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真心》 第1章 一纸合约 京郊别墅。 Bentley Home 的奶白色大床上,一个男人静坐在床尾。 冷白肤色在柔光下几近透明,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前额。 水珠顺着发梢无声地洇入昂贵的男士真丝浴袍。 斜长的刘海如墨帘垂落,半掩住眉眼,只留下那道线条秀挺如精雕的鼻梁。 以及下方……两片过分嫣红的唇。 他穿着纯白的丝质睡衣,衣摆堪堪遮过大腿根,露出一双笔直的小腿。 脚踝纤细,骨节分明,苍白的脚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修长的手指此刻正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细微的颤抖透过紧实的肌肉传递出来,时愉难以抑制的紧张。 “第一次?” 一个声音自头顶落下,冷冽的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静默。 时愉猛地抬起头。视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张脸,清冷,淡漠,轮廓分明得如同寒玉雕琢,成熟英挺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与掌控力。 时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不是直男吧?我没有掰弯别人的恶习。”王琰的声音透着随意,但那道审视的目光锐利的让人透不过气。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 时愉感到一阵窒息的羞耻,但理智死死压过了翻腾的情绪。 他再次点头,声音干涩:“嗯,不是。” “很好。” 王琰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份文件。 “协议你看一下。” 纸张递到时愉面前,带着冰凉的触感。 时愉接过,仔细的看了起来。 其他条款都没什么问题,很公式化。 下方有雇主要求。 1.合约履行期间,乙方身体只属于甲方一个人,不得一身多委。 2.每次X行为前必须血检。 3.不得干涉,不得透露甲方任何事宜。 4.甲方可随时终止合约,但会赔偿一年费用。 5.乙方可提出终止合约,但要提前一个月。 6.同甲方在一起时,不得携带任何电子产品。 7.乙方穿着神态动作必须遵从甲方要求。 8.乙方要随叫随到,除急事和生病外。 时愉垂眸,这些条件他都可以。 只是下方的费用…… 基础费用:月付人民币50,000元整。 附加费用:每次亲密行为,额外支付人民币20,000元整。 太少了…… 他不够用。 时愉捏紧了拳头,鼓起勇气望着有些冷的男人:“王先生,能否多给一些。” 王琰轻佻地扬了扬眉峰,带着一丝玩味,伸手从他手中抽回合同。 他低头,修长的手指划过纸页,最终停留在那个“50,000”上,指尖轻轻一点。 这小助理有些太抠门了。 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回时愉身上。 A大的高材生,这张脸清秀干净,带着书卷气,身形也是难得的匀称漂亮。 见王琰沉默蹙眉,时愉顾不上什么自尊心。 他几乎是扑过去,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了王琰睡袍柔软的衣角。 声音带着破碎的哀求:“王先生!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真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他仰着脸,苍白的肌肤下透着潮红,那乞怜的模样很漂亮很令人心疼。 王琰的目光从合同上移开,深深锁住那张脸,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恍惚了那么一瞬,他将将合同放置一边。 “你想要多少钱?”王琰想听听他自己的估价。 时愉算了一下父母在ICU中一个月的费用。 最少要12万,他还有几十万的欠债要慢慢还。 “王先生,我想要15万一个月。”时愉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 毕竟十五万一个月,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太多了。 但他没办法。 他没办法…… 王琰望着那张和那人相似的脸,微微恍惚了下。 他不确定这十五万值不值,但…… 但这一瞬间,这张可怜的脸,就像是那人在哭着求他。 他拒绝不了。 高大的身影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俯身靠近。 冰凉的、带着薄荷清冽气息的唇,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时愉浑身猛地一僵,像被钉在原地,陌生的触感引爆了所有的感官,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喊我琰哥……” 男人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对他道。 “琰……琰哥……” 时愉很听话。 时愉他清晰地感觉到环抱的身体骤然僵硬了一瞬。 “小瑜……” “小瑜……” 王琰的声音很好听,贴着耳廓说话的时候,像是带着电流的扩音器。 让你忍不住听他指令,停下来听他说话。 别墅外的雨忽的倾泻而下,和着电闪雷鸣。 ———————— 当意识从混沌的深渊艰难浮起时,时愉只觉浑身骨头像被拆散重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酸痛。 不出意外地,他发起了高烧,额角滚烫。 但他没有片刻犹豫,强忍着撕裂般的痛楚和眩晕,挣扎着爬起。 换上自己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逃离这座金丝牢笼。 手里的合同已经改了,15万人民币一个月,每次额外给2万元。 最后是龙飞凤舞十分刚劲有力的王琰签名。 拿出手机查看余额。 【中国工商银行】您的尾号4874账户于07月05日转入人民币170000.00,余额170018.00。 