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我姻缘?改嫁纨绔称霸京城》 第45章 费心,搞鬼 如同侯夫人所说的,侯府的下人已经把点心都安排地妥妥帖帖。 沈棠雪一眼就看到了她喜欢的桂花糕,乳糕,水晶糕,还有模样十分精致的绿豆糕等等七八样糕点。 她和侯夫人走在前面,阿诺和白妈妈稍微落后一步。 江淮衣和听雨则在最后面。 她们一进门,茶水还有燕窝莲子羹便接连端了上来。 白妈妈都从旁介绍着。 桌上还有一些品相很是精致的点心,沈棠雪没见过,便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这几个分别是酥油泡螺,荷花酥,玉灌肺,这几样都是宫里头的东西。”侯夫人分别介绍道。 “咱们侯府的厨子有幸跟着宫里的厨子学过一些,手艺还算不错,你待会儿也尝尝看,若是喜欢,以后就让他们给你做。” “多谢周姨母,您费心了。”沈棠雪甜甜笑着,又屈膝行礼。 “就几个点心而已,跟我谢什么?我动动嘴又不费事。” 沈棠雪摇头,说道:“棠雪不是说这些点心,是说您专门还派了一位得力的妈妈去沈家,实在是费心了。” 一般人便是有母亲对侯夫人这样的恩情,也未必愿意介入别人家的家务事中,更别提自己将来还要嫁到侯府来,给她做儿媳妇的。 侯夫人帮着她跟陈氏周旋,搞不好还会被沈复和陈氏还要往身上泼脏水,说她贪图儿媳妇的嫁妆。 “傻姑娘,我虽然是淮儿的亲娘,却也是受了你亲生阿娘大恩的你的姨母,为你操办婚事,本就是我这个做长辈应该为你做的。” “再说了,哪儿有让待嫁的姑娘自己去要嫁妆的道理?” 沈棠雪咬了唇,“虽是这么说,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做的。 “那也不必担心我,你父亲和你那个后娘若是个好的,我也不操这个心了。但他们既然枉顾你的母亲,硬要你受委屈,我自也不能让你吃亏了。” “你放心吧,有李妈妈在,保准让他们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以侯府的势力,想查沈复的生意不算难事。 何况,沈复这些年做的,并不高明,查起来更没有难度了。 沈复那忘恩负义的东西,和继室联起手来变卖发妻的嫁妆,还亏待发妻的女儿,当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吕恩人的嫁妆,如何能留给这种人,肯定是要留给她自己的女儿才是最好的。 沈棠雪心口又是一软,“多谢周姨母。” 她当初把母亲的嫁妆单子给刘管家,只是想把母亲的东西尽量追回来。 没想到如今得了侯夫人的助力,希望就更大了。 不过,以沈复和陈氏的为人,他们不会轻易松口的,估计还有得拉扯。 但这些她就没必要跟侯夫人说了。 侯夫人招呼着,大家高高兴兴地入了座。 阿诺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但看着侯夫人这样跟沈棠雪说说笑笑,便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替她家姑娘高兴。 连一个外人都对姑娘这般好,老爷是姑娘的亲爹,却对她不闻不问的。 有侯夫人这样的婆母,姑娘以后嫁进侯府,应该不会受委屈了。 …… 此时,侯府淡白院。 院子里的梨花刚谢,海棠花开的正好。 温梨在春霞的陪同下,站在海棠树下,面色不虞。 上次被江淮衣从他的松涛院赶出来之后,如今她是连松涛院的门都进不去了。 只听说工匠已经进了松涛院,正在对房子逐间进行翻新修缮,连院子里的地砖都要撬了换新的。 而且这几日,江淮衣自己也是早出晚归的。 有说他在寻好工匠打什么新家具,有说他在外面的金楼、银楼里挨家寻好看别致的首饰。 但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她嫉妒地快要发疯了! “明明我才是从小陪着江淮衣的人,怎地他突然就要娶别人了,而且竟然如此的积极!”温梨恶狠狠地捶在树上,眼里都是怨毒。 他以前对什么姑娘都没感觉,和几位世家公子去春满楼喝酒时,人家姑娘就差脱光了倒他怀里,结果却被他裹了床单扔出去。 这也就是去岁年底的事。 如今也不过五月,还不到六月,半年不到的时间啊。 他江淮衣原来明明是个不开窍的,这么多年也没有对任何女人例外过,怎么一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就让他全然变了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温梨又恶狠狠地捶了两下树干。 力气之大,一人环抱的海棠树竟然微微地震了一震。 春霞看着她这模样,都忍不住暗暗心惊。 “姑娘,姑娘。” 秋萍呼唤着,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 “嚷嚷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秋萍出去便是要去问个消息的,顺便去厨房拿燕窝,回来手里却空空如也,温梨本就心情不好,当场便沉了脸。 “秋萍,我的燕窝呢?” “姑娘,出事了。”秋萍紧张道。 温梨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又撩了下风吹乱的发丝,一身素白,当真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如今还能出什么事?总不能世子突然把婚事提前了吧?” 秋萍神色紧张说道,“姑娘,婚期不可能提前,但世子不是一早就出门了么?您猜他做什么去了?” “他能做什么?”温梨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秋萍:“世子把沈家那个商女给接回来了!” “什么?!”温梨难以置信地一怔,狠狠推开春霞。 春霞被她推得踉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温梨对此却置若罔闻,揪着秋萍的衣领道,“他好端端地怎么可能把人接回来?!他要干什么?” “不,江淮衣向来不喜欢外面那些女人的,他怎么可能会亲自把那个商女接回侯府?你莫不是没打听到那个银楼那个贱人的消息,意外编了话来搪塞我?!” “姑娘,千真万确啊!秋萍哪里敢骗您?”秋萍情真意切地,似乎根本不怕温梨。 “您让我去打听的银楼那个贱人,我托的人送来消息,我得了后便折去了厨房,没想到才听见厨房的下人说漏嘴,说夫人今日宴客,让点心师傅做了几样拿手的糕点。” “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夫人请的,是那个沈家的商女,而且是夫人一大早让世子亲自去接的!” 周氏! 果然是她搞的鬼! 第46章 发作,脸红 温梨眼里的恨意浓烈得都要涌出来了! 之前她那么费尽心力地四处散步江淮衣的风流之名,就是想让盛京高门的贵女望而却步,让江淮衣无门当户对的女子可娶。 到时候周氏只能选她做江淮衣的妻子了! 她也一度以为周氏会找几个小官家的女子来凑数,没想到,后来周氏居然直接找来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商户之女! 这样出身的女子,与侯府门第悬殊太大,自然不能挑剔江淮衣的名声了。 可被这样出身的贱人捷足先登,她怎么能不恨?! “秋萍,侯府宴客,我好歹是住在侯府的,也算半个主子,怎么能不过去瞧瞧呢?” 温梨甩了甩帕子,又理了下袖子和头发,便准备要往外走了。 秋萍却站在原地不动,“姑娘,没用的,夫人让人守着倚梅园,不让任何人过去。” “倚梅园?”温梨的声音骤然高了几个调,“那地方她平时都不让我去,竟然把一个低贱的商女请到了倚梅园?她把我温梨当什么了?!” 秋萍低下头不敢吭声。 春霞看见温梨脸上一闪而过的森冷,她不会是又要发病了吧? 意识到不对劲,她便赶紧低头。 但已经迟了。 温梨忽然冲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拖。 “贱人!谁准你用这种怜悯的目光看我的!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只有我,也只会是我!” “啊啊啊!”春霞发出了一串惨烈的哀嚎,“姑娘,我错了……啊啊啊……” 温梨却发了狠一般,就要把她的头往地上按,春霞是做粗活的下人,也有把子力气,但她明明已经拼了命挣扎,却根本挣不脱。 而且她头皮都快被扯出来了,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贱人!都是贱人——” 温梨两眼发红,跟发狂的野兽没有两样。 “姑娘,姑娘您冷静一点!”秋萍这才做出紧张的模样,上前阻拦,“要是春霞出什么事,夫人和世子就会知道的。” 话音落。 温梨的的动作一顿,秋萍赶紧把春霞的头发从温梨手中给抢了下来。 春霞脱了桎梏,连滚带爬地,也赶紧退了好几步。 秋萍又接着道,“姑娘,您冷静一点。虽然世子把那个商女接过来,也不能代表什么的。” “是么?”温梨猩红地眼睛转向了她。 秋萍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掏出药瓶来:“姑娘,您先把药吃了,吃了奴婢再跟您说。” 这一次,温梨倒是没有再动手,由着秋萍给她喂了一颗药丸。 春霞见状赶紧回屋去拿水,说是拿水,又何尝不是躲一躲? “姑娘您想啊,一个从小没娘教的商女,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能上得了什么台面的?” “靖安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侯爷是天子近臣,平日里往来的,都是盛京中的勋爵权贵。世子夫人的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她就是嫁进来,处理不了这偌大的家业,也只有丢人现眼的份儿,又能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呢?” 温梨缓缓地点点头,深觉有理。 秋萍看到她眼底的猩红慢慢消退,也暗暗松了口气,她只是想借着温梨上位,可不想真的把命搭进去。 “秋萍,那你说,周氏把那个下贱的商女接过来做什么?”温梨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古怪,但情绪却趋于平静了。 秋萍压低声音道,“我打听过了,沈家如今是那个商女的继母在做主,之前就听说,刘管家把去沈家下聘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给抬回来的。” “八成啊,那商贾出身的沈家,嫁女儿连嫁妆都不肯给。后娘能有几个好的,这年头女人出嫁没有嫁妆,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那可真是丢人现眼啊!” 本朝嫁女崇尚厚嫁,娘家都会给女儿备极为丰厚的嫁妆。 名门望族嫁女,那场面可谓是奢华至极,良田、美宅、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应有尽有,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尽显家族的财力与地位。 而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会省吃俭用,为女儿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哪怕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若那个商女嫁靖安侯府,却没有像样的嫁妆,别说是那商女和沈家要遭人耻笑,就是靖安侯府,也会一并被人耻笑的。 侯夫人,她图什么呢? 想到这里,温梨突然就不急了。 …… 午饭前,李妈妈和刘管家便从沈家回来了。 他们将与陈氏交涉的事情悉数回禀了,江淮衣扯着嘴角嗤道,“贪得无厌的东西。” 侯夫人别了他一眼,才说道,“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陈氏果然是个这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也好,贪得无厌的人,别什么都不要的,好对付多了。 沈棠雪虽然惊讶于侯夫人要给她加聘礼的说法,但陈氏的反应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而李妈妈的处置,更是她佩服的。 这些经过世事磨砺的人,处理起来事情就是比她果决,而且没有孝道压着,陈氏在李妈妈这里,是讨不了好的。 为此,沈棠雪郑重地向李妈妈道了谢。 “沈大姑娘不必客气,您和世子已经定了亲,便是老身的主子了,为您办事也是应该的。” “是啊,阿春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以后我便让阿春跟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 她说的以后自然是沈棠雪嫁过来以后。 明白她的话中意,加上江淮衣也在场,沈棠雪顿时羞红了脸。 江淮衣后知后觉地,也悄悄红了耳朵。 就这样,沈棠雪在倚梅园待了大半天,吃了点心吃午饭,吃了午饭又吃晚饭。 天将擦黑了,侯夫人才让江淮衣把她送她回去。 有未来夫家靖安侯府的帖子在手,又是未婚夫——靖安侯世子江淮衣亲自接送的,便是陈氏和沈复,也挑不了沈棠雪的错处。 沈棠雪也有恃无恐。 今日在侯府的体验还算不错。 所以下车时,沈棠雪对江淮衣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今日多谢世子往返沈家接送棠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江淮衣内心狂喜,高兴都来不及呢。 沈棠雪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出于客气,便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改日再请世子喝茶,以表谢意。” “好啊,时间地点就我来定吧!”江淮衣一口应下。 沈棠雪也愣了下,她只是客气一下而已,江世子不是不喜欢应酬么,不应该一口回绝? 第47章 他确定她重生了 沈棠雪到底是默认了请江淮衣喝茶这件事,温温柔柔地笑着,目送江淮衣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离开,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姑娘,老爷!”阿诺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沈棠雪突然汗毛直立,扭头一看,陈氏和沈复站在大门内阴测测地看着她。 暗下来的天幕下,沈家大门仿佛是吃人的巨兽之口。 “阿诺……” “拿下!” 沈复一声令下,打断了沈棠雪的声音,钱妈妈同时带着几个下人冲过来,一下就把她抓住了。 连阿诺都一并给按下了。 “你们想干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棠雪脸上反而一派镇定。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姑娘移步花厅。” 说的好听,移步,不过就是被人押着走罢了。 树上的听松见情况不妙,一个借力,便从不显眼的位置,翻出了院墙。 希望世子不要跑太快了。…… 花厅。 门口被重重把守,阿诺也被钱妈妈看着。 沈棠雪被推进来,陈氏和沈复坐在上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慷慨陈词。 半晌。 “让我主动把我亲生母亲的嫁妆,分给沈芊芊和沈岳?” 沈棠雪嗤笑了声,脸上凝着寒霜。 真是好讽刺啊! 她早就想到,今日李妈妈和刘管家上门来替她要母亲的嫁妆,沈复和陈氏不会轻易松口。 也想过,他们自认不是李妈妈的对手,不敢和靖安侯府对着干,会把主意打到的她身上。 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甚至都不用铺垫和开场白,一双眼,写满了贪婪和自私。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沈复不悦道,“什么叫把你母亲的分给他们?你母亲嫁到沈家来,她的东西就是我们沈家的,你弟弟妹妹也是沈家的孩子,原本就该有他们的一份。” “父亲敢把这些话当着侯夫人的面再说一次么?” 沈复噎了一下,用眼神看了眼陈氏。 陈氏便接着道:“大姑娘,我们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那一份嫁妆一分为三,你们姐弟三人各一份,便是你们姐弟妹之间的情谊。” “将来你出嫁了,你弟弟能成才,也能成为你的后盾。以后你嫁了人,若是没有个娘家弟弟做支撑,以后是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大姑娘你要嫁入侯府的,更是要为了自己打算。” 陈氏脸上带笑,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伪善模样”,实际上,算盘珠子都要崩沈棠雪脸上了。 她已经看明白了,今日唱这一出,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不就是想撕破脸么?既如此,那就来呀! “太太是说靠沈岳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给我做后盾么?他什么德性别人不清楚,你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么?” “贪财好色,脑袋空空,一无是处!他别闯了祸事别拖累我,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沈棠雪嘴角叼着嘲讽,不屑的样子深深刺痛了陈氏。 “大姑娘,岳儿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如此诋毁他!” “诋毁?”沈棠雪嗤笑,“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东西。” “住口!你怎么能如此侮辱你弟弟!”沈复恼羞成怒地大道,“今日的事情你母亲都跟我说了!你人都还没嫁过去呢,居然跟靖安侯府联合起来,就要把沈家的家底掏空!” “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格孤僻,没想到你如今居然学会了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难道你要沈家都毁了你才高兴?!” 沈棠雪直接气笑了,“沈岳算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当我弟弟!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 “还有,我只不过是要回我母亲的嫁妆,那些本就该是我的!便是去到公堂上,我也是站在情理法这一边的!”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与沈复这种人装下去了,摊上这种爹,没得恶心! “逆女!”沈复脸色铁青,一脚踹翻了椅子。 沈棠雪勘勘往后退了退,却只觉得他的发怒更加可笑,“你厌恶你的发妻,却一再变卖她的嫁妆,维持你所谓的沈家的光鲜,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啪!” 一记耳光落下来,清脆响亮。 沈棠雪脸上立即浮起巴掌印,眼角都渗出泪了。 “孽障,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东西,你就跟你那个娘一样,你们心里就只有你们自己!” 门口的阿诺发出一串尖锐的叫声,“姑娘!你们别打她!” 奈何被钱妈妈和几个小厮拦着门,她急得团团转也进不去。 沈棠雪揉了揉疼得发麻的脸,反倒笑出了声,“父亲恼羞成怒什么?你不是沈家的一家之主,不是沈家的顶梁柱么?” “我不过是要把我应得的东西拿回来,你急什么?是怕没有了我母亲的嫁妆支撑,所谓的沈家就一无所知,根本什么都不是么?” “孽障!” “老爷,大姑娘虽然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可毕竟还是老爷你的女儿,你的亲骨肉啊!而且她如今有了靖安侯府做后盾,真打出个好歹,咱们怕是不好跟侯府那边交代。” 陈氏装模作样地劝着,实则是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我打死你个孽障!”沈复怒不可遏,高高抬起手狠狠打过来。 “你最好打死我!”沈棠雪面若寒霜,嗓音沉沉。 一句话成功犹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沈复的手当下僵在半空中,怒火也跟着消了大半。 “不趁现在打死我么?这样你还能趁早换个女儿嫁过去攀侯府的富贵。”沈棠雪有恃无恐。 “我想你也清楚,如今江世子和侯夫人已经认可了我,就算你们换了沈芊芊嫁过去,说不定不用三五天,她也会被江世子送到家庙去修行。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 “而沈家上下,也要因为偷换新娘得罪侯府,从此沦为万劫不复之地!” 家庙,修行十五年?! 接到听松的消息后匆匆赶到的江淮衣,因为这一句,被直接定在了原地。 她怎么会这么确定沈芊芊若是嫁到侯府,便会被送去家庙修行,还是十五年?! 除非…… 这一刻,江淮衣脑海中涌起无数的念头,眼中蹦出汹涌的喜悦,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沈棠雪,也是重生的! 第48章 江世子霸气护妻 花厅里。 沈复狠狠甩回手,但沈棠雪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就是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侯夫人不但派了得力的妈妈,来替沈棠雪要她那个死鬼亲娘的嫁妆,还让江世子亲自送了拜帖,还把这孽障接到侯府去。 这就是认可了这死丫头! 越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不能惹恼了侯府那边,否则,他经营多年的这一切,就要毁于一旦了! “老爷,大姑娘可是侯府未来的少夫人,您可不能冲动啊。”陈氏又借机凑了上来,掏出帕子按了按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角。 “如今咱们好不容易攀上了侯府的婚事,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了侯府,否则我们沈家怕是要一蹶不振了。” 这些话沈复心中清楚,但陈氏口中再说一遍,他便觉得更是刺耳。 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蹿了上来,一下都撒在沈棠雪身上了。 “逆女,那些嫁妆,你到底答不答应分给你的弟弟妹妹?!” “我……” “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要把原配的嫁妆分给继室所生的孩子的!” 极尽嘲讽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众人闻声齐刷刷看去。 “江世子!”阿诺又惊又喜,高兴地眼泪都要下来了! 江世子来了,姑娘就没事了! 沈棠雪诧异地眨了眨眼,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淮衣? 他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这返回来了? “要不是我想起我娘交待的事情,折返回来,还真不知道沈家能唱这么一出大戏。还真是精彩啊!” 江淮衣嘴角挂着讥讽,目光一扫,钱妈妈在内的几人都缩了下脖子,赶紧让开了路。 阿诺也跟紧跟了进来。 “姑娘,您没事吧?”她紧张地打量着沈棠雪,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陈氏和沈复的脸却不约而同的黑了。 让她看着点,就是这么看着的?! 陈氏冷冷地瞪了钱妈妈一眼,恨不得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江淮衣径自走到沈棠雪面前,看到原本莹白如玉的脸颊肿了一圈,还有五指分明的印痕,漆黑的瞳眸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疼么?” 还好。 但沈棠雪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小心地“嘶”了一下,“……没事的,只是打了一巴掌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她轻描淡写,却眼中含泪,楚楚可怜。 江淮衣心里揪起来,恨不得手撕了沈复这个老东西! 这样好的姑娘,他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姓沈的老东西竟然能对她下得去手?! 沈复:“……”死丫头,居然跟他玩这种心眼。 但江淮衣在这儿,他方才喊打喊杀的气焰,都消失无踪了。 “江世子,您过来怎么也没让人通报一声啊?我们也好出去相迎。” 闻言,江淮衣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眼中含泪欲说还休的沈棠雪,交给了阿诺。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大老爷们为了瓜分死去的原配妻子的嫁妆,竟然动手打自己的嫡长女,觊觎妻子的嫁妆,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 说着,他又打量了一眼陈氏,“续弦,续弦,说白了在原配面前还要执妾礼,一个通买卖的玩意,居然在嫡长女的面前端母亲的架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陈氏恨得咬牙,他怎么敢?! “江世子,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你是不是管太多了?”陈氏皮笑肉不笑的道。 “即便你是大姑娘的未婚夫,但你们还没成亲呢,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您来插手管我们沈家的事情,不合适吧?” 江淮衣“嘁”了一声。 沈棠雪都替陈氏觉得无语。 江淮衣会是个惧怕世俗流言的人么?跟他说这些,还不如跟他求饶来得快些,说不好他一时心软就放过了呢。 “今日是我亲眼所见,沈老爷和沈太太为了瓜分吕太太的嫁妆,竟然对沈家嫡长女我的未婚妻动手。” 江淮衣看了看沈棠雪,一回头,目光如炬,“从今往后,若是她在沈家有一分一毫的闪失,不问原由,我先揍沈岳!” 沈复气得咬牙切齿,“江世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氏也气急败坏地道,“我家岳儿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二位算计我岳母的嫁妆,不就是为了他么?” “你们在盛京城里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我行我素惯了,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我的未婚妻受了欺负,我都要算在你们的身上!” 江淮衣微微一笑,笑容由骤然间转冷,“若你们再欺负她,那你沈复逼迫亲女、瓜分变卖原配嫁妆的那些不光彩的事,我会让盛京城上下人、尽、皆、知!” “还有你,陈氏,你可是其中的大功臣呢。” 话音落。 沈复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陈氏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我们走。” 江淮衣拉起沈棠雪的手腕便往外走。 阿诺也跟着听雨,一路小跑地跟上去。 沈复狠狠憋着一口气,直到江淮衣带着沈棠雪离开,他才恶狠狠地踹飞了椅子。 “简直岂有此理!” “孽障,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孽障啊!” 陈氏看着他踹椅子发泄,只一味地叹气,“如今若是要把吕氏的嫁妆都凑出来,那沈家可真就要砸锅卖铁了呀。” 沈复闻言一顿,随即就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闭嘴!” 听见那吼声,沈棠雪的脚步顿了下,嘴角轻轻勾了勾,却没有回头。 “怎么了?他吓到你了么?还是脸上的伤太疼了?”江淮衣低头看来,满眼的爱怜和担心,灼热的爱意,让人无法直视。 沈棠雪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得愣了愣,“你……” 不对啊,他不是比她要高出一大截么? 她下意识往脚下看,才发觉江淮衣居然是曲着膝盖歪着头跟她说话的。 她连忙退了两步,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世子,您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突然折返回来了?” “哦,这个啊。……”江淮衣总不能说是他留了听松在沈家盯着,然后听松发现她有危险,便赶去报信,他这才半路折返赶来的。 眼珠子转了下,江淮衣张口就道,“我娘说,明日要给你送两个得用的丫鬟过来,怕你不知此事,到时候措手不及,特意交代我先跟你说一声。” “给我送,两个丫鬟?”沈棠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端端的给她送什么丫鬟? 她已经有阿诺和喜凤在伺候了? “我娘给你,你便收着,好了,别说这些了,你脸上的伤要赶紧上药了。” 沈棠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江淮衣拽着走了。 第49章 暧昧,行踪 少女巴掌大点的脸庞,肌肤嫩得不像话。 一巴掌打上去,不但肿了一圈,印痕都又红又紫,煞是骇人。 江淮衣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伤处涂着药膏,一边轻轻地吹了吹,眼里尽是心疼。 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他口中而呼出的热气,又紧跟着在脸上弥散开,沈棠雪不禁一个激灵。 “……世子,要不上药的事,还是让阿诺来吧?” “怎么了?是弄疼你了么?”江淮衣紧张不已。 那倒是没有。 沈棠雪无奈地说道,“……您这样涂一下停一下的,要涂到猴年马月啊?我,我有些内急。” 她没有不好意思,江淮衣闻言却是耳根子一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阿诺顺势接过了药膏,轻手轻脚地,三两下便帮她把药均匀涂开在伤口上了。 然后沈棠雪便尴尬地起身去小解一番,阿诺也跟了过去。 “咳,待会儿你跟你家姑娘说,这药每两个时辰涂一次,明天早上起来,脸上的伤就没事了。”江淮衣唤来边上的喜凤。 喜凤一下没反应过来,“江,江世子,您这就回去了?要不等一下我家姑娘?” 江淮衣耳朵都红到脖子去了,摆摆手就走了。 听雨在后头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转头对喜凤说道:“你记得跟你家姑娘说,这个药对她的伤好,是宫里的太医配的。” 说完也赶紧追着江淮衣去了。 “知道了,世子慢走。” 喜凤目送他们离开,不禁挠挠头,这江世子怎么不等等姑娘呢? 片刻之后,沈棠雪回来。 堂屋里便只余下喜凤一个人在那儿了。 “江世子呢?” “走啦。”喜凤说着,把江淮衣留下的药双手奉上,“姑娘,江世子身边那个秀气的小哥说,这个是宫里的太医配的。” “江世子还说,这药每两个时辰涂一次,明天早上起来,您脸上的伤就没事了。” 沈棠雪接过那小巧的白瓷瓶,握在掌心里。 片刻,才缓缓地绽出一朵笑花,“江世子用的东西,果然都不是凡品。” 也是因为脸疼,不敢作答的表情。 阿诺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娘,今日闹成这样,老爷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吧?” 喜凤抿了抿嘴,她在棠梨院里,等她听见前面的动静赶过去,姑娘已经被江世子带出来了。 阿诺和喜凤对视了一眼,她们在沈家这么久,都没见过沈复和陈氏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 想也知道,他们两个人不会轻易放过姑娘的。 “你们在担心什么,阿诺你不是亲耳听见了么?江世子也说了,今日的事情是他亲眼所见,倘若以后沈家再有人敢对我不利,他就会算在沈复和陈氏身上。” 沈棠雪说着,很小心的勾了一下嘴角,“长远了不敢说,但起码近期他们会收敛一些的。” 今日李妈妈这么一闹,也试出了沈复的底线。 他如此心急,看样子最近生意上是亏得不能再亏了。 她可得抓紧时间,把母亲的嫁妆弄出去,否则再过段时间,怕是沈复亏得连想砸锅卖铁填补嫁妆,也没东西可给他卖了。 阿诺没有再说什么,但还是忧心忡忡的。 今日沈芊芊还关着呢,要是她过几日被陈氏放出来,还得大闹一场。 沈棠雪倒是想得开,折腾了这么一场,她也累得很,便吩咐准备热水,沐浴了。 …… 江淮衣风风火火地出了沈家。 夏日晚风吹在脸上,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走太快了,他应该多留一会儿,再确认一下沈棠雪是何时重生的呀。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她居然是重生的!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他只恨前世的自己缺根筋,明明喜欢人家姑娘,却不去打听清楚她是谁。 但凡他用点心去打听打听,也不至于不知道她就是沈家的大姑娘,是从小跟他定亲的人。 就因为他的不在意,他的未婚妻子被人明目张胆地换了嫁,成了那个废物宋哲轩的贤妻。 还受尽了欺辱和折磨,最终还为了她那个居心不良的异母妹妹,送了命。 他也恨自己那些年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告诉让她离开宋哲轩,但他却不敢,一再逃避。 直到宋哲轩拜相,她以此为筹码,放了沈芊芊出来。 那时候的沈芊芊分明已经不正常了,可他也没有对她明说。 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怀中。 那时的情形,便是如今想起来,他都很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世子,您干嘛呢?” 听雨被江淮衣突然抬手往自己脸上打去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拦下来。 世子除了换庚帖那日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不正常过了,怎么又突然犯病了? “我没事。先回去吧。”江淮衣淡淡道,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身便上了马车。 听雨:“……”真是阴晴不定的主子啊。 回去的路上,江淮衣便一直在思考。 之前知道沈棠雪是重生的,他光顾着高兴了。以为她知道前世的事,能跟他一样同一步调。 但他也许想岔了,沈棠雪也是重生的,对他未必是好事啊。 前世她嫁的是宋哲轩,而且是那样的真心真意陪着宋哲轩从一无所有到入阁拜相。 万一,她心里还是有宋哲轩呢? 高兴没多久的江世子,又莫名地情绪消沉了。 