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觉醒:深渊回响》 第1章 第一章:潮声归来 冰冷。 刺骨的冰冷包裹着每一寸肌肤,像无数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骨髓深处。咸涩的海水蛮横地灌入口鼻,堵住所有求生的呐喊,只剩下肺叶被挤压撕裂的剧痛。身体在无尽的下坠,黑暗的海水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着最后的光线。视线模糊的尽头,似乎有一抹幽蓝的光在闪烁,像一只冷漠的眼睛,嘲笑着她的终结。 那是她被迫戴上的项链,沈怀青口中“阿宁最爱的蓝宝石”,此刻却成了她坠向深渊的冰冷见证。 谁推了她?是那双藏在阴影里、带着手套的手?还是…那高高在上、视她如草芥的沈怀青,终于厌倦了这场替身的游戏? 意识彻底沉沦前,只有一句无声的诅咒在灵魂深处炸开:沈怀青!若有来世…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嗬——!” 苏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真实的寒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不是冰冷的海水,是空气。 不是窒息的黑暗,是光线。 她瞪大眼睛,瞳孔因极度的恐惧和震惊而剧烈收缩,茫然地扫视着四周。 狭窄的房间,刷着半截陈旧的绿色墙裙。一张铁架床,铺着洗得发硬的蓝白条纹床单。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廉价空气清新剂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窗外,是熟悉的、略显破败的家属楼轮廓,夕阳的余晖给斑驳的墙壁镀上一层暖橘色,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冰寒。 这里是…海城第三人民医院的普通病房?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沉在冰冷的海底,成为鱼类的饵食吗? 苏晚颤抖着抬起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带着活生生的温度。 不是梦。 她没死? 不…不对!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脚冲到窗边。窗玻璃映出一张年轻却苍白憔悴的脸——是她,苏晚。但绝不是那个在沈家别墅里,被昂贵护肤品和珠宝精心装点、却眼神空洞如人偶的“乔雪宁替身”。这张脸更瘦削,下巴尖尖的,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火焰——那是劫后余生混杂着滔天恨意的火焰。 她扑到床头柜前,一把抓起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颤抖的手指划开屏幕,日期清晰地显示在眼前——2024年,6月17日。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半年前! 她竟然回到了半年前!回到了那个改变她命运轨迹的前夜!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裹挟着冰冷的海水和刻骨的屈辱,汹涌地冲垮了她的理智。 半年前,就是在这个病房,她为了筹集母亲高昂的肾移植手术费,走投无路之下,签下了那份将她推入深渊的协议。 协议的内容清晰得如同烙印在灵魂上: “甲方:沈怀青。乙方:苏晚。” “鉴于乙方容貌与甲方已故未婚妻乔雪宁女士高度相似,甲方聘请乙方,自协议签署之日起,为期一年,扮演乔雪宁女士…” “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一切安排,包括但不限于:模仿乔雪宁女士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兴趣爱好;居住在甲方指定地点;断绝与原有社会关系的不必要联系…” “乙方需时刻谨记身份,不得逾越,不得对甲方产生非分之想…” “甲方支付乙方酬劳:人民币叁佰万元整(用于乙方母亲医疗费用),分两次支付…” 多么可笑!多么屈辱! 她成了沈怀青圈养的金丝雀,一个活生生的、用来慰藉他丧妻之痛的赝品。她被迫穿上乔雪宁的衣服,喷上乔雪宁的香水,学习乔雪宁拉小提琴的姿势,甚至要模仿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尾音。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必须完美复刻那个死去的女人。 沈怀青,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用冰冷的金钱买断了她的自由和尊严。他看她的眼神,永远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一件勉强能勾起他对亡妻回忆的替代品。没有温度,没有尊重,只有掌控一切的冷漠和…一丝她当时看不懂、如今却恨之入骨的、仿佛透过她在看别人的复杂。 她忍了。为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她咽下所有的委屈和泪水,扮演着那个完美的影子。她以为只要熬过一年,拿到剩下的钱,就能带着母亲远走高飞,开始新的生活。 可她等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悬崖边冰冷的推力和坠入深海的无尽绝望! “沈怀青…”苏晚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腔里翻腾的恨意如同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是他!一定是他!或者是他身边那些视她为眼中钉的人!为了彻底抹去这个“污点”,为了让他永远活在对“白月光”的完美怀念里! 她好恨!恨沈怀青的冷酷无情,恨命运的不公,更恨自己前世的软弱和天真! 不!这一世,绝不重蹈覆辙!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压倒了恐惧和恨意带来的眩晕。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海面。 海… 目光触及那片浩瀚的深蓝,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冰冷的、咸涩的海水仿佛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的口鼻,挤压着她的胸腔。耳边不再是病房的寂静,而是深海中沉闷的水压声,还有…一种仿佛来自深渊的、若有若无的低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呃…”苏晚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抓住窗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滑落。她大口喘息,试图摆脱这诡异的幻觉。 几秒钟后,那可怕的窒息感和幻听才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她浑身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有余悸。 怎么回事?是坠海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着那片依旧平静美丽的大海,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警惕。这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幻觉。 笃、笃、笃。 三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打破了病房内死寂的气氛。 苏晚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所有的痛苦、惊疑、恨意,在瞬间被强行压下,冰封在眼底深处。 来了。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因为虚弱和刚才的异样而微微颤抖的脊背。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冷汗,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鬓发。再抬起头时,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用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问道:“谁?” “苏小姐,我是沈先生的助理,林锐。”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公事公办、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沈先生让我给您送一份文件。” 文件? 呵,是那份将她推入地狱的契约吧? 苏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她缓缓拧开门把手。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黑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他身姿笔挺,面容英俊却毫无表情,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印着烫金徽章(隐约是沈氏集团的标志)的文件夹,眼神平静地落在苏晚脸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入库的商品。 “苏小姐。”林锐微微颔首,将文件夹递过来,“这是协议草案,请您过目。沈先生希望您能尽快给出答复。” 苏晚没有立刻去接。她的目光掠过那份象征着屈辱和危险的文件夹,落在林锐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前世,就是这个看似高效的助理,一次次传达着沈怀青那些不容置疑的命令,将她一步步打造成合格的“乔雪宁”。 冰冷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她死死掐住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冰凉的文件夹封面时,微微一顿。然后,她稳稳地接了过来。 文件夹很轻,落在她手里却重若千钧。 她抬起眼,迎上林锐平静无波的目光。那双曾经因为恐惧和绝望而黯淡的眸子,此刻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决绝。 “签?”苏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彻骨的寒意,“这次可不会如你所愿。” 林锐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依旧保持着完美的职业姿态,微微欠身:“苏小姐的意思,我会如实转达沈先生。请您仔细阅读协议条款。”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冷漠的声响,渐渐远去。 苏晚站在门口,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份如同毒蛇般的协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海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动着窗帘,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极了深海之下,某种未知存在的低语。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复仇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烧,照亮了重生后第一个黑暗的夜晚。 沈怀青,游戏开始了。这一次,轮到我执棋。 新作发布,如果觉得作者写的不错的就点下收藏吧,以后不迷路[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潮声归来 第2章 第二章:荆棘之约 病房狭小的空间里,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苏晚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膝盖上摊开着那份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协议草案。纸张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如同毒蛇的鳞片。窗外,海城的暮色已然褪尽,沉沉的夜色压了下来。 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光线落在纸页上,也落在她的侧脸。前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与眼前的条款冰冷地重叠。这份协议,看似是一份雇佣合同,实则是一份彻头彻尾的卖身契。 陷阱?苏晚的指尖划过纸面,冰凉的触感带着无声的嘲弄。每一个字,都精心构筑着囚笼。 条款一:义务范围“包括但不限于” 。前世的无尽屈辱瞬间涌上心头。这意味着沈怀青可以随时随地提出任何要求,而她无权拒绝——哪怕是模仿乔雪宁深夜独酌的醉态,或是被迫在他朋友面前强颜欢笑。 