冰冷的数字带来短暂而虚妄的松懈,随即被更深的疲惫与空洞吞噬。 握着手机,他颤颤巍巍的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他是暑假唯一不回家的学生。 将合同藏于文件夹中,找了颗布洛芬。 将手机静音后,开始睡。 太累了…… 身心俱疲…… 梦里—— “小愉来吃饭啦,今天老爸亲手做的红烧排骨。”父亲爽朗的笑声在厨房回荡,系着围裙的身影忙碌而温暖。 “还有你老妈秘制老坛酸菜炖牛肉。” 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盘从厨房走出,眉眼弯弯,笑容温婉。 “庆祝我们小愉考上A大,等你舅舅出差回来,我们就办升学宴。” 饭菜的香气,父母的笑语,家的温度……如此真实,触手可及。 …… 画面撕裂,刺耳的刹车声。 金属扭曲的巨响、玻璃破碎的尖啸充斥耳膜! 刺目的急救灯在眼前疯狂旋转! 担架上,两具被鲜血浸透的身体。 暗红的、黏腻的液体不断从破裂的创口涌出。 染红了洁白的担架布,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汇聚成血泊…… 无论医护人员如何按压、止血,那血,仿佛来自地狱的泉眼。 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也止不住! “爸——!妈——!” 时愉撕心裂肺地哭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狂跳如擂鼓,撞得胸腔生疼。 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衣衫,顺着脊椎滑下,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他大口喘着粗气,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涣散,死死瞪着宿舍灰白的天花板。 窗外已经接近黄昏,橙色的暗光让整个宿舍出于一种诡异的宁静。 他睡了一天,有一种被世界完全抛弃了的感觉。 紧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松懈下来。 他蜷缩起身体,将滚烫的额头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 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汹涌地溢出眼眶,砸落在手臂上,留下灼热的痕迹。 为什么…… 命运要这样对他……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参观了A大,明明他们说好了,等他毕业了就在A市安家。 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怎么一瞬间,命运倾覆至此…… 他的父母往回走的时候和渣土车撞在一起了。 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还在ICU躺着。 所有人都劝他别救了,放他们走吧。 可他怎么释怀! 怎么放弃! 那是他的父母啊! 就算倾家荡产,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他傻。 可他依旧不愿意放弃。 “呼……”哭了许久的时愉擦干了眼泪。 摸了一边的手机。 看到上面13未接来电,他呼吸一滞。 点开一看,都是王先生打来的。 他急忙拨了回去。 “嘟嘟嘟嘟——”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那头响了几声直接给挂了。 时愉手一抖,王先生生气了吗? 他心里慌极了,又拨了过去。 “嘟嘟嘟嘟——”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那头响了几声又挂了。 这下,时愉彻底慌了。 怎么办…… 刚签合约,刚拿到一个月的钱,就惹他生气了吗? 怎么办…… 时愉慌张的点开他的短信。 开始编辑。 时愉:【抱歉,王先生,我发烧了,手机响动没有听到,您不要生气,是需要我吗?我马上过去。】 那头没有回。 时愉的心凉了一片。 完了…… 他的心被巨大的恐慌填满。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在脑海中诱惑他。 就这样吧…… 你救不了他们的…… 反正也快被钱折磨疯了…… 反正坚持不下去了…… 放弃吧…… 放弃吧…… 第2章 一纸合约 “嗡嗡嗡——嗡嗡嗡——” 手机持续的震动声,终于将时愉从沉溺的、近乎麻木的思绪里猛地拽了出来。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然而屏幕上跳动的“市第一医院宋医生”几个字。 瞬间浇熄了他眼底微弱的光。 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无声碎裂。 他压下喉咙里的滞涩,接起电话:“宋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宋医生一贯温和的声线,此刻却带着沉重:“小愉,今天是最后缴款日期了。” “我…我先替你垫上三万,你……”那声音顿了顿,带着试探。 时愉急忙道:“不用了宋医生,谢谢您,我借到钱了,一会就去医院。” 时愉顾不上悲伤,急忙穿戴整齐。 推开门,傍晚橙红色的夕阳迎面泼洒下来,带着夏末最后的热度匆匆去了医院。 “滴——” “嗡嗡嗡——”缴费窗口冰冷的机器吐出长长的费用清单。 时愉紧紧捏着那薄薄一叠纸。 一转身,便撞进了宋医生担忧的目光里。 宋医生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 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温和。 此刻却清晰地盛满了怜悯。 “借网贷了?”宋医生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 时愉猛地摇头,“没有…借一个朋友的。”他垂下眼睑,不敢看对方探究的眼神。 宋医生没再追问,眉头却蹙得更紧。 他忽然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抵在时愉的额头上。 “你怎么发烧了?” 