好在,他一回府,便有好消息到:“世子,沈家十年前赶出府的那个吕氏太太的陪嫁丫鬟应娘,有她的行踪了。” “找到人了么?”江淮衣喜出望外。 说话的是观澜,比听雨高一些,壮一些,也是个少年人。 被江淮衣这么一问,他无奈地道:“有人说前不久在城郊见过她,我正准备明日去那附近一代找找。” “多派些人手一并去找,把我画的那幅画,找人多临摹几幅。”江淮衣吩咐道。 前世他见过那位应娘,所以才能画出画像来。 观澜和听雨对视一眼,“……世子,府里要办喜事,眼下到处都在修缮一新,尤其是咱们松涛院,里里外外都要翻新,一时间腾不出那么多人手来。” “那就去跟福伯借,他不会多问的。” 刘管家不会问,但夫人会问啊。 想到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的夫人,凶起来惊天动地,观澜和听雨都不禁头皮发麻。 第50章 噩梦,应娘 陈氏被沈复吼了一通之后,沈复怒气冲冲回了书房,陈氏难得的没有追上去安抚他说好话。 到底是不欢而散了。 她回了流芳院之后,一度坐立难安。 好一会儿,便把钱妈妈给叫了进来:“你明日跑一趟书院,给岳儿带些银子和吃喝用的东西,让他近期没什么事就不要再回家了。” 今日闹的如此大,那个江世子又护着沈棠雪。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万一他真的要对岳儿做什么,那他们哪里拦得住啊? 若是在书院,江世子就是胆子再大也要顾及着一些,不敢明目张胆地跑到那边去撒野,岳儿还能安全一些。 钱妈妈:“是,太太。” …… 棠梨院里。 沈棠雪已经沐浴过,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五月底了,马上就要盛夏,这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地热起来了。 比起白日里的装束,如今在闺房里,她可以放心地只穿着抹胸,和背心。 翻出之前绣了一半的荷包,她顿了下,把喜凤叫了进来。 “喜凤,你明日找你哥哥打听一下,看看陈氏有没有派人前往白鹤书院。还有,最近外出的人,都要留意一下。” 喜凤乖巧地点点头。 阿诺端了安神汤进来,“姑娘,天色不早了,这东西也不赶,明日再做吧。我让他们给您煮的安神汤,喝了早些休息。” “怎么,你觉得今天这点小阵仗能把我吓到?”沈棠雪好笑。 阿诺闷头不语,只一味地把安神汤往她面前推。 沈棠雪拿她没办法,只好把这没什么味道的安神汤喝了。 过不久,确实有了倦意,她便收起了针线,躺下睡了。 却是不可避免地做起了噩梦。 梦里她回到了刚嫁给宋哲轩的时候,清贫的日子,宋家那个婆母的刁难,宋哲轩的不闻不问。 都让她感到无比窒息。 到后来,宋哲轩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那个一如平常的夜里,一道黑影,就这么摸进了她的房中。…… “不要!” 沈棠雪骤然惊醒过来。 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姑娘,是做噩梦了么?”端着热水进来的阿诺看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赶紧放下热水过来,“梦都是反的,不用放在心上的。” 沈棠雪“嗯”了声,“我没事,只是个梦而已。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 巳时啊,那她是睡了挺久的。 沈棠雪长长抒了口气。 她说做梦话既是说给阿诺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如今已经不是前世的时候了,她也不再是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人宰割的沈棠雪了。 困境类似,但思维不再受限,出路自然也就有了。 她坐到梳妆台前,脸上的伤确实已经消肿了,而且都看不出来痕迹了。 “江世子给的东西,果然是好的。”沈棠雪自言自语着,心说那罐子药得好好珍藏,留待不时之需才是。 简单洗漱了一番,喜凤也把早饭拿回来了。 没错,早饭。 别人都要吃午饭了,她还吃早饭呢。 一盅黄澄澄的小米粥,熬得粘---稠的很,还有几样家常的小菜,虽然简单,但看着就有食欲。 还有一份煎到表皮金黄的煎饺,香气四溢。 沈棠雪一下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赶紧吃了一口小米粥。 入口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只这一口,她便确定,这新来的厨娘有问题。 之前的蒸鱼,或许是巧合,说是天下的厨子做法大多相似。 可这小米粥她不信还是巧合。 因为,不是所有人熬小米粥都会放桂花的。 应娘跟她说过,这个做法是母亲教她的,后来母亲走了,应娘便做给她吃。 一次巧合是巧合,多次的巧合,就不再是乔合了。 沈棠雪吃了一口粥便放下了,“阿诺,你待会儿去一趟灶房,就说今日的早饭做得很好,我很满意,要亲自见见那厨娘。” “是,姑娘。”阿诺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便不敢多问。 …… 与此同时。 江淮衣和观澜已经带着人在城郊一带搜索。 京城很大,城郊更大,好在之前有人所说看见过应娘,他们便就那附近一代先行打听起来。 只不过,转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消息。 就在观澜都失去信心,准备劝江淮衣先去找个地方吃饭时,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名荆钗布裙的中年女子从旁边的民房中走出来。 她素面朝天,衣裙洗得发白,脸上风霜侵袭的痕迹,让她看起来得有四十来岁,手里还挎着个篮子,看起来和这一片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她眉尾有一道极为狰狞的疤痕。 “应娘!”江淮衣脱口而出。 观澜也反应过来,这人除了眉尾多了那一道疤之外,不就是世子画像上的那个人? 荆钗布裙的中年女子蓦地一愣,下意识循声看过来。 这个地方怎么还会有人认识她? 却不想,看见了一个穿着月白圆领袍、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郎。 不说旁的,光是他的气度和打扮,便能看出他并非一般人。 但她并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决不能节外生枝。 应娘下意识别开眼,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应娘,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江淮衣不紧不慢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应娘看也不看他,“公子找人?那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我没找错。”江淮衣笃定道,因为他前世见过应娘,自然一眼就能认出,“应娘也不必装了,刚才你的反应已经真真切切的告诉我,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应娘垂着眸子,“看公子的打扮,并非一般人。我这个年纪都能当你娘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牵扯不清的,怕是要让人误会。” 江淮衣轻笑了声,“应娘住在这地方,不就是为了能方便去看沈家大姑娘沈棠雪么?” 应娘闻言,震惊地抬起头来,“你……” “我姓江,我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靖安侯,你应该认得我才是。” 是姑娘的未来夫婿?! 应娘眼里一闪而过诧异,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原来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爷,民妇有礼了。” “世子?” 观澜看着她这样就有些头疼,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第51章 杜氏,得意 江淮衣也有些伤脑筋,摸了摸鼻子,说道:“既然应娘不愿意承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但沈家大姑娘如今被亲爹和后娘算计,应娘就真的一点不关心么?” 应娘的身躯微微一震,但还是闷声不语。 之后无论江淮衣和观澜说什么,她始终没有再说什么。 见状,江淮衣也没有为难她,记住了这地方,便带着观澜撤走了。 等走远了,才吩咐观澜道,“留两个人盯着些,今日我们找到她,她却迟迟不肯承认身份,说不好有别的打算。” 而留下的两个人很快就发现,应娘去送了饭回来之后,便开始偷偷收拾东西,只带了几件衣服细软,便离开了小院。 不过,那是后话了。 …… 厨娘杜氏到棠梨院来,已经是午饭后的事了。 因为她是厨娘,要负责沈家上下的吃食,饭点自然是离不开的。 “厨娘杜氏拜见大姑娘。” 杜氏恭恭敬敬地行礼,身上还围着个围裙,袖子也高高地挽起,头发更是简单挽起,用头巾包着,这样的打扮,据说是为了不让头发落进饭菜中。 “杜厨娘不必如此,快请起。” 杜氏犹豫了一下,这才起身。 “杜厨娘可知道我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听阿诺姑娘说,大姑娘觉得我做的早饭尚可,这才说要见见我的。”杜氏始终低着头,很是恭敬谦卑的模样。 沈棠雪打量了她一眼,把那盅小米粥摆上来。 杜氏不禁顿了下,“这小米粥,姑娘是不合胃口?” “并非如此。”沈棠雪口吻淡淡的,“相反的,我很喜欢吃这小米粥,有一种小时候的味道。” 杜氏忙说道:“大姑娘谬赞了,我一个奴婢,怎么能跟先太太做的相提并论?” “这么说倒也不恰当,我已经想不起来母亲做的味道如何了,倒是对另外一个人所做的味道,记忆深刻。”沈棠雪语气寥落。 母亲很疼爱她,她知道的,但那会儿她实在太小了。 她如今能记得的,都是应娘告诉她的。 蒸鱼的做法,放桂花的小米粥,都是母亲教给应娘,应娘又做给她吃的。 杜氏露出疑惑的神色,“大姑娘说的,不是先太太?” “自然不是,我母亲走时我很小,那会儿根本不记事,便是我说的那位故人,离开沈家也有很多年了。” 沈棠雪说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杜氏,“我只是很好奇,杜厨娘的厨艺都是跟谁学的,怎么会跟我母亲留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做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杜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装傻道,“大姑娘真是抬举我了,我只是个乡下人,因为家乡遭了灾,这才来到盛京谋生的,怎么会这么巧呢?” “可不嘛,就是这么巧。” 之后沈棠雪又试探了几句,杜氏都守口如瓶。 沈棠雪见她不肯说,也就没再追问,让阿诺给了她一角银子作为打赏,就把人送出去了。 只是她想不通,这杜氏既然屡次三番地借着饭菜提醒她应娘的线索,又不肯承认跟应娘有关系,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她又吩咐喜凤,“你盯着点灶房,看看这个杜厨娘平日里都跟什么人来往。” 喜凤:“明白。” …… 沈棠雪百思不得其解时,被陈氏下令关在纤云院不得外出的沈芊芊却越发暴躁。 因为,昨日沈棠雪得了侯府的请帖、去侯府做客的消息,终于传到她耳朵里了。 “母亲一声令下就把我当犯人一样关着,她沈棠雪却能得靖安侯夫人的青眼,还能去侯府做客,凭什么呀?!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夏荷在旁安慰道,“姑娘莫恼,那侯夫人毕竟是她未来的婆婆,人情往来这事向来是不看僧面看子面的,靖安侯夫人这是在给自己做面子呢。” “还给她做面子,她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下贱胚子,还要什么面子!便是我要做首辅夫人,我也不能让她沈棠雪如此的得意。” 沈芊芊此刻恨不得飞出去找沈棠雪吵一架呢。 夏荷又说道,“姑娘,您别着急啊,我话都没说完呢。昨个儿大姑娘是被侯夫人下帖子请过去了,也是江世子来接的,可她还不是要挨打。” “挨打?”沈芊芊喜出望外,“她去侯府挨打了?” 夏荷摇摇头,又将侯夫人派了李妈妈还有刘管家来帮沈棠雪要嫁妆的事、以及沈棠雪被沈复和陈氏拉到花厅逼她答应将吕氏嫁妆一分为三等,都跟沈芊芊说了。 沈芊芊的表情一会怒一会儿喜,听到最后总算高兴了,“她活该!她倒是要嫁侯府,可那又如何呢,嫁妆还不是我的么?” 前世她嫁到靖安侯府,父亲和母亲可是给她备了极为丰厚的嫁妆。 这一世,她便是不嫁侯府,而是嫁给还没发迹的宋哲轩,但母亲向来疼她,也舍得她受苦,肯定还是会给她准备丰厚嫁妆的! 沈芊芊胸有成竹,仿佛吕氏的那些嫁妆,都已经进了她的口袋了。 正说着,外面便通报说陈氏来了。 门“吱呀”开了。 沈芊芊噘着个嘴,不情不愿地看着提了食盒的陈氏。 “我还以为母亲已经不记得我这个女儿了。” “又在说什么胡话?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了生下你,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么?”陈氏戳了下她的额头。 沈芊芊撇撇嘴,又使小性子似的牢骚了几句。 但总归不是之前那样扯着嗓子吼,也不是哭着闹着要出去,陈氏还觉得新鲜。 “你今个儿怎么不闹了?” “沈棠雪挨了打,我心情好,就乖一点咯。”沈芊芊嘴角上扬,心情还算不错。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陈氏松了口气,“之前是因为那个不长眼的春华,也不知道怎么就把消息捅到你父亲面前去,母亲不得不做个样子。” “不过你放心,如今你父亲正为了沈棠雪那贱人伤脑筋,最迟明后天,你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出去逛逛了。” 沈芊芊顿时喜笑颜开,“母亲最好了!” 出去了她就可以去看看宋哲轩了,前世他是和沈棠雪成亲后,才能安心读书的,明年秋闱便会下场。 而且,在三年后就会一举得中状元! 这么一想,她对未来越发有信心了,首辅夫人,只能是她的! 沈棠雪就算是嫁了侯府又如何,江淮衣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玩意儿。 何况侯府里还有温梨,早晚让沈棠雪吃尽苦头。 现在,就让她先做做世子夫人的美梦吧! …… 第52章 感谢,分寸 下晌,来喜破天荒来了后宅。 “你是说,钱妈妈不但给沈岳送了吃穿用的东西,还在书院附近帮他赁了一处住所?”沈棠雪跟来喜确认道。 来喜点点头,说道:“对,快吃午饭的时候,钱妈妈突然找到我,让我驾车送她去沈岳就读的白鹤书院。” “平常虽然也会给沈岳送东西,但这一次,她特意把沈岳叫出来,带到了书院附近的一处小院子,还说,是太太交待他,近期没什么就不要回家了。” 说完,来喜露出一个求证的眼神,“姑娘,是您做的么?” 沈棠雪笑了下,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 昨日沈复和陈氏联起手来要逼着她同意把母亲的嫁妆分出去,的确让人恼火。 但江淮衣一句以后只要她受欺负,不问缘由先揍沈岳,能把陈氏给吓住,便是意外之喜了。 之前她便想着,沈岳那毒蛇一般阴私的性子,若想找借口常回家骚扰来喜,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今陈氏被吓住了,短时间内,沈岳都应该不会回来了。 而且他那个性子,有了一处书院外的院子,正好干他一直想干但没机会干的龌龊事。 这何尝不是给她的又一个机会呢? “多谢姑娘!”来喜突然下跪,“之前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多谢姑娘救我一命。” “你言重了,你们兄妹既然为我做事,我自然也是要庇护你们的。”沈棠雪淡然道,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 喜凤不禁担心道,“可是姑娘,沈岳不会一直不回家的,早晚还是会……” “没错,如今沈岳只是暂时被稳住,但我自有办法。你们听信就是了。” 来喜和喜凤对视一眼,都狠狠松了口气。 这边正说着,门口刘妈妈来通禀,“姑娘,侯府来人了。” 沈棠雪顿了下,“阿诺,你去看看。” 阿诺点点头,片刻便将人给领了进来。 竟是来了两个两个模样姣好的年轻姑娘。 一个珠圆玉润,腰间挂着个算盘;一个身形高挑,怀中抱着把琴。 虽各有千秋,却是难得的小美人。 她们俩一进门,便齐刷刷朝着沈棠雪行礼,“婢子闻书/听琴,拜见沈大姑娘。” 沈棠雪缓缓起身,“二位是侯府来的?” 其中珠圆玉润的闻书抬起头来,温声说道:“回沈大姑娘的话,婢子都是侯府派来伺候姑娘您的。” “世子还交待了,让我们务必尽心尽力照顾还能,替姑娘您操办好婚前需要操办的杂事,以及处理身边的琐碎事。” 听琴也说道:“是的,从今日起,婢子就是姑娘的丫鬟了,还请姑娘尽管使唤,千万别客气。” 否则,干不好就要回去伺候那个难以捉摸的世子爷了。 还好昨天江淮衣跟她打过招呼了,沈棠雪在短暂的意外之后,便欣然接受了。 “也好,我身边的阿诺和喜凤都没经过什么事,许多事情都还在学,你们两个来了,倒是能省了我不少力气。” “不过我这儿的条件不比侯府,阿诺,你先带闻书和听琴去熟悉一下,顺便安置。” 阿诺:“是。” 闻书和听琴也都规规矩矩地行礼,便下去了。 棠梨院之前就三四个下人。 一开始是阿诺和半夏各住一个屋,喜凤便和刘妈妈住。 后来半夏犯了事,她住的那个屋便空出来了。 而喜凤还是跟原来一样,跟刘妈妈一个屋。 如今闻书听琴来了,她们俩在侯府,按理也只能两个人一间房,到了这里,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阿诺带着她们将屋子收拾了下,便能住了,只是少了些被褥。 闻书和听琴赶紧表示,她们自己带了,阿诺都省得再去找钱妈妈要东西了。 就这样,侯府来的人,就这么安置下来了。…… 下人房里。 “闻书,你觉没觉得,这个未来少夫人,挺不一样的。”听琴收拾了东西,不大的房间,还是给她收拾出了一处放她的琴。 闻言。 闻书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能当我们靖安侯府少夫人的,自然不一样。” “今日她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可别小看了这位商贾出身的少夫人。否则,少不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琴不以为然地笑了下,“放心吧,我有分寸。” 闻书摇摇头,心说,你这个人不撞一下南墙能有分寸就怪了。 侯府送了两个丫鬟来的事情,并未在沈家兴起什么波浪。 因为沈复忙着奔波生意,陈氏也担心江淮衣会不会趁机对沈岳动手,沈芊芊一心惦记着她的宋哲轩。 倒是也平静的很。 …… 一晃两天过去。 沈宅里风平浪静,沈芊芊终于被陈氏给放出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去灶房弄了一堆燕窝之类的补品,然后浩浩荡荡地去了宋家。 若是之前,陈氏还会阻拦一二,少不得骂她几句倒贴,但前两天沈棠雪联合侯府明目张胆地要吕氏的嫁妆之后,陈氏便想通了。 侯府左右是已经瞧上了沈棠雪,他们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既如此,还不如趁现在宋哲轩还未发迹,先拉拢他,以后他发迹了,自然也会以沈家为先。 反正也不用他们做长辈的出面,宋家那家徒四壁的,只要芊芊随便拿点东西过去,便是给了宋家极大的颜面了,还怕他们日后不会感恩戴德? 加上沈芊芊每次都笃定地说宋哲轩会成为首辅,首辅夫人的诱惑太大了,沈家若是能攀上这样的亲事,将来何愁不能跟着鸡犬升天? 这般想着,陈氏自然也就乐见其成。 喜凤把沈芊芊又去倒贴宋哲轩的事情禀报上来,沈棠雪只笑了笑,说道:“她喜欢就好。” “还没成婚就巴巴地倒贴,也不知道那姓宋的给沈芊芊灌了什么迷魂汤。”阿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闻书和听琴面面相觑,心中暗笑,但并未发表意见。 她们过来也有两日了,本以为是世子太过担心了,没想到沈家这小地方,还真有笑话看。 盛京哪家的贵女会像沈家二姑娘这样,还没成亲就巴巴地倒贴男人啊,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了。 “闻书。” 突然被点名,闻书赶紧起身,“姑娘,有何吩咐?” 沈棠雪拿出她亲生母亲嫁妆里的铺子名录,一部分她借机勘察过了,余下的还没机会亲自去看的,她都交代给闻书。 “我如今待嫁之身,不太方便出去抛头露面,你便代我把余下的铺子都去巡一遍,若能弄清楚这些铺子如今在谁的名下、谁在主理,盈亏如何便更好了。” 第53章 明抢,挨打 “姑娘放心吧,这些便交给我了。”闻书毫不含糊,领了事情便下去准备。 听琴则说道:“姑娘,虽然您不太方便出门,但未免沈家里有什么其他的意外,婢子就不一道去了,贴身保护您,顺便跟您说说一些侯府的规矩。” 这是世子交待的,听琴也准备好好执行。 沈棠雪闻言打量了她一眼,这姑娘竟然是个练家子的? 但仔细一想,她个子高挑,看起来也并非柔柔弱弱的模样,那日抱着琴上门,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只是个会些琴棋书画的弱女子呢。 但侯夫人既然能派她们来贴身保护她,自然不可能就派个柔弱无力的。 “也好。沈家只是商贾,侯府高门,要学的东西确实多。” 听琴见她丝毫没有别扭,还诧异了一下。 一般人不是很在乎别人提到他们的出身背景么?越是身份低的越是如此? 为何这沈大姑娘一派坦然,甚至还迫不及待要学的样子? 可她不知道,沈棠雪前世从小就没了娘,陈氏巴不得她学歪,如何管家都不教,更遑论为人处世那些了。 许多的道理都是自己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才悟出来的,但跟那些世家出身的贵女,还是差的太远了。 如今能有机会学习,她自然珍惜。 …… 进入了六月,便是盛夏,日头越发毒了起来。 沈棠雪几乎不再出门了,就专心在家写写字,或者跟闻书和听琴学学规矩。 今年的夏日比往年要热上几分,沈家也早早就开始用上了冰。 不过,沈家的冰窖小,储冰太少了,陈氏算计着他们自己用的,棠梨院能分到的,就九牛一毛了。 沈棠雪都准备自己掏银子去外头买了。 闻书拦住了她:“姑娘,这等小事不值得您费心的。” 沈棠雪:“嗯?” 正说着,喜凤蹦蹦跳跳地从外头跑进来,“姑娘,是江世子,世子给咱们送冰块来了!” 沈棠雪眨了眨眼,随之起身往外走。 江淮衣已经进了院子,把衣袍的下摆系在了腰上,正指挥着人往院子里搬冰。 瞄见沈棠雪出去,大大方方地亮出一个笑容,“沈大姑娘,你可是我们侯府未来的少夫人,怎么会让你少了这点冰,还要自己掏银子去外头买?” 沈棠雪差点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只能缓缓地笑了,“那就麻烦世子了。” 这样也挺好的,日后成了亲,他便是和温梨两情相悦的,她远离着点就是了,起码能够相敬如宾。 自此之后,侯府每日都会送来新的冰,这让沈芊芊又气又恨。 前世她嫁到侯府之后,江淮衣都对她不闻不问的,如今沈棠雪还没嫁过去呢,他就如此的殷勤!凭什么? 于是,便带着夏荷以及三四个丫鬟小厮,闹上门来抢冰块。 “搬走搬走,通通都给我搬走,一点也不要给她剩下!”沈芊芊登堂入室,旁若无人地指挥着。 她带来的小厮们一人端一盆,转身就要走。 谁知就听见了门口传来一声破风声。 “唰”地一下,院子里扫落叶的大扫把就跟有了灵魂一样冲着他们飞过来。 吓得包括沈芊芊在内的几个人纷纷蹲下躲避。 “把东西都给我放下滚出去,不然,这扫把就要落到你的身上。” 身形高挑的听琴,一手抓住扫把,那身形快如闪电,就跟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似的。 吓得纤云院那几个下人连忙把盆一丢,就要往外跑。 “我看你们谁敢跑!谁敢从这儿出去,我立刻把你们发卖出去!”沈芊芊气急败坏地喊道。 听琴不以为意地翻了个白眼,“还有你,你再不出去,我可就亲自送你出去了。” “你一个丫鬟,怎么敢对二姑娘无礼?!”夏荷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护主。 “啪”的一耳光就落在她脸上了。 这脆响,听得沈芊芊都打了个寒颤。 听琴表情冷漠地说道:“你不也只是个丫鬟,跑到我家姑娘院子里来撒野,你不撒泡尿照照么?” “你……” 沈芊芊不服气地怒道,“沈棠雪,你别以为有侯府的人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我告诉你,我不怕你。这沈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沈棠雪差点气笑了,先来挑事的人还装上无辜了。 不过,笑意只在脸上停顿了一瞬,她的目光徐徐转冷,“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否则,就不是这一巴掌的事了。” 这是明晃晃的在警告她,若是不老实,下一个巴掌就落在她脸上了。 沈芊芊恨恨地咬了咬牙,又看了看护在沈棠雪身边的阿诺和喜凤,以及手里抓着扫把跟抓着把剑的听琴,顿时就怂了。 “你别得意,早晚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扔下狠话,沈芊芊灰溜溜地跑了。 外强中干的东西。 沈棠雪压根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听琴,你这是练过功夫的吧,刚刚那一下好厉害啊!” “对啊对啊听琴姐,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呀?” 因为这个事,听琴在阿诺和喜凤心目中的地位节节高升。…… 而闻书接手去调查铺子的事情半个多月,便大致摸清了铺子上的情况了。 她没有身份的约束,做起事情来也确实方便许多。 “姑娘您母亲的那些铺子,如今多数都在陈氏的名下了,她还用赚的钱偷偷置了田产和宅子,上次姑娘说的,沈岳在白鹤书院附近的宅子,就是她买下来的。” 沈棠雪扯了下嘴角,眼底越发森冷,“她可真敢啊,什么东西都敢拿!” “姑娘,她吞了这么多东西,难道就这么算了么?”阿诺气愤道。 沈棠雪轻“嗤”了一声,“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她?她怎么吃进去的,就要怎么吐出来!” 不过的确陈氏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在沈复的眼皮子底下弄走了那么多铺子,还置了田宅。 沈复若是知道,他们之间坚固利益同盟,也将土崩瓦解。 他那个人,可是极致的利己者。 “对了姑娘,沈复最近也在找人变卖他名下的两三家铺子。”闻书又道。 沈棠雪微微一顿,问道:“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54章 助澜,招摇 闻书说道:“听说有一个西域来的客商,要带他做赚钱的生意,他准备将手上几间不那么赚钱的铺子兑出去,到时候赚笔大的。” “哪里来的西域客商?做的什么生意?” “这就不得而知了,沈复身边的人似乎也都不知道,估计他怕消息走漏会被别人抢先,没对任何人说。” 西域的商人,无非就是把产自西域的香料带来,再把这边的瓷器丝绸贩卖过去,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沈棠雪原本还想把陈氏坐拥许多铺子田宅的消息捅出去,但有了这层考虑,她就改变了主意,不着急了。 “闻书,你继续盯着陈氏和沈复那边,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闻书点点头,和听琴交换了个眼神:沈大姑娘看起来,像是准备干票大的。 “对了,闻书,你再给周姨母带个话,就说,可以让李妈妈再催一催陈氏嫁妆的事了。”沈棠雪又道。 距离上次李妈妈上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 她抛下了鱼饵,但陈氏和沈复因为各自的算计,所以还在犹豫之中,迟迟不见上钩。 如今知道沈复和陈氏的小心思,自然是要让李妈妈再推波助澜一把了。 而她一边盯着沈复这边,也让来喜时刻盯着沈岳那里。 沈岳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得了陈氏让他没事少回家的吩咐,又在书院附近有了宅子,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如今都找了小倌往那宅子里带了。 话带到侯府的第二天,李妈妈便带着刘管家上门了。 用的是要清点吕氏嫁妆的借口,陈氏自然不可能答允,又抬出了上次说过的,东西没有清点出来的说辞。 “上次这么说也就罢了,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沈太太还用这样的借口来糊弄我。当真以为我们侯府是好欺负的么?!” 李妈妈冷笑着扔下这一句,便和刘管家打道回府了。 陈氏知道事情糊弄不过去了,不敢自己擅自做主,也是怕担责任,便去寻沈复商量。 可沈复眼下一门心思惦记着要把铺子兑出去,好做大生意赚大钱,一句“这件小事你自己都不会做主,我要你这个当家主母做什么?”就把陈氏打发了。 陈氏气够呛,却拿他没办法。 事情便拖着未决,以至于后来因为这件事,沈复和陈氏闹得不可开交时,他们都后悔没有早点解决。 不过,那是后话了。…… 没几天的功夫,侯夫人的请帖便又下到了沈家,邀请沈棠雪前去侯府做客赏花。 已经是六月底了,赶上侯府后院的白荷花开满塘,又适逢江侯爷回京,侯夫人特意办了个赏荷宴。 沈棠雪一早就被拉起来梳洗打扮。这次不是阿诺负责,而是闻书负责的。 一双巧手给她挽了个漂亮的发髻,脸上淡施粉黛,明明只簪了支白玉簪子,便有了画龙点睛的味道,越发显得她清贵起来。 出门时,沈芊芊又不长眼地来找茬儿,“我们是一家人,凭什么侯府只请你不请我和我母亲?我可是未来的首辅夫人!” 沈棠雪都要被她的愚蠢给笑哭了。 “我家姑娘是侯府未来的少夫人,你算哪根葱?你也配登侯府的门?”听琴丝毫不惯着,一通输出。 把沈芊芊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但又忌惮听琴的无力,只能撂下狠话,“我要去跟母亲说你欺负我!” 然后再次铩羽而归。 “听琴姐,还是你厉害!”喜凤朝她竖起大拇指。 自打闻书和听琴来了之后,沈芊芊就没占到过便宜,简直大快人心。 听琴:“小意思,小意思。” …… 靖安侯府。 侯府难得办一次宴席,温梨早早便起来准备了。 平时都用身体不好当借口,这次听说江淮衣的未婚妻要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非要上赶着帮忙筹办宴席。 不过,侯夫人到底是没让她参与。 她的原话是:“你这么多年一直身子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气色好了一些,就该好生静养。家里这么多人手,还不至于让你来操持这些事的。” “你要实在想帮忙,届时便随我一道去迎客便是了。” 侯夫人温声细语的,便把温梨的路都给堵死了。 她最终也只能同意了侯夫人的这个提议。 到了宴席这日,她早早便起来打扮了,平日里总一身孝的,今日为了在江淮衣的未婚妻面前出风头,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 结果她一路面,侯夫人便皱紧了眉头,家里办个赏荷宴,她这一身大红大紫、馒头珠翠的,是招摇给谁看呢? 还嫌外头的人说侯爷仗着陛下的信任胡作非为说的不够多么? 当下,侯夫人便黑了脸,“你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去,还有这头首饰,也给我去了。若是再这么没轻没重的,你也不必出来见客了。” 温梨都傻眼了,“为什么呀?不是您说的,侯府难得办一次宴,让我好好打扮打扮?” 侯夫人顿时就气得火冒三丈了,“我让你打扮,是让你这么个打扮法儿的?阿春,你把她带回去,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得体!” 李妈妈应了是,趁着客人还没到连忙把温梨带走了。 侯夫人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缓缓抒了口气,“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在侯府长大的,怎么学成了这副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靖安侯府上下就是这副德行呢。” 白妈妈只能劝道:“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今日沈大姑娘不是要来么?” 提到沈棠雪,侯夫人这才稍稍缓了怒火。 说着话呢,外头便来报,沈家大姑娘到了。 侯夫人顿时来了精神,那点阴霾也跟着一扫而空,“走走走,看看我的棠雪丫头去。” 侯府办赏荷宴,来的自然少不了一些达官显贵。 官阶低的,不必侯夫人亲自去迎,而一些身份贵重的,她自然也要去迎一迎。 而原定跟她一起迎客的温梨被李妈妈带走了,这会儿沈棠雪到了,便被一块儿拉了过去。 比起温梨恨不得把所有东西穿戴在身上,沈棠雪乖乖的,一身清雅别致,反而争得了更多的好感。 因为这一遭,沈棠雪这个未过门的世子夫人,也算是在众高门露了脸了。 第55章 露脸,变故 反观温梨。 被李妈妈带走之后,因为李妈妈劝她换身衣裳,把头上的发饰拿掉一些,她便使起了性子,说自己好歹是代表了侯府的脸面,怎么能素面朝天的。 李妈妈都无语了,她不过一个养在侯府的外姓人,算哪门子侯府的脸面?真让她这么出去了,才是让侯府丢人呢。 “温姑娘,这是夫人的意思,你若是执意不肯换了这身打扮,那就先等等吧,等开席了再出去。” 她不是温梨身边的丫鬟,自然不能容着她这般胡来。 温梨当下就不依了,凄凄哎哎地闹起来,喊着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还要找她的淮衣哥哥。 李妈妈只能让人去叫了府医,又去给她找世子了。 江淮衣正高高兴兴地要去跟沈棠雪说话呢,李妈妈便来了,“世子,温姑娘又不舒服了,喊着嚷着要见您呢。” “她不舒服找大夫啊,找我干什么?”江淮衣纳闷了。 李妈妈答了声是,也就不再管这事了。 沈棠雪离着有些距离,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看见江淮衣不耐烦地皱着了眉头,也才到不是什么好事。 李妈妈很快便回到侯夫人身边,江淮衣也凑了过去,“怎么样,沈大姑娘,我们侯府的宴还入得了你的眼吧?” “世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侯府何等尊贵,我一个商女出身的,有什么资格品评侯府的宴席?”沈棠雪只觉得莫名其妙。 大庭广众的,江淮衣这不是给她挖坑么? 话音落,江淮衣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光记得她是重生的了,他本意只是想问问她,这宴席比起她前世操办的宴席如何,但别人不知道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世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沈棠雪打断他,“既然世子不想看见我,我便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方才看他跟李妈妈说话,似乎提到了温梨。 看来之前她还是想的太好了,温梨这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个抢了她心心念念世子夫人之位的人呢? 