条款二: “无条件服从”、“断绝原有社会关系” 。这锁死了她的自由,使她成为真正的孤岛。前世母亲手术成功后,沈家以需要她“全身心投入扮演”为由,切断了她与母亲的大部分联系。这一次,她绝不能再让任何人成为要挟她的筹码。 条款三: “不得产生非分之想” 。呵,这冰冷的警告下,掩藏着沈怀青对自身掌控力的绝对自信,以及对她——一个“赝品”——深入骨髓的轻蔑。 条款四:酬劳支付方式“分两次” 。前期仅支付一小部分,母亲手术所需的庞大尾款像一把悬顶的利剑,确保她在一年内只能做一只温顺的金丝雀。前世,就是这尾款,如同紧箍咒,让她在沈家步步惊心。 沉入深海前的窒息感似乎又缠绕上来。苏晚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那股翻腾的恨意。不能失控。她要的不是发泄,是撕开囚笼的生机。 重生,是她唯一的底牌。 她记得,沈怀青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长期管理庞大的商业帝国带来的巨大压力,加上乔雪宁“去世”的沉重打击,让他饱受偏头痛的折磨。他不信任现代药物的副作用,私下里依赖一种非常私密且昂贵的定制精油来缓解。那是一种产自普罗旺斯特定产区的顶级薰衣草和苦橙花提取的精油,经过复杂的古法蒸馏萃取,带着清冷苦涩的草木气息,效果显著但极为稀少。前世,他只在头痛最剧烈、濒临失控的边缘才会极其隐秘地使用一小滴,按摩太阳穴。 她记得那味道,清冽、苦涩,能奇异地抚平他眉宇间暴戾的褶皱。前世她身为“乔雪宁”,在无数次他痛苦蜷缩、神色阴鸷如同困兽时,曾在他特制的、看似普通的檀木烟盒暗格里,见过那支深蓝色水晶瓶的一角。 时间,自由,安全。她要在这份荆棘满布的契约上,为自己争取这三条生路。 门被无声地推开。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沈怀青走了进来。 简单的白衬衫,熨帖的黑色长裤,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顶级面料泛着柔和冷光,与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如出一辙——冷冽,矜贵,高高在上。他的五官无疑是造物主的偏爱,眉眼深邃如刀刻,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但那极致的英俊下,是深入骨髓的阴郁和拒人千里的冰寒。他像是刚从极地归来的旅人,周身裹挟着未曾散尽的寒意。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淡漠,像在评估一尊瓷器的品相,确认是否与记忆中的“阿宁”足够相似。那视线冰冷、精准,不掺杂丝毫温度,足以冻结人的血液。 “林锐应该转告了我的意思。”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谈论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签了它,钱会到账。”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对病房环境的任何反应,简洁得只剩下命令。权势顶端的冷漠与颐指气使,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晚压下心口翻涌的惊涛骇浪,没有立刻回答协议,反而抬起眼,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的眼神不再是从前的怯懦或空洞的模仿,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力。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仔细辨别着空气中的气息,然后,用一种平铺直叙、带着微妙确认口吻的语气说道:“您昨晚在兰亭公馆的晚宴结束很晚?今早七点主持的视频会议持续了两个半小时。下午三点,您在办公室,西区地块出让案的谈判僵持了四十分钟。”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您现在的偏头痛,应该源于昨天的强光刺激和持续高压神经紧绷,对吗?” 话语精准如手术刀,剥离了沈怀青这一天半的行程节点和他此刻的隐秘痛楚。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沈怀青原本毫无情绪的眼眸骤然收缩!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苏晚那张苍白却平静异常的脸。审视变成了逼视,仿佛要将她每一寸伪装都撕开。她是怎么知道的?兰亭公馆?西区谈判的时间?尤其是……偏头痛!这是他极其私人的不适,连林锐也只知道大概,不清楚具体的触发和程度! 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混着冰冷的戾气在他眼底飞速掠过。 “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个度,带着显而易见的危险气息。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抽紧。 苏晚迎着他审视目光,毫不退缩。她没有解释信息源,反而微微侧头,从随身那个破旧帆布袋的夹层里,极其自然地拿出一个很小的、装着透明液体的简易玻璃滴管瓶。液体带着新雪初霁般的晶莹感。 “没人告诉我。”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您可能需要这个。”她站起身,不是走向他,而是靠近了病床边那个小小的床头柜。她将瓶盖轻轻旋开几圈,并没有完全打开密封层,只是让那封闭的瓶子内蒸腾的极其微弱的气息加速挥发。 一股极其清冽、微带寒意的独特草木香气,瞬间在消毒水的包围中突围而出,扩散开来。那气味乍闻是普罗旺斯薰衣草的恬淡,细品之下却有苦橙花的清苦和岩兰草的深幽底蕴,尾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雪沁入肌理的凉意。它清雅、纯粹,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满室浑浊的气息。更为重要的是,这味道的基底——那缕清寒苦涩的调性,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记忆中那支深蓝色水晶瓶中的隐秘精华! 沈怀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住那滴管瓶,又猛地转向苏晚的脸。这瓶简陋液体散发的气息,虽然浓度和层次远不如他那支特制精油,但其核心的清冷苦涩调却如出一辙!她手里怎么会有…类似的东西?或者说,她如何调配出…能针对他隐秘痛楚的香气?巧合,还是窥探?或者……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可能? 那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并非立刻缓解,更像是唤起了某种熟悉记忆里的舒缓路径,竟然让他紧绷得像拉满弓弦的太阳穴神经,感受到一丝奇异的……松动感。虽然极其微弱,却真实得无法忽视。 这种脱离掌控的、被精准点破**的感觉,让沈怀青眼底的寒意愈盛,可深处那无法言说的细微舒缓,又像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小石子,引出一圈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波动。他那万年冰封般的冷厉神情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份绝对的命令式减弱了半分,掺杂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探究。 “一点小东西。”苏晚重新旋紧了瓶盖,隔绝了那令人心悸的香气。她避重就轻,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协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引向核心议题。“能让您感觉好一点就行。” 她顿了顿,视线不再闪避,直直迎上沈怀青审视的目光。平静的表面下,是压抑到极致的算计与搏命般的决心。 “沈先生,”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谈判意味,“协议我可以签。但内容,我需要修改。” 她不再自称“我”,称呼也变成了正式的“沈先生”,将两人放回了纯粹的交易方立场。 “第一,期限缩短为三个月。”苏晚语速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您的阿宁无人能完全替代,一年太长,于您是折磨,于我也是。三个月,足够您寻找到新的…慰藉,也足够我拿到救我母亲性命的第一笔钱。”她强调了“第一笔”。 沈怀青的手指在身侧微不可察地收拢了一下。期限!她竟敢主动提出缩短!三个月?绝不可能! 苏晚仿佛没看到他眼底掠过的阴鸷,继续道,语速加快,显示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第二,酬劳支付方式改为立刻支付一百五十万给我母亲指定的信托账户,确保手术及时进行。剩余一百五十万,分三次在三个月内按月支付到我的个人账户。”这是她增加安全性的关键筹码。立刻付一大笔钱出去,对沈怀青是风险,但对他庞大的财富而言也是可控风险。按月支付的尾款才是持续控制她的链子。她要求转到“个人账户”,是为了保留一部分资金的使用权和财务独立性,避免像前世一样被沈家彻底监控收支。 “第三,”苏晚的目光锐利起来,“协议需明确增加乙方(我)的正当人身安全保障条款。我在扮演期间,若因扮演需求或任何甲方关联原因遭受人身危险(包括但不限于身体伤害、非法拘禁、精神恐吓等),甲方(您及您指定的一切代理人、雇员、安保人员)负有不可推卸的保护义务。协议期间,您需保证我与我母亲的绝对人身安全不受任何侵害。为此,我要求您提供一份带有具体实施措施的补充细则,并由您的律师确认其法律效力。”这一条是她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护身符。她必须将安全条款摆在明面上,迫使沈怀青至少在明面上承担起责任,并为他后续可能的“不作为”或“纵容”留下追究证据。补充细则的要求更是为了框定具体细节,防止文字游戏。 “第四,”苏晚的语气稍微放缓,但依然坚定,“我需要有限的行动自由。每周至少有一天完全由我支配的时间,可在您的安保人员陪同下外出处理私事(主要是我母亲的后续疗养安排),以及每周两次与母亲通话探视的权利。这是底线。” 条件一条条抛出,清晰、强硬、直击要害。时间、金钱、安全、自由——她几乎推翻了协议的核心架构! 沈怀青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病房内的温度骤降。他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锁在苏晚脸上,其中翻涌的寒意和审视几乎要将人洞穿。空气紧绷得几乎要发出爆鸣。 这个女人……太不一样了! 昨天送协议来时的那个她,虽然外表相似,眼神里却只有绝望的麻木和濒临崩溃的怯懦。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苏晚,苍白依旧,但那双眼睛……锐利得像碎冰,冰冷得像深海暗流!她精准点破他的行程和痛楚,拿出那瓶诡异的“解药”,现在又敢如此强硬地提出修改他设定的契约!那份平静下的强硬,那看穿陷阱般的犀利,尤其是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的冰冷火焰……让他想起了某个深埋记忆深处、模糊的剪影。 那感觉极其诡异,像冰水浇在滚烫的烙铁上,发出刺耳的呲响。这根本不是他要的,那个可以完全沉浸于怀念的、温顺的“阿宁”的影子!她是荆棘,带刺的,会扎手的荆棘!一丝探究的意味,如同幽冷的火星,压下了最初的滔天怒意,在他冰冷的眼底悄然滋生。 谈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晚维持着表面平静,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知道自己在走钢丝。沈怀青的视线如芒在背,带着巨大的、碾压式的精神压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冻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眼神里冰冷的审视,如同剥开洋葱般一层层剖析着她,试图寻找她这反常的底气来源。寂静中,汗水几乎要浸透她后背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沈怀青的薄唇溢出,带着上位者绝对的掌控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与兴味交织的情绪。“半年。钱分两次付。其他的……视情况而定。” 这是他巨大的让步?不,这只是试探! 苏晚的心沉了一下,面上不显。她知道对方在试探她的底线。视情况而定?那安全条款就完全成了一张废纸! “三个月,首付一百五十万立刻支付。月付五十万三个月付清到我的账户。安全条款及细则必须白纸黑字,否则……”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有意无意地点了点那份摊开的协议,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那个装着简易精油的瓶子,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冰面,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冷硬与**裸的要挟,“沈先生,有些东西,存在即有痕迹。您既然需要绝对的‘平静’,何必忍受额外的噪音?” 她没有明说那“噪音”是什么。但指向性再明确不过。