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的夏天》 第1章 《窗外的光》 搬家卡车开走时，向阳数着人行道地砖的裂缝，一共十七条。像离婚协议上父亲签字的笔画数。 "阁楼。"伯母的美甲点在楼梯转角，钻饰反光刺眼，"六点半开饭。" 十平米的斜顶空间闷热如蒸笼。向阳放行李箱时，木板发出呻吟。忽然有吉他声飘进来，他撩起积灰的纱帘——对面楼窗前坐着个穿红色卫衣的男生，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发梢随着节奏轻晃。 对方突然抬头，隔着二十米空气精准抓住他的视线。 "新邻居！"那人推开窗，惊飞楼下梧桐树上的麻雀。向阳松手的动作太急，窗帘轨道发出刺啦声响。 晚餐的炒饭刚好三碗。向阳数着米粒咀嚼时，伯母拆开比利时巧克力，锡纸脆响像某种嘲笑。 便利店的冷柜白光照得饭团包装泛青。向阳指尖悬在金枪鱼和梅子味之间，后背突然贴上温热的触感。 "选左边那个。"声音带着关东煮的热气扑在耳后。红卫衣男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左耳两个空耳洞在灯光下闪着微光，"金枪鱼腥得像化学实验。" 向阳后退半步，肩胛骨抵住货架。 "程凛一。"男生把热饮杯塞进他手里，食指第二关节有打篮球留下的茧，"住你对楼302。" 纸杯传来的温度让向阳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握他手的触感。他低头看杯中漂浮的昆布结，喉结动了动："...谢谢。" 两个字耗尽全部勇气。 回程时程凛一倒退着走路，差点被消防栓绊倒。"明天见！"他挥手时卫衣帽子翻起，内侧用荧光笔写着褪色的"LXY"。 阁楼的窗户像画框，框住对面亮着灯的302室。凌晨一点十七分，向阳看见程凛一趴在桌上转笔，失败三次后气鼓鼓地把笔拍向桌面——就像父亲摔碎的那个青瓷花瓶。 第2章 《雨的气息》 "向阳。"班主任念名册时停顿，"''很阳刚的名字啊。" 教室后排传来嗤笑。向阳走向最后一排空位，校服袖口下的月牙形疤痕开始发烫。 午休时图书馆角落最适合消失。向阳翻开《海鸟图谱》，信天翁的翼展横跨两页。突然有冰可乐贴上他左颊，惊得书页哗啦作响。 "高二(7)班程凛一。"篮球场的汗味混着柠檬沐浴露，对方撑着桌沿俯身，"下周联谊赛来看吗？" 向阳摇头，把易拉罐推回去。 "你睫毛在脸上投的阴影..."程凛一的指尖在距他眼睫两厘米处悬停，"像停栖的凤尾蝶。" 百叶窗的光影在他们之间划出明暗交界。向阳发现程凛一的虹膜不是纯黑，而是琥珀色——像父亲收藏的威士忌里沉浮的冰块。 暴雨在放学时分倾盆而下。向阳站在檐下计算淋湿感冒的医药费，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伞！"程凛一举着印有Rain图案的黑伞撞进他视野，左肩校服已经洇成深蓝。 向阳抿唇摇头。 "顺路。"程凛一直接揽过他肩膀冲进雨幕。伞太小，他们手臂相贴处传来持续的热度。转过街角时，急驰的汽车溅起水花，程凛一迅速将他拽到内侧，自己裤脚瞬间浸透。 雨水顺着程凛一的发梢滴在向阳虎口，凉得惊心。 "吉他。"向阳突然说。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三个词。 程凛一怔了半秒，酒窝在雨幕中加深："明天弹《Over the Rainbow》给你听。" 分别时那把伞被强硬地塞进向阳手中。他站在楼道窗口，看着红色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最后变成霓虹中晕开的色块。 但当他回到阁楼，对面窗户亮起暖光。程凛一浑身湿透地出现在窗前，用毛巾揉着头发冲他比口型：明天见。 向阳背靠墙壁缓缓蹲下，掌心月牙疤贴着冰凉的地板。素描本从书包滑出，翻开的纸页上，无数个红色身影在暴雨中奔跑。 第3章 《无声应答》 伯母煎蛋的滋滋声惊醒向?。厨房里只有一个荷包蛋在锅中颤动，料理台上放着堂弟的便当盒，系着京都带回来的绸缎。 体育课请假条在口袋里皱成一团。经过篮球场时，欢呼声海啸般扑来。程凛一正带球突破，红色发带被汗水浸成深绛色。他跃起投篮的瞬间突然转头，隔着三十米人潮精准锁定向阳。 球入网的刹那，程凛一朝他比出射击手势，阳光下白得晃眼的牙齿像某种宣言。 午休时的储物柜里躺着鲑鱼饭团，包装纸上潦草写着：「比金枪鱼好吃100倍——LXY」。走廊尽头，程凛一被队友架着脖子拖走，却固执地回头对他眨眼。 便利店夜班，收银机卡住第三笔交易时，顾客开始用指甲叩击柜台。