江淮衣真想追上去解释,温梨院里的春霞便神色慌张地赶过来,“世子,您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她,她不好了。” 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好不好的,多不吉利啊。 江淮衣有些不耐烦,但看见春霞慌张无措的样子,还是跟着去了。 话说回温梨这里,她在屋子里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江淮衣过去,大夫也不肯看。气得在屋子里一通摔摔打打的,然后一下就气得厥过去了。 秋萍在那嚎得好似她已经归天了一眼,然后便派了春霞去请江淮衣。 李妈妈见状,也跟了过来。 而前面早就开席了。 沈棠雪只是个宾客,便老老实实地跟着侯夫人身边。 侯夫人也没有刻意介绍,但之前沈棠雪已经在门口陪着主家侯夫人迎过客了,在各家的贵女和夫人眼中,便是靖安侯夫人郑重的向众人介绍自己的未来儿媳妇了。…… 宴席过半。 听琴匆匆忙忙地来了。 沈棠雪看见她出现,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今日她过府,只带了阿诺和闻书,听琴和喜凤是留在沈家的。 这会儿听琴突然赶来,怕是沈家出了事了。 “周姨母,我去解个手。”沈棠雪低声道。 侯夫人也看见了听琴,便没有多问,让她去了。 到了一旁僻静处,听琴便言简意赅地说道:“今日姑娘你们出门之后,来喜又被陈氏叫去给沈岳送东西了,喜凤担心便跟着一道去了。” “方才她突然找了人报信,说来喜受了伤。我过去的时候,喜凤陪着他,他的伤不轻,但除了头上的那处伤口,身上的几处伤,都不像正常会受的伤。” “我已经给叫了大夫,一时半会儿的人还不能移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听琴说的含蓄,但沈棠雪也听得出来,这件事跟沈岳脱不了关系。 “那沈岳呢?他如何了?” 听琴摇摇头,“我没看见他,估计是躲起来了。” 沈棠雪想了想,吩咐道,“闻书,你去跟周姨母说一声,就说我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闻书心说,这好歹是侯府的宴席,姑娘又是少夫人,提前离席不好吧? 沈棠雪却说,“我还不是侯府的主子呢,便是主子,果酒香甜,不知不觉多吃了几盏酒,不胜酒力也是正常的。” 眼下来喜的命更重要。 而且侯夫人知道沈家的龃龉,也不会多问。 而沈棠雪前脚刚走,没多久,温梨便巴巴地跟着江淮衣出来了。 春霞慌慌张张地把人请过去,结果江淮衣才一露面,温梨便可怜兮兮地说撒娇。 江淮衣见她没事,让她赶紧换了衣裳出来见客,不然就别出来了。 不过很可惜,温梨又错过了和沈棠雪的会面。 …… 医馆。 “姑娘,您可算是来了!”沈棠雪一到,喜凤便像有了主心骨。 “你别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沈棠雪让阿诺帮忙照看着来喜,带着喜凤到一旁僻静处事话。 喜凤哭哭唧唧地,总算是说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太太又让我哥给沈岳送吃穿用的东西,我想着好久没出来,我哥的鞋子斗破了,便想顺便买些碎步给他做双新鞋子。” “可我们约定的时间过去好久,我哥都没有过来。我就担心他,找过去的时候,沈岳他,他居然把我哥打晕了,满头的血啊,我就把他打晕了,把我哥带出来了。” 她抽抽噎噎的说,当时来喜身上都衣裳不整了,沈岳也只穿了条裤子,那画面简直是没眼看。 沈棠雪缓缓吐了口气,还真是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防来防去,到底是防不胜防啊。 要不是沈岳为了办事,把人都支走了,喜凤怕是没那么多顺利把人带出来。 之后,她便让听琴去看看沈岳是死是活,听琴去了,沈岳只是被喜凤砸晕过去,她非常不客气地又两脚。 而沈岳做了这样的亏心事,根本不敢声张,打了他也是白打。 好在。 来喜躺了半日,便醒过来了。 来喜说,他被沈岳叫进屋子,虽然千防万防,但没想到他屋子里有一股怪香,闻了之后手脚发软,当时就没力气了。 他挣扎着踹了沈岳几脚,这才惹恼了他,好在喜凤去的及时。 第56章 报复,针对 因为喜凤身上揣着沈棠雪从回春堂买的外伤药,及时给来喜止了血,加上及时地看了大夫,两副药下去,人算是救回来了。 但毕竟伤了头,大夫交待必须要修养一阵的。 喜凤看着包着脑袋、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哥哥,气势汹汹地说要去找沈岳算账,被沈棠雪拦下了。 “别说你哥只是受了伤,人还活着,便是他没了命,陈氏和沈复也不会当一回事的,万一沈岳倒打一耙,以陈氏的性子,你们兄妹还很有可能被赶出去。”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凭什么呀?!”喜凤都要气哭了。 阿诺在旁边叹了口气,他们做人奴婢的,就等于把命交到人家手上了,遇到姑娘这种主子是一百年都求不来的幸运,万一遇到沈岳和陈氏那种主子,也只能认命了。 “不能这么算的,也不会就这么算的。”沈棠雪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话既是说给喜凤听,也是说给阿诺听的。 “没有人天生就命贱,为奴为婢也只是迫于生计,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随便草菅人命。” 喜凤愣了愣,“可姑娘您不是说……”这件事就算说到陈氏那里也没有用么? “我只是说这个事情若由你们去说,沈岳会倒打一耙,陈氏会护短,你们得不偿失。可没说要咽下这口气啊。”沈棠雪笑了笑。 “那……” “换个说法,让沈岳不得不把来喜的伤认下,你们能得到补偿,来喜也能安心养伤,只是这个仇你们得暂时忍一忍,愿意么?” 来喜和喜凤兄妹俩互相看了一眼,当下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来喜先把伤养好,否则,以他们的力量跟沈家他们硬刚,胳膊拗不过大腿的。 “我愿意。”来喜说道,“我知道我斗不过他们,如果硬来,不但我自己小命没有了,还会连累我妹妹。我听从姑娘的安排。” 喜凤跟着道,“我听我哥的。” 那便好。 沈棠雪示意喜凤附耳上前,跟她小声说了几句,喜凤先愣了一下,随之忍不住问道:“这能行么?” “沈岳不敢让陈氏知道他干这些事的。” 喜凤深吸了口气,带着听琴,弄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又去了沈岳的小院里。 出来的时候,手里揣着几个银锭。 天将黑时,沈岳便狼狈地回了沈家,跟陈氏说他被人打了,来喜为了保护他,受了重伤,让陈氏给他涨薪俸。 陈氏嚷嚷着要去报官,沈岳支支吾吾地说不能报官,巧妙地把矛头引向了书院里的几位高官子弟,陈氏这才闭了嘴。 即日起,来喜便喜提了一人间,不但可以休养一个月,月俸照领。月俸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了三成。 而沈岳这顿打,也是白挨了,第二天就灰头土脸地让陈氏给送回书院去了。 还勒令沈岳:“没事尽量不要出书院。” 沈岳又气又恨,却没有办法,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事没完! 事后,闻书问沈棠雪:“姑娘这么做,就不怕沈岳报复么?” 沈棠雪不以为意道,“不是还有你和听琴保护我么?再说了,应该怕的人是沈岳才对。” 闻书想到听琴说的,沈岳被那几个大汉按在床上扒了裤子的场面。 姑娘吩咐听琴和喜凤不要直接出面,只让那几个男人去做,沈岳这一次不但挨了打,还得把来喜当恩人,可算是吃了大亏了。 但依照姑娘所说,以及来喜身上得来的经验看,沈岳这个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是要防着一些的好。 闻书在心里也有了计较,很快把这件事上报了世子。 江淮衣在松涛院里把沈岳骂了个狗血淋头,“就他那种下作玩意,也配让她为之操心。沈家上下,除了她,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听雨也跟着无语地说道,“可不是嘛,那沈岳简直不个东西。听松上次不就说过,沈岳因为这个事,还跟沈大姑娘起过冲突。” 江淮衣闻言一愣,“这个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次啊,沈大姑娘母亲吕太太忌日的时候。”听雨赶紧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江淮衣越听脸色越发铁青,“就那么个玩意儿,他怎么敢对长姐不敬的?!听松呢,这个事情我怎么没有听他提过?” 听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听松不会跟他说完,忘了回禀世子吧? 听松啊,你自求多福了。 “听松那个臭小子呢?” 听雨弱弱地道:“……上次观澜不是把那个应娘跟丢了么?闻书和听琴保护着沈大姑娘,他便找去了。” 江淮衣哼了声,“等他回京,叫他立刻来见我。” 此时,正出京寻找应娘下落的听松:“阿嗤……” 猝不及防一个喷嚏,他莫名感觉鼻子痒痒。 后背也凉凉的,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 自靖安侯府的赏荷宴起,盛京便开始传出靖安侯夫人十分满意未来儿媳、要豪掷千金为她置办田产铺子作为聘礼的消息。 但同时也有很多对沈家的非议:“我听说沈家盯上了原配吕氏的嫁妆,婚期一天天近了,还迟迟不肯给沈大姑娘。是准备把原配的嫁妆,平均分给继室的儿女呢。” “那继室这么做,沈老爷居然也没有意见?那继室难道没有自己的嫁妆?正经人家哪个男人会花妻子的嫁妆啊。他居然不管,这像话么?” “可不嘛,所以侯府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大张旗鼓地要给未来儿媳置办田产铺子呢。也不知道沈家人脸上会不会臊得慌?” …… 这段时间里,沈复手上的三间铺子顺利兑了出去,回流了一大笔的资金,已经投入了大生意。 而关于沈家克扣原配嫁妆传言,也在盛京一传十十传百,在人尽皆知前,终于传到了沈复面前。 不仅生意伙伴和商号里的伙计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走在路上他都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沈复深感自己颜面受损,觉得是陈氏没有处理好,便回家找陈氏大吵了一架。 陈氏平日里都会认输服软,偏偏这一次一句不肯相让,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 第57章 传言,内讧 从一开始沈复责怪陈氏,“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人家都是怎么说我的?” 到陈氏反驳他,“我倒是想两面妥帖,可吕氏的那些嫁妆,这些年早就变卖的差不多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要怎么办?拿我的命去填么?” 沈复不以为意,“没钱你就去想办法,你光跟我要,我就能变不出银子来了。你不是有嫁妆么?实在不行就拿你的先顶上。” 陈氏气笑了,“我有多少嫁妆,老爷心里还不清楚么?能顶什么用?” “那就要问你了,同是女人,吕氏的嫁妆价值连城,你怎么没有?” 一句话把陈氏说得火冒三丈。 于是,两人的对话,也从一开始的争论,直到矛盾升级,“沈复,你还没有没有心,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卖了老家的宅子?” “要不是你为了出人头地娶了吕氏,我又为什么会变成继室,我的芊芊又如何会不能做你名正言顺的女儿?!” “你作为一家之主,这么多年变卖吕氏的嫁妆都说是为了做生意,为了我们娘仨,如今真到了要用银子的时候,银子呢?我怎么一文钱都看不到?” “陈氏,我跟你说吕氏嫁妆的事情,你掰扯这些做什么?要不是为了你,这么多年我能亏待我自己的女儿么?如今你来扯东扯西的,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为了掩饰你的不称职?” “沈复,你没有良心!” 陈氏也是彻底恼了,当着沈复的面摔了一个茶盏,便气势汹汹地拂袖而去。 沈复气得狠狠踹翻了凳子,“胆子肥了,如今你也敢冲我叫板了!” 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的。 …… 消息很快到了棠梨院。 “姑娘英明啊,陈氏和沈复都是自私自利的人,这下就可以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了!”阿诺激动地不行。 沈棠雪挑了下眉头,“狗咬狗,一嘴毛?” 阿诺猛的一顿,沈复是姑娘的亲爹,他是狗,那姑娘成什么了? “……对不起啊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这些传言到底只是传言,若沈复和陈氏迟迟看不到夫人那边的进一步动作,怕还是不会轻易松口。”闻书轻声道。 沈棠雪点点头,“阿诺,你看看闻书,要多跟她学学,想事情考虑的长远一些。” 阿诺委屈的噘嘴:姑娘不喜欢我了。 “不过,闻书你有一点说的不太正确,我要的不是周姨母的进一步行动,只是这些传言,就已经足够了。” 这件事涉及的不止有她,陈氏,和沈复。 其中最大受益者,是沈芊芊和沈岳啊。 陈氏背着沈复攒了那么多田宅,就是为了沈芊芊他们姐弟的。 没有了那些田宅,单靠如今空壳子一般金玉其外的沈家,沈芊芊要成婚,丰厚的嫁妆从哪里来?沈岳娶妻的聘礼,也会成问题。 而沈复如今大感颜面受损,若是被他知道,他大发雷霆是免不了的,这么多年他和陈氏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信任,也必然土崩瓦解。 而且为了平息人言,他势必要动用这些产业,去填母亲嫁妆的坑。 可陈氏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从母亲的嫁妆里抠出这些东西,现在让她拱手把东西还回来,那就等于是要她的命! 所以,陈氏和沈复之间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了。 沈棠雪有信心坐看狗咬狗。 …… 陈氏和沈复吵架的事酝酿了一夜,翌日一早,沈复便先来派人找了沈棠雪过去。 她思虑了片刻,带了听琴同去。 不为别的,就为听琴最能打。 “你要嫁到侯府,想要丰厚的嫁妆傍身我能理解,但你不能要沈家掏空家底啊!别忘了你也是沈家人,掏空了沈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复一开始还假模假样地对着沈棠雪嘘寒问暖,发现她根本不搭腔之后,干脆就不装了。 沈棠雪不以为然地说道,“之前我便与父亲说过了,我从来就没有让沈家掏空家底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回我母亲的嫁妆。是你自己听不进去。” “逆女,你以为这么说你就能逼我把沈家掏空了给你么?就没见过谁家嫁女儿要亲爹掏空家底的!”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儿!你就跟你那个娘一样!” 翻来覆去的就这么几句,委实没意思了。 沈棠雪懒得再说了,“我母亲的嫁妆单子早就给了侯府,父亲与我说不着的,若是有什么意见,就去同侯夫人说吧。” “逆女!”沈复气急败坏。 他挥出去的手,只见听琴轻轻一掐,就卡住了他的胳膊,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动弹不了分毫。 在沈复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沈棠雪自顾自转身离开。 等沈棠雪出了名,听琴这才嫌弃地放开他,跟了上去。 “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沈复气得跳脚。 沈棠雪的脚步越走越快,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连后脑勺都透着无语和鄙夷。 沈复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她是她母亲生的,他沈复只不过是出了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力罢了。…… 而她前脚刚回来,后脚沈芊芊便杀到棠梨院来了。 “沈棠雪,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母亲变卖产业给你当嫁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看你是弄错了,不是我要陈氏变卖产业给我做嫁妆,而是她偷了我母亲的嫁妆,如今只不过是让她还回来罢了。” “而且让她把东西还回来的人也不是我,是你亲爱的父亲啊。” 沈芊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父亲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会拿我的嫁妆给你?” “是不是的,你回去问问你娘不就知道了?” 油盐不进的人,沈棠雪都懒得跟她说了。 沈芊芊一时间都忘了要发火,火急火燎地走了。 半路上遇到了匆匆回来的沈岳,她那张嘴又是没把门,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什么都说了。 沈岳听她说了一半脸就绿了,“父亲真是糊涂了!母亲攒下这份家业容易么?那都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那个贱人?!” 沈芊芊气得横了他一眼:“母亲攒下的东西也有我的一半,什么叫你的东西?” 沈岳:“我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东西肯定都是我的。” “嘁!”沈芊芊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我还说我是未来的首辅夫人呢,凭什么都给你啊?” 沈岳自然不甘心,眼见就要吵起来了。 第58章 阴谋,诡计 “行了,眼下不是我们争论这些的时候,要是东西都落在沈棠雪那个贱人手上,我们说什么都晚了。”沈芊芊还是冷静一些。 沈岳也反应过来了,“你说的没错,东西要是落在她手上,我们就什么都没了。你跟我一起去见父亲!” “不对,我们要先去见母亲。”沈芊芊提醒道。 “我刚从沈棠雪那里回来,她说这是父亲的意思,我们得先去问问母亲,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姐弟恋又奔着流芳院去了。 从陈氏嘴里,沈芊芊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就是说,沈棠雪那贱人联合了侯府的人,散播谣言,逼着咱们家把母亲手里的产业给她?凭什么呀!”沈芊芊一蹦三尺高。 前世她嫁侯府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待遇?!怎么到了沈棠雪这里,侯府就愿意给她做后盾了,这还没嫁过去呢! “她好大的脸啊!”沈岳也恼羞成怒道。 “那个吕氏都死了多少年了,沈棠雪这些年吃沈家的住沈家的,她死鬼亲娘的东西再多也早就用完了吧?还想往回要,给她她敢收么?” 沈芊芊气急败坏,沈岳恼羞成怒,而只有陈氏心里最清楚她名下的东西是怎么来的,但她依旧理直气壮。 “事到如今,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了,你们的父亲根本不能指望。” “他想平息外面的流言,却不肯出一分钱,母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了这些东西,将来都是要给你们姐弟的。” “真要是给了那个贱人,你们的嫁妆和聘礼可怎么办啊?” 陈氏可怜兮兮地说着,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沈芊芊和沈岳都不甘心把到嘴的鸭子拱手相让,陈氏自然更不甘心,她经营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怎么可能因为沈复的几句话就动摇。 “岳儿,你若是已经有了功名,你父亲也不至于如此的偏心,眼下侯府势大,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氏已经忘了来喜的事,沈岳可没有忘。 之前沈棠雪就维护那个下人,上次他差点得手了,却还是功亏一篑,白白挨了打不说,还要把那个狗东西当恩人。 那件事肯定也跟她脱不开关系。 “母亲,侯府这么大张旗鼓的造势,也许不是真的为了沈棠雪那个贱人呢?”沈岳阴恻恻地笑道。 沈芊芊也反应过来,“对啊,她是个什么东西,侯府怎么可能会真的看上她?” 前世她在侯府过的那么惨,凭什么沈棠雪就可以还没过门就得到青睐,想都知道,侯府肯定有别的企图。 陈氏顿了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们的意思是,侯府这么做不是真心想为沈棠雪那小贱人出头,而是为了博美名?” “对呀,母亲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不是最在乎名声的么?而且江侯爷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他这样的人,更需要好名声了。”沈芊芊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那个江世子声名狼藉,根本就没有高门大户的闺女愿意嫁给他,要不然这种好事根本也轮不到我们沈家头上。” 沈岳也冷声道,“要是他们靖安侯府,为了一个了十几年的恩人的孩子出头,到时候别人是不是会交口称赞他们重情重义?” 陈氏点点头,“你们说的都没错,依照靖安侯府的身份,就算是早年跟咱们沈家定了亲,他们想悔婚也是轻而易举的。” “如今又是把沈棠雪那小贱人接过去做客,又是大张旗鼓的给她撑腰,不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么?沈棠雪装的好似个乖乖女,但要是她名声坏了呢?” 母子三人对视一眼,便有了一个极为恶毒的主意。 她若是老老实实地待嫁也就罢了,非要搅风搅雨,闹得沈家上下不得安生。那就让她想嫁都嫁不成! …… 早已经入了七月,天气越发炎热。 灶房那边偶尔会做了绿豆汤和酸梅汤,冰镇过后最是消暑爽口。 阿诺和喜凤去拿了午饭,顺带就拿回来了一大竹筒的绿豆汤。 “姑娘,今个儿我们去的早,得了不少呢,待会儿放在盆子里冰一冰,吃起来肯定爽口消暑。”阿诺掀了竹帘进来,开心地说道。 “对啊,还好今天我跟着去了,手快有手慢无。”喜凤也兴奋的很。 因为往常等到她们去时,都没剩下多少了。 这是明摆着陈氏要给沈棠雪穿小鞋看呢,沈棠雪知道自己是得罪了陈氏,这几口汤汤水水地,她也懒得计较。 “那就放盆子里凉一凉吧。” 天气闷热的很,沈棠雪内里只穿了个抹胸,外头罩了一件背心,用扇子打着,还是觉得有些热。 闻书出府办事去了,留在屋里保护沈棠雪的听琴也都穿的清凉。 只有阿诺和喜凤出去拿饭,这才换了件有袖子的穿出去了,回来也赶紧扒了,实在是热得人脑袋发晕。 几个人手脚利索,三菜一汤就摆上桌了。 绿豆汤也放进了有冰的铜盆里,只等吃完饭,便能吃上清凉爽口的绿豆汤。 天气热,沈棠雪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就让阿诺她们分了。 盆里好大一块冰,绿豆汤分装几个碗后,凉的很快。沈棠雪有些贪凉,抱着碗咕噜咕噜便干掉了半碗。 阿诺她们也都加上喝绿豆汤的行列。 一口冰镇的绿豆汤下去,直呼:“我终于活过来了!” 沈棠雪忍俊不禁,正准备喝完剩下的半碗,就突然发觉不对劲了。 “这绿豆汤,有问题。” 她手一软,锦鲤画中游的釉下彩白釉瓷碗从她手中脱落,“咣当”落在了地上。 她头晕眼花地跟着连退了两步,跌坐在软榻上。 “姑娘,您怎么了?”阿诺连忙准备起身查看,却也忽然觉得头晕眼花的,甩了甩头,眼前连喜凤的人影都模糊了。 而喜凤干脆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听琴扔了绿豆汤,高声道,“绿豆汤有问题。……” 但是说完,她也手脚发软,却还是努力想走到沈棠雪身边。 只差一步,她也跌坐在地上。 “这绿豆汤,被下了东西……”沈棠雪无力地发出呻----吟。 此时门外,刘妈妈透过门缝往里瞧见这一幕,眼里都放着光。 “太好了,这几个全都药倒了!只要事情办妥,定少不了我的赏!” 她说着,扬手招呼了几个丫鬟上前,进屋就把喜凤和阿诺以及听琴都给拖走了。 第59章 回旋镖 沈宅前厅。 陈氏昨个儿便派人前往侯府传话,说请李妈妈今日过来商量吕氏的嫁妆之事,李妈妈和刘管家便来了。 不过,一上午也没商量出什么,陈氏一再地顾左右而言他,一直拖到了饭点,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李妈妈留下来用饭了。 用完了饭,李妈妈便提出要去看看沈棠雪,陈氏犹豫了一下,一个丫鬟突然进来送绿豆汤。 这是约定好的信号,陈氏不禁挑了下眉头,很好,她们得手了。 这下再没有任何的不情愿了,喜笑颜开地亲自打了油纸伞,领着李妈妈往棠梨院去。 “不能进去。” 棠梨院门口,沈芊芊突然蹦出来拦路。 “胡闹!”陈氏装着恼怒的模样,低声斥责道,“你这是干什么呀?这位可是侯府的李妈妈,专门来看你姐姐的!” 沈芊芊听到侯府二字,脸色微变,像是有什么心虚的事,随即又抬臂阻拦道,“那就更不行了!” 陈氏皱眉,“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就是不行!” “莫名其妙这孩子!”陈氏略做苦恼的样子,转头便对李妈妈说道,“……抱歉啊,芊芊这孩子平日里跟她姐姐玩闹惯了,没个轻重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嘴上说着让李妈妈别往心里去,却分明就是要引着她注意院子里的动静,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姐姐院子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非要堵在门口。” 然后举步便往里走。 沈芊芊见状,又往前面拦着,“母亲,真的不能进去。” 这下陈氏终于“恼”了,佯装怒意,说道:“芊芊,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懂事了,这大晌午的日头这么毒,你还真准备让母亲和李妈妈就在门口这么晒着呀?” “简直是胡闹,让开。” 母女俩一搭一唱的这出欲盖弥彰,看的李妈妈直皱眉,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道:沈大姑娘有听琴她们在,应该没什么事的? 想是这么想的,她还是快步往里走了。 进了院子,沈芊芊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地拦着了,反倒走在前面,有意无意地领着路,恨不得让她们走快点。 而这棠梨院上下,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安静得不对劲。 李妈妈跟着侯府在后宅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越往里走,心里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芊芊一下走到了沈棠雪门口。 隔着门,里面似乎传来了一些暧昧的声音。 李妈妈正要上前推门,沈芊芊又装模作样地拦在前面,“不能开,不能进去。” 陈氏心里已经在期待打开门那一瞬间的惊喜了。 但还是忍着笑,上前道:“别胡闹了,你平时不是这样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今个儿如此的不知道轻重。” 说着便径自推了房门。 在她的设想中,应该一进门就没听到靡靡之音,走进去便见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所以看都没看,只听见女子低低的声音,就露出震惊的表情,扭头慌张地阻拦李妈妈,“……抱歉,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李妈妈还是先请回吧?” “出什么事了?”李妈妈着急要上前。 陈氏装模作样地拦着,实际上也没用什么力气,李妈妈一下就突破她的防线进去了。 沈芊芊跟了进去,也在脑海中脑补了混乱的一幕,边走一边得意地说道,“天啊!青天白日的,我真的没想到姐姐会是这样的人!怎么能作出这种伤风……” “败俗”两个字,因为眼前的一幕,卡在她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最终变成了极度震惊的,“怎么会这样?!” 她的眼前,那张软榻上,喜凤小小的身板正躺在上头,阿诺活动着手腕,旁边还有个听琴在指导。 “人中穴位于鼻唇沟的中点,夏日炎炎,因为中暑导致的昏迷和惊厥按摩此穴可以醒神开窍,帮助恢复意识,特别管用。” “而合谷穴在我们手背第一、二掌骨间,按摩此穴可以疏风散热,缓解头痛、发热等症状。……” 听琴一边说一边比划,阿诺也在喜凤身上找相对应的穴位。 但小姑娘怕痒,阿诺轻轻一碰她就发出怪叫,搞得阿诺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是沈棠雪和……” “芊芊!”陈氏连忙打断她。 比起沈芊芊的震惊,陈氏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但在看见阿诺和喜凤、听琴三人时,便察觉事情不对了。 李妈妈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稍稍沉了脸,“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沈大姑娘呢?” 阿诺三人都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纷纷看向床榻的位置。 沈棠雪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似乎因为天气太热,穿着十分清凉,连动都懒得动了。 但看见是李妈妈还有陈氏等人来了,这才揉了揉脸,拉了下衣裳下床。 “李妈妈,太太,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没……” “沈太太说要商讨关于沈大姑娘您嫁妆的事情,我便来了,但想着您才是正主,所以便过来拜见了。”李妈妈截断了陈氏的话头,根本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陈氏跟着堆起虚伪的笑容,“是啊,李妈妈说要来看看大姑娘你的。” “我们在门口听见了一些声音,还以为你这屋里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几个丫头在胡闹。” 她一句话就想粉饰太平,就此揭过。 沈棠雪却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还不是因为天气太热,她们说什么这种时候,少不得有人会中暑的,正好听琴懂一些简单的急救之法,她们便闹着要学了。只是……” 她顿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太太和李妈妈过来,刘妈妈怎么也没有通禀一声,不会是跑去哪里躲懒了吧?” 说着,吩咐道,“喜凤,你去看看。” 喜凤骨碌爬起来,脆甜地“诶”了一声,拉好了衣裳便跑出门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喜凤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然后这一屋子的人都连忙往外走。 就见喜凤站在刘妈妈门口,捂着嘴一脸的震惊地扭头不敢看。 阿诺快步走过去,听见那不可描述的声音,看都不敢看,就赶紧把喜凤拽回来。 沈棠雪想上前,她也是拦着的,“姑娘,别去,不知道什么腌臜的东西,别脏了您的眼睛。” 沈芊芊不信邪,非要过去看了一眼,随即就发出了一串比喜凤还夸张的尖叫:“母亲,母亲!” 沈岳,沈岳他…… 第6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的表情,就似看见了什么不看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陈氏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这样,但还是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然后就看见了让她无比崩溃的一幕。 原本应该在沈棠雪床上的那个马夫,居然跟沈岳赤身抱在了一块,还在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刘妈妈倒在一旁,也是衣裳不整的。 “岳儿!”陈氏崩溃地大叫,随即喊着,“钱妈妈,快,把他们拉开!泼醒!” 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啊,发生了这种事,他以后怎么办啊?! 钱妈妈也想拉开,可那两个人抱的正紧,根本拉不开。 屋子里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她赶紧把窗户打开了。 陈氏又赶紧把沈芊芊拉了出来,她一个待嫁的姑娘,怎么能看这种下作的东西。 李妈妈见在情形,都不用看,就猜到里面发生什么了。 只说了一句:“晦气。”便拉着沈棠雪离开了。 “阿诺说的对,那些东西别脏了沈大姑娘你的眼睛。” 而喜凤和沈芊芊一先一后的尖叫,引来了不少下人。 于是。 沈岳和马夫抱在一块儿难舍难分的情景,就这么被众人看了个正着。 那些猝不及防的丫鬟,才是最可怜的,看了都要长针眼的。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乱,看见的人越来越多,沈芊芊才开始后怕。 陈氏也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慌乱中,她让管家一脚踹开了马夫,拿毯子裹住了沈岳,然后就把人抬走了,留下钱妈妈善后。 离去时,她看向站在廊下,被重重保护着的沈棠雪,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恨不得要当场将她大卸八块。 沈棠雪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十足无辜挑衅的笑模样。 陈氏气得心口突突的。 今日这一遭,她记下了!没完! 而沈芊芊就没有陈氏那么冷静了,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是你!都是你做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弟弟?!” 哪怕李妈妈在旁边,她也是顾不上了。 沈棠雪苦恼地揉了揉脸,“我何时害过你弟弟?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就受不了了,真是沉不住气呢。 “你!肯定是你,除了你没有别人!”沈芊芊笃定道,“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他可是人家唯一的男丁,他的名声坏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棠雪不解道:“对呀,他姓沈,我也姓沈。