她知道他最厌恶失控和无法掌握的信息。 沈怀青眸色骤然一沉!那眼底翻涌的惊疑、冰冷的杀意以及……更强烈的不受控制的探究欲,几乎要破冰而出!这该死的女人!她竟然真的在威胁他!用他那该死的头痛和他无法掌控的信息来源威胁他!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寒意。 苏晚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手心冰冷一片,指甲几乎要掐破皮肤。她在赌。赌沈怀青对“绝对掌控感”的偏执追求,以及对乔雪宁营造的“平静幻象”的急切需求,会压过被要挟的暴怒。 沉默再次降临,比上次更加压抑,如同暴风眼中的死寂。 良久。 沈怀青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抿成一道冷酷刻板的直线。他忽然移开了视线,仿佛再多看她一秒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他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再说不同意。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林锐。”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准备两份协议修正稿。”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一,期限改为三个月。二,总酬劳三百万元人民币,签署即日支付乙方母亲苏秀珍一百五十万元整至其指定信托账户;剩余一百五十万元,自协议生效日起,分三次,每月初支付乙方苏晚个人账户五十万元,直至协议结束。三,增加乙方人身安全保障补充细则,明确保护责任主体、范围、具体措施(含安保配备、紧急联络机制、风险评估),具备法律效力,由赵律师确认后附入主协议。四,赋予乙方苏晚每周三下午自由支配时间(安保随行),每周两次不限时探望其母苏秀珍权利。” 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将苏晚提出的条件几乎全盘复述(除了措辞更官方严谨),没有妥协的余地,只有最终决策的冰冷宣告。 电话那头,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想象林锐那一瞬间的惊愕和沉默。但他立刻恢复了专业:“是,沈先生。我即刻通知法务部和赵律师。” 沈怀青挂了电话,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支黑色的钢笔,拧开笔帽,冷硬的金属笔身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他没有再看苏晚,只是拿起那份草案中的签名页,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下“沈怀青”三个字,力透纸背。然后,将笔掷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代表着他的最终决定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苏晚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却没有丝毫喜悦。她拿起笔,冰凉的笔杆贴合手指。她翻到签名处,目光扫过沈怀青旁边空白的乙方签名处。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祭献般的决绝,她稳稳地在乙方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苏晚”。 两个字,工整,清晰,与那刚劲有力、锋芒毕露的“沈怀青”并列在一起,像一场无声战争留下的印记。 协议落笔的瞬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冷汗悄无声息地从她鬓角滑落,一滴,正好滴在签名的最后一个笔画上,墨迹晕开,如同绽放的暗色泪花。 就在这时,沈怀青忽然转过身。 他似乎正打算结束这次交锋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苏晚签字时微抖的手指,再掠过她签完字后猛然低垂的、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重压的头颅,以及她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那清晰滑落的汗痕。 不是签字导致的紧张汗珠……更像是某种承受极限后虚脱的冷汗。 一个瞬间闪回——她在窗边那种濒临溺毙的痛苦眼神。 沈怀青的脚步顿住。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存在感靠近一步,那冰冷的气息和巨大的威压瞬间将苏晚笼罩! 嗡——! 就在沈怀青靠近的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晕眩感猛地击中了苏晚!眼前的景象剧烈地摇晃起来,灯光扭曲成模糊的光斑。耳朵里瞬间灌满了海水!冰冷、沉重、带着无尽压迫的海水!咸涩的腥气堵住了她的口鼻!胸腔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疯狂挤压,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抽空! 窒息!濒死!比昨夜窗前更强烈十倍的“深海共鸣”猝然爆发,如同潜伏的凶兽,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刻张开了血盆大口! “呃……”她眼前发黑,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一只手猛地撑住冰冷的桌面才勉强站稳。 沈怀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她因极度痛苦而骤然失色的脸上寸寸扫过,锐利地捕捉着她所有细微的崩溃迹象——那瞬间失焦的瞳孔,那不自觉张开的嘴却无法吸气的姿态,那手指用力到近乎痉挛地抠住桌沿的动作。 一丝极微妙的情绪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引发的一圈涟漪,终于在他深不见底、几乎要凝结的眼底裂开了一丝缝隙。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如同发现濒死蝴蝶奇异纹理般的冷峻兴味,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她被冷汗浸透的、苍白脆弱的面颊上。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内响起,第一次带着一种明确指向性的问题,精准地刺入了她此刻最深层的恐惧核心: “苏晚?”他念出她的名字,清晰的齿音带着不容逃避的穿透力,“你……怕水?” 第二章结束,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猜测一下究竟是谁把苏晚推进海里的。[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荆棘之约 第3章 病房狭小的空间里,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苏晚坐在硬邦邦的 引擎的嗡鸣声在极度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沉默的巨兽,无声地滑入望海庄园高耸的锻铁大门,碾过细小的砾石路面,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车窗外掠过的,是精心修剪如同绿毯的草坪、姿态各异的名贵花树,以及远处灯火辉煌的主宅一角。奢华与秩序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却也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疏离与冰冷。 苏晚坐在后座,隔着车窗看着这座前世将她吞噬的华丽囚笼在夜色中显露全貌。乳白色的巨大建筑线条利落,几何切割的立面在精心布置的景观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庞大的体量带来无声的压迫感,仿佛一座沉睡的冰山堡垒。车窗降下一些,晚风中带来的是植物清冷的香气,而非海潮的咸腥——这片昂贵的土地,远离了世俗的喧嚣,也隔绝了自然的呼吸。精致的兽首青铜门饰在灯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光,车在门厅前无声停稳。 管家吴伯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身形瘦削却挺拔,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熨烫得不见一丝褶皱。银灰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严肃与精准,如同用尺子度量过。他眼神冷静而疏离,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珠子,落在苏晚身上时,不带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审视物品是否完好的漠然。 “苏小姐。”吴伯微微躬身,动作一丝不苟,声线平滑得像冰冷的金属,“欢迎来到沈宅。您的房间已准备好,请随我来。”他伸出手,指向前方洞开的沉重雕花木门。那姿势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无言的命令。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翻涌的不适感,拎起自己那个与眼前环境格格不入的旧帆布旅行包,跟着吴伯走进了这座冷冰冰的宫殿。 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沉重的门轴转动声仿佛锁住了外面的世界。奢华的内饰在眼前铺陈开: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挑高的穹顶,折射着冰冷璀璨的光;昂贵的手工地毯覆盖着光洁如镜的黑金云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与家具打蜡混合的、没有一丝人味的冰冷气息。一切完美得如同模型,没有任何生活的烟火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孤独地回响。 吴伯的步伐不急不徐,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无声。他没有言语,径直带着苏晚上楼,穿过一条两边挂满昂贵抽象画作的弧形长廊。走廊尽头,是一扇雕刻着繁复卷叶图案的双开木门。 “您的房间,苏小姐。”吴伯停在门前,侧身推开其中一扇门,动作精准得如同完成既定的机械程序。 当门完全打开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海洋气息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苏晚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瞳孔微缩。 这不是普通的房间。 这是一个……微型的深海主题世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宽阔的观景露台,正对着远方真正的墨色大海。而房间内部的四面墙上,竟有三面被设计成了高密度、完全仿真的海水水族墙!厚实坚固的亚克力幕墙后方,是巨大的水景生态空间。精心培植的珊瑚礁色彩艳丽,随着水流轻轻摇曳。形态各异、苏晚甚至叫不出名字的热带鱼群正悠然地穿梭其间。巨大的魔鬼鱼从头顶缓慢滑翔而过,投下移动的阴影。甚至,在房间最内侧靠墙的位置,一条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巨大深海隧道里,一条体型可怖、栩栩如生的仿真虎鲨模型正无声地巡弋!冰冷、幽蓝的LED灯光从水底打上来,随着水波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晃动,将整个房间渲染得如同海底的幽暗宫殿。 冰冷、压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美感。 水光流转之下,房间里的一切都被染上了诡异的幽蓝色调。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贝壳造型的圆床,铺着深蓝色的丝绒床品。梳妆台是整块打磨抛光的深蓝色礁石样式,弧形的写字台上方悬挂着一把精致名贵的小提琴——乔雪宁标志性的乐器。 更令人心悸的是墙壁上无处不在的视觉焦点:镶嵌在水族墙特殊玻璃展台里的、大幅的照片和水彩画。画中和照片里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乔雪宁。 有她穿着白裙,沐浴着阳光在花园拉琴的背影;有她笑容明媚,与沈怀青同游海岛的合影;更多是她穿着华贵的晚礼服,在舞台上专注演奏时的各种姿态。被精心放大,被永恒的玻璃和冷光囚禁在这些幽蓝的水景之中,美丽得如同标本。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属于乔雪宁的独特香水气息——清冷的白麝香混合着带有金属冷感的海洋盐调,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边,一丝丝的冷腥若有似无地缠绕鼻端。这是沈怀青强制要求她必须使用的“阿宁的味道”。 窒息感从未如此强烈。这不仅仅是替身房间,这是一个精心打造的、献祭给亡灵的神龛!