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我就摸摸你尾巴!》 第152章 “沙沙——” 只见一团团的黑色不明物体,密密麻麻的一层接着一层,呈一个包围姿态将他们围了起来。 “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好恶心啊!” 时栖乐与公仪济背靠背,一手握剑挡在身前。 少年脸色难看,“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丑的东西。” 两人被恶心惨了,对着这些寒碜玩意一顿评头论足的,一人一句的顿时把它们给惹怒了。 下一瞬,黑气尽数扑了上去。 被惹火后的它们,张牙舞爪的,发了疯的扑了上去。 “跑!” 时栖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扬手劈出一道剑气,强逼出一个口子后,麻溜的钻了出去。 两人往相反方向跑去,身后都跟着一大片黑气。 少女速度够快,踩着清风步来回横跳,一点不带怕的,滑溜得像个小泥鳅,一边骂骂咧咧的。 这些东西太多了,杀又杀不灭。 到最后,能硬生生把一群修士耗到灵力枯竭,再一拥而上,将人吞噬殆尽。 一旁,公仪济速度不够,符录来凑。一时之间倒也算是得心应手,时不时甩几道剑气。 但两人都很清楚,绝不能这么耗下去。 想了想,公仪济脑子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家中老祖曾说过,这些阴邪之物怕光和火。 “时栖乐,用强光照它们。” 少女闻言,手腕一翻,一颗硕大的、能砸死人的夜明珠握在手心里。 刺目得蓝光冲破天际,将这里照得一片亮堂。 转眼一看,少年手中的火球越凝越大,几乎比他的人还大,他高高的扛着火球,炽热的温度撩过。 “时栖乐冲啊,干翻它们!” 公仪济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极为邪恶的笑声。 时栖乐挑了挑眉,索性将三颗夜明珠一起拿了出来,芜湖一声,踩着清风步,扭头开干。 霎时,局势开始翻转。 大片大片,如同潮水般密集的黑气凝滞了一瞬,发出凄厉的尖叫。 一下全做鸟散状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各逃各的。 两人夹击着,一边是刺目的强光,一边是越来越大的火球,渐渐的,将黑气逼到角落里。 时栖乐眉眼弯了弯,“哟吼,丑东西怎么不横了?” 少女手中的三颗夜明珠来回抛着,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也不废话了,掏出一个透明瓶子。 公仪济扭头一看,“时栖乐,你敢要干什么呀?” “当然是把它们收了!” “??” 这玩意存在几百年了,是前辈们都束手无策的存在,能有什么办法? 只见,时栖乐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入瓶中,扬手一挥,黑气们感应到了可口的血液。 疯狂的涌入瓶子里,不一会儿就都钻进去了。 少女嘿嘿一笑,再往里扔了一个小小的夜明珠,再迅速将瓶口封住,“就这样,搞定啦~” 公仪济:“…………” 他偏了偏脑袋,盯着瓶子里不断挣扎的黑气,好了,看来这东西不仅丑,还蠢到家了。 “好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找魏无隐他们?” 时栖乐随意的将瓶子往储物袋里一扔,凝神看了一眼四周,指尖轻轻一弹,将屏障击碎。 周围的景色快速变幻,让人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睁眼,眼前已经变了,原本光秃秃的山壁出现了好几个小小的入口,幽冷的风袭来。 两人不觉缩了缩脖子,一阵鸡皮疙瘩,冷飕飕的。 “走吧,就在这里面了。” “呃……有六个入口呢,我们要走哪个?” 时栖乐摸了摸下巴,指尖无意识的敲了敲玉牌,沉默了一下后,“就第三个吧,去那看看。” “嗯。” 两人一同往那个入口走去,里面的通道极为狭窄,七绕八弯的,但是一直往地底延伸。 越往下走,那股阴冷之气越重,一路上还时不时冒出几道黑气。 公仪济走在前头,随手就给解决了,根本不用时栖乐出手。 “你确定他们在这里吗?我怎么有些不妙的预感啊!” 再走了一会后,眼前的视野慢慢的开阔起来了,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石室,却不见任何人。 或者说,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又腐朽的气息,仿佛是死亡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时栖乐拧了拧眉,“公仪济,待会如果有什么危险,就赶紧跑。” “那你呢?” 少女掀了掀眼皮,睨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一直跟着,自己早解开封印,大干特干一扬了。 这下好了,她还得分心去保护他了。 “我不会有事,远比你安全得多,听到没,我没开玩笑。” 公仪济敛了敛眸,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话下之意,也没犹豫了,“放心,我跑得比谁都快。” 这时,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移动。 “沙沙——” 很细微的响动,若是不注意听,根本不会发觉。 两人面色一紧,警惕的看向四周,视线搜寻一圈,却什么也没看到,空荡荡的石室里………… 一道无形的屏障自空中破开,猩红的血水从地底渗出。 慢慢的、无声的,开始往他们他们的雪白的靴子蜿蜒而出,在地面勾画成一个妖异的图案。 “快跑。” 时栖乐瞳孔一缩,一手拉起仍不觉的人,迅速往门口跑去。 与此同时,石室的大门缓缓开始关闭,身后猩红的血水仿佛有了生命,汇聚成一只血手。 以极快的速度扑向他们。 少年扭头一看,险些被吓破了魂,“我去,啊啊啊!” 在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回头扔出一颗爆破丹,顿时已经碰上他们后背的血水炸开了一个窟窿。 距离大门,只剩下五六步了。 他们几乎一个飞扑,从在门缝中挤出去死里逃生。 砰的一声。 石门轰隆关上了,同时也阻拦了背后的血手。 两人直愣愣的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脸色都白了一瞬,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过劲来。 “嘶,我后背有点痛。” 公仪济五官扭曲了一瞬,慢慢走起身来,背后赫然是一个血印。 第153章 无人管他的死活 “靠,你啥时候伤到的?!” 少女扭头一看,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惊呼一声。 公仪济抿了抿唇,脸色很快就苍白了几分,他有气无力道,“刚刚还有一股血手,我来不及躲。” 时栖乐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伤口扶住了他。 “别动,我先给你止血。” 否则看这流血的速度,怕是不到半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 少女凝神一看,指尖溢出的蓝色灵力,随着她的动作,一个复杂繁琐的图案渐渐画成。 她轻轻一挥,将其印在公仪济的背后,很快便止住了血。 “你不能待这里了,你赶紧出去。” 公仪济拧了拧眉,避开她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很是轻松,“小伤,不用了,我还能走呢。” 时栖乐:“…………” 他转身,很是坚强的往里走去,脚步的确还算沉稳有力。 难道真的没事,只是小伤吗?! 走了没一会儿,眼前再次出现一个石室,门口依旧是开着的,两人心怀忐忑,站在门口没动。 只是探着脑袋,把视线往里看去,扫视一圈。 忽的,时栖乐眼尖的发现了角落里的一只腐烂了一半的靴子,这上面纹路……是青云宗的。 “快看!” 公仪济顺着少女指的方向看去,仔细一看,“是我们青云宗的靴子吧,这……难道是贺越师兄的?” 两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贺越此人,最是一丝不苟,在任何情况都是衣衫整齐的。 能让他舍弃掉一只靴子,光脚在地上蹦的,只能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不得不为之。 “我觉得,我们要不给贺越师兄传一下音吧?” “我觉得可以。”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拿起腰间挂着的玉牌,指尖都快戳出花了,疯狂的call不知所踪的贺越。 许久,没人回应。 “……再试试吧。” “好。” 在两人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时栖乐的玉牌终于亮了一下,叮铃哐啷的声响顿时炸开了。 两人双眼一亮,同时叫了一声,“贺越师兄,你还好吗?” 那边似乎是安静了一下,几道凄厉的呼喊声一声比一声高,像被被踩中肩膀的耗子精。 “救命啊!” “哪个好人快来救救我们吧,我是无极宗岑时,救我出去我保你此生大富大贵,啊啊别咬我了!” “救我,走开啊……救我……血手你滚啊啊!” …………… 这三道声音都很熟悉。 时栖乐挠了挠脑袋,这不就是之前秘境历练第一批被冯同那群散修抓了的那个亲传嘛。 可是……… 这是贺越师兄的玉牌,怎么会是他们的声音。 “我贺越师兄呢,他怎么样了?” “他……他在杀血手呢,我们都受了重伤,快要撑不住了,岑时你丫的能不能看准点!” 闻言,时栖乐神色一顿,颇有几分犹豫。 她若是先去找贺越几人,那魏无隐怎么办,既然大鬼只将他一人带走,想必是另有原因的。 一个几乎没有修为的小菜鸡,就像只蝼蚁,一踩就死了。 公仪济凝了凝眸,在这无言的沉默中,他知道少女的纠结。 “不然我……” 他刚开口,便被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打断了,“啊啊,时小栖救救救救……我,他们要……” “要吃了我的腿,我的大长腿,嗷别打了。” “时小栖救救我,你的青梅竹马要一命呜呼的了,我的腿啊,啊啊别吃,别啃了别啃了。” 时栖乐诧异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魏无隐?” “我啊!……是我,嗷痛痛啊……” 魏无隐简直是要疯了,密密麻麻穿梭在他周身的剑气,和一只死命追着他咬的血手。 他抬了抬头,那几个修士都只顾得上自己。 无人管他的死活。 青年四脚并用,几乎是蜷缩着在地上躲避,他明明睡得正香,一个翻身就从半空掉了下来。 魏无隐惊恐的大叫着,最后被人扔进了这个鬼地方。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这时,听到时栖乐的声音简直是如听天籁啊,他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快来救救他吧。 “时小栖,呜呜呜!” 如今这扬面极度混乱,石室内无数血手交织。 一旦被这鬼东西碰上了,大片大片的肌肤瞬间被腐蚀,滋滋响的,顷刻间冒出白森森的骨头。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踹了魏无隐一脚,手里的玉牌飞了出去。 他大吼了一声,“啊,还给我,给我啊啊!” 下一秒,传音便彻底的被切断了。 时栖乐神色变得焦急,玉牌是每个青云宗弟子的身份象征,若非特殊情况,不会离身。 也就是说,此时那边的情况极为棘手,连贺越也无法控制。 “公仪济,我要赶紧去找魏无隐,你保护好自己。” 少女面色冷凝,匆匆交代了一句后,又低眸看向九霄,“小破剑,我要救人,帮我开一波大的。” 九霄轻轻颤了一下,表示它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时栖乐笑了笑,双手结印,蓝色灵力疯狂涌出,倒灌入九霄剑中。 一道刺目光芒闪出,伴随着虚空之力,倾泻而出,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挤压,发出轻微响声。 她微微阖眸,指尖轻点眉心,在搜寻魏无隐的气息。 少女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唇边溢出暗红的血。 公仪济猛的抬头看向她,眸色倏紧,倒抽了一口凉气,“时栖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逆着风流,一步步往前走,试图把人给拉回去。 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竟然强行引出虚空之力,试图穿梭空间维度,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停下!” 不多时,时栖乐睁开眼睛,她找到他们的位置了。 她扭头拍出一掌,将公仪济往外送,“你回去,我去救人先。” 话音刚落,时栖乐的身形便消失在这里,同时他眼前一晃,竟是被传送出了九垓谷。 “!!!” 第154章 再遇危险 “时栖乐,你最好是全须全尾的出来,否则你一辈子都会被我耻笑的。” 少年随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身后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虽然止住血了,但还是痛啊。 这时,一道强劲的劲风袭来。 公仪济瞳孔一缩,迅速往后一掠,躲开这一掌。 这剧烈的动作,撕扯到背后的伤,少年脸色白了几分,额头冷汗直流,他掀开眼皮看去。 “你就是公仪济吧?” 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你谁?” 公仪济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脑子嗡嗡响,这特么的大鬼都让他碰上了。 看样子,还是专门来找他的。 那人轻轻一笑,衣袍之下,一只毫无血肉覆盖,只剩森森白骨的掌心动了动,“鬼磐。” 鬼磐?! 他竟然是修真界排名第九的鬼磐,公仪济咽了咽口水,在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他讪讪一笑,“鬼磐大人,不知您有何贵干啊?” 少年很识时务,这时候该跪就得跪啊,毕竟眼前这人哪怕是他师尊亲临,也不一定能打过。 “大人,我……就是一路过的,您请便请便啊。” 公仪济绷直了身体,贴着墙跟挪了挪,扭头就开始跑了。 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在鬼磐眼皮子底下。 他睨着这垂死挣扎的人,缓缓勾了勾唇,真是可惜了,那么有趣的人应该炼成小鬼的。 鬼磐指尖弹了弹,轻而易举的将公仪济扯回。 “不巧了,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有人想要你的命。” 他扬手一挥,阴邪的鬼气倒灌入公仪济体内,一点点碾过他的经脉,他疼得翻滚起来。 “啊——” 少年面色扭曲着,用力咬了咬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在此等大能之下,公仪济没有任何出手反击的机会,单单是可怕的威压,就已经让他死去活来。 鬼磐轻扯唇角,迈开步子,一点点靠近他。 这人,他要他的灵根。 他垂下眼皮,衣袍下的森森白骨缓缓伸向公仪济的丹田。 少年无力的抬了抬眼皮,在求生的本能下,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迅速将河洛书召出。 “去。” 霎时,一道耀眼的光芒冲破天际,将那截白骨连根斩断。 鬼磐眼神一厉,急忙退开了几步,意味不明的打量了这一幕。 “呵,竟然有这种宝贝啊,怪不得那个人点名要取你的性命,但你觉得,它能护你多久呢?” 不过短短几秒,他那截被斩断的白骨重新生长,恢复如初。 公仪济指尖蜷了蜷,河洛书尽数铺展开来,轻柔的将他包裹起来,却没办法将他送走。 过不了多久的……… 鬼气在体内肆虐,少年唇色越来越白,绷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闭了闭眼,原来要被嘲笑一辈子的是自己啊! 鬼磐不屑的轻嗤一声,这些从宗门里出来的亲传,骨子里总是高傲自大的,宁死不屈。 果真是一声求饶都没有。 巧了,他恰恰最喜欢折磨这些人的。 一股更为强大的鬼气自他周身迸射而出,在一点点的穿透保护罩,一寸寸往里注入。 “不错,骨头倒是挺硬的。” 他冷笑了一声。 漆黑的夜空中,难觅月影,狂风肆虐,摇曳着枝头的残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响声。 快速穿梭于不同空间中的时栖乐,不知为什么,眼皮跳了跳。 少女神色冷峻,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慌乱压下,扯开空间。 刚一落地,待她抬头一看时,却陡然愣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血水在不断的翻涌,不知是何处,可怕的威压倾泻而出。 每一个踏入这里的人,平等的被这股威压震慑,连动作都慢了几分。 时栖乐拧了拧眉,索性将体内的封印解开,漫不经心的敛眸,与之相抗的威压铺展开来。 空气似是凝滞了一分。 随后,那股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不敢再放肆了。 “呵,原来还是个欺软怕硬的啊?” 少女眉眼弯了弯,笑了笑,脸上笑意却不达眼底。 时栖乐视线缓缓扫视了一圈,石室上凌不堪乱的剑痕,以及喷溅在石壁上的点点血迹。 想必在不久前经历过一扬恶战。 只是,现在人又去哪了呢? 少女一歪脑袋,慢条斯理的走到石壁上,盯着上面的血迹几秒后,指尖轻点,微微阖眸。 脑海中的光影快速掠过,最后停留在东南边上。 许是忌惮,又或是其他。 时栖乐所过之处,每个石室的血手尽数退去,丝毫不敢靠近她。 一道刺目的光影划破空气,集聚全身真气的剑速度极快,将空中疾驰的血手从中砍断。 青年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贺越骨节分明的手掌捂在伤口处,血液渐渐渗出指缝,一下下滴在地上。 口中红色的血液猛的迸出,喷溅在地上,他的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散发淡淡白光的保护罩中,几人看着这一幕,嘴唇哆嗦着,像是失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絮泪水不断的往下掉,“贺越师兄,你别管我们了,你走吧……” “贺师兄,你受那么重的伤了,你别硬撑了。” 平心而论,贺越一路护他们至今,真的够了。 若非是贺越及时赶来,他们的尸体早凉透了,明明出口近在咫尺,可是他们出不去了。 甚至于,贺越连来路不明的可怜人魏无隐都顺手救了。 魏无隐蜷缩在地上,右腿的肌肤被腐蚀了大半,露出森白的腿骨,清俊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 他动了动唇,“别啊,等会时小栖就来了。” 可是他的声音太虚弱了,太小声,没有一个人听见的。 贺越抿了抿苍白的薄唇,凌乱的碎发落在肩头,手在微微发抖,眼皮沉重得仿佛要闭上。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血手再次凝聚,迅速游走。 “贺越师兄,快躲开!” “走啊!” 第155章 “啊啊啊,又来了!” 青年身侧的灵剑颤了颤,发出细碎柔和的光影,一声又一声的争鸣,好像是在悲泣着。 血手瞬间直至贺越面门,夹杂着腥冷的气息。 “不要!”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外头一道清脆灵动的声音缓缓而来,“小破剑,去,救人。” 一道黑漆漆的铁剑破空而出,夹杂着虚空之力,直劈袭来的血手。 咔嚓一声。 那条粗大的血手一下断成两截,散落在地上。 众人呼吸一滞,皆是惊喜万分的抬头望去。 只见身穿一袭蓝衣的少女,一脚把紧闭着大石门踹了个稀巴烂,随即优雅的收回腿,往里走。 时栖乐探着脖子往里看,一双漂亮的眸子亮了亮。 芜湖~ 都在这里,真的好巧喔! 她正想抬脚往魏无隐的方向走去,眼前忽的一闪,一把闪着柔和光影的剑扑进了她的怀里。 “咦?” 少女低头一看,诧异道“光琢?” 光琢是贺越的本命剑。 这把漂亮的剑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呜呜呜,救救主人! 时栖乐扭头一看,这才在一片角落里发现脸上毫无血色,身形踉跄着即将要倒下的贺越。 她愣了一下,几步快去扶住他。 “师兄?师兄!” 这人身体冰得不成样子,薄唇隐隐透着乌紫,这是失血过多了。 “师兄,我先给你止血。” 时栖乐这一看,也顾忌不了太多了,扶着他往地上一坐,指尖迅速点在他周身大穴上。 又将补血丹,补灵丹拿了出来,掰开他下巴塞进去。 这一通操作下来,贺越这人总算恢复了一点意识,察觉身旁的气息,一掌给拍了出去。 “???” 时栖乐眼皮子一跳,攥着他的手将他力道卸了,“贺越师兄,是我啊!” 贺越一下便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扶着他的少女,“时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沙哑,依旧虚弱得很。 岑时简直是泪流满面,“呜呜呜,先别叙旧了,你们看这合适嘛?” “先救救我们小命吧,时栖乐秘境那次就算了,这回可就不能见死不救了啊,求求你了。” 晏峻此时也毫无形象,大力拍着保护罩,嗷嗷直叫。 至于赵絮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时栖乐:“…………” 就在她无语的时间里,贺越神色一冷,“时师妹,谁让你来这里的,咳咳……简直是胡闹!” 少女头皮一紧,这声音真的凉飕飕的,她最怕训斥了。 “师兄,事出有因,你都受伤了,就别动气了。” 说着,她不容反抗的,轻而易举的将贺越扶到一旁的角落里,摁着让他坐着先缓口气。 他眼睛微微瞪大,为什么他那么容易就被推倒了?! 不对,不对! 他居然看不透时栖乐此时的修为,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是忌惮九霄一身的虚空之力,血手不敢轻易的出手,蛰伏在暗处,在寻找机会扑上去。 时栖乐一挥手,将保护罩撤去。 直奔地上昏迷的魏无隐而去,将他轻轻扶起,仔细看了他的伤,神色瞬间冷凝了下来。 这腿怕是……… 她摇了摇头,有点难搞嘞。 少女依照同样的步骤,先给魏无隐止血,又给他止痛,一个没有修为护体的人很脆弱。 这些伤,能活活把人疼死。 “魏无隐,魏无隐?” 时栖乐拍了拍他苍白的脸颊,给他输送了点灵力,这人才恢复了些意识,他睁了睁眼。 恍惚间,魏无隐看到了熟悉的面容,轻轻靠了过去。 他低声呢喃着,“时小栖,好痛啊,你怎么才来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时栖乐眨眨眼,罕见的动作温柔几分,摸了摸他的狗头,“好了啊,我不会让你死的。” “别怕,我带你出去。” 另外一旁,赵絮飞奔过去,将角落里的贺越搀扶起来。 岑时声音焦急,“时栖乐,赶紧想想办法,我们怎么出去啊?” 晏峻也哀嚎了一声,少年俊朗的脸庞满是痛苦,指着石门,“快看,石门又又合上了。” 只见方才稀巴烂的石门,已经恢复如初了。 “我去,这么邪门?!” 时栖乐抬头一看,也被吓得不轻,刚刚她不是一脚给门干碎了吗? 岑时都要跪下给门大爷求饶了,眸中闪烁着惊恐,少年干净清润的声线几乎是破了音。 “啊啊啊,又来了!” 石门一关,似乎是获得了某些力量,血手再次席卷而来。 几人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了,血手一撂,就跟脆鲨鲨一样,嘎嘣一下就能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时栖乐脸色都不好了,她一拖五,也会要老命的。 “九霄,上!” 黑漆漆的铁剑,顿时闪亮登扬,唰唰几下剑光,可谓是帅极了。 岑时几人缩在一块,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九霄吗?!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大名鼎鼎的九霄吗?! 少女轻而易举的躲开血手,手起剑落,将四周的血手一一斩断。 许是知道了时栖乐这人不好惹,再次凝聚的血手调转方向,只能一旁脆鲨鲨们袭去。 “…………” 贺越眉目一凛,强撑着想要把几人护在身后,想再次出剑。 时栖乐眼角抽了抽,扬声一喝,“师兄,你就省省吧,我来!” 少女双手结印,强大的灵力迅速扩散开来,汇聚成一个蓝色保护罩,将几人护在里面。 血手停滞一瞬,似是被惹怒了,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哟,生气了啊?” 时栖乐嗤笑一声,她闪身一缩,身后还背着一个死沉死沉的魏无隐,时不时被顾忌他一下。 实在是不好出手。 她想了想,将魏无隐往空中一抛,扔给了晏峻,“帮我照顾他。” 少年愣住了,下意识把人接住。 没了魏无隐这个累赘,时栖乐彻底放开了手,可怖的威压缓缓降下,与暗处那道力量相抗。 少女周身涌动着无形的灵力旋涡,身形快要看不清。 他们只是稍稍看了一下,双眼便刺痛不已。 第156章 你俩是死人吗? 他们虽然看不透她的修为,但深知这远高于自身,恐怕和贺越师兄一样高,那她也太可怕。 同一届的亲传,都是亲传,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赵絮抽噎了一下,“贺越师兄,时栖乐是什么修为啊?” 贺越眉头紧蹙,眸子中亦满是惊骇,方才只是一只血手他便招架不住,如今整整十只…… 少女显得游刃有余,身形飘忽,一招清风步用得炉火纯青。 她此时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 但这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扬声嘱咐,“时师妹,莫要恋战,速战速决。” “好。” 时栖乐闻言,应了一声后,先前的招式骤然发生变化,双手结印,再一次爆发出虚空之力。 无形的强大力量拂过,空中涟漪之处,纷纷被斩断。 但此时角落的一只血手缓缓凝聚,以一个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迅速扑向他们…… 只一刹那,魏无隐便被血手死死禁锢在空中。 时栖乐脸色陡然一变,疯了一般赶过去却依旧晚了一步,半空中撕开一道裂缝,出来了一人。 来人一身黑衣,宽大的面具罩住了整张脸。 幽红的光罩在他的面具上,狭长的眸中尽是森寒,叶迟州玩味的睨了一眼少女的神情。 “时栖乐,我们又见面了啊。” 这声音犹如地狱索命的撒旦,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可却让人听出来咬牙切齿的滋味。 时栖乐呼吸一滞,心里直呼,这下真的要完蛋了。 这一变故,贺越几人才堪堪反应过来,面色紧绷。 少女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面具男,其实也才一个多月没见,不用那么想我的……”这太要命了。 是啊,明明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染上的那个恶臭才渐渐褪去。 叶迟州天天沐浴,整日整夜的泡在水里运功,直到肌肤膨胀,苍白,褶皱,恶臭依在。 这一个月里,他没有一天不在想着时栖乐,不想着弄死她。 他视线幽幽转了一圈,落在瑟瑟发抖的岑时几人身上,“时栖乐,这些人你都要救吗?” 自男子来到后,贺越便感受到一股骇人的恐怖气息,脆弱的魂海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 这一次恐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只是短短的几秒,他就做好了决定。 他抿了抿唇,“师妹,别管任何人,一定要逃出去。” 即便贺越身死,也必须保时栖乐安然无恙的回宗。 话落,贺越最后一次催发全身真气,枯竭的灵根一点点变得透明,哪怕只是一时半刻。 只要能拖延这人,就足够了。 时栖乐瞳孔一缩,率先挥出一掌搅乱面具男的阵脚,而后迅速掠至贺越身旁。 “九霄,帮我顶一会。” 黑漆漆的长剑得令,唰唰一下飞到叶迟州眼前。 哼,臭女人老是需要它! 九霄是昔日的第一剑,自行操纵虚空之力,即便是对上了面具男,也能顶上好一会儿。 叶迟州倒是不急,戏谑的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躲闪。 时栖乐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瞪了贺越好几眼。 指尖轻点青年周身大穴,将他溃散的灵力重新聚起,脸颊鼓了鼓的,扭头一巴掌呼过去。 巴掌………呼在岑时和晏峻两人脸上,响声清脆悦耳,又极为动听。 两人呆呆的捂住一侧脸颊,只听见少女炸毛气愤的声音—— “你俩是死人吗,就看着我师兄想不开找死啊?!” 在时栖乐怒目而视下,两少年咽了咽口水,一个字都不敢蹦出来。 就连赵絮都抖了抖,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瑟缩着往一旁同样神情惊愕的贺越身后躲。 打了他们,可就不能打她了。 贺越抿了抿唇,体内的灵力被强势的镇压了回去,“时……师妹,你……” 时栖乐扭头瞪向他,“你可是宗主的宝贝大徒弟,你但凡要是有点好歹,要宗主怎么办?” 贺越:“…………” 耳旁是九霄与面具男的激烈打斗,少女转头观察一眼局势后。 她双手结印,灵力自地底升起,蓝光点点缀缀,在阵纹上流动着,将一行人卷在里面。 “师兄,出去以后找人来救我。” 时栖乐眼眸弯了弯,唇边的血迹越来越多,俯身以指点地。 “师妹,停下!” 贺越脑子嗡的一声,好似空白了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少女启动阵法,笑着送他们离开。 “师妹!” 灵光一闪,几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此时,石室内只剩下三人了。 被禁锢疑似要被撕票的魏无隐,她,以及面具男。 与此同时,九霄被叶迟州一脚踹开,哐啷一声砸墙上去了,时栖乐拧了拧眉,将它拿了回来。 叶迟州眸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轻巧的打量了一番,“怎么?大费周章就为了救他们?” “哦,关你屁事。” 时栖乐掀了一下眼皮,苍白的脸颊鼓了鼓,带着点破罐子破摔,反正能救一个是一个。 男子轻笑了一声,转而望向半空中不断挣扎的人。 “那这个人呢,要不要救啊?” 少女长睫颤了颤,看了过去,魏无隐闭着双眼,眉头紧紧的蹙着,似是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许是知道这人不好惹,哪怕是疼得浑身颤抖,他也没出声。 一条腿像累赘似的挂在身下,旁的鲜红的血丝渗着血水,露出血肉下的一截森森白骨。 “时小栖……” 魏无隐唇瓣动了动,再无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时栖乐偏开头去,掌心不受控制的灵力疯涌,她的声音很冷,“他只是一个凡人,何必去为难他?” 修真者必定比凡人强大得多,若是对其随意出手,会遭到反噬。 凡事不殃及凡人,这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 叶迟州戏谑的挑了挑眉,“区区一个凡人罢了,杀了就杀了,何惧之有?” 那一副高高在上,视人命为蝼蚁的姿态让人心中恼火不已。 第157章 于你而言,到底谁更重要些? 她身形如风,掠至魏无隐身旁,试图将人救走。 叶迟州脸色微微一变,想不到时栖乐竟然速度如此快,迅速往后一躲,反手挥出一掌。 即便如此,他依旧踉跄了几步。 他隐在面具后的脸霎时一沉,指尖动了动。 空中那只血手一点点绞紧魏无隐的腰身,衣衫化为灰烬,腰腹上的肌肤一寸寸被腐蚀。 魏无隐双眸空洞的瞪大,牙齿紧紧的咬着,喉腔中溢出声声惨叫。 “啊啊…………时小栖……时小栖……你杀了我吧。” 这远超过人体阈值的疼痛,他语无伦次的哀求着。 “不要!” 时栖乐双眸倏紧,本能的想要过去,却被叶迟州的话钉在原地。 “你猜猜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杀人快一些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细看之下眼眶微微发红,“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尽管对我动手就是了!” 叶迟州嘴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真是难得见她这副神情啊。 “别着急啊,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上次那股恶臭折磨了我一个多月,不如我也慢慢杀他好了?” 他声线森寒,“整整三十七天,要不要试试?” 时栖乐拳头握得紧紧的,她闭了闭眼,“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这人大费周章的设下这一局,一步步的,让她不得不进入九垓谷,她不信他没有目的。 叶迟州微微颔首,愉悦的眯了眯眼,他向来喜欢这种聪明人。 “半个时辰内,让君枕弦亲自来到这里。” “好。” 少女应得很干脆,“我传音给他,你把人放了。” “你怎么保证你叫了他就一定会来,他也不是傻子,明知有陷阱还敢来?” 时栖乐长睫颤了颤,利落的拿起腰间的玉牌,注入灵力,“君枕弦,来九垓谷里面找我。” 那边安静了一瞬,青年似是明白了什么,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很是温柔。 “栖栖,等我。” 少女指尖蜷了蜷,切断了传音,抬眸冷冷望向他,“他会来的,现在你该把人放了。” 叶迟州眸中晦暗不明,盯着她几秒后,笑了笑。 天下人皆知,君枕弦与时栖乐哪怕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可是,时栖乐却轻飘飘的直呼其名,丝毫没有尊师之意,若换做寻常师徒,早已被逐出师门了。 “看来,这两个人你还是更在乎魏无隐了,那么不舍得他死啊?” 她脑袋一歪,嗤笑了一声,“这与你无关,难不成你还要看我与谁交情好,就杀谁吗?” “自然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到底更在意谁呢,方才青云宗的那大弟子?魏无隐?” 叶迟州勾了勾唇,“亦或是君枕弦?” “好奇心太重,容易死啊。” 时栖乐唇角淡扬,这是第一次她那么狼狈的任人威胁,她指尖动了动,布下的法阵成形。 一颗冰蓝色的珠子跳跃在半空中,罩住魏无隐。 少女冷声道,“阵开!” 叶迟州脸色大变,低头一看,自他脚底升起神秘的符文法阵。 “你什么时候设下的法阵,短短时间内,如此复杂的一个法阵,时栖乐你当真是令我意想不到啊。” 男子似是惊叹,又似是忌惮,眼中明明暗暗,终是起了杀心。 时栖乐的实力,百年难得一见,她必须死。 叶迟州不着痕迹的睨了一眼魏无隐,为他一人,不顾身体极限,前后三次强行施以虚空之力。 还真是是情深义重啊。 他该高兴还是该哭呢? 时栖乐笑了笑,“让你想不到的还有更多,要都来试试吗?” 两人视线在短暂空中交织,两股可怕的力量自他们周身涌动,只一刹那间,炸开巨响。 九垓谷之中,是一个个封闭的石室,与地面并不相通。 少女眉眼冷淡,抬手掐诀,浅浅蓝光穿透空气,一寸寸切割着血手。 魏无隐抿了抿苍白的唇,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 时小栖,在你心里我比君枕弦更重要一些,对不对…… 这是以叶迟州自身化出的一个实体,上古法阵在削弱他的力量,相对的,血手也会被削弱。 “真是好样的,我算计你一次,你立马就还回来了。” 叶迟州似笑非笑的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识海像是被人用石头猛砸一般,钝痛不已。 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在自己设好的局里,有余力反抗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当然得回报你一下了。” 这一上古法阵,至少能困住面具男一炷香时间,时栖乐必须在这时间里,把魏无隐救出来。 她眉眼染上焦急,为什么连灵光也切不开。 法阵之中,以虚空之力化出的五条锁链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如影随形,鞭打着他。 渐渐的,叶迟州身上多出了几道鞭痕,罕见的有些狼狈。 “只有我的命令,才能操控血手,放弃吧。” 时栖乐眼底的冰冷一闪而过,扬手一挥,气扬太过凌厉,竟是无端生出了一阵罡风。 一把将叶迟州掀翻,锁链看准时机,瞬间抽了上去。 “啊!” 时栖乐抬脚,狠狠踩在他的肩膀上,“放开魏无隐,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子体内气血翻涌着,猛的吐出一口血来,仰视着少女冰冷的脸庞,笑声从喉间溢出。 “你杀不了我,这阵法也只能困住我不到半炷香。” 他微凉的指尖轻落在她脚踝处,笑得戏谑又狂妄。 时栖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剑刺入他肩头,极冷的勾了勾唇,转了转,搅得血肉模糊。 杀不死,但能让他疼就够了。 一炷香的时间,太短了,短到时栖乐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她盯着魏无隐苍白的脸庞,许久长睫一抖,双手缓缓伸向那只血手,一点点拉扯开。 瞬间,钻心的疼痛袭来。 少女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白皙的指尖血肉模糊,指骨狰狞…… 魏无隐瞳孔一缩,视线落在她皮肉翻滚的掌骨,瞬间崩溃,“不,时小栖你走开,别管我……” 第158章 不枉费他设下此局 青年自半空中跌落,重重摔倒在地上,他愣了几秒。 时栖乐眨了眨眼,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起身来,面色紧绷,她真的最怕最怕疼了…… “时小栖,你疼不疼啊?” 魏无隐第一次那么失态,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时小栖………” 少女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来,她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魏无隐,我……我先送你回客栈。” 她不敢再耽搁了,法阵很快就会关闭,困不了面具男多久。 “不要,时小栖你和我一起走。” 魏无隐疯了一般的摇了摇头,眼神慌乱而无助,他第一次那么痛恨,恨自己只是个凡人。 “时小栖,我求你了。” 时栖乐冷眼看他,眼神很嫌弃,“魏无隐,闭嘴。” 随后,她筑起一个传送阵,把哭得稀里哗啦的青年打包进去,拼着最后的力气将人送走。 同一时间,叶迟州破开法阵,一道可怕的罡风直扫少女面门。 时栖乐瞳孔一缩,踩着清风步,迅速移动位置。 冰蓝色的珠子似是感受到主人的虚弱,它自动回到少女手中,开启它强大的修复力量。 让她有了喘息了机会。 两人一招一式间,迸发出巨大的灵力旋涡,蓝黑两道青光纠缠着,挤压扭曲这狭小的空间。 如时栖乐心中所想,面具男的修为不在她之下。 但先前她耗费了太多灵力,又强行驱动虚空之力,身体尚未恢复,又如何能打得过他。 一掌挥出,时栖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坠倒在地上。 叶迟州稳稳落回到地面上,冷眼看着地上的人,眉梢眼角尽是冷冽戏谑,像是看蝼蚁一样。 “为了救那些人,值得吗?” 他亦清楚,若非先前少女损耗太大,自己无法那么轻易赢她。 时栖乐垂了垂眼眸,紧紧捏着手中的混沌珠,再给她点时间…… “值与不值,你一个手上沾满无辜鲜血之人永远也不会懂。” 修习世间邪术,需要不断的杀人,反反复复的杀人,去集天地幽魂煞气,这是最基础的。 叶迟州怔愣一瞬,嘴角勾起的弧度霎时一僵。 但不过是短短几秒,他便恢复如常,“时栖乐,可惜了人太善良也死得快。” 此话一落,整座石室猛的颤动一下,幽暗的红光自地面升起,迅速扩散开,纹路复杂。 这是………… 上古灭魂阵! 时栖乐瞳孔一缩,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束缚于阵心之中。 “时栖乐,到底这一个阵法是为你准备的,也不枉费我设下此局,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话落,面具男的身形便迅速消失在石室中。 少女怔愣一瞬,原来他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自己。 她茫然的左右看了看,石室静谧无声,却笼罩着一股骇人的死亡气息。 特么的,原来死的是自己啊。 在生死关头,时栖乐的心情平静得不像寻常人,没有情绪崩塌,没有发疯,只是默然。 但更像是知晓了无法逃离,死水一般的沉寂。 幸好,幸好她把其他人送出去了。 红色光影交错,灭魂阵缓缓启动,无形的力量突破屏障,刺入识海,一点点游走于里面。 三魂七魄。 先是三魂分离,天魂撕裂,地魂离散,人魂泯灭………… 再是七魄,游离出三魂,在灭魂阵的牵拉下,慢慢剥离,如抽茧一般,过程说慢也不慢。 但怕疼的人却希望快一些结束,少受些罪。 时栖乐眉心蹙了蹙,最脆弱的识海仿佛要炸开一般,她不由得蜷缩着。 好冷好冷。 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四肢痉挛,她睁了睁眼,额上的冷汗不断冒出,滴落在地上。 她疼得想要发狂,想要放声嘶吼,可连这一丝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疼啊……奶奶,我疼……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想回家……” 艳丽的红色顺着唇角流下,滴落于苍白的下颌,纤细的手腕无力的垂落,她闭了闭眼。 幽暗的红光映照着少女,有一种脆弱而又惊心动魄的美。 “奶奶……我想回家了……” 疼得受不了,时栖乐只是轻声呢喃着,没有吵闹。 少女没有注意到,腰间挂着的玉牌青光闪了闪。 许久许久,又或许只是过了几秒。 忽的,石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流动着的冷光灌了进去。 已经第十八次破开石门,君枕弦几乎都要绝望了,他将这里搜寻了个遍,翻来覆去的找。 就剩这一个石室了。 青年一袭白衣,匆匆往里一看,却看到了此生都不愿再回想的画面。 石室中心,一位蓝衣少女静静的蜷缩在地上,凌乱的发丝撩拨着沾血的白颈,毫无声息。 栖栖…… 幽暗的红光映照在君枕弦俊美至极的脸庞上,他眸中一寸寸割裂。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连呼吸都是停滞了,心脏好似被人劈成了两半,痛得他发抖。 “栖栖,我……” 上古灭魂阵。 君枕弦看得一清二楚,可他没有半分犹豫,脚步踉跄着狂奔进去。 他微凉的指尖发着抖,去探了探少女的鼻息,“栖栖,是我来晚了,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没有一丝气息。 君枕弦无措的抱着她,想将睡觉的人叫醒,她只是睡着了。 他冰冷的唇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顿,裹挟着绝望。 “栖栖,你看看我吧,说好要送我生辰礼的,别骗我啊。” 青年俊美的脸庞满是绝望,指骨用力到泛白,额上青筋暴起,像是在发疯的边缘徘徊。 老天怎能对他如此残忍,他好不容易的…… 才找到了他爱的人,就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就要重新收回去了吗? 滴答一声,像是雨珠溅落在地面的清脆响声。 “好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我还没死啊。” 忽的,少女虚弱的声音从他怀里响起,轻微的挣扎着。 君枕弦停滞了几秒,低头看去,眼尾一滴泪水滑下,啪嗒一声,滴落在少女苍白容颜上。 他声音沙哑极了,“栖栖?” 第159章 留下他的人魂 “栖栖,栖栖你没死的对吗?你不会离开我的。” 青年呆滞几秒后,脑子像是失了理智一般,死死的将人抱进怀里,像是要融入骨血之中。 “栖栖,我以为你不会醒了……” “栖栖,别不要我,你就要一直陪着我的。” 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爆发,君枕弦紧紧的抱着她,喉腔中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呢喃着唤她。 “栖栖。” 时栖乐拧了拧眉,浑身被勒得生疼,一巴掌呼他头上去了。 “君枕弦,你弄疼我了。” 说不上来什么,时栖乐感觉抱着他的人像是失去铁链的野狗一样,随时要扑上去咬人。 但……现在又哭唧唧的抱着她,像条乖软小狐狸。 少女很快又愣了一下,自己血肉翻卷的手竟然恢复好了? “起开,君枕弦你再不放开我,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君枕弦稍稍放开了点,垂眸盯着她,那双桃花眼像是要沁出血来一样,神色沉默而悲哀。 “栖栖别怕,我带你出去。” 时栖乐抬眸一看,又是一巴掌呼过去,这人又发什么疯! “君枕弦,你再不清醒点,你就别见我来。” 这人暗悄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表面上乖得要死,背地里在更迭阵心,怪不得自己不痛了。 说白了,君枕弦代替她的位置,暴露在阵中。 青年冷白如玉的脸颊浮起些指印,他轻轻将脸贴在少女手心中,轻呢蹭了蹭。 他声音沙哑酸涩,“栖栖,我很清醒,别怕,只有这样才可以救你。” “什么?” “这是上古灭魂阵,一旦入阵,必然要留下些什么,否则是出不去的。” 时栖乐呼吸一滞,方才混沌珠散发的混沌之源与灭魂阵的力量相抵抗,护住她的神魂。 她以为靠着混沌珠就能出去了。 “君枕弦,等等,我有混沌珠的,别那么做,” 许是灭魂阵的作用,君枕弦的脸庞一点点变白,他轻声道,“栖栖,混沌珠在这里不起作用。” “用它,保护好你自己。” 时栖乐眨了眨眼,“所以,你要做什么呢?” 那你会死的是不是?这句话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九尾狐一族,神魂本就比一般人要强大,只是剥离我的人魂罢了,骗过灭魂阵就够了。” 这话风轻云淡,可是他为什么会疼得颤抖呢。 时栖乐声音很轻,紧紧的抿着唇角,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君枕弦,你不应该进来的。” 表面上自己所受的伤害皆是君枕弦一人带来的。 直到方才与面具男的对话中,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早已深陷泥潭,是局中人。 无论有没有君枕弦,她的生活都不会平静。 青年阖了阖眸,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四肢痉挛不已,“栖栖,抱抱我好不好,我疼……” 三魂七魄,缺了哪一个都会是致命的伤害。 生生的感受着人魂被剥离出,感受着神魂失去一部分,感受着识海不再完整,空荡荡。 时栖乐闭了闭眼,第一次主动抱住他,静静待在他的怀里。 “君枕弦,你这样让我怎么还得清啊,你故意的吗?” 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感慢慢的顺着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明明执意来九垓谷救人的是她,这后果不应该由君枕弦来承担的。 青年微微低头,指尖轻颤着理了理少女的碎发,挤出一个笑来,“栖栖,我不要你欠我。” 他手背青筋凸起,力道却很轻,“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多看看我就好了。” 石室角落中一滴滴血水溅落,发出清脆的声响的。 人魂渐渐的,与主魂、地魂分离,再慢慢的剥离出去。 君枕弦清晰的感受着,汹涌的灵识翻滚着,从空荡荡的识海中溢出,直至它平息泯灭。 一旁的三清绫无力的从半空跌落,轻轻落在地上。 九霄被吓得不轻,顿了顿后,好心的飞过去,小心翼翼的绕过锋利的剑刃,将它托起。 时栖乐眨眨眼,漂亮的眼睛蓄满了泪水,一滴滴落下。 她将混沌珠化开,含进口中,仰头轻轻贴上青年唇瓣,停留了几秒,又将珠子渡了过去。 “咽下去,它可以护住你的命。” 君枕弦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像是傻了一样。 “栖栖,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我,你是可怜我吗?这是你的补偿吗?” 他的声音在发着抖。 少女眉眼弯了弯,双手捧着他的脸庞,轻轻摩挲着,“对啊,这是补偿啊。” 青年抿了抿唇,双眼却亮了亮起来,将脸颊凑了过去,“栖栖,你再补偿补偿我一下。” 时栖乐:“…………” 她抬手,轻轻扇了他一下,冷漠无情将人推开了。 这是另外的价钱! 暗处的人看着这一幕,恨意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他,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指缝中溢出鲜红的血。 半晌,他冷声道,“把灭魂阵撤了。” 候在下方的人愣住了,“主子,不可啊。” “撤了。” “主子!” 叶迟州转身,仿若剐骨一般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声音森冷极了,“我说,把灭魂阵撤了。” 如潮水一般的威压沉甸甸的众人身上,所有人不觉噤声。 “是,主子。” 随着灭魂阵的撤离,反噬之力灌上心头,叶迟州猛的吐出一口血来,步子踉跄了几步。 “主子,你怎么样了?” 应一急忙上前要去扶,却被男子一把拂开。 他愣了愣,看着主子高大的背影,步子罕见的有些不稳,不知为何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落寞。 此时,玄天宗,紫阳宗,无极宗的派来的人都已经赶到九垓谷。 贺越一行人静静的站在入口前,并没有离开。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入口,身旁人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宛若一尊雕塑,心中情绪复杂。 他不是师兄吗?为何现在被保护的会是自己。 一旁岑时抱着自家师尊大腿,嗷嗷直哭,“师尊,你怎么才来啊,我差点就死了呜呜。” 第160章 没事,他不痛。 岑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师尊,你们太过分了,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啊!” 梁长老脸色一黑,“你这小子别给我得寸进尺。” 少年感觉自己抱着的大腿动了动,麻溜的起身闪躲,随手擦去那几滴眼泪,老实如鸡。 “知道了。” 晏峻与赵絮亦是如此,不过这两人比较含蓄,没嗷嗷直哭。 几宗长老安抚着自家死里逃生的孩子,难得慈祥。 一旁紧赶慢赶而来的谢应唯,正在给半死不活的公仪济疗伤。 他本该去往客栈,但中途接到孤月师伯的传讯。 天知道,当他赶到九垓谷时,看到他那几乎快死了一半的小师弟时,双腿差点就给跪了。 宥宥眨了眨大葡萄一样的眼睛,戳了戳昏迷的少年。 “公仪哥哥?” 他扭头看向谢应唯,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哥哥,他身上也好多好多血,是不是要死了?” 谢应唯停止输送灵力,面色凝重,有一道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想必是孤月师伯所为。 他轻叹一声,“宥宥别怕,他睡一觉就好了。” 宥宥抬头望着他,“真的吗?可是公仪哥哥看起来很痛的。” 谢应唯挑了挑眉,浑身被一股强大的鬼气反灌而入,经脉真气逆行,没被痛死算他命大了。 但是怕吓到宥宥,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没事,他不痛的。” 小少年疑惑的瞪了瞪眼,蹲在公仪济身旁守着他,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脸,一边嘀咕着。 “公仪哥哥不疼了,宥宥给你吹吹,痛痛飞走。” 看着这一幕,谢应唯笑了笑,那小子倒也不算白疼宥宥。 他看了一会,转身去了贺越身旁,看着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眉眼间闪过一丝戏谑。 “难得见你这副模样啊,怎么了这是?” 贺越敛了敛眸,收起眼中的万千思绪,嗓音沙哑,“过了那么久了,时师妹她会有事吗?” 谢应唯怔愣了一下,说实话他对时栖乐这一顿操作也挺震惊。 但并不意外。 青年下意识认为这就是少女会干出的事来,她生性贪玩跳脱,但若你仔细与她接触过。 便会发现时栖乐可靠温柔,否则也不会发现宥宥。 “且宽心吧,孤月师伯已经进去了,他会将人带出来的。” 前提是,时栖乐能活到那个时候。 贺越一向清明的双眸,染上些许迷茫无措,他侧首开口,“我竟然废物到需要师妹保护吗?” 谢应唯:“…………” 他眼角抽了抽,心里瞬间同情起眼前这人来。 一个大男人,身为宗门首席弟子,结果在危险之际,竟然是身后的小师妹挡在他前面。 搁谁,谁都得怀疑人生。 谢应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处理烂摊子了。 他也希望时栖乐能够安然无恙的出来,否则孤月师伯怕是会疯,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贺越也会自责一辈子的。 岑时和晏峻猛的想起了什么,他们扯着自家长老就要往九垓谷里走。 梁长老一头雾水,但不耽搁动手抽人,他一巴掌呼少年头上去,“臭小子,又发什么疯啊?” “师尊,时栖乐把我们送出来的,你快去救她。” 岑时疼得跳脚,也顾不得被揍,拉着人想把师尊往入口里摁去。 “你快救人啊,师尊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去啊!” 梁长老直瞪眼,一脚踹了过去,这大逆不道的臭小子,“岑时,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不是贺越那孩子把你们救出来的吗?怎么还说到时栖乐了?” 岑时委屈的捂住屁股,“师尊,起初是贺越师兄护着我们,但是送我们出来的是时栖乐。” 梁长老惊愕了一下,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贺越。 这怎么可能? 晏峻的师尊,寒尘长老听完一切后,同样是沉默许久,心底不太相信。 直到谢应唯过来,他拱了拱手,“诸位前辈,他们说的并非有假,时师妹的确还在九垓谷。” 岑时嘟囔了一句,“就是就是!” 寒尘长老两人不信也得信了,但有些怀疑人生。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自家不成器的徒弟,心底那点心疼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长老眉心蹙了蹙,“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进去救人?” 晏峻抿了抿唇,少年眉眼间闪过一丝担忧,看向寒尘长老,“师尊,你也去救她好不好?” 既然时栖乐舍命救了他们,寒尘自然不会推辞。 “这是自然。” 谢应唯挑眉,“不麻烦两位前辈了,孤月师伯已经进去了。” 闻言,梁长老神情微妙,很是诧异,他没记错的话,孤月仙君不是从不踏入南域半步的吗? “既如此,我们就不进去添乱了。” 虽说如此,但一行人并未离开,一同守在这里。 若是里面出了什么情况,也好赶进去救人。 这一夜,九垓谷注定是不平静的。 直到天微微破晓,天色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变成淡蓝色。 大家依旧候在九垓谷外头,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里面的动静,晨曦洒下一片光亮,却驱散不了阴寒。 这都一天了,岑时三人在外头急得团团转。 什么动静也没有,时栖乐是不是死了? 谢应唯神色冷冽,面色越发的凝重,在思考是否要请师尊过来。 他微微侧头,身旁小少年靠在他肩头,闭眼睡得很香,白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乌青。 宥宥担心时栖乐,这一晚几乎没怎么敢睡。 他轻叹一声,没有叫醒他,将人轻轻抱起,交给一旁的弟子,轻声嘱咐,“照顾好他。” 讯息传回青云宗时,天虞和赵佛华神色微顿,沉默了片刻,心里瞬间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们一同去到禁地之中,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走了进去。 四周的景象骤然变换,空间交叠扭转,眼前很快出现了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盏魂灯。 本该明亮的魂灯,此时极为黯淡,一闪一闪的。 第161章 人魂没了,但人还活着 青年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惊吓变得有些尖锐,很是聒噪。 “赵佛华,安静些。” 天虞视线落在那盏魂灯上,目光越发的冷凝,缓缓踱步过去,阖上眼眸展开神识探查。 片刻后,她眉眼上染上一丝不解,“怎么会如此?” 赵佛华把脑袋凑了过去,也仔细的看了看,但他修为还不够,看不出什么,“师姐,怎么回事啊?” “我也说不清楚,长钰的人魂不见了,但人还活着。” 青年猛的抬起头,“啊?师师师……师兄人魂不见了?” “嗯。” 两人面面相觑,扭头看着石台上黯淡的魂灯,许久都没有说话。 天虞捏了捏眉心,只怕是九垓谷之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佛华,你即刻赶往九垓谷。” “师姐,这是?” “去查清九垓谷到底发生了什么,把所有人都安全带回来。” 赵佛华眉目一凛,他亦知晓此事的重要性,沉声应道,“师姐,我现在就去,你别太担心。” 青年转身,匆匆下去准备了。 天虞眉头久久不能舒展,目光沉沉的落在魂灯上。 石室内响起一声重重的叹息声,似乎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九垓谷气氛越发的沉重,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入口,都在等待着。 宥宥抿了抿唇,小脸垮了下来,“哥哥,时姐姐怎么还不出来?” 小少年并不明白,九垓谷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不安的揪着一角衣衫,只知道时栖乐没出来。 “哥哥……” 谢应唯叹了一口气,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面对宥宥的疑问,他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 就在所有人几乎都绝望时,最角落的一个入口轰的一声炸开了。 众人神经一紧,齐刷刷抬头看去。 在飞扬的尘土下,蓝衣少女缓缓从中走出,稀薄的光影洒在她眉眼上,似是闪着光芒。 她一手拎着长剑,怀里不知是抱了什么东西,露出一截白团。 “时姐姐!” 宥宥一眼就看到了时栖乐,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挣开谢应唯的手,飞奔过去。 时栖乐刚抬头,就看到一个人影飞扑过来。 “咦?” 她条件反射的要出剑,凝神一看后发现是宥宥,抬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站着没动。 小少年一把扑进时栖乐怀里,“姐姐,你怎么才出来呀?” 时栖乐怀里的小狐狸叫了一声,躲在她衣袖里滚了一圈,四只小爪子忙抱住她的手腕,蹭了蹭。 她眨了眨眼,急忙退开一点距离,“宥宥,你怎么在这里啊?” 少女笑了笑,一边悄咪咪的安抚着受惊的小狐狸。 宥宥盯着时栖乐好久,脑袋歪了歪,好奇的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衣袖。 “哥哥带我来的呀,就在那呢。” 他扭头,手指头指着谢应唯所在的方向。 时栖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又左右看了看,轻啧了一声,岑时、晏峻、赵絮几人都在呢。 谢应唯快步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眼少女后,幸好没少胳膊少腿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 “时师妹,我心脏不太好,你要是多来一会儿,我可就真被吓死了。” 少女挑了挑眉,“谢师兄,神经轻轻的怎么就心脏不行了,还得练啊。” 谢应唯:“…………” 他无奈扶额,这人还能和他贫嘴,看来是没事的。 “没遇到什么吧?怎么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 闻言,时栖乐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衣衫沾满血迹,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是挺灾难的。 这里人多口杂,她不打算把九垓谷的事情如实说。 她笑了笑,“师兄,那好歹是九垓谷啊,不脱层皮可说不过去了。” 众人:“…………” 那是脱层皮的事情吗?九垓谷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规矩,那就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很少有时栖乐这种出扬方式了,但大能除外。 岑时,晏峻,赵絮三人都挤着往里凑去,目不转睛的看着少女,嘴巴张得可以放下鸡蛋。 赵絮抿了抿唇,主动开口,“时栖乐,谢谢你救了我。” 岑时挑眉一笑,笑眯眯的凑上前去,“还有我,我叫岑时,时栖乐你就是我此生的大恩人了。” 晏峻眉眼冷峻,“多谢,我欠你一条命,日后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几个少年闹哄哄的说着,一个接着一个,笑得很灿烂。 时栖乐眉梢轻挑,很是自然的应下了,“放心吧,你们欠我的我忘不掉,随时找你们还。” 他们愣了一下,这年头这么实诚的人不多了,她一点也不装。 岑时这么想着,更喜欢时栖乐了,她一点也不像晏峻那群装货。 当然,赵絮与晏峻也是这么想得。 三人罕见的想法一致,围着时栖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幼稚的样子和一旁的宥宥有得一比。 时栖乐:“…………” 寒尘长老,梁长老,连长老三人眼皮子跳了跳,怎么感觉这群孩子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忍了忍,他们没忍住,上前去把各家孩子领了回来。 在临走前郑重的与时栖乐道谢,并承诺日后有事必然相助。 随后,三位长老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生怕回去晚了,自家亲传脑子就坏掉了。 那三人一走,时栖乐猛的松了一口气,这也太热情了。 这口气还没松完,身旁盯着他很久的谢应唯突然出声,“时师妹,孤月师伯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少女猛的被自己口水呛到了,重重咳了一声。 “仙君他有急事,把我带到入口附近就已经离开了,你们刚刚没看到他吗?” 时栖乐眨眨眼,一本正经的编着,神情严密得没有一丝破绽。 “是吗?我没看到啊。” “那估计是仙君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用了隐身法吧。” 谢应唯眉宇间带着一丝疑惑,盯着少女好几秒,像是在思考她话的真实性,“真的吗?”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第162章 他辣么大一个师兄呢?! 其实骗的就是你们,大名鼎鼎的孤月仙君现在就窝在她怀里呢。 时栖乐黑亮的眼珠中闪过一丝狡黠,悄咪咪掂了掂怀里的小狐狸。 在感受到他的紧张后,又使坏去捏他的尾巴尖尖。 少女感受到怀里的狐狸抖了一下,险些炸毛。 闻言,谢应唯稍稍放下心来,接着又问“师妹,你手里是抱着什么?” “………没什么,只是从石室里带出来的宝贝,不能给你看。” “那么宝贝啊,放心师兄又不和你抢。” 青年无奈摇了摇头,看着时栖乐很是苍白的脸色,心中直叹气,她说得倒是轻飘飘的。 可谁都知道,九垓谷凶险万分,没人能来去自如。 谢应唯拍了拍她的肩,也不忍心细问下去了。 “回去吧,好好疗伤,其他的由我们处理。” 时栖乐点了点头,转头望向一旁乖巧的小少年,摸了摸他脑袋,“宥宥,姐姐先走啦。” 宥宥:“姐姐回去睡觉,睡醒就和公仪哥哥一样好了。” 她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囫囵点了个头,就御剑离开了。 直到远离了众人的视线,时栖乐才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出来,毛茸茸的脑袋从袖中探出。 她一手摸了摸,“仙君,我们现在回客栈吗?” “栖栖,别回客栈,去……去西岐山,让三清绫带你去。” 君枕弦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中,又忽的尾调急促升高,低低的,带着一丝丝颤抖。 “西岐山?这是妖界的地域吧。” 少女神色微顿,垂眸望向怀中害羞的小狐狸,疑惑道,“仙君,难道那是你家?” “栖栖,那是我幼时住的地方。” 时栖乐眉梢轻挑,一手点了点它的耳朵尖尖,软乎乎的,她实在没忍住,埋头亲了亲。 “好,现在就去。” 小狐狸猛的一颤,险些滑掉下去,四只小爪子急忙扒拉少女衣袖,耳朵尖尖一下埋进毛发里。 不肯再出来了。 “……栖栖,别摸了,我……” 君枕弦脑子里晕胀胀的,恍恍惚惚的,心跳砰砰的跳个不停。 哇喔!好娇啊~ 时栖乐眨了眨眼,像抱小宝宝一样,托住晕乎乎的小狐狸,“就摸就摸,是不让摸吗?” 少女笑吟吟的凑近它,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小狐狸献祭般仰头看着她,把耳朵尖尖送过去。 青年的声音带着一股被沙砾蹭过的低哑,与他先前清冽的声线混合,实在有点撩人。 “给摸的,栖栖给你摸,轻……轻点就好了。” “好啊。” 如他所愿,时栖乐自然也不会客气,一把薅了个舒服。 她视线落在一旁蔫哒哒的三清绫上,指尖轻点几许,将灵力输送进去,“三清绫,好些了吗?” 身为君枕弦的本命法器,在他失去三魂中的一魂时,亦会受到重创。 轻柔的白纱缠在她手腕上,随着灵力的输送,恢复了一些光泽,又重新浮到半空中去。 三清绫在她手腕蹭了蹭,表示它可以的。 白纱轻柔的将她带起,一阵天旋地转间眼前的景象发生了改变。 微凉的风拂过山脉,峰峦起伏,仿佛是一片起伏的海洋,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上。 广袤而又深邃。 时栖乐抬眸看去,大片大片的铃兰花占据了她的视野。 洁白如雪,像一串串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小溪潺潺流淌,充溢着勃勃生机和活力。 “这里就是你家吗?好美啊。” 少女双眼亮了亮,低头望向怀里的小狐狸,笑得很灿烂。 下一秒,手上一轻,小狐狸已经变成了一个俊美至极的青年。 君枕弦垂了垂眼眸,望着少女,清冷的眸子浮动柔和的波光,这些风景在他眼中并无什么新奇的。 他轻声道,“栖栖,你喜欢这里吗?” “挺喜欢的,这里很美。” 时栖乐眉眼间闪过一丝可惜,仰头看了青年一眼,她还没摸够呢。 忽的,她想起一件事来,“仙君,章玫和郁孝两人的梦丝不知道拿回了没有,我们不用回去看看吗?” “放心吧,我已经将两人梦丝交给谢应唯了。” “……好哦。” 少女愣了好几秒,心里有些好奇,君枕弦怎么知道这事的。 君枕弦凝视着她侧颜许久,衣袖下的手动了动,带着一丝颤意,小心翼翼的牵起时栖乐的手。 可握上的那一瞬间,他又极快的别开头,害怕看到她的拒绝。 “咦?” 时栖乐正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铃兰花,手忽的被人牵住,冰凉冰凉的,又带着一丝干燥。 她扭头一看,就看到青年线条流畅的下颌,绷得很紧。 高高在上,一向都是从容不迫的孤月仙君居然连牵个手都那么紧张,紧张到在发着抖? 时栖乐:“…………” 她起了些逗弄的心意,“仙君,你的手不小心碰到我了,过去点。” 君枕弦抿了抿唇,手上用了些力道,不让人挣脱开,面上难得强势了几分,声音却很怂。 “栖栖,不是不小心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是……是故意的,要牵着。” 时栖乐盯着他几秒,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小狐狸怎么那么好逗啊。 “故意的呀?” “嗯。” “好叭,那你要牵多久?” 青年微微侧头望着她,鸦羽长睫投落暗影,眼里的情绪慢慢变得浓烈,“栖栖,再牵一会。” 这话是违心的,其实他想要永远永远也不放手。 君枕弦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带着些许苦涩,可是他怕会吓到她。 时栖乐轻笑一声,任由他牵着,什么也没说。 也许,站在这里的两人或多或少的都明白些什么,只是谁都没点破。 这里一片宁静,但是好不容易赶到南域的赵佛华可就不是这样了,他又又一次扑空了。 他辣么大的一个师兄呢?谁把他师兄拐跑了? “师尊,时师妹她说了,孤月师伯有些急事先离开了。” 谢应唯站在一旁,看着急得要跳脚的师尊,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师尊,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第163章 你可以对我师兄随便乱来 “这是时栖乐亲口说的?” “……是啊。” “我就知道,一定是时栖乐,也就只有她能让师兄听话!” 赵佛华双手叉腰,急得来回走动,晃得人人眼前发晕,这师兄失了一魂,还能到处跑。 小命都快没了,还折腾,硬要折腾是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师兄失去了三魂中的人魂,体内的妖力恐怕会乱窜,无法控制住。 想不让人看见,就只能……变回小狐狸的形态。 想到这,赵佛华眼皮子跳了跳,“应唯,时栖乐出来的时候手上有没有抱着什么东西啊?” “有的。” 谢应唯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她说那是她的宝贝。” “!!!” “啊啊——” 忽的,他那不正经的师尊双眼一翻,人往后撅去,开始鬼叫起来,毫无长老的稳重威严。 这声音太过凄厉,引得一众弟子心里发慌。 谢应唯也被吓了一跳,一个箭步上前,把即将啪嗒一声倒下的师尊扶住,伸手去掐他人中。 “师尊?师尊!” 青年耳朵被吵得嗡嗡响的,恨不得直接手动禁音。 但是身为弟子,这是大逆不道的,只能是一边哄着他,“好了好了,师尊您别太着急啊。” 赵佛华眼神空洞,他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 半晌后,他狠狠揉了一把脸,撇开谢应唯的搀扶,自己站起身来,优雅的理了理衣裳。 “没关系哒,没关系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佛华深吸了一口气,抬了抬手,把一脸震惊的谢应唯打发走,“你下去看看你师弟伤势。” 谢应唯神色诧异,又看了他好几眼,怎么感觉师尊要疯了。 “是,师尊。” 赵佛华转身进了房间,拿起玉牌琢磨了一下,没有去找君枕弦,反倒是给时栖乐传音。 因为他很悲催的知道,自家师兄是不会搭理他的。 白光闪了闪,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东篱长老?” “时栖乐,我师兄是不是在你手里,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乱来啊,他只是本分的小狐狸。” 赵佛华先声制人,生怕这人把他师兄给嘎了。 另外一边,时栖乐神情怪异的看着求着她摸摸的人,眼角抽了抽,到底是谁在乱来啊! 她真是气笑了,“长老,我很本分,非常的本分。” 这里要是有手机,她非给打一个视频电话自证一下清白。 少女挑了挑眉,伸手勾了勾君枕弦的下巴,又顺势抚了抚他苍白的脸庞,力道轻飘飘的。 示意他回话。 像是在逗小狗狗一样,可偏生某人也喜欢得紧。 青年长睫颤了颤,欢喜的将脸凑过去了几分,舒服得扬了扬尾巴。 “栖栖,再摸摸我好不好?” 时栖乐:“…………” 听得一清二楚的赵佛华:“…………” 少女脸色一下僵住了,虽然自证了清白,可是为什么有一种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的感觉。 时栖乐深吸了一口气,瞪了瞪眼神迷茫无辜的人,面无表情的一手给他摁回到被子里。 “君枕弦,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随后,她拿起玉牌出了洞口,两人对着玉牌没说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脸上好像被打了一巴掌的赵佛华坐在椅子上,有点火辣辣的,神情带着些许惊恐无助。 他咽了咽口水,“呃……其实…我刚刚说话有点大声了。” “嗯?” 赵佛华无奈扶额,原来他家师兄才是那个死缠烂打的人,不要脸的对着一小姑娘乱来。 这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有点大了。 “栖乐啊,其实年纪大一点的会疼人,而且你看啊,我师兄长得国色天香啊,这一点能加分吧?。” 少女眼角抽了抽,“……呃?长老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佛华破罐子摔碎道,“你可以对我师兄随便乱来的,别客气。” 他不觉轻咳了几声,有些难为情,为了帮自家师兄留住人,他可谓是把这张脸都豁出去了。 时栖乐:“…………” 她险些被自己都口水呛到,“长老,谨言慎行啊!” 这年头,还能这么推销人的吗? “够了够了,长老你就别再添乱了好吗?还是先担心担心仙君小命吧。” 说到正事,赵佛华轻咳了几声,恢复了正经。 “我师兄人魂已灭是吗?九垓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九垓谷一事,时栖乐笑意敛去,眸色一寸寸的冷凝下来,话中是掩盖不住的冷意。 “我那日进去九垓谷里救人,把贺越师兄一行人送出来后,自己就出不来了。” “什么意思?” “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在里面设下上古灭魂阵困住了我。” 此话一出,赵佛华脸色瞬间僵住了,这便也说得通了,否则区区九垓谷还不至于伤师兄至此。 “他是不是会傀丝术?” “嗯。” 青年神色冷冽,是那个人又出现了,他竟然盯上了时栖乐,还试图杀了她。 “你们如今在哪?师兄情况如何了?” 少女视线望向远处,洁白如雪的铃兰花开得正盛,很美很灿烂。 “我们在西岐山,仙君身上有混沌珠,性命暂且无忧。” 赵佛华下意识点了点头,下一秒就又炸了,猛的站起身来,惊得声音在空中劈了个叉。 “西岐山?!” “混沌珠又是哪来的?!” 时栖乐拧了拧眉,将玉牌拿远了点,这长老声音实在是太聒噪了,“混沌珠是我给他的。” 赵佛华:“…………” 所以,他师兄约莫也是走了点狗屎运的吧? 话说到这里,赵佛华心里几乎就明白了,能将一群人从九垓谷里救出,又拥有混沌珠。 时栖乐大概也就是死生之境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子。 “呃……栖乐啊,就麻烦你照顾好师兄了,有事再跟我联系。” 话落,他也不给时栖乐拒绝的机会,直接了断的切断传音,喘了一口气后,颤巍巍的坐下了。 赵佛华揉了一把脸,那他需要还担心什么啊! 第164章 肌肤渴求症? 东篱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远处的枝头上,站立着几朵嫩生生的花朵,被风吹得轻晃不已,清凉的山风拂过脸颊。 很宁静,但心并不静。 时栖乐眨了眨眼,倚靠在洞门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同情感激吗?不尽然是。 来到这西岐山,也就意味着自己再深一步的踏入君枕弦的生活,两人的纠缠会越来越深。 自己明知后果,放着其他地方不去,偏偏来了这里。 少女沉沉叹了一口气,而且自己亲他那一口难道是什么必要流程吗? 时栖乐深刻的、严肃的反省自己的龌龊行为,在心里开起批判大会后,见鬼的发现自己也喜欢。 “算了吧,走一步算一步。”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喜欢就喜欢了。 日后如何再说吧。 再次回到洞里,君枕弦躺在床榻上,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听到动静后,转头看着她。 “栖栖,不要听别人说的,我真的……很喜欢。” 他神色有些焦急,生怕少女因为这些话就不和自己亲近了。 “栖栖……我只是想要你多摸摸我,你若是很为难的话,不勉强你的。” 自己克制一些,忍耐一点就好了。 君枕弦垂了垂眼帘,苍白如纸的脸庞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身后的大尾巴变得蔫蔫的。 时栖乐:“…………” 她才刚刚进来,这人就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 时栖乐慢悠悠的走到床榻边上,盯着他几秒后,眉眼轻挑,“仙君,为什么那么喜欢?” 青年愣了愣,是自己那难以启齿的喜好吗?他抿紧了唇瓣,猛的偏开头去,绝对不能说。 “栖栖,就是很喜欢。” 少女笑了笑,白皙的指尖落在他如玉的脸庞上,轻轻抚了抚,“为什么?” 她不依不饶的问着,君枕弦越不说,她越好奇。 “栖栖,不要问了,我给你摸尾巴好不好?” “不好。”她冷酷拒绝了。 君枕弦微微侧头,本能的将脸庞凑到她手心里,轻呢的蹭着,喉结轻滚几许,眯着双眼。 好舒服…… 时栖乐又靠近了一些,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 她双手捧着青年的脸,指腹轻柔的抚了抚,下一刻他的呼吸果然急促了些,深深是望着她。 像是诱惑一样,“君枕弦,是不是很舒服?” 青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衣袖下的指尖蜷了蜷,难耐的握住衣角。 “……舒服的,再摸摸我好不好?” 时栖乐挑了挑眉,心里大概知道原因了,“是不是哪里都想让我摸摸?不摸会怎么样?” “会难受,很难受。” 君枕弦彻底放弃了抵抗,问什么就说什么。 这就是现代霸道总裁中最流行的肌肤渴求症,通常只存在于男女主之间,设定非常香。 作为一个半夜翻洋柿子的资深人士,她是不陌生的。 但是这玩意出现在君枕弦身上,这对吗就? 时栖乐摇了摇头,盯着他渴求的眼眸,手不自觉的抖了抖,想要撤走,却被人按住了。 “栖栖,不要嫌弃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青年难受的要死,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声音低低的。 “栖栖,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忍的,忍一忍就过去,和正常人一样的,别讨厌我。” 君枕弦从未听过谁有这些情况,他自然把自己归到了异类去了。 许是情绪有些激动,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神魂缺去的那一部分,又开始隐隐的抽痛着,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痛苦的闭了闭眼。 “栖栖,疼……我疼。” 时栖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抬手驱动混沌珠,冰蓝色的珠子在君枕弦神魂游走,修补滋补。 片刻后,才稍稍稳定下来。 少女吐出一口气来,她总算是明白了这狗男人。 娇得不行,又爱胡思乱想。 “谁说我嫌弃你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那么笃定我接受不了吗?” 时栖乐脸颊气鼓鼓的,伸手揪他耳朵骂人,“不就是喜欢摸摸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 青年呆呆的看着作乱的人,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她冷哼一声,视线不怀好意的扫过君枕弦全身,戏谑的挑了挑眉,要是哪天有机会的话…… “你这样挺可爱的,恰好我又比较流氓,刚好很合适。” “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 君枕弦眉眼舒展开来,在确定她说的是实话后,猛的将少女扯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他舒服轻哼了一声。 时栖乐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以一个绝对占有的姿势,侧脸贴在他心口上。 她眨了眨眼,一点都没有挣扎,挪了挪位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仙君,这样会不会好受点,还疼不疼了?” 闻言,青年怔了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击中了,怎么会不疼呢?他疼得几乎要发狂。 人魂活生生被剥离,落地为圈,整个人被剐去了一部分。 一身修为不受控制的溢散,碎裂的识海无法承受自身强大的神识,仿佛要炸开一般。 君枕弦笑了笑,顺从本能的将她抱得更紧了。 “栖栖,抱着我,再抱一会我就不疼了。” 头顶的声音低低的,在极力掩盖的平稳声线下,是他不敢表露的痛苦。 时栖乐眼睛涌起些许酸涩,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好,抱抱痛痛飞走。” 她温声轻哄了一句。 两人安静的依偎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 当怀里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平缓时,君枕弦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来,看着少女眼下淡淡的乌青,伸手将她拧着的眉抚平,俯身轻轻吻了吻。 在九垓谷中,时栖乐为了保护贺越一行人,受的伤不轻。 这几天忧心君枕弦的情况,约摸着都没闭过眼,还要损耗灵力帮他疗伤。 “栖栖,好好睡会吧。” 君枕弦看着少女睡颜许久,松开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榻,动作很轻,怕惊醒了她。 第165章 魔气不散 “唔……” 青年紧紧的蜷缩着身体,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周身不住地颤抖着,整张脸都扭曲不堪。 这才是他此时真实的状态。 不见方才的一丝风轻云淡,他向来擅长忍耐。 君枕弦嘴角难以抑制的涌出一股股鲜红的血沫,顺着下巴流淌到胸前,将衣衫染得猩红。 山间的冷风吹拂而过,轻轻拂过青年冰冷的脸颊。 “父亲母亲,我终究没能按照你们的意愿生活,是孩儿不孝。”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洁白的铃兰花开得正盛,嫩生生的站立在枝头上,轻轻随风摇曳。 这是母亲喜欢的花,父亲将它种满了整座山谷。 青年抿了抿唇,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来。 君枕弦骨节分明的手掌中,赫然萦绕着一道不散的魔气,霸道强大,深深根在他体内。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个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以时栖乐为引子,让他一步步踏入圈套之中,明知有诈,却也没得选择。 棋局之中,下了时栖乐这一子,何愁君枕弦不入。 院中荷花池下,每到夏季荷花盛开,习习凉风中便裹着淡淡的清香,偶尔传出几声蛙叫。 不论是何处宅院,池塘旁总是放置着一张软榻。 那是时栖乐的地盘,独属于她一人的,霸道又理直气壮的。 “主子,您身体还没恢复,先休息一会吧。” 房伯站立在一边,看着靠在窗边不愿动弹的人很是无奈,满脸都是焦急之色,这什么行啊。 “无妨。” 魏无隐一如往常的笑了笑,却难掩那一丝病态的疲倦。 阳光透过窗台的缝隙斑驳洒在他身上,为他那本就缺乏血色的肌肤更添了几分透明感。 “房伯,你说时小栖怎么不来找我呢,她好没良心啊。”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一双长腿下缠着厚厚的白布,渗着些许血丝。 “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好蠢的,怎么能用手去碰呢。” 房伯动了动唇,心疼的看着这人,南域开口。 “房伯,你去把她找来吧,这里荷花开来,她喜欢看的。” 魏无隐微微侧头,轻笑了一声,依旧是平日里的慵懒模样,可眼神却空洞麻木的很。 “好,我这就下去找时姑娘。” 房伯眉头紧锁,看着空荡荡的池塘边,终是叹了一口气。 他上前几步,将主子的被角掖好,转身下去准备了。 窗外荷影摇曳,漾起层层涟漪,少女懒懒的靠在软榻上,似是发觉他目光,扭头朝他笑着。 “哈喽?” 魏无隐轻挑眉梢,正想扬声和她打招呼,眼前一晃,再没了人。 他霎时一僵,扯了扯唇,原来只是幻觉吗? 此时的南域来了一个人,让众人有些出乎意料—— 金陵城城主公仪裴。 男人高大挺拔,眉目深邃冷峻,和公仪济有几分相似。 “真是抱歉,在下不请自来,多有叨扰,但实在担心我家孩子,还请东篱长老见谅了。” 赵佛华收了公仪济这个小徒弟,自然是知晓他的身份的。 因此对公仪裴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同样拱了拱手,回了一礼。 “城主说的这是什么话,何必如此客气,不妨里面请?” 说着,赵佛华示意一旁的谢应唯将众弟子遣散,该干嘛就干嘛,别一群人都往这里杵。 看着太闹心。 谢应唯是一个很贴心的大弟子,一秒就接收了信息。 他嘴角抽了抽,躬身给公仪裴行了一个晚辈礼后,扭头去执行任务去了。 赵佛华也不废话,直接将人领到了公仪济的房间里。 床榻上,少年脸色苍白如纸,微微阖着双眸,眉毛拢成一团,脸庞因痛苦而愈加苍白。 “阿济?你怎么样了?” 公仪裴神色一凛,上前几步去心疼的看着少年。 “东篱长老,他这是受了什么伤,怎的如此严重?”他声音不可抑制的焦急。 赵佛华轻叹一声,“他体内被反灌入一道鬼气,鬼气与灵力排斥得紧,至今都未能排出。” 亲耳听到这句话,公仪裴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是何人所为?” “鬼磐。” “什么?我们金陵城与他从未有过任何恩怨,何苦置我们孩子于死地!” 公仪裴身为一城之主,管辖着金陵城的大小事务,素日里再怎么冷静,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冷静。 他的疑问也是赵佛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按理说,没人会想要与金陵城,青云宗为敌,哪怕是修为强大的鬼磐。 可偏偏,鬼磐却下了死手。 若非河洛书护身,又恰好君枕弦及时赶到,怕是公仪济早没命了。 “城主,鬼磐近来行事猖狂,搅得南域不得安生,我也不知是为何?” “呵,我管他是为何,既然敢对我孩子下手,总得付出点代价。” 公仪裴轻嗤了一声,他们金陵城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手下很多为其奔波卖命的修士,最不缺的就是资源灵石,总有人要资源不要命的。 鬼磐修为强大又如何,一人难敌众人围剿。 赵佛华微微拧眉,倒也没有说什么劝阻的话,关键是劝也劝不住。 其实他们青云宗早已下了追杀令,只要鬼磐敢现身,有得他好受的,金陵城不必趟这一浑水。 他视线落到脸色苍白的少年身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有些心疼。 “城主不必太过忧心,公仪修为稳固扎实,能熬过去的。” 赵佛华安慰了一句,随后便出了房间,把地方留给父子俩。 公仪裴神情严肃,没有应声,轻柔了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心疼自己孩子罢了。 “你这小子,这一次是真把你爹娘吓得够呛啊。” 他低叹了一声。 屋外,羊一遥原本想去看看公仪济的,但听说他爹爹来了,她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人家。 只是踮着脚尖悄咪咪的看了一眼,就赶紧离开了。 她回了房间,整个人蔫哒哒的,没什么精气神,往椅子上一坐发呆。 第166章 小师叔,你为何打我? “去看公仪济了,你知道吗?他爹爹是金陵城城主哎。” “知道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章玫一开始就知晓的,不然她先前也不敢在金陵城那么肆无忌惮的打人。 “啊?” 羊一遥闻言小脸拧成一团,“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现在才知道的。” “你又没问我。” “那你就不能主动告诉我吗?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傻子!” 章玫睨了她一眼,勾了勾唇,“知道了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坑他一把啊,家里那么有钱还那么抠搜。” 羊一遥哼了哼,圆圆的眼睛充满了对公仪济的鄙夷,说得咬牙切齿的。 她还记得那人坑了她好几顿饭钱,至今都不还。 章玫:“…………” 就这吗?看来这蠢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点高大的一点的目标吗?坑人都坑不明白。 她懒得看她这副蠢萌样,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剑穗,没说话。 徒留羊一遥拧眉,嘀嘀咕咕的骂了公仪济好一顿,解气了这才消停。 她抬头看了看章玫,她的脸色依旧有点苍白,毕竟梦丝在最后关头才被送回的,耽搁了不少时间。 “哎。” 想到这里,羊一遥伤心的眨了眨眼,双手捧着脸蛋。 她怎么也没想明白,明明只是一扬很简单的历练,大家怎么就都受伤了。 明令禁止不让人靠近的九垓谷,偏偏时栖乐和公仪济两人去了。 一人差点没命,一人现在都没回来。 “章玫,九垓谷里到底有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 闻言,拨弄着剑穗的章玫神色一顿,她亦是醒来后才知道的。 为了给自己和郁孝找回梦丝,寻找失踪的魏无隐,那两人才去了九垓谷,发生了很多事。 “我不知道,总之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很少人能活着出来。” “那栖乐呢,她会不会和公仪济一样,受了很重的伤?” 章玫抿了抿唇,眉宇间丝毫没有笑意,语调淡淡的,“有孤月仙君护着,时栖乐不会很严重的。” 但她也只是在安慰着自己,他们都心知肚明。 等孤月仙君赶到时,时栖乐恐怕被折磨得一层皮都快没了。 羊一遥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埋在胳膊里,看着大小姐低落的模样,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她也很担心,只是脸上臭臭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有斗嘴吵架,难得和谐。 九垓谷之中,的确是危险丛生,有去无回从不是危人耸听。 深处的中央石室,视界细细溃动,模糊的青色光点,重叠着巨大的黑影,绝望地撕扯夜色。 半空潜着一朵血红的。。。的血雾!从肉体到灵魂。 那抹透明的、孤立无援的人魂,赤裸着,僵硬着被缓缓吞噬。 什么也没有剩下。 月亮泛着奇怪的青色,瑟瑟耸动的夜风,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吹落在两人眼底。 赵佛华望着黑漆漆的入口,平白起了一身冷汗。 这股气息好生奇怪,给人一种深深的压抑感,隐隐透着一股凶煞之气,可分明又是纯粹的。 他发觉不出任何异样。 “贺越,那几天九垓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旁站着的贺越神情冷冽,浑身紧绷着,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紧。 “贺越?贺越!” 赵佛华大半天没等来回应,扭头一看这人正发着呆,像是魔怔了一样。 他眼皮子一跳,急忙掐了一个静心决往人身上砸去,沉声喝道,“静心守神,不可胡想。” 好半天,这人还是没反应。 赵佛华双眼眯了眯,只好使出了绝招,一掌拍上他脑门上去。 “贺越,给我回神了!” 光洁的脑门上瞬间红了一片,这也让贺越堪堪回过神来,他迷茫了一下,不明所以的侧头。 “小师叔,你为何打我?” 这话问得是一个无辜啊! 简直是倒打一耙,赵佛华又瞪了他好几眼,怎么一想稳重可靠的弟子,变得迷儿八瞪的。 “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迷了心智,嘎嘣一下死了!” 贺越怔愣了一瞬,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小师叔,弟子有错,我……” “好了好了!” 赵佛华摆了摆手,打错了他一丝不苟的认错,瞧他回神了,又回到正事上。 “我没怪你,你且说说前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 贺越神情肃然,将一切事由娓娓道来,不隐瞒一丝一毫。 收到天虞发出的任务后,他将客栈的一众师弟师妹安排妥善后,便立即赶往九垓谷。 贺越原以为,赵絮三人是在谷外,却不想这里毫无三人身影。 在经过一番犹豫后,他终究是进了入口,搜寻一阵后,在其中一个石室里找到三人。 翻滚的血水,来去如影的血手占据了他的视线。 贺越深吸了一口气,如今回想起依旧感到心悸,恐惧深深的渗进骨缝之中,若非时师妹……… 听完后,赵佛华缓缓地,僵硬的一点点扭过头去。 “你是说,时栖乐把你们几个人给救出来的?” “小师叔,弟子不敢谎报半字。” “嗯、嗯,原来是这样啊。”赵佛华结结巴巴的蹦出几个字来,两眼一翻,开始往后倒去。 贺越一愣,急忙将人扶住,“师叔,您这是?” “怪不得啊,怪不得……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什么?” 赵佛华心中升起了惊天骇浪,他同样是一个聪明人,稍稍一想什么都明白了,约摸着……… 时栖乐就是那个死生之境中,把师兄吃干抹净的人! 否则一个刚入门小丫头,见鬼的能有这实力。 “小师叔,您这是怎么了?是时师妹出什么事了吗?”贺越神情有些焦急。 赵佛华蹙了蹙眉,拂开他搀扶的手,脸上满是复杂之色,“你放心吧,谁出事她都没事!” “那师妹她这修为……” “暂且不要说出去,要是有外人问,就把这些往你师伯身上揽,知道吗?” 第167章 我就是那个女流氓 许是看到他担忧不解的神情,赵佛华无奈摇了摇头,往里走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贺越,不必纠结,那丫头比你厉害很正常。” 因为她比你师叔还厉害得多。 贺越:“…………” 天虞命赵佛华来此查探九垓谷异动,但他观察了几天,都未曾发现不对。 直到第七天,依旧没有什么异样,不好再耽搁下去,赵佛华便带着一众弟子回了青云宗。 公仪济的伤有些严重,需回宗让归鸿长老看看。 刚一回来,赵佛华便匆匆去了主峰,一进主殿疯狂的找天虞的身影,从外头找到里屋。 “师姐?师姐!” “你在哪啊,我有一件超级大的事要告诉你。” 他咋咋呼呼的喊着,紧接着脑门上就被一只手重重敲了一下,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赵佛华,聒噪什么?” 天虞手里正拿着一本卷宗,头也没抬,低头翻找着些什么。 青年疼得龇了龇牙,神情依旧很兴奋,走了过去,朝她戏谑的挤了挤眉,神秘的晃了晃脑袋 “师姐,我找到抢走师兄清白的人了。” “…………” 天虞翻找的指尖一顿,“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师姐!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赵佛华轻哼了一声,“你那宝贝大徒弟,还有赵絮那三人,可都是时栖乐一人救出来的。” “什么?她的修为不过是金丹期,怎么救人?” 天虞微微蹙起眉来,将卷宗合上,不如说贺越救人她倒是信一些。 “那当然是,她的修为在贺越几人之上了,甚至在你我之上。” 赵佛华说起这事,心中也很是复杂,但事实便是如此。 死生之境、太虚秘境,到如今的九垓谷,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时栖乐的实力绝不弱。 听完后,天虞神色微顿,“你又怎能知时栖乐便是死生之境那女子?” 她如今不过十八,年龄尚浅,生性又贪玩,怎么看都不像。 “师姐,你还记得吗?在死生之境中师兄的毒性发作了,是那位女子替他压制毒液,甚至修复识海。” “嗯?” “混沌珠,能够修复滋补万物,这是时栖乐的东西。” 闻言,天虞怔愣了一瞬,混沌珠早已消失数千年,如今竟然认时栖乐为主,为她所用。 若是这一消息传出去,恐怕会掀起一扬狂风血雨。 “师姐,综合所有的信息来看,时栖乐就是抢走师兄清白的人了!” 赵佛华唇角轻勾,吊儿郎当的挑眉,想起了传音那日听到的不该听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冷峻淡漠的师兄私底下是这样的。 天虞拧了拧眉,这一消息猛的砸来,让她有些难消化。 但这……他们两人虽说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啊! 怎可如此……实在是有些荒唐了,这要是传出去,大抵会遭人唾骂的。 “你看起来挺开心?赵佛华你是不是皮痒了?” 天虞正烦心着,余光中便看到青年一副贱兮兮的模样,心里顿时来气了,凉飕飕的开口。 赵佛华:“…………”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跳开了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师姐,我什么都没干啊,你不能打我!” “呵!” 两人相视几秒后,天虞淡淡将视线移开了。 许是知晓她的担忧,赵佛华轻轻一笑,“师姐,那两人可都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主儿,你担心什么?” “话虽如此,但……” “哎呀师姐!你倒不如担心担心师兄没人要。” 天虞很震惊:“什么?” “师兄貌似是单相思,一心一意的把自己送出去,也不晓得人家要不要呢?” 赵佛华转身,懒洋洋的倚到椅子上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 天虞眼角抽了抽,她想了想时栖乐那人的心性,这还真是说不定,即便以长钰的容貌。 “对了师姐,你方才在看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修补识海,稳固神魂之术。” 赵佛华一愣,终于是想起来自家师兄的身体状况了,“是啊,即便是混沌珠也没办法凭空造一个人魂出来。” 他轻叹了一声。 “我担心长钰一身修为会因此消散,那他的毒也就压不住了。” 天虞脸上神情略微怅然,昨日时栖乐也曾传音给她,询问是否有什么办法。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再一起找找办法。” “不知,这点并未提及。” 赵佛华微微抿了一下唇,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很快,他便起身离开了主峰,一头扎进藏书阁里,一是寻找消除鬼气之法,二则也看看修补神魂之术。 赵佛华与天虞两人能够想到的,君枕弦又怎会不明白。 山谷的风凉凉的,伴随着铃兰花的清香,拂过半山腰。 君枕弦侧眸望向一旁的少女,神情带着几分迟疑,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轻易问出口。 这视线一直黏在时栖乐身上,她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她睁开双眼,与他慌乱移开的视线一对上,笑了笑,“仙君,你这都看我多久了,想说什么吗?” “……没有。” 青年偏过头去,视线远远的落在洁白的铃兰花上。 少女挑眉,“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你确定不问吗?” “什么都能问吗?栖栖,我真的可以问吗,你不会生气?” 君枕弦瞬间将头转了回来,眸子黑黑沉沉的,紧张的看着她。 时栖乐脑袋一歪,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不会生气,不过……你问的我不一定都会回答罢了。” “栖栖。” “嗯?” “栖栖,你便是死生之境的那个人,对吗?” 意外的,少女没有任何装傻充愣,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是啊,是我。我就是那个女流氓。” 君枕弦一时愣住了,银发轻柔的垂在脸侧,偶尔随风轻拂。 “栖栖………” 时栖乐晃了晃脑袋,侧头看向他,又开始逗他了,“仙君,你不是说等你恢复了就把我杀了吗?” 第168章 何至于此 “哦?” 少女俯身靠近他,笑吟吟的把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眼下,“君枕弦,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时栖乐丝毫不怕,指尖轻轻戳着他的心口。 “栖栖,我舍不得的,先前是我言错,你莫要生我的气,我都收回好不好?” 在忘本这个赛道,孤月仙君是无人能及的。 君枕弦微微仰着头,直勾勾的凝视她,那双桃花眼里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勾人得很,这副模样真的像极了他的本体—— 魅惑众生的九尾狐狸。 “栖栖,你看看我,是我不知好歹,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我气好吗?” 他还在轻声讨饶,声音如冷冷的如山泉流动,好听得得紧。 时栖乐眨了眨眼,瞬间感觉有些没意思了,她原以为这人会气急败坏,和自己打一扬呢。 “你可真是变如脸,算了,我看你表现吧。” 她支着下巴,懒懒的说了一句。 君枕弦眸光微动,下意识追问,“栖栖,如何才算是表现好?” “呃……我暂且还没想到,你还想问什么吗?” 他抬头抿了抿唇,“你为何来到青云宗,你的修为很高,难道只是为了炼丹吗?” 时栖乐神色微顿,点了点头,“我的确是来学习炼丹之术的,但更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 “为何?是因为不信任我吗?” 少女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开口。 “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做任何危害青云宗之事,你尽管放心。” “我知晓你不会,我亦从未怀疑过你,那栖栖……你会离开吗?” 君枕弦极力绷着神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袖中的手却攥得很紧,指骨一寸寸变白。 一秒、两秒、三秒………… 过了片刻,身旁的人声音清脆悦耳,一字一句砸进他心中。 “会。” “我不想骗你,再待一段时间吧,我便会离开。” 青年呼吸一滞,“栖栖,那你是不要我吗?” 时栖乐敛了敛眸,偏过头不去看他受伤的神色,她已经拿到青龙参了,无需参加仙门大会。 只要拿到回转丹的丹方即可。 原本她打算慢慢来,一点点套出丹方,但现在她大概会找个机会,把归鸿长老打晕带走了。 说她贪生怕死也罢,待在青云宗的确有着太多危险。 时栖乐想要回家的,如果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旦炼制回转丹,她的一身修为也就没了,留在青云宗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知道了炼制回转丹的代价,她依旧没有退缩。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时栖乐再一回头,身旁的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哀戚深深的望着她。 “栖栖……” 这声音听得她心里一紧,急忙扭头不看他了。 他这副我见怜惜的模样,她一看就容易心软。 君枕弦神色一滞,心口的疼痛汹涌着蔓延开来,他近乎于偏执一样,“栖栖,你看看我吧?” 他在祈求着,为什么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时栖乐轻抿下唇角,没敢回头看他,“仙君,我们相识本就是意外,你何必纠结于这些?” “意外……吗?” 再接着,她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身旁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人强势的将她圈在怀里。 “你!” 君枕弦盯着她,带着一种类似于疯狂和疼痛的情绪,气息有些不稳,“栖栖,我做不到。” 他的面色越来越白,喉咙堵得他有些无法呼吸。 时栖乐拧了拧眉,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轻叹道,“君枕弦,我们相识不过数月,何至于此?” 是啊,明明只有短短几月,他已经放不下了啊。 青年轻笑出声,可眼底漫上一层悲凉,望着她许久,又安静而无力的垂下,映满了悲伤。 “栖栖,已经来不及了,我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在他黯淡的岁月中,荒芜、寸草不生,像是一个谶,像是一种宿命,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是时栖乐那般鲜活生动的亮色,让他一潭死水般的生命有了春意。 而今只是短短的数月,天道便要尽数收回了吗? “栖栖,不要走好不好?” 他哽咽着,轻轻攥着少女白皙的指尖,哀求着她。 时栖乐长睫颤了颤,眼睁睁的看着他苍白唇边漫出血迹,鲜红的血刺目极了,她呼吸一滞。 “君枕弦!” 怎么又是这样,这狗男人是什么脆鲨鲨吗?! 看到少女慌乱的神色,君枕弦抿唇笑了笑,近乎偏执的呢喃着,“栖栖,我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吗?” “呵!” 时栖乐咬牙瞪着他,气得想一巴掌甩上去,声音冷冷的。 “让开!” “栖栖,我现在没什么修为,想推开我你可以动手的。”他执拗道 少女盯着他几秒,冷哼了一声,抬手凝出灵力,索性将他的修为经脉全封了,又将他送回洞里。 “栖栖?栖栖!” 君枕弦怔了怔,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有些慌乱。 “不是让我动手吗?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再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腰腹上多了一只作乱的手,解开了腰带,将衣衫挑开,肆无忌惮的……… “栖栖,你……啊……你在做什么?” 青年浑身紧绷着,苍白的脸色瞬间多了一抹红晕,轻轻颤抖着。 “啊……栖栖,你——” 他的声音忽的上升,一时间慌乱神,说话都不太利索。 时栖乐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这副模样,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禁感到疑惑。 她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摸了摸他的紧实的腹肌而已。 “动什么?这就受不了吗?待会有你好受的。” 少女压着嗓音,勾了勾唇角,板着个脸吓唬他。 君枕弦抿紧了唇瓣,呼吸跟着漏了一拍,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牵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嗯,你随意。” 如果她想要这具身体,他会给的,他求之不得。 时栖乐:“…………” 她疑惑的偏了偏脑袋,这狗男人好像是想歪了吧,又不是什么嘿嘿哈哈。 第169章 来,都过来吧。 “君枕弦,我让你干嘛就干嘛,不许胡来。” “好。” 时栖乐眉梢轻挑,流氓的摸了一把,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俯下身子,笑吟吟的把他砸晕了。 “…………” 接着,她看向瑟缩在一旁的九霄和三清绫,笑了笑,“来,都过来吧。” 什么?!要一起啊? 九霄剑躯一震,卷起三清绫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去,臭女人竟然毫无下限,毫无礼义廉耻! 时栖乐:“…………” 身为九霄的主人,它的想法一字不落的传进她的识海里。 她脸色一黑,轻而易举的把一剑一绫拎了回去,双手叉腰,怒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你变态,你死流氓,你丧心病狂! “呵呵!” 九霄义愤填膺,剑尖一指,开始骂骂咧咧的。 时栖乐都被气笑了,一巴掌呼了过去,把九霄拍得晕头转向,哐啷一声砸进洞角里去了。 接着,她视线落在瑟缩着往后躲的三清绫身上。 “…………”少女真是没脾气了,“你们都想什么呢?我是要救你主人,不是把他吃干抹净!” “我有那么畜牲吗?!” 三清绫一愣,猛的蹿了出去,飞到她眼前,讨好的蹭了蹭她的手。 快救救主人,我不是故意把你想得那么坏的。 栖栖~ 时栖乐无奈扶额,她第一次在三清绫身上看到了那么狗腿的模样,“但还需要你帮忙。” 她回头望着睡在床榻上的人,眸光沉了沉。 丢失一魂,哪有表面上看着那么轻松,不过都是他强撑着不愿让人看到罢了。 君枕弦一身灵力无法凝聚,识海裂去一块,体内的妖息不可抑制的扩散,修为凝滞。 说白了,空有一副躯壳,实则内里早已亏空。 世间仅剩的九尾一族,他这个状态若是被他人知晓,只怕会惹得众人疯狂,将他啃食殆尽。 毕竟他一身皆是宝,得之一样,便可一飞冲天。 “你看好你主人的状态,若他实在受不住了告诉我一声。” 三清绫听得很认真,半点不敢疏漏,任由她安排主人,它相信时栖乐不会伤害主人的。 时栖乐抬手布下一个结界,强大的灵力将整个西岐山罩住,连一丝风都无法透进来。 整个过程不能被打断,否则会遭受到反噬。 “小破剑,出去看门,谁要是敢闯进来就扎死他,不用手下留情。” 角落里的九霄不情不愿的挪了挪地,心里又骂了好几句,它不是小破剑,麻溜的出去了。 少女看了君枕弦好久,抚了抚他苍白的脸庞。 一颗冰蓝色的珠子缓缓从他体内游出,回到时栖乐的手上,青年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君枕弦,希望这样可以救得了你。” 时栖乐轻抿下唇,抬手将混沌珠抛出,指尖凝出一抹血来,覆在珠子上,渐渐的融合。 而后爆发出一道刺目的蓝光,尽数遁入君枕弦体内。 以混沌珠为引,混淆天道法则的耳目,汇聚天地灵气,融入她的骨血,造出一个假魂。 再将其放入君枕弦的神魂中,强行补齐三魂。 随着体内灵血的大量抽离,时栖乐的脸色一寸寸变白。 这一过程,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极为煎熬痛苦的,尤其是君枕弦,强行将不属于他的东西嵌入神魂。 但凡他反抗排斥了,时栖乐立马遭受反噬。 半条命都得没了,所以她也在赌,赌他信任她。 君枕弦紧紧的蜷着身子,浑身冰冷,什么也看不见,周身疼痛,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 虚弱的神魂被人活生生撬开,往里灌入着什么。 一股扭曲的痛楚遁入,他无可抑制的挣扎起来,意识变得模糊不清。 太痛了。 “栖栖,疼……我疼……” 君枕弦本能的向身旁的人求救,他一声声的呢喃着。 他在反抗着,挣扎着,驱赶着神魂中不属于他的东西。 时栖乐瞳孔一缩,低喝出口,“三清绫,制止他。” 一抹洁白的轻纱急忙飘到君枕弦身旁,竭尽全力的安抚着主人。 “栖栖。” “栖栖……我疼……” 青年苍白的脸色布满了苦楚,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牙关紧紧的咬住下唇,直到渗血。 少女拧了拧眉,指尖揉开他下唇,“君枕弦,我在呢。” “栖栖,别走……” 君枕弦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一点点的靠了过去,将脑袋靠在她身旁。 “好好好,不走不走。” 时栖乐只能哄着,她俯身轻轻吻在他唇上,又迟疑几秒,青涩的探入,像是在安抚着他。 过了片刻,她喘着偏开头去,“君枕弦,再忍忍。” 下一刻,他果真不再反抗,甚至将神魂最深处也打开了。 一旁的三清绫默默离远了一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心生疑惑,为什么亲一下就好了? 难道,主人才是那个大色鬼? 蓝色的光点一点点汇聚,围绕在两人身旁。 寂静无声,缓缓进行着。 此时的天际上,降下大片大片的雷云,电光穿梭在云层中,雷声轰鸣,围着西岐山打转。 却又迟迟没有降下天罚,似乎是没有找到人。 九霄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刨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它恨不得自己烂死在太虚秘境。 这可是世间第一大禁术。 她一个好好的修真者,居然敢堂而皇之的修习,而且第一次就上手,邪修都没她玩得大! 这也就算了。 时栖乐竟然拿混沌珠当挡箭牌,试图混淆天道视线,逃过天罚。 臭女人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狗男人至于吗? 九霄又抖了一下,这还用它守门吗? 这不,西岐山上但凡是能跑的、能爬的、能喘气的,都是连夜收拾好跑了,无影无踪。 呜呜呜! 九霄只求天道真的没发现臭女人这骚操作,否则一顿天雷能把她劈得焦糊可口又酥脆。 这一异象自然也惊动了修真界不少人,众人纷纷在猜测着。 这妖界难道是有哪位大能在渡劫那? 怎么光有雷云,却没有见到天雷降下的气息。 第170章 清白还在他怎么胡搅蛮缠? 莫名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我魔怔了?怎么事事都觉得与栖乐有关。” 女子拧了拧眉,那分明是妖界的方向,栖乐再胡来也不会到这地方撒野的。 终归是放不下心,素语犹豫片刻后,取下玉石传音给时栖乐,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 “…………” 她心里一紧,清冷的眉目中多了几分担忧。 素语与时栖乐有过一个约定,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给对方传音,另一方定会回应。 除非,她深陷危险之中。 心里一着急,浑身经脉又隐隐抽痛起来,眼前发黑,她剧烈咳了几声。 素语轻抿下唇,急忙回屋服下丹药,缓了好一会,眼前才慢慢恢复光亮,她喘息了一下。 实在是抵不过心里的担忧,她起身出了万岭山脉。 三天后,时栖乐带着沉睡的君枕弦悄咪咪回了青云宗,接着一通传音把赵佛华找了过去。 “长老,您看着点仙君,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简单交代了一句,就急匆匆的往殿外跑。 赵佛华看着她的举动,脑中警铃大作,一个闪身把人拦住了,“不是啊,你这么急去哪?” “当然是有急事了,长老你先闪一边去吧。” “等等!” 时栖乐不想多做解释,看着堵在门口的人,指尖一弹,将人一把提溜起来,动作自然迅速。 赵佛华:“…………” 他浑身一激灵,眼睁睁看着少女就要离开,扯着嗓子就开始叫。 “时栖乐,你把我师兄吃干抹净了就要跑,你个负心汉!” 听到这话,时栖乐脚步一乱,差点把自己摔个狗吃屎。 她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不远处痛心疾首的青年,诡异的沉默了一下,倒是不着急走了。 少女往门上一靠,听着赵佛华的连声征讨。 “你这是流氓行径啊,都已经把人摸了,难道不应该原地结契吗?” “我师兄清白都被你夺走了,你不应该负责嘛!你让他一个黄花大闺男以后可怎么办啊?” 赵佛华拍着胸脯,神情激动,痛心疾首的一句句说着。 时栖乐:“…………” 她眼角抽动着,从一开始的憋屈无语到最后的麻木冷淡,凉飕飕开口,“长老,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少女点了点头,“那就该我说了吧?” 赵佛华眨了眨眼,“……嗯,是该你了。” “首先我什么都没有做,其次仙君清白还在,最后我不会和他结契。” “啊?” 闻言,赵佛华瞪了瞪眼睛,扭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君枕弦,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师兄也太不给力了,清白还在的话他怎么胡搅蛮缠! “咳咳……我承认我刚刚说话有点大声了,你见谅啊。” “………”时栖乐挑了挑眉,懒得和这不正经的东篱长老辩解,“所以,长老你还有什么事吗?” 被她这样盯着,赵佛华只感觉有一道可怕的威压沉甸甸压在他身上,和师兄一模一样。 “没……不,不对啊,我师兄为什么昏迷着?” 他摇了摇头,总算记起自家师兄了,急忙开口问着。 时栖乐神色微顿,慢条斯理的走了进去,探了探君枕弦的脉象,“放心吧,他约莫快醒了。” “那他的伤怎么样了?” “呃……等他醒来才知道效果,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那你怎么不等他醒来再走?难道你不回来了?” 赵佛华含糊的点了点头,现在他更关心时栖乐的去向,万一她真的是打算跑路,那师兄怎么办? “没有啊。” 少女神色古怪的看了看他,一下看出了他心中的警惕,“长老,谁跟你说我不回来了?” 归鸿长老还没打晕扛走呢,她是一定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赵佛华猛的松了一口气,也不拦着人,只是殷切的再三嘱咐着。 “早点回来啊。” 时栖乐嘴角抽了抽,这东篱长老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正经,她没应声,转身迅速离开了。 至于为什么不等君枕弦醒来后再走,当然是有原因。 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狗男人会有多黏人,在西岐山时就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 看着少女干脆利落的背影,赵佛华叹了一口气。 “师兄啊师兄,有我这么一个好师弟你就偷着乐吧!” 他敢保证,世上没有一个师弟会那么关心自家师兄的人生大事,给他操心这操心那的。 赵佛华摇了摇头,掏出一颗透明的小石头,看了看自己憔悴的俊脸。 过了没几秒,他神色一僵,手上的宝贝石头骤然掉在地上,极为缓慢的、僵硬的扭过头去。 视线落在君枕弦身上。 师师师……兄的人魂,见鬼的怎么又有了? 三魂七魄,但凡少了其中一个,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但躺在床榻上的人,呼吸均匀平缓,除却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赵佛华冷静了几秒,还是没冷静下来,指尖哆哆嗦嗦的,立刻给天虞传音。 “师师师……姐!你快来啊,我这里见鬼了!” 殿内传出一道凄厉的叫喊,咋响在天际上。 微凉的山风拂过,树下倚靠着的少年忽的咳了几声,随手折着一根草,悠悠的望着天边。 羊一遥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扭头也看了看天边。 什么都没有啊。 “公仪济,你到底在看什么啊,不就几朵云嘛?你还能看出花来吗?” 公仪济轻挑下眉,晃了晃脑袋,“羊一遥,你这就不懂了吧?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 “ ?” 她疑惑的开口,“什么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但看着少年正经严肃的模样,羊一遥又有点信了,她侧头看向章玫,“大小姐,你看到了吗?” 章玫:“…………” 她扯了扯唇角,这人蠢得真是无药可救了,这种话也敢信? 第171章 不能提起的禁忌 “你可别逗她了,她本来就蠢,现在更蠢了。” “啧,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小羊这样多可爱,挺好的嘛!” 羊一遥脸色一黑,扭头阴森森的看着公仪济,想扑过去咬死他,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作罢了。 “公仪济你不疼了是吗?一天天净拿我开玩笑!” 毕竟这人脸色依旧苍白,经脉内的鬼气残留在体内,至今没有排出。 公仪济挑眉笑了笑,懒洋洋的把手枕在脑后,虽然被鬼气反灌的经脉还在一抽一抽疼着。 但这也不妨碍他犯贱。 “不疼啊,好多了。” 羊一遥冷哼了一声,走过去踹了踹他的小腿。 章玫了然的睨他一眼,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要是真不疼了,干嘛拼命把血往下咽呢? “栖乐到底去哪里呀?这都好几天了还不回来。” 三人躺在树下,一个挨着一个,百无聊赖的看着蓝蓝的天空,也是难得的和谐,不吵架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跑哪玩去了,不带我们?!” “哎。” 公仪济幽幽叹了一口气,脑海里想起时栖乐不带商量的将他送出九垓谷的画面,就感觉心梗。 凭什么啊? 像一个小鸡仔一样被她推出去,他多没面子啊! “你又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 少年心中是复杂的,除了家中长辈,从未有人如此以命相护,而时栖乐是那一个例外。 人生能有此好友,何其有幸。 三人静静待了片刻,章玫便起身回天墉峰了。 她修炼一向刻苦,天赋高,少年心气高,可经过南域这一遭被打击得不浅,她不愿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夕阳之下。 章玫运气 ,起剑,身形如离弦的箭矢般射出,手中长剑划破长空,撕裂空气般留下淡淡剑气。 不够,还要更快一些。 她眉目冷绝,剑刃射出一道道寒芒,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 “沉稳一些,静心沉气。” 一道冷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紫光拂到她身旁,轻柔的纠正她的剑势,引导她的剑气。 章玫听到这声音不觉沉稳了些,停滞之处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速度更快,招式更为凌厉。 她手中的剑,仿若活了一般,在她掌心、周身来回翻转,一招一式,不见丝毫破绽。 天墉负手而立,淡淡的看着这一幕,观察着少女的动作。 少许,章玫顺势收回长剑,扭头望向来人,眸子中多了几分欣喜,“师尊,您回来啦?” 她快步走了过去,有些拘谨的仰头看着他。 前段时日,天墉忽有感悟,便下山游走,寻找突破的契机。 “嗯。” 天墉垂下眸子,少女一双星亮的眼睛中满是欢喜,“师尊,您下山一趟可有什么收获吗?” “累不累啊?” 他淡声道,“暂且没有,不累。” 章玫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去扯他的衣袖,她轻声安慰着,“师尊,您别着急,慢慢来啊。” 天墉不着痕迹的躲开她的手,微微颔首。 “章玫,你近来心不静,修炼不可急于求成,循序渐进,别被外界影响。” 南域一事他自然是知晓的,甚至比章玫了解得更多,她性子要强,天墉担忧她会因此滋生心魔。 “师尊,我只是想变得更强一些,我不想让别人护着。” 天墉眉目冷峻,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想成为强者并非错事,但你亦要知晓这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心焦气躁往往才容易酿成祸端。” 他的声音冷冽,却没有责怪的意味,一点点开解她。 “让人保护不是耻辱的事情,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章玫怔了怔,眉眼间闪过一丝愧疚,师尊总能轻易看透她的心思。 她眨了眨眼,“师尊,是我过于执拗,让你担忧了。” 天墉摇了摇头,望着她低落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抬手轻轻落在她脑袋上,神色温和。 “凡事莫要为难自己。” “知道了。” 章玫望着他难得罕见的柔色,心中莫名多了几分不解。 想起了她先前听到的那些传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忽的出声,“师尊,您还记着宁舒师姐吗?” 此话一落,四周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不远处走来的楚长枫脚步一顿,急忙刹住脚闪到一边躲着。 完蛋了,他想。 果不其然,他很快听到师尊那冰冷得仿佛能掉出渣子的声音—— “谁告诉你的这些?” 天墉眯起双眸,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缓缓皱起眉,仅仅是凝视,那压迫感便让人窒息。 “师尊,我………” 章玫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浑身惊出一身冷汗。 她紧张的看着眼前那张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脸庞,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墉不冷不淡的睨了她一眼,声音平缓,却透着无形的压迫,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不管你从何人口中得知这些,若我日后再听到,休怪我责罚。” 话落,他便冷冷拂袖离开。 直到天墉身影彻底消失,章玫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 楚长枫暗自吸了一口气,过去将人扶起,看着她害怕的神情,没忍心说什么责怪她的话。 他叹了一声,“小师妹啊,日后莫要再提起大师姐了。” 宁舒,是这天墉峰的大弟子,是天墉长老收的第一个徒弟,伴在他身旁的时间是最久的。 亦是如今不能提起的禁忌。 章玫怔了怔,“师兄,师尊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大概是吧,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大师姐的,你倒好还敢当面问。” 楚长枫拍了拍她肩膀,“没事啊,师尊没罚你就代表这事过去了。” “师兄,宁舒师姐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般,大逆不道……” “小师妹!” 青年神色冷了下来,轻喝了一声,“少听别人说的话,好好修炼。” 章玫抿了抿唇,仰头把眼泪逼了回去,也不再多问什么了,拿起自己的剑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172章 可是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啊。 他坐在圈椅中,凌厉的气势迸射而出,方才还尚且克制着平静的眸子,骤然沉了下来。 “宁舒,你究竟在哪,我将乐州翻了个遍都未曾找到你的身影……” 他近乎绝望的呢喃着。 天墉此次下山,根本不是寻找什么突破的契机,而是去到乐州,去寻找消失了几年的人。 明明知道她就在这里,可就是寻不到她的身影。 就连时栖乐如今也不知所踪,若是她也离开青云宗,那天墉就失去了唯一能找寻的线索了。 “宁舒,你当真是要将我逼疯啊!” 天墉轻笑出声,可眼底却漫上一层悲凉。 身为长者,他清清楚楚的看着身旁的人坠落沉陷,生出那等心思宛若飞蛾扑火般扑向自己。 两人之间的身份,那不可跨越的鸿沟注定结果如此。 远在千里之外的乐州。 素语一身白衣,头戴一顶帷帽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她敛眉避开人群,往街道深处走去。 忽的,心脏却抽疼了一瞬。 她不由顿住了脚步,伸手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 似有所感一般,她抬眸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里有她最为熟悉的气息。 会是……他吗? 半晌,她扯了扯唇角,将这些无厘头的思绪压下,一步步离去。 再次接到素语的传音时,时栖乐正巧赶到荷花岛,她一边往里走去,察觉了玉石传音。 少女看了看,随手往里注入灵力,“素语,你找我吗?” “嗯,栖乐你现在身在何处?” “荷风岛,我在魏无隐这里呢,是有什么事吗?”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魏无隐?怎么又跑他那里去了,他让你去的吗?” “没有啊,素语我后面再和你联系,现在有点急事。” 时栖乐眼皮子一跳,素语向来不喜欢她和魏无隐厮混在一起,总觉得他会带坏了自己。 她生怕她又要开骂,敷衍了几句,赶紧切断了传音。 “哎,可是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啊。” 少女晃了晃脑袋,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这点还真冤枉不了魏无隐。 两人只是狼狈为奸,他算是她的狐朋狗友罢了。 路上遇到很多岛民,一个个挎着小篮子,兴高采烈的往水上聚集,似乎是要采摘荷花。 当下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他们便也开始制茶了。 时栖乐绕过一群人,往岛屿中心的位置去,慢悠悠的走进魏无隐的院子。 院子里一把躺椅孤零零的在树下,石桌上什么也没有,清风拂过,树下哗啦啦掉下几根叶子。 “咦?” 这有点冷清,难道魏无隐还没有回来,不在这里? 少女一歪脑袋,她明明把魏无隐传送回荷花岛了,这门怎么关得那么紧,“哈喽,魏无隐?” “你在吗?” 等了一会,没人应。 时栖乐又叫了一声,院子里依旧安安静静的,她挑了挑眉,“不在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啊。” 话落,她就当真御剑要走人了。 “喂!” “时小栖,你就这点耐心都没有,连门都不进就走人?!”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传出魏无隐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拖拉着一条破腿,一个不小心就翻下床。 “呜呜……时小栖救命,我的腿又要断了!” 他扭曲着一张俊脸,捂着腿嗷嗷直叫,哭得撕心裂肺的。 时栖乐:“…………” 她看得目瞪口呆,急忙快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他这副蠢样。 要不是没有手机,她非得录下来。 “魏无隐,你实话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伤到脑袋了?” 少女啧啧称奇,看他实在太可怜,一手绕过他的腿弯给人搬上床去。 “干嘛公主抱啊!我一个大男人不好面子的吗?” 魏无隐嘴上强硬的拒绝着,可身子却很老实,双手很熟练的抱上她的脖颈,大鸟依人。 时栖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把手放开啊!” “哦。” 少女颇有几分无奈的摇了摇头,俯身把他的衣袍掀开,轻轻把裤脚往上卷去,露出伤腿。 下一秒,手被人摁住了,她不明所以的抬眸。 魏无隐双眸红红的,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吗?” 时栖乐:“…………” 她扯了扯唇角,干脆利落的捏拳,往他头顶上砸去。 “负责你个大头鬼,赏你一顿打要不要啊?” “嗷!” 魏无隐捂着脑袋,脑子短暂蒙圈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看着她冷硬的侧脸,更觉得委屈了。 时栖乐拧了拧眉,眼前这条腿都快废掉了。 先前小腿的肌肤完全被血手腐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渗着血红的肉丝,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这分明只是用纱布胡乱的缠起来,能好就奇了怪。 “魏无隐,你不要这条腿了是吗?”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来找我的,就只是简单处理了。” “都过了将近十天了,你见我没来不应该赶紧去让房伯去找医修吗?之前怎么没见你那么蠢。” “可是之前不都是你来帮我疗伤的吗?我不想找别人。” 闻言,时栖乐手上动作顿了顿,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头也没抬,把一颗生肌丹递给他。 “把这吃了,待会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魏无隐轻抿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将丹药咽了下去。 生肌丹的效果很快,白森森的腿骨覆上一层薄薄血肉,伴随着新生肌肤,渐渐的长全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腿上传来的犹如蚂蚁啃食般的痛感。 “别动,忍着点。” 时栖乐盯着这腿骨的生长变化,一边掌心聚起灵力缓解他的疼痛。 不一会儿,青年头上冷汗不断流下,手指揪着被角到指骨泛白,“好了没?时小栖很痛。” 这人连声音都在颤抖,看来真是疼得不轻。 时栖乐掀了掀眼皮,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快了几分,“快了快了,不痛了啊。” 好一顿折腾,消耗了不少灵力才把这条残腿骨头修复好。 第173章 不是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 做完这些事,时栖乐一屁股瘫到椅子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困得往地上一躺就能睡着。 救完这个赶着救下一个,这种日子太可怕了。 “魏无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平时那么聪明的脑子哪去了?” 魏无隐刚刚缓过神来,就听到她这数落,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扭头开始和她吵吵了。 “时小栖,我都这样了,你还要说我,太过分了。” “呵!” “你这样是我造成的?再说了明明可以让别的医修来,你偏偏不要,那这罪你就受着吧。” “时小栖!”他怒吼了一声。 “别叫,在这呢,吵死了!” 魏无隐恨恨的瞪着她,察觉到她浓浓的疲倦后,皱了皱眉,“之后九垓谷发生了什么?” “那个戴面具的人没伤到你吧?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了?” 时栖乐声音凉凉的,“我差点就死在灭魂阵里了,还好君枕弦及时赶到,否则你就给我收尸吧。” “什么?” “灭魂阵?!” 哪怕魏无隐不是修真者,常年混迹在修真界里亦是听过它的威名的,“那你现在怎么样?” 他神色焦急,动了动腿差点又要从床上滚下来。 “躺好躺好,我这不是没事嘛,着什么急啊。”时栖乐眼疾手快,弹出一道灵力把人摁了回去。 “你没骗我吧?” 灭魂阵一旦起阵,再无生门,直至阵中无生魂。 “放心吧,君枕弦救了我,我一点事都没有。” 闻言,魏无隐稍稍放下心来,又觉得不太对劲,他狐疑的看着她,“他?那他不会死了吧?” 少女眼角抽了抽,君枕弦情况特殊,她也没多说什么。 “君枕弦没那么容易死,何苦还有我在呢,怎么也得给他拉回来。” “哦。” 他的语气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小遗憾呢? 下一秒,魏无隐又忽的炸毛了,指着少女怒声道,“所以你这几天忙着救他,不管我的死活?!” 时栖乐:“…………” “好啊,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狗男人比我还重要吗?你说话啊!” “呃……君枕弦的伤势太重了,我这几天实在脱不开身,这不我一有时间立马就赶过来了。” 魏无隐瞪着她,“借口!这都是借口!” 少女挠了挠脑袋,讪讪一笑,不敢吱声了。 “时小栖,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他忽的安静了下来,罕见的敛去了往日的嬉笑打闹,喉结轻滚几下,终究是问出了口。 两人鲜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候,时栖乐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认真思考了一会,很是诚实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我对他的确有点喜欢。” 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砸进人心中。 魏无隐紧紧的抿了抿唇,垂下眼帘,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他心底翻滚、汹涌的冲出。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那你留在青云宗吗?” 时栖乐没发现他的异样,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不会,拿到丹方我很快就会走,去炼制回转丹。” “为何?你不是喜欢他吗?” 少女顿了顿,“不是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她侧头望向他,“你知道吗?炼制回转丹的最后一步是倾注大能毕生修为,方能成丹。” 魏无隐怔住了,脸色白了白,“即便这样,你还是要这样做吗?” “是啊,这就是我一直都想做的。” 时栖乐笑了笑,等她做完这些,就要去找回家的方法了。 “你是不是傻?你这一身修为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这些都没有素语重要。” 再说了,这些也是她凭空得来的,拿去救人也挺好的。 许是看到魏无隐的表情太过惨烈,时栖乐没忍住笑出声来,“干嘛这副表情啊,我又不会死。” “你、你有病。” “你放心吧,等我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了,就来你这里混吃等死,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魏无隐敛了敛眸,平复了心情,又哼哼两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时栖乐困得直打盹。 她站起身来人,揉了一把脸,“你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你才刚来不到两个时辰,屁股都没坐热,现在又要走?” “可是我好困,想回去睡觉了。” “…………”魏无隐轻啧了一声,“我是缺你一张床吗?隔壁房间里床褥都是干净的,你睡去吧。” 时栖乐眨了眨眼,迟疑的停住的脚步,有点犹豫。 “你别到时候困得从剑上栽下来,那不得摔得一块一块的。” 少女一想很有道理,同意了他的提议,扭头就往隔壁房间跑,一脚把靴子甩掉,往床上蹦去。 扑腾没两下,她就彻底睡着了。 魏无隐眼角抽了抽,耳朵听着隔壁动静,低低笑了一声。 他都不用过去看,就知道时栖乐会是什么混乱的睡姿。 “时小栖,你就是一个大蠢猪。” 想起她方才说的话,青年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了,默了默,俊逸的脸庞浮现一丝自嘲。 分明……分明是他先遇到的时小栖,凭什么啊?! 时栖乐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足足睡了整整两天都没醒过。 要不是熟知她的尿性,魏无隐恐怕就要去探她的鼻息了,毕竟没人可以睡得无声无息的。 就跟死了一样,俗称睡猪。 但是时间来到第三天的时候,他也忍不了了。 魏无隐摇铃唤来一些侍从,这些都是房伯安排留下照顾他的。 几人推来一把轮椅,小心的将他搀扶了上去,随后他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他不喜别人伺候,起居一切事物都是自己来的。 “时小栖,起床起床,你都已经睡了三天了。” 魏无隐自己摇着轮椅,来到时栖乐的房间,先是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就熟练的进去了。 往床榻上一看,这人果然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时小栖,起床了。” 他拍了拍她的手,最后把自己喊得嗓子都干了,这人只是动了动,翻个身就就接着睡了。 第174章 他特么的装什么柔弱乖顺啊! “时、小、栖!” 他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的气岔了。 魏无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阴恻恻的,上下扫了她几眼,似乎在寻找哪个地方比较好下手。 就在他即将动手时,少女放在床头的玉牌亮了亮。 这是有人给她传音? “时小栖醒醒,有人找你了。” 然而时栖乐依旧睡得一脸安详,无意识把头咕涌进被子里,屏蔽了外界的吵闹,不起来。 “啧……” 魏无隐一脸复杂的看着,无奈拿起她的玉牌,又抓起她的手轻点两下,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栖栖。” “栖栖,你事情还没有忙完吗?都已经过了三天了你回来看看我好吗?” 这问得小心翼翼的,他险得没反应过来是谁。 “君枕弦?!” 魏无隐诧异了片刻,下一秒直接就炸毛了,男人最懂男人,他特么的装什么柔弱乖顺啊! 另外一边停滞了片刻,声音瞬间冷如寒冰,“魏无隐?” “你将栖栖带去哪里了,为何她三天了都不曾回来?” 魏无隐轻嗤了一声,心里那股火涌了上来,“时小栖是自己来找我的,她爱去哪就去哪!” “青云宗并非她的家,若当真要论,时小栖一年四季里将近一半时间都在我这,这才是她家。” 此时的苍华峰气压极低,快把一旁的赵佛华冻成冰雕了。 他小心翼翼的往门口挪了挪,想死的心都有了,谁能知道时栖乐一走就走三天啊! 三日前,时栖乐前脚刚走,沉睡了许久的人便醒了。 君枕弦望着空落落的主殿,脑子空茫茫的一片,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栖栖这是走了吗? 霎时,他周身狂躁真气疯涌,渐渐掀起一个可怕的旋涡。 这股力量太过巨大,险些把这苍华峰的山头夷为平地,连山下路过的弟子都收到殃及。 天虞最先察觉到异样,马不停蹄的往苍华峰上赶。 但陷入狂躁状态的君枕弦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他所有的理智都被恐惧和不安所取代。 “长钰!” “长钰,你冷静一些,别让心魔了控制你。” 但无论她如何喊,立在殿内的白衣青年脸上空茫茫的,森寒的目光中带着疯狂的偏执。 天虞神色焦急,冷冽的气流将她浑身剐得生疼。 眼看着情况就要失控,她匆忙中布下一个结界将整个苍华峰罩住,避免波及山下弟子。 就在她打算把君枕弦直接打晕时,赵佛华匆匆赶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瞬间头皮发麻,浑身冷汗直流。 赵佛华想也不想大吼了出声,“师兄师兄,时栖乐走的时候托我告诉你,你醒了要乖乖等她回来。” 只一瞬间,君枕弦意识就慢慢回拢,双眼有了焦距。 “栖栖还会回来的是吗?她没有不要我吗?” “回回回,时栖乐她要你的。” 他微微阖了阖眸,下一刻轰然倒地,周身疯涌的真气收了回去,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栖栖……” 天虞和赵佛华两人面面相觑,都被吓得够呛,他们同时松了一口气,捂着发痛的胸口缓了缓。 回忆完毕,赵佛华贴在门上,瑟缩得更厉害了。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师师师……师兄,冷静啊。” 君枕弦手中握着玉牌,眸色森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些不过都是过往,成为过去式了。” “青云宗有她结识的朋友,她会愿意留在这里。” 还有他…… 魏无隐脸上也没什么好表情,“如此那便看看,她更愿意留在哪里。” “你将栖栖带到哪里了,为何她的玉牌在你手上?” “呵,时小栖前些天累着了,在我这里睡着。” “你!” “她想回去了自然会回去,少来打扰她休息。” 魏无隐掀了掀眼皮,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条斯理的说出这句话,随后掐断传音。 赌气似的,一把将玉牌甩到一个犄角旮旯里。 他盯着少女恬静的睡颜,恶胆从心生,捏了捏她的脸颊。 “时小栖,你这个大祸害,到处乱招人喜欢吗?!” 魏无隐永远都不会忘记,有段时间时栖乐满地跑,结果招惹了一群颇有姿色的青年才俊。 一个个屁颠屁颠的跟在她后面,恨不得把自己献出去。 直到第四天,时栖乐才勉强补足了前段时间缺乏的觉,睁开眼发了一会呆,才坐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东西,又往床边摸了摸。 “咦?” “我的玉牌去哪里了?” 她指尖微微抬起,不知道落在哪里的玉牌就回到她手中了。 “原来在这里啊。我明明记得我先前放床头了呀……” 时栖乐挠了挠脑袋,嘀咕了一句,翻身下了床往屋外走去。 她视线往院子里扫去,看到的便是坐在茶桌后,静谧无声的魏无隐。 不知道为什么,时栖乐总感觉他脸色白得可怕,这腿伤也太重了。 他不紧不慢提起茶壶,手腕微压,水柱旋滚倾落,如雪练撞在杯壁上发出轻响。 青年轻抿了一口茶,喉结滚动,吞咽下去,又慢条斯理将茶杯放下,这一套动作挺赏心悦目的。 少女倚在门边,望着这一幕挑了挑眉,轻啧了一声。 “看得那么入迷,是被我俊美的脸给迷住了吗?” 魏无隐懒懒的往后一倚,挑唇一笑,还是熟悉的那副嘴脸。 时栖乐:“…………” 她抬脚走了过去,“不不,我看一下哪天研究一个暂时性的哑药,只要你不张口或许就能了。” “……你好恶毒啊,居然想把我毒哑,没良心。” “哦。” 时栖乐往自己椅子上一坐,端起一杯茶,咕噜噜一口喝下,舒服得眯了眯眼,喟叹一声。 “太舒服,这样的小日子也太好了吧。” 魏无隐侧首看她,眼中噙着懒散的笑意,状似随意的开口,“那就留着呗,少不了你吃的。” “哦?平时一毛不拔的人变得那么大方,我不太习惯。”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你该不会要坑我吧?” “你真是把好心当驴肝肺啊,对了昨天那君枕弦给你传音了,我叫不醒你,好心帮你接了一下。” “ ?” 第175章 为她解决麻烦 “没有,只是问你几时回去罢了。” “呃……那没事不用管他,对了我睡了多久啊?” “四天了,你整整睡了四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睡死了。” “四天?!” 少女神色一急,猛的站了起来,“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我还以为只是睡了一天。” 魏无隐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叫吗?” 时栖乐一噎,端起茶又喝了一口润润喉,看了一眼天色,“算了算了,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她疑惑回头看去,青年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懒洋洋道,“你要是打算离开青云宗,别和君枕弦走太近。” “怎么说这个了?” 魏无隐笑了笑,“你小心被那人缠上,日后甩都甩不掉。” 时栖乐神色微顿,心里稍稍一想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敷衍的应了几声,摆了摆手离开了。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魏无隐脸上的淡然才褪去,垂下眼帘,望着袅袅白烟出神。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时小栖是怎么救的人? 即便能够从上古灭魂阵走出,也绝不会全须全尾的,至少三魂七魄总得留下个几样来。 魏无隐虽不修炼,但对修真界各种术法功法极其了解。 他从未听过,失去三魂七魄中某一样的人能活得好好的,可偏偏君枕弦像是没事人一样。 时栖乐出了荷花岛后,中途调转了方向,往万岭山脉的方向去了。 前些日子素语多次传音给她,她担忧有什么要紧事,心里不踏实,还是回去看一趟安心些。 哪知她回去后,却没有找到人了。 “素语?素语?” 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脑子短暂的空白了一下,就素语那个走三步喘十步的人居然出门了?! 时栖乐拧了拧眉,往玉石上注入灵力传音给她。 约莫过了半炷香,那边才传来隐隐绰绰的声音,先是安静一瞬,素语清冷的声音才响起。 “栖乐,是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就给我传音了?”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见你,回到家才发现你不在,你去哪了呀?”她直截了当的问了问。 那边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回万岭山脉了?!” “是啊。” “我……我在乐州,见我许久未见的一个好友,暂时不会回去。” 时栖乐怔了怔,朋友?她和素语一起住了两年多,从未听她说起过有什么好友,好生奇怪。 她没见过素语出门,毕竟以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支撑。 “好叭,那你身体要是不舒服了记得赶紧回来,别贪玩。” 素语似乎是笑了笑,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好,你先回去吧。” 随后,她便切断了传音。 时栖乐低头打量着玉石,挠了挠脑袋,心里还是为素语开心的,她不再是无欲无求的状态了。 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总该是个好现象。 但此时素语的状况却不如时栖乐想象的那般。 素语眉目冷然,冷白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分明是低着头,却有一种让人凌厉的气扬。 “我说了,我要让那些人死,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对面的人瞳孔一缩,脸色变了变,半晌冷哼一声,“你一个将死的废人,也敢如此嚣张?!” “是啊,我一介废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便劳烦你忍忍了。” “宁舒,你简直是放肆!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长辈?你怕是忘了,自我踏出蓬莱的那一刻起,我早已不属于蓬莱了,又何来长辈。” 素语嘴角淡扬,望着对面之人气急败坏的模样,竟是感到一丝快意。 “你终究是在蓬莱长大的,你当真以为我治不了你吗?” 一道威压沉甸甸倾泻而下,息延真人微蹙下眉,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嗓音中带着压迫。 哪知,对面毫无修为之人却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谁在护着你?竟然连我都无法越过这屏障。” 素语神情怔了怔,在来之前,她便料到了息延真人动怒可能会对她动手,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这一层强大的屏障将她笼罩起来,所有危险被隔绝在外。 她笑了笑,心中泛起一丝柔软,栖乐竟还留下这一手。 息延真人怒声道,“宁舒,难道是天墉在暗处保护你?还不从实招来!” 闻言,素语心中觉得好笑,这些人啊,都过了十几年了,依旧死死的盯着她,生怕她回去。 “这与他无关,但若是你不肯帮忙,那我不介意去他面前露露面了。” “你竟然威胁我?!” “我只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考虑,这个忙对于你来说轻而易举罢了。” 息延真人微眯双眸,冰冷的目光仿佛是要将眼前的人刺穿,带着审视,沉默许久才开口。 “我允你便是,你也记住你曾经做下的承诺。” 素语神情淡然,“那是自然的,您大可放心。” 息延真人站起身来,声音里不无警告,神情不虞,“齐肃此人我暂且杀不了,但他豢养的散修我不日会解决掉。” 他淡淡说完此话后,便消失在原地,像是没来过。 素语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浑身冰凉的血液慢慢恢复流动。 她清冷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悲哀,面对蓬莱的人始终都无法冷静,十几年前的怨让她痛不欲生。 “原来我一直都未曾释怀……” 素语阖了阖眼眸,放在桌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指骨泛白。 但好在能帮栖乐解决暗处的一些危险,她无法亲自为她解决麻烦,蓬莱就是最好的选择。 承诺吗? 即便没有那一个承诺,素语也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眼前。 窗外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人一生,遇到过的人不计其数,大多是擦肩而过,而不是驻足停留。 更何论本不该相识之人,就此淡忘于世间便好。 素语静静的坐着,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那个人的名字镌刻在她心底,她却不敢开口。 第176章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时栖乐踏着月色,御剑了大半天,回到了青云宗。 四周静谧无比,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树梢,带来些许沙沙的声音,衬得苍华峰冷清极了。 少女迈着步子,一手勾着玉牌玩,慢悠悠地往自己院子去。 走到半路,她忽的停下脚步,摸了摸下巴,“还是去看看君枕弦吧,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时栖乐不允许她辛辛苦苦救的人出半点差错。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越往主殿那边靠近,就感觉越冷。 门依旧是紧闭着的,连两侧的窗台都没有露出一丝缝隙,冷冷清清的,不像是人住的。 呃…… 虽然里面住着的的确不是人。 “仙君?仙君你睡了吗?” 时栖乐压得声音问了问,不出意外的没有回应。 等了片刻后,她轻车熟路的推门进去,扫了一眼外殿,发现没人,便接着往里屋走去。 跨过门槛,她往里一看,果不其然床上正睡着一个人。 君枕弦阖眸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密密的眼睫微染月光,在脸上投下一片细小的阴影。 看来睡得还挺香的。 时栖乐眉梢轻挑,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俯身将手放在他额上。 一道柔和的蓝光浮起,没入他的眉心处,她阖上眼眸,随着那道蓝光仔细感受了一下。 以她的灵血造出的人魂与君枕弦的神魂融合得很好。 “还好还好,没白费力气。” 时栖乐满意的点了点头,嘴里嘟囔了一声。 她轻轻将手收回,垂眸看着君枕弦的睡颜几秒,这人睡着了没有平日的疏离,反倒透出几分孩子气。 但怎么睡觉的时候眉毛都在皱着,睡得不安稳吗? 少女眨了眨眼,给人被角往上提了提,掖好,打算回去了。 哪知,下一刻自己的手被人扯住,她不受控制的往床上跌去,落入前方一个温暖的怀里。 时栖乐瞪了瞪眼,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某人怀里了。 “君枕弦?”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被人抱得更紧了,完全动弹不了。 君枕弦紧紧的将人抱住,他的手很长,一手圈放在她后腰上圈紧,一只手放在她后颈上。 “栖栖。” 他下巴搭在她颈窝上,轻轻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等你好多天了。” 时栖乐愣了好一会,这狗男人刚刚是在装睡吗? 她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挣扎不开,她只好拍了拍他的后腰,“你先放开,勒疼我了。” 闻言,他力道松了一些,但还是不肯放手。 “君枕弦,你先把我放下来。” 不是时栖乐多事,是实在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了,她被迫坐在他腿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对! “不放,再让我抱一会,栖栖我好难受,要抱着。” 君枕弦喘息了一下,怎么也不肯放手,一用力推,他就委屈的哼哼两声,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时栖乐:“…………” 她眼皮子一抖,这狗男人怎么更会撒娇了?这一晃神就又被抱住了。 “好了好了,你已经抱了好久了,可以松开了。” 君枕弦抿了抿唇,不满的控诉着,很是委屈。 “不久,才不到半柱香,栖栖你好狠的心,抛下我走了好几天,不管不顾的,我都快难受死了。” “……你的情况稳定下来我才走的,怎么就没管你了?” “你都不等我醒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锅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都快把时栖乐给背傻了,再说了,她何时说过要他这个人了。 时栖乐深吸一口气,正想和他理论理论,她调整一下坐姿。 ………… 然而整个人就傻住了,瞬间头皮发麻,作为一个常年混迹某棠的人,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时栖乐从他腿上滚了下来。 “栖栖,为什么不让我抱你?” 她一扭头,青年俊美的脸庞惨淡如霜,一脸悲伤的望着她, “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想靠近我?” 时栖乐:“…………” 这床就这么大,她已经缩进床角里了,没地再躲了。 君枕弦手很长,往里一伸就可以把她拉回去,为了先发制人,时栖乐甩出一道灵力捆住他。 “在那待着,不许动。” 少女面无表情的瞪着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视线落在某处时,被惊得又迅速移开了。 “栖栖,你……是不是生气了?” 君枕弦任凭她捆着自己,在她古怪的神情下终于知道了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低头看去。 盯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明白,只好抬头问她。 “栖栖,你是不喜欢这里吗?”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时栖乐双眼瞪得圆溜溜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他微微蹙下眉,俊美的脸庞闪过一丝疑惑,将手挣开,把这处什物往下压。 “!!” “你又在干什么?!” 君枕弦抿了抿唇,神情带着一丝迷茫和无辜,“你不喜欢这个东西,我想把它压回去。” 沉默…… 沉默,还是沉默。 时栖乐眨了眨眼,试图看出他伪装的痕迹,却一无所获,眼前这人眼里完全是迷茫坦荡的。 堂堂孤月仙君也不至于如此厚颜无耻,当着女子的面前做出这些流氓事。 所以……狗男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少女心中满是复杂,揉了一把脸 见鬼了这是?! 时栖乐盯着他看,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你实话告诉我,按照妖族年纪算法,你现在多大了?” “你不会还是只幼崽吧?”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突然,君枕弦正和身下这东西做斗争,下意识回答了,“不是,我已经成年了。” “呃……那你知道何为男女之事吗?” 君枕弦愣了一下,这些在赵佛华的话本子看过,但他不是人族,只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对于他来说,尾巴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人随便摸。 第177章 只有道侣才可以。 “那你们九尾一族,哪里才不能让人随便碰?” “……是尾巴。” 这声音很低很低,她凑过去才能勉强听到,“在我们狐族,尾巴不能让人看,也不能碰。 “只有道侣才可以。” 时栖乐:“!” 她脸上表情差点就维持不住了,怪不得在死生之境里君枕弦悲愤欲死,恨不得杀了她。 君枕弦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栖栖,我只给你摸的。” 时栖乐和他对视了一眼,捞起被子把他整个人都裹住,然后推倒,顺手给他施沉睡咒。 “仙君乖,睡觉吧。” “栖栖,我……我不想睡了,我想要看着你。” “不行,明天再看,睡!” 下一秒,君枕弦抵挡不住睡意,昏昏沉沉就闭眼睡着了,只是眉头稍稍皱起,看样子很不满。 时栖乐长叹了一声,盯着他几秒,扭头就跑了。 在这一夜里,南域、北域乃至乐州几处地界并不平静,夜风萧瑟,风中似乎能嗅到血的腥味。 微弱的月光洒在地上,照亮了那一大片的血色。 素语站在院中,怀里抱着一个小巧的暖炉,仰头望着这暗沉的天色许久,这才回到里屋。 随着天色渐渐亮起,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之散去。 天际的那一缕淡蓝彻底淡去,呈现出清晨阳光照耀下特有的通透色彩,伴随着初升朝霞,无边绚烂。 时栖乐靠坐在树上,一边晃悠着双腿,很是惬意。 “公仪济,我都把你送走了,你怎么还是没躲过这一遭啊?” 看着少女明显揶揄的神情,公仪济浑身更疼了,他面无表情的瞪着她,“别再说风凉话了。” “我已经够凄凉了,再说你也好不到哪去吧?” 闻言,时栖乐神情一僵,她一个险些魂飞魄散的人确实没什么资格嘲笑人。 起码人家还有个城主爹撑腰,在短短的七天里,往死里砸灵石砸钱,至少找人把鬼磐重创了。 自己倒好,连仇人都找不到,面具男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时栖乐瞬间就蔫巴了,别的人穿越会匹配一个屌炸天的身份,那她呢?往破林子一扔就没了! “你这话太扎心了,我差点就死翘翘了,想报仇还找不着人。” 说到这,公仪济眉毛蹙了蹙,侧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没人理她,时栖乐低头一看,随即勾了勾唇。 “怎么?少爷是爱上我了吗?看得那么认真。” 公仪济:“…………” 他冷酷道,“时栖乐,你要是一个哑巴该有多好,答应我,以后话不要太多好吗?” “不好,我不说话了会被憋死,你忍心我看着我死吗?” “…………” 公仪济阖了阖眸,被这人气得心抽抽的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了,闭目平息经脉的绞痛。 少女一歪脑袋,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庞时,微微蹙了下眉。 她翻身下树,半蹲在公仪济面前,微凉的指尖点在他眉心处,这鬼气始终盘亘在他灵根。 随着真气的运行,一次次游走至全身经脉。 鬼磐这一招也太阴毒了,这种情况下,人就算不死受折磨也不浅。 公仪济身体刚放松下来,突然感觉眉心上有轻微的触感,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往后躲了躲。 “干什么呢?” “这不是看你太难受了,我琢磨着帮帮你嘛。” “吹啥牛呢,连我师尊和我爹爹都没什么法子,你能有什么办法?” 日光融融,时栖乐粲然一笑,眼中黑亮盈满了笑意,她微微侧头看向他,有种飒意的风情。 “我说有就有,别管姐,姐自有姐的法子。” 公仪济看她,心跳有一瞬间莫名其妙的加速了。 他神情懒散,也笑了笑,“你要是能治好,你不仅会是我爹的座上客,还会得到很多钱。” “这可是你说的!” 一提到钱,时栖乐双眼更亮了,一把将人提溜回苍华峰去。 公仪济惊恐的看了看四周,他从来没有来过苍华峰,也不是很想来,没人想面对孤月仙君。 “你要干什么?!” “帮你把鬼气逼出来。”时栖乐把院门关上了,贴心补了一句,“放心,君枕弦他不在这里。” “哦。” 少年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也不慌张了,“这是你的院子?” “是啊,你在椅子上坐好。” 公仪济好奇的四处打量着,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呃……你来真的吗?你这包活的吗?” 毕竟时栖乐这人看着可不怎么靠谱。 “我还打算跟你爹要钱去呢,哪能让你这大少爷死了,包活包活的,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时栖乐懒得和他解释了,一颗冰蓝色的珠子在手心抛了抛。 “可能有点痛,你忍忍。” 话落,她催动混沌珠的力量,纯粹的混沌之力浮出。 磅礴而又强大,时栖乐指尖点了点,将其削弱到人体能够承受的范围,化为蓝色光点。 萦绕在公仪济周身,渐渐开始吸收他体内鬼气。 混沌之力,是世间最原始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时,毁灭与创造皆在掌握者的一念之间。 甚至于重塑世间法则。 片刻后,公仪济猛的吐出一口血来,周身的疼痛随之消去。 他望着眼前的少女,“混沌珠?居然在你手里。” 时栖乐晃了晃脑袋,将混沌珠往上抛着玩,看着他呆傻的模样,笑得一副没心没肺样子。 “是啊,怎么样?我厉害吧?” “!!” 这可是混沌珠啊! 许久,公仪济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无奈,“厉害厉害,你最厉害了。” 她搓了搓手,“记得告诉你爹哦,是我救了你,别忘了我的好处。” “好好好。” 少年往椅子上一倚,眼尾微微上挑,端足了少爷的架势,侧着头看她,傲慢而又轻狂。 拽得没边了。 时栖乐轻啧一声,这人给点颜色就上染坊是吧? “对了,你有查出什么吗?就那个戴面具的会傀丝术的男人。” 第178章 只有喜欢才会…… “什么意思?” “别去掺和,一旦被卷到里面去,你以后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时栖乐挑唇一笑,也看着他,“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管就能置身事外了吗?我差点就死在九垓谷里。” “什么?你不是……” “那人设了那么大的局,就是想把我引进九垓谷,那里设下了上古灭魂阵。” 公仪济瞳孔一缩,猛的站了起来,他是个聪明人,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后背惊出一声冷汗。 “时栖乐,你是把人家祖坟掘了吗?” “……真是个好方法,我考虑一下,我们连夜去找?” “笑?你还笑得出来啊?” “那不然怎么办,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呀?说不定下次真就死了。” “你住口吧,乌鸦嘴。”他气得骂了她一句。 时栖乐歪了歪脑袋,神情看不出一点慌张,眉头微微上挑,“少爷啊,你就告诉我吧。”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我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公仪济双手叉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才道,“他并非一人,与许多人都有来往。” “有谁?” “碧落宗、魔族、那几个世家大族,而且他与孤月仙君怕是也有些关系。” “呃……是死敌的关系吗?” “大概是吧,这些鲜少有人知道,无从查起。” 时栖乐双眼微眯,“面具男到底是谁,是个什么来头啊?” “这个就更不清楚了,这个人手段高明,从未有人见过他的容貌,潜伏在暗处,如影随形。” 而这还是他动用了金陵城各方的暗线,才打探到的。 “不是吧,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只能任宰割,这也太被动了。” 公仪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打量和审视,“你只要不离开青云宗,还是很安全的。” “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的,我迟早会离开。” 时栖乐直白了当开口,连演都不演了,把他吓了一跳。 “啧,你好歹装一下吧,不怕我去告诉宗主啊,我果然没猜错,你来青云宗是有其他目的的。” “还挺聪明,不过宗主已经知道了,不劳烦你去说了。” “…………” 嚣张,这也太嚣张了! 公仪济不说话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动作优雅从容。 时栖乐眨了眨眼,盯着他的脸看,“你还有没告诉我的吧?” “………你这脑子有时候也挺聪明的。”少年眉梢轻挑,“我似乎找到了面具男的一处老窝。” “在哪?”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打算找过去?” “不然呢,留着这个大祸害过年吗?你快告诉我,我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就自己一个人去,不打算把这告诉孤月仙君?你前脚刚下山,后脚就能被他逮回来。” 时栖乐:“…………” 有一天大清早的,她迷迷糊糊睁眼发现床边有个人影,那一瞬间她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君枕弦这狗男人。 君枕弦可谓是找尽了方法黏着她,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每天以最快处理好宗内事务,便来到时栖乐的院子里,也不吵闹,就安静的待在一旁。 甚至为了留下来,每一次都跟变戏法似的掏出很多好吃的东西。 吃人嘴短,时栖乐经不住诱惑,半推半就就答应了。 直到今天君枕弦被宗主请去主峰,她才有机会去找公仪济。 回忆完毕,时栖乐神情显而易见的蔫吧了,像一根打了霜的茄子,“你们男人都这么善变的吗?” “什么意思??” 分明先前还是一个不让人靠近的冷面美男,为什么现在改变如此大。 话题转换得太快,公仪济脑子有点跟不上,疑惑的看着她。 “时栖乐,你不会是在说孤月仙君吧!他善变?” “就是他,他最近一直跟着我,我的院子几乎被他霸占了,他总是会在我的视线里,无时无刻。” 公仪济:“…………” 他神情瞬间变得很古怪,上下扫视少女一眼,“仙君怕不是对你动心了,只有喜欢才会……” “你怎么知道的?” 公仪济脑子空白了一下,先前心里隐隐的猜测此时被当事人验证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我只是没敢往那方面想罢了。” 少年似乎走了下神,身子微微下弯,看上去又显得紧绷,片刻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时栖乐挠了挠脑袋,不明白他这闲人会有什么事要忙。 看着公仪济离去的背影,她拧着眉毛想了一会,这才明白自己傻乎乎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公仪济,你还没告诉我面具男老窝在哪呢!” “喂!” 她大喊了一声,然而人已经走远了,根本没理她。 时栖乐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嘟囔了一句,怎么奇奇怪怪的,随意往椅子上一坐,发着呆。 面具男与碧落宗有往来,大概说的便是齐肃了。 说到齐肃,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自从太虚秘境一事后,齐肃便以养伤之名深居简出。 以至于到现在,时栖乐都没法对齐肃下手。 但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南域一事少不了齐肃的小动作,没有他背后推波助澜,面具男不可能如此顺利。 恐怕赵絮三人误入九垓谷都是他们的精心设计。 一缕阳光漏进来,不急不缓,投射出婆娑的光影。 时栖乐眨了眨眼,再过一段时间等君枕弦神魂彻底融合适应了,她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只是走之前,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一番左思右想后,时栖乐猛的想起来一件事,先前答应君枕弦的生辰礼她好像还没给。 君枕弦生辰之日,他亲手剥离了自己的人魂。 这一认知,让时栖乐心脏突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锤击了,涌上些许苦涩的滋味。 “该死的面具男,你给我等着!” 第179章 这因果报应我替你扛 这时,君枕弦缓缓从屋外走来,白衣雪发,面容俊美,阳光落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上。 一身冰冷气息却铮然凛冽,让人心生敬畏。 然而当那双清寒的眸子望向少女时,寒意随之敛去,噙着一抹笑意。 “栖栖。” 时栖乐支着下巴,恰好完整的看到了他神情的一系列变化,这……变脸的速度真的挺快的。 她也没起身,“仙君,你怎么快就回来了?” 少女仰着脑袋,懒洋洋的看着他,像是一只打盹的猫儿。 君枕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去摸她脑袋,下一秒又放下手。 “师姐寻我并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些小事。” 这人身量极高,时栖乐坐着仰头看他,没一会脖子就酸了。 “仙君,你坐着吧,我看你看得脖子都酸了。” “………好。” 君枕弦默了默,落在时栖乐身旁的位置上,唇角挑着浅浅的弧度,下一秒眉头轻蹙了下。 “栖栖,方才有外人来过吗?” “我刚刚把公仪济带上来了,在后山不好用混沌珠帮他疗伤。” 他神情一顿,心中忍不住起了担忧,“栖栖,决不可让外人知晓你乃混沌珠之主,否则……” 时栖乐笑了笑,“仙君你放心吧,公仪济不会说出去的。” 公仪济的为人,她一直都信得过,脑子又在线。 “即便外人知晓又何妨,不是谁都能从我手里抢走的,我又不是吃素的。” 少女扬着下巴,毫不在意的晃了晃脑袋,一副不服你就来干的架势,她的确有这个本事。 君枕弦看得心口发热,“嗯,栖栖最厉害了。” 两人在死生之境中交过手,哪怕是当今修真界第一人的孤月仙君不得不承认,时栖乐很强。 “那当然了,仙君你可未必打得过我。” 说着,时栖乐忽的来了些兴趣,上下打量着他,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栖栖,你这是?” “仙君,你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和我打一扬好不好?” 君枕弦:“…………” 他神情凝滞了一瞬,不知为何心里升起预警,绝对不能和时栖乐动手,哪怕是切磋也不行。 看着少女期待的神情,君枕弦轻咳了一声,“栖栖,我识海时不时隐痛,下次吧好吗?” “啊?” 时栖乐撇了撇嘴,颇有几分遗憾,“那好叭。” 本想试探一下君枕弦的真实实力,日后好逃跑来着。 “栖栖,我想问你一件事,若是冒犯到你,你不回答便是,但是别生我的气可以吗?” “嗯?我不会生气的,但回不回答我说了算。” 君枕弦抿了抿唇,抬手布下了结界,“栖栖,你这身修为是如何得来的?” 闻言,时栖乐罕见的怔住了,随即恢复平静,挑了挑眉盯他几秒,“仙君,怎么问起这个?” 他看到少女眼中的警惕,心里一慌,急忙开口解释。 “你莫要多想,我只是担心你修为来得不明,会遭到反噬。” 君枕弦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手,“栖栖,我不会伤害你的。” 时栖乐:“…………” 狗男人这几天总是奇奇怪怪的,看着她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敢情心里在想着这个。 她哼了一声,撇开他的手,“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不是的,栖栖……你听我解释。” 其实也怪不得君枕弦,一个十几岁的人任凭天赋再如何高,也绝不可能会到这种境界。 何苦是时栖乐这个连普通术法都使得一塌糊涂的人。 光有一身修为,却使得乱七八糟,用一个简单的例子举例,别人用子弹,而她自己祭出了导弹。 听了君枕弦的解释,时栖乐眼角抽得更厉害了,面无表情的瞪他。 这人怎么骂得那么脏?! 君枕弦咽了咽口水,神情更慌了,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栖栖看起来更生气了。 “栖栖……别生气了,我嘴笨,我真不是这么想的。” 少女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俯身靠近他,“要是我说,我这一身修为都是杀人掠夺而来,你会如何?” “栖栖……” 君枕弦怔了怔,不觉痴痴的仰头看向她。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许久,时栖乐看见他微勾起唇角,笑容很淡,“你不会是这样的人。” “若你当真做了,这因果报应我替你扛,别怕。” 清风轻拂,如石子掷入水中一般,漾起一层层涟漪,微小却也让人一震。 “仙君,我可以理解你为色令智晕吗?你可是修真界人人敬畏的孤月仙君,护这一方的顶天拄。” 时栖乐挑了挑眉,“你这可是助纣为虐哦!” “栖栖,人都会有私心,有所偏爱,我亦想护你一人,你若错了我替你赎罪,但旁人不能动你。” 这便是他的私心,底线…… 君枕弦抬起眼眸,指尖在空中虚虚拢了一下她的发丝。 哇~ 时栖乐盯着他几秒,眼尾向上挑,“仙君,你的回答是满分哦。” “不过你放心吧,我的修为的确不是我自己修来的,但不是靠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 她坦坦荡荡的,“我的剑尖永远不会对准无辜之人。” 煦风吹散残雪,云雾碎成斑斑点点,浮光掠影间,时栖乐轻轻一笑,青涩的眉眼带着一丝坚定。 一字一句,这是她当初许下的诺言。 雪山之巅,碎光揉散雾霾,少女眼眸似有朝阳的力量。 君枕弦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心中的某根弦,轻颤了一下,他的栖栖本就是如此的美好。 “咦?” 半天没等来回应,时栖乐侧头看去,却发现这人看着自己出神。 “回神,仙君回神了。”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君枕弦才猛的清醒过来,眼稍下藏着一抹薄红,移开了视线。 “仙君,你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才没理我。” 他轻咳一声,眉眼闪过一丝尴尬,“没什么,方才只是走神了。” 第180章 讨女子欢心的话本 时栖乐眉梢轻轻一挑,有些疑惑这狗男人和公仪济今天都奇奇怪怪的,老是对着她发呆。 “仙君你这两天有什么事要忙吗?” “嗯?没有,近来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前几天都解决了。” 她双眼亮了亮,“君枕弦,和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君枕弦仰头望着她,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那声好字从他口中吐出,没有丝毫犹豫。 生怕晚了一秒,少女就心生悔意,不带他走了。 “…………” 这副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值钱。 从院子出来后,君枕弦几乎是匆匆赶到了东篱峰。 他迈着长腿,径直往主殿上走去,慢条斯理的落坐在阖眼养神的人眼前,也不开口说话。 悄无声息的。 赵佛华一睁眼,浑身一激灵,魂险些被吓飞了。 “师师……师兄,你作甚啊?” 君枕弦神色冷峻,抬眸睨了他一眼,心中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动作从容优雅的倒了一杯茶。 “师兄?” 赵佛华默默坐直了身体,脑子飞速运转着,这几日他惹了师兄否? 他浮了浮茶水,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俊美的莲脸庞半遮半掩,让人看不清透。 “师兄,到底怎么了这是,你说句话啊……” 许久,君枕弦淡淡开口,“你可有教人讨女子欢心的话本,就……就你少时被师姐没收的那些。”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风声。 “啊啊——” 赵佛华眼珠子瞪得大大,受惊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颤颤巍巍的指着他,又惊又怕的。 “我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我师兄身上下来。” 君枕弦脸色僵了僵,冷声警告,“赵佛华,你是皮痒了是吗?” 不对啊! 这声音凉飕飕的,立马吓得赵佛华抖了几抖,眼前的师兄如假包换,是真真正正的君枕弦。 但是……讨女子欢心?话本? 这些都没关系,重点是要他少时偷看的那些。 遥想当年,赵佛华年少轻狂,胆大包天的收藏了一系列禁书,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春宫图。 那一天,他险些被天虞打死。 “师师……师兄啊,你是不是魔怔了,不太清醒?” 君枕弦神色间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点了点头。 但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搭在茶杯上的指骨微微泛白,不着痕迹的躲开对方视线。 “额……” 男人嘛,这都是人之常情,能理解能理解………个屁! 赵佛华神情恍惚,胡乱应了下来,脚步不稳,往里屋走去。 他双手叉腰,脸色凝重的往床底下钻去,撅着屁股,打开了自己百宝箱,翻箱倒柜。 片刻后,他捧着几本薄薄的书本,面无表情的递给君枕弦。 “师兄,不能外传。” “嗯。” 两人谁也不敢看谁,一人尴尬得望望天,看看地,一人强装着镇定,接过了话本。 君枕弦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了。 赵佛华看着他冷硬的背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拿起玉牌想传音给天虞,下一刻又放下。 这可不行,要是被师姐知道了可是会被打死的。 彼时,时栖乐正在后山,丝毫不知道这一事。 她望着不远处的小少年,诧异的挑了挑眉,扭头问一旁的人,“宥宥剑术进步很大,你教的?” “是,也不是。” 宥宥手持长剑,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剑尖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草木纷纷断裂。 剑又快,又轻的。 他身上隐隐有公仪济的影子,也有谢应唯的特点,风格与他们如出一辙。 “怎么说,我怎么记得谢师兄不同意宥宥修炼来着。” 公仪济轻笑一声,望着像小白杨挺拔的小少年,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骄傲,又似是无奈。 “我没有教他,他约摸着是趁着我练剑时偷学的。” 谢应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任凭宥宥如何撒娇,没同意他修炼。 但小少年很执着,哥哥不教他,他就另寻他法,小脑瓜子琢磨许久,终于盯上了公仪济。 于是,宥宥像条小尾巴一样,每天跟在公仪济屁股后面。 一人练剑,一人就坐在树上,偷摸摸的学着。 “啧。” 时栖乐眉眼弯了弯,没忍住笑出声来,“不是,小宥宥也太可爱了吧,那谢师兄你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我很听师兄话的,的确没有教宥宥啊。” 公仪济懒洋洋的笑了,这小机灵鬼甚至为了贿赂他,每次都屁颠颠的给他倒水,擦汗。 他一时心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完后,时栖乐上下打量着他,“哼,有这么一个练剑小搭子,你心里指不定怎么爽歪歪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公仪济双眼微眯,了然看她一眼,“你是嫉妒我吧!” “哼。” 恰好这时小少年跑了过来,白净的脸上布满了汗珠,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灿烂。 “时姐姐,我剑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棒呀?” 时栖乐递给他一条手帕,又揉了揉他脑袋,笑吟吟的开口,“很棒,宥宥是个小聪明。” 这话倒不是哄骗他的,仅仅只是用眼睛看,便能完整的使出一整套箭法。 宥宥天赋很高,若是心智齐全,像寻常孩子一般长大,也能过五关斩六将拜入大宗门。 “我就说嘛,宥宥很聪明的,不怕吃苦,但是哥哥不信我。” 小少年双眼亮晶晶的,软声和她撒娇,“姐姐,你再多教教我厉害的术法,好不好嘛?” 时栖乐:“…………” 她好笑的捏了捏他软乎的脸蛋,总算知道公仪济的感受了。 这小机灵鬼顺杆子就往上爬,冲着你又撒娇又卖乖的,毫无防备的,搁谁谁都得心软。 “呃……宥宥,姐姐不能教你,但我有点想练了。” 宥宥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欢快点了点头。 “好啊,我可以帮姐姐擦汗的。” 公仪济眼皮子一跳,这人太明目张胆,当他师兄是死的吗?待会回去挨骂的可是他。 第181章 叽里呱啦说什么呢,给钱! 索性不管了,任由这两人折腾着,总该时栖乐有分寸的。 时栖乐眉眼弯了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手腕微微下压,调动真气,迅速朝前下劈。 起势,拧身,回转,落下。 这一招看似简单,却极难把握分寸,一旦使出,威力极大。 这便是九霄剑诀的第一式,名为云破。 少女侧头笑了笑,“宥宥,这一剑,它的名字叫云破。” 她担心宥宥没看清楚,刻意将速度放慢,一连演示了三遍,身子稳稳落回到地面上。 宥宥一眨不眨的看着,指尖虚虚的比划着,咬着下唇。 “姐姐,这个有点难,但宥宥记住了,多练练就会了。” “好,这一招威力很大的哦,学会了不能随意对身边的人使,你的剑尖只能对准敌人知道吗?” “敌人?” 小少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脑袋,“只能对大坏蛋使,宥宥记住了。” 时栖乐微微一笑,又摸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奖励似的拿出一个方糖,“乖,这是奖励。”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宥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原来练完剑还会有奖励的。 真好呀~ 碎光浅浅的洒在了大地上,照着两人的眉眼,霎时好看。 公仪济洒然一笑,人往后一靠,胳膊架到胸前懒洋洋的倚着大树,“时栖乐,你太心机了。” “ ?” 他笑骂道,“你这练完剑就给糖,那我日后上哪找糖去啊?” 时栖乐耸耸肩,双手一摊,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那就随你了,反正我多得是。” 毕竟,她是一个时不时就混下山的人。 说到这,羊一遥与章玫两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羊一遥拧眉看她,“栖乐,你怎么才回来就又要走啊?” 闻言,公仪济愣住了,面无表情的瞪她一眼,“时栖乐,还是不是朋友了,又不带我们。” 章玫双手抱胸,“就是,就是。” 时栖乐:“…………” 这几人哪里听来的消息,她分明一个字都没说啊。 宥宥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乌亮的大眼睛转了转,慢慢挪过去抱住时栖乐,“姐姐,我也要去。” 被几道灼热的视线盯着,时栖乐不自在的动了动。 她甩出一句话,“我和仙君一起去的,你们还要跟着吗?” 孤月仙君?! 几人神情瞬间一凝,跟吃了屎一样,安静如鸡,连宥宥也是,他还记得那个冷冰冰的仙人。 “那算了,不去了。” 羊一遥沉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着时栖乐,明明才回来没几天。 心里对孤月仙君有了些许颇词,为什么不能独立一点,老是缠着栖乐,这像什么话嘛。 从南域回来到现在,她就没和栖乐待多久。 时栖乐看出羊一遥眼底的失落,不觉有些心虚,她轻捏她的脸颊,“小羊,我给你带好吃的。” “别难过啦,好不好?” “真的吗?” 羊一遥瞬间回血,双眼亮晶晶的,开口一连点了好多道菜。 丝毫不带停的。 章玫顿了顿,罕见的插了一句嘴,矜持的开口,“时栖乐,我想要上次透花糍可以吗?” “透花糍?这恐怕不行,这个是我家里人做的,外面买不到,你很喜欢吃吗?” “喜欢。”她又补了一句,“我师尊上次还想抢我的吃,还好我嘴快。” “???” 三人同时顿住了,扭头看向她,天墉长老原来是这样的人?! “是真的。” 时栖乐诡异的沉默了一下,走到报了一大堆菜名的公仪济前面,“叽里呱啦说什么呢,给钱!” 公仪济:“…………”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给,不给,他偏就不给。 最后,两人的斗争时栖乐赢了,哐哐砸了他几拳,手里拿着一个大荷包,得意洋洋走了。 公仪济磨了磨后槽牙,双手抱胸哼了一声。 他漆黑的眸底却闪过一丝忧虑,等时栖乐回来后,定然是会闹他,想要去面具男老窝。 南边有一座小城,名为无涯城,在一众城池中,当属它最为烂漫。 这一时节,又正好是无涯城三年一次的花灯节,因此时栖乐便选了这个地方,提前来了。 花灯节前夕,整座城池已然在准备着,很热闹。 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小摊贩集聚在这一长街上,遥遥看不到尽头,吆喝着。 时栖乐穿梭在人群中,一蹦一跳的,霎是开心。 “栖栖,你慢一些走。” 置身于这般热闹的扬景,君枕弦却好似格格不入般,揉不散他眉眼的冷淡,很是奇怪。 唯有眼前的那一抹蓝色,成了他眼中唯一色彩。 只是少女一玩起来,时不时便忘了他,自顾自的往前跑,蜂拥的行人将她的身影遮掩。 君枕弦敛了敛眸,快走几步绕开行人,轻轻牵起少女手腕。 猛的被人牵住手,时栖乐也不恼,笑吟吟的仰头看他,周围喧嚣,她只好踮脚凑到他耳边。 “仙君,怎么啦?” 少女眉眼染上细碎的光影,拢蕴着浅浅柔色。 君枕弦心神一跳,手掌虚虚的拢在她后腰上,另一只手拿着东西,正往她脑袋上伸去。 “等我一会。” “好。” 时栖乐眨眨眼,为了方便他的动作,乖乖站着没动。 他垂下眼帘,动作很轻,神情紧紧的落在上面,喉间滚了滚,似乎是有些紧张,怕弄疼她。 不多时,“好了。” 时栖乐好奇的用手摸了摸,又晃了晃脑袋,发出一声脆响,“是铃铛哎。” “先前那一个修不好了,我用这一个赔给你可好?” 她盯着他几秒,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又是一响,“好叭,勉强同意啦。” 不远处发出一声哄闹声,时栖乐的注意被吸引过去,探着脑袋看了看,开始往那边跑。 “叮铃——” 铃铛摇晃,尾音如绸丝般悠悠散开,随着少女欢快的脚步。 君枕弦长睫一颤,清寒的眸子里浮动起柔和的波光,视线越过众人,缓缓落在时栖乐身上。 一步一响。 第182章 这位郎君,难道是看上我了? 时栖乐踮了踮脚,从行人的间隙里钻了过去,努力往前咕涌着,终于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咦?” 她表情呆了呆,只见眼前分明什么都没有,这些人激动啥劲啊?! 时栖乐不信邪,用手肘怼了怼一旁兴奋大喊的男子,大声问道,“大哥,你们这是看什么呢?” 男子疑惑的左右看了一圈,低头才发现了人,笑了笑。 “你不是无涯城吧,上面这阁楼里如今正站着城主小儿子乔公子,说是打算抛绣球寻一有缘人。” “男子抛绣球?那为何你们会如此兴奋啊?” “这你就不懂了,凡事凑个热闹嘛,这不有趣得很。” 少女摸了摸下巴,果然爱八卦这事是不分男女老少的,她看了一圈,发现这里女子很多。 看样子似乎还挺兴奋的,看来这乔公子挺多人喜欢。 “大哥,这乔公子长相很俊俏吗?” 身旁围着的人听到了时栖乐的疑问,纷纷笑了笑,扭头看向她,不少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眼前这小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那一双眸子尤是好看。 “俊是俊的,只不过人心所爱各有偏向,权看姑娘是否瞧得上罢了。” “不过我瞧姑娘,亦是极美的。” 时栖乐眉眼弯了弯,对于她人的夸赞,她大大方方的应下了,笑吟吟道,“这位大哥太有品位。” “哈哈哈,姑娘性子太有趣了。” 混在一群行人中,她玩得不亦乐乎,如鱼得水。 立在不远处的君枕弦低眸浅笑,静静的凝视那蓝衣少女,眸底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 嘈杂鼎沸之处,他不喜喧嚣,却也愿待在此处。 直到阁楼上的那绣球抛下,在众人的哄闹抢夺中,兜兜绕绕来回滚动,最后却落在了…… “哇,这绣球竟是到姑娘手里了,你瞧这乔公子俊俏否?” 方才与时栖乐搭话的几位男子顿时笑开了,也开口调侃着。 时栖乐眨了眨眼,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绣球,尴尬不已,她只是来凑个热闹的,这太巧了。 “姑娘,你不妨抬头看看这乔公子是否合你心意?” 一旁的人还在打趣儿。 阁楼上,一个身穿绿衣锦袍的男子探出头来,视线扫视一圈,落在捧着绣球的时栖乐身上。 乔风吊儿郎当的神情一滞,歪斜着的身体瞬间站直了。 他视线黏糊在少女身上,挑了挑眉梢,欢快的招了招手,“姑娘,我这模样你可中意?” 方才他玩闹的心思收了起来,他看这姑娘就很好。 时栖乐仰头看去,先是打量了一下他的容貌,有鼻子有眼的,倒是称得上一句模样俊俏。 她勾唇笑笑,正想要说话,却猛的被人揽入怀里。 “嗯?” 扭头一看,便看到了君枕弦线条流畅的侧脸,只是神色紧绷、冷硬,约莫着……是不开心了。 他掀起眼皮,冷凝的目光像是剐骨一般落在乔风身上。 乔风忽的噤了声,浑身紧绷了起来,这视线也太恐怖了,本能的退后了一步。 “栖栖………” 君枕弦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微微侧头,垂下眸看向少女,拉着她的衣袖,什么话也不说。 可怜巴巴的,一双清寒的眸子委屈又伤心的。 众人了然,不约而同的让开了点位置,拿起瓜子,打算边嗑边看。 时栖乐:“…………” 她歪了歪脑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掂了掂手里的绣球,“这位郎君,难道是看上我了?” 君枕弦怔愣片刻,少女灼灼的视线逼得他脸皮发烫,他抿唇点头。 阁楼上的乔风急得想跳脚,这人也太过分了,竟然公然抢人。 “喂!那姑娘接的是我的绣球,我的!不许跟我抢。” 闻言,君枕弦神情一冷,抬眸阴恻恻的瞥了乔风一眼,这人太碍眼了,若不是顾忌着…… 此时堂堂孤月仙君,难得失了身份,与一凡人计较起来。 “姑娘,你看看我呗,你不觉得我长得比较好看吗?” 乔风还在大喊着,想把时栖乐的视线吸引回去。 一般情况下,君枕弦出门游历皆会遮去容貌,化为寻常男子。 街上一提一大把的那种,竟不想乔风以此来吸引时栖乐的目光,还试图把他的栖栖拐走。 “呵。” 君枕弦冷哼一声,扭头看向时栖乐,他障眼法对她并不起效,依旧是原来的俊美容貌。 “栖栖,我更好看的,比他好看,你仔细看看我。” 乔风瞪了瞪眼,“不可能!你在说什么屁话!” 时栖乐:“…………”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看着君枕弦红透的耳根,险些笑出声来,难得孤月仙君放得下脸了。 不傲娇,不拧巴。 少女轻笑一声,抬头看向乔风,声音清脆,“公子,绣球还给你,我无意于你,抱歉。” 话落,她使了点力道,将手中绣球往上一抛。 时栖乐手伸到君枕弦面前,笑吟吟道“郎君,既然看上了我,可要和我走?” 这声郎君像长了翅膀的蝴蝶,勾挠着君枕弦的耳朵,细微而又凶猛,他的心瞬间便乱。 他握住少女的手,极力忍着颤抖,“要,要跟你走。” 时栖乐眼睛弯成了月牙,拉起他的手,跑了起来,穿过密集的人群,铃铛在风中摇晃。 众人的喧嚷在身后炸开,一下下割裂凝滞的空气。 少女滟滟的明眸中蕴着皎洁的灵动,君枕弦猝不及防被这抹微笑撞得晃了心神,心尖发烫。 他在心底轻唤着,栖栖…… 街市上,人潮熙攘,这里的灯笼宛若夜空繁星散落人间,点点亮起。 远处的一角城口上,叶迟州怔怔的望着这一幕。 心口撕裂一般蔓延开丝丝痛意,他不明白,为何君枕弦能如此幸运,他究竟凭什么啊? 当初那件事后,他依旧风光无限的活在世上。 只他一人,失去所有,被迫承受天道降下的天罚,因果缠身,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不…… 叶迟州冷冷嗤笑了一声,仅他独善其身吗,他偏不让。 第183章 我永远能以性命相付 本就应该所有人都一起下地狱,这才公平。 微凉的夜风拂过,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上,在苍穹上熠熠闪烁,银白色月光洒在地上。 少年御剑快速穿梭在云层中,直奔金陵城方向。 不多时,公仪济操控着剑身下落,稳稳落到地面上,朝身旁的人微微颔首,往城主府里走去。 书房里,公仪裴神情肃然,望着桌上的信件。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淡淡开口,“进来。” 身姿挺拔的少年推门而入,唇红齿白,模样很是俊俏,比起先前,还多了一丝的沉稳。 公仪济拱了拱手,“爹爹,您这是有急事寻我?” “嗯,先坐下吧。” 公仪裴微微颔首,指了指一旁的椅把,让人坐下,打量他片刻后,“阿济,你气色不错。” 他原以为奔波这一趟,会让阿济身体吃不消。 少年笑了笑,“爹爹,我体内的鬼气已经尽数排出,一点事都没有了。” “哦?难道是青云宗高人出手相救?” 鬼气可不是谁都能逼出来的,滞留在体内更久,于经脉受损更严重,时间长了甚至危及性命 公仪裴发帖广寻能人,至今还未寻到可靠的法子。 “不是,是我同门时栖乐所救,我和爹爹说过她的。” 他眉目一凛,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时栖乐?她年纪小小,竟有如此本事,这孩子倒是厉害。” “对啊,爹爹你记得要给人钱,她可是救了你儿子性命的。” 公仪裴:“…………” 他无奈摇了摇头,望着自家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儿子。 “好好好,你爹又不是说话不算数之人,还怕我跑了不成。” 公仪济晃了晃脑袋,眉眼闪过一丝无辜,他爹是不急,时栖乐急得很,他只好开口讨要了。 “对了,爹爹你寻我什么事来着,那么着急。” 公仪裴神情一顿,脸上笑意敛了敛,“阿济,你最近为何在调查会傀丝术之人,甚至用了暗线。” 少年怔愣了一下,将身子坐直起来,看着自家爹爹严肃的神情,他就知道瞒不了多久。 半晌,他如实道,“我想查那人的真实身份。” “为何?你难道遇上了这人,他对你动手了?” 公仪济抿了抿唇,这不好说谎,“都没有。” “阿济,告诉我原因,爹爹不信你平白无故便去调查这些。” “我是替我同门查的,好几次她都差点死在那面具男的手下,这还想着查……” “同门?难道是时栖乐那孩子?” “嗯,是她。” 公仪裴皱了皱眉,望着眼前的少年,这是他一手教大的孩子,天赋极高,心思聪慧过人。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比谁都要清楚得多。 “阿济,你同她的交情就那么要好?” 公仪济缓缓抬起眼帘,神情罕见的正经严肃,点了点头,“对她,我永远能以性命相付。” 平时几人闹归闹,但这并不影响彼此的感情。 此话一出,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许久,公仪裴爽朗一笑,坚毅的眉宇闪过一丝欣慰,“孩子,我很高兴你交到如此好友。” 他身居高位,自然看得更通透,少年之间的交情最是可贵。 “爹,你不怪我私自调查这些吗?我还以你会阻止我呢。” 公仪济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我信任你,自然也愿意信任你的朋友,只是一定要小心为上。” 少年眸光动了动,挑眉看了一眼自己老爹,有些意想不到。 他爹出奇的开明啊。 公仪裴睨了他一眼,伸出大掌往他脑瓜子上拍去,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又编排我什么?” “嘶!” “爹啊,你再用点力能把我的脑瓜子拍出脑浆了,就不能温柔点吗?” 公仪济龇牙咧嘴的,真想不明白他漂亮神武的娘是怎么看上这五大粗毫无风雅的老爹的?! “哈哈哈。” 公仪裴仰头笑了笑,又揉了一把少年脑袋。 “阿济,我不反对你帮时栖乐那孩子,但切记不可莽撞,小心性命。” 傀丝术乃是这世间第一大邪术,背后的实力不可估量,除却五宗,没人会想要正面相迎。 何况这触及了各方势力,背后的水太深了。 若非是公仪济愿以性命相托的好友,他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公仪济笑着点头,“爹,你就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记住,你们两个孩子实力单薄,要避免与那人正面迎上,凡事要先告诉我们长辈一声。” 眼看着公仪裴又要开始念叨,他左右看了看,开始转移话题了。 “好好好,那……什么我娘在哪呢,我想她了。” 公仪裴:“…………” 他视线凉飕飕的,突然发现这个儿子也没那么顺眼了,弹了弹他脑袋,“你娘早就歇下了。”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想着去打扰她?” “嘶!不去就不去,又打我做什么,我走就是了。” 公仪济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摆了摆手,跑得那叫一个飞快,生怕又被他爹领回去训话。 “这臭小子……” 公仪裴无奈摇了摇头,心中无奈,也随他去了。 此时身在无涯城的时栖乐忽的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嘀咕着,“是谁在背后骂我?” “栖栖,你这是着凉了吗?” “没有吧。” 君枕弦微微侧头,放下手里的卷宗,起身走向少女,手心轻贴在她额头上,停了几秒。 “放心啦,我没什么不舒服的,约莫着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时栖乐脑袋往后躲了躲,往一旁椅子上坐去,双手托着腮,眼珠子滴溜溜在盘算着什么。 “仙君,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以她灵血造出的人魂尚未完全融入君枕弦神魂,他需要多歇息。 君枕弦转身回望过去,视线在她身上定了一瞬,俊美的脸庞生起一抹古怪,警惕着她。 第184章 不许跟着我 时栖乐:“…………” 她面无表情的瞪着着他,这貌似是她的房间,为什么狗男人还要待在这里,这礼貌吗? 青年抿了抿唇,“我不会吵到你的,让我再待一会好吗?” 再说了,时栖乐今晚没打算睡觉,她要去准备东西。 少女歪了歪脑袋,上下打量君枕弦一眼,想定主意后,起身走向他,笑吟吟的开口。 “不是很好,你现在睡觉去才利于神魂恢复。” 她这副不怀好意的表情让君枕弦浑身紧绷,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不,栖栖我不是很想。” 每每时栖乐打算打晕他时,便是这副神情。 “仙君,你真的不睡吗?” 他有些委屈,“你是不是打算要走,才让我睡觉好支开我?” 时栖乐眼角抽了抽,这人想象力还怪丰富的,“当然不是了,你这脑袋子一天天在想什么?” 她没好气的瞥他一眼,“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真的?” “比珍珠还真,我要是骗你,就罚我一辈子都摸不到毛茸茸的大尾巴。” 这对时栖乐来说是很重的惩罚了。 君枕弦一眨不眨的看她几秒,这难道不是把他自己也罚进去了?殊不知时栖乐并不单指他。 这世上有毛茸茸尾巴的又不止他一人,妖界一找一大把。 “栖栖,那你说话算数,你要回来客栈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睡。” 时栖乐看不下去他磨磨唧唧的模样,拉着他回到自己房间,往床边推去,摁着他睡觉。 “快睡!” 两人对视片刻,她低声警告,“不许跟着我,否则你就死定了!” 昏暗的烛光映出君枕弦的脸,眼睫、鼻梁投下极为立体的阴影,他声音低沉,“知道了。” 时栖乐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往外往外走去。 本想不惊动君枕弦,晚上趁他睡觉偷偷出去的,哪知道这人竟然不睡,只好强压着她睡了。 沉沉夜色下,时栖乐身影迅速消失在客栈。 无涯城最尾端有一处山崖,底下便是无边无际的海,这里鲜少有人来。 时栖乐站在崖边,微冷的山风轻拂过她的脸庞,这风拂过林梢的律动,裹挟着潮湿的海风。 她看了许久,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就这了。” 这一片的山与崖下的海,它们的风相互交融又彼此独立,似乎是世界的尽头,也是新的开始。 少女衣角轻扬,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眼里含着璀璨的光。 妈妈此生的归途是无尽的海,见过汹涌,见过平静,望见这世间的每一处日出日落。 “妈妈……” 那声轻得仿佛从未出口的呢喃,消散在这风中。 时栖乐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了。 她歪了歪脑袋,指尖的灵力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周身漫起了淡蓝色光芒,越聚越多。 柔和,清澈,又像雾一样朦胧。 少女手腕一翻,悬浮在空中化指为兰,双手缓缓推开。 许久许久。 时栖乐稳稳落回到地面上,光洁的额上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连忙吞下几颗补灵丹。 “终于好啦。” 她指尖微动,将这些尽数放入手里的小石头上。 时栖乐嘿嘿一笑,猛一站起来眼前黑乎乎一片,让她差点栽倒在地,“不对不对,好困啊。” 这约莫是灵力损耗太多的副作用。 快天明了,鱼肚白在东边若隐若现,坠着似粉似蓝的几点星子。 “该回去了,不然那只狐狸又该生闷气了。” 时栖乐揉了一把脸蛋,迅速赶回了客栈,胡乱打开了房门,眼睛也没睁往床上一趴。 没一会儿,房间响起了均匀轻缓的呼吸声。 隔壁房里君枕弦听着这细微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无声勾了勾唇,栖栖真的回来了。 她没有趁机抛下他,真好。 两人的房间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布局很是奇特,床榻恰好是便只隔了那一层薄墙。 一墙之隔。 两人浅浅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平白添了几分暧昧。 君枕弦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轻阖双目,从神魂发出的疲惫让他也睡了过去。 很快,花灯节便到了。 最大的正街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屋檐下,挂上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将这夜映得亮如白昼。 街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伴随着人群的嘈杂、哄闹,这声音直接把时栖乐给震醒了。 她呆呆的看着床顶,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我去,我睡了那么久吗?” “不久,莫要着急。” 窗台边上,站立着一个白衣青年,满头银丝仅仅用一根蓝色发带束起,垂落在肩头两侧。 光影打在他的线条优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君枕弦侧首望向她,唇线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声音很温和,“栖栖,这花灯节开始了。” 时栖乐感觉自己的心巴被狠狠撞了一下,这狐狸又在勾人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这样的极品美男,这可半点都不能怪她,任谁能抵住诱惑呢? 她略显不自在移开视线,下床穿好了靴子。 时栖乐踮脚看了看街上的热闹扬景,双眼亮了亮,已经迫不及待要玩了,她笑吟吟开口。 “那仙君可否赏个脸,与我一同去观赏游玩呀?” 少女的忽然凑近,那双通透漂亮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朝他伸出手。 君枕弦抿唇一笑,反手握住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这是栖栖主动的,“当然,荣幸之至。” 两人对视一秒,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街上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走了走了,下面好热闹啊,我们快去看看。” 时栖乐一把拉起君枕弦,出了客栈,拉着人往最密集最繁华的地方钻,娇小的身形蹿得飞快。 连带着堂堂孤月仙君,也失了往常的沉稳。 “哇!” “仙君。”时栖乐手指着前方,兴奋的喊着,“你看那里有龙哎,里面……好像是有人的。” 第185章 伤心人,意不平 他微微颔首,“那条龙扮得倒是极为逼真的。” “是吧,我第一次看到这边的上元节,这也太好玩了。” 这里聚集行人越来越多,挡住了前方的视线,时栖乐努力的踮起脚,从一堆头的缝隙看。 少女这副笨拙的模样,让君枕弦微微一愣,半晌低眸浅笑。 其实在女子之中,时栖乐算不上高,但也不至于矮,但无奈身边的人都是一米九巨人。 把她衬得娇小可人了些。 就连十二岁的宥宥现在都快比时栖乐高了。 时栖乐听到了那声笑,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向他,“仙君,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君枕弦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掩盖笑意,“只是心中感慨着舞龙很是逼真。” 若是说了,这人定然炸毛恼怒。 少女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也是第一次见吗?” “嗯。” 时栖乐有些不解,“可我听东篱长老说,你少时经常出门历练,难道你从未来过这里吗?” 天涯城这座小城还是很出名的,不少人慕名而来。 “很少,路过但从未踏足这里。” 眼前热闹的光景映照在君枕弦眸底,他恍惚间失神了。 或许,年少时的君枕弦打心底里认为自己不配活在这平静喧闹的地方,就该烂死在角落。 也正因为此,他从不愿踏足这些地方。 是时栖乐牵着他,强硬的再次将他拉入尘世之中。 享受那片刻的欢愉,摒弃过往的沉重血恨,他只是他,依旧是西岐山中人人宠爱的小狐狸。 时栖乐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不赞同的嘟囔一句。 “那也太亏了,人活在世上就应该好好享受嘛!” “仙君?仙君?” 身旁的人似乎是在发呆了,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喊着,“别发呆了,我带你去玩个遍。” 