他的名声坏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就奇了怪了,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何如此笃定说是我害的他?难不成他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你!我……”沈芊芊噎住,看见李妈妈皱着的眉头之后,那一肚子的话这才咽了回去。 “沈棠雪,你不要太得意,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沈棠雪:“请便。” 沈芊芊撂下狠话之后也匆匆离开。 一通兵荒马乱中。 被泼了井水的马夫和刘妈妈也都醒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惨叫声。 钱妈妈冷声道:“把他们的嘴都堵上。” 随后,钱妈妈又冷声警告那些看见了某些不可描述画面的人,“把你们的嘴都闭严实了!今天的事情谁敢透露出一个字,打死了都是轻的!” “是,是!” “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众丫鬟小厮点头如捣蒜,然后鱼贯而出,谁也不敢抬头多看。…… 闹闹腾腾了半天,该抬走的人抬走,该警告的警告了,棠梨院终于归于平静。 沈棠雪也喝上了茶水,长长抒了口气。 李妈妈就坐在她对面,怒气冲冲道,“他们好大的胆子,连侯府的少夫人都敢算计!这件事必须禀告夫人,决不能就此让他们揭过了!” 关于沈岳和马夫为何为何会以那样狼狈的方式出现,李妈妈是在内宅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心里多少有谱的。 沈棠雪闻言叹了口气,“我毕竟还在沈家,这种事也不知道还会有几次。李妈妈不会也觉得我不择手段吧?” “沈大姑娘说哪里的话呢,夫人说过,善良是很珍贵的,但如果善良没有长出牙齿来,那就是软弱。沈大姑娘为求自保,无可厚非。” 至于事情的经过,她也没有再细问。 “沈大姑娘,其实只是太过于荒唐。夫人你交代过,若是沈家人对你不好,必须要立刻回禀,我这就先回侯府去,向夫人禀明一切。” “让周姨母也替我担心的。”沈棠雪幽幽道。 李妈妈交代听琴要保护沈棠雪,便离开了。 这会儿陈氏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也不怕他们会转过头来再对方沈棠雪了。 …… “快快快,大夫呢?大夫还要多久才到?!” 流芳院里,陈氏紧张地看着床上的儿子,三魂都要没了七魄,从来没有怎么的慌乱无措过。 沈芊芊也是匆匆忙忙赶到,才看见小厮出去请大夫,连忙安慰陈氏道,“已经去请大夫了,母亲你先别急。” “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急呢?搞不好他以后就废了!”说到这里,陈氏忍不住咬牙切齿,“都怪沈棠雪那个小贱人!” “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她赔命!” “我也是绝不会放过她的!”沈芊芊也狠狠地道,“可是母亲,沈岳怎么突然去到棠梨院?” “之前不是说好了,马夫就在刘妈妈的屋里待命,只等那边得手之后,他就进去,把沈棠雪那贱人毁了,现在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沈岳怎么会出现在棠梨院,还跟马夫搞在一起? “我怎么会知道?!他好端端地跑过去干什么!” 看着床上人事不省,某处还高高地竖起小帐篷,陈氏都快疯了。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以后怎么办? 沈芊芊被吼了一通,把这笔账又记在了沈棠雪身上,都怪那贱人,她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的待着,非要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沈岳有事,她是绝对不会让沈棠雪好过的! 但她死活都想不通,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刘妈妈那边也得手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61章 自作孽,不可活 阿诺送李妈妈出了府,回来看见乱糟糟的院子,扭头便进了屋。 “姑娘,还好您聪明,否则,今个儿真的要着了他们的道了。” 喜凤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 沈棠雪笑了笑,说道:“说起来我们最要感谢的,是夏荷,然后就是听琴了。” 平日里,阿诺和喜凤她们无论去的再早,也从来没有拿到过绿豆汤,今天却破天荒了,得了一大竹筒,够她们几个人分着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棠雪便询问了阿诺和喜凤,今天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阿诺和喜凤回忆了下,她们出灶房的时候,遇到了夏荷。 平日里她们跟夏荷是没有交集的,甚至因为沈家其他人跟沈棠雪的关系一再恶化,更是招呼都不打。 可夏荷却不小心在她们面前崴了下脚,然后看了一眼绿豆汤,说:“今天的绿豆汤好像分量很足。” 当时阿诺她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沈棠雪却很快发觉了异样。 就这么恰好,听琴会些医理,一下就闻出了其中有蒙---汗---药,然后,她就在绿豆汤里放了解毒丸。 再之后,她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喝下了绿豆汤,静观其变。 刘妈妈是他们的眼线,以为得手就喊了人来。 原本,最多就是让刘妈妈和那个马夫来个露水姻缘。 结果沈岳以为胜券在握,非要亲自来监督,鉴于他之前对来喜的觊觎,以及那些已经藏不住的腌臜心事,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被听琴拉了过去。 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沈岳就是这种人。 “姑娘,经此一事,那沈岳以后怕是不行了。”听琴说道,“他用的那个药是虎狼之药。” 沈棠雪挑了一下眉头,害人终害己,他落得这种下场,也是活该。 真是可惜了,沈复靠他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美梦,要落空了。 当然,陈氏的美梦也要落空了。 一个不能人道、不能生孩子的儿子,对沈复毫无异议。 她要是沈复,肯定趁现在还能生,立刻马上纳几房美妾,赶紧生! …… 大夫被匆忙请进流芳院,看了沈岳的情况之后,连连摇头,“年轻人怎么能用如此虎狼之药?” “大夫你别光说呀,眼下怎么办?可还有办法?”陈氏的声音都有些抖了,再也装不了云淡风轻的好主母。 沈芊芊也催促道,“是啊,需要下针还是开药方?你倒是快点啊。” 大夫叹了口气,说道:“根据他的脉象看,他体内还有不少残留的药量,必须先让他镇定下来,然后把药排出体外。” 陈氏:“请大夫快些吧!” 大夫无奈地点了下头,下笔写了一副方子,交代他们按方抓药,然后便准备施针。 沈芊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好在场,陈氏虽然是沈岳的娘,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也是不便看的。 于是,只有沈岳的贴身小厮留下,其他人都被清了出去。 大夫谨慎又谨慎地下了针。 一炷香之后,才开门出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道:“总算平息下去了。” 陈氏大喜过望。 正要进去,大夫又紧跟着说了一句,“但令郎日后怕是……” “怕是什么?”陈氏面色骤变。 大夫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此药极为猛烈,令郎又用了如此大的剂量,往后若是不用药,怕是很难再展雄风。”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人事不省了。 “母亲,母亲!” 沈芊芊急忙扶住她,又冲着大夫吼道,“傻站着干什么呀?快救人啊!” 钱妈妈上前帮忙,七手八脚的将人扶上了贵妃榻。 大夫也连忙掏出银针,扎陈氏的人中。 好一会儿,她才幽幽转醒。 双目无神地彷徨了很久,直到沈芊芊抓住她的手,“母亲,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啊!” 陈氏混沌的脑子一下清明起来,用力地反攥着沈芊芊的手,“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包括你父亲!” …… 靖安侯府。 “夫人,李妈妈回来了。”白妈妈看见外面进来的人,便赶紧出声提醒。 今日李妈妈是去沈家谈沈大姑娘的嫁妆的,这个事情,可是夫人最在意的。 所以她回来,必然是要第一时间告诉夫人的。 李妈妈走进侯夫人的房间,第一眼便看见翘着二郎腿在剥着荔枝的世子爷。 到嘴边的话,都犹豫了一下。 “夫人。” “沈家留你用饭了?跟陈氏谈的如何?”侯夫人递了颗荔枝给她,笑眯眯地问道。 李妈妈顿了下。 侯夫人便明白过来了,“怎么?事到如今她还想耍什么花样?” 李妈妈下意识看了一眼江淮衣,江淮衣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一下耸起来,“怎么回事?沈大姑娘出什么事了?” 他问的如此笃定。 李妈妈都不敢再瞒着了,只能将自己到了沈家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回禀。 “狗胆包天!”江淮衣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汤跟着晃了出来。 沈家那些个杂碎,怎么敢这么对她的?! “你冷静一点。”侯夫人忍着怒意道,“棠雪丫头呢?她没事吧?” 李妈妈摇摇头,“好在有听琴在,沈大姑娘没出什么大事。发生了这种事她还反过来安慰奴婢。但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李妈妈欲言又止的,侯夫人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音呢? 在自己的家里都差点被设计,这沈家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娘,婚期就不能提前么?”江淮衣捏着拳头,恨不得要出去跟谁拼命。 侯夫人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眼下是七月,你见过谁家娶亲是在七月的,说出去像话么?” “婚期从来都只有往后延,就没有提前的,真在七月出嫁,以后你让外面的人如何她?” 江淮衣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被侯夫人给按了回去,气呼呼地给自己剥了颗荔枝。 “这不行那不行的,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行?”要不是那个应娘一直跟他们玩捉迷藏,他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沈家除了她之外,根本没有一个好人。 但也同样的,若没有一些有力的证据,很难让沈复和陈氏这些贪婪之人松口。 侯夫人无奈地抒了口气,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沈家这摊子事,真让人为难啊。 那样一个虎狼窝,真不知道过去这些年,棠雪一个小姑娘都是如何过来的? 第62章 后发制人 闻书回来便听说了这惊心动魄的一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的姑娘啊,您可不能有半点的闪失啊!” 闻书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棠雪,确定她一根汗毛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又盯着听琴道,“出去之前我不是让你一定要保护好姑娘么,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这些事不怪听琴,实在是事发突然,措手不及。”沈棠雪软声道,“闻书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闻书:怎么可能没事?这件事要是让世子知道,他们八成要遭殃了。 听雨说,听松上次少回禀了一件事,如今他人出去办事了世子都放过,等回来肯定要挨罚的。 头大。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纠结已是无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沈雪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闻书眼睛一亮,“姑娘,您心中可是有对策了?” “只是有个大致的想法,还需要你们帮忙。”沈棠雪说着,招招手,让她们四个附耳上来。 “我准备,给我那个好父亲纳几房美妾。” 此言一出,阿诺、喜凤和闻书、听琴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诧异的、有惊讶的,有原来如此的,有惊叹的。 但最终都只有一样:“姑娘需要我们怎么做?” “沈岳不能人道的事情,陈氏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捂下来。”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沈复清楚地知道——他唯一的儿子不能给他生孙了。然后才好进行第二步。” 喜凤问道:“就是给老爷找几个年轻漂亮小姑娘么?” “我们喜凤真聪明。”沈棠雪赞赏地捏捏她如今越发圆润的小脸蛋,“没错,就是给他找几房美貌小妾,给他生儿子。” 沈复是个极度利己的人,当初娶母亲是如此,娶陈氏也是如此。 沈岳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他才愿意倾尽全力给沈岳找书院,找先生,什么都以沈岳为先。 若这个儿子没了用处,那这一切他都会收回。 而陈氏当年拼命生下的沈岳,之后身子就坏了,不能再生,否则这么些年她早就生一窝了。 沈复是因为陈氏嘴甜会哄人,她教出来的孩子也跟她一样,这么多年,有沈芊芊和沈岳陪着陈氏一起哄着沈复,他这才没有纳妾。 要是沈岳不中用了,沈复怎么可能不纳妾生儿子呢? “但陈氏知道这件事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肯定轻易不会让姑娘靠近沈复的。”听琴说道。 出了今天这事,陈氏肯定对姑娘严防死守的。 这沈家本就是她的天下,虽然不能明着关她禁足,却能用待嫁的名义让她没办法和沈复接触。 阿诺也担忧道,“就是姑娘说了,他也未必会信的。” 喜凤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 闻书想了想,说道,“姑娘,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也许不着急出手,等等看——后发也能制人。” 她的意思是,先看看陈氏会怎么做,再见招拆招。 沈岳不行已经是既定事实,她倒也不必着急,要急的人应该是陈氏和沈芊芊才对。 因为,沈岳在自家里青天白日地跟男人做那种这件事,还用了虎狼药,导致自己不行,这对任何一家人来说,都是耻辱。 若是传出去,宋哲轩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大概率会不顾一切地退婚——毕竟他那个人只看利益,跟沈家结亲是为了沈家的银子,但若是被沈家名声拖累,对他来说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到时候,沈芊芊心心念念的“首辅夫人”,可就要泡汤了。 沈棠雪思虑片刻,便点了头。 “阿诺,有个事需要你去办,查一查夏荷的来历。” 阿诺问道,“是因为她悄悄给我们报信么?” 沈棠雪“嗯”了声,“之前我们都认为夏荷是对沈芊芊忠心耿耿的,起码她表现出来的,都是。但今天她却出乎意料的给我们通了气。” “无论她是突然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查清楚她的来历,弄清楚她的意图,才不至于落入被动。” 阿诺恭敬地应了声。 随后,几个丫鬟都各自忙去了。 沈棠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把喜凤叫了回来,“有件事,你去帮我证实一下。” 随后便让喜凤附耳上前交代了一番。 …… 沈岳在流芳院里等着救治之时,沈复正送走了一位能带他发财的大贵人。 那位贵人刚刚与他签了契书,只要这批货顺利运往西域,一出手,就是天大的财富。 沈岳醒来已经是半天之后的事。 为了不让沈复起疑,在沈复回来之前,陈氏就命人将沈岳抬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但她想多了,沈复如今生意上春风得意,回来之后,丝毫没有发现家中的气氛不太对劲。 还在饭桌上问起,“听下人说岳儿不是回家了么?怎么不见他过来吃饭?是又跑去哪里鬼混了?” 今日沈棠雪难得出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优雅的夹了一块酥肉放进碗里,这才说道,“也许他是有什么事要忙,不得空吧。” 这话一出,陈氏恨不得把眼睛瞪出来。 小贱人,都是因为你,我儿子现在成了废人!你居然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在这里说风凉话! 贱人!沈芊芊的筷子也狠狠地在碗里戳了几下,的声音很是刺耳,惹得沈复白眼。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平时挺懂规矩的,今个儿怎么吃没吃相的,不愿意吃就下去!” “父亲!凭什么让我下去?明明是沈棠雪……”沈芊芊的气势汹汹,消失在陈氏充满警告的眼神里。 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恨恨地瞪了沈棠雪一眼,摔筷子走了。 “成何体统!”沈复怒道。 沈棠雪挑了下眉头,没事人一样径自吃着自己的饭。 “老爷,回头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陈氏连忙劝道,“最近天气热,人容易脾气暴躁,我在这里代孩子向老爷陪个不是,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了。” “罢了,我还能跟个孩子计较不成?”沈复哼了一声,“但她如今越发没个样子了,婚期在即,不能任由她如此任性下去,否则以后人家要说我们管教无方的。” “是,老爷,回头我一定好好说她,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陈氏温声细语地保证着。 沈复看她陪着笑,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总感觉这笑容背后藏着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不过,一闪而过的这个念头,他很快就打消了。 陈氏这样的女人,除了依靠他,还能有什么出路? 第63章 早晚让你付出代价 不过片刻的功夫,陈氏便又和沈复亲亲热热地你夹一口菜、我喂一口汤的。 旁若无人的很。 沈棠雪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心中对陈氏面不改色的忍功感到佩服。 她儿子都那样了,她还能跟自己同桌吃饭,身上始终挂着笑。 忍人之所不能忍,太厉害了,难怪她能攒下那份田宅呢。 今天这顿饭,沈棠雪吃的不知道有多香,吃完把碗筷一放,“我吃饱了,父亲、太太慢慢吃。” 然后施了个礼,便离开了。 谁知,早应该回去的沈芊芊却在回棠梨院的必经之路上徘徊,一看沈棠雪她就气急败坏地冲过来。 “你这个贱人,都是因为你!我弟弟他才会……” 沈棠雪拍开她的手,“你又想干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肯定都是你和侯府联起手来做的,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请便。”沈棠雪轻飘飘地扔下这两个字,就准备离开了。 沈芊芊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追过来,“为什么会是沈岳?当时在房间里的明明应该是你和……” “和什么,怎么不说了?”沈棠雪煞有其事地打量着她的表情,“是说不出口吧?” “你也觉得这种事光说说都很下作,不是么?却有人真的敢付诸行动,还用在自己家人身上。你们怎么敢的,你别忘了,你自己的婚期也近了,难道就不怕把自己的婚事也连累了么?” 沈棠雪满是惋惜又仿佛站在高处俯视的口吻,让沈芊芊顿时怒火中烧,“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早晚我要让你付出同样的代价!” “噗……”沈棠雪忍俊不禁,“这话该是我对你说的才对。”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弟弟已经有了他应得的报应,如果你再不收敛,下一个就会轮到你的哟。也不知道你这副身板,能承受得住几个男人。”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沈芊芊,极具讽刺的目光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还顺带着从夏荷身上扫过,四目相对的时候,夏荷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很快就不见了, 沈棠雪也没深究,目的达到,便带着阿诺悠哉悠哉地回棠梨院去了。 留下沈芊芊在原地气得直跳脚。 “贱人贱人贱人!早晚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十倍百倍!” …… 晚间,喜凤领了命,悄悄的去见了春华。 其实春华早之前就已养好了伤,也回到了纤云院,但自从那次被沈芊芊打得头破血流之后,她便已经不再受重用了。 加上她之前就被降为二等丫鬟,人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这次回去之后,在纤云院里也一直被当成个透明人似的。 如今的纤云院上下,除了沈芊芊这个主子之外,就都以夏荷马首是瞻了。 “喜凤,你帮我跟大姑娘说,她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的。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 “姑娘让我跟你说不用想太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沈岳出了那种事,这段时间太太跟二姑娘怕是会有些动作针对我家姑娘,你若是发现了什么,就悄悄的告诉我。” 春华连连点头。 虽然太太让下人不准外传,但怎么可能管得住人的嘴? 如今下人之间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公子和马夫干那事,还用了药,分都分不开。 别提多恶心了! 她们约定好了交换信息的时间地点方法等等,春华就赶紧回去了。 喜凤又去看了来喜。 自从之前那次沈岳对他意图不轨反被收拾之后,来喜虽然受了伤,但也借机得以休养生息。 因为是沈岳的“恩人”,他如今已经升了位置,从最开始打杂跑腿的小厮,变成了管家身边的助手。 虽然还没正式复工,但已经帮着管家分管前院那些洒扫打杂的小厮了。 有单独的一间房可以住也就罢了,月俸都高了许多,养伤的时候,三五不时的还有补品吃。 这段时间下来,不说伤不伤的,他脸都圆了一圈。 “哥,大姑娘让我跟你说,沈岳这次受伤,鉴于之前他就对你意图不轨,你又对他‘有恩’,太太很可能会让你去照顾他。” 照顾?来喜眼底闪过冷意。 事情他已经大概听说了,沈岳在大庭广众下做出那种丑事,他的名声已经完了。 陈氏再怎么捂嘴,也是捂不了多久的。 “哥,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很讨厌他,但是……”喜凤斟酌着,还是凑到他耳边,把沈岳用了虎狼药,以后不行的事情说了。 来喜一愣,眼底迸出了光芒,“报应!” 这辈子很可能都做不了男人了,这是他的报应! 算计他又算计姑娘,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若是太太找你……”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我不是怕他,只是嫌他恶心,如今沈岳都这副样子了,又能对我做什么?” 喜凤把沈棠雪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也都他说了,来喜都表示自己明白了。 …… 白日里折腾了那么久,沈棠雪早早就沐浴更衣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茜色的抹胸。 都说新嫁娘要绣嫁衣,但侯府把她的嫁衣都包了,她就做点小东西吧。 从日常用的帕子,到香囊荷包等小东西,再到一些贴身的衣裳,她都自己慢慢做。 总归不赶时间的。 而且这段时间她也重温了不少看账的本事,又跟着闻书听琴学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抽空学了点丹青。 虽然现在她的丹青还不太像那么回事,但起码已经是开了个好头了,只要她肯学,就算学不成顶级大师,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以后侯府的日子才长呢。 “笃笃。” 正做着荷包收尾的针线,突然听见后窗有人敲响。 沈棠雪愣了愣,后窗已经被推开了。 江淮衣一袭天青的站在窗外,束着玉冠,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看着她,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看得她莫名有几分毛毛的。 她犹豫了片刻,起身走近了几步,眉头微蹙道,“不知江世子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时辰还早呢,哪里就深夜了? 江淮衣倔强地看了眼天色,说道:“听说了些事情,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 第64章 连他这个人也不在乎 沈棠雪马上就想到了李妈妈。 她这里出了那些事,李妈妈回去第一时间就会回禀侯夫人,侯夫人知道了,江淮衣知道也就不算什么奇事了。 “世子请放心,沈岳的事情不会传出去的,更不会因此而连累侯府的名声。”沈棠雪轻声保证道,“这点小事不值当您亲自走一趟的。” 江淮衣明显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姑娘,没事吧?”阿诺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他。 “我没事。”沈棠雪柔声道,“我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回去歇着吧。” “可是……”她明明听见有人在说话啊。 “没什么可是的,走吧。”听琴无语地白了一眼,把她拉走了。 屋里另外的那个声音她已经听出来了,就是世子。 世子在那儿,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还凑上去做什么?不挨骂是不舒服么? 屋里。 听着阿诺她们的脚步声离开,沈棠雪才转回去,目光淡淡。 “世子,你我虽有婚约在身,但你这班夤夜至此,传出去依旧于礼不合,不如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白天再说。” 江淮衣也看出她不欲多作纠缠,想到她也是重生的,她定是对他前世与沈芊芊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有几句话,若不亲口对你说,我不放心。” 沈棠雪:“……”他倒是直白。 “世子请讲。” 江淮衣:“我对沈芊芊没有兴趣,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你可以放心。” 沈棠雪一脸的疑惑,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我不是很明白,世子突然间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江淮衣心口钝钝地抽了一下“你,你不在乎么?” 她明明是重生的,就应该知道前世的事情,她却根本不在乎他前世娶过别人么? 还是说,她是连他这个人也不在乎? 沈棠雪更懵了,“我,应该在乎么?” 沈芊芊只是前世换亲而已,这辈子又没换,而且如今的沈芊芊一心想做首辅夫人,对江淮衣这个侯府世子丝毫不感兴趣啊。 她总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对他不满吧。 江世子的小心心在这一刻好似碎成了好几块。 是了,他的名声那么差,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坊间都说他风流成性、红颜知己无数。 “所以,你答应嫁给我,只是因为想借我和侯府,脱离沈家么?”江淮衣眸色微沉。 是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太高兴,但即使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也知道他会在他们成亲后依旧跟青梅竹马纠缠不休,但侯府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嫁他,她也是要嫁给别人的,无论如何都会被沈复和陈氏给卖个好价钱。 能嫁到侯府去,她还是可以借侯府的力量拿回母亲的嫁妆,再不济,她后半辈子还有银子傍身,也不需要为生活发愁。 她嫁过去是做正妻,又是不是做小妾,争宠爱做什么,大不了就让他把温梨收房就是了。 而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做主母。这么一想,怎么也好过前世她嫁给宋哲轩后的苦日子。 前世她天天为了银子发愁、大冬天的浆洗衣裳、不分春夏地摆摊卖馄饨,就为了给宋哲轩挣买书读书的钱,可就是这样呕心沥血的,还是被算计个干净。 上辈子吃的苦够多了,这辈子实在没必要没苦硬吃。 江淮衣见她久久不语,眸色也晦暗了许多,“好,我知道了。往后没什么事,我不会来打扰你了。” 说罢,转身便走。 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沈棠雪从头到尾都是懵的,所以,江世子大晚上地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问她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么? 于她而言,嫁给谁都一样,但侯府有侯夫人,想来她会过的更舒心些。 但无论她因为什么原因嫁到侯府,都不会影响她想在侯府好好过日子的想法啊,更不会作出什么损害侯府和他江淮衣的事情。 沈棠雪无奈地关了后窗,只留了一侧的一个支窗,吹熄了蜡烛后便返回床上。 忙碌了一天的劳累,在风送来冰的丝丝凉气中,她很快陷入了梦乡。…… 而靖安侯世子的心情实在不美。 听雨看着自家世子急匆匆地出去,回来却沉着脸,八步开外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了。 “……您不是去沈家见沈大姑娘了么?没见到?” 话音落,江淮衣眸光沉沉地扫过去,听雨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夏天的,世子这一脸的寒霜,比几盆冰的效果都好。 这又是唱哪儿出啊?出去的时候不是着急忙慌的,说担心沈大姑娘受了惊吓,还特意带了刚从岭南送来的荔枝,回来就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们做下人的招谁惹谁了? “世子,是不是沈家又发生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 “闭嘴。” 听雨:哦。 看来不是沈家其他人,是沈大姑娘惹他不高兴了。 可沈大姑娘不是挺豁达的一个人么?她能说什么让世子生气的。 但听雨是个识趣的,这个时候可不敢触他们家世子的眉头,老老实实就退了出去。 但片刻之后他又回来了。 “有事?” 江淮衣偏头看去,深冷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听雨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比听松强一点的,但这会儿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听松回来了,说带回来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要面禀世子。” “那还不滚进来。”江淮衣眉头微蹙,“是要我请么?” 下一刻,听松就听话地“滚”了进来,“世子息怒,小的有一个好消息。” 好在“好消息”的份儿上,江淮衣面色缓和了些许,“说。” “应娘,我找到她了!” “人在哪里?” 听松顿了下,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世子,应娘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盛京。她一直都在沈家附近,在沈大姑娘周围!” 亏得他出京转了半个多月,要不是碰巧得到消息,他还一直蒙在鼓里,越走越远呢。 江淮衣眸色深沉,说道,“你仔细说说。” 听松随即将自己出京之后调查到的事情,都简单地说了一遍。 第65章 他不行 听松这趟出京,都在走冤枉路。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以为应娘原本就在躲着某些人,加上躲避他们,会往南走,离开盛京。 但他越往南越觉得不对劲,应娘一个女人,脚程不可能比他都快,就开始折返搜寻了。 终于某一天,他在路上遇到一个南下的商队,吃饭的时候习惯性地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真的见过她,还在盛京附近。 听松便快马加鞭返回,在商队说的地方转了一圈,这才打听到,她出城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她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去,而且看她的举动,好似笃定了不会有人去打扰她,她住的十分安心。 “世子,这个女人有些本事,我们都被她耍得团团转了。”听松有些不高兴道。 长这么大都没有如此挫败过。 江淮衣闻言瞟了他一眼,“不是她有本事,是你们太轻敌了。” 说着吩咐听雨道,“把观澜也召回来吧。” 听雨应声退出去,江淮衣又就一些细节问了听松。 应娘当初是被陈氏设计赶出的沈家,并且手段十分龌龊,如今能脱离了那个环境还回到盛京,就说明她是有些本事的。 前世应娘直到她死后才出现,这一世,他无论如何都想让她能尽早和心心念念的人见上面。 而且她所惦念的那些她母亲的嫁妆,也得拿着陈氏和沈复的软肋,才好拿回来。 侯府不是不能强取豪夺,但越是他爹那样的位置,越是要谨而慎之,他不可能为了这些事,让别人戳他爹的脊梁骨。 