向阳的手在键盘上方悬停，身后突然探来小麦色的手臂。 "这里要按现金键。"程凛一的气息拂过他耳廓，篮球场的塑胶味混合着薄荷糖清凉，"阿姨，总共是1280円。"他夸张的关西腔逗笑了排队的人群。 凌晨的路灯下，程凛一蹲着打手游，卫衣帽子在背上投下红色阴影。"伸手。"他往向阳掌心放了一颗橘子糖，"数学及格了。" 糖纸在月光下粼粼如波光。向阳想起六岁那年的瑞士巧克力，融化时带着行李箱的皮革味。 阁楼书桌前，对面窗口突然亮起闪光灯信号——三短三长三短。向阳拉上窗帘，五秒后又悄悄拨开一条缝。程凛一正在窗玻璃上画笑脸，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表情。 凌晨三点，窗玻璃被橡皮糖击中。包裹的纸条写着：「你知道灯塔水母能返老还童吗？」向阳把纸条夹进《海鸟图谱》第217页，那里已经收藏了七张同样的便签。 月光照亮他悄悄扬起的嘴角，像涨潮时不易察觉的水痕。 第4章 《闪光信号》 午休铃声响起时，向阳的胃发出轻微的抗议。他数着步子走向图书馆，路过食堂飘来的炸鸡香味让喉结不自觉滚动。第三级台阶上有块褐色污渍，形状像他上周在便利店打翻的咖啡渍。 "又吃这么少？" 程凛一突然从拐角冒出来，篮球在指尖旋转。他今天换了蓝色发带，衬得眼白格外清澈。向阳摇头，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塑料袋窸窣声。 "买多了。"程凛一将便当盒塞进他怀里，鳗鱼的甜香透过盒盖缝隙钻出来，"昨天看《海贼王》到凌晨，脑子不清醒买了双份。" 向阳的手指在便当盒边缘收紧。塑料膜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手腕滑进袖口，凉丝丝的。程凛一已经转身跑向球场，背影被正午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图书馆最角落的座位能看见操场。向阳打开便当，烤鳗鱼上撒着白芝麻，旁边摆成笑脸的玉子烧让他想起程凛一右颊的酒窝。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甜咸的酱汁在舌尖化开，突然呛得眼眶发热。 放学后向阳绕了远路。便利店制服塞在书包最底层，像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动门"叮咚"开启时，店长正踮脚整理货架："今天有临期饭团可以带回去。" 他系上围裙，塑料名牌在胸前轻晃——"向"，没有名字。就像伯母向邻居介绍他时说的"我丈夫弟弟的孩子"。 "欢迎光临——"向阳抬头喊出标准问候语，声音卡在喉咙里。程凛一站在关东煮柜前，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眼睛瞪得圆圆的。 "原来你在这打工！"他凑近柜台，鼻尖沾着运动后的薄汗，"难怪总不吃午......" 向阳猛地抓住他手腕。触到篮球茧的瞬间又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程凛一眨眨眼，突然转身拿了最贵的便当去结账。 "这个加热。"他掏出皱巴巴的钞票，声音突然压低，"还有...你几点下班？" 九点四十七分，向阳推开门时，程凛一正蹲在路灯下用树枝逗蚂蚁。看见他便跳起来，卫衣帽子翻到头上像个蓝色的蘑菇。 "送你。"他变魔术般从背后拿出热奶茶，"店员说这款超甜。" 夜风掀起向阳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程凛一突然伸手，指尖在距他眉骨一厘米处停住："沾到标签纸了。"他虚划一下，耳尖在路灯下泛红。 他们沉默地走过三个路口。程凛一突然哼起《Over the Rainbow》，跑调得厉害。向阳数着步数，第一百二十七步时，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嗯？" "为什么...对我好。"声音轻得散在风里。 程凛一脚步骤停。梧桐叶的影子在他脸上摇曳："因为你看着我的时候..."他踢开一颗石子，"像被雨淋湿的流浪猫。" —— 阁楼的窗户映着对面302室的光。向阳刚换上睡衣，那道光突然开始闪烁——三短，停顿，三长。他跪在窗台上，看着程凛一手持台灯站在对面，用光划出摩斯密码。 【晚安】 向阳的手指在玻璃上蜷起又展开。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犹豫许久才回应： 【. .. ...】