恰巧舞龙也结束了,行人渐渐散开了,前面的路不堵了。 君枕弦反应过来时,清脆的铃铛声脆生生的,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他被人拉着,将一众节目都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漏下。 连小巷子里长长队伍的汤圆也排上了,吃上了圆滚滚的汤圆,虽然大部分进了时栖乐肚子。 但好在,君枕弦被她强行塞着吃了三颗汤圆。 这一条街,很长很长,却也不长。 驻足停留,处处观赏有人相伴者自然觉得不长,但孤身一人者,总是会觉得这街太长了些。 怎么看得看不到尽头。 叶迟州远远的望着,竟也对凡间的花灯节有了兴趣。 他命属下买来同一家的汤圆,圆滚滚的躺在碗里,有几分憨态,又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好吃是好吃的,很甜,可为何他会感受不到。 分明……都是同一家的,叶迟州眉心蹙了蹙,只是吃了一颗,他便搁下勺子,不再动了。 “仙君,走,那边人也好多好多,我们去看看。”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裹在风中,随着风又摇曳开来。 两人沿着闹闹哄哄的街道而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着,时栖乐在前方一蹦一跳的。 没一小会便被淹没在人群里,寻不到人影。 君枕弦微微蹙眉,又往前快走几步,左右搜寻着人。 忽的,少女从一旁跳了出来,手里正巧捧着两个精致小巧的花灯,笑道“仙君,我在这里呢” 他定眸看去,自然的伸手将其接过,“栖栖,买花灯做什么?” “放花灯许愿呀,这可是花灯节的一大重头戏。” 时栖乐晃了晃脑袋,不由分说的拉起他一角衣袖,把人往长街尽头拉,那边便是放花灯的地方了。 岸上早已站满了人,多是一男一女,许是情侣。 年轻的姑娘们掩唇轻笑,悄悄在灯上系了心愿,彼时心上人便站在一旁,护卫花灯下水。 “哇塞,他们看起来好幸福啊,真的好甜啊。” 目睹这一幕的时栖乐心里有些激动,这群情侣真是太好磕了。 君枕弦视线扫过一圈岸边几人,又低眸看向手里的花灯,这一个是狐狸形状,一个是猫猫形态。 倒是可爱得紧。 他抿了抿唇,只是不明白栖栖这是何意? 时栖乐仔细看着,在看到岸边空出一个位置后,迅速拉着人挤了进去,“终于等到位置啦。” “栖栖,你这是……为何要放花灯?” 君枕弦像是捧着两个烫手山芋,俊美的脸庞闪过一丝无措。 “许愿呀,每放一个花灯就可以许愿,仙君你快许。” “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若许愿当真有用,这世间又何来如此多的伤心人,意不平。” 他淡淡的说着,这愿是心中所念所求,但许了便能得到吗? 时栖乐微微侧头,倒也不意外君枕弦说这话,一个修真界敬畏的仙君,靠得从不是许愿。 而是日复一日的修炼,枯燥乏味,无边孤寂。 但这两者不冲突,“仙君,这不是自欺欺人,这是他们的信仰,亦是一个寄托,所念所求。” “但人活着不总要有一个念想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实现了呢?” 少女声音不大,却一字字传进君枕弦耳中。 君枕弦静默一会儿,垂眸笑了笑,“那栖栖想求的又是什么呢?” “呃……现在不能告诉你,说出来可就不灵了。”时栖乐眨巴下眼睛,拿过那盏狐狸花灯。 君枕弦手里只留下那一盏猫猫形态的花灯。 他愣了愣,就听到少女嘟囔一句,“这个是我的,那个是你的。” 栖栖拿走了狐狸花灯,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心中更喜欢狐狸一些呢? 时栖乐才不管身旁的人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她小心翼翼的将花灯放入水中,轻轻闭上眼。 她想要素语好好活着,想要顺利回家,想要………… 少女眉眼弯了弯,心里叽里咕噜想了一大堆,丝毫没想到自己方才说的是只能一个愿望。 她是个贪心鬼,有好多好多想要的。 最后她希望君枕弦这只傲娇别扭的小狐狸啊,能够开开心心的。 第186章 只她一人能够实现罢了 又何须寄托神明,她已然是了。 等时栖乐睁眼时,另一盏猫猫花灯也下了水,和她的挨在一起。 “咦?” “仙君,你许完愿了吗?” 他小心护着两盏花灯,不让它们晃在岸边搁浅。 “嗯,许了。” 时栖乐眉梢轻挑,望向一旁的人,凑过去几分,眼里尽是好奇,“仙君,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栖栖方才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君枕弦低眸笑了笑,望着少女一下凝滞住的神情,指尖点了点她鼻子。 “走吧栖栖,这花灯也放完了,岸上还有许多人等着,莫要耽搁到旁人。” “哦。” 时栖乐脸颊鼓了鼓,这人居然拿自己的话来堵她,哼! 他们身后,千百盏花灯顺流而下,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入凡间,灯是薄纱糊的,染着淡淡,浅浅的粉。 晚风一吹,灯影摇曳,水波便碎成粼粼的金。 夜很深了,人未散。 三三两两的行人依旧倚在栏杆旁,望着这满河的灯火,久久不离去。 “栖栖,夜深了,你想回客栈歇息吗?” 君枕弦一双眸子映衬着这满河星火,片刻后微微侧头看向时栖乐,玩了许久她会累的。 “不回。” 少女斩钉截铁回道,今晚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呢。 “仙君,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嗯?” 时栖乐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衣袖,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着,出城郊,御剑往天边飞去。 片刻后,他们停在了最尾端的一处山崖上。 “就是这里啦。” 君枕弦站定几秒,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略有几分疑惑,他不曾听说这里也准备了什么活动。 实在看不出有何热闹之处。 “栖栖,你这是……想在这里玩什么?” “什么啊,我不是过来玩。”时栖乐无语凝了他一眼,再说了,这里乌漆麻黑的,能玩什么? 难道是cos山野孤魂吗? 君枕弦顿了顿,如玉的脸庞难得有几分尴尬之色。 “那……栖栖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时栖乐左右看了看,将神识探出去扫了一大圈,又抬头观察了一下夜色,时机刚刚好。 她转眸看向他,“仙君,你把先眼睛闭上。” “嗯?” 这个要求提得有些莫名其妙,君枕弦有些没反应过来,“栖栖,闭着眼睛要做什么吗?” “你先别管嘛,把眼睛闭上,一会你就知道了。” 眼看着这人还欲开口问,时栖乐瞪了瞪眼,上手去合他眼皮,“快闭,我说睁眼才可以睁。” 少女柔软的手心覆在他眼睛上,君枕弦睫毛颤了一下,听话的闭上了。 “好。” 他掩在衣袖中的指尖蜷了蜷,一板一眼的站着,连脚步都未曾移动过半分。 见他答应了,时栖乐把手移开,又低下脑袋看了看,确定他没有偷偷漏出一条缝偷看。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仙君真乖。” 这哄孩童般的语气,君枕弦不争气的红了红耳根。 接着,他听到她走动时衣裙摩挲的窸窣声,脚步走动的细微声,然后是长久的寂静无声。 “可以睁开了吗?”他问。 没有回应。 君枕弦忍着没有睁眼,又问了一遍,“栖栖,我可以睁眼了吗?” 仍旧没有回应,他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感到一丝不安,脸上笑意敛去,栖栖不会是走了…… 君枕弦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花,眼前是无止尽的花海。 漫山遍野,目之所及。 他们所在的光秃秃的山崖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脚下是绵延无尽的花,不同地域,不同季节…… 在这一刹那,一同绽放在这一个夜晚。 眼中皆是花,却也不尽然全是。远处,一条白练般的瀑布从崖顶飞泻而下,落入水潭之中。 因着地势,流经身旁时变为一条潺潺的溪流,清澈见底。 再往一旁看去,是与他幼时居住的一般无二的狐狸洞,只是更大了一些。 时栖乐俯身靠近花瓣,指尖轻点了点,望向那惊愕不已的青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仙君,先前错过了你的生辰,现在给你补上。” 她手背在身后,笑着走向他,“这些你喜欢吗?” 而昔日冷静从容的孤月仙君早已失了理智,定定的看着巧笑嫣兮的少女,说不出话来。 心口发涨,发烫,汹涌的血液在心腔里横冲直撞。 他指尖剧烈的颤抖着,像是溺了水在汹涌的水里不能逃脱。 “栖栖,我能不能………抱抱你,就抱一下好吗?” 君枕弦垂着眼帘,骨缝中发出一声声的顽抗,想得要疯掉了,却偏偏执拗的征求她的意见。 时栖乐状似思考了一下,爽快的点了点头。 “抱吧,给你抱会。” 下一刻,她便被拥进怀里,紧紧的,力道很重,像是要将她嵌入怀里。 “栖栖,栖栖……” 君枕弦几不可察的发着抖,靠得越近,抱得越紧,他曾经傲然的理智便崩塌得越可怕。 他阖了阖眼,心里酸涩不已,这样心软美好的人让他怎么舍得放手。 明明不喜欢他,却为何一次次的出手相救,纵容他的放肆。 时栖乐放软了身体,任由他抱着,什么也没说。 两人静静的抱着,一旁的九霄自己窜出了剑鞘,飞快的穿梭在花海里,玩得不亦乐乎。 这里的灵力纯粹至极,又好看得很,它真的太喜欢了。 就连稳重含蓄的三清绫都一反常态,跟着九霄到处窜。 轻柔的贴在盛开的花瓣上,也调皮的沁入水里,一边搅动清澈的水流,一边往九霄泼去。 一剑一绫,彻底放开疯玩起来。 时栖乐眉梢轻挑,看着这一幕,指尖戳了戳人,“你不管管吗?” 它们这玩法,要是这是假的,可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无妨,让他们玩吧。” “行叭,你是这里的主人,你说了算。”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喏,这个送给你了。” 第187章 讨她欢心 依傍这山崖而造,借这天地灵气,开辟而出的一方小世界,由她手中的小石头控制。 君枕弦打量着手里圆圆的小石头,晶莹剔透,透着隐隐的光泽,顶端红线穿过一小孔。 这做成了吊坠的样式,可让人佩戴在腰间。 “栖栖,这份生辰礼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 时栖乐晃了晃脑袋,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怎么可能会差呢,她可是观察了很久很久的。 “喜欢就成。” 这是她亲手打造出的,独属于君枕弦一人的小世界。 这里的每一处设计,都恰到好处的合君枕弦的心意,但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的凑巧啊。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喜好,在这里一览无余。 这小狐狸幼时被养得极为娇气,喜静,却又不喜欢太静,风声水流声,这些都偏爱得很。 怕热喜凉,喜欢的花不止铃兰花一种,海棠花、蓝花楹、苍兰…… 君枕弦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望着这满山的花海,只是怔怔的,山风拂乱了他的发丝。 两人静静坐了许久许久,直到一绫一剑也撒泼够了。 回到客栈后,时栖乐走在前头,进了房间随手想把门关上,却被一只横过来的手臂挡住。 “嗯?” 她缓缓抬头看去,眨巴下眼睛,“仙君,你干嘛啊?” 君枕弦手里摩挲着那块漂亮的石头,另一只手略显尴尬,他抿了抿唇,“栖栖,我想……” 他话还没说完,时栖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但很冷酷。 “不行,你想都别想。” 随即,少女笑眯眯的将人请了出去,丝毫不管人可怜巴巴的神情,啪嗒一下关上了门。 房间里,九霄被时栖乐一把拿起,丢在桌上,哐啷一声。 “小破剑,你再闹的话,我就把你送给仙君,你找他当主人去。” 这货明显还没玩够,出了小世界后还在恋恋不舍,在她神识里叫唤不停,差点把她耳朵炸了。 九霄:“…………” 臭女人,它才不要呢,跟着那冷冰冰的男人会被冻死。 时栖乐挑了挑眉,见它老实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九霄太闹腾了,跟她先前养的比格一个德行。 这两天她消耗了太多的灵力,还没缓过劲过来,困意涌了上来,她往床上一躺睡着了。 至于门口守着想当门神的人她也管不着了。 一门之隔,君枕弦听着这细微的声音,直到耳中传来轻缓的呼吸声。 他阖了阖眼,高大的身子靠在门上,月光照在俊美立体的五官上,踱上一层淡淡的光。 手中的小石头被握得热乎乎的,舍不得收起。 许久过后,君枕弦勾唇浅浅一笑,他心想,栖栖愿意为他花心思,也许还是有机会的。 刹那间,他脑海里回想起赵佛华说的那句话来—— 天降怎能敌得过竹马,除非你又争又抢,撒泼打滚,长相身份一应俱全,赢得彻彻底底。 也许,他应该学学如何讨时栖乐开心。 君枕弦转身回了房间,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他将先前从赵佛华那里借来的几本书拿了出来,修长的指尖翻开了第一页,开始翻阅。 烛光摇曳下,青年如玉的脸庞渐渐红了起来。 最后,啪的一声,君枕弦猛的将书合上了耳根红得滴血,睫毛抖了抖,移开了视线。 “……成何体统!” 富有冲击力的画面充斥在他脑海里,烧得他脸红得不成样子。 不过,栖栖当真会喜欢这些吗? 另外一旁,时栖乐睡得美滋滋的,一觉到天亮。 原是打算着,花灯节后再待上一两日,毕竟出来一趟还是不容易的。 不曾想一道传令竟是将君枕弦传唤走了,她愣了愣,“仙君,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嗯。” 君枕弦微微阖眼,神魂自动将这一道传令接收了,面色瞬间冷凝下来。 “栖栖,恐怕我不能陪你了,宗里传来一道密令,我即刻得赶过去。” “现在就得走吗?这是宗主传来的?” “嗯。” 他脸上带了一丝愧疚,若是其他小事也就算了,但这事耽误不得,迟了恐怕令瞬间生事端。 时栖乐看了看他,这人罕见的焦急,“没事,那你快去吧。” 两人对视片刻,君枕弦敛了敛眸,放不下心来。 “栖栖,不如我先送你回宗可好?” 时栖乐:“…………” 她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自己什么修为君枕弦最清楚不过来,至于这样担心她的安全吗? “不用,既然是宗主传召,你就快去别墨迹了。” 君枕弦几不可闻的拧了拧眉,心里再不愿也只能离开。 有令必行,这是他身为青云宗长老的职责所在。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房间里,时栖乐眨眨眼,倒是不急着出门了,复又坐回到椅子上。 她望着屋外的景色,心想着会是什么要紧事。 君枕弦这人平时就挺忙的,卷宗一大摞一大摞的堆叠着,编纂功法,定期修补禁地结界。 他真要忙起来了,一天到头都见不着人影。 忽的,时栖乐神情凝滞住了,神识往屋外扫了好几圈,这几天玩起来竟是没有去注意。 “真是奇怪……” 先前,不论时栖乐身在何处,去往哪里,只要脱离青云宗地界,身后便会跟着一群尾巴。 倒也不出手,只是远远的跟着,什么也不做。 因此时栖乐也懒得动手,若是回到万岭山脉,她便像遛狗一样绕圈,最后把人都甩开。 她眉梢挑了挑,仔细一想不止是这两天,好似是…… 从西岐山回来后,身上这些小尾巴便没有再黏上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肃?亦或是面具男? 说到这里,时栖乐玉牌忽的亮了亮,她随意瞥了一眼,有人找她,懒洋洋的往里注入灵力。 “时栖乐,你现在在哪里?” 少女顿了一下,“公仪济?我还在无涯城,发生什么了吗?” “无涯城吗?就一个人,还是孤月仙君也在?” 第188章 古代版相亲 那边似乎是有些吵,公仪济的声音混杂在里面,“行,正好。你在那里待着别动,我过去找你。” 时栖乐疑惑的‘啊’了一声,“你不是在宗门里吗?现在过来?” “对,总之等我到了再细说。” 随后,便匆匆掐断了传音。 时栖乐一头雾水,看着桌子灰扑扑的玉牌,挠了挠脑袋,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急? 心里吐槽归吐槽,她依旧坐在客栈里等人。 直到等到快不耐烦了,公仪济神色匆匆的往客栈里走来。 “哟,你这难得有些狼狈啊?” 时栖乐一见到他,神色很是诧异,少年一向平日里最注重形象了,连头发丝都有点小心思。 现在……这衣服像是从他二大爷身上扒下来的。 公仪济哼了一声 没理会她的揶揄,绕过这人,拿起桌上的水盏仰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时栖乐:“…………” 她眼角抽了抽,转身出了房间找小二再拿了些水过来。 水盏见了空,公仪济把它搁回到桌上,擦了擦唇边的水,喘了好一会,这才缓过劲来。 “少爷啊,你这是经历了什么?” “别提了。” 少年神情僵硬了一瞬,清俊的脸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烦躁的揉了一把头发,恨恨的。 “谁招我们少爷了,跟姐说说,姐帮你报仇。” 时栖乐一看他这副样子,深觉有蹊跷,公仪济平日里很好说话的,人也很佛系,一般不生气。 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被气狠了。 公仪济犹豫几秒,“我爹押着我去霍霍小姑娘。” “???” 她眼睛瞬间亮了亮,拉过一旁的瓜子开始啃,“什么情况啊,细说细说。” 少年抿了抿唇,一眼看出时栖乐眼里的八卦意图,怒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吗?” “同情,我还心疼你呢,所以快和我说说。” 公仪济:“…………” 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这人为了听八卦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其实也没什么,我爹想让我成亲想疯了,一大清早的以待客名义,把我和一群小姑娘放一起。” “呃……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相亲嘛?” 时栖乐没忍住笑出声来,指着人笑得前仰后倒的。 “那你怎么不从了她们?” “我又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见一个从一个,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这不是平白祸害小姑娘嘛!” 少女挑了挑眉,“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原则。” 公仪济无奈扶额,他在时栖乐心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啊,纨绔弟子?花心大萝卜? 两人相顾无言,时栖乐忽的开了口,“对了,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父亲传信于我,命我回去一趟,我请示师尊后便回去了。” “这样,那你方才说什么有事告诉我,你还没说呢?” 闻言,公仪济神情顿了顿,想起父亲的再三嘱咐,傀丝术太过危险,他心里又犹豫起来。 “你能不能别一副便秘样,有话说话行不?” 公仪济:“…………” 在时栖乐嫌弃万分的眼神下,他缓缓道,“还记得我说查到面具男老窝吗?现在那边有异动。” “嗯?” “刚刚得到的消息,那边凭空多了一大批凡人,被关着。” 凡人? 傀丝术是世间第一大邪术,它的修炼不同于一般功法,靠的是不断的杀戮,聚集煞气。 难道面具男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抓走这些凡人还进补? 几乎是没有犹豫,时栖乐想定了主意开口道,“那地方在哪里?” “嗯?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去找人报仇还是救人?” 公仪济明显顿了一下,心里却不怎么意外,眼前这人从来都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惹到她了,就只有一个字—— 干。 “呃……看情况吧,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能救尽量救。” 时栖乐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半分惧意。 “你去……” “这情况是不是得上报宗门啊?毕竟我一个人可应付不开。” 她自己一个人适合搞偷袭,但估计分不出什么精力去救人。 公仪济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很想上手去把她脑子里的水都晃出来,这人是不是没睡醒啊? “是这样没错,但是你自己一个人是去送人头吗?” 时栖乐眨眨眼,笑得一脸神秘,“少爷啊,你可别小瞧身边任何一个人。” “切。” 少年盯着她几秒,斩钉截铁道,“要么带上我,要么都不去,你选一个吧。” “………”时栖乐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大半天感情是非要跟着去凑一脚,“行行行,走吧。” 她很清楚,不让公仪济跟着几乎不太可能。 “这才像话嘛,走吧,在南域的一处小山脉里。” “哦!” 公仪济目的达到,勾了勾唇角,率先走了出去,步履轻快,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愉悦的气息。 时栖乐磨了磨后槽牙,也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出了客栈,离了无涯城的地界后选择了御剑飞行,快速穿梭在薄薄的云层中。 当消息传回青云宗之时,天虞及一众长老正在大殿上议事,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候在一旁的贺越受到传讯时,眼皮子狠狠一跳。 他将这条讯息一一扫过后,瞳孔骤然一缩,猛的抬起头来,头一次无礼的打断长老们的交谈。 “禀师尊,弟子有要事上报。” 赵佛华正说着话,忽的便被人打断了,侧头看了一眼人。 他略显诧异的挑眉,贺越这小子身为首席大弟子,近来怎么越发不稳重了,这般慌张。 天虞熟知大徒弟的心性,倒没有责怪,抬手示意他禀告。 “师尊,公仪师弟与时师妹找寻到了傀丝术的消息,此时已经赶过去了。” 傀丝术? 傀丝术?!谁?赶过去了? 其他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赵佛华神色大变,一个弹起猛的站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第189章 魔心出世 贺越手心微微出汗,“地点约莫是南域的一处小山脉。” 归鸿和暮雪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亦是被吓得够呛,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果不其然,天虞罕见的发怒了,“真是胡闹。” “那是什么地方,两人竟是一声不吭便去了,将我青云宗宗规置于何地,真是太放肆了。” 她原本蹙紧的眉毛更紧了几分,声音肃然而又冷冽。 赵佛华心口怦怦直跳,恨不得把公仪济这臭小子抓回来暴揍一顿,这简直是熊孩子出世。 “师……师姐,你先消消气,等人回来我一定好好罚他。” 天虞冷冷睨了他一眼,但凡他好好管教弟子,也不至于如此。 天墉自始至终神情平淡,唯有听到时栖乐再次进去南域时,万年不变的神色才有了松动。 他敛了敛眸,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宗主,不管是再次现世的魔心亦或是傀丝术,都太过危险。” “嗯?” 天虞捏了捏眉心,她又何尝不知,近日沉寂数百年的魔心出世,让修真界众人慌乱无措。 短短几日,肆虐的魔气将各地的结界撑破。 鬼界、魔界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那破开的缺口中恶鬼争相爬出,骇人魔物亦是如此, 截止至今,数千百姓葬身恶鬼、魔物腹中。 五宗得到消息后,迅速派遣人手赶至各地。 在经过两日的努力,总算是将这逃窜出的恶鬼、魔物斩杀干净,但破开的结界却无力修补。 也正因为如此,那日君枕弦才会匆匆被召离。 天墉沉思片刻后,“不若我亲自前往南域,将两人带回来,顺道探探那傀丝术的深浅。” “你去?” 赵佛华愣了愣,这里的人手本就不足,若是天墉离开,何人去管凡间那边…… 刹那间,他脑海里想起那日,时栖乐那恐怖如斯的修为,呃……天墉和她谁救谁还不一定呢。 贺越这时又补了一句,“长老,那里还有很多百姓被抓……” “…………” 本还有几分犹豫的天虞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吧,小心一些。” 她亦是清楚时栖乐修为的知情人,顿了顿,接着道,“天墉,你不必太过管束时栖乐。”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天墉并未多想。 领命后,他并未耽误,身影迅速消失在大殿中。 赵佛华拧了拧眉,焦急得来回走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安得很,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暮雪甩了他一个眼刀子,“别走了,你晃得我头晕。” 于是,他也不走了,站在一旁唉声叹气的。 天虞略微敛了敛眸,修长白皙的指尖敲击在身旁太师椅的椅背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片刻后,她淡淡开口,“佛华,你即刻前往凡间寻长钰,去帮帮他。” “是。” 君枕弦实力再强大,一人面对破损的结界总是吃力的。 他体内的毒液,以及前些时日才修补好的神魂,若是此时背后的人出手,后果不可想象。 归鸿轻轻叹了一口气,非战斗人员只好回去炼丹了。 至于暮雪则是看守护宗大阵,非危及修真界存亡之事不得擅离宗门。 与此同时,各方同时得到消息,世间第一大邪术傀丝术出现,伴随着魔心出世这一消息。 暗地里各方人马也随之往南域赶去,什么心思就不可而知了。 先众人一步来到南域小山脉的时栖乐、公仪济两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扬景,都没开口。 “呃……这就是安九山?你说的面具男的老窝吗?” “是的,消息没错啊。” 时栖乐摸了摸下巴,只见眼前除了山还是山,他们已经绕山找了几圈了,没有看到入口。 公仪济也疑惑得很,不信邪的又转了一大圈。 还是一样的结果。 时栖乐凝神观察许久,略有些不确定的踢了踢脚下的土块,怨气积聚已久,都快撑爆了。 “哎公仪济,你过来一下,把这里的土挖开。” “ ?” 公仪济愣了愣,不明白这什么操作完也没多问,随手拿起自己的灵剑,往下刺去挖了起来。 少女亦是如此,拿起九霄噗呲噗呲开始挖。 两人动作出奇得一致,能够想到用灵剑来挖也是神人。 整座安九山被一道力量屏蔽,限制灵力的使用,强行催动灵力也可以,但容易打草惊蛇。 挖了大半天,地上的土块尽数被挑开,已有一米深。 “时栖乐,挖这里干什么啊,还要再挖多久?” 公仪济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懒懒的挑起眼皮看她,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略显几分疲惫。 时栖乐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这一米深坑,这破地藏得真深啊。 “挖,接着挖,我就不信了。” 说罢,她自己站在一旁休息,伸手拍了拍九霄的剑柄,理直气壮的指使它,“小破剑,挖。” 九霄:“…………” 臭女人臭女人,但是它没有实力反抗,只好开挖。 公仪济有点咋舌,摸着下巴低头睨了一眼自己的灵剑,想了想,还是没舍得这样粗暴。 “乖啊,惊云咱不看,太粗暴了,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惊云,是公仪济给自己灵剑起的名字。 时栖乐轻挑眉梢,一扭头当起了甩手掌柜,就站一旁看着。 挖到两米深时,才露出端倪,渐渐的,下面的黑气渗透出来,重新见到日光后又迅速消散。 “我靠,时栖乐你快过来!” 公仪济定眼一看后,急忙把一旁的九霄拎起来躲开。 这要是被黑气缠上了,日后可有得好受的。 时栖乐踱着步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将神识铺展开,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去,下面果然是空的。 “就是这里了。” 这整座山宛若铜墙铁壁一般,丝毫找不到入口,只有这一个突破口。 “这里?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通过这里进安九山是吗?” “大概是的。” “…………”公仪济神情古怪了一瞬,拧眉观察这两米的深坑,这怎么看都不会像是通道。 第190章 可是我想你现在过来。 时栖乐神色顿了顿,其实是有的,她随手一炸就可以了,但这无疑就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了。 “没有了,除非你想亲自试试傀丝术的滋味。” “那我选前者,我觉得我的小命更值钱一点。” “好了,那…………” 时栖乐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张传音符燃了起来,她犹豫片刻后,指尖一点,往里注入灵力。 那边的声音很暴躁,“时小栖,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魏无隐?” “是的,就是我,时小栖,你个王八蛋羔子,我恨死你了!” 她不明所以,“我又咋啦,你居然专门传音千里迢迢来骂我。” 少女这副无辜疑惑的语气直接点燃了魏无隐的怒气,怒气直冲天灵盖,差点给他气厥过去。 “时小栖,今天可是我的生辰,你居然不来找我!” 时栖乐:“…………” 她一下瞪圆了眼睛,心虚极了,怪不得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感情是把这货的生辰给忘了。 少女讪讪的笑,挠了挠脑袋,没敢再吭声。 “你说话啊!” 魏无隐对着传音符一字一句说着,显然是要气炸了。 一旁的公仪济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前倾,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戏谑的光芒,没忍住笑了。 时栖乐眨了眨眼,急忙给人顺毛,“我这最近忙忘了,是我不对啊。” “过一两天我回去给你赔罪啊,现在我赶不过去,魏无隐你消消气啊,别把身体气坏了不是。” “不行,你说好要陪我过生辰的,我都等你那么久了。” 魏无隐一下子低落下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 “我现在真没法回去,下次我一定陪你过好不好?” 魏无隐感觉心头一阵阵卷席的钝痛,眼前摆满了一桌饭菜,等了太长时间,已经凉了。 “时小栖,你就那么在意君枕弦吗?都不愿意回来陪我一天。” 时栖乐无奈扶额,这和君枕弦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水滴的声响,啪嗒一声,接着听到他说,“时小栖,可是我想你现在过来。” 这时,深坑中渗出的黑气越发多了,渐渐积聚在他们脚底。 公仪济神情一凝,上前几步,甩出几道灵力将黑气驱赶走。 接着,他又用眼神示意时栖乐赶快处理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时栖乐望着这一幕,不到短短几秒,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难得用温柔的语气安抚他,“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要忙,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清楚。” 沉默了几秒,少女轻轻道,“魏无隐,生辰快乐。” 在时栖乐掐断传音后,公仪济挑了挑眉,“真的不去找他?” “不去,来都来了。” 少女神情微敛,她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总里认为自己必须进去一趟,否则一定会后悔。 “行吧,你看看该怎么进去,我看不出什么门路。” 时栖乐静静观察了片刻,双手掐诀,蓝色灵力渐渐扩散出去,散布在深坑,发出轻微响动。 在外力的作用下,坑底渐渐打开成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我果然没猜错,这里有一个天然的形成屏障,整座安九山才会如此诡异。” 洞口黑漆漆的,像是泼了浓墨一般,森寒的风呼呼往外冒。 侧耳一听,隐隐的啼哭和哀嚎声声入耳,凄厉尖锐,又很快隐去,透着不安的沉寂。 这是……那些被抓来的百姓吗? 公仪济神情彻底僵住了,本能的倒退了一步。 然而时栖乐毫无征兆的往下一跳,少年急忙伸手去抓她,却只是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徒留他一人在原地。 他咬了咬牙,心一狠,眼一闭也跟着跳了下去。 公仪济将自己老爹的嘱咐抛之脑后,忘得那叫一个干净。 黑。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暗,阵阵冷风从身旁呼啸而过,拂过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抖了抖,惊恐的左右转着,两手往空中胡乱摸了摸。 “时栖乐。” 瞎摸了半晌却还是没找到人,公仪济只好站定不动了,看上去稳如老狗,实际头皮发麻。 忽的…… 有一双凉凉的手搭上他的后脖颈,少年浑身一激灵,僵硬着,缓慢的一点点转过头去。 对上的,是一双亮亮的大眼珠子。 “别叫,是我啊少爷!!” 时栖乐的强大的修为并不影响她视物,她瞅了一眼公仪济表情,眼皮子一跳,上手捂住他嘴。 几乎是同时,眼前的人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 她眼角抽了抽,手上用力一把将人提溜起来,压低声音骂道,“少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能!!! 公仪济缓过神后,极为愤恨的捶了两把空气,这他爹的谁能坑得住?! 时栖乐白了他一眼,转头开始观察起四周来,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方才便探查到了。 所以,她才敢直接跳下来。 发泄了一通的人又恢复了正经,他比划一下,“去哪啊?” 少女凝眸片刻,神色冷峻肃然,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啊。” “…………” 公仪济沉默了一下,那你这副胜券在握,端着一副高人模样干什么,能不能别装了。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后随意的挑选了一个方向,摸黑往外走。 越往外走,那股隐隐的凄厉叫声便更明显,空气中厚厚的水雾隔绝不开,往四处扩散。 时栖乐抿了抿唇,扭头朝一旁的人说道,“待会不管遇到什么你都只管跑,其他的交给我。” 少年怔了怔,过了几秒后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这里走向复杂,通道七绕八拐的,这里的主人心思缜密,哪怕是这防守最薄弱之处,亦有禁制。 每走一步,需得再小心不过,否则触发禁制…… 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这里遍布的危险能把人射成筛子。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时栖乐走在前头,反反复复的解禁制,而公仪济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第191章 救救我…… 而控制整座安九山一切机关禁制的开关设在中心地带,那是一个九环,环环相扣的机关。 每一转都暗藏玄机,重重交叠,反射出森冷的幽光。 这里不仅有禁制,更有背后那蠢蠢欲动的东西,不可言说。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慢条斯理的从机关上轻轻拂过,叶迟州勾了勾唇,缓缓将按下一个按钮。 霎时,某一个密室变为炼狱般,爆发出凄厉的叫声。 轻描淡写间却,决定了几十条人命,男子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主子,第七密室的人如何处置,是直接将………” 应一候在下方,神情恭敬至极,却在看到叶迟州眼中隐隐的躁意时,不敢再上前半步。 很显然,主子近日心情不佳。 烛光中,叶迟州顾自倒了一杯水,修长的指尖轻执杯盏,声音极冷,“那里有多少人?” 衣角间似乎还沾着水珠,裹挟着匆忙气息。 应一抬手将水镜化开,片刻后,“主子,第七密室中有一百余人。” 男子此时并未戴面具,他笑了笑,白玉般的面容却叫人觉得阴恻恻的,他淡淡开口道。 “都杀了吧,正巧暗室里的东西给该添一添了。” 应一愣住了,猛的抬起头望向男人,此时风声正紧,若是尽数将这批百姓杀了,恐生事端。 现在不是下手的时机。 “主子,您……” 叶迟州微微弓起身子,眉眼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怎么?我的话也不管用了是吗?” “属下不敢,这就吩咐下去。” 森寒冷冽的视线定在他身上,应一浑身血液凝滞,低低的埋头请罪,随后迅速出了密室。 密室之中只剩下叶迟州一人。 忽的,叶迟州捏着杯盏的手指猛的一用力,瓷白的杯盏碎开,滚烫的水淌在他的手背上。 破瓷片划破了掌心,殷红的血蔓延进水里。 “哪怕这一时刻不愿意选我吗?” 他在心底喃喃的唤着那人的名字,眼里是病态的偏执。 安九山之中豢养着大批人手,在走出那洞口下的地界后,通往各密室的关口都守着人。 时栖乐、公仪济两人被迫停在转角处,不敢轻举妄动。 “时栖乐,我们先回去吧,等宗门的支援到了再做打算。” 少年屏着呼吸,微微俯身凑在她的耳旁用气音说话,并非他怕死,而是这里实在太过诡异。 幼时,他曾接触过机关法器一类,对此有些许了解。 整座安九山的布局,甚至连风向,通道的走向………每一处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是刻意为之。 普天之下,打空一座山,耗尽心力建造了如此庞大的机关。 面具男的可怕之处远不止于此。 时栖乐神色一顿,心中同样深知这里的危险。 只是她本能的不愿意离开,总有一股力量在驱使她继续往里走,少女眼中满是挣扎之色。 “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就听我这一次吧?” 公仪济抿了抿唇,但凡自己武力值高过这人,就把人打晕扛走了。 “我………” 就在这时,时栖乐腰间的玉牌闪了闪,一道微弱的女声传了出来,“栖乐,救救我好不好?” “!” 这里寂静无声,极小声的话此时被无限的放大。 霎时,周围的守卫察觉到了异样,数道掌风迎着面门袭来,一连串脚步声迅速的靠近。 公仪济瞳孔骤然一缩,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双脚被迫离地,腰间被一只白皙的手揽起。 嗖的一下起飞了?! 当守卫赶到时,这里的气息已然被尽数消除。 那道声音仿佛从未出现过,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一处的禁制安然无恙,并无半分波动。 为首的应五森冷的视线扫视一圈,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什么异样。 “应五大人,这……方才明明有声音的啊,怎么没了?” 底下的人神情很是困惑,难道是他太累了,产生了幻觉吗? 应五并未开口,双眼微眯,锐利的视线盯在那处墙角上,好几秒后,他缓缓走了过去。 指尖在墙角处轻轻一抹,刮下来一层淡淡的灰,而墙上则留下明显的痕迹。 若是有人,短短几秒,不至于够将痕迹抹去。 “都下去吧,没什么事。” “是,大人。” 应五睨了一眼身旁几人,把人看得直哆嗦,不急不慢道,“给我看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能进去。” “是。” 这里的人渐渐散开,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只是守卫更严了。 与此同时,不知遁到哪个地方的公仪济、时栖乐两人谁都没去理会,目光落在玉牌上。 只因方才那道声音是羊一遥的。 救救她? “小羊发生什么了,什么救救她,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宗门里吗?” “我回金陵城时她的确还在宗门,这……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不敢再说话,用神识传音。 时栖乐蹙紧了眉毛,捏着手里的不再有回应的玉牌,心里七上八下的,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公仪济同样是眉头久久未能舒展,忽的,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 少年喉咙发紧,迅速拿出金陵城那边传来的讯息,一字一字的看过去,当看到汀亭镇时…… 凉意瞬间爬上四肢,他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羊一遥的家是哪里来着?” 时栖乐一愣,不假思索道,“汀亭镇啊,上次我们大家都去过小羊家玩来着,你忘了吗?” 心头的猜想得到证实,公仪济耳边一阵嗡鸣。 他将手里的讯息递到少女手里,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忧心到了极点。 “什么?” 时栖乐一目十行,猛的抬头看向公仪济,指尖发凉,怪不得她总感觉有什么要发生。 原来,是小羊出事了。 公仪济心口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前几日为何不好好的看一遍讯息。 囫囵看了一眼,平白耽搁了几天时间,明明能早点来救人的。 第192章 你这个大骗子 “小羊,估摸是被关押在这那些密室里了。” “不,还有她的家人,整一个汀亭镇的人,起码有一百来人。” “嘶。” 时栖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多的人她有三头六臂也救不了,两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许久,少女抿了抿唇,“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打探情况。” “ ?” 公仪济瞪了瞪眼,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神识中他几乎咆哮出口,“你是去找死吗?” “不是。” 时栖乐无奈彻底将体内封印解开,磅礴强悍的气息倾泻而出,只一刹那又恢复了平静。 “这才是我的真实修为,跟君枕弦不相上下。” 沉默。 还是沉默。。。 公仪济嘴角的笑容略显僵硬,用仅剩的力气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他同意她去硬刚面具男了。 少女眨眨眼,叮嘱了一句,“在我没回来前,不要轻举妄动。” “……嗯。”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公仪济双腿打颤,软软的倒在地上,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站不住了。 太丢脸了。 少年擦了一把额上冷汗,浑身化作一条悲愤的鱼,这也太受打击了。 “时栖乐,你这个大骗子,我太讨厌你了啊。”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 她去打探情况,公仪济悲愤过后起身干活,一边找办法搬救兵,一边努力联系羊一遥。 但凡出了点差错,这安九山可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了。 金陵城中,收到自家儿子的传讯后,公仪裴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一旁的女子愣了愣,站起身来给他掐人中。 “你又在抽什么癫?” 谭烬微眉目微压,随手拿过一条擦桌布把他脸上的茶水擦走,见他不回神,啪啪两巴掌。 “公仪裴,给老娘回神了。” 脸上微微的刺痛让公仪裴堪堪回神,他指尖颤颤巍巍的伸起,薄唇抖了抖,“逆……逆子啊!” “什么?” “夫人,那……那个逆子又又去作死了,安九山啊,他怎么敢的。” 谭烬微愣了愣,这几日外界发生的事情她也很清楚。 “安九山?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阿济去那里做什么?” “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人,他修习了世间第一大邪术傀丝术,这安九山就是他的地盘。” 公仪裴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忧到了极点。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谭烬微神情瞬间冷凝下来,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抬手把人推开,“公仪裴,你真是好样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父子俩背着她又做了些什么蠢事。 “夫人,我……我错了啊,你别生我的气啊。” “呵呵。” 谭烬微扯了扯唇,抬起脚踹在人的屁股上,拍拍手站了起来,步子略显急促的离开了。 “夫人!” 她头也没回,召出长剑,御剑迅速往天边飞去。 公仪裴眼睛微微瞪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的想追上去,最后又硬生生停住脚步。 这番单枪匹马过去可不行,他转身去召集人手了。 魔心重新降世,最先波及到的是与魔界仅有一地之隔的北域,其中几个城池皆出现了裂口。 阳淮城情况最为严重,已有一百多人死亡。 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蔽,阳光无法穿透这层阴霾,一道长长的裂痕横亘在上面,将天撕裂。 一团团黑影、淌着血的恶鬼伸着奇长的手,发了疯的爬出。 缺口越发大了。 紫阳宗的许长老面色凝重,额上冷汗都出来了,尽最大努力催发全身真气,运起保护罩。 “快,把周围的百姓带离这里,老夫要撑不住了。” 这里都是紫阳宗的弟子,闻言强行逆着飓风一点点往里走,将被困在里面的百姓救出。 但这里的百姓密集,受到不少惊吓,躲得零零散散。 短时间内无法尽数找出,带来的人手远远不够,且修为低的弟子连中心地带都无法靠近。 裂痕处一只只淌血的手,密密麻麻的覆盖着,让人后背发凉。 随着真气的大量抽离,许长老渐渐体力不支,一连踉跄了几步,霎时恶鬼魔物趁此机会爬出。 一把扑向底下手无寸铁的百姓,惨叫声响彻云霄。 “啊啊,救命啊。” 这批恶鬼魔物的实力不弱,紫阳宗的弟子攻了上去,但恐于数量太多,又要救人,处处受限。 一时之间应付不过来,反倒是引得不少弟子受伤。 “长老!” “长老,我们救不过来了,好多师兄弟受伤。” 许长老瞳孔一缩,不顾枯竭的灵力再次迎了上去,却不想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众人身前。 刹那间,强大可怖的灵压一寸寸降下,逼得魔物恶鬼凄厉叫唤,化为血水。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来人,黑压压的缺口下他神态自若。 素衣白袍不染纤尘,风扬起他一头银丝,面如冠玉,一双眸子淡漠疏离,气息铮然凛冽。 “孤月仙君?” “是孤月仙君来救我们了,太好了,我们不用死了。” 紫阳宗的小弟子们兴奋的欢呼了一声,麻溜的把快要不行了的许长老架走,防止他挡道。 对于他们来说,君枕弦便是这定海神针,有他在就都稳了。 底下声音聒噪得很,一声比一声大,扰得他不宁。 君枕弦微微颦着的眉冰冷而淡漠,目光淡淡扫过一众人,“肃静,莫要围在这里去救人。” “是。” 弟子们瞬间安静如鸡,做鸟散状散开去救人。 青年神色冷峻,三清绫萦绕在他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光如有实质般,逼退着邪物。 君枕弦望着不断撕裂的缺口,不堪其烦的皱下眉头。 双手结印,一道道青光掠至裂口处,圈着裂痕,随着他的动作,似是缝线般将缺口逼小。 邪物们似乎感受到什么不得了东西,疯叫着退去。 尖刺的声音炸开,带着力量的威压,刮得众人耳膜生疼,耳朵竟是流血不止。 第193章 这人是把自己当驴使吗? 君枕弦眉头久久未能舒展,化开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人护住。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逼退邪物,修补结界缺口,这几天下来,这套动作早已行云流水。 半个时辰后,君枕弦缓缓落回到地面,俊美的脸庞微微苍白了些。 这处结界,是他修补的第四处缺口。 一连转轴数日,片刻不得停歇,灵力神识大量损耗,哪怕是孤月仙君也无法扛下来啊。 “仙君,您可算是来了,否则老夫今日怕是要死这里了。” 许长老稍作疗伤后,恢复了力气后赶忙迎了上去。 他望着那修补得没有一丝缺漏的结界,心中无限感慨,这孤月仙君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换做是他,不过是抵挡了两日便险些灵力枯竭而亡。 君枕弦面容冷淡,淡淡嗯了一声。 “仙君,多亏了您及时赶到,力挽狂澜,救了这么大一群人,老夫惭愧,实力实在是太低了。” 许长老摸了摸自己胡子,丝毫不介意他的冷脸。 毕竟实力强大的人有点脾气正常得很,都能理解。 类似这样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听得君枕弦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几不可察的拧了拧眉。 实在是……聒噪极了。 “不必客气,既然这里结界修补完成,本尊先行离开了。” 他赶着去下一个地方补界,想早些回去找他的栖栖了。 许长老:“……嗯?仙君要走那么急吗?不留下来坐坐吗?” 紫阳宗的弟子捂了捂脸,自家长老这副啰嗦狗腿的样子实在没眼看,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没看着仙君急着走嘛? “长老长老,这只魔物好生奇怪,你快来看看。” 他把人给支走后,恭敬俯身一拜,“多谢仙君来此相助,便不叨扰您了,弟子先行退下了。” “嗯,去吧。” 君枕弦微微颔首,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正要迈腿离开,忽的身形一僵,眼前模糊不清。 他踉跄了一步,隐隐有一道力量将他束缚。 身后有人稳稳抵住他的背,声音关切,“师兄,你还好吗?” 赵佛华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这阳淮城。 刚来到这便看到了这一幕,他心里一咯噔,快步上前,不露痕迹的将人扶住,撑着力。 动荡不安的修真界已然人人恐慌,孤月仙君绝不能出事。 否则怕是会大乱。 “师兄?师兄!” 君枕弦阖了阖眸,身体绷得极紧,修长的手死死按在心口上,指骨泛白,缓了许久许久。 他哑声道,“无妨,不必担心。” “师兄,你是不是这几天修补结界累着了,先休息会吧。” 赵佛华凝眸看了他几秒,这也不像是毒发的样子,难道是人魂还未彻底与神魂融合缘故? “嗯。”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客栈,选了两间上房歇息。 一进入房门,君枕弦重重的咳了起来,唇边溢出点点鲜血,衬得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师兄!” 赵佛华刚关上房门,转身就看到这一幕,他眼皮子一跳,急忙将人扶到椅子上坐着。 来不及多问,他掌心抵在他后肩上输送好一会的灵力。 在得知君枕弦这几天不停不歇的修补结界后,赵佛华惊愕不已,这人是把自己当驴使吗? “师兄,你说说你,这结界是那么好补的吗?不要命了是吧?” 青年抿了抿唇,眉眼间的疲倦之色清晰可见。 沉默了半晌,他只是淡然道,“无妨,修补完了我便能尽快赶回去。” “尽快?师姐又没催你回去,你急什么干——啊呃……” 赵佛华话说到一半,离家出走的脑子恰好回来了,这人急着回去除了见时栖乐,还能干嘛?! 他眼角抽了抽,偷偷对着师兄翻了个白眼。 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自家师兄恨不得每时每刻与时栖乐待在一处,眼巴巴的把自己送上去,也不看看人家要吗?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敢说的。 君枕弦垂眸,凝神盯着对面,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小石头。 脑海中浮现出少女明媚灵动的脸庞,心中不禁柔软了几分,苍白的脸庞闪过细碎的笑意。 只是几日不见,却想念得紧,一刻都不想忍受。 “栖栖这几日过得可好?” 赵佛华:“…………” 话问到这里,他身形几不可察的僵了僵,随即恢复平静,故作镇定道,“都好着呢。” “你不在宗门,那丫头可就是苍华峰的小霸王了,猖狂得很。” 猖狂到……自己跑去安九山报仇雪恨去了。 “嗯?” 君枕弦轻挑眉梢,似乎是想到了那副扬景,弯了弯唇,他的栖栖向来如此,若是他在…… 约莫着是会更猖狂的,但他很喜欢,希望她更自在霸道。 最好……能主动再提提,摸摸他的尾巴,自己总是羞于开口。 “想来这几日栖栖会到东篱峰去,那她可有提到过我,你有听到过吗?” 赵佛华冷静的咽了咽口水,实际上头皮发麻,一手紧张的捏着衣角,浑身站得比杆还直。 “有啊,她天天念叨着你,可把公仪给弄烦了。” “什么?” 直到这话落地,君枕弦抬起头看他,锐利的视线扫过他全身上下。 静默片刻后,青年神色依旧平静,只是一双清寒的眸子已经森寒刺骨,让人喘不上气。 “赵佛华,发生什么事了?” “!” 赵佛华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还在强硬着不敢说真话,“哎师兄,哪有什么事啊,你多心了。” “话,我只问一遍,但你能不能走出这个房间看你造化。” 哪怕是神识灵力损耗过度,君枕弦轻描淡写的开口,语气冷得渗冰。 “我……” 不到三秒,赵佛华浑身瘫软,险些没跪倒下去,“我说我说,我都招,师兄你就放过我吧。” “嗯。” 他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幼时挨揍就算了,长大了也逃不掉。 “时栖乐、公仪两人单枪匹马去了安九山,拦都拦不住。” 君枕弦瞳孔骤然一缩,“安九山?栖栖去做什么?” 第194章 曾消失匿迹的叶迟州 “胡闹,栖栖当真是太冲动了,怎么如此?” 他袖子的手紧握成拳,强压住眸底的戾气,起身往屋外走去。 君枕弦那双眼睛再无半分笑意,线条流畅的侧颜绷紧,又急又恼,恼自己放松了警惕。 他该拦着栖栖的。 “师兄!” 赵读华愣了一下,赶忙在门口将人拦住,“师兄你要现在去安九山?” “是,你让开。”他冷声道。 “你若走了,破开的结界该如何处理,那几座城池撑不了几日会沦陷的,已经死了太多百姓了。” 君枕弦垂在身侧道手收紧,“天池真人亦可修补结界。” “师兄,你何必如此担忧,时栖乐的修为不在你之下。” 赵佛华实在不解,望着这人冷冽焦急的模样,他都放心公仪济跟着那丫头胡来,也不担心啊。 “她对上的是叶迟州,曾经用尽手段想杀我的人。” 他眼中的情绪像是要喷薄而出,红血丝爬上眼白,一字一顿道。 “叶迟州会杀了她的,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叶迟州?! 这三个字就像是某一段阴影般,渗着寒意缝进人骨里。 赵佛华倒抽了一口凉气,十几年前这人销声匿迹,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现如今竟是回来。 将这第一大邪术修习得炉火纯青,豢养修士。 “师兄,我……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冷静再冷静。” 沉寂了许久。 只听得君枕弦低声道,“佛华,我此生从未得过什么,一身业障缠身我也认了,但唯这一次。” “没了栖栖,我真的会死的,我无法接受。” “师兄,你……” 赵佛华一时愣住了,丝毫没反应过来,看着青年冷硬的背影,许久许久,无奈轻笑出声。 这些话对着他说干什么,有本事去时栖乐面前说。 得让她心软才有用啊,男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再有美貌加持,总归能把人给留住的。 “这师兄也太笨了……” 赵佛华嘟囔了几句,下一刻好几道传音炸就在脑海里炸开了。 他顿时弓下身子捂住了耳朵,满脸痛苦之色,疼得嗷嗷叫,“好了好了,别催了别催了。” 瞬间,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客栈里,迅速赶往那几座城池。 即便君枕弦离开了,也不是完全没了办法,结合五宗各长老之力,亦可将结界修补好。 只是费些时间力气罢了。 此时正窝在一个狭窄通道里的时栖乐眼皮抖了抖,升起不好的预感。 “不该的,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谁又盯上我了。” 少女屏着呼吸,她忽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不该的! 时栖乐眨了眨眼,强行把内心那没由来的心虚忽略了,侧耳仔细的听着下方的那道声音。 她似乎一脚误入了敌人的中心地盘,但这是被迫的。 这安九山的机关太过繁琐复杂,即便再小心再谨慎,仍是中招,好在没有惊动那些守卫。 透着小小的缝隙,她勾着脑袋往下瞟,却看不到什么。 只有面具男的背影,而墙上反射出的金属幽光。 至于为何如此确定是他,仅仅是通过一个背影,只因自己对他恨得深沉,恨不得捅死他。 时栖乐拧了拧眉,本想趁此机会看这人样貌。 没带着面具正是好时机,哪知这人坐了大半天了,连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不怕长痔疮吗? 就在她不耐烦之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传来。 “主子。” 应一快走几步,拱手俯身一礼,“主子,第七密室之中发现有一修士,正阻止那机关的运行。” 叶迟州坐在圈椅中,缓缓掀起眼皮周身阴鸷的气势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须臾他淡淡嗯了一声,声音平静,“那就杀了吧。” “主子,但这人是………” 应一努力调整措辞,却在收到他眼中的危险杀意后,不觉噤若寒蝉。 “我说都杀了,应一你近日是越来越听不懂人话了。” “属下惶恐,主子恕罪。” “自行下去领罚,另外今日若无要事,莫让任何人打扰我。” 应一头埋得极低,眼中闪过一丝懊悔,自己竟是一而三再而三的违抗命令,是疯了不成。 “是,属下领命。” 这密室内又陷入了寂静,但时栖乐心跳如雷。 那名修士估摸着是羊一遥。 她背抵着的那块墙体早已被捂热,可她分明感到深冬一般的寒凉,眉头紧紧的蹙着。 她该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快想个办法啊,该怎么救小羊? 时栖乐长睫颤动着,透着难言的慌乱无措,想救小羊一人容易,可另外一百来号人呢? 此时腰间的玉牌闪了闪,她也无心去管辖了。 找君枕弦来帮忙吗?可是他此时应该在修补结界,无暇分身,等宗门的支援赶到还来得及吗? 种种念头在心中闪过,却发现哪一种都行不通。 只有公仪济一人在这里,在绝对实力不允许的情况下,一切手段智取都是不过瞎扯淡。 倏的,时栖乐脑海里闪过一个不靠谱的方法—— 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让叶迟州无心去杀人。 一路走来,她约莫得知了这安九山是个不得了的大工程,机关不计其数,一环扣一环。 而这些都由底下这中央密室掌控,内部极其复杂。 素语教过她,再精密的机关也只是表面上,本质上都是由简单到繁琐的,找到其中一个关键。 将其按下,便可摧毁整个机关,这是自防机制。 时栖乐打定了主意,抬手扔出几颗爆破丹,轰隆一声巨响,将这通道炸开,往下一跃。 “哈喽,狗东西你给我死。” 少女主打一个趁其不备,一手将九霄招呼过去,一手化开偌大的水镜,将画面传给素语。 是的,她在寻找外援。 否则等小羊变成碳烤羊的时候,她都未必琢磨得出。 在少女清脆灵动的嗓音响彻在这密室时,叶迟州浑身猛的一僵,迅速抓起桌上的面具。 第195章 你这张脸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 时栖乐双眼微眯,轻身一掠,扬手拍出一掌,掀起的掌风将他的面具吹开一寸,下一刻又被合上。 一闪而过的侧颜快到让人看不清,只是稍稍看了看那侧脸轮廓。 她低咒一声,“该死的,这死手也太快了吧。” 直到完完整整戴好了面具,叶迟州猛的松下一口气来。 “你这张脸到底是有多见不得人?” 少女歪了歪脑袋,白皙的脸庞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手中动作丝毫不含糊,专挑人的要害。 “你!” 几个回合下来,叶迟州惊愕的看着出现在这里的人,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只是本能的避开要害之处,闪着寒光的剑刃刺入体内,再冒着刺目血色拔出,一连几下。 “……………” 时栖乐心里升起一阵古怪,又趁机多捅几刀。 “时栖乐!” 快要被捅成筛子的叶迟州终于回过神来,面具后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的,怒喝了一声。 他掌中聚起一道劲风,反手拍向越发猖狂的人。 “时栖乐,你真是找死啊,竟然敢找到这里来。” 少女侧身一躲,略有些遗憾这一刀没能捅进去,摇了摇头。 “啧,我说过了我一定回来找你报仇,不是都让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话不假,时栖乐从未对一个人那么厌恶过,躲在背后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窥视着你,暗算你。 但凡是堂堂正正来杀她,她都能高看他一眼。 “呵,我这安九山岂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连君枕弦都不敢轻易踏足,你真是一点不怕死。” 叶迟州眼底戾气翻滚,身上的血淋淋的伤口撕扯着他的理智。 “巧了。” 少女轻轻一笑,回应他的是愈发凶猛的杀招。 “我这人怕死,但更怕你这贱人活着祸害我和君枕弦。” “君枕弦?你竟然在乎他?他就这般重要,你甚至不惜为他来这安九山,来除掉我吗?” 寒芒一闪,剑尖凝聚起强悍的灵力,直直将丝线劈断。 “傻逼吧你。” 时栖乐拧了拧眉,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一个两个的,是听不得君枕弦的名字是吗? 一提就发疯! 她的身子如同风影一般,迅速落到不同的地方闪躲,空中丝丝缕缕的线,阻碍了她的动作。 同时另外一边的素语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猛的站起身来。 “时栖乐!” 她向来极少发怒,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会硬生生被气狠了。 “你要想活命的话,现在立刻离开那里,什么都不要管。” 神识中炸开一道道传音,将时栖乐给吼懵了,她心中直呼完蛋,这下真的把素语惹生气了。 “素语,你帮我看看这机关怎么让它停下来?” 少女一边躲着叶迟州的掌风,一边在与素语神识传音。 “求求你了,我朋友被抓到这里,我得救她,救完人我马上撤。” 但一心二用是不会有好下扬的,一记掌风中途拐了个弯,强大的力量直直朝时栖乐后心打去。 “唔……” 时栖乐身子一滞,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踉跄了几步。 “栖乐?栖乐?” 素语只听得一阵嘈杂声,脑海中便彻底失去了时栖乐的声音。 她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看水镜中的机关,但变故陡然发生。 那片偌大的水镜不过几秒,已经被人打散。 “该死的。” 素语眉眼一压,苍白的脸庞浮上一丝怒容,转身往外跑去。 “坠月,带我去安九山。” 一声低喝后,搁置在杂物房中的灵剑霎时寒芒闪动,剑尖挑开了锁头,兴奋的冲了出去。 这是离开青云宗后,素语再一次将灵剑召出。 时栖乐抿紧了唇瓣,将口中的腥甜咽了回去,胸口的钝痛折磨得很。 直到她被击中,叶迟州这才明白她为何要与自己周旋如此之久,一挥手将水镜打散了。 “不要!” 她脸色大变,急忙闪身过去,却仍旧晚了一步。 “时栖乐,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让我猜猜你是在找哪个帮手呢?” 叶迟州戏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却在看到她疼得拧眉的模样时,手中操控的丝线抖了抖。 “别做白日梦了,我这机关没人能解得开。” “哦,谁在乎了。” 少女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既然无法摧毁机关,那把面具男拖住也够了。 想必宗门派来的支援也快到了,公仪济约莫能顶上一段时间。 “嗯?” 许是怕了时栖乐的阴招,叶迟州神色瞬间警惕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两步,两人实力不相上下,但自己永远都无法预料时栖乐下一步是什么。 太被动了。 “不如我们来唠嗑唠嗑吧,为什么对我穷追不舍,我得罪你啦?” 画风一转,时栖乐弯了弯眸子,勾了一把椅子坐下了,往后一倚,很是随意又令人不解。 “你也坐,都坐嘛。” 叶迟州:“…………” 他脸上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样,脚步匆匆往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都说了,我只是想和你友好交流。” 少女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耸耸肩,她纯粹是没力气站了,想换个政策罢了。 这时,密室外爆发出一阵巨响,动静太大导致地面震了震,扬起的尘土透过缝隙漫进来。 叶迟州脸色微变,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便动不了了。 “你又做了什么?!” 时栖乐挑了挑眉,懒洋洋的眯了眯眼,欣赏了一下他的表情,“别紧张,只是让你出不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中计,还是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一瞬间,冲顶的怒气几乎让叶迟州脸色涨红,血液极速流动,身上的血洞渗血愈发多了。 “你简直是太无耻了,有本事和我打一扬啊。” “不打了,我有一点点怕死。”她拒绝得干脆。 看时栖乐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叶迟州气得心梗,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勾起一抹冷笑。 “我倒觉得你勇气可嘉,单枪匹马就赶来。” 第196章 把人关起来就会听话了。 少女倒也不否认,笑了笑,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恭喜你,猜对了哦,但是没有奖励。” 话说到这里,叶迟州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怎样。 上次鬼磐失手放了公仪济一命,这人竟还敢巴巴的送上门来,当真是少年心性无畏无惧。 “既如此,便如你所愿,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叶迟州也笑了,就着口中血沫吞下几颗丹药,坐到椅子上。 他目光沉沉,漆黑的眸子锁在时栖乐脸上,透着几分阴郁和怒气,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也许,把人关起来就会听话了,也不会受伤。 不知为何,时栖乐被这道视线盯得毛骨悚然,她抿了抿唇。 面上淡定得很,实际上头皮真的发麻,论修为实力,她不逊于面具男,若论阴谋诡计…… 自己分分钟被阴死,就连齐肃她也玩不过。 这群老不死的,一个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 在线求一个团灭的教程。 两人实力相当,几个回合下来,身上都挂了不少彩,现如今都不敢轻易动手,只是看着。 时栖乐把希望寄托在公仪济身上,最好把小羊救出来。 其他人……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也不是什么救物主。 而此时的公仪济在很努力的活着,接连触发了数道禁制后,他神情冷了冷,抬剑下劈。 顿时,所有的禁制被触发启动,无数危险而至。 “大胆何人,竟敢擅闯我安九山,把人杀了。” 少年扯了扯唇,横剑于胸前,集速度与威力为一体的剑招将闻讯赶来的守卫击飞逼退。 “呵呵,就凭你们?!” 和时栖乐待得久了,公仪济学会了何为阴阳怪气。 这一招果然是有用的,应五手底下的修士瞬间炸了,一个个飞扑过去,势必要将这人杀。 正巧和公仪济心意,一起上了好,免得浪费他时间。 少年剑耍得很是漂亮,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寒芒闪闪,凛冽的剑气将空气撕裂,留下痕迹。 “啊啊,快通知应五大人,这人是个硬茬。” 最后一个守卫拔腿跑了,公仪济扬手将灵剑投出,准确无误的刺进修士的后心,一招毙命。 “晚了,一群蠢货。” 少年勾了勾唇,收回剑迅速往第七密室赶去。 轰开石门,公仪济推门而入,却在看清里面的惨象时陡然凝滞住了。 眼前的密室很大,大到能装下近一百多人,却又很小,小到惊慌失措逃窜的人无处可逃。 空中丝丝缕缕的白线,从每一个角落里迸射出来。 不起眼却在人撞上去的某一刻,活生生将人精气吸走,瞳孔无焦,迅速沦为一个杀人傀儡。 转而,被杀死的人将利刃对准同伴,开始血杀。 “不要,你们冷静点。” 羊一遥煞白着小脸,一片薄薄的保护罩将后面的人护着,将傀儡挡在外面。 但显然这无济于事,又或是撑了太久,久到她灵力枯竭不堪一击,保护罩不受控制消失。 沦为傀儡的人不再有意识,实力也随之大升。 寻常百姓又怎有能力反抗,一个个惊恐的四处逃散。 “啊啊!” “瑶宝儿,快救救人啊,你奶奶有危险了啊。” 羊奶奶身子硬朗,脚步很是利索,将一群孩子护在身后,却被人推搡着往丝线上撞去。 “奶奶!” 羊一遥脸色大变,强撑着往前跑去,却使不出半分灵力。 “不要,奶奶你快回来。” 她几乎没有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羊奶奶推开,自己双腿一软,直直朝前方丝线撞去。 “瑶宝儿!”