的这种消极心态,那还怎么去查案,怎么去抓凶手?还是说封法医觉得那三位被害人死有余辜,所以凶手抓不抓都无所谓了?” 封琳和梁一俊激烈地争吵,看得一旁的钱一尧和赵开新瑟瑟发抖。 封琳无语地笑出了声:“消极心态?对,你说得对,我就是觉得他们三个该死。毁了别人人生的人,就该死!梁队一开始说的就对,查案是你们的事情,和我这个法医无关,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 “琳姐琳姐!梁队,他是有口无心,你别生气。”赵开新急忙去拉封琳,但她却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 “你说她是不是强词夺理!!”梁一俊指着封琳离开的方向愤愤不平。 “梁队,琳姐是个比较感性的女生,她只是心疼那些受到伤害的女孩子。如果琳姐真的消极怠工的话,那这些天她完全没必要和我们一起辛苦跑外勤的。” 梁一俊知道钱一尧说得都对,但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们就是话赶话,梁一俊知道是他自己没能控制住好情绪。 封琳刚到家就在家门口发现一个奇怪的包裹,她拿回家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让她整个人都吓得呆立住了。包裹里面是一个带血的蓝色蝴蝶发夹,而那只发夹在她的卧室梳妆台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因为那是当年她送给孙姝心的生日礼物,她特意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她们两个一人一个。封琳戴上手套后小心翼翼把那支发夹从包裹里拿了出来,现在她更加确信当年杀害孙姝心的那个凶手也回来了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封琳马上把包裹和发夹拿去做检测,不出意外的是上面的血迹果然是孙姝心的,但却没有检测到其他人的指纹。封琳想不通凶手把发夹寄给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封琳回到家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她拿起烧好的热水看都没看就往手上倒,手腕上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啊!!” 她吃痛地把水壶丢在地上,低头一看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大片没一会儿就起了很多水泡。她连忙开车到附近的医院,处理完烫伤后医院给她开了一堆药。 封琳左手痛得抬不起来,只能用右手拿着矿泉水。她正准备用牙拧开喝的时候,怀里的药盒一下子全部掉在地上。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弯腰准备去捡,却被人抢先一步。 “谢谢。” 封琳抬头刚好对上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眸,他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院的医生,封琳看见他胸牌上写着外科医生贺则轩几个字。 贺则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把封琳的药盒装进去后递给她:“你的药。” “谢谢。” “手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热水烫了。” “还是要小心点,这么漂亮的手腕如果留疤就不好了。”贺则轩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和他的大个子形成鲜明对比。 封琳只是礼貌地笑笑没有说话,然后转身离开。封琳突然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那股味道很熟悉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5章 法院前的吊尸 梁一俊手里拎着两人份的早餐,表面上假装路过法医室门口,但实际上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里面看。 “梁队,琳姐今天没来。” 钱一尧突然出现把梁一俊吓了一跳。 “她,她为什么没来?” “琳姐手腕被烫伤了,朱队给她放了几天假。” “烫伤?严重吗?” 钱一尧摇头说不知道,但眼睛却一直落在梁一俊手里的早餐上面:“梁队,你一个人吃两份早餐啊!” 梁一俊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然后一脸嫌弃地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给给给!都给你!” 钱一尧嘿嘿一笑,梁一俊转身往外走,想去看看封琳怎么样了,但却和迎面跑过来的赵开新撞在一起。梁一俊直接被赵开新撞在地上坐着,钱一尧连忙把他扶起来 “赵开新,你火急火燎地干什么呢?” “梁队,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刚才接到群众报案,法院门口吊着一具男尸。” 听见又出命案后梁一俊的脸色瞬间黑了,等他带人赶到法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挤满了人。 “钱一尧,赵开新你们两个遣散一下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好的。” 封琳不在梁一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以前他自己办案的时候全靠走访群众。