(晚安) 对面立刻传来更急促的光点，像一连串欢快的流星。向阳把发烫的手机贴在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周五的数学课发了周测卷。程凛一转着笔回头，把59分的试卷在向阳眼前晃了晃，嘴角却上扬着。课桌间传来一张对折的纸条：「今晚有惊喜！」 放学时程凛一罕见地没来缠他。向阳走到小区门口就听见音乐声，302室的阳台挂满彩灯，窗口挤满陌生面孔。他加快脚步，却还是被眼尖的女生发现。 "程凛一！你那个不爱说话的邻居！" 彩带喷筒的声音此起彼伏。程凛一挤到窗前，生日帽歪戴着，脸上沾着奶油："向阳！等我！"他转身消失在人堆里，五分钟后气喘吁吁出现在单元楼下，手里端着插蜡烛的蛋糕。 "许愿要一起才灵验。"他鼻尖上沾着巧克力酱，睫毛被烛光染成金色。向阳后退半步，却被他抓住手腕。 手机屏幕亮起来，程凛一设置了视频通话。他把手机支在花坛边，镜头里是302室喧嚣的派对和向阳安静的侧脸。 "三、二、一——" 蜡烛熄灭的瞬间，302室爆发欢呼。程凛一凑近屏幕："许了什么愿？"没等回答又自己接上，"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他忽然从口袋掏出个小盒子："礼物。"里面是枚金属书签，刻着展翅的海鸟，"像你。" 向阳的指尖抚过羽毛纹路。程凛一突然凑近，呼吸带着蛋糕的甜腻："我们以后每晚都用闪光灯聊天好不好？可以讲完整句话的那种。"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向阳点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程凛一笑起来，好像得到了全世界的肯定。 那晚的闪光灯对话持续到凌晨两点。向阳用《海鸟图谱》当密码本，笨拙地拼出第一句话： 【生日快乐】 对面立刻回应： 【今天最快乐】 夜风掀起窗帘，向阳发现自己在笑。书桌上的金属书签映着月光，像一片真正的羽毛般轻盈。 第5章 《暖冬界限》 天气预报说今夜气温将跌破零度。向阳往手心里呵气，白雾在台灯的光晕里散开。阁楼的窗户结了层霜花，像幅天然的羽毛图案。他搓了搓僵硬的指尖，继续写数学作业，钢笔水在纸上洇出蓝色的星斑。 闪光灯信号突然从对面亮起。向阳抬头，看见程凛一在窗玻璃上呵出一片雾气，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他犹豫片刻，回应了三短一长——他们约定的"一切正常"。 五分钟后，楼下传来夸张的喷嚏声。向?推开窗，冷风灌进来，程凛一站在花坛边仰着头，鼻尖冻得通红。 "我家暖气坏了！"他裹着羽绒服像只企鹅，"能去你那写作业吗？" 没等回答，人已经消失在单元门里。向?手忙脚乱地把床上的内衣塞进枕头下，门铃就响了。程凛一带进来一阵冷风和淡淡的柑橘香气，怀里抱着参考书和保温袋。 "打扰啦——"他脱鞋时露出袜子上的柯南图案，"哇你这儿怎么比外面还冷？" 向阳沉默地看着他摸暖气片。程凛一的手指停在冰凉的金属上，眉头皱起来。他忽然转身拉开羽绒服拉链，从内袋掏出个毛绒绒的东西。 "暖手宝。"他塞给向阳，"我妹落我这儿...阿嚏！" 向阳捧着还在发热的暖手宝，是只胖乎乎的龙猫造型。程凛一已经自来熟地盘腿坐在地毯上，摊开物理作业："这道题完全看不懂..." 台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斜顶上。向阳讲解时，程凛一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发梢还带着雪融后的湿气。他每写对一步就抬头笑，酒窝里盛着暖黄的光。 "你手好冰。"他突然握住向阳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等等，你是不是发烧了？" 体温计显示38.5度。程凛一翻箱倒柜只找到半板过期感冒药，急得在阁楼转圈："你伯母呢？" "出差。"向阳哑着嗓子。实际上伯母今早出门时说要去泡温泉。 程凛一的眉毛拧成结。他翻出手机："我马上回来。"羽绒服拉链都没拉就冲出门。向阳蜷缩在床上，听着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龙猫暖手宝贴在发烫的额头上。 二十分钟后，程凛一带着满身雪花和药房塑料袋回来。他烧水冲药的动作笨拙，洒了半包板蓝根在桌上。 "喝了。"他扶起向阳，掌心托着杯底，"然后睡觉。" 药苦得舌根发麻。