乔雪宁的气息、影像、痕迹无处不在,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冰冷、华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苏晚自己身份与位置的巨大坟墓。 那巨大仿真虎鲨模型的冰冷目光,仿佛穿透了玻璃和海水,森然地落在了苏晚身上,带着来自深渊的窥视。 苏晚感到一阵眩晕,强行压下反胃的冲动,指尖用力掐入掌心。 “苏小姐。”吴伯平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心潮翻涌。不知何时,他已无声地站在房间中央。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整个房间,仿佛在确认祭坛的完美无瑕。 “有些事项,需要跟您明确。”吴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苏晚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刻骨的疏离。 “首先,您活动的区域已明确划定为三层您所在的主卧区、相连的专属琴房和露台、以及二层的餐厅和小会客厅。其余区域,没有先生的特别允许,请勿踏足。安全系统覆盖全宅,您的位置信息会实时反馈。”他的语气平稳,却像冰冷的铁链缓缓收紧。 “其次,关于乔雪宁小姐的一切。她的照片、书籍、乐谱、影音资料均已归档于此区域。您需要熟悉并模仿到位。模仿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一,行走坐卧的姿态;二,小提琴演奏的标准指法与常用曲目情感表达;三,阅读书目类型及专注时间;四,对食物的特定偏好及忌口;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身上,“也是最核心的,情绪表达与眼神传递的方式。您需要在三天内初步掌握乔雪宁小姐特有的平静、温婉以及…一丝拒人千里的清冷疏离感。”他说“疏离感”时,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数据要求中的一个参数。 “最后,”吴伯的眼神变得如同手术刀般锐利,带着冰冷的警告,“保持身份界限。您的存在,是帮助沈先生缓解精神压力。认清自己的身份,您只是乔雪宁小姐的一个……影子。请时刻谨记,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不要试图跨越那条界限。这是对您自身安全的最大保障。”他的“保障”二字,带着一种心知肚明的冷酷。工具不需要感情,工具只需要完美履行功能。 话语如同冰冷的刀片,将“替身”二字的屈辱,血淋淋地刻进苏晚的骨髓里。空气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水族箱里,鱼群依旧无知无觉地游弋着。 苏晚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汹涌的恨意和冰冷的嘲弄。她没看吴伯,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平静:“知道了,吴伯。” 吴伯审视了她几秒,似乎对她的顺从感到一丝满意。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的无线通讯器和一把银色的电子钥匙,放在那张如礁石般的梳妆台上。 “通讯器24小时待命,有需要或特殊情况请按一号键呼叫我。钥匙用于您区域的门禁和特定物品存储柜。希望您……尽快校准状态。”他说完,没有再看苏晚,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转身离去。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留下苏晚一个人,困在这座华丽精致的深海神龛之中,与无数双乔雪宁的眼睛、以及那条巡弋的虎鲨模型,冰冷地对视着。 夜晚七点整。 沈家私宅的私宴厅空旷而精致。一张长条形的大理石餐桌在中央,只摆放了两副碗筷,精致得如同博物馆的展品。柔和的间接光源营造出一种静谧却格外疏离的氛围。 沈怀青已经落座主位。他依旧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和结实流畅的线条。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微垂着眼帘,切着自己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刻骨的漠然。餐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刀叉偶尔碰触骨瓷盘发出的极其轻微、几乎被厚地毯吸走的叮当声。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整个空间。 苏晚穿着一条浅杏色的丝质长裙——是吴伯送来的,乔雪宁最喜欢的颜色和质地之一,款式也力求接近乔雪宁的风格。她微微低着头,步履轻缓地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吴伯无声地示意侍者上前为苏晚布菜。几道精致的餐点放在她面前:低温慢煮鱼柳配海藻泡沫——乔雪宁热衷的健康轻食,有机沙拉点缀可食用花瓣——模仿乔雪宁的拍照习惯),一小碗清得几乎透明的菌菇汤。 苏晚拿起餐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餐桌对面那道冰冷却极其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言语,没有指点,但那目光本身就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可逃避的审视力量——像是在检查一件精密仪器的初运行状态。 她控制着呼吸,尽量控制着用餐的节奏。拿起水杯,放在唇边,学着记忆中乔雪宁那种小口啜饮的姿势。拿起叉子,切割鱼柳时保持手腕的平稳。放下刀叉时,轻轻地放置,避免磕碰。整个过程,她努力维持着一种空泛的、仿佛被精密程序控制的平静表情,眼神微微低垂,目光落在餐盘上方一点虚空的位置,尽可能模仿着乔雪宁面对不熟悉场合时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空气沉默到令人窒息。巨大的餐桌上,隔着数米的距离,两个人各自进食,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目光交流,没有一句言语。只有冰冷的灯光,冰冷的餐具,冰冷的食物,和那两道各自沉默却激烈交错的“视线”: 一道是无声的审视利剑;一道是极力压抑的冰冷火焰。 晚餐结束得无声无息。沈怀青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苏晚注意到他那细微的、习惯性的蹙眉动作一闪而逝——他惯有的、因紧绷神经引发的偏头痛前兆又冒头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沈怀青似乎打算起身离开。 苏晚也放下了手中的杯碟,但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清冷平静,仿佛是对着虚空说话:“沈先生,您似乎有些不适?需要…一点帮助吗?”她的语气符合乔雪宁式的关切外壳下那种点到为止的疏离感。 沈怀青抬眼看向她,眼神深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苏晚没有直接靠近他——那会破坏“乔雪宁”的距离感。她只是在自己这边,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素色小布包里,这是她从医院带出来的,符合她“贫穷替身”身份的物品,她拿出一支外形极其简单的、大约只有5ml容量的小小深蓝色滚珠玻璃瓶。 沈怀青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是上次那个“解药”!他清晰地记得那清冽苦涩的气味! 苏晚注意到他细微的凝神,心中暗定。她没有打开瓶子挥发,而是将瓶子稳妥地放回布包。然后,她做了一个极其自然、却完全超出了“乔雪宁”行为边界的事情——她没有等待沈怀青可能的同意或命令,而是站起身,步伐带着一点苏晚自身特有的、因为倔强和习惯而稍显快却不急促的节奏——吴伯要求的是乔雪宁特有的缓步。她径直走向餐厅角落的一个嵌入式小冰柜,这个冰柜她之前就留意过,里面放着冰镇的饮用水和果汁。 她拉开玻璃门,冷气弥漫开来。她没有拿饮品,而是利索地从冰柜内部专门放置冰块的冰槽里,取了两块干净的、大小适中的方冰出来。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瞬间变红。她转身,一手托着冰块,另一只手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玻璃小碗,走到沈怀青的座位旁,停在了一个既不会过分靠近带来压迫感、又能让他看清自己动作的距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吴伯都微微蹙了一下眉。 “失礼了。”苏晚垂眸说了一句,语气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她将冰块放进玻璃碗里,然后将那块简单的深蓝色滚珠瓶拿出,滴了一滴清澈如水却带着一丝草木绿意的液体在冰块上。 嗤——! 瞬间,那清冽的、略带水润生涩感的雪松和忍冬气息,如同凛冽的初春山风,混合着冰雪的沁人凉意,被冰块的冷气激发出来,迅猛而克制地在空气中扩散开一丝极其醒神的清凉小旋涡!这股气息,完全不同于乔雪宁那个带着金属冷腥、仿佛沉郁风暴海的气味。它更纯净、更冷冽,带着一种自然草木的新鲜与生机感。更重要的是,它那种清冽至极的调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神效果。 苏晚没有看沈怀青,只是微微侧身,姿态恭敬地将这个托着冰块的玻璃碗,平稳地放在他左手边的桌面上。冰冷的白雾丝丝缕缕地从碗里升起,那极其醒神的冷冽香气,精准地钻入人的鼻腔,如同当头浇下的一捧冰泉! “置于近处,会舒服些。”她的声音很轻,仿若低语。然后,她不再停留,像完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微微颔首,便转身,继续保持着那种略带倔强感的步速,平静地走出了餐厅,将那个浸染着冷冽雪松气息的小碗留在了沈怀青的身边。 餐厅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吴伯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与规定的“乔雪宁风格”严重不符!她甚至没有询问沈先生就擅自行动!他看向沈怀青,等待着一个可能愤怒的命令。 然而,沈怀青没有动。他垂眸看着桌边那碗散发着袅袅冷冽白雾的东西。那股自然、冷冽的雪松忍冬气息,带着冰块的寒气,强势地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食物气味和惯有的香水气息,精准地刺入了他因头痛而烦躁紧绷的神经。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那纯粹的冷冽感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他那因压力而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旁轻轻揉按。那股熟悉的、因被冒犯掌控而产生的阴鸷戾气,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竟然被这股横空杀出的、充满苏晚式“失误”的冷冽气息暂时压制了下去。疼痛的缓解是确实的,但更深层次的,是这种前所未有的“不同”——一种完全不受他控制、甚至挑战了他对“乔雪宁幻象”设计蓝图的、活生生的“存在感”。 他的眼神落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门口,深不见底的眼底,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被冒犯的冰冷。一丝无法形容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困惑混杂着探究,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悄然荡漾开来。他竟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理会吴伯的眼神询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碗里冰冷的冰块。 那彻骨的凉意沿着指尖蔓延。 午夜。 巨大的水族墙内,幽蓝色的灯光为房间带来一种诡异的宁静。鱼群早已归巢休息,珊瑚丛也沉入梦乡。只有那条巨大的仿真虎鲨模型,依旧在恒定的水流中保持着永恒的巡弋姿态,冰冷无机质的眼眸似乎在黑暗中睁着。 苏晚侧身躺在那张华丽的贝壳床上,丝滑的被褥裹在身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黑暗中,她的眼睛睁着。 晚餐沈怀青的反应……没有当场发作的暴怒,只有一种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审视。那种寂静比怒斥更令人窒息。那瓶她自己调配的、以强力提神为主基调的“雪松冰露”……成功了吗?她的“失误”引起了他哪一层的注意?是对“工具不听话”的标记,还是……别的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在她胸中横冲直撞,混合着囚笼带来的巨大压抑感。她强迫自己闭上眼,想要屏蔽四周无处不在的乔雪宁的“目光”。 然而,就在意识朦胧的边缘…… 嗡——! 冰冷的咸水味瞬间涌入鼻腔!沉重的窒息感如同千斤巨石猛压胸口!耳畔传来深海沉闷的咆哮!无数模糊扭曲的影像碎片在脑海中爆炸:翻腾的海浪,墨色的天空,刺目的闪电,沉重的蓝宝石项链的光泽,以及……一双隐匿在暗影中的手,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将她推向万丈深渊! “呃!” 