排除受害者的人际关系来推测凶手,因此浪费了很多时间。 梁一俊不是一个心细的人,每次案件走到死胡同的时候。他就会变得特别暴躁,现在接连出现四位受害者,而且每个受害者的死法都不一样。 前三起案件好不容易找到了共同线索,但现在第四位受害人却不是出自第一高中的老师或者学生。自觉告诉梁一俊这几起案件的凶手一定是同一个人,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警局上面直接驳回他的并案调查。 刑警队会议室里几个人面面相觑,梁一俊阴沉着脸问:“第四位受害者的身份信息查到了吗?” 赵开新把资料递给梁一俊看:“查到了,法院门口的男尸名叫邢斌,43岁,无业游民。曾经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十年有期徒刑,出狱后他就一直游手好闲。” 梁一俊点点头又问:“邢斌的家属联系到了吗?” 钱一尧摇头说:“邢斌父母早逝,他结过婚但没有孩子,他当初杀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给他戴过绿帽子的妻子,然后他现在也没有能联系到的直系亲属。” 梁一俊长叹一口气:“对了,我上次让你们派人盯着的那五个还活着的高二三班女学生,发现她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了吗?” 钱一尧和赵开新两个人动作默契地摇头:“没有,她们就是普通的家庭主妇。每天的日常就是买菜做饭然后就是接孩子,没有什么异常。” 梁一俊感觉案子好像进入了死胡同,他想不通如果那五个女学生不是凶手,那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呢?他又为什么要连续杀这几个人?而且还把邢斌的尸体公然挂在法院门口,他是在向警方示威吗? 梁一俊想去监狱再问问郑南伊,毕竟她现在是唯一一个和凶手有过接触的人了。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从市中心开完会回来的朱会连,他耷拉着脸一看就是刚被训完。 梁一俊低着头走过去:“老师,对不起。” 朱会连看见梁一俊后连忙从脸上挤出笑容:“小俊,不是你的错。是凶手太狡猾,没想到他这次竟然会把尸体挂在法院门口,影响太恶劣。” 朱会连去市中心开完会不久,刑警队就接到通知。上面命雾隐县刑警队要在一个月内破获这起连环杀人案,一时间警局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 晚上七点梁一俊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警局的那个人,他关掉大厅的灯却发现法医室里好像有灯光在闪。他疑惑地推门走进去却发现,封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法医室里。 看见封琳的那一刻梁一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怎么在这儿?他们说你手腕被烫伤了?怎么样还疼吗?” 封琳听见声音一回头却被突然出现的梁一俊吓了一跳:“小赵说今早法院门口吊着一具男尸,正好我手腕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想着过来尸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发现。” 梁一俊难掩笑意:“哦,原来是这样。那个……现在也还早,封法医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个夜宵,我请客。” “……” 封琳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梁一俊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就准备开口解释。 “封法医,上次的事情我……” “好啊。” “啊?什么?”梁一俊一脸懵。 “你不是说请客吃夜宵吗?可以。” 烧烤摊上梁一俊把剥好的小龙虾一个个都放进封琳的碗里,梁一俊此刻的殷勤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看不出来,梁队竟然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剥虾。”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一大盘的小龙虾全被梁一俊剥好后放进封琳的碗里:“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这个人嘴巴笨不会说话,还希望封法医不要生我的气。” “梁队,嘴巴笨是缺点,但会反思自己却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优点。” 封琳微微一笑夹起一个小龙虾放进嘴里,两个人相视而笑冰释前嫌。 “对了,我刚才检查邢斌尸体的时候发现了半枚指纹。而且通过尸检我发现邢斌是被凶手活生生打死的,他的肋骨全部断裂,器脏严重破裂。凶手这次的拳法和打在白忠胜身上的一模一样。” 封琳的话又给了梁一俊希望:“那也就是说,这几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我猜大概是这样,在这几位受害者之间一定有一个联系人,而且是被他们都伤害过的人,凶手是在复仇。” 梁一俊突然站起来把封琳吓了一跳,他表情严肃:“封法医,你发现的那枚指纹很重要,它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拜托你了。” “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做好的。