向阳迷迷糊糊感觉程凛一在给他掖被角，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品。意识浮沉间，有冰凉的东西贴上额头——是浸了冷水的毛巾。 "我妈说物理降温最有效..."程凛一的声音忽远忽近，"向阳？能听见吗？" 他想回答，但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梦里回到十岁那年的雨夜，他独自在家发高烧，父母在电话里争吵谁该回来照顾他。 凌晨三点，向阳被争吵声惊醒。阁楼门下透着一线光，程凛一的声音压得很低："...至少给条毯子！" "我们家的事不用外人管。"伯母的语调像冰锥。 "他烧到39度了！" "不是没死吗？" 地板吱呀作响，程凛一似乎在来回踱步："医药费我出，暖气费我也出，行不行？" 向阳把脸埋进枕头，龙猫暖手宝已经凉了。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程凛一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 "醒着？"他递来温水，"我刚跟学校请了假。" 窗外雪还在下。向阳看着程凛一后脑勺翘起的发旋，喉结动了动："...为什么？" 程凛一转过头，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出奇："因为你从来不问''为什么''。"他掰开退烧药的铝箔，"其他人都问我''为什么篮球打这么好''''为什么成绩这么烂''，只有你..." 药片在舌尖化开苦涩。向阳昏沉睡去前，感觉有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眉骨，像对待那只龙猫暖手宝一样小心翼翼。 三天后向阳重返学校。程凛一在教室门口拦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个暖宝宝："今日特供！"他眼下挂着黑眼圈，却笑得灿烂。 放学路上积雪未化。程凛一突然拽着他拐进社区篮球场："医生说要适当运动增强抵抗力！" "我不会。"向阳看着结霜的篮筐。 "我教你。"程凛一把篮球抛过来，"先从传球开始。" 球砸在向阳胸口，他手忙脚乱接住。程凛一大笑着跑来，握住他手腕调整姿势："手指这样张开...对！"他的胸膛贴着向阳后背，呼吸扫过耳尖。 球划出笨拙的弧线，连篮板都没碰到。但程凛一欢呼得像赢了比赛："天才学生！"他跑动时红色围巾飞扬，在雪地里像一簇跳动的火。 回家的路灯下，程凛一边倒退走路边比划："下周有场练习赛，来看吗？"没等回答又自己接上，"来嘛，我教你认战术。" 向阳低头看雪地上的脚印，一深一浅并排延伸。他突然说："我可以...帮你补习物理。" 程凛一愣住，然后笑得露出虎牙："成交！" 周末的图书馆，向阳在稿纸上列出公式。程凛一咬着笔帽发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划出金色条纹。 "懂了！"他突然抓住向阳的手腕，"就像篮球传球的角度对不对？" 向阳点头，皮肤相触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程凛一的手指上有打球留下的茧，粗糙又温暖。他悄悄翻过手腕，让那片温暖停留得更久些。 晚上八点，302室的闪光灯准时亮起。向阳用新学的长句密码回应： 【今天物理作业全对】 对面传来欢快的闪烁： 【天才老师教得好】 向阳把脸埋进龙猫暖手宝。那天程凛一忘了带走它，现在它常驻在枕头边，肚子里换过程凛一买的新发热芯。窗外又开始飘雪，但阁楼不再那么冷了。 第6章 《碎纸与拥抱》 向阳听见瓷器碎裂声时正在阁楼修改素描。楼下传来伯母歇斯底里的尖叫："我怀孕三个月你却在外面养女人？" 他放下炭笔，数着楼梯的吱呀声下楼。客厅满地瓷片，伯父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扔在地上，领口沾着口红印。伯母瘫在沙发里哭花睫毛膏，隆起的腹部在真丝睡衣下显出轻微的弧度。 "看什么看！"一个茶杯朝向阳飞来，在他脚边炸开，"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带来的晦气！" 向阳沉默地拿来扫帚。伯母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纸张——那是他准备参加社区青少年艺术展的参赛表，附着他花两周完成的素描：月光下两个男孩共撑一把伞。 "还有闲心画画？"