时愉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声音干涩:“没事。” 他飞快地抬眼,偷偷打量了一眼宋医生镜片后那双写满关切的眼睛。 感激与狼狈的酸涩涌上鼻腔:“宋医生,谢谢您,我得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医院大厅。 夏日的白昼被拉得很长,天边还残留着一抹灰蓝,尚未被浓墨浸透。 时愉站在街边,晚风带着暑气吹拂着他滚烫的额头。 时愉还是坐上了出租车,往京郊别墅的方向去。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父母他要救。 他不能放弃。 他得再争取争取。 天色彻底黑透时,出租车停在了森严气派的别墅区大门外。 冰冷的铁艺大门紧闭,门禁系统闪着幽蓝的光,他没有人脸识别,根本进不去。 时愉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单薄又无助。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保安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 一个年轻的保安从岗亭里探出头,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随即脸上绽开一个过分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 “啊!王少爷来找哥哥啊?快请进快请进!”保安麻利地按下了开门键。 莫名其妙的给他开了门,时愉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 别墅区里异常安静,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 高大的树木在精心布置的地灯照射下投下阴影。 他没有贸然去摁门铃,而是发了消息。 【时愉:宋先生,我在别墅门口,求您见我一面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苍白紧绷的脸,没有任何回应。 夜风穿过庭院,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得他发烧的身体一阵阵发冷。 他抱着膝盖,蜷缩在柱子旁的阴影里。 “刹——”刹车声在别墅前响起。 时愉猛地抬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停在别墅门前,车灯熄灭,王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衬衫,身形挺拔,在门廊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疏离矜贵。 时愉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走出去,喉咙里那句“王先生”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秒,王琰的动作让他僵在了原地。 只见王琰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座旁,姿态近乎温柔地拉开了车门。 一个穿着限量款AJ球鞋、青灰色短裤、古驰经典款白T恤的年轻男孩跳下车。 那张脸在别墅门廊明亮的光线下清晰无比。 青春洋溢,带着几分被骄纵的任性,眉眼之间,竟与时愉有五分相似! 时愉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门口保安那声过于亲昵的“王少爷”此刻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王琰这样云端之上的人物,为何会对他这个走投无路的学生“青眼有加”? 他那点可怜的价值,不过是这张与眼前人有着几分肖似的脸。 他只是一个拙劣的、廉价的、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替代品。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别出去,出去就完了。 他忍住了,到最后也没有走出去。 “以后别去那种地方,太脏了。”王琰的声音传来,带着宠溺的责备,是对着那个男孩说的。 “哥,幸好有你啦!”男孩笑嘻嘻地回应,声音清脆,带着理所当然的亲昵。 两人手里提着精致的食盒,并肩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别墅大门。 沉重的门扉在时愉眼前缓缓合拢,隔绝了所有的光与暖。 他算是明白了,王琰这样有钱有颜的人,为何要和他签协议。 也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是和那个人有着五分相识的脸。 “滴——”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 【王琰:合约终止,回去吧,会再给你打满一年。】 简短的几行字,却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时愉的心脏。 手都在发抖。 随后想起那张脸,又颓然的坐在了台阶上。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 “咔哒——” 别墅的大门再次打开。 “哥,谢谢你送的手表,我真的超喜欢!”那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满足的雀跃。 他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王琰。 王琰将他送到早已等候在旁的豪华轿车旁,不放心地扶着车窗叮嘱:“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信息。” “哎呀知道啦哥!我都二十了,又不是小孩子!”男孩笑着抱怨,车子缓缓启动。 王琰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那辆远去的车尾灯,久久没有转身。 