苏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全身瞬间被冷汗浸透!剧烈的心悸让她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被拖出水面的溺水者。水族箱里幽蓝的光线在她布满惊恐的脸庞上投下晃动的水影。她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指尖冰凉颤抖。 又来了!“深海共鸣”!而且比上次更清晰,更接近……死亡! 窗外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清冷地洒在地板上,在墙上拉长了她的影子。那影子恰好投射在水族箱边缘那只仿真虎鲨的轮廓上,扭曲、晃动。巨大的虎鲨模型在移动水流和月光下,影子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诡异地扭动变形,最终在水族箱蓝色水光的映衬下,变成了一个妖异、巨大、带着鱼尾的朦胧人形剪影! 幽蓝的房间,晃动的海水光影,扭曲妖异的人鱼侧影,和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坐在床边的纤弱身躯轮廓。 苏晚惊恐地看着墙壁上那个扭曲的非人影像,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让她无法动弹。 就在这片诡异的死寂和极致的恐惧包围中—— 楼下庭院阴影深处,一点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沈怀青指间夹着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他习惯性地依靠尼古丁压榨最后一丝清醒,阴郁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二楼那个亮着幽蓝微光的窗口。窗内的景象是模糊的,但在明澈月光下,他清晰地看到了被投射在墙上的那个巨大影子—— 那是一个坐在窗边的纤弱女子的清晰侧影。月光勾勒出她略显凌乱的发丝轮廓,微垂着头颈的弧度带着无法忽视的脆弱。但同时,那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的线条、绷紧的肩膀弧度,以及那影子里清晰勾勒出的、与乔雪宁那种刻意维持的优雅清冷截然不同的紧绷感……都透着一股极其鲜明的、带着尖刺的倔强! 这矛盾的剪影:脆弱如即将破碎的月光水晶,却又蕴含着不屈的硬核棱角。 刹那间,某种熟悉到让他心脏骤然刺痛的感觉攫住了他。不是乔雪宁!是谁?那个深埋心底、带着愧疚日夜折磨的身影瞬间与这窗边的剪影重叠! 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血液逆流而上。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无法抑制的情感潮汐冲破了冰冷的堤坝,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对着那扇高处的窗、对着那个影子,用一种带着压抑不住的喘息和沙哑的语调,脱口而出: “…别做噩梦。” 声音不大,却划破了花园的寂静,清晰地传了上来。 窗边的影子猛地一僵! 房间内,苏晚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黑暗中,楼下的沈怀青也僵在原地,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 第三章奉上,觉得作者写的不错的可以给作者点点收藏,这样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新内容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病房狭小的空间里,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苏晚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膝盖上摊开着那份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协议草案。纸张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如同毒蛇的鳞片。窗外,海城的暮色已然褪尽,沉沉的夜色压了下来。 第4章 第四章:无声窥探 周三下午两点,海城的阳光正烈。 黑色宾利慕尚平稳地驶离望海庄园那扇森然的锻铁大门,驶向繁华的都市。苏晚靠在后座,目光透过深色车窗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街景:喧闹的人群,喧哗的店铺,色彩斑斓的广告牌……这一切对被困在深海囚笼中的她而言,陌生得恍如隔世。一丝几近奢侈的自由感,随着车窗降下缝隙钻进来的、混合着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风,短暂地触碰了她的面颊。但很快,就被更深沉的计划所取代。 副驾驶位上,一个穿着合体黑色西装、耳戴透明通讯耳麦的年轻男子端正坐着,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四周路况。他是沈家安保部门派给苏晚的执行保镖,代号阿岩。沉默,高效,更像一台监控器。 车子在老城区的边缘停下。这里保留着海城旧时的部分风貌,狭窄的巷道两边挤满了各色老店。苏晚的目的地——一家名为“沉檀”的调香工作室,就隐藏在一排老式骑楼下。木质的门脸并不起眼,透过半掩的店门,能看到里面陈设的玻璃瓶罐和晒干的植物散发出古朴宁静的气息。 苏晚推门而入。风铃声清脆,空气中立刻弥散开复杂的、令人安心的香气——沉香、广藿香、柑橘皮、干燥的玫瑰花瓣……这里是她的精神避风港,前世她仅存的慰藉与逃离“扮演”的短暂喘息地。 工作室的主人老陈,是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永远围着皮围裙的干瘦老头。他正戴着目镜,用小研钵专注地研磨着什么,头也没抬:“小苏来了?架子二排,上回你说要的几种基底油,我托老伙计从产地弄来了些,看看成色?” 苏晚紧绷的神经在熟悉的环境和气味中略微放松。“谢谢陈伯。”她走到靠墙那排高大的木架前,指尖划过那些贴着标签的玻璃罐瓶。这里远离了深海牢笼的气息,远离了无处不在的监控目光,也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乔雪宁影像。 她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牛皮纸封面的硬皮本子和一支铅笔,放在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上。表面看起来,她是在认真核对老陈帮她准备的几款稀有基底油:摩洛哥苦橙花、保加利亚奥图玫瑰、印度檀香。她仔细地观察色泽,嗅闻气味,在本子上记录着心得:“苦橙花油批次A,色浅黄,清透,前调微甜带涩,中调清冽花香透出,尾调干净,杂质少…”字迹工整平静。 然而,这只是掩护。 她的手指缓缓移向架子二层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深蓝色磨砂玻璃罐。罐体上没有任何花哨标签,只用油性记号笔写了四个简单潦草的字:马里亚纳。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罐壁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顺着指尖猛地窜入!眼前阳光洒满的工作室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晃动! 咸腥!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咸腥气息狠狠灌入口鼻! 冰冷!刺骨的、沉重的、来自万丈深渊的寒气瞬间包裹全身! 窒息!肺部被无形巨力疯狂挤压,空气被瞬间抽干! 还有……震耳欲聋的、深海特有的沉闷水压声! 模糊破碎的影像在扭曲的视野里狂闪: 翻腾的墨色海水! 一道穿着红色长裙的纤细身影在冰冷浪涛中徒劳挣扎!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粗鲁地扼住那白皙脆弱的脖颈! 一点刺目的、闪烁着冰冷幽光的蓝色(是宝石?还是坠子的反光?)在翻涌的浪花中乍现即没!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沉闷的落水声砰然炸响! “呃!”苏晚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木头架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手中的蓝色罐子险些脱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薄薄的衣衫。强烈的濒死感和溺水感让她双腿发软,只能死死抓住身后的架子支撑身体,指尖因为用力而抠进木缝里。 “小苏?”老陈被这动静惊动,放下研钵,疑惑地抬起头,老花镜后的眼睛满是关切,“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阿岩锐利的目光也瞬间从门口扫视进来,带着审视。 “没…没事,陈伯。”苏晚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强压下翻腾欲呕的感觉和剧烈的心悸,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能有点低血糖…一下子…没站稳。”她把那罐深蓝色的马里亚纳盐死死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这个…海盐…成色很特别啊。”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岔开话题。 老陈不疑有他,推了推眼镜:“哦,这个啊。前两年一个搞远洋生态的教授朋友送的。说是太平洋某处海沟附近刮上来的岩盐,叫什么…马里亚纳深蓝盐?杂质多,盐分也怪,我试过,不太适合烹煮。你要是喜欢,拿点回去玩?”他摆了摆手,对这罐稀有的东西并不太在意。 苏晚心跳如鼓。深蓝盐…马里亚纳……太平洋海沟……坠海!碎片对上了!这绝不仅仅是巧合!“谢…谢谢陈伯,我…我就拿一点做点实验。”她小心地用小药匙取出一小撮深蓝色的结晶颗粒,用单独的密封小袋仔细装好,谨慎地放入帆布包最内层夹袋,如同藏起一颗危险的星星碎片。 待剧烈的共鸣余波稍缓,苏晚借口需要安静思考一下香气配伍方案,坐在了工作台前,背对着门口的阿岩和老陈,翻开了那个崭新的牛皮纸笔记本。她拿起铅笔,指尖因残留的悸动而微颤,但动作却异常坚定而快速。 她翻到崭新的空白页,在最上方,重重写下三个字:乔雪宁。 铅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开始快速、条理清晰地整合所有信息: 死亡疑点: “意外坠海”:地点是——她翻找记忆碎片在共鸣中:巨大礁石,冰冷平台,非开放式游艇甲板。 当时天气——公开报道:天气良好,偶有小风浪 →共鸣碎片:狂暴的风声,巨大的海浪。 同行/目击者——公开报道:仅少量工作人员但姓名模糊 →强烈共鸣指向“戴黑手套的手”的存在! 尸体搜寻:公开报道:未被找到 →疑点:搜救范围?沈家资源巨大,为何找不到?封锁消息?另有隐情? 关键人物(需重点探查): 戴黑手套的手 :(直接施害者或执行者?)特征:男性手型(判断),力道极大。来源?(沈家安保?外部雇佣?或关联者?) “周子铭” :(前世模糊听闻!沈怀青密友!共鸣碎片没有直接出现,但前世死亡前似乎听他与沈争执过乔案…关键词:“那个蠢女人”、“麻烦”、“早点处理”…)此人背景?动机?(利益?对乔雪宁的异常态度?) 蓝宝石 :(共鸣核心意象!强烈与坠海关联!)形状?(共鸣极模糊)是否乔雪宁遗物?(沈从未给苏晚佩戴过类似物!) 马里亚纳蓝海盐 :(今日共鸣媒介!地点关联!)价值?获取渠道?老陈朋友“远洋生态教授”? 其他线索: 沈怀青态度 :沉痛?回避?掩盖?前世其书房中可疑痕迹需探查! 深海共鸣机制 :核心能力是什么?触发条件?增强方法?与案件真相关联度?——今日证明可以主动利用物品触发! 苏晚写完最后一条,用力合上了笔记本,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那深蓝色的盐块和这些文字,成了她复仇之路上挖掘出的第一块基石。 回到望海庄园时,天色已近黄昏。巨大的宅邸在暮色中更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晚餐在安静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结束。苏晚依旧扮演着疏离温婉的“乔雪宁”,沈怀青沉默用餐,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苏晚敏锐地捕捉到,沈怀青今晚似乎显得有些烦躁,他的目光数次短暂地掠过苏晚放回包里的那个装蓝盐的小袋子位置,眉心微蹙,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和不耐。 餐毕,沈怀青没有立即离开。他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餐厅,身影颀长而孤峭。苏晚则轻声提出想去藏书室找本书“静静心”(模仿乔雪宁习惯),沈怀青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苏晚脚步轻缓地走向二楼尽头位于沈怀青书房斜对面的藏书室)。经过沈怀青紧闭的书房橡木门时,她的心跳微微加快。就在她即将走过门口时,一丝极淡、极独特的香气钻入她的鼻腔。 那是一种极其醇厚、带着皮革、雪松木和淡淡烟草余韵的男性香水味道,非常成熟内敛。不属于乔雪宁,更不属于沈怀青惯用的那种冷冽海洋调或者极其克制的极简气息。 