既然应娘一直在她的周围,那就让应娘主动出来见。 …… 晨起。 沈棠雪看见桌上的荔枝,顿时陷入了沉思。 送热水进来的阿诺也是愣愣的,“姑娘,这是谁送来的呀?这可是荔枝啊,一斤好些银子,听说还得预定。” 沈棠雪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你觉得还有谁呢?” 这么金贵的东西,沈家就算有,也是不会往她这里送的。 怕是只有侯府的人会给她送了。 而昨晚,侯府只有江淮衣就来过。 阿诺想了想,“是江世子么?可他是何时送的?” 这话把沈棠雪也给问住了。 阿诺要是问江淮衣什么时候来的,她也许还能回答一下,可江淮衣什么送的荔枝,她还真不知。 前世她也是等宋哲轩爬到了高处,才得以吃上几颗这样的果子,在那之前,宋家那老太太生怕她花了宋哲轩的一文钱。 当然,那个时候宋哲轩也没钱,还不是全靠着她开的铺子在贴补家用,结果她花自己的钱也得被管着,如今想来真是憋屈死了。 “不管什么时候送的,待会儿都尝尝看。” 阿诺眼睛都瞪圆了,“姑娘,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沈棠雪则表示,“没什么敢不敢的,东西送来就是给人吃的。” 何况这荔枝又不是三两颗,非得放坏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退一万步说,不给阿诺她们这些身边的人分享,难不成还留给陈氏他们吃么? 而后,沈棠雪便把喜凤他们都叫过来,一人都赏了两颗尝尝鲜。 可给喜凤稀罕的,直说要拿去跟她哥分着吃。 闻书和听琴她们在侯府倒不至于没见过,但谁会拒绝这样的稀罕玩意呢? …… 而另一边。 一大早,钱妈妈就找到了来喜,说太太想让他去照顾公子。 来喜记着沈棠雪交代的,说要考虑考虑,钱妈妈也破天荒地没有催他,只让他想好了再回复。 沈岳出了这种事,虽然沈家下人被勒令不许外传,但人心还是动摇了的。 不说那些丫鬟,就是小厮也不大愿意往沈岳跟前凑,都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嘴严的人去他身边照顾。 他是太太选中的人,钱妈妈也不怕他跑了的。 下晌,来喜就去寻了钱妈妈,说愿意去照顾沈岳,但又表示,他年纪也不小了,想多挣点银子,将来才好娶妻生子。 钱妈妈喜笑颜开,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了,还连声夸奖他。 “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之前你就救了公子一命,这次照顾公子的事,太太交给你,也是对你的信任。你放心,只要你照顾好公子,太太一定不会亏待你。” 说完,就把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只要也能让公子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太太还会有更多的奖赏。” 太太说的没错。财帛动人心,只要给够好处,他自然会心动的。 毕竟他还有个妹妹要照顾,而且兄妹俩没爹没妈的,以后全指望着他自己了,这种来钱快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我明白,我一定好好照顾公子。”来喜赶紧就表了忠心。 钱妈妈越看越满意,叮嘱他赶紧收拾东西去沈岳院里,来喜说要去见见喜凤,她也乐呵呵应了,然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去了。 自然没有看见,身后的来喜目光沉沉。 下晌。 沈棠雪吃着荔枝喝着莲子羹的功夫,来喜突然来见喜凤。 这种换了个主子伺候的事,跟他妹妹打个招呼,也是正常的。 但他也不好待太久,说完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姑娘,我哥说他已经答应去照顾沈岳了,他说,只有亲自看着沈岳才能放心。”喜凤说着,又担心地抿了抿嘴,“而且,他还收了陈氏的钱。” 陈氏选中来喜照顾沈岳,是因为他好拿捏。 不但没有父母,还有个妹妹要养,而且他还“救”过沈岳,陈氏自然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 飞弹如此,人性都有弱点,来喜收了他们的好处,陈氏才会更放心。 来喜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啊。 沈棠雪摸摸喜凤的头,“既然你哥自己想好了,那你就应该相信他。来喜不是傻子,他知道沈岳对他的心思还敢去,肯定是有自保的能力。” 阿诺跟着道,“他都那样了,你哥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了。” 喜凤眼睛一亮,随即兴奋地连连点头,“是啊,我差点都忘了,他现在不行了。” 她们俩说的热闹,听琴在旁边听得头疼。 第66章 下定决心 “你们两个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多少收敛一些,以后到了侯府去还这样讲话,人家会说是姑娘没教好你们的。”听琴扶额。 阿诺和喜凤随即站得板直,像做错事的小孩儿。 沈棠雪捏了捏眉心,“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沈家是商贾门户,没有侯府那么多的规矩,她们也是自由散漫惯了。往后我会约束她们的。” 听琴忙道:“姑娘,这怎么能是您的责任呢?我来了这么久,还没教会她们,这是我的问题。” 主子不会有问题,有也只会是下人的问题。 这就是侯府教养出来的人。 “既然有问题,那就一起改。”沈棠雪一句话为这事做了总结。 这下大家都没话说了。 听琴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 而此时,江世子正忙着跟应娘拉锯。 听松找到了人,今早江淮衣便带着人过去了。 直接把扮了男装准备出门的应娘堵在了门口。 应娘看见江淮衣后,只短暂的片刻诧异之后,便冷静下来了。 “靖安侯府的世子,何以对我这一介妇人如此穷追不舍?” “这话也许应该我说。你一介妇人,又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为何躲躲藏藏,生怕被人找到?” 应娘面色一沉,“与你何干?” 瞧,面目露出来了。 她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他这什么侯府世子不世子的身份。 “那你说点跟你跟我都有关的。”江淮衣似笑非笑道,“我寻你,不为其他,只是希望你能出面,见一见沈家大姑娘。”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若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帮她拿回她母亲的嫁妆,那就再好不过了。” 闻言。 应娘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一眼,“她能不能拿回她母亲的嫁妆,江世子很在意么?” “很在意。”江淮衣并没有打算对应娘藏着掖着,“我不希望她留有遗憾。” 应娘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似乎想从中看出他撒谎的痕迹。 但很遗憾。这位江世子的眼中只有真诚,没有半分的掺假。 可他一个侯府的世子,不过是与大姑娘有一纸婚约罢了,这样的家世背景,他真的会把大姑娘放在心上么?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希望在这里说么?”江淮衣语气淡淡。 应娘吸了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随我进屋吧。” 江淮衣大大方方地跟了上去。 听松和观澜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些想法,然后才亦步跟上。 民宅小院里。 应娘看着身形颀长的江世子进了屋,她租住的这个地方,越发显得逼仄。 加上听松和观澜,这小屋子赶紧无处下脚了。 “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我的茶叶想来世子也喝不惯,我就不折腾了。” 江淮衣晃了晃自己的水囊,“不必忙,有些话我说完便走。” 应娘“嗯”了一声,“江世子请讲吧。” 听松和观澜顿时火大,“你说话客气些!” 他们家世子就是进宫,那些人也是恭恭敬敬地,这个沈家的旧仆未免太过托大了。 “不妨事。”江淮衣抬手示意,听松和观澜这才愤愤地闭嘴。 江淮衣也就不兜圈子了,将沈复和陈氏这些年苛待沈棠雪、又将吕氏的嫁妆几乎变卖一空的事情都说了。 应娘听完,态度依旧冷淡道,“还请世子明示。” “她一直想找到你,因为如今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就属你跟已故的吕太太牵扯最深。” “世子找到我,是希望我能帮大姑娘拿回自己母亲的嫁妆,让她风光的嫁入侯府?” 江淮衣没有反驳。 就见应娘嗤了一声,“世子若是担心自己的新娘子嫁妆太薄,招人耻笑。你们侯府家底殷实,给她备一份就是了。” “无非就是做戏给世人看罢了,又何必花这么多时间来寻我?” “且不说我一个被逐出府的旧仆能发挥多少作用,即便我的出现能让陈氏和沈复老实一些,愿意把那份嫁妆拿出来。……” “但你也说了,我那旧主的嫁妆都快被他们几乎售卖一空,他们就是有心想拿,凭如今沈家的家底,又如何能拿得出来?” “世子还是不要凭空给沈大姑娘希望,又让她失望的好。” 江淮衣听完她这番长篇大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也没有如应娘想象中的大失所望,只是沉沉地望着她。 那目不转睛的黑眸,深沉晦暗,让人看不透,也望而生畏。 屋里一下就冷了下来。 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 好一会儿,江淮衣笑了下。 “我说过了,我找你,只是想希望你能出面,见一见沈家大姑娘。她亲娘早逝,你于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若是能由你送她出嫁,想必她会很高兴。” “婚期不远了,虽然没有你,她也一样会风光大嫁,我不希望她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留有遗憾。” “至于她亲生阿娘的嫁妆,能从沈复和陈氏手里拿回来最好,若是拿不回,我也会用其他的方法帮她拿回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你若想好了,便回沈家去寻她;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说完,他便率先往外走。 至于应娘留在盛京是想干什么、对付谁,他不感兴趣。 应娘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听松和观澜赶紧跟上。 这小屋子委实逼仄,刚刚在屋里都感觉要顶到阁楼的板子了。 “且慢。”应娘忽然叫住他。 江淮衣徐徐回头,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没有多余的感情,“还有事?” “若是我拿出足以让沈复和陈氏畏惧的东西,应该就能让他们把我那旧主的东西,老老实实交还给大姑娘了吧?” 江淮衣嘴角冷冷一勾,“若你能拿出那样的东西,我保证让他们吃进去多少,都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那好。”应娘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起身走到床边,在自己缝的枕头上摸索了一下,“刺啦”一声就把枕头撕开了,然后从稻草之中扒拉出了一个木雕的盒子。 她又仔细地检查了盒子,确定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这才拿块布裹上,抱着走了出来。 “江世子,你带我去见大姑娘吧。” 第67章 亲闺女 闻书回来的时候,带了个人。 沈棠雪原是没有注意的。 可当那个人影完完整整地映入眼帘,她眼眶一下热了起来。 “应,应娘?”她一下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两辈子啊,她和应娘已经好多好多年没见过了。 应娘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含泪地望着沈棠雪,又徐徐地跪了下去。 “大姑娘。” “是我,应娘,是我。”沈棠雪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眼泪早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你,你别跪着了,你快起来。” 阿诺和喜凤,以及都不认得应娘的,听琴倒是见过画像,这会儿都傻傻地看着人。 应娘被她连拖带拉的,这才站起身。 “应娘,你怎么变老了?” 沈棠雪摸了摸她的脸,一双眸子又在她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反复打量。 脸还是记忆中那张脸,可是苍老了许多,还多了道疤。 她一直记得,应娘是那样爱笑的人,而且生动明媚,怎么会一下子就老成这样了? “大姑娘,你已经长大了,奴婢自然也会变老了。”应娘慈爱地笑道。 沈棠雪咬了咬下唇,是啊,她都已经长大了,应娘怎么会不老呢? “可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陈氏是如何把你赶出去的,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还有你这伤?”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应娘眼角的伤疤。 如今还留着这么大一道疤,受伤当时该是多么的凶险。 昔年她只知道应娘被赶走,却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那些陈年旧事,也没人会对她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去说。 “已经过去了,大姑娘,那些都不重要了。”应娘拉着她的手,也没让她继续探究下去。 “如今我还能见到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的你,我就算对得起太太了。” 沈棠雪感受着她掌心里的粗粝,心疼地连连点头,“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你知不知道,我到处在打听你的消息,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 说着,她看向闻书,“你是在哪里找到应娘的?你怎么如此的有本事,是周姨母么?” 闻书得到了江淮衣的嘱咐,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只能陪着笑道,“这位大婶是世子交给我的,说是在路上遇到的,看大婶一个人赶路,就好心捎了一段。” “没想到大嫂是来寻姑娘你的,这不是巧了么?就让我领过来了。” 这么巧?沈棠雪将信将疑。 但她并不觉得,江淮衣能知道一个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陈氏赶出沈家的旧人,还特意去寻来。 所以这个说法虽然离谱了一点,她也只能信了。 应娘此时也是一头的问号,那江世子费劲巴拉地派了那么多人四处找她,她光是想法子甩开那些人都费了不少功夫,还差点坏了计划。 可这会儿到了大姑娘跟前,居然一个字都没提?还恨不得把他这个人都从此事中抹除出去。 他费如此大的力气寻她,又不在大姑娘面前邀功,那他图的什么? “应娘?” “应娘?” 沈棠雪连唤了几声,应娘才恍然回过神来,“姑娘,我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太的嫁妆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他们,指的自然是陈氏和沈复等人。 沈棠雪也深觉有理,“应娘,我母亲走的时候我还太小了,这些年我也都浑浑噩噩的,反应过来时,母亲的东西都被他们卖的七七八八了。” “可即便东西被他们卖了,我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这对狗男女,哪怕是折合成银子,也要让他们吐出来。” 应娘拍拍她的手背,“大姑娘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手里有一件足以让他们不得不把东西吐出来的证物。” 说到这里,应娘看了看闻书等人。 沈棠雪更明白了她的意思,“阿诺,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跟应娘单独说会儿话。” “是,姑娘。” 人家久别重逢,阿诺她们这个也都清楚的,四个人鱼贯退出。 等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沈棠雪跟应娘两个人,应娘才把自己带来的包裹递给了沈棠雪。 “大姑娘,陈氏跟沈复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地变卖太太的嫁妆,又不担心你把那份嫁妆单子给了侯府,那是因为……” “那嫁妆单子是假的。”应娘语出惊人。 “假的?”沈棠雪诧异不已,“怎么会是假的?那上面不是还有官府落的大印?” 她想过千万种,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点。 “那个印也是仿造的。”应娘再度言出惊人。 这简单的两句话,无疑在沈棠雪的心湖扔下一块大石头,激荡得波涛汹涌。 “可我记得,小时候你明明跟我说过,那嫁妆单子是很重要的东西,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去。” “你还跟我说,母亲除了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还有几间铺子。还说那铺子,能挣钱,可以保证我衣食无忧。” 可如今她却说这嫁妆单子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沈棠雪难以置信。 应娘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情对大姑娘来说,一时之间确实难以接受。但留在沈家的嫁妆单子确实是假的,真的就在这个盒子里。” 她说着,打开包裹,将盒子拿出来,放到了沈棠雪面前的桌子上。 盒子是雕花的,看材质像是黄花梨,还挂着一把木色的锁。 沈家也算有点钱,但黄花梨也不是随便就能用得上的。沈棠雪前世也是跟着宋哲轩到了高位,才得以见识过。 “应娘,这是黄花梨呀。” “大姑娘好眼力呢,不愧是太太的亲闺女。”应娘骄傲地夸赞道。 沈棠雪被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应娘,这盒子里,当真是我母亲的嫁妆单子?” 应娘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太太留下的那支簪子呢?” 簪子? 沈棠雪想到她那支碧玉簪子,就是母亲留下的,赶紧拿了过来。 应娘拿在手上反复摩挲着,又夸道:“还在就好,看来这些年姑娘把这簪子保护的很好。” 沈棠雪:“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是母亲的心爱之物。所以一直都好好地保存着,没让陈氏他们给搜刮去。” 应娘连连点头,然后拿着簪子便对起了黄花梨木盒子的锁孔。 “咔嚓”一声,那是极为清脆的声音。 非金似玉。 那木色的锁便开了。 沈棠雪又惊又震撼,这个钥匙,竟然一直都在她身边。 第68章 富可敌国 应娘欣然把碧玉簪子交还给沈棠雪,轻手轻脚地取下了锁。 那锁如此小巧复杂,竟也是用整块的玉雕出来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厚厚的一沓文书。 “大姑娘,这才是太太真正的嫁妆单子。” 应娘双手捧着交到了沈棠雪手上,沉甸甸的。 “当年嫁给沈复时,太太为了不让这笔财富引起瞩目,也怕财帛动人心,这么大一笔财富,会让沈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才不得不伪造了一份嫁妆单子。” “余下的其他东西,都被她分别存进了各家钱庄里,这些年对牌都在奴婢这里放着,之后我会给大姑娘送来的。” 沈棠雪摆摆手表示说不用了,应娘却坚持,她就没有再坚持。 “太太早就想到了,但没想到,沈复那畜生,对假造的嫁妆单子的这些东西还是生出了觊觎之心,当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沈棠雪慢慢翻看着,越看越心惊,她的母亲竟然是富可敌国的大富豪? “可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笔财富?”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她以为母亲娘家只是有些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啊!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么多的财富确实很难让人不动心。 当然,这绝不是沈复干出那种畜牲行径的理由。 应娘抓着她的手,担忧地说道:“多的我不能说,大姑娘你只需要知道,原本太太不是要嫁给沈复,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才不得不嫁给他的。” “而太太一开始也并不知道沈复早就和陈氏勾勾搭搭的,是为了太太手里的钱,才刻意靠近的,若是知道,太太绝不会嫁他。” “后来太太还留在沈家,自始至终也都只是为了大姑娘你而已。太太死后,我原本该陪着大姑娘您的,但我还是低估了陈氏,着了她的道,才……” 说到这里,应娘还是收住了话头,沈棠雪也明白她的意思。 “沈复和陈氏一个人面兽心,一个佛口蛇心,知道有利可图,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沈棠雪嘲讽地笑了一下,可笑她前世居然那般委屈自己,真是不值。 “大姑娘,这东西虽然给了你,但它还不到见光的时候,你须得小心收藏。” 她如今已经被盯上了,东西放在她身边已经不安全了。还不如放在大姑娘身边,正所谓灯下黑,谁也想不到这东西会在她手上。 “我要让你拿去跟沈复谈条件的,不是这个。还另有他物。” 应娘说着,突然拉住沈棠雪的手,从厚厚的嫁妆单子里头,精准抽出来了一张泛黄的纸。 沈棠雪看得清楚,那是,卖身契! “这个狗剩是……”她想的那样么? 应娘点了下头,“昔日他不过一介家奴,穷苦出生,主家落难之时,家主慈悲,不愿无辜者受牵连,才放了他们这些下人自由。” “后来太太迫不得已与他成亲,这卖身契就让成了表忠心的筹码。那会儿为了骗太太、向太太表忠心,他亲手将此物交给了太太,还保证日后只要他食言,就让太太拿出卖身契,让他当牛做马。” “要不是太太给了他本钱做生意,他到现在都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的穷光蛋。结果后来有了点钱就妄想着一步登天,还想骑到姑娘头上,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沈棠雪眼眸中燃起怒火。 “他确实不配!” 母亲给了他做生意的本钱,母亲死后他却苛待她、利用她。 前世她被换了亲,嫁给了宋哲轩,最后嫁妆都被沈家霸占了。这就是吃绝户! 应娘看着沈棠雪的紧绷的下颚,眼泪突然就决堤了,“扑通”一声跪在她脚前。 “大姑娘,是奴婢对不起你,是奴婢对不起太太的嘱托啊!” “应娘,你这是做什么?“沈棠雪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想将她扶起来,应娘却不肯起。 “大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早知道你在沈家会过的这样艰难,我脱困之后就应该第一时间来寻大姑娘你的,都怪我……” “我原以为,你在沈家起码有安稳的日子过,而且你还有跟侯府的婚约,沈复就是再混账,看在那些嫁妆和侯府的面子上,也能善待你的,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大姑娘在沈家竟会吃这么多苦头。 沈棠雪看她哭成这样,说不动容是假的,但这么多年,应娘竟是故意不来见她,这让她心里好生难受。 母亲在她还没记忆前就没了,应娘离开的时候,她也才几岁大,什么都不懂。 哪怕,哪怕应娘后来能来看上她一眼,说上几句话,给她指指路,前世她也不至于被算计了个彻底。 “你当时自身都难保了,这些年你没来找我,想来也是有不得以的理由,才会觉得让我独自留在沈家是为了我好。” “你只是低估了人性的恶,也低估了沈复和陈氏会如此的丧良心,他们不但想把我母亲的嫁妆都吞了,还想把我也逼死。” 想到嫁给宋哲轩后的那些日日夜夜,当真是生不如死! 这一世,她也是因着前世走了那么多的弯路,磕磕碰碰中得出了些经验,才得以多了几分生机。 否则也早就沈家这小小宅院给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应娘张了张嘴,可沈棠雪这样的不怪罪,她心里才更难受。 “大姑娘,我……” “好了,就像你说的,都过去了。多谢你给我送来这份我母亲的嫁妆单子,也让我知道了沈复的真实嘴脸。” “这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我会好好保存的。沈复,我也不会放过他。” 沈棠雪说着,扶了她起来,“我猜你应该早就回盛京了,但你有你的不得以,不方便出面,所以,这里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给我自己处理吧。” “有了这张卖身契,那些东西,沈复不想给,也得给。” 应娘心里千头万绪的,可嗓子眼里却好似堵着一团棉絮。 良久,她才幽幽地点了点头。 应娘并未久留,东西交给沈棠雪之后就离开了,沈棠雪则抱着那只黄花梨的盒子,和厚厚的嫁妆单子出神。 夫家是裴家,母家倒是也姓吕,这个没有作假。 但是,如此丰厚嫁妆,足以说明外祖家的家境殷实,虽然本朝厚嫁风盛行,可放眼大盛,能有这般家底给女儿如此丰厚嫁妆的人家,只怕也是屈指可数。 第69章 跑不了的 还有一点就是,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事,如今却在婚前就知道了。 这就意味着,她的人生走向和前世已经逐渐不同了。 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还好她要嫁的是侯府,若是嫁宋哲轩那种人,只怕是重蹈母亲的覆辙。 “姑娘,应娘跟你都说什么了,怎么她回去之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阿诺很担心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不是闷闷不乐。”沈棠雪解释道,“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通。” 阿诺也不好问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看她这样实在是担心,话几度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了,别学人家欲言又止的了,你去把喜凤还有闻书听琴也叫进来,我有话要说。” 阿诺讷讷地应了声。 她们进来后,沈棠雪交待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必再查夏荷的跟脚了,无论她是谁,想干什么,以后都随她去就是。 还有厨娘杜氏,也不必再管了。 对此,阿诺她们几个都有些意外,但见沈棠雪情绪不高,便都识趣地没有去自讨没趣,追问是因为什么。 …… 若说棠梨院这里是情绪暗涌,那小山院里那边从晨起就是波涛滚滚,惊天动地的。 沈岳自打昨日傍晚醒来之后,想到自己跟马夫搞到一起,还被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他的情绪就很不稳定。 暴躁易怒,动辄摔摔打打,小山院里的下人都吓坏了,要不是一个个地躲得快,又得多出几个头破血流的了。 今个儿一早他又因为没有像往常一样晨起就支小帐篷而发了脾气,抓着瓷枕就要朝伺候的小厮头上砸。 还好陈氏一大清早就因为担心他的情况而撇下沈复赶过去安抚他的情绪,这才把人救下,然后便派了钱妈妈去找来喜,希望让他来照顾沈岳。 之后便和沈芊芊轮流安慰,但也只能勉强让他稳住一会儿,喝药的时候,又是一通指天指地的咒骂。 “混账东西,居然敢如此害我!我非得剥了那贱人的皮!” “母亲,我还要这样躺多久,我又没什么事,你让我去撕了那贱人!” 陈氏心里急得要命,表面上还得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劝他,“好岳儿,大夫说了,你至少得卧床休息两天。” “就是为了你自己的身子着想,你的情绪不能太激动,先把药喝了。” “那小贱人跑不了的,等过两天你缓过来了,我陪你去撕了那小蹄子!” “不错,那贱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且先养着,等你恢复了,姐姐陪你一块去收拾了她!” 陈氏说的咬牙切齿,沈芊芊也同仇敌忾,她们如此真切的痛恨,才让沈岳心里舒坦了一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喝了那怪味的汤药之后,对着空气又咒骂了一番给他看病的大夫。 沈芊芊也咒骂了一番沈棠雪,如果不是沈棠雪,她哪里用得着在这里陪着沈岳,早就去见宋哲轩了。 好在,下晌钱妈妈就带来了好消息,把来喜给带了过来。 沈岳一见他就笑,“你来了?” 丝毫忘了先前是怎么因为想欺负他未遂而被打了一顿还赔了银子的事了。 “见过公子。”来喜没有搭理他不怀好意的搭讪,行了个礼,便去整理东西了。 “岳儿,从今日起,来喜会负责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沈岳闻言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眼里也放着精光。 陈氏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好预感,但见来喜周到细致的照顾,又觉得值得了。 何况,他来了之后,沈岳当真就不发脾气了,浑身戾气都消散了大半。 陈氏和沈芊芊又坐了一会儿,见来喜端茶倒水的,沈岳都照单全收,心里都狠狠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的功夫,沈岳就赶人了,赶的是陈氏和沈芊芊。 她们母女俩对视了一眼。 “你不愿意看见我,我还不愿意看你呢。”沈芊芊甩着帕子先撤了。 陈氏倒是不放心儿子,大夫说他以后没有那么大剂量的药就不行的啊…… 可架不住沈岳一双眼都黏上来喜身上,恨不得把自己这个人都贴上去了。 陈氏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清晰,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蛮干,只得咬咬牙先忍下来了。 陈氏一离开,沈岳就巴巴地瞧着来喜放话,“之前不是还不愿意到书房伺候,如今怎么主动到我身边来了?是不是突然发现,还是我最好?” 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真叫人作呕。 来喜只是淡淡地垂着眸子,轻声说道,“公子着什么急,来日方长,你会知道的。” 沈岳被他说的心痒痒的,就跟有只小猫在那里挠啊挠似的,简直不要太带劲。 而小山院里的其他下人,也对来喜感恩戴德,他来了之后,他们都安全了。 …… 沈岳对来喜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前沈棠雪让喜凤交待来喜打听半夏的去向,借着他,很快就打听到了半夏的下落。 “你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啊?本公子不过就是睡了她两次,她还想当沈家的少夫人,被我娘扔城外庄子上去做粗活去了。” 说完,沈岳戏谑道,“怎么,打听她的事情,是怕我会像对她一样对你么?放心吧,你和她不一样。” “公子误会了。”来喜神色淡淡,以后你都不能人道了,不存在那种假设。 沈岳自然不知道他的意思,被这样吊着胃口,更觉得有趣了。 一门心思想着,等他好了,一定第一时间就办了来喜。 殊不知,未来等着他的,只有狂风暴雨。 不过,那是后话了。 …… 半夏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棠雪这里来。 如今来喜在小山院伺候,虽然照顾沈岳,却也有了更多的自由。 他说要去看妹妹,沈岳就巴巴地让人准备好吃的让他带上。 来喜也是来者不拒,沈岳给了他就收。这样一来,更大程度上地让沈岳产生了错觉。…… “姑娘,我哥说了,半夏被送到了城外的田庄干粗活去了,估计是回不来了。”喜凤把来喜说的,都转达了。 “那倒未必。” 沈棠雪分析道,“沈家在城外共有两处庄子,一处是我母亲的产业,位置很好,还有泉眼,陈氏不会这么好心让半夏去享福的。” 第70章 灰头土脸 “她很可能是把半夏送到了远郊的那处田庄,那里远离盛京,只有庄户。” 说到这里,沈棠雪又道,“听琴,明日你带着喜凤替我去走一趟,看看半夏的近况,尤其是要注意她……” 她在听琴耳边说了几个字,听琴一顿,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姑娘的意思是?” “你只管去查证,不是最好,若是,那就必须把人掌握在我们手里。” 前世半夏被送出沈家之后没太久,就又被沈岳弄了回来,还被抬成了姨娘。 后来还生下了沈岳的长子。 听琴点点头。 然后就是那一食盒的糕饼点心了,沈棠雪看喜凤口水都快下来了,“好了,这么好的点心,平日里咱们还吃不到呢,还有这燕窝,沈家也只有陈氏和沈芊芊才能吃的。既然是来喜的心意,你们就拿去分了吧。” 几个丫鬟道着谢,听琴检查过没问题之后,便开心地瓜分了。 …… 城外的两处庄子都不近,为了去探听半夏的近况,翌日清晨听琴就带着喜凤出发了。 这趟去的地方远些,听琴还通知了听雨,然后听雨就安排了辆小的马车和两名侯府的护卫跟着他们一道出发。 他们先去了沈家近的那处庄子。 那处确实如沈棠雪说的,颇为干净舒服,只是如今被刁奴占着,闻书不愿多浪费时间,确定没有半夏就离开了。 出来后,喜凤问她为什么不管,“那个田庄的管事都把手指到她们脸上来了,简直太嚣张!” 听琴淡淡地说,“田庄还没回到姑娘手上,回来之后再整治还不迟。”现在折腾就是费力不讨好。 没必要。 何况他们现在是找人为主,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喜凤想想也是,“等姑娘将这些庄子拿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听琴笑着应下了。 然后就继续出发了。 远郊的庄子是真的远,路也不好走,到的时候都下晌了。 喜凤一进庄子就看见了灰头土脸的半夏。 她在提水。 盯着烈日炎炎,手里拖着很大的一个桶,她打半桶水都提不动的样子。 而且她晒得又黑又瘦的,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 有个黑胖的妇人在不远处的阴凉处一个劲儿地催着她,“没吃饭呢,还不快点!养着你不是让你吃白饭的!” “没想她会变成这样……”喜凤瞠目。 半夏的变化太大了,以前她在棠梨院的时候根本不用干什么活,还有好吃的,被养得白白胖胖,如今变成这样,要不是喜凤跟她朝夕相处过那么久,根本认不出来。 “呸!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等我见到公子,我一定能成沈家的主子!”半夏向来心气高,自然不服。 被黑胖夫人打压也要狠狠地瞪一眼,怼回去。 当然,她只得到了一个石头砸她脚边的奖励。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还以为你是什么得宠的大丫鬟呢,你现在就是个干苦力的,清醒点吧!” “早晚有一天我是会回去的,你别小看人!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半夏依旧牙尖嘴利的。 那黑胖妇人呸了一声,正要骂人,就瞥见朝这边走来的听琴和喜凤。 啐了半夏一口,就赶紧满脸讨好地迎上来了。 “二位从哪里来啊?到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黑胖妇人说着,又自我介绍道,“我是这庄子上管事的婆娘,他们都叫我胖婶。” 她打量着听琴和喜凤的衣裳,虽然也是下人的款式,却比他们这里的粗布麻衣强太多了,一看就是府里有脸面的人。 这处庄子里在远郊,离盛京远的很,平常沈家根本不会来人。 如果来人,肯定是有大事。 听琴淡漠地打量了她一眼,“我们是沈家大姑娘身边的,来找个人。” 说着,征询地和喜凤交换了个眼神,“就是她吧?” “是她。”喜凤说道,随即扯着嗓子喊,“半夏,你过来!” 这熟悉的声音让半夏猛地扭回头。 喜凤! 手里提了半天的那半桶水,陡然间松开,“哗”一下倒在了地上。 “好久不见啊。”喜凤笑嘻嘻地打招呼。 真是喜凤! 之前这个死丫头黑瘦黑瘦的,如今长高了不说,居然还白了这么多! 半夏眼睛都得瞪圆了,恨的咬牙切齿的! “你们是来找那个贱丫头的?”黑胖妇人的笑容逐渐消失。 听琴的眸色一沉,“主子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轻飘飘的几个字,就让胖婶心生畏惧,她讪笑了一下,不敢再乱说话了。 喜凤眼里则是对听琴充满了崇拜,听琴姐这气势就是强!难怪姑娘要让她来!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没能攀上高枝当凤凰,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她很高兴是不是?”半夏扔下水桶大步走过来,不知死活地叫嚣道。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沈棠雪。 喜凤翻了个白眼:“你把姑娘当成什么人了?今天我们来就是奉姑娘的命特意来看你的,你别不知好歹。” “你装什么好人呢?以前我当大丫鬟的时候,你就是个打杂的,如今倒是骑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了。谁要你装好人!”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喜凤气得不行。 “想发威回沈家去,真以为她攀上了侯府就能耐了,她能不能哄得住那位世子爷,还未可知呢!” “你这人怎么……” “不必与她费这些唇舌。”听琴打断了喜凤,“既然人找到了,那就办正事吧。哪里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胖婶忙指了个方向,听琴看了看,便一把抓过半夏的胳膊,拉着人往那边走,任由半夏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那是庄子里的小院,如今弄得乱七八糟的,听琴看了一眼,就是护卫把胖婶拦在门外。 “你们到底……” “不想死就闭嘴!” 听琴一个眼神送过去,半夏都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不敢动弹。 这个功夫,听琴已经给她把了脉了。 滑脉,还真像姑娘说的那样,有身孕了。 听琴抬眸道,“去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第71章 打上门 “凭什么,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话到嘴边,对上听琴凶悍的眼神,瞬间哑巴了,跟被掐住脖子也没有区别。 “算了,你那些破烂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你就直接跟我们走吧。” 半夏气急败坏地要甩开她,却被听琴抓住了胳膊,根本甩不开。 她的抗议,在听琴面前显得十分可笑。 “……我,还有个东西要拿,拿了就跟你们走。” 听琴:“我陪你去,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吃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半夏瞧着听琴就发怵,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倒是没有再作妖。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在问,沈棠雪找她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等等, 喜凤一开始还翻白眼,让她闭嘴,后来白眼都懒得翻了,是压根懒得搭理她。 天将黑时,他们才回了城。 听琴也没有把半夏直接带回沈家,而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然后才回沈家向沈棠雪复命。 充分的情况都是阿诺说的,听琴只是在她说完之后才补了一句,“半夏如今的情况,就像姑娘所猜测的那样。” “当真?” 听琴说道,“今天一见面我就给她把过脉了,不会错的。就是她如今状况不是很好,肚子里揣的也不是很稳。” “不过我把她安置好了,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的。” 那是当然。 半夏是撵去干粗活的,吃不好还睡不好,肚子里那个能揣得稳当就怪了。 “听琴,你想办法给她坐稳胎,接下来,就该到跟陈氏谈判的时候了。” 听琴点点头,“姑娘放心,我会尽力的。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旁边阿诺和喜凤都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姑娘,您的意思是,半夏她,她是怀了……”阿诺说出这话,脸都红了。 之前她以为半夏只是吃里扒外,没想到她真跟沈岳干出那种事情了。 喜凤也是目瞪口呆的,这一路上她怎么没发现呢? 闻书见状提醒道:“此事姑娘自有筹谋,万不可说漏了嘴。” 她们两个看起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可别一时嘴快就说出去了。 阿诺和喜凤连忙点头,都表示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 沈棠雪也表示对她们有信心,今日能把有了身孕的半夏带回来,已经是非常大的收获了。 半夏恐怕自己还没发现吧。 若是处理得好,那张卖身契都不用,就能顺利拿回东西了。 她隐隐觉得,那张卖身契还有更重要的地方在等着它去使用。 …… 两日光阴转眼过。 沈岳的身体在来喜的照料下,倒是好转起来,就是那处迟迟不见动静。 陈氏把当日看诊的大夫请来,大夫得了陈氏的授意,便诓他说,是之前那药伤了根本,还需要好好休养,吃些滋补的药材,只待休养好就能重振雄风。 陈氏又保证说会给他寻些名贵的滋补药回来,让他早日恢复,沈岳这才暂且信了,收拾收拾,就要带着来喜回书院了。 但实情只有那位大夫和陈氏清楚。 陈氏再三追问有无办法恢复,那位大夫被她追得受不了,咬咬牙说出了实情,“令郎这样的情况,能恢复的机会不到十之一二,沈太太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这就算是把沈岳的未来定死了。 陈氏听完跌坐在椅子里,嚎啕大哭了一场。 也不知是为了沈岳,还是为了她自己。 出了流芳院,沈岳忽然叫住来喜,“我还有事,你先去收拾东西吧,迟些跟我一道回书院。” 只要回了书院那边,他想干什么可方便太多了。 来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大姑娘不是你能惹的,还请公子三思。” “你特么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你是不是早看上她,想做上门女婿啊?可你想多了,她要嫁侯府的!你这辈子就是个奴才!狗奴才!” 他脾气暴躁,破口大骂。 来喜反而笑了下,“公子请自便。” 说完便走了。 沈岳气得在他身后狠狠骂了句狗奴才,还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便气势汹汹地去找管家派人,然后直奔着棠梨院去了。 他回书院之前,非把沈棠雪那个贱人收拾了不可! 他不知道的是,来喜拐过墙角,便拐去了纤云院。 春华在那儿,他跟春华说了沈岳要去棠梨院的事,春华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你快回去吧,别把你也给卷进来。” 但来喜也清楚,他不可能不卷进去,转头又往流芳院走去。 春华则转头进了纤云院,去喊了沈芊芊,“姑娘,公子带了人去棠梨院了,上次刚出了那种事,不会又出事吧?” 沈芊芊猛然一顿,“不行,我不能让我弟弟一个人去,沈棠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说完,便吩咐夏荷带着人也一道去。 沈芊芊和沈岳姐弟俩浩浩荡荡的前去闹事,却不知,这才是沈棠雪想要的结果。…… 棠梨院。 沈棠雪早早地吃了早膳,这会儿包括阿诺和闻书、听琴三个丫鬟都在身边。 只有喜凤被派出去望风了。 看着外头逐渐热起来的大太阳,沈棠雪拨了一下茶碗盖子,“他们也该来了。” 正说着,喜凤从外面跑进来,“姑娘,他们……二姑娘和沈岳,他们都带着人来了!” 阿诺:“那还犹豫什么,抄家伙!” 刘妈妈上次就被钱妈妈抬走了,具体怎么处置也没有章程,棠梨院如今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沈岳叫着嚷着带着人闯进院子了。 “保护姑娘!”阿诺捡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洗衣棒,率先走出去。 那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别提多壮烈了。 听琴比阿诺高了半个头,几个大步跨过去,就从她手里抢过了洗衣棒,“你去照顾姑娘,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来!” 她扛着洗衣棒往院子里一站,沈岳和沈芊芊带着人先后都到了。 尤其是沈岳,叉腰站在院子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今天是来找沈棠雪算账的,跟其他人无关,不想死的就躲开点!” 第72章 不是好兆头 “是啊沈棠雪,你要是个识趣的,就自己出来!别连累了你这几个小丫鬟。”沈芊芊也嚣张地掐着腰。 “你要是自己出来,让我打断了一条腿,这事就算完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沈岳再度放狠话。 姐弟俩一模一样的动作,可谓跋扈之极。 听琴把洗衣棒往地上一杵,“我们家姑娘在屋里,你们想见她,就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还有我!”喜凤也跑了出来,誓死捍卫姑娘。 听琴无奈地把洗衣棒塞给了她,“保护好自己。” 她们都这么说了,沈芊芊也没有客气,招呼着沈岳,还有他们手下的七八个小厮丫鬟什么的,就一股脑地往前冲。 听琴撇了下嘴,只有这种弱鸡才会觉得人多就占优势。 她起脚踹去,一脚一个。 胳膊挥出去,又倒了三四个。 剩下夏荷跟春华两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的,听琴一巴掌扫过去,她们就都识趣地摔倒在地了。 而混乱之中,沈芊芊挨了两巴掌,沈岳也被踹了几脚。 听琴打完收工,喜凤的洗衣棒都没动过。 在场站着跟躺着的,都沉默了。 “都捆起来吧。” 沈棠雪走出来,看了一眼装死躺在地上的沈岳,和一脸不服的神芊芊,交代了闻书。 阿诺手里的绳子跃跃欲试,捆人的非常娴熟,三两下就将人给绑好了。 “你怎么敢的?沈棠雪,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沈芊芊急了。 沈岳已经被听琴给揪起来,阿诺转头就把他也给捆上了。 至于那几个丫鬟小厮,都老老实实地自己爬起来。 “走吧,我倒是想问问太太,纵容这两个混账不敬长姐,闹事行凶,她究竟是想干什么?” …… 彼时的流芳院。 钱妈妈站在门口很久,听着陈氏的哭声渐渐平息,才走进来,“太太,来喜求见。” 陈氏虎躯一震,眼皮子跟着跳了跳,原本悲戚戚的心情顿时被紧张所代替。 “他回来干什么,岳儿不是要带他去书院么?” 钱妈妈说不知道。 陈氏:“你让他进来吧,我倒想看看,他能说什么。” 钱妈妈转身退下。 陈氏看着菱花镜中红肿的脸,赶紧丫鬟拿了帕子过来擦脸。 片刻后,钱妈妈便把来喜给带了进来。 他一进堂屋就扑通跪下了,“太太,您去看看公子吧,他和二姑娘已经带着人去棠梨院了,说是要找大姑娘算账!” “小的拦不住,只能先跑过来禀报太太了。” 陈氏的嘴角勾了一下,他们两个当真去找沈棠雪了?能搓搓她的锐气也是好的。 “钱妈妈,你去看看,别让他们闹的太难看了。”说这话时,陈氏嘴角都差点压不下去。 来喜用眼尾余光偷偷瞥到了,但马上就跪了回去。 陈氏侧目看到他,又夸了一句,“你做的很好,等回头跟着公子去了书院,你也要这样好好照看公子。” 来喜乖巧地道:“是,谨遵太太吩咐。” 随后就跟着钱妈妈一道走了。 陈氏心中想着等会儿就能看到沈棠雪倒霉的样子,喜悦都写到脸上去了。 “希望钱妈妈能去的快些,让芊芊和岳儿能手下留点情,那小贱人毕竟是要嫁侯府的,闹大了对沈家也不好。” 趁着这个功夫,她也重新敷粉,起码把红肿的眼睛给遮了遮。 此时心情大好的,仿佛前不久还嚎啕大哭的人不是她。 还没弄完妆面,钱妈妈就急匆匆地回来,“太太,出事了。” 吓得她刚要点在唇上的胭脂都歪在了嘴边,气得扔下胭脂盒。 “扎扎呼呼的做什么?你什么是如此不稳重了?” 钱妈妈喘了口气,说道,“太太,而姑娘和公子被大姑娘绑了,正往流芳院来呢。” “什么?!” 陈氏“腾”地耸起来,“那小贱人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儿子都敢绑!” 顿了下,又冲着陈妈妈发火道:“那你是干什么吃的?她们那么多人,还打不过那小贱人一个人呢?你就没拦着她点?” 钱妈妈心说,我还没到棠梨院呢,半路上就遇到大姑娘绑了二姑娘他们。 但话肯定是不能这么回的。 钱妈妈低着头说道,“大姑娘让我回来给太太带句话,她说,她是来跟太太要回她应得的那份东西的,还请太太先做好准备。” 应得的那份东西? 这七个字莫名就像一盆凉水,泼醒了陈氏。 她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汗毛直立,“钱妈妈,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可能吧,这几日也没见大姑娘打听过公子的消息。”钱妈妈斟酌着说道。 “公子的情况也只有您和二姑娘,以及老奴还有大夫知道,连老爷都不知道的,她不可能知道公子的事情的。” 陈氏也觉得理该如此。 但沈棠雪安静了好几天,这个时候突然气势汹汹的绑了芊芊和岳儿过来,她总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不多时。 沈棠雪便带着沈芊芊那姐弟俩来了。 “太太。”见到陈氏,沈棠雪难得主动打招呼,和颜悦色的,丝毫没有积怨良久的样子。 她分明早就跟他们水火不容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这样和颜悦色。 陈氏心中不好的预感本就强烈: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大姑娘不在棠梨院绣帕子嫁衣,怎么得空到我这流芳院来?”陈氏若无其事地坐下,语调拿捏得都格外得体。 沈棠雪环顾四周,随后叹息道,“真是可惜了。” 陈氏嘴角抽了一下,“……大姑娘可惜什么?” “流芳院本是我母亲的住处,太太嫁进沈家之后,连牌匾都没换,我以前总想着,只要多来流芳院走走,就能看见我母亲在时的模样。……” “可如今才懂,此一时彼一时也,世人从来只见新人笑,何曾会听旧人哭?太太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又怎么会留着我母亲那时候的陈设呢?” 说着,越发感慨道,“我便是住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的。” 陈氏的笑容僵在唇边,这小贱人扯东扯西的,是故意想埋汰她,说她不过是个填房续弦吧。 “沈棠雪,你含沙射影地说谁得位不正呢?”沈芊芊恼道。 闻言。 沈棠雪忍俊不禁,“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这可是你说的。” 陈氏都忍不住白了沈芊芊一眼:你这个蠢货! 第73章 威逼,利诱 “大姑娘,就不扯东扯西了吧,你这么绑着芊芊和岳儿,究竟是想干什么?” “即便你是他们的长姐,可上头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和你的父亲在呢。就算弟弟妹妹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来越俎代庖吧!” 这完全就是兴师问罪的口吻了。 说完又瞪了那几个被绑成一串的丫鬟小厮,“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死人啊,就看着你们的主子被捆成这样,不知道上前阻止?” 春华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猪蹄扣,沉默了。 其他人也没有吭声。 越发衬得陈氏无理取闹。 沈棠雪扯了下唇角,“俗话说无事不登门,我自然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来太太这儿散步消食的。” “但我作为沈家的嫡长女——沈芊芊和沈岳的长姐,出了这种事我也不能不管。” “况且,太太不是知道了么?他们两个竟然带着人闹到棠梨院去,对我这个长姐喊打喊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沈家没有家教呢。” 陈氏脸都绿了,她人好好得站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家教?她又不是死了! “大姑娘究竟想怎么样?”陈氏冷笑了声,“你不会以为这样一点小伎俩,就能要挟我妥协吧?” “有些东西强求不得,我劝你识趣一点,说不定看在你那个早死的亲娘的份儿上,我们还能给你备下一份嫁妆。……” “否则,真把你父亲惹恼了,他会让你什么都没有!” 陈氏这是摊牌了,不装了,威逼利诱。 “母亲,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赶紧让她放开我们啊!”沈芊芊急吼吼地道。 沈岳也跟着放狠话,“就是啊,收拾这贱人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跟她废什么话?”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沈棠雪说:“上次沈岳在我的院里闹出那样的丑事,差点连累我的名声,太太至今还没给我个交代。” “今日他又打上门找我的麻烦,还扬言要打断我的腿。若是不给我个说法,那我便去寻父亲,看看他是什么个意思。” “不可!”陈氏急道。 沈棠雪不以为意,“不可?为何不可?既然太太管不好家,那就让父亲自己来管,或者,让他另外找个人来管也行啊。” “最近太太为了沈岳的事情没少操心吧?不敢让父亲知道,是怕他会追问事情起因,有些事就瞒不住了么?” “你!”这句话成功让陈氏变了脸色,她压低嗓音狠戾道,“你都知道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母亲,你平时也挺果断的,今天怎么这么磨叽啊?我手都捆疼了。”沈岳不耐烦道。 “是啊母亲,你跟她有什么可说的,快让她放开我们!” 陈氏面色一沉,“你们两个闭嘴!还嫌给我惹的事不够多么?” 沈芊芊和沈岳都是一滞,怎么母亲还站在这贱人那边去了? 沈棠雪摆摆手,让闻书和阿诺把沈芊芊和沈岳带下去,两个人抗拒的很,听琴在旁边捏了捏拳头,她们马上就老实了。 随后陈氏也遣退了左右,只留下了钱妈妈。 沈棠雪身边也只留了听琴。 门一关,屋里便只有她们四个人。 “大姑娘,你究竟知道什么,想怎么样?事到如今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弄那些弯弯绕绕的,有什么意思?” “太太误会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希望自己嫁到侯府之后,被别人指指点点,说我有个喜欢男人、还得用药才行的同父异母弟弟——太难听了。” “沈、棠、雪!” “自始至终,我都只是想要回我母亲的嫁妆而已,即便东西没了,那就折合成银子,我也不介意。但若是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你们都不能满足我,……”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容骤然一顿,语气深冷:“我可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了。” “你敢!”陈氏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撕了。 听琴上前半个身位,挡在了沈棠雪身前。 “太太别急啊,我今日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的。”沈棠雪很是淡定,把阿诺拉了回来。 “少装腔作势的!滚出去!”陈氏怒气冲冲,恨不得她从自己眼前消失。 沈棠雪起身就往外走,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看她走得干脆,陈氏心中生出一丝犹豫。 她要是就这么走出这个门,怕是就直接去找沈复去了。 “等等。”她从后面叫住了沈棠雪。 听琴都准备开门了。 沈棠雪慢悠悠地回头,“太太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说的……是什么好消息?” “我母亲的嫁妆呢?”沈棠雪反问。 陈氏表情僵住:“……不可能,就是我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而且他们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吕氏的嫁妆,早就被他们变卖的差不多了;还有一部分被她移去做了自己的私产,若是都要拿出来,那他的岳儿将来娶妻怎么办? 而且当下就要出嫁的芊芊,嫁妆又该如何? “既然谈不拢,那就没得谈咯。”沈棠雪有恃无恐,“那我只好去找父亲主持公道了。也不知道,把那个给沈岳看伤的大夫请过来,他会不会信?” 她知道!她居然知道! 这种被人看穿了秘密的惊恐,瞬间就如噩梦一般缠住了陈氏,她疯了一样就朝着沈棠雪打去,“你若敢捅出去,我绝不会放过你!” 可惜,有听琴在,她根本不可能得手。 “太太,你还有考虑的机会。若你让我心情好了,我说不定可以送你一个孙子孙女儿;若是把我惹恼了,我也可以让你这么多年的经营,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沈棠雪便淡定地打开了门往外走。 路过沈芊芊和沈岳时,她也吩咐将他们都给钱妈妈,便带着人悠悠地走了。 目的达成,留着他们两个也没用。 身后的屋子里,随后传来陈氏歇斯底里的吼声:“贱人!该死的贱人!” 伴随着谩骂声的,瓷器落地的脆响,也不知道又有什么珍贵的瓷器遭殃了。 沈棠雪刚出了一口恶气,心情正好,这样不痛不痒的谩骂,根本入不了她的耳朵。 何况,能看到装贤惠大度装了十几年的陈氏,这样歇斯底里地抓狂,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 重生后,她就是喜欢看别人撕下假面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这样才有意思啊。 第74章 猪脑,投怀 沈棠雪带着众人回到棠梨院,闹腾了一场,这会都香汗淋漓了。 迫不及待地钻进屋子里,享受冰带来的清凉。 “姑娘,您让陈氏知道——你已经知道沈岳不能人道的事,真的能让她把您母亲的嫁妆交出来么?” 喜凤有些困惑,“万一她还执迷不悟呢?” 听琴说,“陈氏不是傻子,姑娘都跟她说的那么直白了,她再蠢也该知道去寻半夏求证了。” 沈棠雪是赞同听琴说法的。 半夏一心想攀高枝,之前她就是因为想勾沈岳才会被陈氏撵出去了,沈岳跟她有夫妻之实的事,八成陈氏也早就知道了, 近期也没有别的丫鬟勾搭沈岳的事,沈棠雪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陈氏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孙子孙女指向的是什么。 眼下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陈氏的发挥了。 茹沈棠雪所想,她离开之后不久,陈氏便把沈岳单独叫过去问话。 “岳儿,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半夏那贱……那死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真的碰过她了?!” 沈岳的眼睛不断瞟向屋顶,分明就是心虚了。 陈氏的心顿时凉了一半,“上次我问你时,你为何不承认?!你知不知道这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玩也就玩了,母亲不是将人都赶出去了么,还提她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留着她做姨娘?这种出身的也配。” 沈岳态度傲慢,言语之间尽是不屑。 陈氏差点被他气半死,“我一世英名,怎么生出来你这种猪脑子?” “一个丫鬟是不打紧,可你要是能早一点跟我说实话,我们也不至于被人拿出了把柄。” 她要是知道半夏真的被岳儿收用过,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她就派人去找了。 何至于如今被人捷足先登? “不就是一个丫鬟,算哪门子的把柄?”母亲最近就是喜欢小题大做。 沈岳嘴里嘟囔着,也根本没往心上去,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会儿他心里更惦记着来喜呢。 陈氏怕他知道自己因为那个药已经不能人道后一蹶不振,没办法对他说实话,又气他吃一堑还长一智,不耐烦地赶他出去,然后把钱妈妈叫过来。 她也把事情简单的跟钱妈妈说了。 “总之,你亲自去一趟田庄,看看半夏的情况。” 说着,看了眼天色,已经快晌午了。 她又说道,“你即刻出发,说不定能赶在天黑前到田庄,不过你肯定是赶不及回来了,就在田庄宿一晚吧,明早再赶回来。” “只有一点,你务必尽快弄清楚,那小贱胚子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还有,她如今身在何处?” 她就担心,沈棠雪今日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来,会不会是已经把半夏藏起了。 …… 金乌西坠,漫天霞光中,很快便黄昏了。 陈氏叫人领了个新的婆子来,说是代替原先刘妈妈的位置,但那人畏畏缩缩的,脸也晒得黑黄,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刚采买来的。 可能连规矩都没学过。 弄这么一个人到棠梨院来,不是明摆着要恶心么? 沈棠雪也没有客气,“阿诺,你把人给我父亲送去,问问他——太太弄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到我这里是来恶心谁?” “大姑娘,大姑娘别急啊!”陈氏身边叫莲香的大丫鬟马上就慌了,“太太也不是说非要把这个人安排给大姑娘,只是问问大姑娘你的意思罢了。” “那怎么不见你把人领到二姑娘院子里去?”阿诺冷冷道。 莲香哑口无言,然后连她带着那个婆子,都被阿诺给轰了出去。 回去之后,陈氏也没有似莲香害怕的那样,她神色淡淡地说:“没事了,她不愿意要便罢了。你也下去吧。” 莲香暗暗松口气,便告退了。 江淮衣站在棠梨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半天也没有上前。 听雨都看不懂了,“世子既然来了,为何不直接去见沈大姑娘?” “而且先前找到应娘的事,世子也费了不小的力气,怎么也该让沈大姑娘当面说句谢吧?” 话音落,江淮衣眸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听雨挠头:“您不见沈大姑娘,那为何这么大热天的跑到沈家来罚站?” 在这半个时辰,光站着不动都一身汗了。 在侯府里吃着酥山、享受冰的凉快不好么? “之前我便说了,应娘的事情不必让她知道。”江淮衣的语气冷了几分。 听雨脖子一凉,识趣地点头。 心里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世子,帮沈大姑娘完成心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可他哪里知道,应娘的存在,沈棠雪谁也没提过,江淮衣又是如何得知呢? 即便是侯夫人,也只是十几年前见过一次而已,那应娘近期的画像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很多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和细问。 何况,她未必愿意见到他,若说出应娘的事,她也许会感恩,但他要的并不是她的感谢。 这些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听雨这个没开窍的少年人是不会懂的。 “走吧。” 主仆俩翻墙出了沈家,江淮衣上了马便往着与侯府相反的方向走。 听雨:“世子要去看那个丫鬟?” “嗯。” 听雨再度挠头,“这些事情有听琴去办了,哪里用得着世子亲自去看……” 江淮衣一个冷然的眼神丢过来。 听雨叹气:“……知道了,是沈大姑娘想保住那个丫鬟肚子里的那团肉,您不放心。可李公子和裴公子还在等着您呢,之前就约好的去庆春楼。” 听到李少宴跟裴书臣的名字,江淮衣这才勒马掉头。 差点忘了这个事。 听雨在心中长叹:这主子真难伺候啊,侯爷也跟夫人怎么就生了一儿一女呢,要不然他还能去伺候另一个公子。 庆春楼是盛京里有名的青楼,光花魁就有十二位,按照一年十二个月排列下来,个个都是姿容出色、多才多艺的女子。 过去江淮衣没少跟裴书臣还有李少宴过来喝酒听曲。 不过他们三个也就是李少宴喜欢左拥右抱的,裴书臣是才华横溢的才子,心无杂念,只找灵感; 江淮衣喝喝酒听听曲,女人不碰,甚至还排斥投怀送抱的女人。 第75章 兄弟,浆糊 江淮衣到时,李少宴已经左拥右抱,左一个喂葡萄、右一个喂酒,正坐享齐人之福,好不快活。 裴书臣双臂抱胸,闭着眼听着曲,时不时地还跟着哼几句,然后就猛地睁开眼,提笔写上几句。 几个美貌的姑娘、或抱着琵琶、或弹着筝,都十分投入。 “你们倒是惬意啊。”江淮衣抬脚迈过门槛,“天都还没黑呢就快活上了。” 乐声一停。 姑娘们看见江淮衣,眸光都亮了亮,却都不敢上前。 “豁!你江瑾然可算是愿意出来了!”李少宴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一下推开坐在大腿上的美人,三两步冲到江淮衣跟前。 瑾然正是江淮衣的表字。 “我们哪儿有你惬意啊,听说你好事将近,你这两个月都在家里修身养性,所以不跟我们出来玩了?不会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是个母老虎吧?” 裴书臣说:“小宴,别胡说。瑾然的未婚妻是靖安侯府夫人给他定的娃娃亲。” “娃娃亲?”李少宴摸了一下后颈,“对哦,我记得你好像是有说过这么回事,那你之前不是挺不乐意的么?怎么突然间就乐意了?” 方才坐在他腿上的两个姑娘也凑过来一人一边抱住了李少宴的胳膊,“原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江世子当真是要成亲了?”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漂亮么?” 江淮衣还没说话,李少宴便又露出一个促狭的表情,“怎么,是你这个未婚妻格外的漂亮还是格外的善解人意?不会是格外凶吧?” 裴书臣头疼地把他拉开,“李少宴,姑娘家名声贵重,你怎么能在外面这么说人家?” “云舟说的没错,李修远你积点口德吧!”江淮衣皱眉道。 又扫了眼抱着李少宴胳膊的两个姑娘,“我的未婚妻漂不漂亮不重要,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就够了。” 云舟、修远分别是裴书臣和李少宴的表字。 李少宴愣了下,“江瑾然,你不对劲!之前说起你那个未婚妻,你都说是没见过,不感兴趣,而且我记得,那好像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 江淮衣的眸色一沉。 裴书臣再度打断李少宴,“李少宴,你再胡说八道,被听雨扔出去我可不管你了。” 李少宴后知后觉地看到了江淮衣不好惹的表情,忍不住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 这个江瑾然才几天没见啊,真像变了个人似的。 江淮衣随即挥挥手,“都下去吧。” 弹琴唱曲的姑娘们纷纷起身,倒是抱着李少宴的那两个,都是一脸的遗憾和不舍,一双眼睛都要黏到江淮衣身上去了。 可惜,江世子一个正眼也没有瞧她们。 等那些姑娘们都退了出去,李少宴还郁闷着呢,“你怎么回事儿啊?这么久不出来,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中秋之后我便要成亲了。日后自然要收敛一些,否则传出去不好听。”江淮衣语气淡然。 “不是吧,你来真的?你的未婚妻难不成是什么天仙下凡,值得让你这样放弃整片树林?!” 李少宴眼睛瞪得溜圆,活见鬼似的看着他。 江淮衣侧目,漆黑的瞳眸,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尽是笃定和不可更改的坚定。 李少宴:“……” 裴书臣拿起干净的酒杯,倒了杯酒,“既然瑾然要收心好好顾家,我们做兄弟的自然也要好好支持你,这一杯就当我提前祝你与弟妹佳偶天成了。” “多谢云舟。”江淮衣接过酒,满饮此杯。 李少宴看他们这么一来一往的,直扶额。 “不是,表哥你还真相信江淮衣他能收心回家好好过日子啊?从小到大他什么德性,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他就是说你听的,回头该玩还玩。” 裴书臣更头疼了,“别胡说了,瑾然婚期将近,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他是理应回家操办婚事的。” 李少宴还是不信,因为前不久他还跟江淮衣凑在一起,都说家里给定的亲事狗屁不是,坚决不同意。 而且,而且靖安侯府不是还养着一个温梨么? “就你信他,我才不信呢!他要是娶了别人,温梨怎么办?”李少宴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雅间内瞬时冷下来。 