路灯勾勒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寂寥的轮廓,那专注的目光里盛满了温柔。 直到车灯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时愉从石柱的阴影里走出去。 王琰看到时愉,脸上那份未散尽的温情瞬间冻结。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讶,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你……没回去?”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冷冽。 “嗯。”时愉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嘶哑干涩。 他浑身滚烫,像被架在火上烤,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只有这一次求原谅的机会。 如果错过了,王琰和他就是路人了。 父母的医药费又没有着落了。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王琰审视的目光。 额发被冷汗濡湿,几缕贴在苍白的额角,眼尾因为高烧和强忍的情绪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像被狠狠揉搓过。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哀求:“抱歉,王先生,我因为发烧,昏睡了一整天,我不是故意不接您的电话。”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疼:“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求您了。” 王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冰冷的讥讽:“合同已经终止了。我会让财务给你打足115万。时愉,”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一个学生,115万还不够你花的吗?” 换做普通的大学生,别说115万,就算1万也会高兴半天。 可对他来说,115万只能堪堪维持父母一年的ICU费用。 万一中间出现器官衰竭,要进行抢救。 又是数不清的费用要砸进去。 他真的不够用。 “抱歉,王先生,我需要很多很多钱……” “我想继续跟着您。”时愉把自己的自尊捧起来送到了王琰面前。 无论他是踩踏还是收着,都是他主动地。 心甘情愿的。 他只能奋力一搏,谁也不怨。 时愉能感受到头顶的目光注视着他很久很久。 许久,一声很短的叹息。 “嗯。” “太晚了,进来吧。”王琰转身往别墅走。 时愉抬头,昂贵的黑色定制衬衫完美勾勒出的宽肩窄腰线条。 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又充满掌控力。 垂眸跟了上去。 “啪嗒——”关了门。 时愉很有眼力见的换了拖鞋。 并且在王琰解袖扣的时候,急忙上前,帮着他解。 王琰倒也没有拒绝。 看着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人,给自己解袖扣和衬衣扣子。 随着扣子一个个解开,王琰结实流畅的胸肌线条在敞开的衣襟下若隐若现。 时愉的耳尖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王琰虽然很温柔,可技术太差了。 疼得他根本感受不到半分欢愉。 到了后半程,他好似才掌握了要领,他才觉得晕眩。 技术有待评价,毋庸置疑的是王琰的身材极好。 衬衫脱掉。 时愉放在臂弯处,单膝跪下去给他解皮带。 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王琰垂眸看着他,深邃的眼瞳里映着顶灯细碎的光,看不清情绪。 声音低沉:“今晚好好睡。” “我还不至于折磨一个发烧的人。”王琰制止了他的动作。 随后是光着后背的王琰拿过他的衬衫,往楼上走。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跟上来。” 时愉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二楼的宾客间,他推开门对他道:“今晚你在这睡。” “时愉。”王琰抬眸看着他,时愉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时愉急忙回应:“我在,王先生。” 王琰的目光依旧锁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像寒潭。 “我不是慈善家。” 声音没有温度,清晰地倒映出时愉此刻的狼狈。 时愉并没有觉得多难堪,他迎上他的目光:“王先生,您的馈赠,有朝一日,我一定奉还。” “我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不会给王先生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即便我们是合约关系,可我心中对您很尊敬,很感恩。” 王琰静静地凝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分辨出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是走投无路下的漂亮话。 随后才点头:“好好休息。” 时愉目送王琰回到隔壁的房间,才转身进了客房。 躺在床上,他整个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松懈。 悄悄的松了口气。 发烧的酸疼再次袭来,时愉将手机调至响铃。 再次沉沉睡去。 第3章 一纸合约 “鱼儿~快来恭迎义父~” 宿舍门被一股欢快的力量推开,带进走廊里喧闹的返校气息。 时愉从书中抬头望着回来的舍友:“回来了?” 眉宇间仍带着未散的疲惫。 风尘仆仆的舍友周文把沉重的行李箱往地上一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随即夸张地叉腰:“啧,你这表情,怎么没多少见到‘义父’归来的兴奋劲儿呢?” 他一边调侃,一边麻利地拉开箱子拉链,像变戏法似的开始往外掏东西。 