有客人? 苏晚的脚步不易察觉地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如常。她没进藏书室,只是在其门口作势停留了片刻,便自然地端着水杯,折返方向走向二楼靠近楼梯口的开放式小会客厅。 她选择了一张可以看到沈怀青书房门口动静的单人沙发坐下,背对着可能投来的视线,仿佛只是坐在那里安静喝水休息,目光却透过手中水杯折射的光,牢牢锁定书房门附近有限的视野区域。 果然,大约十分钟后。 书房厚重的橡木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一个男人率先走了出来。 苏晚的瞳孔在杯中水的折射光下微微收缩。 来人约莫三十出头,身形比例极佳,穿着一套剪裁无比贴身、质感奢华的墨蓝色丝绒休闲西装,袖口处露出价值不菲的铂金袖扣和精致腕表。头发精心打理过,一丝不乱。他的脸无疑是英俊的,五官立体,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风流倜傥的笑意,眼神流转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正是周子铭! 他侧身对书房内笑着说:“行了怀青,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就是个小插曲。”语气熟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掌控感。 紧接着,沈怀青那清冷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点了点头,没说话。但他的眼神……穿过周子铭的肩膀,落在了几步之外小会客厅沙发那抹安静的、穿着浅杏色裙装的身影上。 周子铭敏锐地察觉了沈怀青目光的瞬间偏移。他顺着视线转过头。 当他看清坐在那里的苏晚时,那风流倜傥的笑意骤然凝固在脸上。一瞬间,那张英俊的面孔如同被冰封,眼底翻涌起无法掩藏的、近乎实质的厌恶和一种被深深冒犯的阴鸷!那份阴鸷强烈得如同淬了毒的利剑,与他的华服、名表、精心修饰的仪表形成了极其扭曲的对比。 沈怀青皱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 但周子铭已经挂着那副瞬间重新黏合上的、但假得令人作呕的微笑,步履优雅地朝着苏晚走来。那丝绒西裤包裹的长腿迈动间带着刻意放缓的、富有压迫感的节奏。 “苏晚小姐?”周子铭在苏晚面前的沙发边停下,微微倾身,挡住了些许光线,将她笼罩在自身的阴影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甜腻的假意温柔,像是在对一件低劣的仿冒品说话。 苏晚端着水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模仿着乔雪宁那疏离的平静:“您好,周先生。”声音轻缓,听不出波澜。 周子铭似乎对她的平静反应很感兴趣,或者说,非常不满。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也更冷。他微微俯身,那双戴着铂金卡地亚猎豹戒指的手,一手轻轻搭在了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则带着极其轻佻却又充满恶意的方式伸出—— 带着冰凉的戒指金属触感,他用微微勾起的食指指尖,以一种不容抗拒、极尽侮辱的姿态,猝然托起了苏晚的下巴! “啧……”周子铭的瞳孔紧盯着苏晚被迫抬起的脸,像是在鉴赏一件赝品瓷器,“这张脸……还真是像。”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仅限两人可闻,甜腻之下是彻骨的冰寒。“几乎能……以假乱真了呢。”他说着“以假乱真”四个字时,那漂亮的薄唇微微扭曲,充满了亵渎感的兴奋和厌恶。 他的指尖冰冷的触感像蛇一样贴在皮肤上,带来强烈的危险信号。那卡地亚猎豹镶钻的豹头,硌在她的下颌骨上。 “但是,小赝品,”周子铭的声音如同毒蛇游走,冰冷的恶意混合着浓烈的警告直接喷吐在苏晚脸上,那双看似风流的桃花眼里瞬间凝聚起阴森的、毫不掩饰的暴戾与杀意,“你要记住……”他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晚的耳廓,声音低得像淬毒的诅咒: “别以为能取代阿宁。不属于你的东西,乱碰……是会死人的。 ” 最后一个字落下,周子铭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无可挑剔的、风流倜傥的笑容。他松开手,甚至还带着点意犹未尽似的,用指腹在自己铂金戒指上轻轻抚过,仿佛刚刚碰了什么不洁之物需要擦拭。 苏晚感到下巴上的冰冷骤然消失,留下细微的刺痛感和被蛇舔舐过的粘腻恶心。她没有后退,没有去擦拭,依旧维持着那个平静的姿态,端着水杯的手指却用力到指节完全失去了血色,仿佛要将坚硬的玻璃捏碎。 周子铭不再看她一眼,像掸掉微不足道的尘埃,转身对站在书房门口、脸色已然沉冷如冰的沈怀青扬声道:“走了怀青!下次聊!”然后便迈着从容不迫的步法,经过僵立在楼梯拐角处阴影里、如同隐形人般毫无存在感的管家吴伯,优雅地走下了楼梯。 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旋转楼梯深处。 偌大的二楼回廊里,陷入一片死寂。沈怀青没有看苏晚,也没有看吴伯,他面无表情,只是转身回到了书房,“砰”地一声,沉重的橡木门被不轻不重地关上。 苏晚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沙发里。杯中的水轻轻晃动着,映照出她此刻过于平静,却像是暴风雨前夕的、蕴藏着无尽冰冷海啸的眼眸。 第四章结束[托腮],喜欢的宝子们点点收藏[柠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无声窥探 第5章 第五章:镜中裂痕 夜色再次笼罩着望海庄园,这座豪华的囚笼浸在冰冷的幽蓝光线里。晚餐时间已过,巨大的宅邸却异常安静。苏晚坐在二楼开放式小会客厅的沙发里,手中捧着一本书——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乔雪宁生前最常翻看的书之一。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纸页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空气里是那该死的、挥之不去的“乔雪宁专属香气”——白麝香裹着冰冷的金属海盐气息,像一只无形的冷手扼着她的呼吸。 楼梯上传来了沉而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 沈怀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一件熨帖至一丝褶皱也无的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线条。他手中拿着一把琴弓和一张折叠起的乐谱。那张俊美却冰封般的脸上,看不到情绪,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然而,苏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紧抿的唇线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到极致的痛楚——不是今天的偏头痛残余,更像是一种浸入骨髓的、无法言说的心理黑洞。 他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书上,停驻了几秒。那眼神仿佛透过了她,投向了某个存在于虚空中的、正在安静读书的清冷侧影。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苦涩。 “放下书。”他的声音低沉,没有命令的腔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苏晚合上书,放置在手边的矮几上。动作很轻,符合“乔雪宁”的习惯。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他,维持着那层完美贴合的平静疏离外壳。 沈怀青将琴弓递给她,同时展开那张乐谱。 纸张上,复杂的音符跃然而出。《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这不是一首普通的曲子!这是乔雪宁享誉国际、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更关键的是,它的难度极高,尤其是中段的快板部分,需要演奏者极高超的技巧和几乎燃烧生命的、充满戏剧冲突的情感投入!乔雪宁的演绎以那种在狂乱中犹自带着冰冷破碎感的华彩而闻名于世。 前世,苏晚曾被无数次要求练习这首曲子,模仿乔雪宁指尖下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次运弓的力度变化、甚至她拉奏到激烈处时微微眯起眼睛的细微神情。每一次练习,都伴随着吴伯冰冷无情的审视和沈怀青那沉寂到令人窒息的巨大期待。那是将她的灵魂一遍遍碾碎成粉末的酷刑! “阿宁喜欢用它……定心。”沈怀青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祈祷般的渴望。似乎演奏这首曲子,就能唤回一缕早已消散的芳魂。 他要的绝不仅仅是模仿,而是乔雪宁借着这具躯壳暂时“归来”的幻象! 理智的弦瞬间绷到极致!苏晚克制着指尖的微颤,伸手接过琴弓。 触手冰凉沉重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悸。她甚至不敢去看角落里那个如同幽灵般伫立的吴伯——他此刻的眼神必定像最严苛的校对仪。 她站起身,走向琴房——那是这座深海囚笼中专门为“乔雪宁”复刻的音乐神龛。小提琴安静地躺在琴架上,如同圣物。 吸气,回忆,调动。苏晚努力将意识沉入那层包裹着她的疏离外壳。她微微偏过头,下颌线条模仿着乔雪宁的弧度。左手轻按琴弦,右手抬起琴弓。调整琴弓角度,模仿乔雪宁习惯性的、略微向内倾斜的独特姿势。 琴弓缓缓落下。最初的几小节旋律如同叹息,带着海风般的孤寂清冷,在空旷的琴房里流淌开来。 苏晚努力控制着右手的手腕,模拟乔雪宁在表现轻柔情感时那种独特的、略微僵硬的稳定性。身体也随着音乐的律动轻微摇晃——不是苏晚习惯的自然晃动,而是乔雪宁标志性的、如同月光下孤花被风吹拂的节奏。 琴音在初段的平缓流淌中显得压抑而刻板。沈怀青靠在门框上,沉默地注视着。他紧蹙的眉头似乎在琴音的引导下缓缓松开了些许,眼底深处,那渴望被安抚的、巨大的痛苦黑洞,似乎因为这冰冷而熟悉的声音而得到了短暂的麻痹。 然而,平静的表象之下,是致命的暗流。当乐谱翻页,进入那个标志性的、充满张力和躁动冲突的快板回旋段落时—— 嗡——! 第一串激越的音符刚从琴弦上跳出,苏晚就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猛击头颅! 不是来自外部!是来自……体内!来自那琴弦剧烈的、高速摩擦震颤通过琴身传导至指尖骨骼、再直冲耳蜗深处时引发的——共鸣! 那极细微却穿透力极强的金属震颤声,如同引爆记忆深渊的导火索! 眼前阳光明媚的琴房景象瞬间扭曲变形! 巨大的海浪咆哮声瞬间取代了所有音符! 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刺入骨髓! 沉重的、带着咸腥锈蚀味道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耳道!堵塞!压迫! 肺部急剧压缩,火烧般的疼痛!空气被瞬间抽干! 视野疯狂旋转扭曲——巨大冰冷的礁石!墨色的天空!刺眼的闪电撕裂苍穹! 一双手!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巨大手影!带着无可抗拒的狂暴力量,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 一点刺目的、冰冷的蓝光(是巨大宝石的棱面?)在她急速下坠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绝望的尖叫卡在喉咙深处,变成无声的哽咽! “呃——!” 极致的痛苦让苏晚全身猛地绷直!右手手腕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紧握的琴弓在极度惊恐的驱动下,发出刺啦一声怪响,在昂贵的琴弦上拉出一道短促、尖锐、如同金属摩擦般不堪入耳的长啸!琴声戛然而止! 那失控的姿态,那瞬间僵硬的脊背,那因极度惊恐痛苦而猛然抬起的脸上,那双睁大到极致、瞳孔如同遭遇强光般剧烈放散又瞬间凝聚、最后只余下无边无际、来自最深沉地狱般的恐惧眼神——这一切都极其鲜明地烙印在门口那两个男人的视网膜上! 那不是模仿! 那是……灵魂被强行拖入深渊的本能反应!是被掐断呼吸的垂死挣扎! 完美的“乔雪宁”外壳,在此刻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脱离剧本的“失误”砸得粉碎! “苏晚!”一声冰冷的、如同寒冰炸裂般的低吼响起! 沈怀青的身影如同瞬间爆发的黑豹,几步便跨到琴房中央!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骇人的压迫感!冰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眼底那刚刚因琴声而稍缓的、属于亡者的温柔痛楚,此刻被一种被欺骗、被愚弄、被这拙劣的失误狠狠刺伤的滔天暴怒所取代!精心维持的幻象被打碎! 他伸出的手不是温柔的抚慰,而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攫住了苏晚的手臂!力量极大,捏得她骨头生疼,强行要将她拽起! 那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手指触碰到她裸露小臂皮肤的瞬间—— 嗡——!!! 比上一次更猛烈十倍的致命狂潮,如同千尺海啸轰然席卷! 冰冷!窒息!沉重!黑暗中那只扼喉的手骤然发力!濒死的剧痛电流般窜遍全身! 视野彻底被深海旋涡吞噬!