裴书臣有种想把他毒哑的冲动,他半天在这拦着,不就是不想让他说出问题的名字么?这个憨货怎么还说出来了? “这关温梨什么事?”江淮衣疑惑道。 “什么叫这关温梨什么事?”李少宴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温梨不是从小在你们家长大么?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说能是什么关系?” 江淮衣唇角一撇,“莫名其妙。你说我就说我,一会儿说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又扯上温梨做什么?” “总之,今日我过来是给你们俩送请帖的,再就是跟你们俩说一声,往后我不能经常出来与你们见面喝酒听曲了,尤其是喝酒听曲。” 说完,江淮衣留下两封写有喜字的大红色请柬,便带着听雨离开了。 留下一脸不服的李少宴和一个头两个大的裴书臣。 “表哥,江瑾然什么意思啊?这还没成亲就这样了,真成了亲,是不是有媳妇儿没兄弟啊?” 裴书臣拿起其中写有自己名字的请柬,说道:“他的意思你还没听明白么?他要成亲了,以后就要修身齐家,再往后他是要接靖安侯的班的。” “那,那温梨呢?”李少宴又问。 裴书臣都想拿个榔头把这个表弟的脑袋敲开,看看他脑子里装是不是都是浆糊。 “你又扯温梨干什么?他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他有未婚妻子,而且他很重视。” “前段时间盛京里的流言,难道你都没有听说么?靖安侯夫人很喜欢瑾然的未婚妻子,担心她出身低会受人轻视。不惜花重金一再地追加聘礼。” 李少宴挠挠头,“你这么一想,我好像确实听我娘提过一嘴。不过他的未婚妻真是天仙下凡?怎么江瑾然跟周夫人都对她这么好?不就是个商户女么?” “你就闭嘴吧。” 裴书臣庆幸这话他方才没有在江淮衣面前说,否则说不定要挨一顿揍。 第76章 卖惨,受制 从庆春楼回到侯府,江淮衣又见到了温梨。 她等在江淮衣回松涛院的必经之路上,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连发带都是白色的。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院里点了灯,她手里也持着一盏灯笼,就那样站在院中。 遥遥的看着,只能看见一抹白色。 把听雨都吓了一跳。 “是谁,谁在那儿?” 前一刻他还在问,下一刻,温梨便缓缓地转了过来。 “淮衣哥哥,是我。” 一身素白的衣裳,和苍白的脸,在昏黄的灯烛照映,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听雨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温梨姑娘啊。你在那儿做什么呢?” 温梨没说话,只一味地望着江淮衣,眸中含着细碎的泪意,在灯火映衬下,盈盈若水,欲说还休。 加上她消瘦的脸颊,苍白的唇色,别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惜。 江淮衣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温梨一番,问道:“十几岁的姑娘,风华正茂,应该鲜亮一些的。” 说着,他转头吩咐听雨,“让针线房的人给王姑娘做几身衣裳。” 温梨喜上心上,他果然不是无动于衷的,卖惨这一招,果然到什么时候都管用。 可喜色刚漫上眉间,就听见江淮衣接着说道,“我成亲的时候你可不能穿成这样了,我成亲是办喜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说完,又嘱咐温梨道,“你身子不好,就回去歇着吧,天黑路不好走,听雨,你送温梨回去。” 然后,便在温梨的目瞪口呆之中,径自走进了松涛院。 温梨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这么如此对她? 之前他就不让自己踏进松涛院,后来她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等。 他知道她在这里等了多少天,才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个跟他说话的机会,他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姑娘,我送你回去吧。”听雨为难道。 人家姑娘在这儿“哗哗”地掉眼泪,他也不能强行赶人。 温梨闻言顿了顿,“……不必了,我自己会走。” 说着,她怨恨地看了听雨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雨:招谁惹谁了?! …… 侯府里发生的事情,沈棠雪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今天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而钱妈妈晌午之前就出发了,到了远郊的田庄时,天都快黑了。 她找来田庄的管事询问半夏的下落,管事一问三不知,后来还是把他家里那个外号叫胖婶的黑胖婆娘找过来,这才得知,半夏早就被人带走了。 “被什么人给带走的?”钱妈妈恼火不已。 “大姑娘!”胖婶脱口而出,“来的那两个丫鬟说自己是沈家大姑娘的人。” 果然是她! 钱妈妈赶紧问了一下来人的长相。 胖婶描绘了一下,一个小小个子,十二三岁的样子;一个很是高挑、皮肤也很白,还会拳脚,甚至不比一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差。 那就是喜凤和听琴了。 “那半夏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那两个人可还对半夏做了什么没有?” 胖婶想了想,只能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是沈家大姑娘带走的,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待了这么长时间。” “钱妈妈,我们的确不知道。” “依照太太的吩咐,半夏来到田庄之后,就住的最差吃的也最差,每天都要挑水下地,人晒得黑不溜秋的,都瘦了一圈。” “况且如今天气这么热,有个头疼脑热不舒服的都很正常。哪里能看出来有没有异常?” “我们只是沈家的下人,大姑娘要个人,我们还能不让?” 胖婶三下五除二就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钱妈妈也无话可说。 但天色已晚,他这会儿也赶不回去了,只好让胖婶他们准备房间,先住下来,明天再回去。 田庄的条件不比沈家宅院里,而且还要各种蚊虫。 也不知道是胖婶他们故意的还是怎么地,钱妈妈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来脸上都被咬了不知道多少个包了。 胖婶看见她这个惨样都傻眼了,“钱妈妈,昨晚儿您是不是开了后窗了?那边蚊虫多。” “我昨晚上嫌热,确实打开了后窗。”钱妈妈听到后半句,脸都绿了,“那你不早说?!” 胖婶嘿嘿地干笑了声,也不好意思说她是故意的。 这沈家大宅里来的人都喜欢对他们呼来喝去的,上次那个女的会武功,他们不敢惹。 但钱妈妈实在气人。 这会儿钱妈妈是又疼又痒的,但也顾不上追究了,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吃了口早点,就赶回城了。 她就顶着这么一张脸进了流芳院,陈氏都吓了一跳,“这才一晚上的功夫,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太,这都是小事,不打紧的。问题是,半夏不见了。”钱妈妈一脸的严肃。 陈氏的脸色瞬间晴转阴天,“半夏不见了,她能去哪里?” 钱妈妈犹豫了片刻,才说道:“……田庄上的人说是,被两个自称是大姑娘丫鬟的人带走了。我听那个管事家婆娘的描述,像是喜凤和那个侯府来的听琴。” 果然是沈棠雪搞的鬼! 陈氏恨得咬牙切齿,“这么说,半夏的确可能已经在她手上了,而且半夏也极有可能确实已经怀了岳儿的种。” 钱妈妈赶紧道,“那咱们是不是要找大姑娘要人?” “要人?那小贱人昨个儿都找上门来叫嚣了,怎么可能轻易把人交出来?这会儿半夏怕是早就被她藏起来了。”陈氏冷冷咬牙。 那小贱人果真是有备而来的,之前真是小看她了! 如今被她拿住了把柄,那小贱人岂会善罢甘休? 沈棠雪是想生生咬下她一块儿肉来啊! 她眸光一顿,凌厉地盯着钱妈妈,“办事不利的玩意儿!” 之前好好的局面,就因为棋差一着,如今受制于人! “太太,息怒啊!”钱妈妈连忙跪下。 陈氏原本都要开口罚了,但看见她满脸的包,气又消了大半。 见陈氏没有发怒,钱妈妈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77章 撕破脸 原本钱妈妈这脸上的叮咬是要擦个药的。 但她一想到自己空手回来,肯定要面对陈氏狂风暴雨的怒火,又故意在太阳底下晒了晒,让脸色的包看起来更吓人。 先卖惨,才不会被罚太狠。 果然奏效了。 “半夏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是鱼儿唯一的子嗣了,事到如今,只能先顺着那小贱人的意了。” 钱妈妈担忧道,“可若是顺了大姑娘的意,那二姑娘的嫁妆不就……”没着落了? “保住岳儿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再说吧。”陈氏意有所指道,“岳儿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爷知道。” …… 钱妈妈回来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喜凤去灶房拿个吃的都能听到消息。 沈棠雪吃着燕窝,唇角勾了一下,“那接下来我就只需要等好消息就够了。” 阿诺也替她高兴道,“陈氏这回应该做老实了,姑娘能拿回您亲生母亲的嫁妆,真是可喜可贺。” “事到如今,陈氏大抵是不可能作妖了,但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等东西拿到手了再高兴也不迟。”沈棠雪很谨慎。 毕竟,那么大一笔嫁妆,折合成银子也不会是小数目,只有陈氏一个人想拿出来可不容易。 便是把她手上如今的那些田宅、铺子还有土地都加起来,也不够,势必要沈复配合的。 昨个儿沈岳已经带着来喜回书院去了,这算是给陈氏减少了一些阻力,但沈复那一关就够她头疼的了。 不过那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听琴,半夏情况如今怎么样了?” “回姑娘,昨天我便已经给半夏开了安胎药了。到我回来时,她已经喝了两副药,肚子里那个已经稳定很多了。” 听琴说完,又道,“不过她身子太差,还得静养,否则那个孩子还是保不住。” 沈棠雪说道:“你尽力就是了,若还是保不住,那也是他们的命。” 前世半夏和沈岳有首尾的事情没有被揭破,后来怀了身孕便被抬了姨娘。 但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有变化,半夏去田庄吃了那么多苦,坐不稳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 最近沈复倒是春风得意的,恨不得逢人就说他的生意好起来了。 今个儿又是傍晚才回来,回来就带着一身的酒气,醉醺醺地拉着陈氏说话,“蓉儿,你再等等,等这批货到了西域,咱们沈家的身价就要翻倍了。” 酒气熏人,陈氏下意识想避开,但对上沈复的已经迷蒙的眼睛,还是堆起了一个笑。 “那可真是好事啊,老爷这回当真要扬眉吐气了。” 沈复一下搂住陈氏:“蓉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了,你不是一直想搬个新宅,等这笔的生意做完,我们就可以搬家了。” 搬家?陈氏眼睛一亮,她在这宅子里住了这么多年,虽然住在流芳院,却还是觉得处处都有那吕氏的影子,换一处更好的宅院,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 这样的喜悦当头,她原本到嘴边的,想跟沈复商量的吕氏嫁妆那事,也就咽了回去。 回去之后,她又把钱妈妈叫过来,“这两天你让人盯着棠梨院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个叫听琴的,若是她外出,一定给我盯死了!” 而此时的棠梨院里。 沈棠雪也似有所感,把听琴叫了过来,“这几日没什么事就别去那边了,如今摊牌了,陈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想跟踪你找半夏。” “姑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半夏的脉象稳了不少,那边有人看着,我不过去也没事。便是我出门,陈氏的人也跟不住我的。” 沈棠雪点点头,自然是信听琴的能力的。 …… 又一天过去。 整整三天了,沈棠雪依旧没有等到陈氏的任何表示。 如今没有了来喜在前院行走打探消息,喜凤打听消息便费了些功夫。 还好去灶房的时候,厨娘杜氏和帮厨的在讨论:“听说老爷最近生意红火,还说要买新宅子呢。” 喜凤拿了饭菜,便赶紧回来禀告沈棠雪了。 “买新宅子?难怪她突然没消息了。”沈棠雪如今已经能确定,杜氏就是应娘安排的人了。 只是,她为何安排人在沈家,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日之后,应娘又没了消息,但她知道应娘还好好的,便放心多了。 “姑娘,怎么办?都这样时候了,不会还让陈氏得逞吧?”阿诺都替她心急了。 “怕什么,儿子不能人道的是陈氏,怕断子绝孙怕失去一切的也是陈氏。”沈棠雪不紧不慢。 事到如今,不管沈复做的什么生意,他们都得把那些嫁妆吐出来。 “听琴,有件事情需要你跑一趟。” 既然他们不想和气生财,那她也没必要给陈氏和沈岳母子留脸面了。 撕破脸而已,谁怕谁。 “姑娘,您请说。”听琴上前听吩咐。 …… 傍晚时分,沈复进到书房,便看到了一份沈岳的脉案。 用药过量,导致无法正常敦伦。 尤其是上面“不能人道”四个字,极其刺眼。 沈复直接砸了桌上的砚台,连桌上的其他东西也都没能幸免。 “混账!这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我!” 管家听见里面的动静,连忙冲进来,就看见了一地狼藉。 “老爷,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去把太太给我叫过来!立刻,马上!” 管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退出书房。 与此同时,陈氏也收到了一张安胎药的方子。 管家找来时,她也吓了一跳,揣着那张安胎药的方子就跟着去了。 不难想象,等着陈氏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这么多年我把沈家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打理的?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瞒着我,是不是哪天沈家都家破人亡了我还不知道?” 陈氏眼皮一跳,“……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是吧?你自己看看!”沈复冷笑着,把脉案“啪”一下甩在了她脸上。 陈氏吃痛一下,连忙捡起来看。 怎么回事?岳儿的脉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她血脉逆流。她一下就有些站不住了。 “老,老爷,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听我……”解释。陈氏脸上肉眼可见的慌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你瞒得住么?!”沈复狠狠打断她的话,“说,这个用药过量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岳才几岁,他要用什么药!” 第78章 家法,当年事 陈氏看着沈复黑如墨的脸色,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交待。 不管她的交待也不是实话实说,而是将事情美化成,马夫看上了棠梨院的一个丫鬟,想对人下药,结果被沈岳误食,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难怪突然就换了马夫,还说是他老家有事情,辞工回去了!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么?!”沈复怒不可遏。 “……妾身是一直想找机会跟老爷说的。可老爷那几天心情一直早出晚归,我便不知道如何开口。”陈氏说着,可怜兮兮地挤出两滴泪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说,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告诉我?!” 沈复这会儿怒上心头,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一巴掌扇了过去。 “沈岳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是不是想让我沈家断子绝孙啊?!” 他用了至少八九分的力气,陈氏被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半边脸都肿起来了。 “老爷,大夫只是说以后不用药很难行房,但没说一定就没有希望啊。岳儿年纪尚轻,说不定过两年就好了呢!” 沈复冷笑着,恨不得一脚踹死她,“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信?!” “而且,而且……对,而且他之前收用了一个丫鬟,已经怀上了,沈家也不一定就断子绝孙了呀。” 说着,连忙掏出那张安胎药的房子,“这就是那丫头现在吃的方子。” 沈复看见药方才顿了下,一把抢过药方看。 虽然他不识药理,但当归、川芎、白芍、黄芪、熟地黄等几味药材他还是知道的,这是安胎的。 “你说他收用了个丫鬟?”沈复的火气也稍稍收敛,“那人呢?现在何处?” 陈氏哑语,生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那丫头,如今在大姑娘的手里。” 既然岳儿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那她也不能让沈棠雪那小贱人好过! 岳儿的脉案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沈复的书房里,这件事肯定是她做的! 沈棠雪,这件事我们没完! “棠雪?”沈复眸子一眯,尽是冷意,“她究竟想干什么?!” 陈氏捂着自己肿了的半边脸,眼中含泪地带着哭腔说道:“大姑娘自然是想要她亲生母亲的那些嫁妆。” “那丫鬟已经被大姑娘藏起来了,她说,若是我不将那些东西都还给她,她便不会把人交出来。” “逆女!”沈复狠狠拍桌,“这些年你真是把她纵容坏了!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说着,满脸怒容地甩袖往外走。 在他身边,陈氏放下捂在脸上的手,眼底一片森冷。 小贱人,竟然想拿岳儿的骨肉拿捏我,那就看看,是谁棋高一筹。 但是不能弄死你这贱人,也要让你脱一层皮! …… 棠梨院。 沈棠雪刚吃过了晚饭,阿诺正收拾碗筷呢,沈复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脸色实在吓人,喜凤也不敢阻拦,只一个劲地小跑进去报信。 “姑娘,老爷来了。” 沈棠雪闻言,抬眼便看到满脸怒意的沈复已经穿过院子走进堂屋里来了。 “我知道了,你一旁站着就好。阿诺,你也退开些。” 喜凤和阿诺都老实地退到沈棠雪身后。 说话的功夫,沈复便跨进了门槛。 “逆女!” 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巴掌,可惜听琴和闻书在,他的胳膊被钳制住,脸色越发地难看。 沈棠雪瞟了他一眼,返身坐下了,“父亲这个时候突然大驾光临,总不会只是来打我的吧?” 听琴看着也只是个小姑娘,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 沈复见打人不能得逞,也就讪讪地收回了手。 “逆女!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就是见不得沈家好是不是?你果然跟你那个亲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嘴就是一通数落。 沈棠雪扯了下唇角,“如果父亲只是为了里数落我两句,那说完了就请离开吧。” 陈氏在后面进来,马上就说道,“大姑娘,你怎么能跟老爷这么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没有老爷这个父亲?” “我要说没有呢,你们是不是还想家法伺候?”沈棠雪嗤笑道。 “太太与其在这儿操心我是不是孝顺,还不如操心操心你儿子,他以后不能人道了,还能不能娶到儿媳妇,替你们沈家开枝散叶都成问题了。” 果然是这小贱人!陈氏恨得咬牙。 “沈棠雪,你住口!”沈复怒不可遏,“那个丫鬟呢?现在哪里?!” 沈棠雪似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说法,便皱了下眉头,抬起头时,又是一脸的无辜。 “我不知道啊,父亲说的什么丫鬟?我这院里就这么几个丫鬟,都在这里了。” “少给我装傻!快说,那个怀了沈岳孩子的女人现在哪里!” 沈芊芊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消息,匆匆忙忙就赶来了,刚好就听到沈复的话。 “什么怀了沈岳孩子的女人?沈棠雪,你居然把人藏起来了,你想干什么?!” 沈棠雪循声看去。 目光落在沈芊芊那张像极了陈氏的脸上,母女俩都是如出一辙的小白花长相,柔柔弱弱。 对了,就跟温梨是一个路数的。 这样的长相可真能拢男人的心啊。 “我不想干什么。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只是想要拿回我应得的东西罢了,是你们这些人霸着我母亲的东西不放,还要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 “既如此,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来解决了。” 说着,她笑咪咪地托着下颚,对上沈复盛满怒意的眼睛,“我这么说,父亲听着还满意么?” “孽障!此事关乎我沈家的子嗣,你竟敢拿来作要挟,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沈复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掀桌。 沈棠雪赶紧抽身转开。 听琴一巴掌拍下去,震得沈复的手发麻,还退了两步。 “你,你个逆女!” 沈棠雪站在听琴身边,格外的有安全感。 “我这不都是跟父亲学的么?你一会儿拿着母亲的嫁妆要挟我,一会儿又拿孝道压我,这么些年,你从我和我母亲身上得的好处还少么?” “若是没有我母亲和她的嫁妆,你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码头上搬沙发讨生活呢吧。” 沈棠雪意有所指,嘴角缓缓勾起了个弧度。 陈年旧事,猝不及防地就被人这样提起,沈复的震惊无以复加。 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当年的事情,她都知道什么? 第79章 最后通牒 但转念一想,这个念头又被他自己否认了。 不可能,那个时候她都没出生,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 “休要在胡说八道,否则别怪我将你赶出沈家!”沈复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赶我出沈家那就更好了,我还能名正言顺地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以后你们也休想攀上侯府的一丝一毫。” 沈复气得心口疼,“逆女!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我母亲的嫁妆原原本本的还回来。”沈棠雪缓声说道。 “那些赚钱的田庄铺子要还,母亲那些值钱的首饰,也得还给。” “至于那些被你们卖了花瓶字画摆件的,能赎回就赎回,赎不回的就折算成银子,照价赔偿吧。” 狮子大开口! 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她知不知道,那些东西能值多少钱,那是如今沈家七八成的家底了! “不可能!”沈复一口拒绝。 沈芊芊也怒道:“沈棠雪,你别得寸进尺!你母亲早就嫁进沈家,她的东西也是沈家的东西,凭什么都只给你一个人?” “我母亲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凭你们脸大么?”沈棠雪反唇相讥。 沈芊芊也是气得肝疼,一个劲地扯陈氏的袖子。 陈氏掏出帕子按了按眼睛,抽抽噎噎的道,“大姑娘,你这是要让沈家掏空家底才甘心啊。……” “三天。” 沈棠雪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若是三天后我没有见到我想要的东西,半夏和她肚子里沈岳的种,你们也别想再见到了。” 说完,便吩咐道,“送客。” 听琴带头,闻书和阿诺、喜凤都纷纷站出来。 “老爷,太太,二姑娘,请回吧。” “孽障!你等着!” 沈复气急败坏地把桌子给掀了,然后气哼哼地带着陈氏和沈芊芊走了。 还好沈棠雪退得远,否则难免波及。 “吓死人了。”阿诺拍了拍心口,“姑娘,你这么做是真不怕把沈复惹急了,他把你赶出沈家啊?” “你说呢?”“过去他们没把我放在眼里,是因为沈岳不行、半夏又怀了他的种,这才迫不得已把那些嫁妆拿出来的。” “要不是半夏肚子里揣着一个,你觉得如今会有什么改变么?” 阿诺叹了口气。 姑娘从小了就没了娘,如今沈复这样的爹,有也等于没有。 以后嫁到侯府去,只希望世子能对姑娘好点吧。 …… 沈复和陈氏回去又吵了一架,内容无非就是沈岳出了那种事,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让他像个傻子似的蒙在鼓里。 陈氏只得一个劲地道歉,柔声细语地说好话哄着。 若是去棠梨院之前,她的道歉对沈复是没用的,说再多的好话也是无济于事。 但他们去了一趟棠梨院,沈复在沈棠雪身上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和震惊,陈氏隐瞒她沈岳的事,也就显得不那么罪大恶极了。 于是,他骂了一通之后,在陈氏陪着笑脸的温声软语中,火气也就消了大半。 余下的,全都是对沈棠雪这个女儿的不满。 “那个逆女,当真跟她那个亲娘一模一样!心里想的永远只有她自己!” “当年要不是她手上捏了那么多钱和珍宝,却不肯给我拿去做生意,还逼着我自己去外面找人合作,我又怎么会对她下手……” 沈复骤然就收住了话尾。 旁边只有陈氏在,她就似没听见什么似的,柔声道,“老爷不必放在心上,吕氏既然嫁进了沈家,她的钱就该给老爷拿去打拼的。” “她非要守着她那几个钱过日子,也不能怪老爷心狠了。” 听陈氏这么说,沈复的面色才缓和了一些,“我就知道你懂我,那个贱人自私自利,她生的女儿也跟她一模一样,永远只想着他们自己,却不想想我的处境。” “可事到如今,那份嫁妆只能给她凑出来了。”陈氏无奈地叹气,“否则,还不知道大姑娘要对半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呢。” 说到这个沈复就来气,“当初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送到田庄去,你若是早一点知道,也不至于让人落到那个逆女的手里。” 提到半夏的名字他也想起来了,就是之前在棠梨院里伺候的丫鬟。 陈氏还跟他提过,说那丫鬟不安分,想勾搭府里的公子,被她处置了。 “老爷说的是。”陈氏用帕子按着眼角,悲戚戚地道,“妾身当时只知道那个丫鬟不安分,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岳儿竟然会出这样的意外。” 她哭得眼眶泛红,眼泪也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别提多可怜了。 沈复也不好再说她什么。 接下来,便是要商议着哪些东西要卖了,才能凑出银子。 谈论这种剜肉的事情,谁的心情都不会愉快。 所以沈复不愿意跟她商议,只扔下一句:“你看着办吧。”就径自走了。 陈氏到嘴边的话如鲠在喉,说出口难受,咽下去更难受。 说到底,他就是不愿意拿银子出来! 沈复肯定知道她这些年给芊芊和岳儿攒的家底了。 但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了。 先保住岳儿的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她又把钱妈妈叫了进来,“之前不是让你找人盯着棠梨院的一举一动么?那个叫听琴的,就没跟到她去哪里?” 钱妈妈愧疚地低下头,“……太太,她真是太滑溜了,一出了门,就往人堆里钻、巷子里钻,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陈氏:“……” “废物!滚下去!” 钱妈妈灰溜溜地走了,陈氏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只能拿出这些年攒的田铺地契来看。 这些东西,如今都保不住了。 沈棠雪那个小贱人,早晚要让让都还回来! …… 沈家的争端,很快便一五一十地传进江淮衣的耳中。 听到沈复又是扇巴掌又是掀桌子的,江世子恨不得把自己的桌子也给掀了。 “沈复他好大的胆子,沈大姑娘连我娘都不舍得说一句重要,他有什么资格凶她?!” 听雨弱弱道:“人沈老爷毕竟是沈大姑娘的亲爹。” “他也配!”江淮衣语气深冷。 第80章 她说可以入赘 听雨:您说的有道理,当我没说。 听松说道:“世子,您也不用太激动了,的。那个沈复脑满肠肥的,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有听琴在,她一个人就能把沈复掀翻了,沈大姑娘不会有事的。” 这话倒是中听。 “听松,你去一趟倚梅园,跟我娘说一声,沈大姑娘那边差不多了,让李妈妈和刘管家早点过去交接。” 话传到侯夫人耳中,她刚吃了药,嘴里全是苦的,也忍不住笑出声了。 “就这孩子猴急,哪儿有在七月办这些事的。” 说着,侯夫人又对听松说道:“回去跟你家世子说,这些事他就别操心了,把院子里外的修缮工作赶紧收尾才是正事。” 听松离开后,李妈妈不禁问道,“夫人看起来,似乎并不着急让我们将大姑娘的嫁妆接到侯府来,是不担心沈家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侯夫人顿了下,“阿春,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有些话我不会对那个孩子直说,但不会瞒着你。” “我的确是真心心疼棠雪那孩子的,但你别忘了,她要嫁的是小淮,是咱们侯府的世子,将来她是要撑起侯府门庭的。” “如果她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以后我又如何能安心将这个家交给他们小夫妻俩?” 李妈妈恍然大悟:沈大姑娘固然是夫人恩人的女儿,但她既然嫁进侯府,就必然要承担起侯府未来主母的责任。 若是她什么都要靠别人才能完成,那以后夫人如何能交托? “我不好出面,但你们也不能懈怠。小淮派了闻书听琴在那边,你们也都帮衬着一些,别让少夫人真的吃亏了。” 说到这儿,她想起沈家的那些事,眸子眯了眯,“她是我们靖安侯府未来的主母,还容不得一个小小商贾的继室欺负她。” “夫人放心吧,奴婢明白的。” …… 陈氏花了整整两天,到了第三天才整理出了她手底下值钱的田宅铺子、连同沈家的田宅铺子一并整理成册。 然后准备再去清点一下库房的还有现银等,沈芊芊便拦在她的门口。 “母亲,你真的打算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给沈棠雪当嫁妆么?”沈芊芊气呼呼地道, “我当然不想。”陈氏叹了口气,“但如今的情势你也都看见了。这由不得我愿不愿意。” “怎么会由不得母亲愿不愿意呢?过去十几年来,沈棠雪都是在母亲手底下讨生活的,以前母亲可以把她管的死死的,如今怎么就不可以?” “沈家就这么多东西,全给了她沈棠雪,我成亲拿什么作嫁妆呀?!母亲你不能如此偏心!” 陈氏皱了皱眉。 钱妈妈见状连忙上前,“二姑娘,你不能这么跟太太说话呀,太太做的这一切你和公子好。眼下太太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怎么就没有办法了?你们真当我傻,好糊弄啊!”沈芊芊气愤地推开钱妈妈。 “说什么是为了我跟沈岳好,母亲明明就是为了沈岳一个人!” “因为沈岳已经不能人道了,以后也生不了孩子,所以母亲才不惜代价地要保住半夏肚子里他唯一的种!” “可半夏怀的是不是沈岳的种都不知道,生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凭什么要牺牲我的嫁妆去保一个下贱人生的贱种!” “住口!”陈氏怒不可遏地打了她一巴掌。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蠢话,岳儿可是你亲弟弟!这是他唯一的血脉,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帮他保下来?!” 一巴掌下去,沈芊芊白皙的脸上浮起几道红痕。 她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脸,眼底满满都是震惊,“你,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陈氏打完也后悔了,“芊芊,你没事吧?母亲不是有意想打你的,你……” 说着连忙想查看伤势,却被沈芊芊一把拍开她的手,“亲弟弟又怎么了,凭什么因为他就要牺牲我!我不同意!” “在你心里,沈岳就算是废了也比我重要。凭什么呀!” “你在说什么傻话?岳儿将来是要替沈家传宗接代的,你一个女儿家,再怎么样也是要嫁出去的,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的,让宋哲轩入赘不就好了!”沈芊芊脱口而出。 陈氏也因为这句话而愣住,一息、两息、三息…… “芊芊,你不要说胡话了。你不是说宋秀才将来是要入阁拜相的,他怎么可能入赘我们沈家?” 陈氏笑着,企图安抚沈芊芊,“再者说了,我们沈家又不是没儿子,为什么要赘婿?”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拿沈家的大半家当换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的孽种!沈岳就是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是不是?!” “我……” “从小你都说你是最疼我最爱我的,可你最疼最爱的明明是沈岳!” 沈芊芊被伤透了心,哭着甩下这句话,就捂着脸跑了。 夏荷连忙追了上去。 钱妈妈也准备追上去,被陈氏拦下了,“不必追过去了,让她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 “可是太太,二姑娘她会不会误会您?” 