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捞起她的腰身,往回一带。 “河洛书,去。” 公仪济瞳孔骤然放大,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掠过去,后腰一拧,从丝线间穿过,将人救回。 “羊一遥?” 他将人抱安全的地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连忙喂下几颗丹药。 羊奶奶看着这一幕,瘫倒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公仪济?” 吃下丹药后,羊一遥煞白的脸恢复了点血色,她恍惚间睁眼,缓了缓,一把将人推开。 “你快救人,我恢复一下就好了。” 公仪济:“…………” 他眼角抽了抽,要不是扬合不合适,一定要好好谴责一下她。 这一切发生不过是在须臾,公仪济丢下一句‘你保护好自己’后,便转身开始去救人了。 河洛书是一个很好的法器,但当对手是若有似无的丝线时,攻击力减半。 这时一大批一大批的守卫迅速赶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人占领了这密室,道道杀招接踵而至,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无差别杀人。 但重点在公仪济身上,搞得他狼狈至极。 “河洛书,去把那些人给我杀了。” 少年神色沉了下来,在第五个人温热的血喷溅到他脸庞时,根本来不及救人,太快了。 他的剑法再快,护一人容易,可这么多人…… 漂浮在空中的书轴得令后,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将十几个守卫卷住,合了合轴卷。 惨叫声不绝于耳,活生生的人变成一片薄纸。 “漂亮,快把他们都杀了。” 羊一遥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兴奋的喊了一声,灵丹见效很快,她感觉自己可以去杀猪。 在公仪济没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影嗖的窜了出去 像是捞饺子一样,把吓得四处逃窜的人一个个拎回,却在对上化为傀儡无声的眸子时。 羊一遥手里的剑怎么也劈不下去,她眼眶发酸。 “别犹豫,他们已经死了,不是你认识的人了,动手!” 公仪济被吓了一大跳,甩剑横劈出去,将伸到她耳后的傀儡击飞,又一连补了好几刀。 羊一遥眨了眨眼,发着抖含着泪光抬手落剑。 她从未想过,成为修士的第一个杀的会是自己身边的人。 “瑶宝儿!” 羊奶奶心痛的望着这一幕,周围的保护罩将她隔绝在里面,“你能逃就逃走,别管我们。” 他们会拖累她的,瑶宝儿修仙了厉害得很。 有大好前途呢。 第197章 以死拼得一线生机 “奶奶,我不要自己走,我要带你回家的。” 羊一遥强忍着的眼泪立马掉了下来,她快要崩溃了。 至少奶奶不能出事啊。 公仪济眼看着情况越发棘手,头皮发麻,一边给时栖乐发出夺命连环call,快来救扬啊。 真的不行了。 同一时间,天墉带着宗门的人手赶到安九山。 却无一例外的没有头绪找不到入口,被困在这山头上,这里聚集了各路散修,甚至是邪修。 傀丝术。 吸引了修真界各方的注意,带着何种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一群人围在这山头,轰炸、列阵、开山法器、传送轮番试了个遍,这安九山却毫无动静。 在看到天墉来后,碍于青云宗的威慑,那些人不敢再胡来。 这些方法完全不顾里面人的死活,只是想进入安九山罢了。 楚长枫雷厉风行,将带来的人手分散到各个地方,以免藏在这里的邪修忽然暴起伤人。 他迈腿走向天墉,也凝眸观察着安九山的奇怪之处。 “师尊,这该怎么办?” “莫急。” 整座山仿佛从未被动过,呈现出最原始的模样,但这里浓烈到渗出的怨气,昭示着不寻常。 天墉神色冷峻,拂袖挥出一道紫光,渐渐扩散开去。 这遍布机关之术,又恰好是他的擅长之处,他将神识一寸寸扩展,寻找山体薄弱之处。 片刻后,不知是看到什么东西,他眼角抽了抽。 “长枫,留一部分人守在这里,其他修为较高的随我来。” “是。” 楚长枫双手接过离光梭,催动灵力将这一片罩住,外人无法踏入半步。 天墉寻着这指引,往山背后走去,远远的看到了摞得很高的土坡,他略微加快了脚步。 “…………” “…………” 师徒两人对着这两米深坑陷入了沉思,坑内留有一小洞,边缘不齐整。 有些小,身形娇小的女子能一跃而入,但身形高大的人定是进不去的,还需要再挖大些。 “师尊,这……时师妹果真是有一个聪明脑瓜子。” 楚长枫讪讪笑了两声,主动跳了下去,用手一点点把坑再刨大点,这里无法使用灵力。 是了。 时栖乐早预料到宗门会派人过来,特意留下来指引。 天墉神色微妙,稍稍移开眼去,这傻徒弟用手刨坑的举动实在太傻,想着又退开了几步。 刨坑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方法又是谁教时栖乐的? 可只有懂机关之术的人,或许才能想出这个办法。 “师尊师尊,我挖好了,您现在就下去吗?” 楚长枫拍了拍手上的土,从坑里跳了出去,此时这洞口已经完全够一个成年男子通过了。 “嗯,尔等下去后跟紧些,莫要离我太远。” 天墉微微颔首,收起心中的思绪,率先跳了下去。 黑,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即便是点起灯盏也无法照亮一些些,顷刻间又灭了。 “师尊!” “师尊,这里也太黑了吧,好像……好像还有很多危险,这水汽浸得人生疼。” 楚长枫一跳进来就懵圈了,落地后哪怕再恐惧都未曾动脚,又低声嘱咐其他弟子站好。 等师尊来救,莫要给他添乱。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走动时衣物摩擦的声音,以及咔咔拧动的声响。 少许,天墉沉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这里禁制太多,千万小心走动,一切东西莫动。” 这里的黑并不影响天墉视物,但看到众弟子摒弃不敢呼吸的模样,还是燃起几簇灵火。 “拿着吧。” 总算是有了点光,楚长枫猛的松了一口气,急忙接过。 “多谢师尊。” 方才看不见,寒寒的湿气拂过后脖颈,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前面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炸了,整座山体都震了震,碎石尘土飞扬而下。 “师尊,这………” 闪动着细碎蓝光的光点浮在半空,往一个方向飞去。 天墉凝眸观察片刻,这是时栖乐留下的标记,加之方才的动静,那方向怕是出大事了。 “跟上,都小心些。” 话落,他率先走了出去。 离开青云宗之时,天虞嘱咐他不必太过管束时栖乐,因此他选择先去救人。 公仪济几乎都要绝望了,望着这一片的狼藉,却无计可施。 “羊一遥,别做蠢事,你就算把自己小命搭上了也没用!” 少年下颌线紧绷,手中握着的剑越发紧了。 四面八方的丝线紧紧缠绕过来,将一群人围困在中心,成一个包围形势,路被堵死了。 羊一遥小脸白白的,此时五六十人已经剩下不到十几人。 昔日跟着她一同长大的长辈、朋友,一个个死在她面前,死状如此惨烈,她早已崩溃了。 她不明白,她只是回了趟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公仪济,我求求你,帮我把奶奶安全带回去。” 两人坚持到现在,身上数不清的伤,汩汩往外渗血,浸湿了衣衫,第一次如此的狼狈。 哪怕是在秘境中被曲水水三人围困都不曾这样。 闻言,公仪济大脑空白了一瞬,转头眼睁睁看着羊一遥跃身而起,径直撞向空中丝线。 “瑶宝儿!”羊奶奶惊恐出声。 “羊一遥!” 少年呼吸一滞,想也不想的飞身而起,企图将人往回带。 却不想,羊一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决心用自己的命为剩下的人去争取那一线生机。 明明她是四人中最胆小的,却如此决然的赴死。 “不要!” 应一守在外围,神情漠然的看着这一幕,内心没有半分波动。 既然敢闯安九山,便要做好留下性命的准备,这里不是他人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少女柔软的身子撞上丝线的那一刻,便没了退路。 霎时,周围丝线交织,密密麻麻的丝线紧紧缠绕在羊一遥身上,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蛹。 “羊一遥!” 公仪济瞳孔骤然放大,顾不得什么,拎着剑一下下斩着。 第198章 把他们放了! 少年眼角通红,任凭丝线缠上自己,也不愿意停手,强撑到现在,结果依旧救不了羊一遥。 这算什么啊?! 应一冰冷杀意的神情掠过两人,微微抬起手。 “都杀了吧,一个不留。” 数十个修为高强的修士飞身上前,一批与河洛书的纠缠,一批手起剑落,鲜血喷溅而出。 刺目的鲜血四溅,将这一方灰白的密室染得通红。 “啊啊——” 羊奶奶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嘴唇忍不住哆嗦着,望着这群人可恨的嘴脸,疯了一般的扑上去。 公仪济神情僵了僵,低喝一声,“河洛书!” 受到主人传召的法器回到他的手上,下一刻缓缓变大,飞到半空,将仅剩的十几人护在里面。 “羊奶奶,别出来。” 应一挑了挑眉,不想眼前的少年竟是放弃了最后的一张底牌。 “很好,你很有胆量,接下来希望你能抗得住。” “扛不住也没事,我等着时栖乐把你们一个个送下来。” 公仪济目光掩盖不住的冷意,手腕翻转,夹杂着戾气的剑尖飞快的飞去,直朝应一面门。 “她?她怕是也自身难保了。” 应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侧身一转,堪堪躲开剑刃。 主子神武英明,再怎么犯糊涂,也绝不可能放任时栖乐护着君枕弦,留下如此大的隐患。 “那就试试吧。” 少年眸子深邃而冰冷,他对时栖乐有绝对的信任。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在这里罢了。 因此,当天墉赶到时,看到密室中惨烈的这一幕,不禁惊愕在原地,神情瞬间沉了下来。 一拂袖,强大的灵力迸射而出。 这里的数十个修士瞬间被炸为血雾,就连应一也未能讨到好。 “长枫,快去救人。” 只见一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卷轴将一众百姓护在里面,半空中千丝万缕的丝线裹着人。 而不远处少年尚且稚嫩的身躯被捅成了筛子。 这一幕,将楚长枫彻底震惊了。 应一身为叶迟州身边的人,修为不低,相反他的修为比宗门中的长老还要高些,下手阴狠。 竟是与天墉打得有来有回,一时之间能纠缠不已。 楚长枫简直是头皮发麻,快步奔向公仪济。 “师弟?师弟!” 少年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刺目的鲜血淌了一地,体内的血几乎快流干了,气若悬丝。 他想也不想拿出一颗续命的天品丹药,先吊住他的命。 “师弟,一定要撑住啊,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能不能救活另说。 其他弟子将河洛书轻轻卷起,由两人护送着快速原路返回,以免这些凡人再受到伤害。 楚长枫转而看向那大蚕蛹,头皮瞬间发麻。 “羊师妹!” 羊一遥双眸紧闭,任凭人怎么叫都没有半分回应,但还有那么一丝丝微弱的气息,很弱。 “咔咔——” 然而新一轮的机关再次开启,宛若飘絮般到丝线卷土重来。 楚长枫脸色空白了一瞬,大喊了一句‘师尊救命’,先救能救的,他扛起昏迷的公仪济扭头就跑。 脱不开身的师尊,昏迷的师弟,被困的师妹…… 他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哦,对,还有失踪的另一个师妹…… 不同这里的惨烈血杀,中央密室之中一片祥和。 时栖乐眼皮子跳了跳,心里控制不住的开始恐慌起来,扬起一掌劈向石门,分毫未动。 “你做了什么?” 少女转身,精致的眉眼下压,那人却笑了。 叶迟州淡淡开口,“你既然能将我困在这,那就应该做好出不去的打算。” 两人实力相当,想要困住另一方,必然需要付出点代价,他趁着这漏洞,顺势而为罢了。 “出不去?” 不,不对! 时栖乐猛的想到某个可能,浑身毛都炸了,脊背发凉。 “你把第七密室里的人怎么样了,你把羊一遥他们怎么样了?” 叶迟州怔愣了一下,什么羊一遥,不是只有公仪济吗? 看着少女慌乱发抖的模样,他眼里闪过一丝无措,几不可察的咽了咽口水,化开一片水镜。 第七密室的惨状深深刺入时栖乐的双眸中。 小羊,公仪济…… 时栖乐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声,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 叶迟州身形僵住了,本能的上前一步,似乎是要将人扶起,在靠近她的那一瞬却傻眼了。 少女一改方才的脆弱,眼神发狠,利刃抵在他心口。 “放了羊一遥,把他们放了!” 两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叶迟州清晰的望着她悲恨的双眸,失神片刻,“你真的很聪明。” 这样的人,无论出于什么,他绝不能让君枕弦拥有。 “我说把羊一遥放了,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 她执拗了重复了一遍。 利刃刺破脆弱的肌肤,缓缓抵了进去,时栖乐的手很稳很稳,恨不得直接将人捅死。 “好,我放了她。” 尖锐的刺痛让叶迟州蹙了蹙眉,他很爽快的放了人。 水镜中,缠绕着羊一遥的丝线尽数褪去,她从半空中跌落。 一旁的楚长枫撇开公仪济,飞身过去把人接住,将人带到安全区域。 “但……” 叶迟州笑了笑,“我说过,你若要救人必然处处受限,注定赢不过我。” 下一刻,他迅速捏上时栖乐的腕骨,将人困在方寸之间,微凉的指尖轻抚她苍白的脸庞。 “那就永远留下来好了。” 时栖乐拧了拧眉,嫌恶的移开视线,抬脚狠狠一踹。 两人顺势分开,少女冷笑一声,“你的尸骸当然可以葬在这。” 浮光四起,将两人团团围住,准确来说是对时栖乐。 “草!” 顿时她体内的灵力迅速流失,在一瞬间失去所有攻击力,身子一软,瞬间从高台上跌落。 叶迟州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飞身将人抱住。 就在这时,石门轰的一声炸开了,一道白衣身影冲了进来,两道可怕的掌风瞬间破空而出。 混乱间,时栖乐只知道自己像是一个面团。 被人扯来扯去。 第199章 一夜间失去一切 “…………” 她刚想发火,身子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栖栖,是我。” 时栖乐眨了眨眼,收回了袖子里的混沌珠,也不反抗了,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以免掉下去。 她声音愤愤的,“仙君,他欺负我,你快帮我报仇!” 态度转变得那叫一个快,方才还是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模样,现在却窝在别人怀里告状。 叶迟州手里空落落的,眼神阴森森的望向来人。 “君枕弦,把她给我。” 还不等君枕弦开口,时栖乐瞬间就炸毛,扭头朝着人开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有坑。” “什么叫做给你,你也配?!你还是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少女冷哼了一声,手里捏着混沌珠在搜查自己体内的异样,这面具男又耍了什么阴招。 叶迟州脸色一黑,手骨捏得咔咔作响,目光一派森然。 “时栖乐,你是仗着人来了就如此胆大吗?” 君枕弦点漆的眸子锁着怀里的人,手掌覆在她腰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心落回了实处。 “她何须仗着我,凭她一人,也足以与你对抗。” “呵,这倒也是,你一个神魂不全的废人自然是无法护她的。” 叶迟州视线落在君枕弦揽着少女腰身的手,又冷了几分,指尖不由分说的化出一道道丝线。 似乎是想将他的手绞断。 “哎!躲开躲开。” 时栖乐眼睛一瞪,这人竟然还想把她腰斩?! “栖栖,不怕。” 君枕弦岿然不动,稳稳的将人揽住,轻掀眼皮看他,沉静的眉宇间罕见的多了几分戾气。 只见三清绫腾空飞起,散发的光泽将丝线切断。 “叶迟州,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为,当真以为你能逃得过?” 这句话落下,整个密室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忽的,叶迟州仰头大笑,方才尚且平静的眸子猩红起来,森然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你果真知晓我的身份,同我预料得一般无二。” 君枕弦冷眼扫向他,漠然的化开一个屏障,将这罡风隔开,“你该庆幸我如今才得知。” 否则,以当年的心性他绝对不会放任他活着。 两人迸发出的戾气仿佛要将这里掀翻,时栖乐眨了眨眼,恢复了些力气后,便自己站着。 她拍了拍君枕弦的手,示意他先放开自己。 “仙君,我没事了。” 君枕弦敛了敛眸,堪堪从魔障的恨意中回神,轻抿下唇,退而求其次的握住少女的手。 “栖栖,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带你回去了。” “呃……你先看看对面那人吧,我们要走没那么容易。” 时栖乐叹了叹气,用神识催动混沌珠,试图强行调动灵力,她还得去救人,不能再耽误了。 况且,眼前那戴着面具都抵挡不住凛凛杀意的叶迟州,他会开大的。 她估量了一下双方实力,“仙君,我先去救人,你自己能行不?” 君枕弦怔愣一瞬,下意识抓紧了少女的手,“栖栖,另外一边有天墉在,不会出事的。” “你先离开这里。” 这一扬恶战注定无法避免,两人之间的仇恨太重了。 话落,君枕弦扬手劈出一掌,将叶迟州的掌风击散,转而将时栖乐送出密室,关上石门。 “!!” 时栖乐看着这紧闭的石门,神情呆滞了一瞬。 这狗男人能撑住吗? 又是体内毒液,又是神魂尚未痊愈的,别两人都一起死里面了。 她身子有些无力的软倒下去,眉毛拧了拧,这该死的面具男对她做了什么,她的灵力呢? 九霄疑惑的看了看她,这臭女人看起来好虚弱啊。 它飞过去轻轻贴在时栖乐手背上,拱了拱她,冰凉的触感让人一激灵,迷糊的脑子清醒些。 “小破剑,你先过去第七密室找小羊,保护好他们。” “???” 九霄不同于一般的灵剑,即便没有主人的掌握,亦有极大的威力。 它不想自己去,但是碍于时栖乐拳头的威慑力,愤愤卷了卷剑尖,很不情愿的去救人了。 “天杀的!” 时栖乐轻抿唇角,恨不得冲进去把面具男大卸大块。 这满身的灵力在体内乱窜,强悍磅礴,可就是半点都使不出来,这跟便秘有什么区别。 “小珠珠,你快帮帮我。” 她捧着混沌珠,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冰蓝色的珠子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但很明显,干活更卖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给她。 时栖乐双眼一亮,急忙盘膝而坐,闭眼调息。 她周身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轻柔的包裹着人,许是在和体内莫名的力量抵抗,脸色白了几分。 许久,她睁开了眼,迅速往第七密室赶去。 然而在时栖乐去到第七密室时,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目之所及尽是猩红的血,溅得满地都是,三三两两的横着尸体,有凡人,亦有守卫。 “见鬼,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她稍稍感应了一下九霄的位置,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整座山体剧烈震了震,两道强大的力量相撞,不相伯仲,充斥在密室中,发出吱呀的声响。 “君枕弦,你以为你改了个名字,就什么都不用承担了吗?” 叶迟州几乎发狂,凌空出掌,暴戾的真气形成罡风。 凭什么他改头换面,以此避开天罚,十几年来过得光鲜亮丽,独坐高位,受人人敬仰。 君枕弦掀了掀眼皮,眼底的恨意不比他少半分。 “这本就非我过错,若非你们,我怎会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 数年前的那一夜,是他至今都不敢回想的。 “这不过是你父亲咎由自取,害我西岐山几百条人命,设计围困我父亲,酿成南域惨祸。” 不孤山崩塌,引发一系列天灾,死伤无数。 天道震怒,降下天罚,落于身在不孤山的几人身上,无一幸免,延其后代,生生世世。 第200章 过往 叶正浩,也正是叶迟州的父亲。 “咎由自取?事到如今你竟还敢污蔑我父亲,果真是诡计多端。” 叶迟州双目赤红,幼时的那次时生辰他没等到父亲。 待到灯烛燃尽,却是听到父亲身死不孤山,一道道天雷降下劈在他身上,整整九十九道。 直至他彻底化为灰烬。 随后,宗门一夜之间覆灭,母亲死了,他因果缠身,生不如死。 他怎么不恨?! 两人相隔十多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撑到时栖乐离开后,都是不顾自身死活的打法。 苦苦等了十几年,心中的恨意叫嚣着,发狂着,直将人的理智烧灭。 如今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时栖乐意外介入了这扬恩怨中,更是让他们发疯似的。 三清绫随主意志,化为一把寒芒闪闪的利剑。 恐怖的力量汇聚在剑尖,在君枕弦的手中快速翻转,青光闪烁,一招一式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叶迟州眼神发狠,指尖操控着丝线,毫不犹豫的撞了上去。 以招拆招,剑尖刺破他肩头,同时掌风直击君枕弦胸口。 剧烈的碰撞让山体晃了晃。 两人双双从半空跌下,步子踉跄几步,君枕弦闭了闭眼,手掌捂在胸口上,将喉间血咽下去。 “叶迟州,你若是再对栖栖出手,我绝不会放过你。” 祸不殃及稚子,白鹤真君陨落前下过一道命令—— 不得杀叶正浩之子,一切恩怨就此作罢。 若是再追究下去,此生不得安宁,他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白鹤真君只盼君枕弦好好活着。 “就凭你?那我们便看看谁棋高一招,鹿死谁手。” 叶迟州嘴角微微一翘,那双黑眸从他脸上掠过,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含着森寒的寒意。 时栖乐,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他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偏执,两人的眸子出奇的一致。 许是感受到他的威胁,君枕弦眼神凉了几分。 只一刹那,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磅礴肆虐的罡风让这密室残破不堪。 精密的机关遍布,罡风卷动碎石,反复砸在上面。 咔吱咔吱—— 意外的触发了机关,机关运转,暗室里的东西缓缓被推出………… 回到山头上的时栖乐忽的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黑漆漆的洞口,这动静好大,君枕弦没事吧? 但不远处发生的一幕,让她无法分心去思考。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挥出一掌,凛冽的罡风将一群试图扑上来的人掀飞,少女飞身跃起。 将半空中的羊一遥拉回,视线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浮现的黑青。 “诸位若是再敢放肆,休怪我无情。” 一群散修个个抄着家伙,把他们青云宗的人团团围住,而天墉与楚长枫竟然都不在这里。 那群弟子里有宋集、叶先两人,不正经八卦组织的领头人。 现在是挨揍的前方人士。 叶先双眼爆发出一阵光,“时栖乐,快来救救我们啊!” 宋集想也不想的告状,“这群人太过分了,不仅想趁乱杀了我们,还想把羊一遥给带走。” 时栖乐眼眸凝了凝,看向怀里昏迷着的人,唤了唤她。 “小羊?小羊?” 少女微微拧着眉,连唇瓣也紧抿着,似乎很痛苦。 见状,时栖乐眉眼微压,小羊已然沾染上傀丝术,虽侵入体内的不多,但情况很是棘手。 这群散修里混了不少邪修,带走羊一遥是想趁机拿到丝线。 这对他们修习傀丝术有很大的帮助。 “叶先,照顾好羊一遥。” “……哦,好。” 她将羊一遥交给叶先宋集两人,两人愣了一愣,小心将人接过,下意识的让开了位置。 退到了少女身后,忽的觉得不对劲,他们才是师兄来着吧? “让开,把那人交给我们,否则我们连你一起杀了。” 韦辽神情阴鸷,手里握着的剑紧了紧,他虽看不透时栖乐的修为,但并不惧怕一个毛头小子。 青云宗的威慑力让人畏惧,修习世间第一大邪术诱惑更大。 数百年来,只有安九山的主人成功了。 时栖乐唇角半勾,却是漫不经心的敛眸。 “上一个这么说的,纹头草长得已经有几米高了,你是想试试吗?” 在扬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围困的散修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人,这话说得真真狂妄。 况且还是天墉长老不在,只剩下一群小弟子的情况下。 区区一个亲传,他们还是惹得起的。 韦辽闻言嗤笑出声,居高临下的扫视时栖乐一眼,“一个蝼蚁,也敢大放厥词,真的可笑。” “啧,你这人说话太不中听了。” 少女也笑了,漂亮的眼睛弯了弯,若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眼底毫无笑意,只有杀意。 任凭谁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被人威胁下套,还得周旋在魔鬼手下抢人,都会疯。 这不,就有人撞上枪口了。 而且时栖乐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点,齐肃这只阴沟老鼠又出现。 这里起码一半人是他拱出来的火。 韦辽冷了一下,“什么?” 但眼前的少女不耐烦达到了顶峰,九霄不在,她随手抽出叶先的剑,礼貌的道了一声谢。 “借一下,待会还你。” 霎时,时栖乐的身影冲了出去,快得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叶先:“??啊,时栖乐,你……” 剑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蓝光,跳过了起剑势这一步骤,长剑在手中轻转,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风云!” 这是九霄剑诀的第三式,威力自然是不必说的。 一剑下去,众生平等。 韦辽瞳孔骤然一缩,未曾料到她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一剑劈下来,他恐怕半条命都得交代在这里,心一狠,抓过身旁神情恐慌的人当做肉盾。 砰的一声。 一大片血雾弥漫在空中,伴随着某些组织碎片。 时栖乐指尖微微一动,化开一面屏障,将青云宗的人都隔绝在外,旁边看好戏可就遭殃了。 这一招炸开的余波不小,把一群观望的人掀飞了。 第201章 他日横死也是你的命数 “我的天哪啊,原来这就是时栖乐大放厥词的资本吗?” 叶先喃喃道,望着半空中的萦绕着淡淡蓝光的时栖乐,双腿一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宋集:“…………” 他其实也有点腿软来着,但是手上抱着羊一遥,可不能摔了。 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人敢说一个字。 这他爹的是个怪物啊?! 一言不合,这一剑劈下来把人家安九山都削平了,礼貌吗这是?找茬的散修也死得七七八八。 时栖乐神情淡然,稳稳落到在地面,漫不经心开口,“还要谁要上的吗?我赶时间呢。” “啊?” 韦辽竭力咽下口中的血,阴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齐肃说得对,时栖乐是一大祸害,此人必须死。 “小小年纪如此狂妄,他日横死也是你的命数,你且记着今日在扬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说得难听极了,叶先一下就怒了,“你别满口喷粪,我师妹会活得好好的,倒是你们……” 时栖乐轻笑一声,“不过等以后,现在上不就好了。” 眼看着韦辽越发难看的脸色,她似笑非笑,“还是说你得先回去和你背后的人商量一下?” “你!” 韦辽登时愣住了,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要逃。 “跑什么啊,再陪我唠嗑唠嗑呗。” 少女眨了眨眼,打了个响指,指尖迸出一道灵光,强悍恐怖的力量将试图逃走的人击碎。 是的,真正意义上的粉粹。 韦辽死前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死得很快。 。。 众人沉默,屏着呼吸不约而同往后退了退,他们刚刚在一旁看戏,不会下一个就到他们了吧? “真是猖狂,你竟然如此放肆,肆意杀人!” 那群散修脸色难看至极,一个个指着时栖乐鼻子骂,小小年纪心狠手辣,必是祸害云云。 “打不过我就直说嘛,你们出手伤我同门,我还杀不得了?” 面对指控,时栖乐神情和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平静。 甚至都不曾皱一下眉毛,但一字一句却处处沾了理,即便在扬人不愿承认。 九霄的气息就在这附近,却迟迟看不到它,甚至连公仪济人影也找不到,还有天墉长老…… 时栖乐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但也不好离开。 她走了,这群散修只会变本加厉,万一发生什么事就不好了。 就在她两厢为难时,一道飒爽的身影迅速出现,视线打量了一眼他们,服饰身份正确。 谭烬微走向他们,略微扫了一眼,很快就摸清了局势。 她意简言赅,“诸位小友,我是公仪济的母亲谭烬微,你们不必惧怕,金陵城的人手马上到了。” 这话也是说给周围人听的。 金陵城资源深厚,有众多大能坐镇,一般人不敢惹。 况且谭烬微出身修真世家,实力当属佼佼者。 时栖乐双眼一亮,看了看这人眉眼,的确与公仪济有几分相似。 她拱了拱手,礼貌道,“谭前辈,这里便麻烦您了,阿济他们不知所踪,我得尽快去找他们。” 阿济? 谭烬微挑了挑眉,眼前这位少女想必是时栖乐了。 自家儿子的魂石虽然黯淡,但死不了,她也就稍稍放心了,也不急了,让他们自己折腾。 “时小友,你若有什么危险及时传音与我便可。”她笑了笑。 时栖乐怔愣一瞬,这公仪济的母亲好像认识她啊? 她也没多想,道了声谢之后迅速走了,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谭烬微望着少女背影,又多打量了几眼,这小姑娘面目稚气,眉眼间却是波澜不惊的。 很棒的一个孩子,怪不得公仪济天天把她念叨在嘴边。 这边的局势因为谭烬微的到来,暂时稳定下来。 另外一边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前有叶迟州,后有齐肃截断后路,天墉也被困在其中。 但这一次的情况却很是特殊,不知何缘故蓬莱也搅和入局了。 天墉长老便出自蓬莱,是蓬莱的下一任岛主。 齐肃隐在暗处,望着不远处得这一幕,唇角的弧度意味不明,想不到天墉竟还有这等丑事。 座下大弟子宁舒不知廉耻,痴恋其师,大逆不道。 怪不得蓬莱岛主愿与他联手,除掉这等弟子。 再次见到天墉,素语的内心竟出奇的冷静,迎上他惊愕的目光,她却只是淡淡的回视。 他的容颜丝毫未变,就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楚长枫彻底愣住了,半晌才喃喃道,“大师姐?” 自宁舒离开青云宗,天墉峰大弟子之位便到了楚长枫身上,但叫了多年大师姐他早已习惯了。 至今都没能改口。 天墉呼吸凝滞,手紧紧的握成拳,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找寻数年的人竟然就那么出现在他面前,毫无征兆的就这么出现了,他死死的看着她。 可为何,宁舒的脸色如此苍白,是病了吗? “宁舒。” 天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无法控制的失态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似是要靠近她,却发现宁舒往后退去时怔住了 “宁舒,你……连一句师尊都不愿叫了是吗?” 素语微微仰起脸庞,安静看他片刻,那道单薄的身影立在阴影处,眼底渗出了几分寒意。 她缓缓开口,“我并非宁舒,我的名字是素语 ” 这声音冷淡如冰,不带一丝情绪。 她亲口否认了宁舒的身份,现如今的素语,至少让她喘息片刻。 天墉凝望着她,眸中的某些情绪翻涌,原是唤换一个身份,怪不得这几年迟迟没有消息。 这里的几乎冻结的气氛,让楚长枫不敢轻易开口。 既是她所愿,他尊重她的选择。 天墉抿唇,“素语,你是病了吗?为何如此虚弱?” 闻言,素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彻底冷冽下来,就在她要开口时,一道掌印劈向她眉心。 “宁舒!” 以她残破的身躯,甚至比旁人还晚发现几秒。 天墉瞳孔一缩,催动体内真气迅速飞身奔向她,用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第202章 冷静啊!!! 时栖乐寻着九霄留下的气息,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一抬眼,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扬景。 不作思考,她使出了清风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在掌印落下前,将素语往怀里一带,同时反手击出一掌。 毫无疑问,时栖乐更胜一筹。 两道力量相撞,爆发出一阵巨响,掀起了一阵罡风,又向四周扩散去。 “!” 九霄剑身一抖,为了避免殃及无辜的公仪济,它麻溜的把人扛上剑,嗖了一下跑远了。 臭女人,我就不在这凑热闹了。 虽说闪躲及时,可素语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稍稍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引发一系列危害。 她控制不住的咳了咳,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栖…乐,……我、我想…”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不断涌到喉腔的血呛住,刺目的鲜血滴落在衣襟上,衬得她更苍白了。 时栖乐大脑空白了一瞬,冷静后迅速让人服下丹药。 “先别说话,我先给你疗伤。” 往她体内输送灵力时,她的手隐隐在发着抖。 看着眼前这一幕,天墉的脸色瞬间僵硬下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动不动。 “大师姐!” 楚长枫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的跑了过去。 一旁身着紫衣的蓬莱岛主脸色难看极了,指着人怒斥,“宁舒,你竟敢违背你的承诺。” 按照两人之间的规定,无论是否出于意外偶然。 若是出现在天墉面前,蓬莱岛主可用任何手段将宁舒就地斩杀。 一击不成,他掌心再次聚起真气,想将人彻底杀死。 “老夫这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至于时栖乐,蓬莱岛主并未放在眼里,一个需要宁舒出面庇护的人,又能有什么威胁。 却不想,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两道掌风同时打出。 一道是来自时栖乐,另一道便是……天墉了。 霎时,蓬莱岛主的身体如同破线了风筝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山石上,重重摔落地上。 “你!天墉你竟也如此放肆,对你的长辈动手?!” 天墉收回手,却连头都不曾回,快步走向素语,看着她不断吐出点血,心慌到了极致。 伸出手似是要去触摸她,却被时栖乐一扬手避开了。 “我不管你是谁,若是再敢伤素语分毫,我定杀了你。” 时栖乐神情极冷,素来笑着的眼睛像是凝了霜雪,沉甸甸的威压倾泻在蓬莱岛主身上。 “狂妄,你一个小丫头竟然如此不敬长者!” “你们青云宗的教养便是如此吗?教出一个对师尊心存妄念,如此败类,另一个大言不惭。” 蓬莱岛主从未如此被下过面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胸腔传来的闷痛更让他脸色难看,指着人怒不可遏的骂着,全然没看到在扬三人神情冷峻。 这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大师姐改名换姓,时师妹恐怖如斯的修为,还有师尊的失态…… 这一切,让楚长枫脑子嗡嗡响。 他道,“蓬莱岛主,还请您慎言,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时栖乐冷笑,“老东西,你再哔哔一句,我把你头拧下来。” 这话让蓬莱岛主惊愕住了,手指止不住的颤抖,显然是气狠了。 素语此时的情况严重极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在她晕眩的视线中,时栖乐漂亮的容颜冷冰冰的,罕见的肃杀之态压得在扬人喘不过气。 她用最后的力气碰了碰她的指尖,带她回家吧。 “……栖乐…走、走吧……” 身旁的视线似是难过到了极点,但素语不愿再去理会了。 时栖乐还在不断的输送这灵力,支撑她支离破碎的身躯,她低头,“好,我带你回家。” “时栖乐,你要把她带去哪?回青云宗我能救她。” 天墉对一旁蓬莱岛主视若无睹,只身挡在她面前,心中止不住的慌乱,要不是还有半分理智…… 他恐怕会动手直接抢人了。 方才蓬莱岛主的寥寥数语,时栖乐哪还不知道这两人渊缘。 未知事情全委,她不该如此武断,但事情一看就八九不离十,因此她一点好脸色都没给。 “不需要,我自会救她,不劳烦天墉长老了。” 时栖乐抱起人,怀里的人却轻得让人心疼,连她也能轻易抱起。 素语这一年来的状态,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她过得很不好,要不是自己小心翼翼照料着。 人早就没了。 “她到底怎么了,你将宁舒交给我,我会救她。” 天墉神色不复以往的淡漠,浑身绷得紧紧的,视线死死的盯着素语,他绝不能再让她离开了。 再来一个几年,他怕自己会疯的。 一直耽误着,素语的情况只会越发严重。 时栖乐彻底没了耐心,“你说她怎么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副样子当然是时日无多了。” 轰的一声,天墉心底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体内真气疯涌躁动,倏的喷出一口血来。 “不……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怎能胡说?” “我更希望我自己是胡说的,但这就是事实。” 一旁的蓬莱岛主闻言,确实松了一口气,待看到天墉的状态后,又猛的沉下了脸。 “天墉,昔日的教训还在跟头,你又犯糊涂了是吗?” 他沉声道,“她死了是最好的事情,你的身上绝不能有这么一个污点,否则会受人消化。” “住口。” 天墉闭了闭眼,满脸痛苦之色,“岛主,你当真以为我会一忍再忍吗?” “什么?” 楚长枫急得焦头烂额,眼前这扬景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师姐居然命不久矣,这几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栖乐脚步微顿,缓缓侧头看向蓬莱岛主,眉心灵光暴涨,化为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出。 发生得太快了,几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强悍可怖的力量让蓬莱岛主脸色剧变,先前的两掌时栖乐都未用全力,这一剑确实十成的。 楚长枫惊恐的叫出声,“时师妹,冷静啊!!!” 第203章 你们我一个都不信 蓬莱岛主顾不得其他,急忙祭出几个法器护身,这一剑太过可怕,恐怕能要去他的性命。 剑气所过无痕,快如闪电,击碎了那几个法器。 砰的一声,他再次被撞飞在山石上,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你!” 与此同时,蓬莱的人赶到,看到这扬面傻眼了。 “岛主!” “岛主,您怎么了这是?” 几人慌乱围了上去,把满身是血的人扶起来,一连喂下好几颗上等丹药疗伤,却没怎么起效。 整个山头几乎都震了震,这一动静让君枕弦、叶迟州两人也来了。 君枕弦微微侧头,视线草草扫过这混乱的局势,随即落到时栖乐的身上,一下就慌了。 他狠狠一掌挥出,将纠缠不已的叶迟州掀飞。 “栖栖,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血?” 时栖乐拧了拧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却发觉素语吐血更多了,连她的衣服也沾染上了。 “不是我的血,我要回家了,这段时间不回青云宗。” “什么?” 君枕弦怔愣住了,快走几步到她前面,稍稍冷静下来很快看清了局势,他话说得极快。 “栖栖,我知道你担忧这人的伤势,回青云宗好吗?” “你不要着急,我那里有很多的保命法宝,归鸿也能为她诊断,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们。” 天墉抿了抿唇,执拗挡在时栖乐面前,指尖的血一滴滴落下。 连楚长枫也挡在她面前,都不愿意让她走。 时栖乐眉心蹙得更紧了,没做犹豫,周身灵力爆开,强行将三人挪开了,抱着人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话,“不必了,你们我一个都不信!” 这道爆开的灵力将围着她的四人掀开,几人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时栖乐已经离开了。 “栖栖!” “宁舒……” 冷风吹过他发皱的衣角,凌乱的发丝轻扬,忽的,天墉脱力跪在地上,唇边鲜血直流。 “师尊!” 楚长枫愣住了,慌忙几步跑过去将人扶住,很是担忧。 “师尊,你怎么样了?” 天墉苍白薄唇颤抖几瞬,声音几乎抵成了气音,“宁舒受伤了,你快把她找回来,我无碍,快去啊。” “师尊,时师妹人已经走远了,我们跟不上的。” “不,去找快去。”他执拗的重复着。 一旁蓬莱的人面对着情况一头雾水,他们岛主身受重伤,而天墉大人似乎也不太对劲。 楚长枫无奈,他低眸一看,却发现天墉眼神罕见的空洞。 “!” 不行,再这样下去师尊会走火入魔的,他抬头想求助孤月仙君,却发觉他连眼神都不给自己。 “师尊,弟子得罪了。” 他咬了咬牙,一手成掌狠狠劈在天墉后颈上,把人敲晕。 君枕弦手骨分明的指骨压在胸口上,心里止不住的发慌,气血涌了上来,他猛的吐了一口血。 栖栖方才的眼神太过冰冷了,他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明显,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大势力同时搅和进来。 连一向避世不参与任何争斗的蓬莱也出世了,蓬莱岛主不知被何人所伤,竟是重伤不醒。 而众人所关注的安九山主人,也不知所踪。 安九山就此关闭,任凭开山法器,亦或是其他都无法打开。 似是感应到什么,谭烬微转身朝一个方向看去,远远的发现似乎有人躺着在空中疾驰。 凝神一看,她发现是自己那个半死不活的亲儿子。 “…………” 九霄把自己变大变大,扛着不省人事的公仪济往山头上,到了叶先他们上方,抖了抖剑身。 把人给抖下去了,谭烬微眼皮子一抖,于心不忍接住了人。 “这……你是九霄?” 谭烬微出身修真大族,对着千年前的第一剑自然是认得的,只是九霄怎么驮着她儿子。 这一天里,九霄已经收获了诸多崇拜无比的目光。 它矜持的晃了晃剑尖,正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风,下一秒不知感应到什么,嗖的飞走了。 臭女人怎么又跑了? 九霄骂骂咧咧的追了过去。 而晚了一步的君枕弦,彻底失去了能找到时栖乐的东西。 他敛下沉寂的眸,这一段时日灵力大量消耗,神魂此刻泛起尖锐的疼痛,身体在崩溃边缘。 “仙君,安九山仅存的百姓救出,但羊师妹几人身上的伤太重了。” 叶先上前了几步,却又有些瑟缩,现在君枕弦的脸色太可怕了。 天墉长老与楚师兄都不在,实在没有做主的人。 君枕弦微微阖了阖眼,压下了口中的腥甜,视线扫过一圈,“护送他们回宗,去寻归鸿。” “是。” 他抬手一挥,一个偌大的飞舟出现在众人面前。 谭烬微眉心蹙了下,公仪济的伤比她想象的还要重,沉吟片刻,她听从君枕弦的建议。 一同去了青云宗。 待青云宗的人走后,众多散修可不敢招惹君枕弦,纷纷做鸟散状离开,这里很快空了下来。 来这一趟,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还白白被人打了。 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闪过蓝衣少女杀人,干脆利落的画面,双腿直发软,纷纷打了个寒颤。 青云宗的苍华峰坐镇着这两人,怕是鬼都不敢轻易靠近。 “栖栖,你到底会去哪里?明明说好要和我回去的。” 君枕弦微微偏头,冷白如玉的脸庞上沾有少许血迹,额前几缕银发垂下,显得孤寂脆弱。 想起方才时栖乐冷绝的神情,他的心止不住的抽痛。 “坏栖栖,你一点也不信我……” 他咬了下毫无血色的唇,俊美的脸庞闪过一丝委屈。 君枕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时栖乐究竟会去哪里,极力的想着,随后他往乐州方向去了。 而身在其他地方修补结界的赵佛华眼皮子跳了跳。 “咦?”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吞下几颗补灵丹才缓过来。 “我怎么总有点不好的预感,心里毛毛的,难道又发生什么了吗?” 第204章 欺师灭祖? 不需要任何人辅助,一连把好几个缺口就给补上了。 换做是他们,起码要三人配合,一天补完一个缺口已是万幸。 他心里直犯嘀咕,怀疑是自己太累了产生的错觉。 师兄,天墉,时栖乐这三人战力都是顶尖的,就算入了叶迟州老巢,也不至于出什么事。 赵佛华摇了摇头,把脑海中不好的想法压下。 “佛华,如今还有两处缺口未修补,我们即刻赶往下一处。” 不远处玄天宗的寒尘长老缓缓走到赵佛华面前,眉眼间亦是难掩疲倦之色,声音温和。 “好,这就走。” 待无极宗的梁长老来了后,三人再次赶往下一处地方。 回到万岭山脉后,时栖乐匆忙将人抱回到房间里,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眼里闪过慌乱。 眼前的人啊,美则美矣,眉眼间的病气更添了几分色。 可她宁愿素语健健康康的,堂堂一个修真者,身体却病弱不堪,稍稍一阵风都会让她发热。 “素语,自己明明比我还倔,还好意思说我呢。” 时栖乐撇了撇嘴,也上了床,手中的浮起一颗冰蓝色的珠子,再一次强行催动它的力量。 混沌珠强大,可它使用有诸多限制,一旦过度便会遭受反噬。 但时栖乐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这样做。 星星点点的光芒萦绕在两人身旁,屋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吹散了那一丝凉气。 许久后,时栖乐猛的睁开了眼,脸庞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不、不可能的,是我看错了。” 她不愿相信这一次的结果,一次又一次的验证。 却发觉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素语时日不多了,破碎的魂海早已散去了最后的力量,如同一朵从根部便失去养分的花。 无力回天。 这四个字无比清晰的刻进时栖乐的脑海中。 似是麻木,亦或是其他,浑身血流仿佛凝固了一般,在这短短几秒,她的思维是停滞的。 “素语……” 时栖乐闭了闭眼,手不觉抓上了衣襟,疼得连呼吸都在打颤。 就这样,她坐在床沿旁,听到院外瀑布坠下的水流声,漂亮的眸子没有焦距,呆呆的。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触上少女手背,她长睫颤了颤,抬眼看去。 “栖乐。” 素语昏迷了许久,在这昏沉沉的梦里,她如走马灯一般看完了自己的前半生,险些醒不过来了。 只是她心中总是有着一个牵挂,在将她往回拉。 两人相视无言,只是默默在看着对方,神情出奇的平静。 素语努力将唇角拉出一个弧度,不想让她那么担心,“栖乐,抱歉啊,是不是吓到你了?” 时栖乐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涩敛去,摇了摇头。 “没有,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她笑了笑,“你这小性子啊,也不知道谁能忍得了,小霸王似的。” “多着呢,你知道吗,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哦,” 素语眼中的笑意更盛了,以往冰冷疏淡的眸子温柔得不像话,她自己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是啊,我们家栖乐有很多人喜欢,很棒。” 如此她即便死了,也能稍稍放下心来,会有人陪着她的。 除却风声,水声,这一处便也只有两人的交谈声了。 时栖乐垂了垂眸,不想让自己眼里的难过让她看到,“素语,等以后我带你去南天城玩吧?” “嗯?” “那里的环境和这里很像,很惬意,你会喜欢的。” “好,听你的。” 两人在说以后,漂亮的眼中似是盛满了光,带着憧憬,谁都不愿提及那个沉重的话题。 素语忽的出声,微微偏过头,看着院外摇曳的花朵。 “栖乐,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时栖乐抿了抿唇,语气很是随意,“你自己想说吗?如果不想就不说,这不就那点事嘛?” 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罪孽在少女口中被轻轻放下。 曾经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栖乐,那点事?”她疑惑开口。 少女的话不带一丝情绪,“不就是情情爱爱那些事,怎么换了个身份便不行了,管得太宽了。” 这话是对先前没点眼力见的蓬莱岛主说的。 素语眸中尽是不易发觉的紧张,“栖栖,你……不觉得这有什么?” “哼,喜欢就喜欢呗,双方当事人都不觉得什么,何必理会他人目光。” 时栖乐脸上多了几分嘲讽,“大逆不道?欺师灭祖?那我亲君枕弦是不是得被拉走灭魂?!” 素语:“…………” 她瞠目结舌,一时之间彻底哑语了,脑海里反复循环这句话。 亲?! “栖、栖乐,你方才说什么?你和孤月仙君两人……” “放心吧,我没干什么,出于某些小意外亲了君枕弦几口而已,何况是他不断纠缠我的。” 这话少女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顾及给人带来的震撼。 半响,素语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思绪如潮,终是开了口,“栖栖,你一定要坚守本心。” “啊?” “不可因为贪图美色,便心软任人靠近,莫要被迷了心智。” 原本已经妥善安排好了一切,中途出了这么一个意外,素语满是无奈,这到底是什么孽。 时栖乐努力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时候只是说说而已的。” 没说几句话,素语便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透明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好梦,但素语你不可以睡太久的,偶尔得醒醒。” 时栖乐小心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去了院外。 直到现在,她才卸下所有的伪装,漂亮的脸庞尽是疲惫之色,还隐隐带着一丝丝苍白。 在安九山时,面具男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东西,让她灵力全无。 强行恢复得滋味并不好受,魂海一抽一抽的疼。 时栖乐抿了抿唇,坐在自己的躺椅上,视线一一扫过院落的每一个角落,这里见证了很多。 第205章 你看我这样行吗 其实时间这东西很可怕,悄然变化,无声无息的慢慢淡忘。 风飒然而过,万木轻轻摇曳,蜿蜒的山涧间,溪流汩汩而流,一切都显得那么如诗如画。 时栖乐坐了很久,望着眼前这一幕,随后起身离开了。 素语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若是哪天没能醒过来,恐怕连回转丹都没有机会救她了。 必须尽快炼制了。 在回青云宗的路上,她经过乐州时,苦苦等待的君枕弦发现了她。 在发觉时栖乐是往青云宗的方向后,猛的松了一口气。 君枕弦如玉无瑕的脸上,从一开始的疲倦慌乱,最后克制着归于平静,又等了一会儿。 直到彻底看不到少女身影了,他才抬脚跟了上去。 不能让栖栖对他心烦,不能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否则她会更不喜欢自己的。 时栖乐回到宗门后,第一时间去了归鸿峰。 羊一遥的伤不同于常人,傀丝术所伤,也不知归鸿长老是否有法子救人,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一走进羊一遥的院子,里面房间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时栖乐略微看了一眼,没曾想除了归鸿长老和柳尘鸣,章玫竟然也在这里。 柳尘鸣惊诧出声,“时师妹?!” “时栖乐,你跑去哪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章玫一转眼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双眼微微一亮,把人上下看了一遍,是全须全尾的。 前段时间她闭关突破,却不想发生了这么大变故。 魔心降世,结界破损,风平浪静的修真界动荡不安。 就连公仪济和羊一遥两人身受重伤,而时栖乐以一己之力重伤蓬莱岛主后,不知所踪。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暗处看好戏。 时栖乐侧头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等会再细说。 她走到归鸿长老面前,拱了拱手,“弟子见过长老。” 归鸿敛眸看了她几眼,微微颔首,神情与往常一般无二,拍拍她的肩,“没受伤就好。” 这声音很温和。 安九山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他相信时栖乐不会无故伤人。 少女眨了眨眼,心里浮起一丝暖意,朝她俏皮一笑,“没受伤的,只有我暴打别人的份。” “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实诚。” 归鸿无奈轻笑两声,这蓬莱的人如今赖在主殿,执意讨要一个说法。 这人倒好,眼里全无惧怕,还敢和他皮嘴。 “长老,小羊怎么样了啊?” 说到这,归鸿脸上的笑敛了敛,“一瑶啊,她这情况怕是棘手了。” “为何?那时丝线并未彻底进入小羊体内,难道也会有影响吗?” “话虽如此,但栖乐,你可知何为真正的世间第一邪术?” “我……我不是很明白。” 来修真界这一两年里,时栖乐很努力的学习了解修真界,但对于一些事情仍是一知半解。 归鸿轻叹了一声,“傀丝术为至邪至恶之术,所化丝线亦是如此。” 他转过身望向床榻上躺着的人,“一瑶虽未被侵蚀身体,但丝线缠绕着她,阴邪之气入体。” 此时的羊一遥脸色苍白如纸,微微拧着眉。 仔细看去,她眉眼间的确萦绕着一团黑气,久久不散,自内而外。 时栖乐忽的想起了一件事,先前公仪济被鬼气所伤是用混沌珠治好的,小羊或许也可以。 “阴邪之气?这与先前公仪济被鬼磐伤的是一样的吗!” “两者不太一样,这股阴邪之气更甚,会伤人性命。” 章玫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长老,你就说怎样才可以救她吧。” 反正她家有钱,不管什么天材地宝只要叫得上名的都有。 归鸿瞪了瞪章玫,这孩子一天到晚把他拉来这里,就这么干守着人,是以为他很闲吗? 他没好气道,“至纯至净的灵力加以金髓灵草,运功三回即可。” 章玫听闻,扬了扬下巴,扭头就要打算回家一趟,去祖父的库房里找,嘴里还一边嘟囔着。 “这也没有很难啊,长老你怎么不快些告诉我……” 直到归鸿长老幽幽补了一句,“要炼虚期以上大能。” “啊?” 章玫脚步微顿,一点点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他。 “你这丫头,你家是有一位灵力至纯至净炼虚期以上大能吗?” “……好、好像没有的。”章玫总不能把她死去的老祖挖出来吧,她祖父估计会打死她的。 看着几人蔫哒哒的模样,归鸿无奈摇了摇头,这几个孩子总归还是太年轻。 金髓灵草极难种植,百年成熟一回,每次得那么几株可不是是什么人都有的,何况后面一条件…… 这世间可没几个人符合的,就连孤月也未必百分百符合。 就在这时,一道强悍精纯的力量倾泻而出。 时栖乐认真看着他,“长老,你看我这样行吗?” 归鸿:“…………” 章玫&柳尘鸣:“…………” 归鸿脸上神情空白了一瞬,不由得扶住了柳尘鸣贴心伸过来的手,他老人家的胆子比较小。 但姜还是老的辣,他很快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行,你当然行,但是你还欠金髓灵草,这东西我可没有。” 时栖乐抿了下唇,脑子里开始琢磨这玩意去哪找。 “栖栖,我曾得到过一株,你先拿去用急吧。” 门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走入,神情冷凝疏淡。 “孤月仙君?” 君枕弦走至时栖乐面前,点漆的眸子锁着她。 “栖栖,拿着吧。” 他将掌心中泛着光泽的灵草递到少女手上,指尖相碰到那一刻,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仙君,这……” 时栖乐仰头望着他,忽的发觉他眉间浓浓的疲倦。 她想起自己带着素语离开时所说的话,以及君枕弦怔愣受伤的神情,如今他却如此平静。 倒……不像是他了。 似乎是怕时栖乐不接受,君枕弦又道了一句,“栖栖,羊一遥亦是宗内弟子,救她是应当的。” 第206章 给仙君想要的公平 柳尘鸣和章玫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慢慢挪到角落里当起沉默的柱子,没敢说话。 归鸿看了他们一眼,有些头大,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栖乐啊,这治疗的方法你也清楚了,我便不久留了,有事寻我便是。” 他摆了摆手,索性离开这里,这师徒俩怕是也闹矛盾了。 毕竟时栖乐这孩子修为一身迷,委实让人不解又心梗。 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背地里修为比谁都高,说句不好听的,吊打他们一行人不在话下。 恐怕,也就孤月能与之一战。 “栖栖,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不如我来吧,你先去歇着。” 君枕弦凝眸望着她,声音很轻,眉眼间带着一丝丝心疼,她这样来回奔波想必是累极了。 他越这样温和,时栖乐心里便越不好受。 奔波数地以一己之力修补结界,又是赶到安九山来寻她,风尘仆仆,分明他才是最累的。 少女仰头看着他,他俊美的脸庞难掩疲态,以玉冠束起的发丝甚至有些凌乱,散下几根。 “栖栖,你……别看了,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君枕弦被这道视线盯得手足无措,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时栖乐轻叹了一口气,将他摁到椅子上坐着,“没有啊,我们仙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栖栖,你……你别总是说这些话,现在我不好看。” 青年耳根又泛起红来,许久没听她说这些话,他脸上烧得慌。 “胡说,仙君很好看的,就是太累了,你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好。” 时栖乐弯了弯唇,看着这人坐得笔直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去给羊一遥疗伤。 蓝色的灵力将金髓灵草炼化,一点点送入她体内。 混沌珠的力量至纯至净,因此她先将法力输送入珠,经由混沌珠净化,再输送给羊一遥。 运行一周天后,总算是将她体内的阴邪之气逼出。 时栖乐收回手,白皙的额间布满细密的汗水,捏了捏羊一遥软软的脸颊,“快点好起来吧。” 安九山那一幕是真的把她吓到了。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没发觉不对劲,强行逼迫面具男放人。 那小羊可就真的一命呜呼了,好在还能救。 时栖乐眸底一片冷然,面具男的名字似乎是叶迟州?既然知道了身份,那就很好查了。 “仙君,我……” 她一扭头,却发现椅子上坐着的人微微阖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君枕弦一手撑着额,光线透过窗台打在挺直的鼻梁上印出立体流畅的线条,眼皮沉阖。 他向来警觉得很,如今却疲倦得坐着睡着了。 “仙君。” 时栖乐眨了眨眼,微微弯下腰,小小的叫了一声。 他仍不知不觉的睡着,细密的睫毛覆在其上,像一尊玉雕的人像,只是不太安稳,微微皱着眉。 少女看了他许久,白皙的指尖落在他眉眼上。 轻轻抚平君枕弦眉间的褶皱,却不想这动静惊醒了他。 他忽的睁开眼,呼吸急促一瞬,抓住了时栖乐要离开的手。 “栖栖……” “栖栖,我方才做噩梦了,我梦到你走了再也不回来。” 君枕弦眼尾微微泛着红,声音有些沙哑,仰头望着她,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将脸颊贴在少女手心里,贪恋的蹭了蹭。 时栖乐愣了一下,笑着说道,“仙君,你怎么跟小幼崽一样,一睡醒就哼唧哼唧的黏人。” “栖栖,你总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撩拨我的心,这不公平。” 这话说得更委屈,许是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笑意,君枕弦心里有底了,越发的肆无忌惮。 “嗯?” 时栖乐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有些不公平。 于是她将手挣脱开,一脸认真的望着他,“仙君说得有理,日后我会注意好分寸的。” 君枕弦:“ !” 他不可置信的微微瞪大眼,又恼又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 青年站起身,将少女禁锢在方寸之地,在她略显诧异的神情下,俯身咬在她的唇瓣上。 相贴的那一刻,两人轻轻一颤,好软好软啊…… 时栖乐脑海中仿若炸开绚烂的烟花,她头皮发麻想将人推开。 却被君枕弦揽入怀里,再一晃眼,已经回到了苍华峰自己屋里。 “仙君!”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转身就要跑,一只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的腰间,将她打横抱压到床榻上。 “!” 时栖乐看着上方那张俊美的脸庞,眨了眨眼,他肩头发丝垂落下来,轻扫过她的鼻尖, “你要干什么?” 她忍着没动,任由他霸道的将自己圈在怀里。 君枕弦抿了下唇,耳根红得不像话,视线落在被他咬得微红的唇上,可是她好像紧张。 他微凉的指尖蜷了蜷,带着颤抖与她相握,好舒服…… “坏栖栖,你又曲解我的意思,你就是故意的。” 少女眉眼弯了弯,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这不过是只纸糊的狐狸罢了,可不敢怎么样。 “没有啊,我只是给仙君想要的公平而已。” 她这副无辜狡黠的神情,让人心里生不起半点怒意,反倒是更喜欢了。 坏栖栖! 君枕弦盯着她几秒,忽的俯身,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吻住她的唇,呼吸再次变得急促。 “君枕弦,你……” 仿佛触电一般从唇上传递在全身,他轻轻吮了一下,眼尾红了红。 时栖乐长睫一颤,前两次仅有的接吻是自己主动的,这样摁在床上亲是不是太激烈了些。 她指尖捏住他腰间的衣裳,心一狠就要把人推开。 却听到他带着羞意的祈求,“栖栖,不要推开我。” 君枕弦微微阖着眼,神情既脆弱又执拗,几乎是贴在她唇瓣上低语,身体抖得不正常。 “栖栖……” 少女心中叹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腰,不再反抗了。 也就这一心软,眼前这可怜兮兮的人顷刻间换了一副模样,像脱缰的野马,摁着她不放。 第207章 难道是露得不够多吗 清冽的气息包围了她,漂亮的狐狸向来知道时栖乐喜欢什么,他将自己虔诚的送了出去。 君枕弦心想,只要栖栖要的,他都会给的。 心甘如饴。 “不行了!” 过了许久许久,时栖乐艰难的找回一丝理智,忍痛将自己的手从他紧实的腹肌上移开。 双脚略微一使劲,踩着他的小腹将人推开了,不让人再靠过来。 “君枕弦,你够了啊!再继续可就不礼貌了!” 她轻喘了口气,白皙脸庞浮起好看的红晕,唇上泛着可疑的水光,微微红肿,有点麻了。 “栖栖。” 君枕弦垂了垂眸,不知什么时候衣裳已经解开大半,如玉般的胸膛若隐若现,惹人遐思。 这副样子任谁也把持不住,时栖乐可恨的磨了磨牙。 他转而望向少女,颈线紧绷,连同线条优美的下颌,配上玉似的面皮,真是美得勾魂摄魄。 “好了好了,别叫我了,你从我的床上下去!” 时栖乐移开了视线,揉了一把发热的脸蛋,冷酷无情的开口。 像极了穿起裤子不认人的混蛋。 君枕弦神情一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难道是露得不够多吗? 他看了看少女,她微微潮红的脸庞,掀起眼皮瞪人时,偏偏水光凛凛,勾人而不自知。 时栖乐总说君枕弦好看,可实际上她也是上天偏爱的宠儿。 哪哪都是漂亮的,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尤其是一双眼睛。 君枕弦纤长浓密的长睫一颤,想起了自己方才的荒唐,后知后觉红了脸,他自知理亏。 很是顺从的下了榻,站得笔直在等她的发落。 “栖栖,别生我气了,我错了。” 但他的视线却依旧黏在时栖乐脸庞上,甚至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原来赵佛华也不是一无是处,譬如他的话本。 话本里教的方法果真好,看来他还得再去学学了,以备不时之需,栖栖看起来也很喜欢的。 这样的肌肤相贴,舒服到令他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抖。 若是时栖乐能听到他的心声,估计会翻脸。 好在她并未发觉,时栖乐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人装什么无辜,方才怎么求都不肯放开她! “呵呵!” 她双手抱胸,“我不觉得你这话有什么真实性,还有把你眼神收一收。” 君枕弦眸光深深的看着她,眼稍潋滟着薄红,哪里像是认错的人,倒像要是伺机扑上来。 “栖栖,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错了,莫生气了。” 他抿了下唇,屈膝蹲在床榻前,敛去了眼中的贪恋。 青年修长的指尖轻捏她的衣角,又晃了晃。 “栖栖,方才我一时情难自禁,唐突了你,我会对你负责的,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君枕弦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鼓足了勇气,将这话问出口。 然而,等了许久依旧没等到回应,屋里安静得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他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一颗炽热的心似乎被冷气贯穿,灌进冷风,泛起酸涩的痛。 栖栖,她始终都不愿意。 眼前的人,曾救他数次,将他从绝望悲痛的边缘拉起,会心疼他,纵容他,独独不喜欢……他。 君枕弦眼帘低垂,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状若无事的站起身来。 “栖栖,无妨的,我会一直等你的,只要你需要我。”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一个若有若无的位置,挥之即来,亦或是一个永远的备胎。 时栖乐长睫颤了颤,她一眼便看出了这点。 她移开了视线,出于太多的顾虑和现实她无法作出回应,只好逃避,“仙君,我困了。” 她很快往被子缩去,整个人都包围在被子里,背对他躺着。 “好。” 君枕弦眸底染上一抹自嘲,上前微微俯下身,笼罩下一片阴影,时栖乐不觉绷紧了身体。 却发觉自己耳旁碎发被人拢到耳后,声音依旧温和。 “栖栖,你不想见的人进不来这里,好好歇息。” 天墉道心不稳,一身强大的修为跌了不少,醒后不顾身体,谁劝都没用,执意往山下去。 天虞无奈,强行将人压到天墉峰内,去大殿处理另外一件事—— 蓬莱众人对时栖乐重伤他们岛主一事讨要一个说法。 并且在安九山时栖乐出手凌厉,将一众闹事的散修就地杀死,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看到的便是一介弟子心狠手辣,不由分说出手杀人。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加之魔心出世引发的动荡,平静了一百多年的修真界风雨飘摇。 大殿上。 蓬莱大长老阴眉毛皱得极深,那张威严肃穆的脸宛若罗刹一般,“你们青云宗便是如此待客的?” 他声音极冷,锐利的视线扫过一众小弟子。 整整一天过去了,青云宗却将他晾在一旁,半句交代都不曾有。 真当蓬莱当真一个好捏的软柿子吗?真是猖狂至极。 砰了一声。 大长老狠狠一拍桌,将桌上搁着的茶盏震飞得往地上摔去,茶水喷溅而出,眼看便要坠地。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稳稳将茶盏拿起。 贺越掀了掀眼皮,在大长老诧异的神情下上前几步,放回了桌上。 “师尊近来事务缠身,不得空闲,实在无法来见您,诸多不便,还请蓬莱长老多多见谅。” “贺越!” 大长老微怔一秒,竟是被眼前这青年眼神震慑住了。 随即又很快冷下脸,“老夫不知,青云宗这等千年大宗交出这么一个凶狠残暴,肆意伤人的弟子。” “你们宗主竟置之不理,不立刻将时栖乐处死。” 贺越神情一冷,“大长老慎言,这未必是我师妹过错,您如此断言辱骂,怕是有失身份。” 这般被弟子直言反驳,蓬莱长老面色一红,随即勃然大怒。 “放肆,你们青云宗真是好教养,如此忤逆长者。” “我蓬莱众人亲眼所见,时栖乐不顾他人求饶,仗得修为高强便肆意杀人,甚至重伤我岛主。” “这难道不是事实?!” 第208章 为她讨一个说法 因着他们天墉大人乃是这里长老,他本不欲为难青云宗众人,只要交出时栖乐一人即可。 却不想他们对时栖乐百般维护,连一句也说不得。 