纸张在伯母手中裂成两半，"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撕裂声接连不断，直到作品变成一地雪花。 阁楼的门锁轻轻扣上。向阳蹲在地上拼凑碎片，铅笔线条在撕痕处断开，像截肢的肢体。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程凛一的短信跳出来：「看到小区海报了吗？艺术展一等奖有五千元奖金！」 月光透过斜窗照在碎纸上。向阳把额头抵在窗框，看见对面302室亮着温暖的灯。程凛一正在书桌前手舞足蹈地吃泡面，显示他刚结束篮球训练。 闪光灯信号突然亮起：【今天物理测验我及格了！】 向阳的手指悬在窗玻璃上方，最终没有回应。对面灯光持续亮到凌晨一点，最后传来三长两短的信号——他们约定的"你还好吗？"。 第二天清晨，向阳在储物柜发现鲑鱼饭团和字条：「放学老地方等你」。程凛一整天都没出现在走廊，据说篮球队去外校打友谊赛了。 便利店晚班结束已是深夜十一点。向阳推开员工室的门，程凛一正坐在摞起来的饮料箱上玩手游，蓝色卫衣沾着油彩。 "你伯母的事我听说了。"他跳下来时露出背包里露出的画板边缘，"截止日期是后天对吧？"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程凛一突然拐进24小时营业的文具店，买了全套水彩工具："我表哥美院毕业的，小时候逼我学过素描。" 程凛一的卧室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向阳看着他笨拙地挤颜料，钴蓝沾到虎口："不必..." "必须。"程凛一用画笔杆敲他额头，"你知道一等奖奖金够租半年房子吗？" 凌晨三点，程凛一趴在桌上睡着了，右脸压着临摹到一半的画稿。向阳轻轻抽走他指间的画笔，发现他左手中指有长期写字形成的老茧——和他那些"数学及格"的便条对得上。 晨光透过窗帘时，程凛一猛地惊醒："完了完了画歪了！"他头发支棱着，睡衣肩线滑到手肘，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肩膀。 向阳接过画笔，在撕痕处补上几道阴影。他们的手指同时握住笔杆，程凛一的体温顺着木质笔杆传来，让他想起那个发烧的雪夜。 "成了！"程凛一高举画稿，阳光穿透纸面映亮他的瞳孔，"我们俩的儿子！" 重绘的作品比原作更生动。程凛一坚持加了细节：伞面上的恐龙图案，和雨中模糊的便利店灯光。交稿截止前两小时，他们气喘吁吁跑到社区中心，程凛一的白球鞋溅满了泥点。 颁奖典礼在周六上午。向阳站在最后一排，听见评委说："...捕捉到少年之间微妙的情感张力..."伯母因"产检"缺席，程凛一却带着整个篮球队来鼓掌。 "获奖者是——《雨夜》作者向阳！"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向阳走上台时膝盖发软，证书在手中轻如蝉翼。他望向台下，程凛一正用口型说"说点什么"，酒窝深得能盛住阳光。 "谢谢...我的邻居。"话筒将向阳的声音放大到整个礼堂都听得见，"他教会我...雨是会停的。" 回程的公交车上，程凛一喋喋不休地规划奖金用途："先买数位板，再请我吃烤肉..."向阳突然抓住他手腕。 车停在小区门口。银杏叶落满花坛，程凛一转过头来的瞬间，向阳倾身虚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很轻，像接住一片羽毛。向阳能感觉到程凛一骤然僵硬的背肌，和随后放松下来的温暖。洗衣粉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汗味，篮球队员的红色外套蹭着他的脸颊。 "咔嚓"。 快门声让两人迅速分开。同校的女生放下手机，表情古怪地快步走开。程凛一的耳朵红得像他的外套："别理他们..." 奖金信封在向阳口袋里发烫。他低头看两人之间的空隙——只有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叶脉像展开的翅膀。 当晚的闪光灯对话异常简短。 向阳：【谢谢】 程凛一：【随时】 半夜十二点，向阳被摔门声惊醒。伯父醉醺醺地嚷着"野种"，伯母在尖叫中砸碎了第二套茶具。他摸出枕头下的龙猫暖手宝，听见对面302室传来《Over the Rainbow》的吉他声。 程凛一在窗边弹到凌晨三点。最后一个和弦消散时，向阳用闪光灯发出一条新信息： 【明天见】 对面立刻回应：【每天见】 月光照亮了书桌上的获奖证书和没拆封的奖金信封。向阳想起白天那个拥抱的触感，像捧住一团不会灼伤手的火。 