鼓鼓囊囊的包装袋堆满了桌角。 油亮喷香的牛肉干、厚实浓郁的奶皮子、奶香四溢的奶干子…… 林林总总,全是家乡特产。 周文一股脑把这些宝贝塞进时愉怀里,几乎将他淹没:“都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 时愉猝不及防,怀里瞬间沉甸甸,浓郁的奶香肉香钻进鼻腔。 他连忙稳住身形,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暖意:“谢谢义父。” 周文豪爽地摆摆手,目光扫过时愉清瘦的脸颊和桌上摊开的专业书。 语气放软了些:“客气啥。对了,你暑假真就一直窝这儿兼职?怎么样,赚得还行吧?” 他知道时愉家境困难,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但具体缘由时愉从未细说。 在周文和其他舍友眼里,时愉学习拔尖,长得清俊,待人又极其仗义,他们虽不解他为何如此拼命,却都打心底里心疼他。 有时候会特意给他带好吃的,给带水果什么的。 时愉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边缘,暑假的记忆碎片般掠过脑海。 王琰很少喊他过去,但这两个月,一共给他打了两次钱。 一次十七万,一次十九万。 “还行。” 时愉敛去眼底的波澜。 声音平静地将怀里的特产仔细分门别类,放进桌边那个半旧的柜子里。 他关上柜门,看向周文。 “你吃饭了吗?今晚我请你。” 他不喜欢欠人情。 没钱时,他帮舍友占座、打饭、跑腿。 现在手头稍微宽裕点了,他也想请他吃饭。 “哎呦,行啊!那我要清芬园麻辣香锅!必须配上两碗白米饭。”周文跳起来。 他兴奋地搓着手,脸上全是对美食的纯粹渴望,没有半分客套或让时愉为难的意思。 时愉领情,走上前帮他收拾行李:“床褥都帮你们晒过了,直接铺床单就行。” 周文一听,感动得不行,一把揽住时愉略显单薄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鱼啊!你这也太贤惠了!你要是个姑娘,哥们儿我砸锅卖铁也得把你娶回家!” 两碗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的麻辣香锅摆在食堂餐桌上,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 周文搓着手,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大筷子裹满酱汁的肥牛卷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含糊地大赞:“香!太香了!还是这味儿对!” 他扒拉了几口米饭,暂时压住舌尖的灼热,忽然想起什么。 掏出手机,神秘兮兮地凑近时愉:“鱼儿~今年新生里可是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你刷校内网了吗?都炸锅了!” 时愉正小口吃着碗里的青菜,闻言抬起头,眼神带着点茫然:“没,最近忙,没顾上看。” “京都王家小公子,就我们用的手机汽车都是他家造的,还是国家设射击运动员在役。”周文提起这个王家小公子,双眼放光。 时愉没当回事,只是淡淡一笑:“起点高,又努力,还有天赋,真的是老天爷追着富贵的命了。” 周文风卷残云吃完了麻辣香锅。 周文风卷残云般扫光了自己那份香锅,满足地拍着肚子。 意犹未尽地再次拿起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那条被顶上“HOT”的帖子。 周文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又狐疑地抬眼,目光在手机屏幕和对面的时愉脸上来回逡巡。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眉头渐渐拧起,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哎呦,哎呦,小鱼儿,你和王家的小公子,长得真像啊。”周文的话刚说完。 “而且他叫王瑜,你叫时愉,真巧啊,你们老鱼家。” 时愉拿筷子的手就顿住了。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时愉接过手机,屏幕上,一张抓拍的照片被放大。 照片里的少年眉目张扬,意气风发,白皙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仿佛镀着一层光晕,眼神明亮自信。 像个耀眼的太阳。 和他在王琰别墅门口见到的漂亮男人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太大了,又太小了。 时愉把手机还给他:“不像。” 周文越看越觉得像,但时愉不高兴,他也收起了手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时愉勉强应了一声,剩下的食物如同嚼蜡。 两人沉默地回到宿舍,恰好另外两位室友也刚风风火火地进门。 “哟嚯~鱼儿~看爸爸给你带了啥好东西!” “还有我的份儿!” 两人也跟约好了似的,纷纷从包里掏出各自家乡的特产,热情地往时愉桌上堆。 看着眼前小山似的零食和室友们真诚的笑脸,时愉心中五味杂陈,感激与酸涩交织:“谢谢……改天请你们吃饭。” “嗨!客气啥,这才哪到哪!” 宿舍里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喧闹与温暖。 “嗡嗡嗡——”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室内的欢腾。 时愉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已经一周没联系的王琰。 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宿舍外的走廊尽头,深吸一口气才接通,声音放得又轻又恭敬:“喂,王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沙哑、带着明显醉意的声音,命令直白而简短:“今晚过来。” 时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承:“好。” A大是没有门禁一说的,进出靠刷脸,校园卡门禁。 