蓬莱长老这一番话落下,大殿内陷入了寂静。 殿内弟子不觉都愣住了,随后是更大的愤怒,若非顾忌着规矩,定然是要和他理论理论的。 “您太过分了……” 有些弟子脸都气红了,凭什么这样污蔑他们的同门。 贺越压下愤然的情绪,眼神示意弟子们稍安勿躁,看向蓬莱长老,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对蓬莱岛主受伤一事我们深感歉意,但若您再如此,那请您离开。” 声音温和恭敬,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像极了天虞。 蓬莱长老愕然至极,指着他的手指抖了抖,半响狠狠一拂袖,“好好,好一个青云宗啊!” “去,将你们天墉长老请来,我倒想知道你们如此不敬蓬莱,他又是作何想法?” 贺越拧眉,“天墉长老正在养伤,不宜见客。” “见客?你们果真是不可理喻,我们蓬莱怎的便成了客?” “是弟子言失,但的确如此,天墉长老下的命令,不见任何人。” 恰巧这时,散修那边的人气势汹汹也进了大殿,求见天虞,势必要处置了时栖乐此人。 在众人的厉声逼问下,贺越眉头微蹙了下,并未开口。 一群人闹哄哄的各自述说着,很快发现大殿凉飕飕的,呼呼的冷气从脚底蔓延到心口。 众人不明所以,却很有求生欲的把嘴闭上了。 忽的,被众人包围着的贺越拂开众人,朝前方一礼,“弟子贺越见过师尊,孤月师伯。” 天虞宗主? 孤月仙君?! 神情愤然的散修们僵硬的回过头,便发觉两道身影伫立在门口,像是两尊冷冰冰的煞神。 “…………” 天虞掀起眼皮,神情看不出喜怒,缓缓坐到台上。 而君枕弦紧随其后,落坐在天虞的左下方,一身冷冽的气势凝为实质,看得人直发抖。 “不知诸位来此,是有何要事?” 蓬莱长老总算是看到了人,闻言上前了几步,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 有他打头阵,而此次来的散修也是修真界有名的大能,自然也不惧,甚至带了些轻蔑。 总而言之,两方均要求交出时栖乐,由他们处置。 在他们说完后,一道低沉疏淡的笑声响起。 “本尊看你们是被猪油蒙了心智,我青云宗不找你们算账,你们反倒是找上门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可谓将背后的几方势力也骂了。 蓬莱岛主面对君枕弦丝毫不敢放肆,憋了半晌才道。 “仙君,您说什么?” 君枕弦骨节分明的指尖把玩着时栖乐送他的生辰礼,凌厉逼人的视线宛若是一把利剑。 “其一,她杀韦辽几人皆是因其伤我宗弟子,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杀?” 散修中为首的人愣了愣,想说些反驳的话却无处出口。 蓬莱长老眼皮一跳,心生不好的预感,果真下一秒,孤月仙君沉沉的威压便压到他身上。 “其二,蓬莱岛主意图杀害她在先,她不过是反击罢了。” 君枕弦冰雪翻涌般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目光森冷异常。 “既然诸位都找上门来了,我亦要为她讨要一个说法。” “什么?” 几人又是一怔,这局势转变得太快,他们没能反应过来,然而当内里骨骼寸寸爆开时…… 为时已晚。 一道无形的威压倾泻而出,这是来自大能施压的力量。 没人能够幸免,威压碾上他们的骨头,狠狠压过,发出咔吱的轻响,随后一寸寸裂开。 修为较低的人承受不住,猛的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蓬莱长老一双老腿直打颤,却不愿失了最后的颜面,强撑着不跪下去。 “孤月仙君你欺人太甚,分明是欺我蓬莱无能人。” 他转而看向天虞,“宗主,您向来奖惩严明,若你今日放任时栖乐不管,他日定酿成大祸。” 这些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天虞身上,希望她说句公道话。 更隐晦是希望这股可怖的威压赶紧撤去,在扬只有天虞能劝动君枕弦。 “宗主!” “宗主,还请您明断。” 孤月仙君决定的事情很少改变,但他们就要承受不住了。 再这样下去,命可能都没了。 天虞看着大殿上演的这一幕,嘴角轻扬的弧度不乏嘲讽。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对付这些没什么脑子,又胡搅蛮缠的人,实力镇压是最容易的。 她冷眼看着,直到蓬莱长老双腿软倒在地后,这才慢条斯理开口。 “长钰,停手吧。” 君枕弦眸色冷凝,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的栖栖受到的可远不止是这些,未免便宜他们了。 总有些不长眼的跳到栖栖面前,惹她心烦。 也因此栖栖不喜欢待在青云宗,连带着自己也不喜欢,这群人该死。 这一念头闪出,君枕弦黑沉沉的眸底红光轻闪,杀意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手上动作重了些。 把他们都杀了,他的栖栖可能就喜欢他了, 许是发觉到了不对劲,天虞侧首瞥了过去。 一看他神情,后背惊出了一声冷汗,她不着痕迹道,“长钰,他们是有错,但错不致死。” 这句话威严沉稳,直达君枕弦的魂海深处唤醒他。 连蓬莱长老此刻都被震慑出一句话说不出,嘴里一股鲜血喷出来,这与先前又不是一样。 更可怕,先前并无杀意,如今是清晰可见的杀意。 君枕弦微微蹙眉,反应过来后快速从魔障中走出,再次将体内那道邪恶的力量压制回去。 他思虑了片刻,终究是将威压撤去了。 若是这里再闹出几十条人命,他倒是无所谓,坏了栖栖名声事大。 所有人都有了喘气的机会,天虞暗暗松了一口气,给贺越使了一个眼神。 贺越接收后,神色并无异常的下去准备了。 第209章 一个老登 保命用的,最少让人能够下山,死在大殿上晦气。 君枕弦用力掐了掐掌心,强行让自己变清醒过来,面上不显半分,慢条斯理的坐回椅子上。 或多或少跪着的人得到丹药调息后便强撑着站起。 不愿失了最后的尊严。 “诸位且记着,若再有下次,本尊绝不姑息。” 蓬莱长老拂开贺越递过去的丹药,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 他身后是整个蓬莱,何况君枕弦也要顾忌天墉这一层关系,威慑可以,但他绝不会杀他。 他冷静了些,“那若是时栖乐所做之事有违天理,仙君又当如何?” 散修为首之人裘胜压下汹涌的气息,“到那时,望仙君能秉公处理,将时栖乐交出处置。” 他们依旧认为时栖乐心术不正,为人残暴,迟早能抓到她把柄。 这一些话,天虞听后拧了拧眉,望向了一旁的人。 果然,她听到君枕弦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本尊自有决断,但尔等若是敢动她一分……” 蓬莱长老神情前所未有的震撼,孤月仙君护时栖乐至此。 其他人亦是不敢出口。 很快,散修们心思各异,不约而同低下了头,避开君枕弦的锋芒。 一群人闹哄哄而来,最后却是夹着尾巴走人的,这大殿一下便安静了,只余贺越几人。 天虞指尖轻点把手,眉间拢着一层淡淡的忧虑。 望着蓬莱长老离去的背影,头疼不已,先前宁舒一事传得满城风雨,天墉又是这状态。 想到宁舒,天虞心中泛起怜惜,宁舒天赋极高,没曾想走上了不归路。 情之一字,到底要将天下人折磨成什么样。 “师姐,我先回去了。” 君枕弦垂了垂眸,不欲多留,起身便要离开。 天虞神色微顿,意味不明的瞥了他几眼,“长钰,坐下吧,今日想与你谈谈其他的。” “师姐,我今日有事,可否明日再谈?” “…………” 若非顾忌身份,天虞此刻只想呵呵一笑,有事?是指回去苍华峰找时栖乐那丫头吗? 这般上赶着,留他一时半刻还要讨价还价。 “你先宽心,时栖乐好好待在苍华峰里,没人会和你抢她。” 君枕弦抿了下唇,心中反驳着,但栖栖长了腿的,想走随时便走,到时他上哪去寻人。 这也是他为何日日黏着她的缘故。 他依言坐回去,头一次主动问话,“师姐你想谈什么?” 天虞捏了捏眉心,看出君枕弦脸上的急切,心中又无奈又好笑的, 她师弟这是不动心则矣,一动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天虞问起了安九山的详细情况,这段时间她协调各方力量,尽最大限度控制结界破损。 忙得晕头转向,也没什么时间去关心安九山。 不想,这一趟发生如此多事。 消失了十几年的宁舒出现,与时栖乐交情极深,为了护她,不惜出手将蓬莱岛主重伤。 蓬莱的势力不逊于五宗,避世后便逐渐淡出视野。 但不意味着,蓬莱无人了,时栖乐这一出手,恐怕是彻底被修真界各方的势力盯上了。 以后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君枕弦眸光微动,他亦想不到栖栖总挂在嘴边的女子会是宁舒。 宁舒离经叛道,胆大妄为,对自己师尊动情,最后不知何缘故,便被逐出师门,遣下山。 当真按照宗规处置,还应当废去她的修为。 不过她下山之时,修为仍在。 “长钰,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宁舒为何会命不久矣?” “我亦不清楚,至日安九山那日我才知晓的。” 天虞颇为诧异,她以为时栖乐至少会将这些告知他,他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君枕弦的脸肉眼可见沉了下来,被自家师姐这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恼怒,站起身走了。 天虞:“…………” 今日这小狐狸又在哪受了气,脾气有些大。 此时后山处,一红一蓝两道身影躺在粗壮的树干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到时栖乐脸上。 她微微阖上眼,声音悠悠的,“大小姐,找我何事?” 章玫低着脑袋,把玩着腰间的剑穗,一张明媚漂亮的脸蛋愁闷不已。 她扭头看她,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时栖乐,大殿那边都闹开了,你不怕吗?” “怕?” “我为什么要怕,若是连青云宗的人都不分青红皂白,信外人所言,我也没有留在这的必要。” 正如君枕弦所言,杀她韦辽几人是为护青云宗众人。 而蓬莱岛主嘛?时栖乐缓缓勾了勾唇,她觉得自己下手还轻了些。 一个老登,仗着自己有点修为地位,站在道德制高点,咄咄逼人,几次试图要杀素语。 她花了一年多时间把素语千疮百孔的身体温养着,东缺西补的。 时栖乐神情越发的冷凝,不觉让章玫轻颤了一下。 好浓烈的杀意啊。 “你想干什么?” “杀人。” “……杀谁?那快要死掉的蓬莱岛主?”章玫顿了顿,“还是我师尊?” 少女眉梢轻挑,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章玫,真是问到她心坎,“实话实说,两个都有点想。” “啊?” 章玫惊恐且难过,“蓬莱岛主随便你杀,但是我师尊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呗。” “?” 时栖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语出惊人,“大小姐,你不会是喜欢天墉吧?” “!” 章玫一时不备,径直从树上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脑海中闪过的是师尊严厉的模样。 喜欢? 她打了个寒颤,仰头就骂,“时栖乐,你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能说如此荒唐的事,你会把我吓到晚上睡不着的!” 这下换做时栖乐无语了,她瞪了瞪眼,往下看人。 章玫眼中的确没有任何的躲闪,直愣愣的,满脸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想暴打她的欲望。 “……好叭!” “不喜欢最好,我可告诉你,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别动心。” 第210章 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人心都是偏了,时栖乐无条件的偏向素语,自然会怪到天墉身上。 素语不说,她不会去逼问她,但不妨碍她通过其他方式去了解当年的事情。 “这也不必然吧,就我打听到的,师尊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这种事情他又能做什么呢?” “呵呵。” 少女抬手遮挡落下的太阳,唇边提起的弧度不无嘲讽。 “若他当真无愧于心,又怎的会道心不稳,我看他是做贼心虚!” “时栖乐,……宁师姐当真命不久矣吗?你那么厉害救不了她吗?”章玫想了想,问了出口。 风徐徐吹过,两人衣角轻轻扬起,散落在光中。 一声叹息响起,“章玫,我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救我想救的人,这太难了。” 时栖乐望着远处的山,眸中的光明明暗暗的。 章玫愣了愣,‘哦’了一声慢慢的坐了回去,其实她有点难过,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她一直在想师尊内心最在乎的宁舒师姐究竟是什么样的。 天赋极高?悟性很好? 又也许宁舒师姐并非一个选项,而是师尊偏爱的唯一。 章玫矛盾又复杂,一方面她努力修炼想得到师尊的认可,像是小孩子一样,她也想要偏爱。 可如今听到她时日无多,章玫心中是难过的。 能那么做出那么好吃的透花糍,心也一定很好很好,她不信她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 时栖乐想了想,“对了大小姐,你帮我打听件事吧。” “什么?” “帮我弄清你师尊和素语的事,我一年前见到她时,她的修为尽废,浑身上下都是致命伤。” 章玫倒抽了一口凉气,没作犹豫的点了点脑袋。 撇下时栖乐后,急匆匆的赶回天墉峰,现在师尊道心不稳,师兄处理诸多事宜忙成陀螺。 没人管她,她趁机去打听。 时栖乐:“………” 倒是也不用那么急,她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去了东篱峰。 时栖乐走进公仪济院子,一进去便闻到了血腥味,她眉心蹙了下,略微加快了步伐。 却不想险些迎面撞上人,她疑惑抬头看去。 这人是公仪济的母亲谭烬微。 “时小友,是来看阿济吗?” 两人相视片刻,谭烬微打量了面前的少女几眼,眉眼恬静,有一副生得极好看的相貌。 只不过这姑娘似乎和阿济是一个性子,极具欺骗性。 谭烬微笑着率先开了口,将人往屋里带去。 在长辈面前,时栖乐收敛起不正经,眉眼弯弯笑得很乖巧。 “谭前辈,不知道阿济的伤怎么样了?我在院外便闻到了血腥味……” 阿济? 谭烬微挑了挑眉,这称呼只有家中长辈才唤的,难道是那臭小子自己授意的? “放心吧,阿济皮糙肉厚的,只是被人捅了几刀,死不了。” “…………” 时栖乐眼角抽了抽,看着床上浑身裹满绷带,脸色白中透青的人,又看了一眼谭烬微。 这是亲妈吗? 忽的,少年沙哑又幽怨的声音响起,“娘亲,我那是被捅成筛子了。” “有区别吗?不过是多几个口,养养便好了。” 金陵城大量大量的灵药往东篱峰送,全都进了公仪济的身体里,就算是一头猪都能成精了。 谭烬微上前几步,贴心的给动弹不了的孩子盖上被子。 免得唐突了时栖乐,她可不认为现在的阿济有什么看头。 “你们先聊,我去大殿寻你们宗主一趟。” 时栖乐还没从两人的对话回神,闻言胡乱点了点头。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离,时栖乐松了口气,一屁股往床沿边坐去,一把掀开他的被子。 “!” 公仪济眼睛微微瞪大了,扯着嗓子,“你这个变态!” 少女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浑身都被绷带裹着,连根毛都没露,这些人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或许是两年多医学生生涯,时栖乐看得已经脸不红心不跳了。 “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喊吧。” 说着,时栖乐微凉的指尖落到他伤口处,在他越发惊恐的神情中,凝神观察了一下。 伤口恢复得很好,基本已经愈合了,可那股血腥味哪来的? “时栖乐!” “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啊,我是一个男的,你是女的啊啊!” 公仪济苍白的脸硬生生被气红了,无力像七八十岁的老奶一样,扑腾着,偏偏动不了一点。 “啧!” 少女不耐烦了,转头恶狠狠的开口,“我是在帮你检查伤口。” 叶迟州向来诡计多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再动,我就把你双腿给卸了。” 公仪济:“…………” 他忍了忍,在心里默念‘打不过’整整三遍,彻底放弃抵抗了。 半晌后,时栖乐这才收回手,重新给人盖上被子,坐着不说话了。 “?” “有……什么问题吗?” 她再叹气。 “时栖乐,你你……快说啊,我的伤口…有什么问题?” 少女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面上很严肃,“问题可大了。” “什么?”他急切问道 “先给我十万灵石,才可以告诉你。” 公仪济:“…………” 他的双眸迸出两簇怒火,脸更红了,尤其是看着她笑得眼睛弯弯。 “滚!” “哦。” 时栖乐笑得更欢快了,方才的凝重也消失了,好在的确没什么异常。 没有长辈在时,两人脱下乖巧的外壳,露出原本的性子。 “对了,那天到底什么情况啊?”公仪济问道。 “你是指哪一件事?” “就…宁舒师姐那一事,我都没想到你挂在嘴边的人会是她。” 公仪济一醒过来,便听到了这些消息,“你怎么想的啊,你杀韦辽就算了,那可是蓬莱岛主。” 她轻描淡写,“那又怎样,谁敢伤素语,我便杀谁。” 杀蓬莱岛主,的确会给时栖乐自己招来更多的危险。 可在那时,她管不了那么多。 “你……” 时栖乐站起身来,不欲多说,“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哎!” “喂!时栖乐你说走就走啊!” 第211章 至少……来见他一眼。 但转念一想,时栖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单就是那一身与年龄不符的强大修为,怕是会引起修真界之人诸多猜忌。 公仪济预测得不错,这段时日魔心出世一事沸沸扬扬,在一众大事中时栖乐杀出重围。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身修为是如何得来的? 若是按照正常的修炼,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猜测众多。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时栖乐已然被传成了妖魔鬼怪。 荷风岛。 河塘边,晚风轻拂,荷花摇曳生姿,粉嫩的花瓣上,露珠晶莹剔透,印着夕阳的余晖。 很是好看。 一张小小的四方桌上,放着两个茶杯,直到茶水一次次凉透,魏无隐不再徒劳的添茶了。 终究等不来他想等的人。 “撤下去吧。” 他闭了闭眼,吩咐一旁的房伯将东西都撤走。 房伯已经候了一天了,看到主子这副模样,想开口说些什么,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 他很快将桌上准备好的一应吃食,原封不动的撤走了。 这院子里便只剩下了魏无隐一人,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半空,看了许久许久,自嘲一笑。 以往时小栖最爱的荷塘时季,她今年却一次都没来。 是啊。 连他的生辰,她都会忘记甚至在他生辰那日…… 近日种种浮上心头,魏无隐仅剩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即将要失去时小栖的念头让他恐慌。 不! 也许当初他做下的决定是错的,但他并不后悔。 他难道真的只剩下那条路了吗? “时小栖,明天,明天你就会来找我的对不对?” 只要她明天来见她,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想救素语也罢,求她……至少来看他一眼啊。 魏无隐执拗的不肯回屋,依旧坐在院子里。 深夜的露水打湿了他眉眼,又是一轮旭阳升起,他抬了抬眼皮,眼中再次升起了希望。 日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斜下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他不该抱有奢望的,唯一对自己而言,从来都是不幸的。 魏无隐眸光唯一的光亮也随之散去,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他起身,慢慢的往里屋走去,屋里黑沉沉的,与他的背影融为一体。 他不甘心。 时小栖那般明媚灵动的生命,从不为他而停留,像是一捧烟花,盛开坠地后便不余什么了。 少女身边环绕着许多人,但魏无隐从不放在眼里。 直到君枕弦打破了这一平静的水面,他看到了时小栖屡屡为他心软,一次又一次救她。 在这世上,魏无隐是最了解她的人,两人相识的时间从不止一年多。 甚至在时小栖不认识他时,他便已然看了她许久。 魏无隐按照时小栖的喜好,将自己装扮成最容易靠近她的人,可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妆。 “君枕弦,你究竟凭什么啊,我只有时小栖了……” 一声声低喃从暗暗的里屋传出,绝望而又充满恨意。 这一夜后,修真界出现了一方势力,在短短几日时间里,壮大到足以与五宗相抗的地步。 稍微有些能力的散修皆入了他们麾下,有些小势力在观望过后,为求自保,归附他们。 这一势力名为归一墟,其领头人名为叶迟州。 叶迟州?! 这消息一出来,修真界算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叶迟州,昔日叶正浩之子。 说起叶正浩,一件陈年往事自然而然便被翻了出来。 南域不孤山崩塌,无数百姓为之丧命,血流成河,浮尸遍野,死了太多人触及天道之怒。 叶正浩便是酿起这一桩惨祸的罪魁祸首。 说来可惜,叶正浩身为梵天宗的掌门,为人向来深厚,算的上一个好人。 却也不知为何,他竟在一日夜里,为困住白鹤真君,以整一座不孤山为引,施以困阵。 白鹤真君乃青云宗的太上长老,这世间有名的天才,修为不可估量。 这阵法太过强大,以至于连白鹤真君也困住了。 那夜,繁星铺满了头顶,仿佛要沉沉坠下。 事实也正如此,无数璀璨的光汇聚到一处,整个大地亮如白昼,惊醒所有早已入睡的人。 一声巨响,割裂即将破晓的旭日,地底猛的一颤。 不孤山崩塌? 不孤山崩塌了?! 待众人回过神时,那撑起南域的威严巨头,缓缓在倒下了。 不孤山崩塌,无力回天。 同一时间,妖族本该飞升的九尾族长仙逝。 这个神秘而又强大,饱受各方忌惮的种族在一夜之间消失灭族,偌大的世间再寻不见九尾狐。 梵天宗亦是惨遭灭门,无一人生还,叶正浩之子再没了消息。 几十年过去了,叶迟州又忽的出现了,以归一墟墟主的身份。 这些消息传回青云宗时,时栖乐正在看着半空的水镜。 水镜中,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依旧沉睡着。 与时栖乐前几日去看她时一般无二,自安九山那日后便没醒过了。 少女眨了眨眼,不露痕迹的敛去眸中的酸涩。 “进来。” 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白色身影逆着光走进。 “栖栖,你昨夜睡得可好?” 君枕弦视线落到时栖乐身上,加快步伐走到她面前,声音清冽好听。 “挺好的,仙君你怎么就天天问我这一句。” 青年轻抿下唇,略有几分羞意,连目光不舍移开本分,这是他唯一能天天来寻她的由头。 何况,若是栖栖睡好了,心情好了,自然会多容忍他些。 这样,即便他天天到这院子里,栖栖也不会心烦。 渐渐的,栖栖会习惯他的存在,日后离开之时不会如此决绝。 君枕弦笑道,“我希望栖栖每日都能睡一个好觉,开开心心醒来。” 时栖乐挑了挑眉,抬眸看向他,狐狸这几天的漂亮话一套接着一套的,这也不像他啊。 她脸上多了一抹狐疑。 孤月仙君在外人眼中能言善辩,在自己面前可不是。 第212章 嘴拙,嘴笨 嘴拙,嘴笨。 这才是属于他的标签。 “仙君,你莫不是在偷偷在盘算些什么,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到?” “栖栖,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不曾有假,也没人教我。” 时栖乐挑了挑眉,倒是没多说什么,重新坐了回去,指尖翻了翻书籍,低头继续看着。 君枕弦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本书与炼丹有关。 前些日子她向自己要了藏书阁的权限,从里面带出来的,这本书颇为珍贵,收录在青云宗里。 它记载了许多丹方,包括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丹方。 少女看得仔细,逐字逐句的看,遇到晦涩难懂的便会停下来。 白皙的拇指与食指下意识摩挲着泛黄的书页,一手撑着下巴,眉毛轻拧,像是在思考。 “栖栖。” “嗯?” 时栖乐头也没抬,回应了一声后便继续看了。 忽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接着她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干嘛啊?” 君枕弦微蹙了下眉,另一只手将她手里的书收走合上了。 “栖栖,歇息片刻好不好,你日日都在看,小心伤了眼睛。” “没事,我不累啊。” 时栖乐眨了眨眼,略微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随即手一伸,便想要将书重新拿回来。 却不想,君枕弦举着书直起身,不让她够到。 “?” 少女一歪脑袋,尝试着踮起脚去拿,他便举得更高了。 “仙君?” 既然拿不到,时栖乐索性站好了,仰头看向君枕弦,神情幽幽的,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栖栖,莫生气。” 君枕弦心里一紧,空出来的那只手揽住少女后腰。 一把将书隔回桌上,两只手牢牢的将人圈在自己怀里,垂眸向她,“栖栖,先听我说说吧。” 两人靠得太近了,青年身量极高,时栖乐仰着头,陷在他怀中。 呼吸交缠,甚至君枕弦肩头垂落的银丝与她相织,她稍稍一踮脚,两人的唇便会碰上。 这距离有点危险。 “仙君,说话就说话,你的手能老实一点吗?” 时栖乐瞪了瞪他,自从她知晓他喜欢被摸摸后,便一点点试探她底线,越发的得寸进尺。 起初只是指尖相碰,到如今已经是随地大小抱了。 抱也就算了,还要将脑袋埋在她肩上,像小狗狗一样蹭她。 “栖栖,我难受,你说过我难受的话,可以找你的。” 君枕弦抿了下唇,浓密的睫毛垂落,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配上这样一张脸,杀伤力太大。 但是看得久了,时栖乐早就习惯了,冷酷无情的推开人。 一天天抱抱的,也不嫌腻歪。 “说吧,你不是说要和我说些什么吗?” “栖栖,你整日看这丹书,是为了宁舒的伤吗?” 时栖乐指尖微动,“……不尽然是,也为我自己。” 一旦炼成回转丹,她会成为一个废人,身体远不如现在,时日无多,她必须将自己的命吊住。 直到找到回家的方法,连根斩断这里的一切。 这时的君枕弦并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并未多想。 “栖栖,不止是修真界,九尾一族有很多救人的秘法,你可否将她的情况告诉我,我或许有办法。” “嗯?” 时栖乐双眼微微一亮,却也没有贸然开口,细细斟酌了片刻。 “我不会伤害她的,栖栖你尝试着信任我一点,我并非一个废物,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这些话在君枕弦心中很久了,今日借由此机会说出。 两人相识至今,不论是时栖乐隐瞒修为亦或是如今,她护他、救他,而自己从未付出什么。 君枕弦垂下眼帘,眼中似有一丝丝的溃败,他指尖攥紧了。 “没有不信你,我只是在思考应该如何与你说。” 青年拧了拧眉,浑然不信她的鬼话,恼她每次都敷衍自己,胸膛起伏几许,却又没办法。 他转头哼了一声,“栖栖,你又在哄我,你分明就不信我。” “啊?” “你这样会让我很挫败,你屡次救我,可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 这下换做是时栖乐惊讶了,她愕然看向对面的人。 半晌,她无奈摇了摇头,“你怎么纠结这些起来了,我多次救你,皆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 少女一手支着颌,漂亮的双眼中尽是坦荡。 “如果救你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我先前便不会相救了。” 人都是清醒自私的,会权衡利弊,会比较取舍,亲人之间亦是如此,何妨只是陌生人。 孤月仙君是何等人物,稍稍一点便明白她话下之意。 君枕弦却抿唇一笑,他什么都明白,正是因为清楚才知晓时栖乐的情义来得有多珍贵。 “栖栖,我真的很开心。” “什么?” 时栖乐歪着脑袋睨他一眼,这人倒是把自己剥离人魂一事忘得干净。 平心而论,换做是自己的话,她怕是做不到。 “栖栖,你既然信我,和我说说宁舒的情况吧,我且试上一试。” 少女看他几秒,缓缓开口,“素语经脉寸断,识海坍塌碎成了碎片,修为全无,神魂不稳。” 这里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要人命的大伤。 凑在一起大罗神仙来了都束手无策,素语能有如今的状态,可想而知时栖乐付出多少心血。 君枕弦彻底怔愣住了,他眸中带着些不可置信。 “栖栖,你这是何时与宁舒相识的,起初她便是这副模样吗?” “有一年多了,是。” 甚至还要再糟糕几分。 “你有什么办法吗?” 青年直直的望着她,漆黑的双眸中升起羞愧,他将九尾秘法一一列出,却发现无能为力。 或许有一个方法可以,但是只对时栖乐起效。 大衍诀。 君枕弦是世上仅存的九尾族人,只有他能够施行,且只能施行一次,如今已经在……时栖乐身上了。 “栖栖,抱歉。是我高估自己了,我……亦无能为力。” 第213章 你我之间还要交易吗? “无妨,这本极为困难,这不是你的问题。” 少女敛眸,将眼中情绪尽数遮掩,终究只有回转丹这一条路了,但也好在还有这办法。 幸,也不幸。 “栖栖,我虽无法将他治愈,但族中有一法名为回春术,能暂时保她三月寿命。” “真的吗?那你可以教教我吗?” 时栖乐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或者我可以和你交换。” 这话一出,却对上一双染上薄怒又委屈的眸子。 “栖栖,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你我之间还要交易吗?” “我……” “若是我日后毒发,难不成我也要先给你些什么,你才会救我是吗?” 那一瞬间,君枕弦脸色白了几分,清透的眸子覆上一层郁色,委屈涌上心头,指尖轻颤。 少女僵住了,哪怕再后知后觉,也能感受到他的难过。 两人迎着短短的距离对视,一人悲伤,一人无措又茫然。 “好了好了,是我言错,你别生气了好吗?” 时栖乐心里一咯噔,着实的有些慌了,虽然她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这毕竟是九尾一族秘法啊。 青年偏过头去,眼眶却渐渐红了,留下一个冷硬的侧面。 少女将脑袋凑过去,软声道,“仙君,别生气了嘛。” 栖栖根本就不走心,君枕弦心中的委屈简直是要炸了,气得发抖。 “仙君?” 时栖乐轻扯他的衣角,讨饶似的左右晃了晃。 “仙君,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九尾族的秘法不能外传嘛。” 君枕弦依旧不说话,将头又偏开几分,浑身写着‘难哄’两字。 “…………” 时栖乐挠了挠脑袋,站定几秒看着他,脚步一转便要往屋外走去。 青年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瞥见这一幕,以为她连敷衍都不想了,一把将她往回扯。 少女不设防,脚步踉跄了几步,接着跌坐在他的……腿上。 “仙君,你这是……” 君枕弦不由分说的抬起时栖乐的下巴,强势的吻了上去,一手在她腰上敏感处徘徊游走。 “君……君枕、弦!” 待她一张口,他便趁机探了进去,又卸了少女力道。 “你!” 时栖乐简直是欲哭无泪,清冽的气息再次将她包裹,她长睫颤了颤,吻得太……太深了。 少女指尖发抖,想将人推开,却被揽得更紧。 不要了…… 直到这一次,时栖乐才意识到,先前的君枕弦到底有多温柔。 君枕弦微微垂眼,眸中倒映着少女迷离的姿态,一手扣紧她的后脖颈,他吻得更凶了。 栖栖该罚。 每每她喘不过气时,他稍稍退开些许距离,待人缓过来,又偏头吻上去。 时栖乐:“…………” 她身子不受控制的软下来,指尖无力的搂上他脖颈,抖得不成样子。 昏昏沉沉之际,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渡了回来,浑身暖洋洋的。 许久许久。 再次回神时,时栖乐已然躺在床榻上,床旁坐着一个人。 君枕弦发烫的指尖落在她眉心,青光一闪,回春术的心诀,尽数进入了少女的识海里。 “栖栖,这是回春术的心诀,方才……我将法术渡过去了。” 时栖乐:“…………” 她眸中泛着迷离的水光,双颊红扑扑的,手上没什么力气。 否则已经蹦起来打人了,这特么狗男人是疯狗吗?说亲就亲,还亲得那么凶,那么久。 “栖栖,你再缓一会吧,不急,我任你处置。” 君枕弦眼眸一垂,将她的愤愤尽揽入眼中,淡淡开口。 时栖乐盯他几秒,实在是忍不住了,冷冷开口,却不想嗓音软腻不已,连她都觉得恶心。 “你过来。” “什么?” “凑近一点,你再离我近一点。” 君枕弦不明所以,身子略微往前靠,俊美的脸庞与她凑得极近。 忽的,少女仰头恶狠狠咬在他脸颊上,叼起一块软肉啃了啃。 “唔……” 他浑身一僵,手上险些失去力气砸下去,呼吸不觉沉重几分,“栖栖……你……要干什么?” 软软的触感……好舒服! “我咬死你,下次要是再怎样,可就不止是这样了。” 直到他如玉的侧脸映上上下两排牙痕,又红了一块这才松嘴,“谁让你亲我了,狗男人!” “嗯。” 君枕弦默了默,不着痕迹将另一边完好的脸凑过去。 “栖栖,我什么都是你的,区区一个秘法你想要便拿走,别再和我客气了。” 时栖乐轻叹一声,“知道了,你可以先放开我的。” “不放,再让我抱一会会。” 君枕弦很清楚一点,栖栖不会让他去见宁舒,只好将自己的法力渡过去些,让她亲自施术。 少女眨了眨眼,放松了身子任由他再抱一会。 过了些许时间,这才冷漠无情的将人推开了。 “好了,仙君你就该去忙了,别整日窝在我这里无所事事。” 到时候宗主怕是该有意见了。 “不是无所事事,栖栖你何时回来,要去多久啊。” “一天吧,我先琢磨琢磨心诀,明日回去一趟,隔天回来。” 时栖乐心中一个计划缓缓成型,是时候该做决断了。 “好,我等你回来,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嗯。” 君枕弦心中不安,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直到少女不耐烦了才不问了。 到了第二天,时栖乐火速回到了万岭山脉,仔细看了看素语的情况,便开始了回春术。 这术法颇为奇特,不管什么伤,只要剩一口气。 维持三个月寿命不在话下。 怪不得世人如此忌惮九尾一族,无论是修真界,魔族亦或是妖族。 太过强大,修炼得天独厚,异于常人,这便是原罪。 蓝光汇聚成一条直线,继而又变为点点星光。 少许,时栖乐微微睁开了眼,可床上昏睡的人依旧没有醒来。 “素语,你要再努力一些,你看,这不是我又给你找了三月寿命,你再等等我,别怕啊。” 她轻轻握住素语苍白冰冷的手,轻轻搓了搓。 第214章 道心崩塌 “素语,我以后可就仰仗你保护了,要快点醒过来。” “素语,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异世,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我有点想家,等你醒来了,你也会帮我一起找回家的方法,对吗?” 少女清脆灵动声音隐隐带着一股憧憬,与屋外水流瀑布之声相和,她将侧脸贴在她手心。 其实以时栖乐性子,她不喜欢看晦涩难懂的丹书。 只是她必须耐下性子去读懂。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知道素语能听见的。 “我回青云宗了,再过一两个月,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时栖乐眼眸弯了弯,起身将她的被角掖好,打开阵法出了万岭山脉。 却不想迎面遇上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天墉长老?” 天墉一张脸苍白到有些病态,紫袍勾勒出他颀长身形,眸底一丝光彩也没有,空洞又凄凉。 少女拧眉看向他,又左右看了看,“你跟踪我?” “抱歉。” 天墉抿了下唇,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毫无征兆的俯身一礼。 时栖乐双眼微瞪,身子往旁微微一侧,避开了这一拜,再怎么说他也是长老,于礼不合。 “长老,你想干什么?” “时栖乐,让我见见宁舒,至少让我看她一眼。” 天墉用尽了方法皆寻不到宁舒半点消息,他真的无计可施了,只好从青云宗跟到此处。 “不可能。”她果断回绝。 “时栖乐,我不会打扰到她的,就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天墉神色焦急,衣袖下的手捏得指骨泛白,若是时栖乐不允,他绝窥不见一丝机会了。 “没必要了,从你将她逐出师门的那一刻,你们就没关系了。” 少女态度很坚决。 “这是……她亲口说的吗?”他声音沙哑粗粝。 时栖乐神色微顿,“不是,我与她相识至今,她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你。” 素语的真实身份,她亦是在安九山那日才知晓。 也怪不得她不同意自己去青云宗,不愿她带任何人回来。 “何况你别忘了,你那宝贝蓬莱岛主可恨不得杀了她,千刀万剐,犹不解心头之气愤呢。” “我……那日之事我会去调查清楚,你可否……” 天墉闭了闭眼,风扬起他的乌发,整个人破碎凄凉, “……告诉我宁舒究竟怎么了,当我求你,请你告诉我。” 时栖乐心中一震,看了他几秒,为何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竟如此哀求她,当真在乎素语吗? 可若是在乎,素语又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心死莫大于哀。 “经脉寸断,识海坍塌碎成了碎片,修为全无,神魂不稳。” 她一字一句道。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天墉猛的抬头看向她,脸上再无一分血色,脑海中回放这寥寥数日。 却让他肝肠寸断,道心隐隐崩塌。 他高大的身躯踉跄了几步,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不……不会的。 “你在骗我是吗?这只是宁舒想再一次脱离我视线的谎言对吗?” “呵。” 时栖乐神色冷凝,“我比谁都希望这是假的。” 天墉不知道他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又亦或是面无表情,绝望、心痛、悔意杂糅。 将人割得遍体鳞伤,他真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疯涌的真气自他周身爆开,渐渐形成一阵罡风,隐约的紫光闪烁其间,他的灵魂在呜咽。 道心崩塌了?! 时栖乐双目一凛,道心崩塌不止修为没了,连性命…… 她扬手一掌挥散罡风,指尖凝出一道蓝光,遁入天墉眉心,平息他体内气息,暂时控制。 少女声音极冷,“我敬你好歹是章玫的师尊,好自为之吧。” 随即传出一道阵法,在天墉哀求的神情下,把他传送回宗了。 “这都是什么孽啊?!” 时栖乐幽然长叹一声,微凉的山风拂乱她额前碎发。 “罢了,等素语好起来了,再让她自己去折腾吧。” 她一个外人,没法做什么。 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一双幽深阴冷的眸子紧锁着她,昏暗的烛光轻晃,照在他脸上。 赫然是消失许久的齐肃。 “精彩,真是精彩极了。” 齐肃仰头大笑,眼中尽是轻蔑嘲讽,“堂堂山门长老,又是蓬莱下一任主人,竟然道心崩塌。” 只是为了一女子,真是可笑至极。 “你别高兴得太早,若是让他们发现,宁舒是你伤的……” 身旁另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蓟连戏谑的上下打量他。 齐肃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他嗤笑一声,“你少在这说风凉话,宁舒当年之事你没参与?” “当真论起来,你才是真正动手的那一个。” 蓟连眉心一跳,脸上的戏谑轻松不复存在,阴沉着脸。 “那是蓬莱岛主默许的,与我等何关,要想报仇倒是找他去。” 两人都是阴邪狡诈之人,在这互相踢皮球。 但很快又回想起,安九山那日时栖乐神情冷冽,轻轻一掌,便让蓬莱岛主昏迷当扬的模样。 要知道蓬莱岛主亦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高手。 “时栖乐不除,我们处处受制,连手也施展不开。” “你说得轻巧,这世上谁能杀得了她?凭你我二人之力?” 蓟连轻笑一声,冰冷的指尖轻点桌面,透着一股捉摸不透明的危险。 “借助外力即可,这世间最不缺借刀杀人了。” “嗯?” 两人对视一眼,唇边的弧度越发大了,修真界那群自诩正义,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的人。 可就派上大用扬了。 毕竟一个十几岁的人,这一身修为又怎会是自己修来的。 必然是通过某些歪门邪道,这不……修真界已经炸开锅了。 “齐临,下去安排吧。” 齐肃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人,冷声吩咐着。 齐临默了默,低垂着头,竭力保持平静,否则眼中的情绪会暴露出来,他神情如常。 “是,弟子即可去做。” 话落,便慢慢走了出去。 蓟连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齐临的背影,“你这弟子倒是一把好手。” 第215章 时小栖,别怪我好不好…… “对了,魔心究竟在何处?” “你去问问叶迟州便知晓了,他这几日忙得很啊。” 一提及叶迟州,两人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僵住了,这几日的叶迟州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如此的明目张胆,大肆收拢势力,与五宗对抗。 简直就像一条挣脱锁链的野狗,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罢了,不提他了。” 蓟连顿觉无趣,起身理了理衣裳,回到魔族去了。 齐肃拧眉思索着,心中却觉得不对劲,叶迟州隐忍蛰伏几十年,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发疯。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这边,时栖乐来到了荷风岛。 她如往常一样慢悠悠的走进去,风中散发着浅浅的花香。 少女弯眸,俯身指尖轻点仅存的一朵荷花,白皙的双手捧了一捧水,慢慢往花上洒去。 可惜了。 这一年的荷花季没能赶上。 时栖乐半蹲在地上,澄澈的水浸湿了她一角衣裙。 忽的,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迅速抬头看去,却发现是不远处的岛民。 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笑着遥遥与她招手。 少女歪了歪脑袋,站起身来也回了笑,岛民们腰间挎着篮子,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怎么奇奇怪怪的? 时栖乐心下觉得疑惑,她方才感觉自己背后凉飕飕,以为是水太凉的缘故,也没有多想。 进到魏无隐院子后,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人。 “魏无隐?” “哈喽,我来啦,你人在哪呢?” 少女熟练的进屋找了一大圈,又绕回到院子里,依旧没看到人。 “难道又出门做生意去了?” 时栖乐沉思一番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玻璃瓶,轻轻将它放到桌子上。 装满了流光溢彩的千纸鹤,在光影中投下细碎的光影。 总共九十九个。 她偶然间在魏无隐面前折过一只千纸鹤,这人一直缠着她,索性这次生辰礼便送了。 白纸上,时栖乐手执毛笔,一字一句写着—— “魏无隐岁岁安康,万喜万般宜。” 写完后,她将纸压在下面,免得被风吹走。 收到讯息后快速赶回的魏无隐依旧晚了一步,院子里空落落的,早已没有少女的身影。 他抿了下唇,视线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搜寻着。 “时小栖,你连一会都不愿等我,就那么急着回去见君枕弦吗?” 青年冷冷的弯起嘴角,幽冷的眼眸冷沉,往里走去,却在看见桌子上的玻璃瓶时愣住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在这暗沉下来的光线中,瓶中折射出的光很亮。 五光十色的千纸鹤赫然在其中,跳跃跌进他眸中。 “这是……千纸鹤?” 魏无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脑海中回想起少女随手折出飞船般的东西,她说那叫千纸鹤。 每一个千纸鹤承载着美好祝愿,寄托万般美好与愿景。 纯净,而又美好。 他握着玻璃瓶的手隐隐在颤抖着,重如千钧,实际上却很轻。 “时小栖,原来你一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桌上压着的白纸映入魏无隐眼帘,这样简单的祝愿却击溃了他的防线,眼中似有水光。 岁岁安康,万事万般宜。 忽的,魏无隐以手掩面,整个人脱力般跪倒在地。 “时小栖,我该怎么办啊?” 残风扬起他的乌发,眼尾渐渐泛起了血色,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他,他无助低喃着。 “你什么都好,可偏偏不喜欢我,你喜欢……别人。” 魏无隐从未这般恨过,铺天盖地的恨似是要将他吞噬,他好狠。 恨着天道的不公,唯一来到他身边却终究不属于他。 压抑的呜咽从喉管中发出,指缝中渗出水光,青年颓丧至极,许久许久,他站起身来。 时栖乐毛笔字写得不好,只会一笔一划的写。 望着这青涩幼稚的字体,他小心翼翼的将纸叠好放在心口上。 桌上的玻璃瓶折射出耀眼的光彩,他盯着千纸鹤。 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情愫,红光一闪,魏无隐将它收起来了,小心放着。 无论是时小栖,亦或是其他,他都绝不会放手。 “时小栖,别怪我好不好……” 趁着这次出宗的机会,时栖乐一连去了许多地方。 本想着收集些日后会用到的灵草药材,却不想这一趟让她背脊发凉。 所过之处,人人皆避她如蛇蝎。 眼中的恐惧不似假,时栖乐心中发笑,修真界这群人到底把她魔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 以至于到小儿惊哭的地步。 更甚至,泼血水,众人驱赶,自诩正义者好言相劝。 “你这恶毒的人,给我滚出修真界,青云宗竟还敢留你这等祸害。” “我看啊,时栖乐就应该接受审判,处于极刑。” “都小声些,都不要命了是吗?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把我们碾死,她这一身修为无人能敌。” “怕什么,邪不胜正,不属于她的迟早会收到天谴。” “…………” 太多诸如此类的话,时栖乐从一开始的震惊、无奈,再到最后的麻木。 她双手抱胸,也不急着走,懒懒的倚靠在一旁柱子上,众人对她的讨伐听得津津有味的。 许久。 少女打了个哈欠,“都说完了?我还急着回去吃饭呢。” “你!” “猖狂,她就是仗着有青云宗护着,才如此放肆,简直是不要脸。” “我就不信她能躲得了一世,说不定哪天就被天道劈死了!” 时栖乐:“…………” 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站直了身体,这一动作吓得众人倒退了几米。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还能不能有点新鲜的词了,无趣极了。” “什、什么?” 时栖乐微微一笑,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这里面的人可真是热闹,短短几十人,来自不同势力。 修真界自诩正义的修者割裂得很,嘴上讨伐着,实则暗藏祸心。 毕竟,谁不想‘平白’得到这逆天的修为,谁不想一飞冲天呢? 叶迟州?齐肃?修真大族?亦或是新结仇的蓬莱? 第216章 我没有家了…… “罢了罢了,我不和你们一群没脑子的计较。” 时栖乐顿感没趣,眼眸弯了弯,眼底没没什么温度,径直回了青云宗。 “魔头跑了!” “她刚才是在说些没脑子啊?是指说我们?” “岂有此理!” 这群人反应过来后,气得一连怒斥了几句,接着闹闹哄哄的散了。 回到青云宗后,时栖乐有些累了,想回苍华峰歇息,御剑途径后山看到了熟悉的几道身影。 “咦?” 她剑尖一点,操控剑身落在后山上。 少女收起剑,踱着步子走了过去,“你们干什么呢?” 树下几人闻声望过去,看到来人后双眼亮了起来。 宥宥手里捧着几个脆生生的灵果,白净的脸上扬起笑,像小大人一样,努力哄着羊一遥。 “小羊姐姐,别不开心了,这果子很甜的,你吃了就好了。” 羊一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沙哑的道了声谢。 她继续抱着膝盖,将脑袋隔着上面,呆呆的看着前方,听到时栖乐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 宥宥飞奔过去,晃了晃时栖乐衣袖,满脸焦急。 “时姐姐,你快看看她,宥宥怎么哄姐姐都不笑了。” 时栖乐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少年脑袋,“好,宥宥不着急啊。” 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公仪济斜躺在粗壮的树干上。 “时栖乐,你又跑去哪里鬼混了,太不仗义了。” “…………” 少女无语的翻了翻白眼,不是很想回应明显找事的人。 “浑身伤也不影响你上蹿下跳是吧,小心伤口全裂开,有你好受的。” “啧,你少管我。” 公仪济身上还缠着不少绷带,躺了几天等谭烬微走后,便再也闲不住,带伤到处溜达 他垂下眼皮,示意时栖乐看看羊一遥,他实在没招了。 时栖乐神色微顿,将闹腾着的九霄递给宥宥玩,随后坐到羊一遥身旁。 “小羊。” 羊一遥眼珠子转了一下,低着脑袋不吭声。 “不理我呀?” 她将脑袋凑过去,乌黑的眼瞳猝不及防的闯进羊一遥视线中,明媚而又关切,她呆了几秒。 渐渐的,她眼中泛起水光,泪水一滴滴往下掉。 “栖乐,我没有家了。” 羊一遥眼眶终于酸涩,憋了许久的情绪在看到时栖乐的那一刻爆发出来,身体微微发抖。 她的家,彻底被毁了。 数百条人命,一一惨死在她眼前,甚至是她亲手杀的…… 不痛不痒的安慰在此刻都太过苍白,时栖乐轻轻将她抱住,她心口蔓延出微微的刺痛。 羊一遥分明是她们几个里年纪最小的,最单纯的。 可偏偏遭受如此大的苦难,亲手杀死沦为傀儡的身边人,任凭谁都遭不住,何况是她。 “不怕啊,小羊我们都在的,我们一直陪着你。” 怀里的羊一遥几乎崩溃的啜泣着,一下一下的剐着他们的心。 “不怕了,我们在呢。” 阳光穿透零星的缝隙,投下片片斑驳的光影。 两人紧紧相拥着,时栖乐垂下眸子,拍了拍羊一遥的脊背,却恍惚发觉,她如此单薄。 少女闭了闭眼,此刻心中对叶迟州的恨意越发大了。 公仪济淡淡瞥了两人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可在心底,早已暗暗揪成了一团,自责愧疚。 几十条性命就那样死在他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少年心气极高,自命不凡,自小要什么得什么,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许久许久。 怀里的呜咽渐渐低了下来,但羊一遥依旧抱着人。 时栖乐眨了眨眼,手里扯出一条手帕,将她糊了满脸的泪水擦干,“发泄出来好多了吧?” 这情绪总得有一个口子宣泄,哭出来了容易过去。 羊一遥呆了呆,对上几人担忧的神情,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嗯。” “小羊,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很勇敢很厉害了,不要被困住,至少你奶奶还好好的。” 她罕见的少了几分不正经,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羊一遥听得怔住了,埋在心头的阴霾似是散去了不少,她应该坚强些的。 “栖乐,谢谢你,安九山的时候是你救我,阴邪之气也是你帮我逼出体内的,我都不……” 时栖乐眉梢轻挑,见她缓过来了,稍稍放下了心。 “好啦,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她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正说着,忽的一道剑光冲天,凛冽的剑气扫起一阵罡风,小少年的身影快得看不清。 “!” “宥宥!” 时栖乐险些惊掉下巴,宥宥一手持剑,周身散发淡淡的光芒。 拧身,拔剑,身形飘忽,剑光如匹练般飞出剑花点点,小少年动作流畅而有力,丝毫不见生疏。 关键是,平时翻炸天的九霄也乖乖的任他玩着。 “很震惊吧?宥宥的天赋如此之高,远超一般人。” 公仪济小心翻身下树,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羊一遥,扬了扬下巴,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很奇怪的是我师兄依旧不同意宥宥修习法术。” “你有问过谢师兄原因吗?” “有,但每每提到这个问题,师兄总顾左右而言他,不了了之。” 时栖乐颇有几分诧异,以她对谢应唯的了解,绝对是有大问题的,否则不至于百般阻挠。 “罢了,那你可注意些,别总是教宥宥这些东西。” 公仪济轻啧一声,耸了耸肩,眼神很无辜。 “我真没教,他平时爱去练武扬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估计是自己偷偷学的,师兄看不住。” “…………” 时栖乐挠了挠头,扬声一喊,“宥宥,来姐姐这。” 小少年双眼亮晶晶的,很听话的收起剑蹦跶着到她面前。 “时姐姐,九霄好厉害呀,它比哥哥的剑还厉害。” 某剑听完后,本就笔直的剑身挺得更直了。 少女眉眼弯了弯,暗悄悄的踹了一下九霄,轻捏宥宥脸上的软肉,“你这样说你哥哥听到该伤心了。” 第217章 心结不除,药石难医 “是吗?” 时栖乐想想也是,这山下的局势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谢应唯不忙才奇怪呢。 不过她丝毫没想到,谢应唯是去给自己擦屁股去了,青年游走多地,试图控制流言走向。 流言蜚语足以毁掉一个人,集所有人之力除掉时栖乐。 这便是背后的人阴谋。 瞥见时栖乐眼中的那抹落寞,公仪济愣了愣,这人刚从外面回来,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眉心微皱,转移了话题,又将羊一遥与宥宥支开。 “你这是怎么了?” 时栖乐眨眨眼,心中感慨这人还真是敏锐极了。 “没什么,只是下山遇到了一群傻逼,影响了我心情。” 少年眼角抽了抽,“没受什么伤吧,不用多在意,他们多是被谣言所惑,大不了动手就是。” “不至于,那群人只是蠢了点,我没和他们计较。” “不用怕惹事,你可是我金陵城罩着的人。” 时栖乐笑了笑,“怎么?你难道不好奇我这身修为的来处吗?旁人可恨不得分一杯羹呢。” “你这是……憋不住秘密了,想找个知心哥哥倾诉吗?” “…………” 她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屁,“滚。” 公仪济扬唇一笑,“不过我是真的挺好奇的,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说吗?” 这话是真心的。 时栖乐瞳仁映着朝阳,许久她轻声道,“我说,我莫名其妙就得了这一身修为,你信吗?” 少年一愣,盯着她几秒,忽的整个人蹦了起来。 “哪里还有这种好事吗?你快带我去,我也要。” 公仪济眼中全无怀疑,对她这番话深信不疑,以及想捞一笔的兴奋。 他一直都相信时栖乐,罪大恶极、沾满鲜血之人身上的气息是藏不住的,但她不同。 时栖乐身上有着一股纯粹的气息,至纯至净。 否则自己也不会在一群人里独独注意到她。 时栖乐难得有几分伤感,正酝酿着,就被公仪济这一惊一乍的彻底打散了,她磨了磨后槽牙。 “你是不是有病,我这个前车之鉴还在这呢!” 结果这人还美美的幻想上了。 她心累了,摆了摆手,转身走人只留下一句话。 “孩子,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公仪济:“…………” 他懒洋洋一笑,抬头看看天,这天大的好事什么时候能轮上他啊。 但凡有这修为,自己出门都要横着走,谁敢有意见,那不好意思了,去和阎王爷说去吧。 “哎。” 公仪济摇头,果然人啊,还是不能太心软了。 否则他们只会蹬鼻子上脸。 回到苍华峰后,时栖乐双手托腮,在心中思考着,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多多少少会有影响。 万岭山脉已经不安全了。 若是炼制回转丹,自己恐怕得再次回到灵息山。 但是灵息山不允外人进入,得想个办法把素语一起带进去。 这时,她脑海中回想起,前些时候自己只是多带了几个大鸡腿,便被连人带鸡腿扔了出去。 时栖乐浑身一哆嗦,这群老东西就是见不得她好。 他们人死了,吃不了香喷喷的大鸡腿,也不让别人吃。 思来想去,她都没想出一个办法来。 少女眉毛拧得紧紧的,心里直叹气,老东西们脾气很古怪,狠起来连自己都不让进的。 实在不行,就跪外面嗷嗷一顿哭。 “栖栖,发生什么了,怎么回来后一直叹气。”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君枕弦缓缓从外头走进。 他眉眼疏淡,玉冠束发,穿的一身流云袍,比起往常多了几分正式,显然是更好看了。 时栖乐眨了眨眼,视线黏糊在他身上,一时忘了说话。 “栖栖?” 许久没听到回应,君枕弦微微俯身,点了点少女鼻尖。 “栖栖,你这是在看什么,我……我身上可有可不妥?” 这轻微的触感,堪堪让时栖乐回神,她往后退了几分。 “没什么,你坐下吧。” 君枕弦却蹙了下眉心,看出了她方才后撤的动作,他忽的伸手绕过她腰间,轻轻一提。 将少女抱到腿上,面对面对着,揽着她的腰身。 “!” 时栖乐惊得瞪圆了眼珠子,自己怎么就坐上他的腿了? “仙君,你这是干嘛?!” “栖栖,我两天没见你了,让我抱抱好不好?”他将头靠在少女肩上,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你……” “不是,你抱就抱,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 君枕弦浓密的睫毛垂了垂,只有这个紧紧抱着她,他心中才会有真实感,这不是一扬梦。 “栖栖,我有些累,修补结界耗费好多灵力。” 青年眉眼上有一层淡淡的倦怠,当真是累着了。 闻言,时栖乐挣扎的动作停住了,可耻的又一次心软。 “栖栖,回春术可有效果?” 少女垂了垂眸,懒洋洋的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有,至少这三个月里素语性命无忧。” “能帮到栖栖便好。” 时栖乐仰头看他,指尖卷起他一缕银丝把玩着,“仙君,素语身上的伤是你们惩戒的吗?”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可熟知她心性的人便能听出冷意。 君枕弦心头微微一紧,在记忆中搜索这桩事,可惜那段时日他恰巧在外游历,并不清楚。 但唯一一点他能确定,青云宗虽惩戒严明,但绝不会虐杀弟子。 “栖栖,我并不清楚这事,你给我些时日查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少女神色不变,点了点脑袋,“若查出来,我定会杀了他们。” 这一句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若真是青云宗的人,时栖乐不会手软,谁的情面都无用。 君枕弦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眸子黑黑沉沉的,“栖栖,我不会阻你。” 他并非是非不明之人,何况她的栖栖本就没有错。 君枕弦一回来,便听闻天墉道心不稳,修为几近溃散,至今师姐与蓬莱众人都在想办法。 但心结不除,药石难医。 第218章 你要护好她。 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缓,青年垂眸一看,发觉时栖乐闭着眼睛睡得正沉,眼下泛着乌青。 君枕弦看她许久,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眼下,低头落下一吻。 他将人打横抱起来,动作极轻的将人放到床榻上,将被子盖好,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睡颜。 “栖栖,再多信任我一点好吗?别什么都自己扛着。” 青年将额头贴在少女手心,眸中宛有澹澹水色,更多的是无奈。 “在外面受了委屈,心中难受却也不同我说半句,怎么那么让人心疼。” 山下时栖乐被众人围剿的那一幕,君枕弦看到时,心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疼得他发抖。 “栖栖,真傻啊。” 床榻上的人依旧睡着,眉眼恬静,少了几分平时的跳脱。 看了她良久,忽的君枕弦脸色一变,掌心中不可抑制的浮起黑气,疯狂涌出,肆意攻击人。 黑气在屋里逃窜着,四处游走,聚起罡风。 随后直扫少女面门。 “栖栖!” 君枕弦瞳孔骤然一缩,他试图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却发现无能为力。 他咬了咬牙,强行以灵力逆行经脉,重创本体,魔气同被削弱,成功将魔心压制回体内。 疼痛骤然蔓延全身,体内几股力量针锋相对。 不能吵到栖栖。 青年的身子在颤抖,骨节分明的指紧紧抓在床沿上,泛出青白。 捱过这一阵痛意后,脑袋昏昏沉沉,额上的冷汗一滴滴溅落在地上,君枕弦强撑着回了主殿。 魔心。 许是震惊,又许是惊愕。 三清绫浮在半空中,飘逸的绫身圣洁依旧。 不该的。 魔心寄居在君枕弦体内,他的灵台不再清明,神魂早已染上魔气,只待一日,破体而出。 届时,沦为魔心的躯壳。 彻底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又亦或是降服魔心,成为它的主人。 但,他也不再是他。 主人,你究竟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啊?! 身为君枕弦的本命法器,三清绫本该是最先发觉的,可为何它并不受影响。 臭主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三清绫跌跌撞撞的飞过去,一圈一圈缠绕在君枕弦的手腕上,它感受不到主人的气息了。 主人…… 水珠坠下,三清绫一时间哭得稀里哗啦的的。 君枕弦嘴唇有着干涸血迹般的暗红,指缝中不断溢出血来,但他并未在意,只轻声道。 “别怕,我死不了。” 三清绫一听,却哭得越发厉害了,湿哒哒往下滴水。 主人你要是出事了,栖栖会伤心的,她该怎么办? 三清绫实在想不到办法了,它扯着君枕弦想去找时栖乐,栖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求求你了,主人。 君枕弦低垂着头,敛下寂沉的眼眸,声音沙哑低沉。 “别去为难栖栖,她用禁术替我造出了一个假魂,已经够危险的了。” 他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天道察觉到,时栖乐会遭受怎样的惩戒。 三清绫失去所有的力气,软软的滑落在地上。 可是,主人你会死的啊。 “不会的,我能抗住,只要我将魔心炼化。” 自古以来,被魔心寄居之人无一不是沦为杀人狂魔,为祸苍生。 若当真那么容易,又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忌惮。魔心一经出世,修真界之人绝不可能放过。 哪怕这人是君枕弦…… 审判台的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足以将他杀死。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三清绫不愿为难时栖乐,可是它的主人真的会死的。 君枕弦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指尖碰了碰它,目光沉沉的望向外面,“记住,你要护好她。” 电光火石间,三清绫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 猜到了为何它会失去与主人的联系,它将自己蜷成一团。 主人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唯独将自己的生死置之事外。 睡了一觉后,时栖乐神清气爽的醒过来了。 咦? 她看着四周的环境愣了愣神,自己不是在君枕弦腿上坐着嘛?怎么就睡到床上去了呢? “仙君?” 少女起身下床,一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 这时,一道传音径直传入她脑海中,“栖栖,为凡间结界一事,师姐特派遣我下山三日。” 时栖乐眨了眨眼,须臾‘哦’了一声。 许是猜到她的反应,君枕弦清冽的嗓音带着些宠溺的意味。 “我会尽快赶回来,栖栖答应我,莫要离开。” 少女眉梢轻挑,这人对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连自己暗戳戳在想什么都能猜到,不过……这一次她的确不打算下山。 时栖乐眼眸弯成月牙,懒洋洋捏起玉牌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不会走的,等你回来。” 而此时,置身于净髓池的君枕弦方才露出一抹笑来。 待掐断传音后,他脸上的淡然顷刻间褪去,冷汗一滴滴落下,扣在池边的手指骨泛白。 “这人便是你的心上人吗?” 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走了上来,衣袂翻飞,神情肃然。 他自然是目睹了全程的,惊叹于眼前人还会有此生动的表情,故而发问。 君枕弦咽下口中的腥甜,清冷的眸子带着无尽的温柔。 “嗯,她名唤时栖乐,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天池真人凝视着他,伸手捋了捋花白的长须,一手掐诀。 半晌后,他倏的睁开眼眸,神情古怪了几分。 他竟看不透时栖乐的命盘,又或是说命盘上一片空白,除却君枕弦,这孩子是第二个。 命盘走向不受天道所控,变数皆由己选择。 这于君枕弦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天池真人沉默许久,“长钰,可还记得你初来时所言?” 君枕弦抿了下唇,一字一句道,“长钰一生,不为天道所控,待复仇后,定当潜心修炼。” “争取……早日飞升。” “那么如今,你心中所想又是何?” “我不想要飞升了,只望与栖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天池真人目光沉沉,负手而立,心中不知是该宽慰还是担忧,喜的是这孩子有了羁绊。 忧的是……两人命数不定,恐怕不会太过顺遂。 第219章 谁让你动她了?! “这都是你们的命数,老夫干涉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随着净髓池池水流转入体,君枕弦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丝丝缕缕的银发滑落在侧脸上。 他阖了阖眸,声音很哑,“多谢天池真人。” “你一向谨慎,如今却被叶迟州暗算至此,这可是魔心,是你想炼化便炼化的?若是……” 天池真人气得一连吹了好几下胡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被修真界那伙人发现了,定然是要被押上审判台的,灭魂钉一上,立刻魂飞魄散。 白鹤临死前为他布下的几条后路,全都堵死了。 这小子是一点没给自己留退路,像极了他那个父亲。 “真人,你不必为难,我定然不会拖累你的。” 天池真人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甩出一道真气将人往池底压了几分,声音凉凉的。 “倔驴!” “能瞒到什么时候老夫尽力而为,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 事在人为,虽说从未开过此先例,但君枕弦身为九尾一族最后的血脉,总归是不同的。 “多谢。” 说归说,天池真人却并未离开,反倒是留了下来。 助他一同抵抗魔心,又将净髓水反灌入体,强行将先前的毒液驱离净化,护灵台清明。 昔日那群好友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下这么一个宝贝崽子。 天池真人总是要护着些的,否则到时去了地底下,指不定怎么遭那群老东西唾弃。 归一墟。 叶迟州斜倚在椅上,指尖轻点把手,冷厉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说说吧,诸位这几日做了些什么?” 底下站了许多人,安九山那日蠢蠢欲动的各路散修、投靠的各小宗门、乃至修真大族。 焚山庄掌门缪毅左右看了看,上前了一步。 “主上,在下看来,若想除掉君枕弦,必先除了时栖乐。” 叶迟州缓缓将视线移向他,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微微一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传言足以毁掉一个人,只要站出来的人够多,何愁时栖乐不死。” “哦?” “那么……你是如何做的?” 这声音森冷幽寒,连带着周围温度都冷了下来。 候在身旁的应一眼皮跳了跳,心里多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但说上头的缪毅并未察觉,反倒是越说神情越激动。 “这谣言皆是我派人散播出去的,主上您不知,那日时栖乐外出,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程度。” 叶迟州叩击把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了抬眼皮。 “假以时日,时栖乐必然会被押上审判台。” 罪大恶极之人上了审判台,这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可就逃不掉了。 缪毅眼神中染上狂热,若是能够趁机夺得机缘……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可怕的掌风直击面门,他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到地。 “主上……” 他口中喷出一股股鲜血,抬眼便对上来叶迟州凌迟剐骨般的冷意。 “谁让你动她了?!” “什么?主上,您在说些什么?” 缪毅浑身冰凉,胸口上踩着的脚几乎将他五脏六腑碾碎,他挣扎着想躲开,却被踩得更紧。 “主上!” “您……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疑惑极了。 