第7章 《禁闭的鸟》 校园论坛的帖子标题刺眼：《男篮队长与转学生不得不说的秘密》。 向阳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的拥抱照片，食堂的嘈杂声突然变得很远。 "别看。"程凛一抢过手机，指节发白，"我已经联系版主删帖了。" 但截图已经像病毒般扩散。下午第二节课，班主任把向阳叫到走廊："程凛一父亲是校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的眼神扫过向阳洗得发白的袖口。 放学时程凛一反常地没等他。向阳独自走到小区门口，听见刺耳的刹车声。黑色奔驰里冲出个拎着高尔夫球杆的男人，眉眼像锋利的程凛一。 "哪个单元？"男人踹翻垃圾桶，"教坏我儿子的变态！" 向阳后退时踩到枯枝。男人猛地转身，球杆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就是你？"酒精混合着古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伯母开门时眼睛一亮："程董事长！您上次说的学区房项目——" "爸！"程凛一从楼梯冲上来，额头带着汗，红色卫衣领口歪斜。程父抡起球杆砸向门框，木屑飞溅到向阳脸上。 "立刻转学。"程父揪住儿子衣领，"否则我让这家人滚出本市。" 伯母的指甲陷进向阳手臂："我们愿意配合！只是精神损失费..." 阁楼窗户在风中摇晃。向阳看着对面302室灯火通明，程父的身影在窗帘上来回踱步。凌晨两点，闪光灯突然亮起： 【别怕】 向阳扑到窗前，回应时手指发抖：【你在哪】 对面传来重物倒地声，接着是皮带抽打的脆响。程凛一的卧室灯灭了又亮，窗户上赫然一个血写的"逃"字，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暴雨在黎明时分降临。向阳冒雨跑到302楼下，看见程凛一被反绑在椅子上，程父正用毛巾擦手上的血。他们隔着雨幕对视，程凛一突然用力眨眼： 三短、三长、三短。 SOS。 也是他们第一次闪光灯对话的内容。 向阳在雨中站到双腿失去知觉。清晨五点，程父粗暴地拉上窗帘。闪光灯最后一次亮起： 【等我】 三天后，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302门前。向阳从学校狂奔回来时，正好看见程凛一被押进轿车。他左眼淤青，却突然挣脱父亲，将一本蓝色笔记本抛过绿化带。 "接着！" 日记本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向阳接住的瞬间，轿车绝尘而去。他蹲在花坛边翻开内页，程凛一的字迹龙飞凤舞： "10月17日，今天给流浪猫邻居买了鲑鱼饭团，他吃东西的样子像雨天发抖的小动物..." "12月3日，向阳发烧时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想用手指丈量..." 最新一页被撕去一半，残留的句子刺痛眼睛："等我们成年，我要租个有落地窗的房子，让你画一辈子星空。" 一滴水渍在纸上晕开。向阳抬头，发现下雪了。 第8章 《漫长的告别》 阁楼的门锁换了新。向阳数着地板缝隙间的霉斑，第三十七条裂缝像程凛一左眼的淤青。 伯母的孕肚日渐明显，高跟鞋踩在木楼梯上的声响变成双重威胁。 "吃饭。"塑料碗推过来，冷水泡着昨天的剩饭。伯母指甲上新做的水钻在向阳眼前晃动，"程家给了封口费，你最好识相。" 碗沿有处裂纹，米粒从缝隙里漏出来。向阳突然想起程凛一第一次给他的关东煮，昆布结在热汤里舒展如裙摆。 深夜，吉他声从窗外飘来。向阳赤脚走向窗边，纱帘扯落半边——《Over the Rainbow》的旋律清晰可闻。对面302室黑着灯，窗台上积着厚厚的灰。 幻听持续到第三天，向阳用圆规尖在纸张上刻下三短三长三短的凹痕。说说不清的窒息感让他短暂地清醒，墨珠渗出来，像程凛一写在窗上的那个"逃"字。 日记本藏在床板下，已经翻到起毛边。向阳在空白处画满海鸟，翅尖沾着程凛一常用的蓝色墨水。某页夹着艺术展的奖金——五千元，足够买张去程凛一新学校的车票。 "青森高中"的地址是便利店店长帮忙查到的。向阳请了三天病假，每天徒步两小时，站在校门对面的梧桐树下等。第五个放学时分，那抹红色终于出现。 程凛一瘦了。校服松松垮垮地挂着，左手打着石膏。但他依然走在人群最中央，笑着接过同学递来的可乐，易拉罐在掌心转出熟悉的弧度。 向阳的呼吸卡在喉咙。他向前半步，树影晃动暴露了身形。程凛一突然僵住，可乐罐坠地，泡沫溅在白色石膏上。 "向...！" 