陈氏叹息道,“她以后会懂的,女人嫁出去以后,若是没有娘家兄弟的光衬,在婆家是会矮人一头的。” “而且宋秀才家贫,即便芊芊没有原来那么丰厚的嫁妆,但咱们沈家手指缝漏出去一点,我比他宋家上下加起来的要强的多。” “沈佳愿意把女儿嫁到他们这样的破落户去,他们宋家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而且按芊芊所说,宋秀才以后回连中三元,会入阁拜相。那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她的夫君自然会给她,何必执着于这点嫁妆呢。” 钱妈妈总觉得这些话哪里不太对劲,直到闻书听闻她的复述后,连连摇头。 “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女儿却不肯托举于她,反倒寄希望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去给她什么诰命和未来,思之简直令人发笑!” 是了,就是这个感觉。 难怪她之前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钱妈妈恍然大悟,又看着闻书说道,“我不能出来太久了,否则会给太太发现的。” “嗯。”闻书点头。 第81章 把她当软柿子 “还有,上次你指点我,把自己身上的叮咬弄得更严重些,让我逃过了太太的惩罚,现在我跟你说这些,欠你的人情就算还了。” “可以。” 钱妈妈见她认可了这个说法,便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发现他们的接触之后,就赶紧走了。 看着钱妈妈落荒而逃的背影,闻书微微勾了一下唇角,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回去之后,她就把跟钱妈妈的对话如实禀报给了沈棠雪。 “看来以前是我高估沈芊芊了,在陈氏心里,她的地位也不过如此。”沈棠雪感慨万千。 她原以为陈氏这么护着沈芊芊,没想到对她来说,儿子还是高于一切。 没想到前世她居然是输给了在陈氏心中才排第二位的沈芊芊。 “今天便是我给陈氏和沈复他们的最后期限了。若是下晌之前,他们还不把我要的东西送过来,喜凤,你便跑一趟书院,按计划行事。” 喜凤应道:“明白。” 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喜凤刚准备出门,陈氏便风风火火的带着人来了。 钱妈妈给她打着伞,后头还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抬了几口大箱子。 看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出远门或是搬家呢。 喜凤回去禀了沈棠雪,她便抱着冰镇过的酸梅汤走出门了。 “太太这么大阵仗的是要做什么?” “这天气太热了,外头太阳也毒得很,大姑娘就不要出来了。”陈氏自顾自说着,便招呼人把东西抬进屋。 沈棠雪也从善如流地让开地方,让陈氏的人将那几口大箱子抬进堂屋。 这大热的天,真让她在院子里跟陈氏拔算盘算账,那她也是受不了的。 小厮们抬了箱子进堂屋后便退下了,陈氏也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拿出了几本厚厚的账册。 “大姑娘,这些年沈家的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所以在你交还你母亲的嫁妆之前,我先要同你说一说。” “若太太是要说,这些年为了沈家的门面,还有温饱,你和父亲不得已动用了一些我母亲的嫁妆,还说我也吃了用了一份,那你就免开尊口。” 陈氏刚扬起的笑容,因为她一句话而僵在了脸上。 “……大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家你也有一份,这些年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成家的东西。” “这么些年了,老爷的生意难免有不景气的时候,挪用你母亲的嫁妆,用于家中生活,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这说到哪里去都是说得过去的。” 陈氏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越说还越觉得自己在理,“总不能看着家里都要饿死了,还要留着你母亲的嫁妆摆着看,人都没有了,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太太的意思是,变卖我母亲的嫁妆,成了你跟沈芊芊还有沈岳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吃的燕窝鱼翅,也是应该的?” 沈棠雪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的谎言。 “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可你若是因此就觉得我好欺负,那就别我怪我不客气了。” “听琴,把她扔出去!” “大姑娘,你不能这样!”陈氏惊慌失措,“你母亲留下这些嫁妆不就是给你的么,你都要饿肚子了,变卖一点怎么了?” “我父亲是死了么?他好手好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养得起你们母子三人,却养不起原配所生的一个女儿?” 沈棠雪冷笑道,“你敢不敢把这些话拿到他面前说?” 她自然是不敢,要是敢,早就说了。 陈氏脸上青白交错,使用苦肉计的白日梦也落空了。 “……既如此,我不提大姑娘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就是了。”陈氏讪讪地道。 钱妈妈也是识趣,连忙从箱子里拿出了另外一沓蓝色封皮的账册。 陈氏说:“我这里整理出来的是一些田产、铺子还有首饰,抵你母亲的那些嫁妆应是绰绰有余了。” 沈棠雪瞟了她一眼。 “阿诺,拿算盘来。” 阿诺连忙取来了一个算盘,同时喜凤她们也把桌上的茶具等东西挪开,将桌子搬空了。 闻书小声问道,“姑娘,要不要让我来?” “没事,虽然不精算数,但这点小事还是能算明白的。”沈棠雪轻声说道。 几本账册在桌子一字排开,沈棠雪往那一坐,算盘便打得“噼里啪啦”响。 众人看着她那手在算盘上不断地拨弄着,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按照太太列出的这些东西,房产、地契、铺面,市值总价不到八万两。像铺面、田宅这些价格总是浮动的,就勉强算八万两了。” 沈棠雪似笑非笑地望着陈氏,“太太,我说的没错吧?” 陈氏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红,她是从哪儿学的算账的?怎么可能算得如此之快? 但跟她核算过的,的确相差无几。 “……大姑娘说的不错。但这八万两,足够给你母亲那些嫁妆的了。” “太太此言差矣。” 沈棠雪说着,让阿诺搬出了她面前的嫁妆单子。 当初给靖安侯府的那份是她抄录的,这一份才是当年母亲留下的原本。 “就不说这上面有多少田庄、地契如今都落在了太太你的名下,就说这上头的越窑青瓷跟邢窑白瓷,这十几年间光价格已经翻了十几二十倍了!” “像我母亲嫁妆里的这样的珍品,早就是凤毛麟角,价值连城了!随便一件,都下千两银子!” 陈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这死丫头不是才十几岁,怎么可能什么都懂?就这么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把她精心准备的一切都看得透透的。 她这都是上哪儿学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了来自侯府的闻书和听琴,肯定是侯府搞的鬼! 闻书和听琴无辜躺枪:“……” “太太,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要你们把我母亲的嫁妆原原本本的还回来!” “那些赚钱的田庄铺子要还,母亲那些值钱的首饰,也得还!那些被你们卖了花瓶字画摆件的,能赎回就赎回,赎不回的才折算成银子,照价赔偿!” “可你到如今还在跟我玩心眼!当真以为我是软柿子,由得你们椭圆捏扁不成?!” 第82章 都拿回来了! 沈棠雪重重把算盘摔在桌上,“咣”地一下吓得陈氏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跳。 紧接着,沈棠雪深冷地瞟了她一眼,“说起来,沈岳还不知道他自己不行吧?” 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你敢!” 陈氏“豁”地耸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把我当猴耍,难不成还要我把你当长辈一样供着不成!”沈棠雪冷冷发笑,“天黑之前,我若看不到满意的结果,后、果、自、负——” 森冷的眼神,裹挟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寒意扑面而来。 纵是自诩这些年见过不少世面的陈氏,此时也觉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你等着!”陈氏扔下这话,便扶着钱妈妈的手走了。 “太太不把东西抬走么?” 陈氏:“不必了!” “放在这里若是少了,我可不管。”沈棠雪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陈氏噎了一下,脚步走得更快了。 走出了棠梨院,她心脏还在“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真是见鬼了!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她哪里来这么强的气势? “太太,您没事吧?”钱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氏余悸未消,正憋着一肚子火呢,钱妈妈正好成了她宣泄的借口。 “你没长眼睛看么?我像是没事的样子?!” 钱妈妈连忙低下头,老老实实当个闭嘴的鹌鹑。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赶紧过去清点东西!”陈氏催促道。 钱妈妈也不敢拖延,赶紧打了伞,主仆二人火急火燎的往流芳院赶。 陈氏走进了库房。 这里陈列着的,都是她这些年或从吕氏的嫁妆之中克扣的,或是变卖了嫁妆后克扣了部分银子积少成多采买的。 无一不是精品。 其中一个柜子里锁着摆了一个匣子,钱妈妈依着陈氏的指示取了下来,里面全是她最珍视的地契还有房契。 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这些东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留不住。 “钱妈妈,这是不是就是命啊?” 钱妈妈不敢说话,只一味地看着她,露出不忍的神情。 “你也替我不值是不是?当年我不顾一切地跟一穷二白的沈复在一起,为了他能上京赴考,我变卖了家中唯一的房产给他做盘缠。” “可他却娶了别的女人,还成了商人。他说他不会忘记我的恩情,还说会对我和女儿负责,后来他的确做到了,迎了我们母女俩入沈家。” “可名分上我还是继室,芊芊也成了继女。” 陈氏苦笑着,抚摸着匣子里的地契和房契,“可明明我差点就跟他有了个大儿子的,只是那个时候做工太苦了,没能留下来而已。” 那时候孩子都成型了,却还是胎死腹中。要不是那一次伤了根本,她也不至于在生了芊芊之后,生岳儿时也差点没命,之后更是不能再生育了。 “我原也是有嫁妆的,可那些都被沈复用完了,没人知道罢了。要是我能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这样……” “太太……”钱妈妈欲言又止。 陈氏只觉得脸上一热,连忙用手背擦去了眼泪,“这些年来,我辛辛苦苦的攒下这份家当,就是为了我的一双儿女,没想到。……” 到头来都成了一场空。“” 钱妈妈实在不忍心听下去了,“太太,您不要太难过了。我,我……” “行了,你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了。”陈氏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总之,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钱妈妈就差竖起耳朵了,但也没明白她说的,“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是什么意思。 都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太太还能把这些东西再从大姑娘手中讨回来? …… 一个时辰后。 陈氏让人又抬了几大口箱子进了棠梨院。 这一次,她亲自一个一个地打开了箱子,“你所说的,越窑青瓷跟邢窑白瓷都在这里。” “还有那几家铺子、田庄的地契房契,也都在这里了。” “大姑娘亲自过目一下吧。” 闻书主动把装有房契地契的匣子接过来,一一拿起来看。 当初沈棠雪便让她去把吕氏当初的铺子都过了一遍,所以,哪些是吕氏的铺子、哪些最挣钱的,她心中都有数。 这些年,陈氏为了省下纳税的钱,虽然让人假造了白契,将这些田庄铺子拢在她名下,但并没有去官府落红契。 这些便是原始的房契和地契。 闻书逐一过目,确定无误之后,这才递给了沈棠雪。 沈棠雪便不再翻看了。 随后,闻书又上前查验了那些个越窑青瓷跟邢窑白瓷的瓷器。 都是前朝的珍品,因为战乱,传到现在已所剩无几了。 所以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闻书对照着嫁妆单子逐一查看,只恨不得像大夫把脉看诊一样望闻问切了。 好一会儿,才转回来,“姑娘,这几样都能对得上。” “嗯,辛苦了。都登记入库吧。” 陈氏在旁边看着她们主仆这样一来一往的,心里都在滴血。 “太太,这些我就都收下了。”沈棠雪柔声说道,“加上你之前送过来的那些,已经超过了我母亲的嫁妆价值,所以我会再挑出两间铺子还给你。” 陈氏麻木地点了点头,肉都给她剜干净了,骨头也都差点被啃了,再还两间铺子,又有什么用? 沈棠雪挑了两张房契放回匣子里,由阿诺拿给了钱妈妈。 陈氏硬逼着自己不再看,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走出了棠梨院。 烈日当空。 可她却觉得周身发冷。 陈氏回眸看着棠梨院,狠狠咬牙,沈棠雪,这事没完! …… 棠梨院里。 沈棠雪看着那些精美的瓷器,眼前忽然就模糊了。 两世啊,她终于把母亲的这些东西拿回来了。 “姑娘,您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阿诺连忙递上帕子。 喜凤也说道,“是啊姑娘,你母亲的嫁妆都拿回来了,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哭了?” “对啊,这是好事,我不应该哭的。”沈棠雪粗鲁地抹了一把眼泪,随即将陈氏带来的那些房契地契都交给了闻书。 第83章 嫌隙,动念 “闻书,你明日便带着这些,去盛天府衙过户。” 闻书连忙称是。 幸好这些年陈氏为了省税钱,没有去官府落红契,否则要拿回来,还得费些功夫,如今倒是简单多了。 “听琴,趁着天还没黑,你带上阿诺,将这几件青瓷和白瓷送到侯府,交给周姨母保管。” 听琴也赶紧应了声。 “喜凤,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咱们就去将收回来的田庄,都好好整顿一番。” 总之一句话,接下来不能给陈氏他们一点可乘之机。 众人应了声,便各自领命下去办事了。 用过晚饭,听琴和阿诺才赶回来。 阿诺说,侯府那边是李妈妈亲自出来接的,并且领着她和听琴,将东西送到了小库房。 李妈妈的原话是,“那里辟出了一个位置,专门存放未来少夫人的聘礼和嫁妆的。” 见沈棠雪没说话,听琴也赶紧说道,“姑娘可以放心,侯府绝不会动您聘礼的一分一毫。” “我知道,侯府不缺这点东西。”沈棠雪淡声道,“幸好有周姨母愿意相助,否则这些东西便只能存到钱庄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让阿诺她们送到侯府去的。 听琴想着世子交待的话,暗暗松了口气。 “明日阿诺和听琴陪我去庄子上,闻书,交给你的事情,尽快办好。喜凤留下看家,来喜那边若是有事,你也好照应一二。” 几个丫头又都齐声应下。 最后才让听琴跑一趟流芳院,跟陈氏当面说一声,过两天半夏的胎坐稳了,会把她接到沈家来的。 陈氏在流芳院里气得又是跺脚又是摔碗的,颇为热闹。 而沈芊芊也得知,陈氏将这些年攒下的家当九成都给沈棠雪送去了,气得当场就摔了房中的花瓶茶具,还闹了绝食。 沈复也是回来后才得知陈氏已经将吕氏嫁妆单子上的那些东西给沈棠雪送去了。 先是有些不高兴陈氏的自作主张、竟不与他商议,又听见沈芊芊为了这件事闹脾气闹绝食,也没个好脸色。 “也是马上要出阁的大姑娘家家了,真的如此不知道轻重?瞧她闹的那样,还以为我们沈家已经不行了呢!” 下人来报时,沈复和陈氏已经在饭厅了,让做长辈的等她吃饭就罢了,还闹这一出,沈复自然而然就将这样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陈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紧接着便堆起笑容道:“老爷,都怪我管教不利,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你每次都是这样说的,可她却越发的任性,没有半点长进,哪里有一个正经人家姑娘的样子?” 沈复心中憋着火,冷声道,“你若是实在教不好儿女,那就像那些官宦人家一样,去请个好的教养嬷嬷回来好好学规矩。” “省得回头嫁出去了,还要败坏我沈家的名声。” 这话可就重了。 而且他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陈氏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老爷这是怪我?” “我只是提醒你,你既然作为沈家的当家主母,那就好好尽好你一个当家主母应尽的本分。我辛辛苦苦地经营了十几年,沈家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这些年他殚精竭虑才走到这一步,却因为沈岳捅了篓子,陈氏又后知后觉,这才让沈棠雪捏住了把柄。 所以他们不得不遂了她的意,几乎掏空家底将当年吕氏的嫁妆再拿出来。他等于是白忙活了十几年。 这样的“提醒”,比杀了陈氏还难受。 听在她耳中,沈复的话无异于:孩子孩子你教不好、管家管家你也管不好,你要实在做不好这个当家主母,那就让别人来当! “老爷,我……”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往前看吧。”沈复故作轻松地说完,便站起身了,“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扔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说着吃饱了,可碗里的饭菜分明一口都没动。 陈氏看着他离开,口中像堵了一团棉絮,呆坐在原地许久。 明明是盛夏,还要靠冰山来消暑才能得到一丝凉意,可此时她却莫名觉得发冷。 知道脸颊上感觉到了热意,她才恍然过来,竟是哭了。 “……太太,老爷说的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天气热,人的脾气难免浮躁了点,加上二姑娘……要不我吩咐灶房那边再凉菜给老爷书房送去?” 沉默了许多。 陈氏才说了一句:“去吧。” 沉默的时间里,她也在天人交战,是不是可以任性地说不必了,但她纠结过后得出的结论说,她不能,她没有那个资格。 而另一边。 沈复进了书房之后,就问管家要了今日给沈棠雪送去那批东西的详细的清单。 因为要登记造册,所以管家这里也得了一份详细的清单。 沈复看完之后,心中又是一梗。 他这十几年当真是白忙活了! “孽障,都是孽障啊!” 若是沈岳那混账像话一些,就不会闹出那样的丑事,差点断了沈家的香火; 若是陈氏能警醒一些,第一时间就把那个有身孕的丫鬟接回来,也不至于让那个死丫头拿住了把柄; 若是沈棠雪那个死丫头能不那么自私自利,也不会把沈家的家底几乎掏空了! 芊芊那丫头平日里分明也是善解人意的,可如今只要稍微出一丁点事情不顺她的意,就要闹脾气,也全然没个要出阁的样子。 管家站在一旁,小心地说道:“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啊,之前您能攒下这么大一笔家业,以后也肯定可以的。” 沈复“呵”了一声。 自从定了沈棠雪要嫁到侯府之后,家里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芊芊哥侯府定亲,起码她跟陈氏是一条心的,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又要嫁妆,又闹绝食的。 “管家,是不是当初定亲的时候,我就该坚决一些,让芊芊跟侯府那个纨绔世子定亲了才好?” 管家只是静静地站着,不说话。 沈复也知道,事情发生了,木已成舟,就不好反悔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 一个沈岳,一个沈棠雪,当真让他损失惨重。 “难怪说儿女都是债,我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这次,管家总算说话了,“老爷,您看世人都求多者多福,无外乎就是为了有个不测的时候,能多一层保障。” 第84章 探闺阁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沈复脑子里灵光一闪:是了,若是他还有别的儿子,也不至于这样处处受制于人啊。 这个儿子不中用了,那还有别的儿子可以继承香火。 只是可惜了,这么些年,他就只沈岳这么一个儿子。 管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脸上又带起了一丝笑,“老爷如今还年轻着呢,不惑都未到,孩子还不是想要就有的?” 这一句话如同在沈复心中投下一颗巨石。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但沈复只是坐起来片刻,又往躺椅中歪倒下去,“都这个年纪了,还想那些做什么?” 管家便没有再接话。 但他清楚,男人八十了都还想十八,一旦有了这个念想开了这个头,就回不到从前了。 …… 此时,靖安侯府,松涛院。 江淮衣看着墙上的一副春雪图,久久不言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雨在后头站了许久,根本不敢出声打扰。 自打听琴和阿诺把未来少夫人那几件视若珍宝的青瓷和白瓷送过来、世子又叫听琴去单独问话之后,世子回来便这样了。 但从近两个月的经验来看,世子会这样,八成是因为沈大姑娘。 听雨老老实实的将冷掉的茶水撤下,换上了热茶,便准备退下了。 这时候,观澜脚步匆匆地进了书房。 “世子,应娘那边送了消息过来。” 听到应娘的名字,江淮衣才从沉思中收敛心神。 侧目,直直地朝观澜望来,眼底的墨色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又说什么了?” “应娘说,她不便出现在沈大姑娘身边,但还请世子能对沈大姑娘多照看一二,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这还要她说。”江淮衣不屑地冷哼。 之前因为沈棠雪,应娘才愿意出面,但她的身份特别,不好一直在沈棠雪身边徘徊,所以便又隐匿行藏,只时不时地跟江淮衣的人互通信息。 但这不代表她能以长辈的身份,来对他指手画脚的。 “世子,应娘还让带来了一样东西。” 眼看着自己世子生气了,观澜连忙从怀中掏出手帕包着的一团东西,七手八脚地扒拉开。 “平安锁?”江淮衣顿了下。 他拿起来看了看,这个平安锁是纯金打造的,正面刻的是岁岁平安,背面则刻了一朵极为逼真的海棠花。 看着很是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用手摸的时候,才感觉到平安锁的下方还有什么东西凸出来。 他翻过来看,那里是一行极小的字,肉眼几乎很难辨认。 观察了许久,才能依稀辨认出,“贺……百日”三个字。 中间两个字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磨掉了。 江淮衣将平安锁拿在手中掂了掂,觉得这东西也许还有其他的意义,便揣进了自己怀中。 “听雨,明日陪沈大姑娘去庄子上的人手安排好了么?” “都安排好了。”听雨正色道,“按照世子的交代,挑了四个机灵且身手好的。” 江淮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子沉沉的,不知又在打算着什么。 …… 今日跟陈氏掰扯了半日,沈棠雪也累了。 加上明日要出门,所以她在沐浴更衣之后,便早早就睡下了。 听琴怕陈氏和沈复会趁着这个机会来捣乱,也专门守在门口,防着有人靠近。 到了后半夜。 沈棠雪被一阵阵的热浪给热醒过来,嗓子眼里也干的似冒烟了。 她睁眼坐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要去倒水,却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头重脚轻地就要脑袋朝着桌子栽下去。 结果,不期然就落尽了一个宽厚且滚烫的怀抱中。 她的脸就贴着那堵肉墙,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蹿进了鼻腔。 饶是上一世曾嫁作人妇的沈棠雪,脸颊也不可自控地烧了起来。 “没事吧?”江淮衣紧张地将她扶起来,就着黑暗便抚上了她的胳膊,“有没有磕到哪里?” “……江世子,我没事,还请你先松开我。否则,我就不知道有没有事了。”沈棠雪尽量稳着自己的声音。 但若是仔细听,还是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这个混不吝的是想干什么? 江淮衣经她提醒才回过神来,连忙放开她退开了两步,“……我,我并非有意。” 简短的惊魂之后,沈棠雪也习惯了黑暗中视物了,她返身扯了件衣裳穿上,这才扶上了桌子,顺手就把台面上的蜡烛点燃了。 索性这样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听琴,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点了灯。 好歹他们之间还有一纸婚约在,若是黑灯瞎火的在这儿摸索着,说出去只会更难听。 屋内骤然亮起。 江淮衣的眼睛闭了瞬间才睁开,目光便不自觉落在一身居家模样的沈棠雪身上。 她穿着的嫩黄色的衫子,罗裙是白色的,长发披散着。 白皙的皮肤,因为方才的一场意外,此刻还透着些惊魂未定的粉红色,白里透着红的,别提多好看。 她平日里总是穿的朴素,上一次见到她稍微正式一点的打扮,还是娘在家里办了赏荷宴那次。 但再怎么朴素,也是梳了头的,这样披散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姿。 而且她的长发几乎要及腰了,就这么披散着,竟就能将她的腰给遮住了。 这腰肢得有多纤细啊。 “想不到江世子竟还有探人闺阁的癖好。”沈棠雪被他盯着看得有些恼,声音微沉。 上次他就来过了,又来。 江淮衣的耳朵尖都红了,一想到方才自己扶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连呼吸都灼热起来,连忙坐下来。 “我,我没……”这个意思。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说出口像狡辩,便改口道,“我只是想来瞧瞧你,没想到刚好目睹到刚才那一幕。” 沈棠雪想着他约莫不是第二次来了,说不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来过多少次了。 “……所以世子怕被人看见了,还提前把听琴给支开了?” 江淮衣愣了下,顿感冤枉,“我以为是你不喜欢有人在房里,便没让她们伺候。” 正说着,房门“吱呀”一下从外头推进来,还伴随着听琴的声音,“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醒了?是不是太……”热了。 最后两个字,在看见江淮一之后,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 “世子?!” 第85章 世子委实美貌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听琴眼睁睁看着本该在床上安睡的沈棠雪,和本应该在侯府安睡的江淮衣,这会儿隔着一张桌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便是有婚约在身、而且婚期将近,但也不能这么做吧,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闲话。 听琴连忙抱着一盆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麻利儿地放在了沈棠雪脚边。 “刚才你没在,是去搬新的冰去了?”沈棠雪向她确定。 听琴连连点头表忠心,“我见今夜有些热,姑娘屋里的冰融得快,怕姑娘热醒了,就赶紧去搬了新的两,没想到还是迟了。” 她说着还隐晦看了江淮衣一眼,就差直白说,她不会干这种坏人名节的事。 江淮衣:到底谁才是她的主子? 沈棠雪自然是信她的,若是不信,也不敢留她在身边。 “我知道了,方才我是被热醒了,想起来倒杯水,没曾想被东西绊住了脚,差点磕到桌子上,是世子及时出手,才让我免于血光之灾。” 这一句,就算是替江淮衣解释了。 毕竟也算是救了她,沈棠雪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他挽救一下名声。 虽然这位江世子的名声已经够差的了,但一码归一码,做人还是要就事论事的。 听琴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那,世子这么晚过来是……”想干什么? 虽然他们家世子总时不时地过来沈家看姑娘,这已经是他们松涛院上下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世子,如今天色已晚,有什么事还是等白天再说吧。”沈棠雪浅笑说道,“毕竟男女有别,你我纵有婚约,但传出去还是不太好听。” 江淮衣想了想,“你说的有理。” 然后便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从门口出去了。 沈棠雪在后面行礼道,“恭送世子。” 声音也只有自己听见,江淮衣能不能听见,全靠缘分了。 等人走了之后,听琴赶紧去把房门关了,才转回来问道:“姑娘,世子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何事啊?” “不知道呢。” 沈棠雪并不会觉得,江淮衣说来看看她是真心话,只当他是没找好借口,随意糊弄她的。 她说有什么话等白天再说,也都是客套话,但第二天看到他的时候,她就后悔自己说过这话了。 “姑娘,明日还要出行,你快去睡吧。” 见沈棠雪犹豫,听琴又赶紧保证道,“我会守着,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 “好。”沈棠雪忍俊不禁。 …… 喝了些水,缓解了喉咙里的干燥后,后半夜沈棠雪睡得踏实安稳,并没有因为江淮衣的闯入而影响睡眠,反而做了个小小的美梦。 不过那个梦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她醒来后也很快就将那个梦抛诸脑后。 时辰尚早,但盛夏日出早、白昼长,再晚一点太阳就大了。 沈棠雪让阿诺给她简单地梳了个头,换了身出门见人能压阵的衣裳,正是昨晚见江淮衣时穿的那件嫩黄色衫子,下边儿搭了一件出门方便一些的两片裙,淡淡的蓝色,很是素雅。 头上又簪上了支步摇,简单大方,衬着衫子,倒是有了些的贵气。 之后她吃了个简单的早饭,就这么带着换洗的衣裳和阿诺她们出门了。 阿诺也带了些衣裳,而听琴则背了一个药箱,说是担心沈棠雪是闺阁女子,不常出门,万一去了田庄上水土不服,找大夫又不方便。 所以她把常用的药都给带上了。 临出门时,沈棠雪才让喜凤去流芳院走一趟,告诉陈氏她要去田庄住两天的事。 收到消息的陈氏差点没把桌上的早饭给扫到地下去。 “这小贱人如今是越发的大胆了!就连要去田庄这种事,都是等要出门才让下人来告知我一声,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钱妈妈在后边儿站在不敢说话。 若是沈棠雪在这里,一定会回答她:没有。 但这儿,沈棠雪的确是有些脱不开身了。 她都走到侧门这里,听琴才告诉她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昨日我和阿诺将姑娘的那几件越窑青瓷跟邢窑白瓷送到侯府时,正好遇到了世子。世子得知姑娘要去田庄上,特意拨了几个人随行保护。” 沈棠雪倒也没觉得,光靠听琴一个人就能解决田庄上这么些年的积弊,她也想着要去雇几个人手的。 但没想到江世子想到她前面去了。 然后,她莫名就想到了江淮衣昨天晚上突然闯她闺房的那一出。 该不会…… 带着那样的念头,沈棠雪和听琴、阿诺出了门。 沈家侧门外停着靖安侯府的马车,前后还有各两个精神抖擞的护卫。 护卫都是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腰间佩刀,戴着斗笠。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身板格外笔直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靖安侯府声名在外的纨绔世子江淮衣。 于是,沈棠雪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不为别的,委实是因为,这位江世子虽然名声差了些,红颜知己多了些,但他的模样托了侯爷和侯夫人的福,实在俊朗。 既得了江侯爷那般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一双长腿十分傲人,加上常年习武,身形颀长且匀称; 也生了一双如侯夫人那般漂亮的凤眼,在男子的英武轮廓之中,这样一双凤眼反而衬得他艳丽了三分。 便是这美人无数的盛京城里,江家世子这样的美貌,也是排得上号的。 加上身份摆在那儿,这才引得一批又一批的狂蜂浪蝶。 目光一触即发。 沈棠雪马上就转开了眼。 但江淮衣还是笑意盈盈地冲她挥手,“沈大姑娘,我来找你聊正事来了。” 此时,沈棠雪无比后悔自己昨晚说了那句“有什么事还是等白天再说吧”,她应该说的是,“男女授受不亲”才对。 头疼。 这会儿说回去还来得及么? “姑娘,世子怎么会在这儿?”听琴和阿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低呼。 沈棠雪心说: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但这会儿说回去,肯定是不现实了,她有自己的计划,不能因为他的出现就打乱原先的计划。 沈棠雪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临上车前,回眸看了江淮衣一眼:“世子下次还是别用这样的方式出现了。”吓人。 江淮衣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确定沈棠雪坐稳后,便吩咐了出发。 马车里,沈棠雪抱着自己的欢喜衣裳垂眸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江世子是不是太闲了一些,他有时间不该陪着他那病弱的青梅竹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