意识在巨大的冲击下片片碎裂! “放开…我!”苏晚的喉咙深处爆发出一种极端扭曲、完全脱离了乔雪宁清冷声线、带着濒死动物般凄厉的尖叫!她像被电击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地甩开了沈怀青的手!不!他不是沈怀青!是那个推她下地狱的手!是那片要吞噬她的墨色海水!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远离他的方向爬去!眼神涣散混乱,仿佛眼前的沈怀青和那深海的杀人魔影已经完全重叠!口中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喘息和呜咽!她的身体紧绷如弓弦,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呈现出一种惊惧到极点的僵直痉挛! 沈怀青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预期的剧烈反抗猛地向后推了半步!他攥紧被甩开的手,原本冰冷的暴怒凝固在脸上,被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惊疑所替代!那不只是失误或者演技!这痛苦的形态、这崩溃的眼神、这濒死般的挣扎……太真实了!真实到……如同昨日重现?! 她看到了什么? 他在她眼中……又是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苏晚那双涣散到极点的瞳孔,却突然死死地聚焦——聚焦在他身后琴房巨大落地窗之外、那片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海面方向! 那片海的方向……也同时是海城那个乔雪宁生前最爱、传闻中坠海前还曾造访过的顶级海洋馆的方向!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劈入沈怀青的脑海!那片海……那个地点……它们刺激了她?!让她想起了什么?!或者说……重现了什么?! 来不及细思,更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必须确认!必须撕开这谜团! “吴伯!”沈怀青冰冷的声音斩断沉寂,“备车!去蓝鲸馆!现在!” 黑色宾利如同离弦之箭,撕破沉寂的夜色,咆哮着驶向城市另一端。车内的气压低得如同寒冰地狱。苏晚被沈怀青强行按在身边的后座位置,身体依旧残留着轻微的、无法自控的痉挛。她闭着眼,紧咬着下唇,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却感觉不到疼。所有的意志力都被用来对抗脑海里那翻腾咆哮的深海旋涡,以及身旁那个男人如同实质般的、带着强烈探究的冰冷目光。 蓝鲸馆。海城最大、也是唯一一个拥有360度全景巨幕深海水族的海洋馆。已是深夜闭馆时间,但特殊的银色VIP通行卡让专属于顶级资本家的特权畅通无阻。 “沈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值班经理恭敬地躬身引路,巨大的、空无一人的场馆内回荡着他们几人的脚步声。 厚重的特殊合金大门无声滑开。 一片令人心颤的、纯粹到极致的幽蓝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视线! 眼前,是一片近乎无边无际的……深海! 超乎想象的巨大拱形全景玻璃幕墙,如同将整片真正的热带深海区域移植到了室内!目之所及,是深邃到近乎墨蓝的海水,被场馆内特制的、模仿深海极深层的特殊光谱冷蓝光照耀着。巨大的深海礁石群如远古巨兽般静卧,形态诡异奇特、散发着生物荧光的深海珊瑚在冰冷水流中缓缓摇曳。无数体型奇特、通体半透明或是闪烁着奇异荧光花纹的深海鱼类无声地穿梭游弋着。 这里,就是乔雪宁音乐纪录片《深蓝回响》的核心取景地。她曾无数次站在这里的黑暗角落,凝望这片人工制造出的深海奇观,寻找内心的平静和弦律的灵感。 此刻,沈怀青强行将苏晚拖到了那片最为开阔、也最令人心悸的观景平台中央——一个巨大的、悬空的玻璃圆形平台,四周没有任何围栏,360度被无尽的、沉静的墨色深蓝海水完全包裹! 幽冷、纯粹的蓝光照亮她的脸。没有白天游人的喧嚣,死一样的寂静里,只有庞大鱼群缓缓游动搅动水流的低沉沙沙声,混合着模拟深海压强变化的、极低频率的嗡鸣。 苏晚站在那冰冷的玻璃平台上,如同一个被献祭的、苍白瘦小的祭品。 幽蓝的、流动的光线在她脸上、身上无声地晃动。空气里不再是沈宅那人工调配的、带着金属腥气的伪海洋气息,而是更接近真实却又放大无数倍的深海冰冷与水压的感知——过滤系统运作的微咸水汽,冰冷湿润的空气触感,还有那无边无际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沉重压迫感! 嗡——! 深海共鸣如同蛰伏的巨兽,在苏晚踏入这片核心区域、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海水气息和压迫感时,瞬间苏醒、咆哮、张开了血盆大口! 冰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彻底的、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窒息! 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肺部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挤压到极限!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咽喉被冰冷的海水彻底堵死! 沉没! 脚下的玻璃平台疯狂扭曲变形!仿佛变成了不断融化的薄冰!巨大冰冷的墨蓝色海水旋涡在脚底张开贪婪的巨口!身体无可阻挡地下沉!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噬! 幻象彻底撕裂了现实的幕布! 巨大的幽蓝水影在她眼前疯狂晃动、重叠,化作了真实的、狂暴翻腾的黑暗海水! 巨大扭曲的礁石阴影变成了索命的利爪! 那些静静游过的深海鱼群,在她扭曲的视野里化作了无数冰冷注视、准备分食她的怪兽眼睛! “呃……呃啊……!”苏晚痛苦地弓起身体,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因窒息感而恐怖地凸起,大颗大颗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被咬破嘴唇流下的鲜血。她猛地一个趔趄,踉跄着向前扑倒!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玻璃地面上!剧痛没有唤醒她,反而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副画面!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一刻,在头顶那片巨大幽深的墨蓝水幕背景里,一个巨大的、扭曲狰狞的人形黑影猛地靠近、放大!那模糊的黑影高高扬起一只戴着手套的巨掌,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恶意和力量,狠狠地朝着她的后背心口位置……猛推而下! 绝望!死亡!背叛! 前世沉入深海前的最后瞬间,所有被压抑的痛苦、恐惧、不甘,以及被背叛的滔天恨意,混合着此刻被无限放大的濒死感知,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那声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在灵魂深处炸开的凄厉嘶喊,带着破开喉咙血肉的剧痛和血腥味,终于冲破了她死死咬紧的牙关,在空旷寂静、只有水流嗡鸣的深海空间里炸响: “别推我!!!” 声音凄厉、尖锐、嘶哑,饱含着刻骨的恐惧和垂死的控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巨大的全景水族幕墙内,鱼群依旧无知无觉地游弋着,投下变幻莫测的巨大阴影。 沈怀青站在那里,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 他伸出的、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僵在半空! 那张一贯冰封般冷漠俊美的脸庞上,所有因暴怒、探究和掌控欲而凝结的情绪瞬间破碎!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深埋心底的、几乎被遗忘的怀疑被猛然撕开旧伤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窜过他全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般大小! 这句嘶喊! 这破音的、带着极致恐惧的、垂死的控诉! 与……记忆中某个永远被刻意尘封、却在每个暴风雨夜啃噬他灵魂的瞬间片段,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重合! 他高大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冰! 沈怀青看着那个蜷缩在冰冷玻璃地面上,如同濒死蝴蝶般剧烈颤抖、意识几乎陷入混沌的苏晚,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然后刺入一柄滚烫的尖锥!极致的冷与极致的痛交织翻腾! 他缓缓蹲下身。 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滞和僵直。 冰冷的玻璃地面映射着天花板上深幽的蓝光,落在苏晚因痛苦而扭曲、布满泪痕和血迹的苍白脸颊上。她微微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里是破碎的水影,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呜咽。 沈怀青伸出微凉的手指,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抚上她冰冷汗湿、且不断抽搐的脸颊。那触感,如同抚摸海水冲刷过的礁石。 “苏晚?”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掌控感,只剩下一种被巨大的未知和某种潜藏的可能撕裂开的惊涛骇浪,低沉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重量,撬开了他紧闭的唇齿,每一个字都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五章奉上[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镜中裂痕 第6章 第六章:旧影斑驳 蓝鲸馆事件后的望海庄园,被一种诡异的静谧笼罩。 苏晚没有再被要求去扮演任何“乔雪宁专属时刻”。吴伯刻板的交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默、也更深不可测的注视。 每日的晚餐依旧安静,但沈怀青不再用那种解剖般的目光审视她。更多时候,他只是沉默地用餐,视线偶尔会落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不长,却不再是审视物品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探究,像在解读一部充满未知符号的晦涩卷轴。 甚至在那次日早餐时,苏晚因连日紧绷的神经和“深海共鸣”的深度消耗而轻微不适地蹙了蹙眉,沈怀青端咖啡杯的手停顿了零点一秒。 吴伯立刻察觉,准备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家庭医生时,沈怀青却微不可查地摇了头。下午,一份包装精致的、写着纯外文标签(瑞士顶级品牌)的复合维生素和一瓶标注着舒缓神经精油的玻璃瓶,无声地放在了她的起居室茶几上。 这种“宽容”像裹着毒药的蜜糖,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让苏晚更加心惊肉跳。反常即妖!这背后不是体谅,是更深沉的疑忌,是捕猎者暂时收起利爪的蛰伏!沈怀青在观察,像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猎物自己暴露更多破绽,给出足以撬开他心底那巨大谜团的钥匙。 她绝不能再坐以待毙!蓝盒!那个被他深藏书房、可能蕴藏着颠覆性真相的蓝盒,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线索! 机会在周五午后悄然降临。 吴伯接到沈怀青指令,需要亲自去机场协调一件紧急的私人艺术品入境通关事宜,最快也要傍晚才能返回。宅邸里只剩下定期打扫的钟点工和外围安保。 时间窗口短暂而宝贵! 苏晚走进她那间弥漫着幽蓝光线的主卧。她关紧门,隔绝了监控可能的收音,反锁。然后,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深吸一口气,从帆布包最深处拿出了两样东西:一小块质地特殊的白色橡皮擦和一枚微小的、带弯钩的不锈钢探针。这两样东西体积微小,外观平常,混杂在她的香精滴管、刮刀等一堆调香工具里毫不起眼。前世为了修复调香设备零件,她被迫学过些基础技巧。 她没有立刻行动。午后的庄园静谧得可怕。楼下隐约传来钟点工清理吸尘器的声响。她走到窗边,视线穿过水族箱幽蓝的水影,清晰地看到阿岩的身影在楼下庭院靠近主宅后门的草坪附近例行巡查。 十分钟后,阿岩例行巡逻路线折返,身影消失在通往安保休息室的侧翼回廊入口。 时机到! 苏晚无声而快速地换上一身行动方便、不起眼的深灰色运动套装,穿上软底室内鞋。 她从帆布包中拿出一个小型深棕色玻璃喷雾瓶,里面装着她为自己特别调配的用于提神驱痛的喷雾——“霜峰”。其主要成分是极其冷冽的阿尔卑斯高山雪绒花提取物(主调清苦寒凉)、瑞士石松(强效醒神)以及微量的喜马拉雅雪岩麝香(提升香气附着与留香)。她对着自己周身空间,快速而均匀地喷洒了几下。 嗤——! 