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停车场冲出。程凛一狂奔过来时，校服领带飞扬如旗帜。向?转身冲进小巷，哮喘喷雾从口袋滑落。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变成闷响和咒骂——程凛一扑倒了最壮的保镖。 "跑啊！"他嘶吼着被按在地上，石膏裂开缝隙。 “不……” 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向阳在第四个拐弯处跌倒，膝盖擦破的伤口混着雨水变成淡红色。他蜷缩在垃圾箱后，看着程凛一被拖进黑色轿车。车开走的瞬间，程凛一突然踹开车门，翻滚着摔在马路中央。 "向阳！" 雨水冲刷着程凛一脸上的血。他向这边爬来，左耳空荡荡的耳洞渗出血丝。向阳想喊，却吸进冷雨引发剧烈咳嗽。掌心接住的不是哮喘喷雾，而是温热的血。 轿车急刹，程父的鳄鱼皮鞋踩在积水里。向阳看见程凛一被揪着头发塞回车内，他染血的手指在车窗上划出长长一道，像那天用血写的"逃"。 雨停了。 向阳拖着扭伤的脚踝走回家，在玄关昏倒。伯母叫了救护车——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死人晦气。 医院天花板的白炽灯像那天的闪光灯。向阳在病历上看到"轻度精神分裂"和"哮喘伴咯血"。出院那天，他偷了护士站的别针，在左耳穿了两个并排的孔。 --- 程凛一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最后一条消息显示已读： 「老游乐场碰碰车区，带上海鸟书签」 向阳站在锈蚀的旋转木马前，数着铁杆上的斑驳痕迹——十七道，和程凛一左耳洞的年龄一样。风裹挟着海盐味掠过废弃的售票亭，去年市政府警告牌还斜挂着：「危楼勿入」，但铁丝网早被剪开个歪歪扭扭的缺口，像程凛一笑起来的嘴角。 "喂！" 声音从滑梯顶端砸下来。程凛一穿着那件洗褪色的衣服，逆光举着甜筒，融化的奶油顺着他的手腕滴在锈铁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我爸的保镖跟丢我了！"他三两步跳下铁梯，钢筋结构的滑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阳看见他右手指关节结着新痂，虎口还粘着蓝色颜料——是昨天那幅未完成的灯塔水母画。 甜筒被塞到手里时，向阳注意到程凛一左耳戴上了那枚海鸟耳钉。 "今晚的飞机。"程凛一突然凑近，睫毛在暮色里镀了层金边，"但我偷了护照和..." 引擎的咆哮声撕裂黄昏。三辆黑车碾过荒草，程父的鳄鱼皮鞋踩碎一地玻璃瓶渣。 "该死，这么快，嘘，躲起来！"程凛一把向阳推进旋转木马废墟，自己却冲向滑梯。他太熟悉父亲的暴力了——十七年来那些落在脊背上的皮带、书房里折断的戒尺，最后都会变成"为你好"。但这次不同，他跃上滑梯平台时，回头对向阳比了个射击手势，像篮球场上绝杀时的模样。 程父抡起的钢筋在空中划出银线。 它本该击中程凛一的肩膀，却在接触锈蚀护栏的瞬间引爆连锁反应。多年海风腐蚀的金属结构像脆弱的威化饼干般坍塌，一根裸露的钢筋从侧面刺进程凛一腹部，发出"噗"的闷响——像向阳在便利店捏爆的贡丸。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 向阳看见程凛一的手先摸到耳钉，然后才去碰伤口。血从钢筋与卫衣的接缝处渗出，但更刺眼的是他口袋里滑落的冰淇淋，粉红色液体与暗红血液在沙地上交融，泛起诡异的泡沫。 "转笔..."程凛一嘴唇蠕动，右手虚握成拳，做了个旋转的动作，"...这次成功了。" 程父的呕吐声和保镖的对讲机杂音混在一起。向阳被按在地上时，视线刚好平行于那根贯穿程凛一的钢筋——锈蚀的金属表面粘着几片磷光色的贝壳碎，好似微型银河。 救护车鸣笛声中，程凛一突然抽搐着去掏口袋。耳机线缠着那枚金属书签被扯出半截，染血的书签在夕阳下反光，照亮他最后的口型： "海...鸟..." 三天后，护士交给向阳的塑封袋里，书签背面多了一行歪扭的小字，像是用针头刻的： 「变成水母的话，就能游过所有止痛药无效的夜晚来看你」 --- 第9章 《未寄出去的信》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向阳坐在急诊室外的塑料椅上，指甲缝里还留着游乐场的铁锈。护士第三次过来赶人："非直系亲属不能探视。" 玻璃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左耳新穿的耳洞渗着血，校服领口有程凛一挣扎时蹭上的铁锈色指印。