今天谢谢梁队的夜宵,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封琳拿上外套开车扬长而去,梁一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他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要封琳一回来,他就心就好像安稳下来了一样。 早上八点梁一俊给局里的每个同事都买了早餐,最后一份他特意拿到法医室递给封琳。 钱一尧和赵开新看见后站在一旁小声嘀咕。 “开新,你发现没有自从琳姐回来以后,梁队的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可不是嘛!昨天还冷着脸,害得我们几个都不敢大声说话。” 法医室里封琳看着技术科同事拿过来的指纹匹配报告愁眉不展,嘴里一直呢喃着怎么可能。却刚好被来送早餐的梁一俊听见。 “什么怎么可能?” 梁一俊把早餐递给封琳。 “邢斌身上的半枚指纹匹配到了。” “是谁?” “竟然是一个已经死了十四年的人。” “这怎么可能?” “那半枚指纹是一个叫苏洁的人,而这个人也是当年高二三班其中的一个女生。梁队,我想我们应该再去问问那五个活着的女生,她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梁一俊和封琳通过调查,找到当年在学校和苏洁关系最好的一个女生田凡彩。他们找到田凡彩的时候,她刚从工厂下班回家。 “你是田凡彩吗?” “我是,你们是?” “我们是雾隐县刑警队的,我是刑警队队长梁一俊,这位是刑警队的法医封琳。我们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请问你认识苏洁吗?” 田凡彩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一时间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苏洁?她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你们怎么突然问起她?” “关于苏洁的死,你都知道些什么?” “苏洁……是被他们逼死的。” 梁一俊表情严肃:“他们?他们是谁?” “王世昌、董春还有白忠胜。” 梁一俊和封琳面面相觑,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田凡彩把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我和苏洁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苏洁长相清秀学习成绩好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本来一切都很好,直到高二文理科分班以后就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被调任过来的教导主任王世昌盯上了,有一天董春故意把苏洁留在办公室里很晚。她刚从学校里出来就遇见等了很久的王世昌,他说送苏洁回家然后就把她骗到家里面实施了□□。” 田凡彩一想起当年的事情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封琳递给她一包纸巾,她道谢后伸手接过。 “苏洁遭到他们的迫害后下一个就轮到其他人了,班里一共十个女生无一幸免全都遭到王世昌的毒手。我们十个人向教育局实名举报,但举报信在半路就被王世昌在教育局里的亲戚给拦了下来。董春还威胁我们几个如果敢报警就让我们在学校里待不下去。王世昌有权有势,我们几个学生根本斗不过他们,我们都放弃了只有苏洁不肯低头。她是个很倔强的人,她的家人也是。苏洁报警以后王世昌就被警察带走了,关了大概一个月然后就又被放出来了。原来是王世昌买通了律师给他打官司,苏洁带着父母出庭当天遭遇了车祸。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处理完父母的葬礼后就回到学校办理退学。那天如果不是我路过学校后操场,苏洁可能就被白忠胜侵犯了。那天以后我没有再见过她,再听别人提起她的时候是听说她已经自杀了。” 问完情况准备回警局时封琳特意向田凡彩要了一张苏洁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笑容阳光灿烂充满活力。封琳一时间看得恍惚,好像从照片上面看见了当年的孙姝心。 开车回警局的路上封琳一直没有说话,把头靠在一边眼睛看着窗外发呆,梁一俊时不时地转头看向她。 “本来以为凶手就快要浮现了,却没想到苏洁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封琳目光从外面缓缓移了回来:“小方查到邢斌就是王世昌当年买凶杀人,制造苏洁一家车祸的那个司机。如果凶手不是苏洁,那一定就是苏洁最亲近的人。” “田凡彩不是说苏洁还有一个活着的六岁的妹妹吗?如果按年纪算的话,这个妹妹现在应该也有20岁了,我马上让开新他们去查一下。” “嗯。” 梁一俊发现从田凡彩家出来后封琳就心事重重的,他想不通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为什么每天都愁眉不展的,难道是因为案子吗? “封法医,案子总会破的。” 封琳听见这话时愣了愣:“是吗?如果是很多年前的案子,是不是也有会破获的那一天呢?” “会的,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抓到凶手。” “希望如此吧!” 晚上八点警局里封琳一个人偷偷来到档案室,寻找十年前六一悬案的档案。她一个人找了将近两个小时但却一无所获。 同一个时间点的KTV里人声鼎沸,在灯光和音乐下的舞池里一个女人突然倒地,没多久就断气了。KTV里瞬间乱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封琳洗完澡刚准备躺下就接到梁一俊的电话。 “封法医,还没睡吧?” “没有。” “那就拜托再加个班吧!” “嗯。” KTV里所有的客人都登记过身份信息后才被驱散出去,封琳仔细检查舞池中央的那具女尸。 “死者是氢化物中毒,凶手把氢化物加入到被害人的酒杯里。而酒杯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梁队,尸体我已经检查完了,我可以先回去休息吗?有点累。”封琳感觉到药效的副作用可能要发作了,她开始变得又困又乏。 “这边也检查得差不多了,你先回家休息,明天见。” “嗯,明天见。” 第二天一大早封琳就找到负责档案室的同事:“你好,我想调一下十年前的档案。” 档案室同事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啊,封法医。十年前的档案都在旧的档案室里,如果调阅必须要梁队或者朱队的权限。” “好的,我知道了。” 封琳转身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梁一俊一个人表情严肃地站在外面。 “你为什么要调十年前的案子?” “我只是想查一下以前的案子,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来破现在的案子。老师告诉过我当案件走进死胡同的时候,就要彻底推翻从头开始。” 梁一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封琳,她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这句蹩脚的谎言。 会议室里赵开新把第五位受害者的个人信息写到黑板上面去。 然后钱一尧站了起来:“第五位被害人叫米曼琳,40岁,是KTV舞厅里面的经理。单身但是有过很多位男朋友,个人社交复杂,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嗯,我上次让你们去查苏洁的妹妹,找到了吗?”梁一俊明明在问赵开新,但眼睛却时不时落在封琳的身上。 赵开新站起来回答:“没有,我们问遍了当初苏洁家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说苏家出事以后就没有再见过她的妹妹。这个妹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且当年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梁一俊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这个妹妹还是有嫌疑的,继续找。” “是。” 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封琳缓缓开口:“米曼琳明明和苏洁案没有任何关系,那凶手为什么要杀她呢?” 梁一俊也有些想不通:“是啊!凶手为什么要杀米曼琳呢?而且这次竟然是用氢化物来杀她。” 晚上七点封琳从法医室里出来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看见梁一俊一个人愁眉不展地在里面梳理案情。她本来想直接开车回家,但在半路却又拐到出事的KTV门口。 她在KTV后门看见一个吞云吐雾的女人,封琳走过去的时候把女人吓了一跳。 “你是昨天晚上来过的警察?” “我是法医封琳,我们……是不是在那儿见过?”封琳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蒲连枝耸肩叹了口气:“之前那个没有身体的头颅,就是在封法医现在脚下的位置上面发现的。” 封琳表情淡定地低头看了眼脚下的位置:“两起案件都发生在这里,你们也是够倒霉的。” “可不是嘛!每死一次人,我们就要停业整顿好久。老板也损失了好多钱,像我这种靠顾客吃饭的普通员工更加赚不到钱。”蒲连枝抽完一根烟后又点了一根放进嘴里。 封琳透过路灯的光,眼睛一直在蒲连枝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发现她的手上有好几处明显的伤痕于是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蒲连枝看了一眼手背然后漫不经心地说:“被客人烫的。” 封琳惊讶地看着她,而蒲连枝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不需要用那种可怜的目光看着我,没什么用。” “KTV关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你就不怕凶手再回来吗?” 蒲连枝轻笑一声:“呵,回来就回来,最好把我也杀了。这个烂世界,我早就活够了。” 封琳发现蒲连枝在谈及生命和死亡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悲伤和绝望。 封琳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包里拿出烫伤膏递给她:“按时涂抹,至少不会留疤。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是开车过来的,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却让蒲连枝红了眼睛,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了。而现在关心她的人,竟然还是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法医。 “谢谢。” 蒲连枝接过封琳递过来的烫伤膏,但却拒绝了她要送自己回家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