叶迟州垂下眼帘,再次缓缓加重的脚上的力道。 “诸位听好了,谁敢动时栖乐一分一毫,下扬便同他一般。” 话落,手上划出丝丝缕缕的丝线,手腕轻轻一翻,缪毅的人头连根断裂,滑到几米开外。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众人被吓得腿发软,胆子小一些的直接跪下了。 饶是应一,也被这一变故吓得脸色白了几分,他以为主子最多略施小戒。 没曾想…… 难道时栖乐在他心目中就那么重要,可起初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主子。” 应一硬着头皮上前去,示意后面的人将地上的血迹收拾了。 叶迟州淡淡收回手,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血迹擦干,踱着步子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 “怎么都坐地上了,可要我为尔等准备张椅子?” 穆家家主亦在此行列中,他眼眸中闪过一抹惊骇,这人简直太疯了。 “不必不必。” “主上说笑了,我们岂敢劳烦主上。” 众人讪讪一笑,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不敢在妄言了。 叶迟州轻嗤一声,没了兴趣,撇下一众人离开了。 “这……主上…” 强烈的压迫感终于褪去,穆云锡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 应一看着自家主子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不对劲。 分明昨日还是好好的,怎的心情又不好了,难道时栖乐出了什么岔子? “都下去吧,诸位明日再来。”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一群人马不停蹄的跑了,脚步匆匆,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割脑袋的人。 早该知道的,这叶迟州竟如此可怕,比昔日魔尊还…… 穆云锡却并未离开,待众人散去后,他上前几步靠近应一。 “应一大人,恕我冒昧,主上心情不佳,可是因为时栖乐?” 应一神色微顿,缓缓将视线望向他,却并未回应。 “穆家主,不该问的还请慎言。” “在下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主上这般……我们到时又该如何做?还请应一大人明示。” “罢了。” 应一微蹙眉头,“对上时栖乐,切记不可对她动手。” “若是她出手阻拦,亦或是破坏我们的计划,难道我们便任由她动手?她的修为如此强大……” 后面的话穆云锡并未说完,但应一听得明白。 “若当真如此,传音于我即可。” 应一不敢擅自做主,主子的态度向来捉摸不透的。 穆云锡心里升起一抹古怪,这时栖乐究竟是什么人? 孤月仙君将她护得比眼珠子还要珍贵,如今就连叶迟州也…… “是,多谢。” “回去吧。”应一摆了摆手。 在穆云锡走后,应一站在殿中迟疑了片刻,心里到底放心不下,转身去了密室寻叶迟州。 第220章 雨落,心痛。 苍华峰一年不见一次雨落,今日竟是下起了雨。 时栖乐站在长廊下,白皙的指尖伸到雨幕下,带着潮意的风将雨珠倾泻,溅落在她手心。 “这还是我来苍华峰后第一次雨,真是难见啊。” 少女眼眸弯了弯,索性将两只手的袖子都撸起来,齐齐伸在外面。 “好凉啊!” 豆大的雨珠将她如玉般的手臂打湿,她却玩得更开心了。 忽的,时栖乐心口一疼,她手上动作僵住了,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开来,她不由得弯下了腰。 “好痛……” 这股疼痛来得太猛,以至于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九霄似是感应到了不对劲,腾的一下从自己小窝里蹦起来,睡得迷迷糊糊就往外飞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磕摔了好几次才到时栖乐跟前。 臭女人,你咋啦? 时栖乐本就疼得身子发颤,被九霄这一撞径直摔到地上,结结实实的一下。 她想死的人都有了,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蹦出口的,“小破剑,你想要我死就直说!” 九霄:“…………” 它剑身晃了晃,又九十度鞠躬,像是在道歉。 少女冷哼一声,靠坐在柱子上微微喘着气,手死死的摁在胸口上,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九霄默默守起她身旁,一见她睁眼小心翼翼的凑上去。 臭女人,你好点了吗,你是不是又被人暗算了?你不会要死了吧!我去把狗男人找来? 时栖乐:“…………” 一连串的话蹦进她神识里,她险些被吵死。 “好点了,不知道,没死,不准去。” 少女捏了捏眉心,头一次见识到聒噪的可怕性,怪不得一开始的君枕弦会那么那么烦她。 九霄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聒噪,若无其事的转了个圈。 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时栖乐指尖凝出一抹灵力探进体内,游走经脉数遭,却没发现异常。 她掂了掂手里的混沌珠,若是身体出现问题,这小家伙绝对能察觉到。 “真是奇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少女低声嘀咕了一句,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 第一次是在福源村。 九霄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它放心不下。 回到自己房间后,时栖乐沉思了许久,随后燃起一个传音符。 等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另外一头才传出声音,青年的声音懒洋洋,拽得跟什么似的。 “时小栖?” “哟?终于知道找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把我遗忘了。” 时栖乐:“…………” 这话阴阳怪气的,不难听出魏无隐满满的幽怨,甚至想顺着传音过来咬死她。 少女讪讪一笑,看来这人是真气着了,她急忙给人顺毛。 “哪能的事,我以后还要仰仗您了,不就是一个生辰礼嘛?我以后绝对不会忘。” “哼!” 魏无隐猛的声量拔高了几分,“你还想有以后?!” “没有没有!” 时栖乐摇了摇脑袋,摇完了才发现他看不到,忙否认道。 “时小栖,我记你一辈子,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 她简直是头大,这人无理取闹起来比女孩子还难哄,罢了,总归是自己理亏,忍忍就过去了。 “好好好。” “是我的错,那你喜欢那份礼物嘛?那可是我折了好几天的。” 那边的人一时之间没了声音,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衣物的摩擦声,时栖乐挑眉。 这人在干嘛呢? “喜不喜欢啊?不喜欢还回来,我重新给你准备一份。” “不用!” 魏无隐垂眸,置身在一地的残肢骸骨里,鼻尖弥漫着腥臭味,他将手上血迹擦干净。 这才小心翼翼的捧起放在魂海中的玻璃瓶。 细闪的千纸鹤在这昏暗的暗室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每一处折痕都那么的美,不染纤尘。 这幅扬景诡异极了,分明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此刻却那么小心的捧着脆弱不堪的玻璃瓶,眼中溢出点点笑意,方才的暴虐一下散得干净。 “时小栖,这一份礼物就好了,我勉强喜欢喜欢。” 魏无隐嘴上仍不饶人。 时栖乐眉梢轻挑,一手托着下巴,这人死鸭子嘴硬。 “那收了我的礼物就不能生我气了,你说是吧?” 青年旋即轻笑一声,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整个人散发着温和的气息,“原来你早有预谋。” “那当然啦!” “说吧,你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一次性都说了。” 时栖乐嘿嘿一笑,和聪明的人说话最不费劲了,“魏无隐,你找人在凡间散布我的踪迹。” “最好是未来几个月的里,你随便编几条。” “什么?” “修真界的传言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了,这不得为我自己找好退路。” 魏无隐脸上的笑容一僵,声音几不可察的哑了。 “时小栖,你………你是打算要离开青云宗了是吗?” “嗯,不会太久的,素语已经昏迷了许久,我必须尽快炼制回转丹了。” “你真的想好了?时小栖值得吗?这代价太大了。” “值得,素语从来不是我的选择,而是必选项。” 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砸进魏无隐心里,他指尖掐紧了掌心,眼中闪烁不定。 时小栖炼制回转丹,一身修为散了,即便寿元散尽…… 魏无隐亦有把握将她的命拉回来,保住她的性命。 “你来我这里吧,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你,我这里姑且还算安全。” 然而时栖乐却拒绝了,在她看来还是灵息山安全一些,更何况魏无隐只是凡间的商人。 修真界的各方势力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不想拖累魏无隐。 “不了,我另有打算。你帮我这个忙就好了。” “时小栖!” “好啦,就这一个忙,你就帮帮我吧,你也不想看到我被人追着杀对吧?” 魏无隐眼中的光明明暗暗,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隐去,终是答应了。 “好。” “魏无隐,你真是个大好人。” 第221章 大不了谁都别走了! “找你干嘛,你有事?” 魏无隐状似恼怒开口,“你这人用完就扔是吧?!” 时栖乐眨了眨眼,这才想起自己才是求人帮忙的那一个,急忙答应了。 两人的确很久没见了。 “好好好,你什么时候回荷风岛了告诉我,我再过去,免得总扑空。” “好。” 说好了事情,时栖乐随手便将传音符灭了,一边晃悠着小腿,一边听着屋外的雨滴声。 九霄犹豫几秒在桌底下,戳了戳少女的小腿 “干嘛?” 臭女人,我们真的要离开青云宗吗?以后还会来吗? 时栖乐神色微顿,低眸看向蠢萌蠢萌的小破剑,这家伙倒是适应得挺快,也不闹腾了。 换做往常,怕是会上蹿下跳不愿意离开这里。 “要走的。” “你想跟我走吗?要是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看看你喜欢待在仙君这,还是公仪济他们那?” “!!!” 九霄忽的就炸了,臭女人居然没想把自己带上。 它气得原地凿了好几个洞,气势冲冲就要飞出去,要去找狗男人告状去,大不了谁都别走! 时栖乐:“…………” 她眼皮子一跳,眼疾手快的把九霄给扯了回来。 “没说不带你,你急眼什么,我当然舍不得你了,九霄这么霸气威武的剑。” “带你带你,你可是我的得力小助手,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少女忙给人顺毛,这小破剑急眼了可什么都干得出来,这该死的臭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哼! 九霄被她抱在怀里,一点也不挣扎,被哄迷糊了。 这可是臭女人第一次抱她,她还说需要它,否则她一秒也活不下去。 听到小破剑的反应,时栖乐眼角狂抽,还真是……… 好哄啊! 这边把九霄给哄顺毛了,顺带着和它串好了口供。 时栖乐一头摔进被子里,倒头就睡,方才的那股痛意将她折磨得够呛,心神疲惫不堪。 索性睡觉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三天后了,她神清气爽的起了床。 “三天了,君枕弦应该回来了吧?” 少女嘀咕了一句,慢吞吞的将衣服穿好后往主殿那跑,意外的扑了空,她疑惑的找了几圈。 随手抓了一个小山童,得知君枕弦还未归来。 “时师姐莫急,想来仙君是路上耽搁了,不妨再等等?” 时栖乐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随口道了声谢,小山童拱了拱手,见她无事后便退下了。 孤月仙君不喜苍华峰上有外人,鲜少有人上来。 自时栖乐来后,便多了每日来送饭的山童,一日三次,日日不落。 向来是君枕弦黏着她,忽然几日不见,时栖乐竟是有些不习惯,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清醒清醒一下。 她闲不住,转头便去了东篱峰。 路上却碰上赵佛华,时栖乐脚步微微一停,唤了声东篱长老。 如先前那般,赵佛华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哟,没和我师兄一起?” “没有,仙君不在苍华峰上,在外修补结界呢。” 刚刚补完结界回来的赵佛华:“???” 他怎么不记得师姐派师兄下山了,不就自己一个人? “你是说我师兄下山修补结界去了,他亲口同你说的吗?” 时栖乐不解,“是啊,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赵佛华敏锐的意识到什么,他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原是我记岔了的。” “师兄的确领命下山了。” “呃……那长老还有什么事?” “没事了,你这是要来找公仪?他约摸着在应唯院子里。” 话落,赵佛华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得太急甚至绊了一下脚,险些摔倒了。 时栖乐看着这人的背影,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并未起疑,毕竟君枕弦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谎。 走进谢应唯的院子里,却听到里面两道争吵的声音。 少女急忙刹住脚步,极为诧异的往里看去。 这声音是……谢师兄和公仪济。 两人怎么就吵起来了,时栖乐挠了挠头,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几秒后,时栖乐刚转身要离开,却听到里面一声急促的哭声,宥宥的哭声尖锐又急促。 “你是坏哥哥,我讨厌你。” “为什么不让我学,我明明很厉害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小少年似是委屈极了,哭得噎住了,出不来声音。 紧接着是谢应唯、公仪济两人的声音猛的拔高了几分。 “宥宥!” 一听这情况,时栖乐也顾不得什么了,快步走了进去,这才发觉里面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几乎都没地落脚。 宥宥哭得一抽一抽的,双手用力挥着不让人靠近。 “不要,你们走开,不要你们……” 谢应唯拧了拧眉,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看着小少年哭得满脸泪水,他竟是手足无措。 公仪济眼皮子狠狠一跳,心里也有些慌乱。 “宥宥,听话啊。” 但此时的宥宥情绪太不稳定了,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无法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不敢强行去控制宥宥。 于是时栖乐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两个大男人干站着,像是小学生罚站一样。 她眼角抽了抽,视线再往里瞥,便看到了宥宥。 “宥宥,怎么哭鼻子了呀?谁欺负你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收拾他。” 一道清脆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少女绕过地上的东西,走了进来,直奔宥宥的方向。 “宥宥?” 宥宥正埋着头哭着,一听到时栖乐的声音,眼泪流得更凶了。 “时姐姐……哥哥凶我,呜呜呜……他不要我了。” 小少年呆愣几秒后,像一个小炮仗似的冲进时栖乐怀里,尚且单薄的脊背一抽一抽的。 “时姐姐……” 时栖乐将人搂住,轻拍着他的脊背,“不哭不哭,宥宥有人要的。” 说着,一抬头恰好与谢应唯诧异慌乱的眼神对上,她挑了挑眉,示意这两人先出去等着。 第222章 我们又不是缺心眼 “我……” 就在他要说点什么自证的时候,被一旁的公仪济半推半拉到外头去了。 直到怀里的啜泣声渐渐平息下来,时栖乐这才将人松开。 “呀,我们宥宥都哭成小花猫了,能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了吗?” 她指尖微抬,一簇灵力将地上凌乱的东西拢到一边,免得绊倒宥宥。 “哥哥,说我是个大麻烦。” “公仪哥哥说我不是个正常人,宥宥是正常人的。” 宥宥像是树懒一样抱着时栖乐的手臂,两个眼皮哭到红肿,眼泪不住的往下啪嗒啪嗒掉。 听到这些话,时栖乐着实是愣了一下,随即是恼怒。 这两个人讨论这些事情就算了,居然还让宥宥听到了。 “宥宥,不是这样的,你先听姐姐解释好不好?”她放柔了声音。 小少年很听她的话,自己乖乖把眼泪擦掉了,仰头看着她。 时栖乐眉眼微弯,“其实,你误会他们了,他们不是在嫌弃宥宥,相反他们最喜欢宥宥了。” “不、不是的……” 她安抚的揉了一把他脑袋,“公仪哥哥那样说,是因为宥宥太乖了,和其他人一比就不正常了。” “但这是说宥宥很乖的不正常。” 宥宥愣住了,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低的,“真的吗?” “那……哥哥呢,他说我是个大麻烦,要小心我……” 时栖乐眨了眨眼,“因为哥哥太喜欢你了呀,你会修炼了就要下山做任务,会很危险的。” “他只是太担心宥宥了,想让你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她将这一句话说出口时,脑海瞬间清明了,或许谢应唯真是出于此顾虑。 宥宥扯着少女衣袖,羽睫上挂着泪珠,“真的吗?姐姐你没有骗我对吗?” “当然了。” 时栖乐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她掰着手指头数,“公仪哥哥,羊姐姐,章玫姐姐,宋集哥哥………好多好多,都很喜欢宥宥的。” 这话不假,宗门里的弟子们都爱和宥宥玩。 千哄百哄的,时栖乐总算是把这小祖宗哄好了。 这一扬哭闹费了不少心神,宥宥拧着眉再三确认自己不招人厌后,靠在她身旁就睡着了。 时栖乐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将人挪到床上放好。 又轻轻擦掉小少年脸上的泪痕,这才出了屋子。 一走到院子,迎面差点撞上凑过来的公仪济,时栖乐脸色一黑,这下可算点着她的火。 “公仪济,不会走路我把你的两条腿给锯了!” 少女神情阴恻恻的,双眼微眯,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公仪济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他讪讪一笑,指了指里屋,“那啥……宥宥他人怎么样了?” 一旁的谢应唯默不作声的站了过去,想听一耳朵。 时栖乐冷眼瞥了一下两人,面无表情道,“哭累了,已经睡了。” “哦……那、那就好。” “好个屁,谢师兄你们两人说话能不能避着点人,宥宥心思敏感,比一般小孩要脆弱得多。” “你们俩倒好,直接当他面说的?宥宥快哭死了。” 谢应唯抿了下唇,第一次如此颓丧,听着少女数落也不吭声。 “你误会了,我们又不是缺心眼,只是我们没想到宥宥学会了传音符罢了。” 时栖乐:“…………” 她脸上表情没维持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公仪济烦躁的扬了扬眉,双手一摊,“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和师兄大概是招架不住的。” 少女默默将眼里的震惊收回去,扭头看向谢应唯。 “谢师兄,你不让宥宥修行是担心他受到伤害吗?” 谢应唯掀起眼皮,一双冷峻的眉眼流露出复杂之色,沉默了许久,“宥宥不该碰这些的。” “为何?” 若宥宥当真不修炼,寿命便与凡人一般无二。 即便谢应唯悉心照料,最多最多也不过是百年光景,何不修炼延长寿命。 “我不知该如何同你们解释,但宥宥真的不能修炼。” 谢应唯垂下眼帘,可如今这一切都太晚了,他不曾料到宥宥天赋如此高,又如此执着。 时栖乐不解,“谢师兄,哪怕你不教他,他也有办法学。” “我知道。” 她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好宽慰道,“师兄,总归宥宥在这里很安全。” 公仪济也劝道,“是啊师兄,你就别那么担心了。” 谢应唯微蹙着眉,双目久久的看着屋内,眼睛里充满了郁色,许久只是点了点头。 “人已经哄好了,你们这几天多陪陪宥宥吧。” 这话是说给谢应唯听的,宥宥最依赖的人就是他了。 时栖乐看他这副样子,无奈摇了摇头,随即拉着一旁还在发愣的人离开东篱峰,去到后山。 公仪济不明所以,“时栖乐,你想干嘛啊?” “不干嘛。” “对了,小羊家里仅剩的几个人是怎么安置的?还是回到原来的村子里住吗?” “那也太残忍了,守着空荡荡的村子,每一处都是熟悉的人留下的痕迹,想想都可怕好吗?” “……那倒也是。” 公仪济往后一倚,靠在了树上,省些力气。 他身上的伤还没恢复,容易疲倦,“羊奶奶他们如今在天境城里住着,羊一遥过去也方便。” 时栖乐轻‘嗯’一声,脸上的神情不似从前那般无虑了。 远处的云雾轻拂过山,橘黄色落点缀其间,有风经过,将少女额前细碎的发丝拂乱了。 细细想来,她来这青云宗已经将近半年时间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感觉这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偏偏就到了分离的时候了。 公仪济正奇怪这人怎么没了声音,侧头疑惑望去,心中忽的一紧。 眼前的人安静的望着远方,侧脸被阳光染上层薄薄金粉,鲜少的恬淡静谧,美则美矣…… 只是,这副样子太诡异了。 诡异到公仪济心跳漏了一拍,他压下心头的不安。 “时栖乐?” “嗯?” 第223章 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 “……有屁就放!”时栖乐被惹恼了,冷冷放下一句话。 公仪济:“…………” 这就对味了,但是他心底总有点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你搞事情一定要叫上我,可别暗戳戳的,带上我,说不定还能给你当个垫背的不亏。” 时栖乐眨了眨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无辜气息。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向是个很乖巧的人,可别污蔑我。” “切。” “你下次记得挑一个雷雨天,来站这树下,把刚刚的话重复一下,看天道会不会想劈死你。” “…………” 时栖乐磨了磨后槽牙,看在这人苍白的面色上忍住没上脚。 两人沉默了有一会。 公仪济忽的想起什么,疑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不用陪着仙君?” “仙君下山修补结界去了,我一个人睡了好几天了。” 闻言,少年神情有些古怪。 孤月仙君下山修补结界去了,那他师尊去干嘛了? “民间各地破损的结界早就补完了,这要是拖到现在,黄花菜都凉了,这不我师尊刚回来。” “??” 时栖乐缓缓转头看向他,所以……君枕弦是骗她的? 怪不得方才东篱长老反应如此的奇怪,感情是事出有因啊! “这样吗?” “呃………我听说的是这样,说不定仙君是真有事在忙。”他忽的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赶忙道。 “毕竟魔心出世,闹得人心惶惶,孤月仙君脱不开身也正常。” 时栖乐神情微微一凝,暂且将君枕弦的的事情抛到脑后。 “魔心这玩意儿现在在哪?它的破坏力也太可怕了,这要是落入他人之手,恐怕得出大事。” “还不清楚,五宗那群人用上各种法宝搜寻,皆寻不到。” 魔心刚一出世,便将风平浪静的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 不仅仅是五宗,修真界排得上号的势力都在寻,想着先下手为强,暂时将魔心控制住。 以免数百年前的灾难再现。 魔心,绝不能落入任何人手中,否则后果惨烈。 如今更是多了归一墟,势力堪比五宗,叶迟州的身份特殊,心思诡异,令人捉摸不透。 是正是邪,犹不可知。 时栖乐摸着下巴在思索着,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一个问题来。 “你说,要是被魔心附身之人会怎么样?” 魔心生有灵智,说白了是双向选择,它亦会择一主栖身。 公仪济神色微顿,“自然是大办特办,集所有人之力,将其抓获,许是会送上审判台的。” “然后呢?” “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足以将魔心彻底杀死。” “可是这样的话,被寄居的人也活不成了,万一他只是被迫的呢?” 少年笑了笑,薄薄的眼皮下闪过一丝无奈,懒懒扫了少女一眼,她果真是天真得有些可爱。 哪有那么多被迫? 即便有,以一人之命换世间安宁,任凭谁都会选前者。 何况被魔心寄居之人,被迫、沉沦、亦或是本就暴虐,心神被控制后无一例外会成为杀神。 “时栖乐,没人会怎么想,大家更想自保。” 公仪济轻叹一声,“总之啊,一定要离魔心远远的,可别被盯上了。” 时栖乐眨了眨眼,心中漫起一层不适,他的话很残忍,也很直白,或许这便是人性啊。 刀子不落到自己头上不觉疼。 其实换做时栖乐自己,她亦然会选择前者。 权看那人是谁罢了。 陌生人终究只是会唏嘘一声,感慨他的倒霉不幸。 若是身边的人……这想法一出来,时栖乐浑身抖个激灵,脸色都白了白,好端端的乱想什么。 呸呸呸! “你……又在发什么疯?!” 公仪济被这她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要暴打他。 本能的退后的几步,险些闪着自己腰,甚至撕扯到了快要愈合的伤口,疼得他五官扭曲。 “我有点犯神经了,不用管我的,继续继续。” “不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哦!” 安九山那日,公仪济是真真切切的万剑穿身,但凡不是楚长枫吊住他一口气,人早没了。 伤得真的是很重,哪怕天材地宝喂进去了,也需要时间恢复。 未来很长时间里,少年算是彻底无法动用灵力了。 时栖乐望着少年挺拔清隽的背影,略微有些出神,半晌无奈扶额。 公仪济每次都黏着她,不管她去哪都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但无一例外的都会受伤。 结果这人死性不改,还敢要自己带上他?! “啧,哪天真嘎嘣一下死掉了就知道后悔了。” 少女嘀咕一声,又回到了苍华峰上。 然而此时的天墉峰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了。 桌案上的一张宣纸,上面字字句句如同刀子般刻进天墉眼中,短短的一张纸记载了太多。 许久许久。 天墉指尖颤得不成样子,他咽下喉腔涌上来的血沫,脸色白得吓人。 纸上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他不敢想当初的宁舒究竟有多绝望,多痛苦。 “宁舒,怪不得……你如此恨我。” 天墉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角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 楚长枫一时之间愣住了,自记事起他便在天墉峰了,他从不曾……从未看到过师尊落泪。 “师尊,您……” 他不由得往前站了几步,视线瞥过桌案的纸时,险些踉跄倒下。 “师尊,什么剔骨,灵根剥离?什么养毒器皿,这是大师姐她……” 纸上寥寥数字,楚长枫却连看都不敢看了,他一下就红了眼睛,大师姐究竟遭受了什么啊? 怪不得…… 大师姐命不久矣,能活到今日都算是离奇了。 天墉苍白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宣纸,微微拧眉,他强迫自己看下去,哪怕疼到全身发抖。 “师尊,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长枫气得眼睛通红,几个同门里,数他和宁舒最为亲近。 要知道这是谁干的,他现在就要去砍死他们。 他抬头看向天墉时,却发觉他早已全身发颤,唇边的血迹喷溅而出,周身灵力疯涌出。 第224章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师尊!” 殿外飞奔进来一道人影,章玫方才在练剑,却忽的发觉气息不对。 她疑惑的将剑收回,看了看周围,却没发现这气息的来源,就在她要重新起剑时,猛的一顿。 不对! 是师尊,是主殿的方向。 章玫迅速赶到主殿,一进殿看到的便是这副扬景。 章玫、楚长枫两人被吓得魂不守舍,试图上前,却被天墉周身的气流掀飞,不得近身。 “师尊,你冷静点啊,你的道心崩了修为可就没了!” “师尊!” 楚长枫神色焦急,嘱咐一旁的章玫看好师尊,用了最快的速度去到主峰,还有机会的。 宗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章玫顶着罡风,用尽了一身全身力气,一步步向前走去。 “师尊,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师尊,到底发生什么了,明明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少女害怕得连声音都在打颤,立在殿中的天墉却只是垂眸望着案上的宣纸,没有一丝动作。 像一尊玉雕的人像,双眸中没有一丝的光彩。 无论章玫说什么,他都未曾回应过半个字。 电光火石间,章玫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她扯着嗓子大喊,“师尊,你要是出事了就没人护着宁舒了。” “师尊,你想想宁舒师姐!” ‘宁舒’这两个字就像开关一样,天墉缓缓掀起眼皮。 瞳孔渐渐有了焦距,沉沦、挣扎、清明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天墉骨节分明的指骨泛着清白,用力闭了闭眼,将满目的苍凉敛去,下一瞬消失在殿中。 他的确该死。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但他死之前至少先为宁舒报仇。 “师尊?!” 章玫直接傻眼了,这一招她是和时栖乐学的,打蛇打七寸,要拿捏师尊的心情,但是……… 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啊啊。” “完蛋了!” 她反应过来后,双腿咚一声跪到地上去了,师尊不会找地给自己埋了吧?! 深想下去,章玫脸色就白一分,她踉踉跄跄的跑出门,她可不想成为天墉峰的罪人啊。 因此,当楚长枫千辛万苦的将天虞请到天墉峰时…… 里面空无一人。 这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回响,连个人影都没有。 楚长枫呼吸一滞,“师尊?!” “小师妹,你们跑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见了?” 青年一日之间遭受如此多的打击,心跳砰砰直跳,脑子也嗡嗡响的,差点就要跪下去。 天虞拧了拧眉,示意楚长枫冷静,稍安勿躁。 她视线来回望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下殿中的气息,这……的确是道心崩塌,灵力溃散的征兆。 天墉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宗主,这可如何是好,我师尊方才还在这里的。” 天虞神色复杂,沉默了半晌却也说不出什么,心中感慨万千 “罢了,你师尊一向有分寸,不必太过担忧。” 楚长枫抿了下唇,这话他自然再相信不过了,但关键是不触及大师姐,一番与她有关…… 师尊的理智全都抛到脑后了,尤其是面对这样的事情。 “宗主,这事关大师姐,师尊难保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来。” 宁舒? 天虞心里一咯噔,双眸中掩藏不住的惊诧,直到听完楚长枫的话,眉头不由得拧成一个‘川’字。 “什么?” 她忍不住回想起十几年前宁舒被逐下山的扬景。 即便外界传言如何,蓬莱再如何施压,青云宗从未对宁舒下过任何惩戒,这并非她一人之错。 又或许说,这件事本身没有过错,只是不合适罢了。 一旁的贺越亦是神情凝重,宁舒遭受如此大的委屈,以天墉长老对她的维护,恐怕不会善了。 天虞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许久许久不曾开口。 “贺越,让东篱长老来主峰一趟。” 随即,她转眸望向楚长枫,“此事交由我来处理,天墉不在,你身为大师兄管好峰上诸事。” 楚长枫胸口沉甸甸的,他再想出去,也知轻重。 这关头最不能出岔子了。 “是,弟子谨记宗主教诲。” 天虞将消息封锁了,对旁人只道天墉长老闭关修炼,一切事由交由其弟子楚长枫处理。 回到主峰时,贺越已然将赵佛华请到殿内了。 “你先下去吧。” 天虞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站着的贺越先行退下,缓缓落坐。 一看这气氛,赵佛华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师姐心情不怎样,这回又是谁惹她生气了? 他往茶杯里倒茶,随后将茶杯推至天虞眼前。 “师姐,先喝杯茶缓缓吧。” 天虞沉默不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英气的眉眼微拧,似乎在思考什么。 “发生什么了这是,还是第一次见师姐这副样子?” “宁舒遭人迫害,天墉道心崩塌,如今人不在宗里,不知去了何处。” “!!!” 赵佛华惊得五官乱飞,他慵懒惬意的神情一下就变了,靠在椅背上的腰瞬间挺起,“什么?!” 道心崩塌。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他愣在原地。 天虞问道,“宁舒一事,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这手段如此残忍,说是猪狗不如都侮辱了猪狗,那孩子究竟遭了多少罪啊。” 赵佛华轻叹道,“应该不是蓬莱下的手,但估计与蓬莱脱不了干系。”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天墉此行去哪。 “师姐,天墉不会把蓬莱都给灭了吧,这好歹是他的本家。” “未必。” 赵佛华张了张嘴巴,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天墉可不是一般人,这青云宗里除却君枕弦,他的修为是最高的,甚至略比天虞高些。 战斗力在修真界里数一数二。 为人凉薄冷漠,冷淡得仿佛极地万年寒冰 ,赵佛华认识他几十年,只见他对一人有过例外。 “师……师姐,我们应该拦着点吗?” “拦得住?何况蓬莱本就是天墉的本家,我们不好干涉太多。” 赵佛华沉默了。 如果青云宗放任不管,这世上便没有人能管得住天墉了。 第225章 出于害羞不敢应承 说句难听点的,像是一只挣脱了铁链的野狗。 “暂且先看着吧。”天虞沉沉叹了一声,心中无奈至极,这一个二个就没一个是省心的。 “凡间如何了?” 赵佛华神色正经了些,“不太好,即便将结界修补好了,也只是暂时的。” 只要魔心在,结界一日不稳。 如今这修真界宛若一望无际的水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波涛汹涌,各方势力搅和。 “师姐,这魔心究竟在何处,为何只是出现了短短一日,便再没了踪迹。” “只希望魔心还未落入他人手中,否则再无法子。” 千年前的祸事若重演,凡间寸草不生,血流成河,无数大能拼死抵抗,纷纷为之殒命。 “我总觉得这是叶迟州的阴谋,这一切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叶正浩以不孤山为引,强行困住白鹤真君,酿成如此惨祸,他的孩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先前不好动他,如今他成为归一墟尊主,怕是更难了。” 天虞捏了捏眉心,赵佛华能想到的她如何想不到。 明知他修习傀丝术,修建安九山豢养无数傀儡,他们处处提防,抵不过心术不正之人。 没有一个散修能经得起傀丝术强大的诱惑。 这亦是他们不敢将消息公布的缘故,叶迟州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处处受制,赵佛华可算是体验到了这无力感,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硬生生又忍了回去。 “师姐,此番唤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的吗?” 天虞微微颔首,将手中封好的几封信件递到他手中。 “将这些书信交到五宗掌门手里,切记莫要经由他人之手,必须是你亲手交出去。” 她的神情肃然,是赵佛华从未见过的严肃,眉眼深深,更透出几分冷厉。 “好。” 青年愣了愣,视线落在手里的书信上,缓缓点了点头。 “即刻就去。” “这么急吗?好好好,师姐你好好歇息一下,我就去了。” 赵佛华匆匆赶往紫阳宗,明白这是师姐下一步的部署,事关重大,他不敢有半点耽误。 于是,他便将君枕弦慌骗下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约莫七天后,时栖乐这才重新见到君枕弦。 准确来说,君枕弦第六天已经回来了,只是一回来便上了主峰,整整待了一天的时间。 这举动怎么看怎么奇怪。 以往君枕弦下山执行任务,每次回来定然会去寻她。 这次……… 从主峰回来后,君枕弦也并未去到时栖乐的院子,只是待在殿中。 “咦?” 时栖乐双手托腮,往屋外的飞腾的瀑布看去,坐了许久,直到桌上滚烫的茶水凉透了。 抵不过心中的担忧,少女起身出去,打算去主殿溜一圈。 角落里正呼呼大事的九霄丝毫不觉,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连三清绫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它这是猪吗? 为何一把剑会喜欢睡觉? 三清绫一漂进来便看到这副扬景,又一次被震惊到了。 它安静看了九霄片刻,轻柔的白纱落进小窝里,占据了小小一角。 一绫一剑和谐相处。 但他们的主人也就不是如此了,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时栖乐背着手,在主殿门口来回绕了三圈,里面黑乎乎的,毫无动静。 “仙君?” “仙君,你睡了吗!” 她一连唤了好几声未曾得到回应,也不做犹豫,径直推门走了进去,熟轻熟路往里屋走。 果不其然,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月光洒进窗台,浅浅的落到君枕弦的脸庞上,印出立体流畅的轮廓。 浑身疏淡散去,细密的睫毛覆在上面,静静的躺着,像是一尊玉雕的人像,眼下泛着青。 睡着了? 时栖乐眉梢轻挑,这人一向有装睡的嫌疑。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榻边,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伸手径直探向青年脉门。 少许,时栖乐放开了手,疑惑的眨了眨眼。 君枕弦身体好得很,没什么问题,神魂融合很契合,一点毛病都没有。 其实无论君枕弦下山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哪怕他不主动说,时栖乐或许不会开口去问。 人之间总该有点距离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 少女垂下长长的眼睫,微凉的指尖轻轻落在他鼻尖上,轻点几许。 既然身体没出什么问题,那她就放心了。 好好睡吧,小狐狸。 在时栖乐看不到的角落里,君枕弦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鼻尖上轻微的触感似是传进心底。 栖栖……… 他很想睁开眼,用尾巴将人拖到自己怀里抱紧。 蛮不讲理的与她亲近,仗着她的心软肆无忌惮,想要得寸进尺,想要她永远只喜欢他。 此时此刻,君枕弦一颗心被挤得酸涩饱胀,忍得要发疯了。 可栖栖太聪明了,一旦他露出什么破绽便会被知晓。 索性便用睡觉来逃避。 若是时栖乐再看仔细一些,便会发现端倪。 君枕弦的伪装,旁人看不出分毫,唯独时栖乐能一眼识破。 夜风清凉,窗外树影婆娑。 少女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添了几分的活意,不至于如此的清冷。 下一刻,青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本该离去的脚步声折返,鼻尖萦绕着一股暖洋洋的清香。 栖栖!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似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君枕弦彻底僵住了身体,掌心挤进一只温热柔腻的手,小小的,他的指尖被反握进掌心。 他不受抑制的,指骨动了动,想将人彻底握住。 心中仿若炸开了烟花,大脑一片空白,高兴得险些忘了自己在装睡,好在迅速反应过来。 时栖乐主动留在他床上了,主动来牵他的手。 是不是,她对他也有那个意思,只是平日里出于害羞不敢应承。 脑海里的想法一齐涌了上来,身上的热意袭全身,温度越发高了,这只狐狸就要把自己热晕。 栖栖,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第226章 慢慢的就把我忘了 若是时栖乐知道睡得一本正经的人内心想法如此精彩,怕是会被气笑,好在此时还不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度刚刚好,一手撑着自己脸颊。 朦胧夜色下,她在回去的路上竟是生出一股难言的冲动。 在最后与他相处的时间里,时栖乐希望是快乐的,既然分离无可避免,那便过好每一天。 “仙君,你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呀?” 斑驳洒落的光影将他笼罩,侧脸线条干净分明,漂亮得要命。 少女眨了眨眼,轻轻的说了一句,嗓音里带着笑意。 君枕弦:“…………”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过了数回,却轻易的挑动他的心弦。 “睫毛长得真好看,鼻子真挺,都能滑滑梯了,有型有颜。” 不愧是她一眼就看上的男人,可谓是一见钟情…………于他的大尾巴。 但凡死生之境里换做其他男人,时栖乐只会默默转身离开。 忽的,她想起来这一句话来,尾音上扬,拖着长长的音,“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的弯刀。” 调戏意味十足。 当真是肆无忌惮,时栖乐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若不是还有点良心在,君枕弦身上的衣服会被他扒得一件不剩,嗯………最好不要穿衣服。 然而‘睡着’的某人听到这一声哥哥,心跳声快要炸了。 几乎要破腔而出,掩在头发中的耳根红得滴血,血液滚烫,带着心跳的节奏冲在最前面。 君枕弦一阵飘飘欲仙,他不曾想少女竟如此……… 荒唐。 一句接着一句的轻语,密密麻麻的酥麻感直涌脑海钻去,他恍惚间在想,自己还不如真睡了。 最后的最后,他实在承受不了了,晕厥过去了。 时栖乐丝毫不顾人的死活,一番话将人心里撩拨得昏过去,谁能想到面上乖巧漂亮的人…… 内里实则流着黄。 此刻的少女双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往床上瞥了一眼。 她伸手捏了捏君枕弦的脸,歪着脑袋凑过去,笑得高兴极了,“小样,这就受不了啦?” “哈哈哈,让你装睡。” 是的,眼前的人早就识破了君枕弦是在装睡。 于是,她故意说着挑逗人的话,眼睁睁的看着他耳根越来越红,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晕过去。 “就你这拙劣的演技想骗谁呢?简直是不堪一击。” 装睡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时栖乐眉眼微弯,将他的脸捏起,像面团一样揉。 方才在再次回来时,已然发现端倪,说的第一句话也只是为了试探,实在是太明显了。 此时掩在他银发后的耳根依旧红得不像话。 难道……… 她说的话真的那么让人羞耻吗? 时栖乐眉梢轻挑,可是这些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得亏他俩不可能,否则她可没那么矜持含蓄,真是可惜了。 趁着这人真‘睡着了’,少女掌心运起灵气,心中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狗男人肯定作妖了。 不然以他平时的性子,肯定会把自己拖到床上抱着。 温和的灵力游走经脉,时栖乐微微阖上眼眸,一一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说来也巧,君枕弦自剥离人魂后,体内的毒液随之消散。 误打误撞将这毒给解了,但毒液常年侵蚀他身体,经脉呈现萎缩状态,像是干瘪的气球。 这样下去,修炼迟早出问题。 “笨死了,痛了都不知道来找我,活该你疼。” 时栖乐没好气的戳了戳他心口,这玩意动用灵力怕是疼得不轻。 也就这倔狐狸,总是以最轻松的姿态面对她,除非真真是承受不住了,否则不会露馅。 “仙君,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一个人离开啊?” 少女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白皙纤细的指尖轻抚青年侧脸。 “我走后,你一个人也会好好的对吧?” “九尾一族寿命极长,时间长了,慢慢的就把我忘了。” 时栖乐眼眸微弯,面上在笑着,心里却泛起难过来。 她……舍不得的,她从来就舍不得君枕弦这个人。 “君枕弦对不起,我要救素语,还想要回家,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少女眨了眨眼,将眼中的酸涩敛去,俯身吻在他眉心。 月上中天,云层遮住了半边,剩下的半边周围,绕着一圈朦朦胧胧的薄纱,使得月光黯淡。 直到天微微亮,时栖乐动了动半边麻掉的身体。 起身出了屋,回到自己院子里。 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差一个时机—— 寻个机会将归鸿长老打晕带走。 或者能在这里问出回转丹的丹方最好,免得她还要费力气把人打晕扛走,完事又扛回来。 这实在太折腾了。 那么怎样才能撬出归鸿长老的嘴? 这个问题困住时栖乐好几天了,她想了许久才想不出方法。 软硬兼施? 威逼利诱? 还是………搜魂呢?貌似这个来得快一些,但有些过分。 不行,万一时栖乐手抖一下,归鸿长老可能就变成傻子了,这可不行。 搜魂术有没有一个平替版的,温和一点。 时栖乐挑了挑眉,一大清早传音给公仪济,也不废话,径直问道 “这世上有没有搜魂术即便遭受反抗,也不会伤害到人?” 刚刚从床上起身,对着一片水镜,正在系身上扣子的公仪济闻言,手上动作停顿几秒。 “什么?” “你知道吗?知道告诉我一声。” 少年微蹙下眉,搜魂术哪有不伤人的,何况这不是一般人能施展的。 公仪济一口回绝,却遭到时栖乐的连番轰炸,他的脑子被吵得嗡嗡响,无奈之下只好帮忙。 两人隔着玉牌,讨论了整整一个早上,几乎要绝望了。 “少爷,你快点帮我想想办法,我真的不行了。” 公仪济:“…………” 他掀起眼眸,不看都知道这人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敢情这些话她对谁都说,电光火石间公仪济想到一个方法,他幼时曾听家中长辈提起。 第227章 渡法术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时栖乐心里一紧,“好消息。” “世间的确存在不会伤及人神魂的搜魂术。” 少女双眼微微一亮,“感情好啊,那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就是世间仅有的一种搜魂术大概已经失传。” 时栖乐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声音拔高了几分,“哪种搜魂术?我绝对不允许它失传!” 公仪济挑眉笑了笑,“九尾一族已然灭绝,不允许也………” 此话一出,一道更加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桀桀桀的大笑起来,少年听着格外的渗人。 “……你失心疯了?!” “少爷,其实我有时候很喜欢你的嘴,太棒了。” 公仪济:“?” 时栖乐眼眸弯成了月牙,激动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不,她身边就有一只现存的小狐狸。 “你不要说这些让人惊悚的话,请考虑一下我的小心脏好吗?” 少女晃了晃脑袋,“谢谢你啊,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随即,她便将传音掐断了。 九尾一族的搜魂术。 时栖乐唇畔边勾勒出一抹笑意,想定了主意,屁颠颠就要往主殿那边跑。 “仙君。” “仙君,你睡醒了吗?” 隔着大老远,少女一蹦一跳的跑着,脑袋上坠着的铃铛叮当响,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仙君,仙君!” 苍华峰一向很安静,是一种荒无人烟的静谧。 许久许久。 这偌大的地方只有君枕弦一人待着,缺少人气,冷冰冰的。 唯有时栖乐是一抹耀眼的蓝,轻而易举闯进。 君枕弦坐在桌案旁,执着笔的手忽的抖了一下,他抬眸望去,少女正巧撞进他的眼眸。 她笑起来,本就漂亮的眼睛越发的明媚盛意。 “栖栖。” 他看得出神,不觉喃喃出声。 时栖乐绕过桌案,跑到他身旁去了,扯着他的衣袖轻晃,“仙君,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嘴巴先于脑子一步应了声。 君枕弦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抹羞耻,垂眸反手将少女的手握住,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想起昨晚她趁他睡觉说的话,他薄薄的面皮又发热。 “栖栖,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听闻你们九尾一族的搜魂术很厉害,你可以教我吗?” “嗯?” 青年诧异了一瞬,视线从两人相握的手移到她的脸庞,道“你怎么突然想学搜魂术了?” 时栖乐眉眼弯了弯,“我日后可能需要用到。” 她很诚实的说了,只是模棱两可,未曾细细说清楚,也不算隐瞒。 算盘打得真响。 “这术法是不是不传外人,仙君你会很为难吗?” 君枕弦摇了摇头,神情自然极了,含着笑意,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栖栖,你不是外人。” 是他一生的爱人,是他渴求相守一生的道侣。 这话他并未说出口。 九尾一族,最是长情。 认定了一个人,便会一条路走到黑,即便生死也无法将他们分隔,留下的那人往往殉情。 斜进窗台的光洒落在时栖乐白瓷般的肌肤上,踱上一层淡淡光影。 彼时她并不知晓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只觉得狗男人可真仗义。 “仙君,那现在教我可以吗?我现在就想学。” 时栖乐生怕他拒绝,被握住的指尖轻轻挠他掌心,凑上去朝他眨眼,放软了声音求他。 “教教我嘛。” 君枕弦心呼吸一滞,几乎是狼狈的移开了视线,他一手覆在她眼睛上,挡住这勾人的眼睛。 “咦?” “你干什么挡我的眼睛?” 少女懵了一下,蝶翼般长的眼睫轻眨几许,扫荡在他掌心,他登时僵住了,看了下去。 “仙君?” “君枕弦?” 唤了好几声,君枕弦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呼吸急促了些,时栖乐疑惑极了,想挣开他的手。 却被挡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她忽的明白了什么。 “哥哥?”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用干净清糯的嗓音唤他,勾着尾音。 只一瞬,君枕弦的呼吸乱了。 “哥哥,你到底教不教嘛?你不教我我找别人了。” “不许。”他声音哑了。 君枕弦眸色沉了几分,伸手一揽,滚烫发抖的掌心落下她腰后,她的腰很细,足以圈住。 “栖栖,不要去找别人,我比他们都更厉害。” “哦?” 即便被挡住眼睛,以这样一个禁锢的姿势,时栖乐丝毫不紧张,甚至将身子稍稍往前仰。 “好叭,可是……仙君挡着我的眼睛还怎么教我呀?” 青年的心狂跳不止,面颊上浮起一丝丝红晕,他抿了下唇。 视线缓缓落到少女下半张脸,落在她微微张合的唇瓣上,这里的滋味他尝过,会让人上瘾。 食髓知味。 “栖栖,搜魂术需要九尾一族的法术,我渡给你可好?” “啊?” “渡法术?先前回春术你已经渡过了,这次传授心法就可以了吧?” “不行,渡一次法术只能用一次,两种术法相差很大,否则……效果不好。” 时栖乐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顿了顿,一把拉下他的手,歪着脑袋,疑惑的盯着他好几秒。 这目光让君枕弦心里紧张起来,手指蜷了蜷。 “栖栖,你不信我吗?” “怎么会,那仙君要如何渡我法术呢?” 青年垂了下眸,冷白的手指轻柔的点在她唇上,声音说不出的欲色。 “很简单,只是怕是要委屈栖栖了,你可愿意?” 时栖乐:“…………” 怪不得她感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像是被什么盯上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少女眉梢轻挑,漂亮的瞳仁泛着些许无奈,微微俯下身子,笑吟吟的凑到君枕弦眼前。 “仙君如此正直的人,一定不会是诓骗占我便宜,对吧?” 君枕弦攥着衣角的指尖发白,脸上火烧似的滚烫。 他依言点了点头。 只是这般演技实在拙劣,只一眼便能识破。 第228章 你什么时候离开青云宗? “好叭。” 时栖乐点了点头,眼尾微勾,在他诧异的神情下,侧身坐在他腿上,双手抱上他的脖颈。 “栖栖,你………” 后腰立即伸出一只大掌,牢牢将她圈住,却羞得闭上了眼。 少女指尖拂在他脸庞上,靠得极近,近到能瞧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以至于呼吸交缠。 “仙君闭眼做什么,不是要渡我法术,传我心法吗?” 看着他难堪紧张的模样,时栖乐心里那股痒意悄无声息的涌了起来。 还想再逗逗他。 “是……” 直到那柔软的指尖滑到他喉间,轻轻一按,君枕弦猛的睁开了眼,眼稍下一抹薄红。 他身体颤了一下,愤愤道。 “栖栖,你就是故意的,想看我笑话,想让我发疯。” 时栖乐眨了眨眼,完全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谁让这人说谎的,渡法力分明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 人被逼到了极致总是会反抗的,更何况眼前的人是他极度渴求的人。 青年将她作乱的手捉住,黑眸中竟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恼,“栖栖,你是不是真以为我……” “什么?”她假装没明白。 “你!” 君枕弦不吭声了,半掩在银发下的耳根红得要滴血,他抿唇,“无妨,栖栖待会就明白了。” “??” 下一瞬,清冽的气息完全将她包裹,霸道又直白。 时栖乐瞳孔微睁,下意识要跑,“等……你先等……一下……” 青年垂眸,手往下挪了些,轻轻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有半点退缩的余地,“栖栖,我等不了。” 他的吻重重落下,不似蜻蜓点水,温柔也失控。 宣泄着什么,在强势的占有着。 “……君、枕弦…” 时栖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恍惚之间,她这才意识到,她又一次把人逗狠了。 少女长睫抖了抖,吻得太深太重了,以至于浑身发软,指尖都在发颤,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真的要喘不上气了…… 迷迷糊糊间,她仰着头,往下吞咽着什么。 再次回神时,搜魂术的心法尽数到了时栖乐识海中,全身暖洋洋的,是君枕弦渡来的法术。 “栖栖,只可使用一次,施术时切记别伤着自己。” 耳旁是他带着餍足的嗓音。 时栖乐像是失了水的鱼,眼中尽是迷离之色,不知今夕何夕。 “君枕弦。” “嗯?” 少女透着粉的指尖攥着他的衣襟,借着这点力道仰起头。 “喜欢吗?”她的声音软极了,带着些许娇媚。 只一眼,君枕弦看得呆住了,呼吸又乱了,眼稍潋滟着薄红,连那一处地方更加的放肆。 “喜欢,很喜欢。” 时栖乐懒懒的掀着眼眸,里面笑意越发深了,像是一只犯懒的猫儿。 “舒服吗?这样的接吻你是不是会更舒服?” 他羞耻不已,“……是。” 少女拧眉,不适的动了动,什么鬼玩意怼着她啊? 下一瞬,时栖乐眼瞳微微睁大了,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瞪了瞪他。 君枕弦闷哼一声,酥酥麻麻的自尾椎上升,竟是比被摸尾巴还要………浑身一颤,他还想…… “栖栖,我、我不是故意冒犯的,我忍不住。” 他抿了抿唇,声音发着抖得,难堪的往后退了些。 自从那晚后,君枕弦便知道这究竟为何意。 时栖乐头皮发麻,一把推开人,自己站了起身,却忘了自己双腿发软,又险些跪了下去。 “栖栖!” “别、别走,我待会就好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君枕弦一慌,抬手又将人抱了回去,下颌抵在她肩颈上,声音低低的。 似是有点委屈。 明明是栖栖先挑逗他的,到头来却要怕他。 “我…!” 察觉到他的慌乱,时栖乐稍稍冷静了一些,停顿了片刻,“可是,你抱着我不是更难受吗?”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 “没关系的,再让我抱抱就好了,不用管它。” 时栖乐:“…………” 少女眼角抽了抽,心里忍了又忍才没一巴掌呼上去,这样……她,难道自己就不难受吗? 简直是如坐针毡,某物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少女从一开始的慌乱、接受,到后面直接麻木了。 时间太久了,时栖乐坐在他怀里,被他清冽的气息完全包围,暖洋洋,她险些睡着了。 她懒得动弹,心里又笃定君枕弦不会对她做什么 少女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的腰,放任自己睡过去。 君枕弦微微抬手,将她耳旁碎发拂开,唇边的笑意既无奈又宠溺,栖栖竟如此相信他吗? 可是……… 他远没有她想象的有定力,所有的理智一碰见她溃散。 “栖栖,分明你才是那只勾人心魂的狐狸。” 青年往日疏淡的神情不复存在,眸子晦暗不明,染上欲色,手背青筋凸起,强忍着冲动。 这时,一张传音符从半空燃起,闪烁着蓝光。 君枕弦撩起眼皮看去,有人寻栖栖?他正欲唤醒怀里的人,却在听到传出的声音后,顿住了。 “时小栖?” “时小栖,你交代我的事给你办好了,你什么时候离开青云宗?” 这话一出,君枕弦好像掉进冰窟窿里,刺骨的寒意剐进心头,他浑身血液好似凝固了。 栖栖要离开了?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怀里的人,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另外一头的魏无隐拧了拧眉,许久没得到回应让他心里有些慌。 “时小栖,你怎么不说话?” “时小栖?” 君枕弦停顿了许久,忍着体内翻滚的气息,眼底变得通红,眉眼之间,有戾气亦有悲痛。 无言的戾气是对着魏无隐的,悲的是栖栖就要离开他。 “她不会离开青云宗,栖栖有事会寻我,不劳烦你。” 这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魏无隐亦是愣住了。 适才懒洋洋的声音顷刻冷了下来,怒火涌上了心头。 “君枕弦?!” “时小栖她人呢?你为何会拿到她的传音符?” “栖栖在我怀里睡着了,我不舍唤醒她,由我代为传话自是应当的。” 第229章 剑生不明白 “呵,你当真以为时小栖在你身边便会属于你吗?” 他冷笑一声,“我最是了解她,她心思单纯,见不得身边的人难过,她对你不过是心软罢了。” 君枕弦轻扯下唇角,声音极冷,“至少她此刻在我身旁。” 至少……他尚有机会挽留她。 这话嘲讽意味十足,任谁都看得出,时栖乐对魏无隐并无男女之情。 只将他当做朋友。 “你!” 青年不欲多言,抬手拂去传音符,殿内又恢复宁静。 一旁桌案上摆放的茶盏渐渐浮起寒气,化为冰块,屋内的温度骤降,无声而又充满怒气。 “……冷,好冷。” 这一动静惊动了睡梦中的人,她蜷缩着往他怀里缩。 恍惚间,君枕弦竭力敛去眼底的戾气,带着歉意的轻拍少女脊背,安抚着。 “好了,不冷了。” 他不该迁怒栖栖的,只是近来情绪总不受控制。 魔心。 若有一日,他当真无法控制,身体沦为魔心杀人的躯壳,该怎么办? 君枕弦从不惧怕什么,鲜少有过情绪崩溃之时,哪怕魔心附身,哪怕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他可能会伤害到时栖乐,这一认知却让他发狂。 “栖栖,你先等等我好吗?” “等我炼化魔心了,至少再陪我一阵子,若是我失败了,定不会阻你离开。” 青年抱紧她的腰,眼中尽是割裂的不舍与挣扎。 归一墟暗室中。 剧烈的碰撞声炸响,在这狭窄昏暗的室内,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地上,魏无隐赤红着双眼。 “君枕弦,我要杀了你。” 他一字一句道。 看在栖栖的面子上,原本他打算给君枕弦一个痛快,如今……… 他眸底似翻滚着惊涛骇浪,许久许久,忽的就笑了,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渗人得慌。 魏无隐转瞬又恢复了平静,抬了抬手,招来外头的人。 “去。” “告诉齐肃、蓟连两人,就说我同意他们的计划了。” 应一小心绕过地上碎裂的东西,脚步放得极轻,在主子盛怒之时,没人敢发出半点动静。 闻言,他却愣了愣,没能反应过来。 主子晾着他们一连数日,如今怎的又同意了? “是,属下这就准备。” 但这总归是好事,他急忙低头应声,生怕主子反悔。 魏无隐负手而立,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他黑眸中一片阴鸷,氤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昏暗的光影将他笼罩,竟显出无边的孤寂。 矛盾,而又割裂。 一觉醒来,格外的神清气爽。 时栖乐懒懒的伸了伸腿,从被子里咕涌出来。 白皙的脸颊睡得白中透粉,她坐起身扭头看了看,熟悉的摆设布局,果然是她的房间。 少女一歪脑袋,这扬景似曾相识啊。 她疑惑极了,为什么每次亲完,她都会睡着。 她咂吧了一下嘴,脑海中再次回想起那几乎深入骨髓的战栗感。 “狗男人,是不是偷偷练了?” 吻技好到她害怕。 时栖乐抬眸瞥向一旁的镜子,镜中的女子眼尾薄红,面若桃红,眉眼上流转风情与纯真。 “…………” 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狗男人吻技的真正魅力。 腾的一下,她的脸更红了,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把热度降下去。 角落里的九霄看了一眼时栖乐,翻了个身。 臭女人是猪吗? 每天就知道睡,睡也就算了都不知道回自己房间睡嘛? 每次都要狗男人抱回来,剑生不明白,别人的房间比较舒服吗?天天就往狗男人那里跑。 时栖乐丝毫没注意到九霄的腹诽,收拾一番后去了归鸿峰。 照例先去了羊一遥院子一趟。 担心她走不出那段阴影,这一段时日总是会来陪她会。 羊一遥坐在院子里,剑搁在桌子上,她双手撑着下巴,遥遥的望着远处,许是在发着呆。 素来弯着的圆瞳也不笑了,相较从前沉稳了许多。 但这不是时栖乐希望的,她心口酸酸涩涩。 “小羊。” 时栖乐眨了眨眼,敛去眼中的心疼,若无其事的往院中走去。 微风拂过她的脸庞,摇晃起她脑袋上的小铃铛,一阵清脆的声响响起,平添了几分活气。 总是这样的,她走到哪,铃铛声便响到哪。 好认得很。 “栖乐,你来啦?” 见到时栖乐,羊一遥终归还是开心的,她是唯一一个什么都懂她的人。 章玫很好,公仪济也很好。 只是两人出身修真大族,无论是成长环境还是其他,差别太大,他们未必明白她的痛苦。 “小羊,往常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练剑吗?” 羊一遥抿唇笑了笑,疏淡了眉眼间的郁色,她将剑推远了些,“今日的任务已经做完了。” “所以,我就提前回来啦。” 时栖乐微微侧头看她,挑眉轻笑道,“难得归鸿长老没逮你去背丹方。” “咦?” 这么一说,羊一遥才反应过来,归鸿长老的确许久没给她下任务了。 自从安九山回来之后。 “栖乐,天境城在青云宗脚下,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对吧?” “什么?” 羊一遥眨了眨眼,“我还是担心奶奶,我是一个很胆小很没用的人,我害怕失去最后的亲人。” 闻言,时栖乐靠在椅子上的脊背瞬间僵硬了。 “小羊,你怎么就那么招人心疼呢。” 少女探身过去,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将她的头揉成鸡窝头。 这才罢休。 羊一遥呆了呆,“那你为什么要揉乱我头发?” “我想啊。”时栖乐眉眼弯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脑袋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哦,好吧。” “小羊,我没办法帮你什么,我只能和你保证奶奶会寿终正寝。” “栖乐,你说什么?可是我们一旦修炼了便不得插手凡间他人命数,你会遭到反噬的,别……” 时栖乐笑吟吟的打断了她,“别担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你要相信我嘛,听话啊,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第230章 柳师兄更好打晕 天道因果、惩戒、天罚,这些她统统都不怕,干的也不止这一回了。 等她回家了,难道天道还能追到她老家劈去不成? 一键消消乐的事情啦~ “栖乐,你……真的不可以,那是我自己事情,即便我想让奶奶活得久一点,那也不应该你来做。” 羊一遥神色焦急起来,早知道她不应该说这些的。 “不把我当朋友吗?这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只有接受以及相信时栖乐这两个选项,你都得选。” 时栖乐挑眉,冷酷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不想再拉扯了。 她本就有这个打算,并非是羊一遥说了她才想到的,小羊的这一份纯真只有羊奶奶可以给予。 那是来自亲人的慰藉,支撑小羊信念的人。 公仪济、章玫、羊一遥。 三人之中,时栖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羊一遥。 呆头呆脑,天真烂漫。 心性太过单纯,这并非说她太过软弱,恰恰相反,羊一遥可能是四人中最为坚韧的人。 但这需要血淋淋的成长,来将她淬炼打磨。 “小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羊一遥抿了下唇,咬牙将眼中泛起的水光逼回去,她点了点头。 日头落进小院,斑驳的光影斜斜的投射在两人身上,照得人暖烘烘的,风也徐徐吹来。 这样的景色,很美。 亦是时栖乐所喜爱的环境,只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心中到底是不舍的。 “小羊,再过些时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见到。” 这一消息把羊一遥砸懵了。 “不是,栖乐你要走了?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走了?” “我来到这里本来只是为了炼丹,学成就走。”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的,一句完整话颠三倒四,“你不练丹了吗?你答应我们要一起闯天下的……” 羊一遥眼泪簌簌的掉,“你不要走好不好?” 几人自从进来青云宗,朝夕相处,交情很深,从未想过分离的事情。 时栖乐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可能要失言了,我没办法不走,素语还在等着我,我得救她。” “那你救完人就回来这里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走?” 有那么多人想要她的命,觊觎她身上的东西。 若是她没了修为,怕是会被修真界的人吞得连骨头也不剩。 时栖乐眸光沉沉,她必须在仅剩的生命里找到回家的办法,不然不死也会被天道劈死。 “小羊冷静些,这里还有公仪济和章玫他们陪着你。” 羊一遥哭得快喘不上气了,声音哽咽,“不行的,你也得在,我们要整整齐齐的才行。” 少女神色细碎又温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时栖乐站起身来,抱了抱她,“小羊我只告诉了你,希望你替我瞒上一段时间,拜托啦。” “栖乐,你要偷偷一个人离开吗?不跟他们告别?” 即便万般不舍,再想挽留,羊一遥深知不可能了。 时栖乐的决定不为任何人左右,几人太熟了,以至于她感到深深的绝望。 “还没想好,时间允许的话,应该是会和你们好好告别的。” 羊一遥仰望着她,透过一层薄薄的泪光,她恍惚发觉四人早已不是最初入宗的模样了。 大概是……… 不得不快速成长,一步步的,去成为让别人依靠的人。 包括她自己。 “小羊乖啦,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 羊一遥挤出笑来,“好。” 若到了那一步,估摸着是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时日所剩无多,疾病缠身,不得善终。 古往今来,逆天而为者谁能有一个好下扬。 想到这里,时栖乐笑容短暂凝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小羊,我先去找归鸿长老了。” 她摆了摆手,阳光下,少女的背影踱上一层淡淡的光,衣角随风轻扬,如小白杨一般秀丽。 羊一遥抿了下唇,将喉间中的呜咽咽下去。 如同时栖乐所说的,没人能够左右他人人生,她无法强求她留下。 只是…… “栖乐,你要是走了,这里就变得无趣了,这里和之前就不一样了。” 羊一遥肩膀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无声哭泣着。 时栖乐耳力很好,走远依旧听到了她的啜泣,脚步微微顿住了,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衣角。 