口袋里的金属书签边缘割破布料，在他大腿上划出细小的伤口。 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术室灯灭了。医生摘下口罩说话时，向阳只听见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钢筋伤及脾脏和大动脉...抢救无效..." 死亡证明上写着"意外事故"。程父签字时金表反射冷光，像那天的高尔夫球杆。 葬礼定在周六。向阳站在程家别墅外的梧桐树下，看着黑色轿车一辆接一辆驶入。他穿着唯一一套正装——便利店制服，口袋里装着没送出的海鸟耳钉。 "滚远点！"程父的司机发现了他，厉声呵斥，泥水溅在裤脚。灵堂里传来《安魂曲》，向阳突然想起程凛一说过最讨厌古典乐，"像一群被踩到尾巴的猫"。 棺木入土时突然下雨。向阳躲在山毛榉树后，看泥土一铲铲落下。有个护士冒雨跑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塑封袋："病人临终前一直握着这个。" 金属书签在消毒袋里泛着冷光，血迹渗入"LXY?XYL"的刻痕。书签尖端绑着张小纸条：「帮我听听彩虹之上的声音」 雨越下越大。向阳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拆开书签，发现中空部分藏着卷极细的纸——程凛一在病床上写的信，字迹因疼痛而扭曲： 「向阳，我好像看见灯塔水母了。记得你说它们会返老还童？如果我变成水母，一定游过整个太平洋来找你...护士说我爸要送我出国治疗，骗鬼呢...别哭啊，你睫毛上停着蝴蝶呢...」 纸卷末端被血迹晕开，像幅抽象的水墨画。 伯母家的门锁换了密码。向阳在楼道里坐到天亮，手里的圆规被他用力捏着，直到流血。清晨环卫工发现他时，他正用碎玻璃在墙上刻摩斯密码，排列成三短三长三短。 ——6月 正午的太阳像悬在头顶的白炽灯球，晒得人后颈发烫，连蝉鸣都带着焦糊的嘶哑。 高考那天。向阳坐在靠窗位置，金属书签贴在锁骨处发烫。 高考作文题目是《最珍贵的人》，他写下："程凛一喜欢吃便利店金枪鱼饭团，总是转笔失败三次就发脾气..." 写到"他左耳有两个耳洞，说一个是妈妈去世时穿的，另一个留着等喜欢的人送耳钉"时，监考老师发现他的答题纸被泪水浸透一角，晕开像展翅的海鸟。 交卷铃快响时，向阳在草稿纸上画了最后一幅画：两个男孩共撑一把Rain图案的伞。他走出考场时，书包里只装着程凛一的日记本和半管蓝色颜料。 —— 五年后的初雪降临在12月24日。已经成为插画师的向阳，在便利店看到穿红色卫衣的少年，追出三条街才发现不是程凛一。他左耳的银质海鸟耳钉在雪光中发亮，手臂内侧的摩斯密码纹身被羽绒服遮住。 墓园管理员发现常来的年轻人今天格外安静。向阳靠着程凛一的墓碑，摆出两罐关东煮，热雾在风雪中迅速消散。金属书签插在雪堆上，反射着便利店霓虹灯。 "今天店里有新品..."向阳呵出的白雾很快被风吹散，"金枪鱼口味，还是腥得像化学实验。"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他的身体。最后意识涣散时，向阳摸出珍藏的便利店小票——2017年9月15日，关东煮一杯，金枪鱼饭团一个。小票背面是程凛一当年随手画的爱心，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见。 风雪停息的清晨，管理员发现年轻人像是睡着了，睫毛上结着霜花。他手中攥着的纸条只写了半句："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你窗外的..." 金属书签不见了，雪地上有几行鸟类的足迹，从墓碑延伸向远方。 [全文完] 第10章 番外：朝汐灯塔[番外] 【302室的最后租客】 2024年春，一位女大学生租下程凛一曾经的房间。 她在衣柜后发现一面斑驳的墙，上面刻满正字，共487道。 最下方是一行小字： 「从XYL离开到302光灭的天数。我变成水母了，但海太冷。」 ——落款日期是五年前那场雪夜的前一天。 【2. 便利店监控录像】 新店长整理仓库时发现一段被剪切的监控： 2017年9月15日23:59，穿红色卫衣的少年将关东煮递给苍白男孩后，突然对着摄像头说： "这段别录了，他以后会来取。" 画面戛然而止。 2023年雪夜23:58，无人触碰的自动门突然开启，加热灯明灭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