时愉转头回了宿舍对舍友们道:“我今晚有事要出门。” “哦,行,去吧去吧。” 周文正跟其他两人展示新买的球鞋,随口应道,“路上当心点啊。” 时愉换了件干净的白色棉质T恤,带着一身清爽的皂角气息。 匆匆下楼,拦了辆出租车,驶向京郊那片别墅区。 来的次数多了,王琰加了自己的人脸识别。 时愉可以自由的出入了。 盛夏的夜晚,鸟叫蝉鸣,别墅区却像是刚洒过水一样。 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泥土香和水汽的湿润感。 时愉无心感慨高档小区的物业多贴心,一路小跑到了18栋。 “叮咚——” 门铃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和锁舌弹开的轻响。 厚重的实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酒气混合着昂贵的雪茄味扑面而来。 时愉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只滚烫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拽了进去。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坚硬的门框硌得后背生疼。 紧接着,带着浓郁红酒气息、冰凉而急躁的吻便如雨点般落下,不容分说地封住了他所有的惊愕。 王琰显然醉得不轻。 他深邃的眼眸蒙着一层浓重的醉意和疯狂,死死盯着时愉的脸,那目光复杂得令人心惊。 交织着浓烈的爱恋、刻骨的痛苦、压抑的绝望,以及某种即将冲破牢笼的禁忌**,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 “小瑜……” “小瑜……” 他滚烫的唇贴在时愉冰凉的耳廓,一遍又一遍,如同梦呓般呼唤着那个名字,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令人心颤的渴求。 “小瑜,叫哥哥……” 王琰一边又一遍的在他的耳边喊。 时愉的身体瞬间绷紧,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泛起尖锐的羞涩。 太羞耻了。 他顺从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压下眼底翻涌的涩意。 用尽可能轻柔温顺的声音回应那灼热的命令:“哥哥……” 窗外,不知何时积聚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毫无征兆地,豆大的雨点狠狠砸落下来。 很快,雷声轰鸣,闪电撕裂夜幕。 一场声势浩大的雷阵雨倾盆而下,将整座别墅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幕之中。 而别墅内,亦然。 等时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他摸了摸身侧,早就凉透了。 他忘记昨夜自己晕了几次,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定位。 他试图坐起身,腰腹间传来的剧烈酸痛和仿佛被拆散重组般的疲惫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闷哼一声又跌回凌乱的枕间。 他记不清昨夜自己是如何昏厥过去的。 喉咙干涩灼痛,如同吞下烧红的炭块。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再次坐起,薄被滑落,露出布满青紫吻痕和指印的胸膛与腰侧。 他挪动酸软的双腿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踉跄着走向散落一地的衣物。 弯腰拾起揉皱的T恤时,目光触及大腿内侧那片触目惊心的深色淤痕,如同雪地上的污渍。 昨夜王琰的失控与疯狂,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他的身体上。 可见昨夜的王琰到底有多疯。 时愉猜测,应该是那个王瑜做了什么事刺激到了王琰吧。 但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他图他的钱,他图他的脸。 各取所需。 拿出手机。 王琰的页面里待收取的转账。 【转账100000】 【王先生:昨夜抱歉,弄疼你了。】 时愉急忙回复。 【时愉:王先生,不疼的,我刚起床,收拾好房间我就离开。】 这次王琰回的极快。 【王琰:不用收拾,有阿姨,回去注意安全。】 时愉垂眸打字。 【时愉:谢谢王先生。】 时愉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将浴室和卧室打扫的干净了才离开别墅。 雨后的天气,炙热灼烧。 时愉收了那十万。 等假期回家,一些亲戚的钱也可以还一部分了。 因为王琰,因为钱,他黑暗无光的生活投进了一束光。 虽然这束光永远不得被人窥见。 只能留在阴暗的角落。 可时愉不在乎。 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只要能给父母交上医疗费用。 他不在乎。 新生开学仪式十分隆重。 时愉刚回到校园,就听到了话筒里传来了好听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新生代表王瑜,很荣幸和也能感激能站在这里……】 时愉脚步顿住。 能在A大上台做为新生代表发言的,都是很厉害的人。 至少时愉当初作为A大的新生,没资格上台做新生代表发言。 他在小镇里是尖子生,是小天才,是佼佼者。 可在这天才云集的A大,只是众多天才中的普通人。 那种自小因为成绩而产生的优越感悄然磨灭。 时愉的脚步不自觉的就去了西阶梯教室。 站在紫色幕布下,白衬衫黑西裤的王瑜自信明亮,温文尔雅让人过目不忘。 角落里,似乎不仅仅只有自己。 时愉眸光瞥见了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 是王琰。 王琰却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那双眼痴迷的望着讲台之上。 时愉没有打扰任何人。 悄悄的退出了西阶梯教室,往宿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