清冽、带着强烈冰泉气息和岩石苦意的雪松麝香气味瞬间弥散开来,强势地冲淡了房间里原有的“乔雪宁”海盐冷腥味。 这股独特的、属于“苏晚”的气息,不仅能短暂压制她的头痛和“深海共鸣”的后遗症,更能像一道无声的屏障,短暂覆盖她自身携带的气味信息! 她将喷雾瓶、探针、橡皮擦和一个袖珍迷你手电筒谨慎塞进衣兜。最后,深吸一口被“霜峰”气息浸染的冰冷空气,打开了房门。 走廊空旷,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苏晚控制着呼吸和心跳,沿着光线投射的盲区暗影,像一只灵巧的猫,无声而快速地移动。她的眼睛时刻留意着所有可能的监控角度,利用墙柱、高背花几作为掩护,谨慎地避开钟点工可能出现的清洁区域。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膜鼓动着血液奔流的声音。每一秒都漫长得像煎熬。 终于,她抵达二楼尽头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卷草纹的深色橡木书房门前。 门锁着。意料之中。 苏晚靠墙藏身于门旁的巨大廊柱暗影中,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五分钟后,确认走廊依旧寂静无人,她迅速蹲下身,拿出那块特制的白色橡皮擦,对着黄铜门把手下方隐藏式的十字锁孔,用指尖将橡皮擦软化后精准地填充进去。这也是沈怀青不喜欢现代智能锁的潜在脆弱性的习惯给了她操作的机会。 等待塑形的十几秒寂静里,空气仿佛凝固。她竖起耳朵,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楼下吸尘器的声音似乎换了方向?还是她过度紧张的幻觉? 塑形完成!她屏住呼吸,用微型探针的弯钩小心钩住橡皮泥上的钥匙齿痕边缘,用力一勾——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中异常清晰的卡扣松脱声! 成了! 苏晚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无声地推开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轻轻关上。巨大的橡木门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响彻底隔绝。 书房里光线并不充足。厚重的深灰色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午后阳光,只留下几缕微光。空气里弥漫着沈怀青惯有的气息:极淡的顶级烟草余韵、昂贵的雪松木家具打蜡油的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千年寒潭般的孤冷和压力。巨大环形的黑色乌檀木办公桌占据了房间中心,背后是顶天立地的、嵌在墙壁深处的巨大书柜。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 蓝盒!那个蓝盒在哪里? 苏晚没有慌乱。她飞快地扫视房间。目光掠过那些冰冷的摆设,掠过书桌上为数不多的文件物品,每个都摆放极其规律严整,连笔筒里的笔都朝着同一方向。所以不可能在显眼处! 这时某个前世碎片瞬间回闪:沈怀青习惯性揉按太阳穴时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敲击左腿侧下方某个点……她猛地锁定视线! 在巨大乌檀木办公桌靠近沈怀青座椅扶手附近的地板上,靠近书桌内侧下方,有一块与整体色泽极其接近、几乎毫无缝隙的暗沉方形区域!视觉上完美融入桌面底围的包边装饰。若非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注意到! 那不是抽屉,更像是……嵌入桌体的内嵌式隐藏空间! 苏晚迅速闪到那张宽大沉重的办公椅后那位置正是沈怀青常坐处。她深吸一口气,几乎匍匐在地毯上,拿出袖珍手电筒调至最小光圈,一道细微的光束精准投向那块可疑的方形区域边缘。 没有锁孔!表面平整如镜! 这怎么可能?难道记忆碎片有误?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她的手电光束沿着光滑的深色木质边缘一寸寸仔细探查。没有物理锁孔……但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高级腕表表冠般精致的金属旋钮,几乎同色地嵌在右侧边角内侧!只有指甲尖才能触碰到!旋钮表面是极细密的防滑纹路! 她眼睛一亮!这是纯机械结构!需要特定角度和力度! 前世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沈怀青在某个深夜烦躁踱步时,手曾状似无意地拂过腰间某个点……那个动作的指尖发力方式…… 苏晚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指尖精准地卡住那个冰凉坚硬的微小金属旋钮,模拟记忆中的肌肉角度和发力轨迹——向内施加稳定垂直压力的同时,极其精准地向左逆时针旋转了大约三十度! 嗡… 一声极其细微、沉闷的弹簧机括复位声响起! 那块原本毫无痕迹的方形区域无声地向上弹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里面一个方形的、约十五公分见方、深色天鹅绒衬底的暗格! 找到了! 心跳骤停了一瞬!苏晚毫不犹豫地用手指抠住边缘,向上发力! 暗格彻底打开! 里面空荡荡的,只在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它不是苏晚前世记忆中那个装戒指的丝绒首饰盒,而是一个约巴掌大小、没有任何装饰的深黑色沉香木小方盒。盒子本身呈现出深沉内敛的光泽,散发着极其独特而内敛的淡淡幽香——是顶级的沉香油脂自然逸散出的气息,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陈年檀木的厚重和沉寂,仿佛已经在这里沉睡了漫长的岁月。 盒子没有密码锁,只有一个简单的、与盒体同色系的黑玉材质的搭扣。搭扣结构……像某种特定的榫卯? 苏晚的指尖抚过那冰凉光滑的黑玉。搭扣精巧但不算复杂,更像一种纯粹的装饰性闭合。她屏住呼吸,用力向上一拨! 啪嗒。 搭扣弹开!盒盖微微松开一丝缝隙! 苏晚的心脏狂跳到几乎要跃出胸腔!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没有戒指!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一切。 只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尺寸不大,四四方方,边缘已微微卷翘发毛,透出年代久远的沧桑感。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连衣裙的少女。她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影。她微微侧着身子,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笑容。那笑容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和负担。眉眼间,竟有七分酷似乔雪宁!但不同于乔雪宁那种经年艺术熏陶出的、带着清冷距离感的优雅美,照片上少女的美更纯粹、更稚嫩、更……生机勃勃,宛如山野间未经雕琢的初绽花朵。 她看起来可能只有十五六岁,笑容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信赖和依恋。 苏晚的指尖猛地缩了回来,仿佛被照片灼伤!巨大的困惑和震惊如同海浪般席卷了她!这少女是谁?!她从未见过!她只知沈怀青珍视的是乔雪宁的遗物! 她的目光无法控制地下移,落在照片背面。 一行褪了色的蓝色墨水钢笔字,书写笔迹虽然有些稚嫩,却异常工整清晰,静静地躺在泛黄的纸背: 致阿青, 愿永远守护这片蓝。 ——安安 安安! 苏晚如同被雷击中,僵在当场! 沈怀青!安安!守护蓝! 这个被称为“安安”的少女是谁?她和沈怀青是什么关系?为何他像一个最虔诚的苦修者,将她的照片珍藏在比乔雪宁遗物更深层的地方?为何乔雪宁……与这个少女如此相似?!“这片蓝”?深海?沈念安?! 无数纷乱惊骇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炸响!一个令她浑身冰凉的可怕推测像毒蛇般缠绕住心脏——沈怀青寻找乔雪宁的替身,难道不仅仅是为了悼念亡妻?更是因为……乔雪宁本身,就是这个“安安”的影子?! 电光火石间,她迅速拿出最新款的智能手机,这是沈怀青为“角色扮演”配备的道具之一,权限极高,她打开扫描软件,以极快的速度对准照片正面和反面进行了高精度扫描。她将扫描件立刻上传至一个仅她可见、经过多重加密的云空间,并同时在自己手机内部新建的加密相册里存下副本,彻底删除云盘上传痕迹,防止沈怀青发现网络行为异常。 做完这一切,苏晚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按原样放回盒内,将沉香木盒轻轻盖上,卡扣精确复位。再将那个沉重的暗格盖子缓缓合拢、按平,确保那声细微的机括复位声响起!最后,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抹平任何可能留下的指纹压痕。 就在她完成所有动作、刚要抹去额角冷汗、准备撤离书房门口的那一刻—— 楼下! 庭院里!引擎由远及近、轮胎碾过砾石的独特声响! 沈怀青的车!那个独特的、如同低沉猛兽嘶吼般的引擎声线!他不是傍晚才回来吗?!吴伯不是去机场了吗?! 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巨大的惊恐像巨手扼住了苏晚的咽喉!她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以最快速度冲向书房厚重的大门!耳朵捕捉着楼下清晰的引擎熄灭声!一步!两步!沉重的车门关合声!沈怀青那熟悉的脚步声!正快步穿过门厅!踏上了旋转楼梯的底层! 时间!来不及了! 苏晚猛地拧开门锁!像一道无声的影子,飞快地蹿了出去!就在门被合拢的瞬间,她整个人紧紧地贴靠在与书房门成夹角的巨大廊柱阴影里!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柱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沈怀青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室外微冷的风尘气息,步履沉稳而迅速地转过了楼梯拐角!他那身挺括的深色风衣下摆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书房。手指握住了黄铜门把手,轻轻拧开,走了进去。沉重的橡木门在苏晚几乎窒息的目光中,缓缓关闭。 一秒! 两秒! 三秒! 走廊死寂!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苏晚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缓缓松懈了一寸,巨大的脱力感袭来。她靠着廊柱,无声地大口喘息。成功了!没有被当场撞破!她强迫自己站直,脚步尽量轻软地、不着痕迹地向自己主卧的方向移动。直到重新锁上自己卧室的门,被那熟悉的、冰冷的幽蓝光线包围,她才彻底瘫软下来,后背的冷汗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沈怀青站在书房中央。 窗外的暮色正一点点吞噬着室内的光线。他没有开灯。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办公桌前,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片刻的静默。 他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刚才被苏晚藏身的那根巨大廊柱旁的深色厚地毯上。那里,似乎有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肉眼难辨的尘埃被带动的痕迹。 他没有理会。 他迈步,绕过桌子,走到自己座位旁。视线落在脚下那块与乌檀木桌面完美契合、平整无痕的内嵌暗格区域。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光滑的木质边缘。 然后,伸出食指和中指,精准地卡住内侧那微小金属旋钮的特定角度,施加熟悉精确的压力和角度——向逆时针旋转! 嗡…… 细微到几乎消失的弹簧复位声。 暗格无声弹开。 里面,那深黑色、散发着沉厚幽香的沉香木盒依旧静静躺在那里。外表完好,搭扣闭合,严丝合缝。 沈怀青伸出手,将那微凉的盒子取出。沉香混合着檀木的古老气息在指尖萦绕。他似乎想打开看看,但最终只是轻轻托着盒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光滑沁凉的盒面。 一丝极其细微、极其清新的气息——带着冰冷岩石苦涩和雪松尾调的独特药草气息——如同初冬破开湖面的第一缕寒气,猝不及防地钻入了他敏锐的鼻腔! 沈怀青摩挲盒子的指尖,骤然停顿! 那气息……极其陌生!不属于这书房内任何固有的气息——昂贵的雪茄陈香、顶级雪松木的家具味、新纸张的味道,甚至不属于那个房间里无处不在的、属于乔雪宁的那个特定香水! 这气息冰冷、苦涩、带着一股穿透肺腑的清冽,像是雪山之巅的风! 她! 沈怀青的瞳孔在昏暗中猛地收缩成两点寒星!如同黑暗丛林里被触犯了绝对领域、瞬间惊醒的猛兽!冰冷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墙壁,直接钉在刚刚离开不久的那个身影上!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足以冻结血液的、无声的、恐怖风暴! 第六章完结[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旧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