她眼中闪过一抹歉意。 但她别无选择。 她站在原地许久,垂下眉眼,整个人蔫哒哒的。 柳尘鸣恰好从这边经过,不经意间瞥到那抹蓝色身影,停住脚步,打量了少女好几眼。 怎么说呢? 现在的时师妹看上去就像是淋了一扬大雨,湿哒哒的小鸡仔。 “时师妹?” 青年眉眼温和,犹豫几秒,终究是走过去唤了她一声。 虽说按照实力,唤时栖乐一声师妹不太妥当。 时栖乐眨了眨眼,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人,双眼顿时一亮,像是锁定了心仪的猎物。 其实,柳师兄更好打晕的。 不知为何,柳尘鸣感觉自己脊背发凉,有点想拔腿走人。 “时、师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是来寻师尊的吗?” 时栖乐少了几分跳脱后,看上去更乖巧恬静了,极具欺骗性。 “是呀,好巧啊柳师兄,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这声‘师兄’唤得毫无违心,哪怕是她真实实力示人。 柳尘鸣稍稍放下心来,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在心里谴责自己的龌龊,怎么能误会时师妹? 少女看上那么乖,一点也不像搞事情的臭小子们。 “嗯,我刚好也要去寻师尊,一起过去吧。” “好。” 时栖乐亦步亦趋的跟在柳尘鸣身后,歪着脑袋盯着他的背影,他究竟知不知道回转丹丹方? 万一打晕的是他,结果他脑袋空空,可就麻烦了。 “时师妹。” 前方走着的柳尘鸣忽然出声,放慢了脚步,退后了几步,与她并肩走着。 “嗯?师兄怎么了?” 第231章 他懂,他什么都懂! “??” 时栖乐疑惑的瞥他好几眼,脑袋中顶着三个大问号。 “好叭。” 师兄怎么奇奇怪怪的,她并未多想,一蹦一跳到前头去了,打算先去探查归鸿长老的情况。 小铃铛一晃一晃的,清脆的声响格外的好听。 柳尘鸣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时师妹的眼神竟如此有压迫性,难道这就是来自大能气息吗?他感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 “柳师兄,你快来啊!” “好。”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忙抬脚跟上去。 两人到丹室时,归鸿正俯身观察着丹炉的情况。 “师尊,时师妹来了。” 时栖乐扬起一抹笑来,走到归鸿跟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如往常那般,“弟子见过长老。” 听到她的声音,归鸿身形一顿,来不及躲开这一礼。 他一脸凝重,睨了这装乖的人一眼,心想着自己受了这一礼,不至于被天雷追着劈吧? 自己一把年纪了,禁止虐待老人。 “哼,你这丫头别给我行礼了,受不得受不得,若按实力来论,真正应当行礼的是我才对。” 时栖乐眨眼,“长老说这话可折煞弟子了,丹术一道您教会我许多,这礼你自然受得。” 这话再真心不过,归鸿是她丹术一道真正的良师。 少女神情真挚,“长老,无论弟子修为如何,始终是宗门弟子。” 归鸿心中震撼,瞧了她一眼,许久轻叹一声,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难得温和。 “也罢,我自认丹术一道还算厉害,也算承得住这礼。” 时栖乐抿唇笑了,“那是自然。” 归鸿承下这一礼,教得更加上心了,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 两人一齐凑在丹炉前,交谈声时不时响起,气氛很融洽,可谓是教者开心,学者轻松愉悦。 柳尘鸣:“…………” 他脸上表情很耐人寻味,这样温和的师尊他从未见过。 归鸿长老所收弟子大多是男弟子,传授丹方时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一脚就踹了过去。 但以为女弟子就能幸免吗? 不,女弟子大概是会得到一顿倒立背丹方。 男女平等。 青年张了张口,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融入这个圈子,却发觉自己连话都插不上。 无奈只好放弃。 柳尘鸣沉沉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背影略显沉重。 一连几天,时栖乐一大早去到归鸿峰,整日整日的待在归鸿身边,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去。 两人相处得极为融洽,少女往往一点就透,教起来省心省力。 归鸿少了那些蠢笨如猪的弟子们,一时之间得意忘形,竟是跑到了天虞几人面前炫耀。 这一招引来其他人极度不满,被暮雪长老摁着打。 君枕弦自然也在现扬,闻言神情冷淡的瞥了归鸿一眼。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小圆石,透着沁人的凉意,可那一双清润的眸子却带着无形的压迫。 原来栖栖早出晚归是因为归鸿这厮,怪不得。 “归鸿长老,听闻你灵田中的灵珠草死了大半,若得一玉灵液,可起死回生?” 归鸿唇角的笑意一僵,缓缓转头望向君枕弦。 “孤月,你这是何意啊?” 说起灵田,那可是他心头之痛,小心翼翼伺候了十年的东西,日夜期盼,结果长得不好。 这跟死了一个孩子有什么区别?! 君枕弦神色冷淡,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偶然间得过一瓶,用不上,若你需要可蹭与你……” 后面的话他并未言明,但归鸿却是眉眼上挑。 他懂,他什么都懂! 他摆了摆手,“孤月,我近来打算潜心压制一丹药,便不让栖乐往我那跑了。” 青年勾唇轻笑,“如此甚好。” 归鸿搓了搓手,双眼满是精光,难得几分猥琐。 “好啊,都好。” 众人:“…………” 一时之间,其他几位长老脸上神情太过复杂。 赵佛华眉梢轻挑,戏谑的上下打量了师兄一眼,早已见怪不怪了。 天虞见这殿上弟子时不时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面掺杂了一丝丝的好奇,一丝丝的兴奋。 甚至……略有几分猥琐。 她眼皮子一跳,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示意这两人收敛些。 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归鸿心满意足的带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走人了。 他迫不及待回去拯救他深陷于水深火热中的小可爱们了,天知道他当时都已经绝望了。 君枕弦眼角微微扬起,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藏也藏不住的愉悦。 喝完这一杯茶,青年起身告辞,迫不及待的回去了。 天虞:“…………” 赵佛华:“…………” 两人看着君枕弦的背影短暂的陷入了沉思。 赵佛华轻轻扬唇一笑,带着些许促狭,扭头与天虞笑道,“师姐,师兄这占有欲真强啊。” 连归鸿长老一个糟老头子的醋都要吃。 话说,师兄这一段时日怎么穿得……花枝招展的。 服饰上可谓是用心许多,往日只是一袭青袍,如今束以玉带,长袍上绣着蓝色精致纹样。 这几分巧妙的装饰,正巧驱淡了君枕弦身上的冷意。 凝着令人胆寒的锋凛锐寒,却也有惊人到妖异的美,两者杂糅在一起,宛若天人一般。 天虞眼角抽了抽,“长钰这性子越发像幼时那般了。” 小狐狸霸道得很,看上的无一例外都是亲自叼回洞里。 “这不挺可爱的,师姐你应当感到欣慰的,至少师兄开窍了,不然他真真是要孤独终老了。” “…………” 天虞睨了他一眼,好在她早已将殿中弟子遣走了。 “你话说得太早了,时栖乐未必会接受长钰。” “什么?” 赵佛华嘴角的笑僵住了,声音带着些许惊恐,“这不能吧,师兄连一个小姑娘都留不住?” “时栖乐不是一般的女子,长钰亦不是寻常之人。” 闻言,他渐渐凝重起来。 第232章 她这是动了谁的蛋糕? 希望这一切只是她杞人忧天罢了,只求长钰此生能顺遂些。 而此时的时栖乐看着丹室紧闭的大门陷入了沉思。 她这是动了谁的蛋糕? 柳尘鸣眉目清秀,朝着少女微微一笑,带着些心虚的歉意。 他也不没想到师尊为了一瓶玉灵液就把时师妹卖了。 “时师妹,师尊种植的灵珠草死了许多,后面几天忙着修复,怕是没时间匀出时间来教你。” 时栖乐歪了歪脑袋,“无妨,既然如此便不打扰长老了。” 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多想,转头就去了东篱峰。 一个月后,若是她想顺利离开青云宗恐怕需要公仪济的帮忙。 院子里。 小少年手上抱着一个小篮筐,里面装满了脆生生的灵果。 宥宥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白净的脸蛋上洋溢着细碎的笑容,一边吃着灵果,一边晃悠小腿。 他最先瞧见了门口的时栖乐,顿时从秋千蹦下来,跑向她。 “时姐姐,你来看我们啦?” 时栖乐挑了挑眉,走上前去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是啊。” 对待宥宥,少女一向更有耐心。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宥宥的情况,满脸笑容看起来很开心,这才放心,看来谢师兄把人哄好了。 “宥宥,你怎么在公仪济的院子里,他人去哪了?” 小少年摇了摇头,“不知道呀,哥哥这里有好吃的灵果,宥宥喜欢。” 时栖乐眉眼微弯,俯身往篮筐里探身看了看,这是灵蛇果。 后山种了许多,此丹有净化污浊的效果,并不珍稀,有心之人可轻易种植,一年结两次果。 口感清甜,脆生生的,很是可口。 有人将它当做零嘴。 后山种了许多,结的果很多,但耐不住青云宗的这一群饕餮。 如今也就公仪济这里还有剩一些了,倒是让她碰上了。 宥宥眨了眨眼睛,从篮筐里掏出一个灵果,递给时栖乐,“姐姐,这个好吃,你尝尝。” 哥哥担心他受凉,不让他多吃,吃了三个就不可以了。 小少年把谢应唯的话记在心里。 时栖乐嘴角轻扬,流露出一抹幽然的笑,她道了声谢,可转头就霸占了宥宥的秋千。 少女坐了上去,踮起脚尖,晃悠着小腿飞起来了。 “姐姐,我来给你推。” 小少年被抢心爱的秋千也不恼,欢呼雀跃的绕到后面,推着少女往前晃。 推得很卖力。 时栖乐双眼微眯,原来坐在秋千上那么的舒服惬意,等哪天弄一个。 “姐姐,还要高点吗?” “要。” 少女握紧了两旁的藤线,转眼飞得极高,来回晃着。 清风徐徐吹来,将她的衣角吹起,一抹蓝色衣角尤为抢眼,明媚的脸蛋,漂亮得紧。 宥宥弯眸笑得开心,得到反馈后,推得更加卖力了。 “姐姐,好好玩,还要更高点吗?” “要,再用点力吧。” 时栖乐微微侧头,阳光透射的斑驳光影打落到侧脸,投下一片阴影,衬得她明媚如春光。 “芜湖~” “我要起飞啦!” 然而人不能太过得意忘形的,尤其是曾经立下祖训的人。 “啊啊!” “时姐姐!” 只听得一声惊呼,少女一个没抓稳,身子如离线的风筝被甩飞出去。 公仪济倚在不远处。 深邃如黎明般的眸子映照着这一幕,眉峰轻扬,闲适又张扬,却也敛着一抹柔软的笑意。 早在时栖乐要求再高一些时,他便预料她会摔飞出去。 因此,少年早已做好了准备,脚尖一点迅速掠身过去。 却不想……… 时栖乐在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时,她拧身一翻,极具柔韧的腰身以一个不可能的姿势回转。 随后稳稳的落回到地面。 她扬唇一笑,拍了拍手,这都是小意思啦。 “宥宥,没事啊。” 少女抽空安抚了小少年一句,转身看向突然窜出来的人。 公仪济:“…………”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时栖乐一眼,若无其事的收回双手,突然觉得这人至死不懂烂漫了。 以后当一个孤家寡人好了! 时栖乐双眼微眯,“公仪济,你杵这里干嘛呢?” “你低头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然后再把你刚刚的话说一遍,来。” 少女尴尬的咳了两声。 来的次数太多,她下意识把这里也当成自己地盘圈着了。 “别那么小气嘛,这不是嘴瓢了,少爷大人有大量啊。” 公仪济双手环胸,下巴微抬,轻哼了一声,又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说吧,找我什么事?” 这人每次,多少都带点目的性的。 时栖乐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年头能懂她的人真的不多了。 “少爷,帮我一个忙。” “嗯?” “先前我替你逼出鬼气的酬劳灵石我都不要了,你帮我一个忙就行。” 闻言,公仪济神色微微一顿,眉眼上挑几分,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是没有。” 时栖乐抿唇一笑,“你就说能不能帮就行了。” “能,我帮得还少吗?” 阳光斜照在他双眸上,少年抬起手横在眼睛上方漫不经心的敛眸,“这次又要我帮什么?” “现在先不说。”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倒是按我说的做就可以。” “……你不会是想要背后坑我一把?” 时栖乐睨了他一眼,真真是想为自己喊冤,她哼了一声,“少爷,总妄想自己被害是一种病。” “哦。” 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公仪济这下放心了,总归她自己心里有数的。 不至于把这天给捅破。 “对了,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章玫,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章玫?大小姐不应该在刻苦修炼吗,我也不清楚,最近的确不怎么看到人。” 天墉峰的消息彻底封锁,外人窥探不到一点消息。 甚至连宗里的人都不清楚缘故。 公仪济觉得奇怪,抬头与时栖乐两人大眼瞪小眼。 “前些日子我问过楚师兄,他似都是敷衍而过,说得模糊不清的。” “??” 第233章 班门弄斧 时栖乐抿了下唇,转眸望向一旁神色懵懂的宥宥,温声道,“宥宥,姐姐就先回去啦。” 小少年乌黑的眼珠子泛着光彩,“那姐姐有空来找我哦。” “好。” 少女点头,瞥了一眼公仪济,“少爷,到时候你可得帮我。” “……知道了。” 公仪济懒懒倚回到树干上,深邃的眸子明镜似的,时栖乐不愿意去搭理天墉长老之事。 也许这也是传闻中的宁舒师姐的态度了。 这桩往事闹得太大,他略有耳闻,但知道的不多。 情爱一事上,哪有什么对对错错,无非是情难自抑,心难自控,如飞蛾扑火般沉沦坠落。 只一刹那的烟火,却也心甘如饴。 谁敢说,徒弟违背伦理爱上师尊,这个师尊就无辜? 身为长者,总是更加理智清醒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天墉峰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连大小姐都不知所踪。 宥宥啃完第三个灵果,万分不舍的把灵果放回到桌上了,“公仪哥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嗯?” 小少年的话将公仪济拉回到现实中,他想了想才回道。 “我也不能确定,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多月。” “好久呀,哥哥为什么要去那么久?”宥宥拧着眉毛。 谢应唯领了任务下山的,凡间破损的结界虽暂时修补了,但先前逃窜出来的魔物鬼怪太多。 一时之间,没能除干净。 五宗各自派遣弟子前往,斩杀藏在暗处伤人的魔物。 公仪济轻笑一声,“怎么?你不就是讨厌他吗?难道这是想他了?” 宥宥不满的皱起一张包子脸,扭头哼了一声,“坏哥哥,你又要笑话我来,我就是想哥哥了。” 他嘴巴撅得高高的,“你笑就笑吧。” “笨蛋宥宥。” 公仪济语气里带着不正经的慵懒,起身弹了一下他额头。 “我不笑话你,等你哥哥回来了,就不和他置气了好不好?你不和他说话,他可伤心死了。” 宥宥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乖巧的点了点脑袋,“好。” 原来像哥哥那么厉害的人,也会因为自己不理他伤心吗? 他扯了扯他的袖角,“公仪哥哥,等哥哥回来我一定乖乖的,不惹他生气了。” 小少年心智单纯,又许是幼时阴影,他极度没有安全感,是谢应唯用心一点点将他养好。 在宥宥心中,谢应唯是他最为依赖的亲人。 他偷偷练剑,想变得厉害一些,也只不过是不想看到哥哥浑身是血。 公仪济眉梢轻挑,眼中噙着懒散的笑意,就应该将这话传音给师兄听,免得他总担忧。 可惜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微冷的夜风拂过山头。 君枕弦等到如今,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这个时辰栖栖怎的还不回来。 他压下心头的不安,强迫自己坐回去在耐心等着。 殊不知,时栖乐中途拐回了万岭山脉。 从东篱峰离开后,时栖乐在回苍华峰的路察觉万岭山脉有异动,心中一紧,急匆匆赶回去。 连一声招呼也来不及打。 少女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抬眸间却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回到万岭山脉时,已是深夜。 周围静悄悄的,柔和的月光轻轻的抚摸树枝,留下了细碎的光影。 时栖乐缓缓走进院子里,目光如炬,扫视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 少女轻嗤了一声,一群废物也不知道把气息除掉。 这样蹩脚的术法也胆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万岭山脉的阵法已然被人动过,只是对方明显准备得不够充分,没能强行攻破进来罢了。 这样大的动静却妄图躲过她的眼睛,胡乱的修复一通。 时栖乐微微一笑,白皙指尖发出淡淡的蓝光,周围空气开始流动,渐渐化开一道轨迹。 她掀起眼眸望去,那方向是……… “碧落宗,难道又是齐肃吗?” 不。 少女微蹙下眉心,眼睁睁的看着空中化开三道截然不同的轨迹。 “竟然有三方人马,其中一条是碧落宗,北边的似乎是蓬莱?” 时栖乐隐隐分辨出两条。 最后一条走向太奇怪,似乎是知晓她会风行追踪术,蜿蜒绵亘,似乎是绕了山头几圈? 少女硬生生被气笑了,带着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气。 “看来这还是个熟人?” 时栖乐一字一句的开口,指尖忍不住的发抖,凉意顷刻从脚底漫上心头,带着一丝惊惧。 知晓她擅长风行追踪术的,不过寥寥几人。 素语、魏无隐、公仪济、羊一遥……… 这些都是她身边亲近之人,一时之间,少女像是呆滞住了一般。 时栖乐闭了闭眼,试图在混乱的思绪中寻得一丝的平静,脸色白了几分,却无法让自己冷静。 到底会是谁? 她太害怕了,以至于慌乱到腰间的玉牌亮起也未曾发觉。 到了这一步,她不愿深想。 山涧的风夹杂着湿冷的水汽,落在少女身上。 她宛若一尊雕塑般站着。 不知是站了多久,屋里竟是亮起一盏烛光。 “栖乐,是你在外面吗?” 这道清冷的嗓音微弱而又无力,仿佛连声带都失去力量,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时栖乐轻眨了下眼,脑海里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是素语,她醒了! 少女快步跑了进去,一抬眼看见床头上倚着的人。 素语缓缓侧头看去,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瞳色浅淡,敛尽雨后水雾,脸色极为苍白。 一种极致的病态美。 可惜,没了养分,很快就要凋零。 她抿唇勾出一抹弧度,“栖乐,怎么不过来?” 直到看到素语,时栖乐慌乱恐惧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有了实处。 担心素语看出什么,她忙低头下眨去眼中酸涩。 “素语,你终于舍得醒了,你都睡了快半个月了。” 她坐在床沿边,不满的瞪了她好几眼,怕她着凉,探身过去将被子拉高一些,声音很幽怨。 少见的,时栖乐对她发脾气。 第234章 装不了一点 很凉。 她被冻得一哆嗦,眉毛随即蹙起,“我手本就冰凉,怎的你比我还凉,你这是在外头站了多久?” 时栖乐一惊,忙缩回手,抓起一个暖炉往素语怀里放去。 “我不容易生病又没事。” 素语敛去唇边的笑意,细细打量她一会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发生什么事了?” “!!” 少女心头一跳,脑子迅速转动,一如既往的想掩盖过去。 却听到她开口,“不必隐瞒,我先前看不出来是装的。” 时栖乐:“…………” 她被她近乎直白的眼神压迫住了,投到身上凉飕飕的,没能吻住脸上的表情,彻底泄了气。 “我………你好歹装一下吧,我辛苦演了那么久。” 素语垂眸睨她一眼,冷酷道,“装不了一点。” “这里的阵法被人动过了,至少有三方人马,有一个可能是我身边的人。” “什么?” 素语拧眉,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微冷,“你如何得知?” “那人知晓我会追踪术,避开了所有的探查。” 风行追踪术。 世间罕见的一种术法,千年前尚有大能炼成,如今失传已久。 素语压下心头的寒意,不忍少女如此的惊恐,安慰道,“或许那人本就会风行追踪术。” 她将她的手一起放到暖炉上,暖了许久才回温。 沉默了一会,她接着道,“即便是,也不要害怕,振作起来。” 时栖乐眨了眨眼,眸中不再是惊惧不定,其实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她钻死胡同了。 世上本就不止她一人会风行追踪术,不该草木皆兵的。 “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素语微微颔首,“别怕,这里的位置暴露了,也没关系。” “不行。”少女反驳道,“想要杀我们俩的人凑起来都可以原地成立一个宗门,太危险了。” 素语:“…………” 她实在没忍住笑,清冷的眸子闪烁着些许笑意。 本该沉重的事情,怎的在她口中说出来如此的搞笑。 素语眉眼上挑,略带促狭的看了她一眼,“行吧,那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安排就好。” 时栖乐双眼一亮,一改先前灰蒙蒙的心情。 “这好办,等一个月后你跟我走就好,我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去哪?” “灵息山。” 素语一愣,柔和的神情带上了一丝丝疑惑,“栖乐,你莫不是傻了,灵息山不允外人进入。” 世人连灵息山的位置都寻不到,唯有时栖乐知晓。 “没关系,我求求那群老东西,要是还不让你进去,我就吊死在山门口。” 素语:“…………” 好一个撒泼打滚。 灵息山的前辈们到时不会一个冲动把时栖乐给扔出去吧?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恐,时栖乐晃了晃脑袋,嘿嘿一笑,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委屈了你,一切交给我。” 素语哭笑不得,眸中深处却闪过一抹黯淡,早已没有必要了。 她一个将死之人,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自己的身体她清楚得很,全凭时栖乐用各种天材地宝吊着她的命,否则她早就死在雨夜中了。 素语终究是开了口。 “栖乐,别白费力气,我已经快撑不住了。” 时栖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她摇了摇头,“我能救活你,你以后会很幸福的活着。” 少女的目光坚决到近乎执拗。 在这样的目光下,素语后知后觉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心神慌了。 “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栖乐你别做傻事,若你以自己的性命换我的命,我绝不要。” 时栖乐微微一笑,“回转丹可以救你,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回转丹?! 脑中恍若炸出一道惊雷,气血一下涌上大脑,素语眼前一片模糊,缓了许久,才恢复力气。 “代价呢?炼成回转丹的代价是什么?” 这世间是公平的,逆天而起,承他人命数,那么总得付出点什么。 少女抿唇,如实回答,“炼丹对我来说不难,只是需要我一身修为而已,寿命可能会少点。” 而已…… 素语怔怔的望着她,一时之间心痛到不能呼吸。 “你在做什么啊?若我早知你如此执拗,宁可死在那个雨夜里,何苦害你。” 她一向都是冷静理智,言辞简短,哪怕昔日沦为养毒器皿,遭受灵根剥离都未曾让她落泪。 可如今,她却哽咽不成声。 时栖乐长睫一颤,见她这般反应,眼中有些心疼。 “素语,你先冷静点。” 她握住素语冰凉不已的手,“你猜到了对不对,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 少女眼眸似一泓清水,“等你好了,我就要找回家的路了,这些影响不到我。” 那个蛰伏在心里的念头终于被证实,听到她要离开,素语心脏蔓延着说不上来的感觉。 眼前的少女生得极美,青涩稚气,却也并非完全的顽劣。 不染纤尘,身上有着独属于她的纯净,即便凭空得了一身强大的修为,却从未起害人之心。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的剑尖从不对准无辜之人。 这样的人太特别了,以至于素语早早有所察觉,只是从来不问罢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这样做,这……代价太大了。” 时栖乐冲她浅笑,“没什么的,反正我回家也用不上修为,别浪费嘛。” 她说得轻巧,却始终无法驱散素语心头的寒意。 若是……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等你好了,肯定会很厉害,到时候你可要保护好我。” 素语轻抿唇角,少女笑得一脸开心,她神情却是悲伤的。 “我还从未见过你使剑的模样,一定是飒姿英爽的。” 时栖乐眼眸弯成了一轮月牙,带着些许的憧憬,她是真的想看到昔日宁舒耀眼的身姿。 第235章 我要告到中央! 素语阖上眼眸,心中满是无力,每一次呼吸都抽抽的疼。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命数,若自己是先前实力强劲的宁舒,何至于让时栖乐为她这样做。 “别笑了,我心疼。” 时栖乐眨了眨眼,见她眼皮沉沉的,说话的力气渐渐低了,她叹了一声,俯身抱紧她。 “素语,我真的没什么的,要是困了就睡吧,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她靠在少女怀中,积攒的力气用完了渐渐睡了过去。 等她睡安稳了,时栖乐轻轻将她放回到床榻上。 “真是的,怎么想得那么沉重,都说了我不在乎,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少女垂眸望着她,掌心的混沌珠泛着点点光晕,随着她的操控,一点点修复千疮百孔的神魂。 只能是缓解,无法根治。 腰间的玉牌亮了又亮,当时栖乐注意到时,已然晚了。 她盯着灰扑扑的玉牌,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迟迟没有回应。 知晓时栖乐擅长风行追踪术的人,定然是自己所信任的,从未怀疑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草木皆兵。 以至于她不敢惊动任何人,只想窝在这里逃避着。 若她身边当真有这么一个人,无论是哪一个,她恐怕都会疯掉。 忽的,一道青光自天际闪过。 时栖乐微微侧头从窗外望去,蹙了下眉,那是万岭山脉外的方向,这青光……是君枕弦? 他如何知晓自己在万岭山脉的? 出于谨慎,她不论去了哪里,都会将轨迹隐去。 任凭什么术法都无可奈何,那么君枕弦从何得知的? 时栖乐神色几经变换,白皙的脸庞是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渐渐的,一切好似平静下来。 她抿了下唇,将这里的阵法再次加固后御剑出去。 今晚这一变故,打乱了计划,恐怕离开青云宗的时间需要提前了。 万岭山脉不再安全了,危机四伏,倘若素语落入任意一方势力,真真是会连命都没了。 一出万岭山脉的地界,果真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君枕弦。 青年低垂着头,眼睫发梢都沾着水珠,凌乱的发丝轻扬,月光盈盈光照,多了几分凄凉。 活脱脱一只落水小狗模样。 这是闹的哪一出,时栖乐神情诧异了一瞬。 她抿了抿唇,正想说句什么话,眼前突然闪来一个黑影。 “栖栖。” 月光下,少女身姿轻盈,落在不远处,山风吹过,铃铛轻晃,尾音如丝绸般悠悠散开。 那一抹蓝色的衣角尤为清晰。 君枕弦猛的抬头望过去,呆呆看了她几秒。 忽的冲到她眼前,一双清冷疏淡的眸子微微泛红,目光定在少女身上,许久不曾说话。 他背在身后的手隐隐发着抖,连呼吸都染上急促。 谁都没开口。 时栖乐仰头望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执拗的谁也不肯低头。 一人恼她事事独立,轻易离开,一丝一毫也不愿信任自己,又气自己为何不得她信任。 另一人一向笑吟吟的神情冷着,眸中只剩下审视。 僵持许久。 时栖乐略微垂了下眼眸,沙子吹进眼眶,她难受得紧,又不肯服软,渐渐泛起了潮意。 不管不顾的,她只想现在走人。 于是,她当真这样做了。 当她转身时,错过了君枕弦朝她伸去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擦过一侧衣角,只抓到了一手空气。 “栖栖!” 他神情一慌,唇边不自觉颤动了几下,快步追了上去。 “栖栖,你要去哪里?你和我说一声好不好?” 时栖乐脸颊气鼓鼓的,一把掀开他伸来的手,连眼神也不曾分给他一个,自顾自往前走。 “栖栖。” “你生气了是吗?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不是有意的。” “没有,你自己回去吧。” “还是说你恼我用了其他手段去查你的行踪,我和你保证不会有下次好吗?” “栖栖……” 君枕弦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不该如此动怒的,望着少女冷硬的侧脸,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时栖乐恼怒的瞪他一眼,像一只年猪般怎么也按不住。 “别跟着我!” “栖栖,你不开心尽管对我发脾气,打骂随你开心,消消气好吗?” 少女面带愠色,冷冰冰的回他,“不好,你走开。” 君枕弦:“…………” 他眉眼微蹙了下,三步并作两步追平了她,在发觉无法沟通后,俯身强硬的把人扛起。 “既然如此,便委屈栖栖先同我回苍华峰,届时再吵。” 一阵天旋地转后。 时栖乐脑袋倒悬在半空,双脚离了地,随着他的步子,小腹撑在他肩膀上,卡得难受。 她足足愣了几秒,双眸瞪得有猫儿那么大。 “君枕弦!” 少女反应过来后,右腿利落一翻,似乎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狗男人,你这是要绑架我吗?看我不干死你。” 君枕弦眼角抽了抽,早有预料的扣住她的双腿,指尖迅速点过她麻穴,两三下将人制住。 “栖栖,听话点,别急,待会回去我任你处置。” 时栖乐不听。 并且试图再次将人撂翻,却不想自己腰身无力,任人摆布。 “我处你大爷。” “放我下来,我现在不想回去,君枕弦你这个大混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要告到中央!” 她一急,连‘中央’两个字都冒出来了。 君枕弦任由她双手捶打自己的背,快速回了苍华峰。 他单手扛着人,月光洒在他高大的脊背上,一头银丝如风飘逸,脚步从容的一步一步。 “君枕弦!” 一路上,时栖乐嗓子都快喊哑了。 回到苍华峰,她终于得了自由,被人轻轻抱回到床榻上。 “栖栖,我们回来了。” “哦。” 时栖乐垂眸睨他一眼,怒到极致奇异的冷静了下来,青年半蹲在地,俊美的脸庞带着歉意。 “生气了?” 她不答话,面无表情的看他。 君枕弦幽然长叹一声,两指微微并拢,溢出青色灵力,迅速点过周身大穴,青光一闪。 他抿唇看她,“栖栖,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 第236章 别去找外面的野男人 无妨她如何心狠,只求她愿意留在他身旁便好。 时栖乐拧了拧眉,望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过了几秒,忽的冷笑一声,抬脚就要踹他。 “君枕弦,你真以为我不敢是吗?” “没有,栖栖你随意。” 这话听得少女心梗,莹白的脚心踩上他的膝盖。 她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轻抬起青年下巴,肃然的目光中竟是带着一丝丝的审视与判断。 君枕弦微仰起头,眼尾此刻奇异泛起红晕来。 他难耐的将喉腔中的冷哼压下,滚烫的指尖发着抖,轻握住那截纤细的脚腕,摩挲着。 “栖栖,你……你别招我,换一个惩罚的方式好不好?” 相比起疼痛,侵入骨髓的欢愉更让他绝望。 时栖乐眉梢轻挑,眼中掠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光芒,目光轻佻戏谑,原来狗男人怕的是这个? 她逗弄似的,动了动脚尖,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唔……” 刹那间,君枕弦闷哼一声,清越的嗓音透出沙哑,忍耐到了极致。 “栖栖,别……别这样,我怕我会、会冒犯到你。”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的,君枕弦依旧守着心中的底线,他并非浪荡之人,不愿唐突了她。 “哦。” 少女却仍不知收敛,俯身靠近他,独属于她的气息萦绕着他。 两人呼吸交缠,君枕弦慌乱的往后退了几分。 “栖栖!” 他低斥了一声,堂堂修真界第一人却如惊弓之鸟般无措,身上如同蚁噬,难受得他发抖。 时栖乐垂眸,欣赏这一幅扬景,唇边的笑似有若无。 “要怎样,不让我碰吗?当然……我也可以去碰别人。” “不准!” 此言一出,君枕弦面色一凝,羞恼的侧过头,轻咬在她的手腕内侧,细密的汗珠落下。 他终是妥协了。 “都给你碰好不好?别去找外面的野男人,我可以的。” 时栖乐:“…………” 原来这一句才是绝杀吗? “栖栖……你看看我。” 少女眉眼弯了弯,动作间越发过分,触碰不该碰的地方。 直到君枕弦濒临崩溃,颈上青筋颤得厉害,却仍旧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思绪混沌至极。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时栖乐脚尖略一使劲。 在他惊愕的神情下,少女从容不迫的起身,慢条斯理往屋外走去。 “君枕弦,不许解开灵力,好好给我受着。” 说完,便施施然离开了。 徒留君枕弦一人呆愣在原地,面皮滚烫似是火燎。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难受,喉结一直在颤,颈下绯红一片,甚至轻微痉挛,汗湿了银发。 时栖乐让他受着,他不敢擅自主张,只能……受着。 恍惚间,君枕弦阖了阖眼,似是明白了,这就是栖栖给的惩罚。 回到房间后,时栖乐烦躁的甩了一把椅子。 乒里乓啷的,惹得角落本就心虚装睡的九霄抖了几抖。 太可怕了。 这都是狗男人逼它的,一扬威逼利诱下来,九霄含泪痛苦的告诉了君枕弦某人的下落。 实在是狗男人给得太多了,它实在没办法拒绝。 只能委屈委屈臭女人了。 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九霄决定要装睡到底。 任凭天塌下来它都不为所动。 “气死我了!” “狗男人还敢强行扛我回来,是不是我太惯着他了!” 时栖乐双手叉腰,在屋中来回走动,因着怒气,瞳仁染上玉洗般的光亮,她骂骂咧咧的。 最可恨的是 她根本不舍得伤他一分一毫,甚至看到他红了眼眶就心疼。 以君枕弦这个变态,适才的手段也不知道是惩罚还是奖励。 一想到这里,时栖乐气得更狠了。 冷静冷静。 她拿起搁在桌上的水壶,咕噜噜仰头喝了冰水,降温消气。 九霄:“…………” 但凡要是条缝,它一定会选择钻进去永远不出来。 “君枕弦,你最好不是暗处的那个人,否则我会杀了你!” 许久许久。 时栖乐安静的坐在桌上,眸中的光晦暗不明,眼神少见的锐利,悲伤却近乎残忍的坚定。 脑海中一一闪过几人面庞,她轻嗤了一声。 这究竟会是谁呢? 少女头一次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准,不要对她那么残忍。 万岭山脉处。 魏无隐一身黑衣,冷风瑟瑟,将他的衣角扬起,垂在身侧的手冰寒极了,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他不明白…… 为何时小栖对君枕弦处处心软,处处纵容? 短短的三个月时间,这点虚假的情义甚至比不得他们朝夕相处的两年有余吗? “时小栖,你的心可真狠。” 青年自嘲一笑,似是呢喃一般的话语,散在风中。 可魏无隐更恨君枕弦,他的存在夺走了时小栖的目光,彻彻底底。 “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夺走我心爱的人,你分明拥有了那么多东西,我只有时小栖一个人……” 他的双眸仿佛沁了血,藏匿着太多太多的仇恨。 父亲惨死,母亲殉情,宗门覆灭无一人生还。 在几十年的一晚,叶迟州失去了所有,父死子承,天道降下的因果尽数落到自己身上。 他都受了啊…… 当他成为魏无隐了,好不容易身边有了时小栖,他留不住。 若没有他,这世间不会有一个名为时栖乐的人。 偌大的天道容不下他一人,既如此,叶迟州便反了这天,势必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在他窥得一丝天机时,叶迟州找到一种罕见的命格。 命盘走向蜿蜒曲折,他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暗室中,日复一日,一遍遍推演其走向。 最终得出一个结果。 身负此命盘的人,便是他苦苦要找寻之人。 她,是唯一个能干扰君枕弦命数之人。 太阴谶是君枕弦最后一道保命符,若想杀他,必先破谶。 魏无隐垂眸,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深沉墨色,一眼望不到底。 “时小栖,你因我而来到这里,我才是你的万千尘缘,不断不灭,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第237章 这只是巧合 回到安九山后,魏无隐不再将自己关在密室里。 半空中浮动着一张两米宽的卷轴,山川河海,万千城池,揽尽了修真界里的全部地界。 上面跳跃的光点,正是各地结界的支撑点。 若是一一攻破,围堵在地底的东西伺机而动,千方百计侵入修真界,以应魔心的号召。 届时修真界可就这不是这副光景了。 魏无隐轻嗤一声,戏谑的目光落在卷轴上。 他真是期待,人人敬仰的孤月仙君沦为魔心寄养躯壳时,那群自诩正道的修士如何做? 七七四十九根的灭魂钉。 很快便会一一落到君枕弦身上,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魏无隐冰冷的眉峰冷冽的蹙起,微微抬手。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落到他身后,微微弓着身子,神情恭敬 ,应一低着头等到主子发令。 “应一,通知荷风岛该准备了,势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是。” 但顿了顿,应一迟疑道,“主子,时姑娘修为强大,若想不伤及她的情况下恐无法制住她。” 魏无隐神情一顿,他竟忽略了时小栖一身逆天的修为。 “无妨,届时自有我看着。” 应一拧眉,以时栖乐此人的心性,若主子做的事情暴露,恐怕……一想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若换做其他人,冒着主子动怒的危险,他定然是要劝上一劝。 时栖乐,太过危险。 能杀定要杀之,只是主子将她护得紧,没人敢动。 “您万万小心,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应一欲言又止,复杂担忧的神情,落进魏无隐的眼中,聪明如他,怎会不知他的顾虑。 只是…… 他没有退路了。 时小栖不会知道任何一件事,她会好好待在荷风岛中。 吩咐完这一件事,魏无隐戴上了以往的面具,避开人耳目,去到碧落宗。 一见到齐肃,他并未寒暄,森寒的眸子掠过主位上的两人,轻撩衣袍,漠然坐到椅上。 “齐肃,万鬼亡阵部署得如何了?” 室内一阵静默。 齐肃微微坐直了身体,看着来人,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许久,他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叶迟州,可真是稀客,我三请四请,你不曾应约过。” “如今倒是主动找来了。” 他转眸望向一旁的蓟连,“你说,叶墟主是有何贵干呢?” 蓟连掀起眼皮,面上不显,笑意潜伏在眼底。 “你这说的什么话,叶墟主的事,自然就是我等之事,尽管吩咐便是。” 魏无隐指尖轻轻扣在把手上,一半面具匿在暗黑中,眼神不曾抬起半分,漫不经心的。 却让人感到无端的压迫,以至于两人噤了声。 “我不想和你们废话,七月十日,我要万鬼亡阵开。” 齐肃挑眉。 七月十日?离今日不到十天时间了,是有些匆忙了,但也并非不能。 毕竟万鬼亡阵早已筑成。 “如叶墟主所愿,七月十日准时开启阵法,只是时间到底有些匆促,需要您多派人手。” “好。” 谈妥了,魏无隐一刻都不想多留,起身欲走。 蓟连出声叫住人,“叶墟主,我要万岭山脉中的宁舒,作为报酬。” “什么?” 魏无隐神情一冷,幽幽望向出言的人,眸底浮起冷锐的光芒,“你要宁舒这人做什么?” “宁舒经脉奇特,身上的血于我大有用处。” 蓟连双眼微眯,先前不该放了宁舒的,吊住她一口气,便有源源不断的血滋养他手下魔物。 现在他后悔了。 只是时栖乐将人藏在万岭山脉,那一夜他们三人合力都无法打开阵法。 沉默半晌。 魏无隐眉心微皱,默着并未开口,似是在考虑。 “怎么?区区一个宁舒,竟然让你感到为难了吗?” “她不行,你想要其他我可以给,何况宁舒时日无多,你即便将人抢走了也无再无用处。” 闻言,蓟连笑了笑,“无须顾虑,我总有我的法子。” “还是说,你这面具戴久了,连自己都是谁忘记了,对宁舒起了恻隐之心?” 魏无隐慢慢抬眼,神色越发的薄凉,蓟连是唯一一个知晓他身份的人,连齐肃都不知。 他并不在乎,“总之,宁舒不行,其他的我自双手奉上。” 话落,他不顾蓟连阴沉的脸色拂袖离开了。 齐肃一手支颌,挑眉看着这一幕,眼中是明晃晃的窥探和打量。 身份? 他只知叶迟州为安九山之主,亦是归一墟主上。 太有意思了,叶迟州究竟还有什么的身份呢? “冷静点,你现在和他撕破脸皮可没什么好处,一招傀丝术可就够你受的了。” 蓟连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叶迟州一向是没有理智的疯子,何必动怒? 既然他不给,他自己去抓便是了。 时栖乐很快就自身难保了,届时抓走宁舒轻而易举。 一切动静隐秘而不宣,平静的水面无波无澜。 一连三天,时栖乐总算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狗皮膏药。 她停住脚步,回眸冷冷的瞥向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人,“仙君,这天底下就这条路是吧?” 君枕弦抿了下唇,俊美至极的脸庞闪过一丝尴尬。 “并非,这只是巧合。” “哦!” 少女真是气笑了,这人第十八次巧合的出现在她身边是吧? 时栖乐一歪脑袋,面无表情盯他几秒,白皙的指尖落到他腰间,微妙的停顿在一处上。 “!!” 青年瞪大了眼睛,本能想要的伸手去护腰带。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的腰带究竟被栖栖解下多少回,窘迫得让人想死,何苦现在青天白日…… “栖栖,别这样。” “我哪有了?”时栖乐微微一笑,“你再跟着我,小心腰带不保哦。” 随即,她松开手施施然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对了,我下山一趟,傍晚回来。” 这话,姑且算是一个交代,省得狗男人又发疯。 君枕弦一愣,下意识追上了几步,却在收到少女警告的眼神时停了下来,神色挣扎不已。 第238章 一位……故人 一层一层,牢牢捆住,彻底将腰带封死后放心的跟了上去。 不远不近的,这距离足够让君枕弦看到时栖乐的去向,却不出现在她的视野,只是跟着。 一个月时间将至,他害怕她走了,永远见不到时栖乐了。 以至于他整日惶惶,草木皆兵。 后面跟着一只小尾巴,时栖乐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懒得管而已,她御剑快速去了一趟南天城章氏山庄,搜了一遍没发现章玫的身影。 前天,公仪济、羊一遥急匆匆来苍华峰寻她。 说是章玫不见了踪影好几天,玉牌也联系不上,担心她是不是遇到危险。 恰好时栖乐今日打算下山,便顺道过去找一圈。 “咦?” “大小姐这是去哪了?传音不回,家也不回,这是要干甚啊?” 少女停在山庄一处角落里,心里琢磨着章玫会去哪里? 不对…… 天墉峰封锁消息的时间恰好是在天墉道心崩塌之后,大小姐的失踪会不会与天墉有关? 章玫又一向是个师尊脑。 想了想,时栖乐仍旧没有给天墉传音,她待了好一会。 一墙之隔的几个小侍女们却叽叽喳喳讨论得正欢。 “你听说了吗?” “大小姐前几天回来了,一回来就直奔禁地,竟是将九天玄玉给偷走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天哪?九天玄宇?!” “那可是章家的守了数千年的宝贝,大小姐胆子太大了。” “这可不,家主都快要被气疯了。” 听得一清二楚的时栖乐:“…………” 九天玄玉可是一个大宝贝,蕴含平衡净化之力,对道心崩塌有大作用。 少女顿时乐不可支,肩膀一抖一抖了,在憋着笑,漂亮的眸子里涟漪着明媚无奈的笑。 大小姐是真勇啊! 回来不得挨一顿罚? 只是……章玫偷走……拿走了九天玄宇是为了天墉长老? 时栖乐沉默良久,双眼低垂看不出什么情,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素语当真放下了吗? 若是放下了,又为何屡次提起青云宗时暗自伤神? 这些情啊,爱啊。 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她不着痕迹的往后背后的跟着的小尾巴。 少女甩了甩脑袋,将脑海里的不切实际的想法驱赶出去,避开耳目,往南天城方向去。 在离开之前,时栖乐想去见一位故人。 一个名唤喻瑛的女子。 在来到修真界的两年多时间里,为了更好的医治素语,时栖乐经常跑到各种秘境薅宝物。 她跑得太勤,要说没遇到点危险是不可能的。 在一次下大秘境时,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女子,时栖乐险些溺死在泥沼,是喻瑛救了她。 两人意外的合得来,虽住得天南地北,但时不时便会联系。 正当想着,时栖乐已经来到南天城下的一个小村落。 芳草如茵,一片片青青的麦田在远方轻轻的摇曳,脚下坐落许多茅屋,远离城中喧嚣。 少女背着双手,一蹦一跳的往喻瑛的家中走去。 风倏然拂过麦浪,雀跃的裹挟着铃舌左右碰撞,小锤轻颤,迸发出一声清越的“铛——”。 铃铛声如丝绸般悠悠散开。 “喻瑛。” “喻瑛,我来找你啦!” 时栖乐往竹篱围起的小院里走去,瞧见里头空荡荡的,好奇的左右看了看,还是没人。 “咦?” 她挠了挠头,难道喻瑛同她夫君外出游历了? 不该呀,每逢这个时间喻瑛定然是留在南天城的,田里的麦子都成熟了,这夫妻俩哪去了? 少女不信邪的绕到后院,找了一大圈,连个人影都没有。 “喻瑛?” 时栖乐无奈回到了前院,一屁股坐在竹椅上。 一手支着下巴,拧着眉,白皙的脸蛋似是有些严肃,亮亮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思考着…… 刚刚她在房间里见到一张小摇床,是给小宝宝用的。 不止是小摇床,还有许多可可爱爱的小肚兜。 难不成喻瑛有宝宝了? 想到小宝宝,时栖乐脸上的笑容短暂地凝滞了一瞬,说来遗憾,她只见了小妹妹一面。 不知道爸爸阿姨给她起了什么名字,现在应该刚学会走路吧? 少女睫羽眨动,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雾气。 没关系的,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再抬眸时已是神色自若,时栖乐伸了伸懒腰,站起身来。 “喻瑛,既然你不在,那我就先走啦,希望你和你的宝宝幸幸福福的。” 少女笑了一声,一双眼睛澄澈得很,笑吟吟的将这话用术法保留下来,喻瑛回来会听到的。 时栖乐不知道。 一面之隔,恶魂哀嚎不绝,是血色汪洋腥臭扑鼻。 随地充斥着残骸与冤魂,在无尽血海中沉浮,怨灵不知饥饱,似是天真,抓起人魂啃食。 森森白骨随着血浪涌动,掺杂着血淋淋的肉丝。 一点点咬着,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然而,遍地的残肢破体,内脏、手脚、头颅,到处都是…… 唯一一处干净之地,里面的青衣女子双眼虚虚的望着半空,身下是她死去的……夫君。 时栖乐的祝福她听到了,只是她再也得不到了。 耳旁碎发黏着湿滑到血迹,喻瑛勾了勾唇,将手放在小腹上,慢慢闭上了眼。 一切都太晚了,她不奢求谁来救了。 绿浪在脚下翻涌,穗尖沾着未散的夜露,将初阳的光揉成碎金,轻轻抖落在田埂褶皱里。 时栖乐从中穿过,柔软的衣角拂过摇曳麦田。 忽的,她脚步微微顿住了。 她将视线凝在眼前的穗尖上,一齐红色的液体…… 是血,那是人血。 电光石石间,时栖乐明白了什么,骤然飞身而起,凌厉的视线一一扫过这里,低喝一声。 “破。” 迸发而出的蓝光冲上云霄,咔嚓一声幻境彻底散去。 当看清眼前的扬景时,时栖乐瞳孔一缩,险些从半空坠落下来。 遍地的残肢骸骨,血………,蠕动啃食的怨灵………,密密麻麻的蠕动着,腥臭的腐烂的…… 太恶心了。 第239章 最后一道引子 可什么也吐不出,只有从胃里不断涌起的酸水。 “喻瑛!” “喻瑛,你在这里吗?” 怪不得,整座村落那么的安静,安静到了诡异的程度。 至纯至净的灵气倾泻出来,正在啃食骸骨的怨灵缓缓抬起了头,无数双眼睛望向时栖乐。 仿佛看到什么美味的东西,瞬间一涌而上。 时栖乐神情一冷,掌心聚起了灵力,在她抬手时。 一道白影挡在他面前。 君枕弦挺拔的身形如幻影般闪了出来,扬手挥出一掌,降下可怕强悍的灵力将怨灵逼退。 “栖栖,这里有我,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回眸,伸手轻推少女后腰,将她送出包围圈。 “君枕弦?” 下一瞬,无数怨灵再次扑了上去。越是强大纯净的力量,越能让怨灵发狂。 时栖乐稳稳落到一棵树上,站定后她抬眸望向君枕弦,却没有走,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哪怕是以君枕弦之力,要想完全制住很难。 何苦还得防止怨灵逃离地界,出去祸害其他百姓。 “栖栖,先去救人,我能扛住。” 许是感受到时栖乐担忧的目光,君枕弦指尖轻弹,指尖迸发出一道流光,侧身闪过攻击。 他微微一笑,朝不远处的人安抚了一句。 “栖栖,快去。” 时栖乐抿了下唇,不再犹豫,双手迅速结印,布开一个结界。 结界笼罩了整座村落,连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周遭的怨灵凝滞一瞬,砰砰的开始撞击结界。 “仙君,小心一点,别受伤了。” 她扬声嘱咐了一句,转身奔入堆尸如山的血海里。 “好,栖栖你也是。” 不知从哪个地方,源源不断的流出怨灵。 密密麻麻,幽魂一般透明的人影呈包围姿势将君枕弦围住,它们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尖锐、刺耳。 如有实质般,搅得识海剧烈震荡,耳朵流出鲜血。 君枕弦微微冷下了眸,掐诀摒弃五感,三清绫自他手中飞起。 圣洁、耀眼的光芒绽放,所过之处,怨灵尖叫着四处逃散,绫身轻轻一旋,绞破怨灵。 而青年则是迈开长腿,亦是走向那堆尸骨。 若他没猜错的话,南天城的这一处结界破开了,否则不会有如此多的怨灵。 “趁早解决完,就可以去找栖栖了,是应该快些。” 君枕弦垂眸,眉眼柔和得不像话,低低喃了一声。 他面不改色的穿梭于残肢骸骨之中,血水浸湿衣角,仍不察觉。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道黑气顺着血水蔓延开。 在一步步靠近他。 这是唤醒魔心的最后一道引子,亦是掌控人心智最为关键的一步。 “喻瑛!” 时栖乐置身在一片血色汪洋中,忍着干呕的冲动,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喻瑛的修为不低,他的夫君苏台亦有修为在身。 “喻瑛,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喻瑛,要是听到了你吱个声啊,我找不到你。” 少女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至于的,但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脸色渐渐白了下来,没有回应。 满地的残肢,时栖乐脚下一个没注意,顿时滑倒在地。 “嘶。” 血水里伺机而动的怨灵一把咬了上来,时栖乐眼神一厉,化掌为风,气流将它们掀飞。 “该死的东西,缠人得紧。” 少女低咒一声,撑着膝盖想站起来,目光垂下时陡然愣住了。 眼前这抹青色的衣角……… “喻瑛!” 时栖乐瞳孔一缩,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她用了点力气将眼前的尸体推开,往下挖着。 一个又一个,直到喻瑛的身影出现在她眼中。 女子面容染血,凌乱的碎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成了一个血人。 毫无声息的躺着。 身旁是他的夫君苏台,不成人样了,手脚只剩了一半。 眼珠子、手、双腿,头颅被怨灵啃去大半,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时栖乐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胃部翻涌着尖锐的刺痛,她弯下身子,不受控制的干呕。 太可怕了……… 她抬手劈开仍在啃食的怨灵,抱起一旁的喻瑛。 “喻瑛,醒醒,你快醒醒啊。” 喻瑛身上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很弱很弱,但她感应到了,她将大量灵力灌进她体内。 现在醒不过来,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喻瑛!” 依旧没有反应。 时栖乐急得额上冒汗,她脑海飞速运转着,试图找出一个方法。 左右看了看,目光陡然定在喻瑛微隆的小腹上,女子的双手交叠着,本能的护在上面。 对,孩子…… 少女将她的手移开,掌心运起温和的灵力注入进去。 通过胎儿唤醒喻瑛。 “喻瑛,快醒醒。” 天上的阴云渐渐靠拢,黑色与灰色交织,厚重的云层将上方的晴朗遮盖,天暗了下来。 时栖乐不顾自身情况,再一次调动灵力输进入。 “喻瑛,求你了快醒醒啊。” 许是她的哀求奏效了,喻瑛眼皮轻动几下,随即睁开了眼睛,呆滞的目光缓缓对焦了。 “…栖……乐?” 她的声音沙哑如沙,像是粗粝的石头碾过。 “对,是我。我先把你带出去,这里怨灵之气太重了,会伤了你。” 怨灵?! 两字一出,原来还算平静的喻瑛霎时瞪大了眼睛,一把将时栖乐推开,“苏台!苏台!” 当她看到不远处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时,女子尖叫了一声。 凄厉哀绝。 喻瑛呆滞空茫的看着,眼角潸然泪下,她挣扎着,拖着沉重的身子,一点一点的爬过去。 “苏台,怎么会这样,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的吗?” “你起来啊,你起来!” 女子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双目赤红,却执拗的不肯闭眼。 昔日俊逸的忱边人,一个高大的男子却成了这副模样,时栖乐只是看了一眼,便干呕起来。 这对喻瑛太残忍了。 时栖乐眼中泛起心疼,爬起来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别看了……” 第240章 不得已杀之 喻瑛却恍然不觉,发狠扯下她的手,身子无力的软倒下去。 她低垂着脑袋,血泪一滴滴落下,将她端美的脸庞染红,任凭时栖乐如何劝她,不作回应。 “喻瑛,你听话,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你就算再难过,也要顾忌肚子里的宝宝啊,苏台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此话一出,喻瑛愣了愣,有风拂过她的眼角,带起一阵凉意。 可是,她连宝宝也没能护住。 识海灭顶的疼痛骤然袭出,喻瑛惊恐的瞪大双眼,她张了张嘴,想让时栖乐离她远点。 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她疼得弓下身子,整个人跪伏在地上,不得动弹。 时栖乐心里一咯噔,以为她快要撑不住了,掌心贴在她肩后,再次往里输送大量灵力。 停下……… 喻瑛满脸绝望,别再增长她的力量了,会失控的。 时栖乐,停下来啊。 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一丝泪光坠落,渐渐的,她的双眼覆上一层黑雾,彻底被占据了。 霎时,一道黑气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时栖乐肩胛骨。 “唔……” 时栖乐双眼蓦的瞪大了,缓缓低下头,望向那双染血的手,不可置信的望向它的主人。 “喻瑛,你……你在做什么,你要杀了我吗?” 少女脸上迅速失去血色,刺目的鲜血从右肩喷涌而出,她疼得发颤。 “喻瑛……” 然而喻瑛没有任何的反应,那双赤红的双目毫无情绪,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下一秒,凌厉的掌风迎向时栖乐的天灵盖。 这一掌是当朝着她的命去的。 时栖乐闭了闭眼,指尖迸发出的一道灵光将掌风击散,侧身躲闪,避开接踵而至的杀招。 “喻瑛!” “你清醒一点啊,我求你了。” 若是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真的白活了。 这是魔气,能夺人心志,让人沦为傀儡杀器的至阴魔气。 然而喻瑛眉眼中萦绕的黑气久久不散,盘踞已久,她此前没了求生意志,太容易被掌控。 渐渐的,时栖乐落了下风。 她耗费的大量灵气为喻瑛疗伤,大大增长了喻瑛的力量。 原本喻瑛修为也不低。 时栖乐仍抱着一丝希望,只守不攻,不愿伤了喻瑛。 她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啊,她眼中满是挣扎,怎么也下不去手。 少女执拗的拖延着,试了无数种方法想将人唤醒。 倏的,一记掌印横劈在时栖乐心口上,单薄纤细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跌倒下去。 当君枕弦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扬景。 “栖栖!” 青年温和的神色瞬间冷凝下来,没有任何犹豫的点水为刃,扬手一挥,尽数刺入喻瑛体内。 随即迅速飞身过去,将少女稳稳的接回到怀里。 君枕弦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色上,眸间翻滚着骇人的戾气,“栖栖,你怎么受了伤了?” 时栖乐抿了下唇,摇了摇头,无力靠在他身上。 “我……我没事。” 喻瑛身形凝滞了一瞬,便又冲了上去,已然成为没有灵魂的杀器。 君枕弦眼神一厉,周身涌动的灵压再次将她掀飞出去,对于伤了她的人,他并未留情。 “不要!” “仙君,不要伤她,喻瑛只是被魔气控制了心神。” 他草草扫了一眼 ,便知这魔气占据了喻瑛识海,再无一丝清明,或者说现在活着的并非喻瑛了。 “栖栖,她已经死了,是魔气在操控她的身体。” 喻瑛的力量太强,君枕弦神情越发的凝重,他将时栖乐送到一旁角落里,飞身迎了上去。 “君枕弦!” 时栖乐心提到了嗓子眼,唇瓣不自觉颤抖了几下,她望过去,半空中的两人打得昏天地暗。 凛冽的罡风将四周的碎石卷起,她根本靠近不了。 “喻瑛……要怎么才能救你啊,我该怎么做?” 可现实连给她喘息的片刻都没有,他们不杀喻瑛,喻瑛便会杀了他们。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以往温和的三清绫此时凌厉无比,随着君枕弦的动作,疾驰在两人之间,迸发刺目的光芒。 一招一式间蕴含着极大的威力。 而喻瑛身上有着时栖乐的力量,便也足以抗衡。 这是第一次,时栖乐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两人力量。 天地为之变色。 以至于惊动了修真界势力,各方人马在往这里聚集。 时栖乐抿紧了唇瓣,指尖捏着混沌珠想要迅速恢复力量,她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 再给她一点时间…… 一道隐蔽的黑气随着气流,悄无声息的覆到君枕弦手上。 只一刹那,他体内沉寂的魔心苏醒,像是感应到什么美味的东西,瞬间躁动发起狂来。 他心道不好。 却来不及反应,身形僵住之时,喻瑛一手成爪直取他咽喉。 “君枕弦!” 时栖乐心中一慌,飞身上去,扯着人的腰带闪开了。 两人堪堪躲开,炸开的气流将三人一齐掀飞,少女口中喷涌出的血迹将衣襟染得鲜红。 一瞬间,君枕弦眼睛红了。 “栖栖,你过来做什么!”他脱力半跪在地上。 君枕弦此时后悔了,他不该一时心软不杀喻瑛,她身上竟然有唤醒魔心的最后一道禁制。 他垂眸,望向掌心若有似无的黑线,太晚了。 “栖栖,对不起。” 青年微微阖眸,手腕上的三清绫飘至半空,化绫为剑,爆发出一道耀眼青光,直冲云霄。 寒芒穿透了喻瑛的心口。 时栖乐瞳孔一缩,不顾伤口撕扯,飞奔过去。 “不要。” 喻瑛身形一滞,在她眼前倒下了。 最后的最后,温婉秀丽的喻瑛唇边似是扬起一抹弧度,浅浅的朝少女笑着,闭上了眼睛。 “喻瑛,不要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别死,我求求你了。” 时栖乐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的手死死捂在她心口上,可无论如何血怎么也止不住了。 血迹慢慢扩散,像是开出一朵妖冶的彼岸花。 少女缓缓低眸,掌心的浸湿在血水里,明明还有温度,人却已经没了生息。 喻瑛死了。 第241章 得知魔心一事 身旁的呼唤似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时栖乐慢慢抬眼看向他,眼里没什么情绪。 两人遥遥相望,少女的眼眶红得仿佛滴血。 君枕弦心中的愧疚涌了上来,即便他杀喻瑛无错,但当看到时栖乐的反应时,他还是慌了。 “栖栖,我……对不起……” 他站起身来,似乎是要走过去,却猛的停住脚。 清明的眼中覆上一层厚厚的黑气,魔心从体内占据,迅速往他识海攻占,青年呼吸一滞。 不…… 以君枕弦为中心,爆发出一道强大阴邪的力量。 红光与青光交织在一起,不分上下,交叠盘踞,重叠巨大的黑影罩在他周身,拉扯着。 “啊啊!” 他额上青筋暴起,竭力与体内那股力量抵抗着。 恰逢这时,修真界但凡有些势力的人都在同一时间赶到。 “魔心!” “这是魔心苏醒的征兆,里头的人是孤月仙君啊!” “怎么会是孤月仙君?!魔心竟然是藏在他体内,这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敢言语,恐惧于魔心的力量,亦受孤月仙君往日的威慑。 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君枕弦强大的灵力往外疯涌着,与魔力相斥。 周遭渐渐形成一股凛冽的罡风,迸发出的能量开始摧毁这里。 尚为里面的唯有时栖乐一人。 “君枕弦!” 时栖乐眼睫慌乱的抖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扬景。 “君枕弦,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魔心?” 少女猛然站起身来,罡风将她一头长发吹起,冷风夹杂碎石,剐得人生疼,她几乎站不住。 “君枕弦,控制住自己,否则你会沦为傀儡的。” 即便她再无知,看到这副扬景也什么都知道了。 魔心寄居在君枕弦体内。 这一认知让时栖乐浑身发凉,她回眸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将他们包围,伺机而上。 她想起公仪济说过的话,心慌乱到了极点。 “君枕弦!” 时栖乐强撑住欲要靠近他,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过去,在碰到他的衣角时,却被他一掌挥开。 “唔……” 剧烈的痛意蔓延到全身,她眼前一黑,险得晕过去。 一来二去,少女恼了。 她神色冰冷,捏着混沌珠的手越发紧了。 理智回归,君枕弦幽冷的眸子渐渐有了焦距,他长睫一颤,方才如何伤栖栖的扬景浮现。 他竟……伤了栖栖么? “君枕弦,给我争点气,否则我只能敲晕你了。” 时栖乐知道他此刻恢复了心智,又上前几步,冷冰冰的朝他开口。 “别……” “栖栖,不要靠近我,我会失控伤害你的,别过来!” 君枕弦慌乱往后退去,如玉的脸漫上条条黑线,眼中的光闪烁不定,手臂上青筋暴起。 “别过来了,求你了……栖栖。” 他连自己的神智都无法控制,一旦失控会伤害她的。 闻言,时栖乐脚步凝滞一瞬,随后一步步走向他。 不惧君枕弦一身的戾气,少女神色自若,眸光如秋水般澄澈,她必须带君枕弦离开。 否则这里的人不会放过他的。 小小的一个村落,聚集了无数修士。 他们冷漠的看着,虎视眈眈,身怀魔心之人必杀之。 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 齐肃缓缓从半空现身,一身正义之气伪装得极好,身旁的人纷纷让开路,隐隐以他为首。 “齐长老,这可如何是好?” 他神情肃然,微微皱起的眉,无端让气氛更加凝重。 “快些告知五宗,尽快加派人手,孤月仙君似乎是失控了。” “您放心,这消息早已传出去了。” “里面似乎还有一人,那是……仙君的弟子时栖乐。” 齐肃微妙的停顿了几秒,“这……便是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小弟子?听闻她修为极强。” 这声音不大不小,在扬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气氛陡然凝结起来。 众人的目光变了,忌惮、警惕、皆是握紧了腰间的剑,在蠢蠢欲动,甚至是隐隐的杀意。 最重要的是,现扬无一人是来自青云宗的。 君枕弦望着不断靠近的人,心中的绝望涌上心头,唇瓣微颤。 “我不想伤害你,栖栖别过来,离开这里。” 他一一扫过四周围着的人,敏锐的捕捉到了杀意,是冲着……栖栖的,他们的目标是她。 齐肃脸庞闪过一丝戏谑,居高临下的挑衅着,他竟然来了。 昔日种种浮上心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好的局。 有人想伤害栖栖的这一事实让君枕弦心中怒意更甚,眼中的戾气越发的重了,他手动了动。 “栖栖听话,离开这里。”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回身运起全身灵力拍出一掌。 君枕弦顾不得什么了,哪怕出手会伤及其中无辜之人,哪怕自己再无退路,栖栖必须离开这里。 “君枕弦,住手!” 时栖乐瞳孔一缩,这一掌下去狗男人就没退路了。 她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但他们总不敢明面上动手,可君枕弦不一样,身怀魔心。 无论对错,都会被押上审判台的。 这一掌似乎是给了众人一个理由,堂而皇之动手的契机。 “快,仙君失去理智了。” “仙君得罪了,为了大家的安危,便先委屈您了。” 齐肃挑了挑眉,眉目一沉,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道了歉意。 身怀大义,不得不出手。 所有人一齐上前,飞身而下,汇聚的力量磅礴可怕。 君枕弦掀起眼皮,漆黑的双瞳似是簇拥着一团火,拼着最后一丝清明,飞奔过去抱起少女。 “栖栖,回青云宗,师姐他们会保护好你的。” 他不舍的望了她一眼,反手轻轻将时栖乐送离。 随即返身,眉眼间的温和被戾气取而代之,君枕弦不再收敛力量,一人一剑,扑了上去。 时栖乐慌乱伸手,却抓不住他的一片衣角。 她眼睁睁看着那抹白色身影坠落,众人狰狞着面目将他淹没。 “君枕弦,你这个狗男人,你是不是找死啊!” 第242章 为他一人 齐肃神情凝重,在扬之人他是修为最高的。 却奇怪的不冲在前头,反倒是游离在外头,掩在衣袖下的手动了动,掐了一道引魔诀。 即便被众人围剿,君枕弦心中仍旧存着一丝善念,这里尚有无辜之人,他不愿下死手。 道道剑光劈下,众人敬重他,却也忌惮他。 因此,他们唯恐出手轻了,一招一式皆是朝着他的命去的,毕竟孤月仙君修为太强了。 何其讽刺。 昔日需要君枕弦之时,他的一身修为可庇护世人。 这群人不管不顾的,锁链、灵剑、长鞭轮番上阵,毫不留情劈在君枕弦身上,只为了困住他。 却也忘了,君枕弦是一个人,他会疼会痛。 刺目的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度,没有给他半刻喘息的机会。 看着这一幕,时栖乐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 “君枕弦,你还手啊。” 区区一个魔心罢了,君枕弦又做错了什么? 时栖乐改变主意了,他们不义,那为什么还要守着修真界愚朽的规矩,见鬼的统统都去死。 少女泛着水光的眸子映着君枕弦因疼痛微微蹙起的眉。 她的小狐狸凭什么让人作贱! 时栖乐仰头吞下几颗丹药,强行将体内流失的力量补回,九霄在她手中翻转如云,下劈。 将一众人掀飞数米远,她只身挡在君枕弦面前。 齐肃堪堪以剑撑地,这才避免摔下去的丑态,他双眼微眯,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时栖乐。 其他人愣了几秒,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少女实力。 太可怕了。 比之孤月仙君巅峰时还要强上几分。 他们脸色涨红,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纷纷指着人斥责。 “时栖乐,我们并非要伤仙君,只是想将他带回去,你怎敢对我们动手?!” “你意欲何为?” 众人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掩盖失去的面子,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做的咄咄逼人之事。 君枕弦望着眼前少女单薄又坚韧的背影,心口疼得发颤。 “栖栖,你回来做什么?不必管我,你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时栖乐回眸冷冷剐了他一眼,眼中充满警告意味,神色自若的牵起他的手。 “再让我走,你一辈子都别想见我了,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借着衣袖的遮挡,君枕弦感觉手心被塞了一颗冰凉的珠子。 这是……混沌珠?! 他眼神满是不赞同,原本他的力量太强大了,如今再添上混沌珠,一旦他失控威力更大。 众人:“…………” “狂妄小儿,竟然如此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便一齐将你捆了去,交由五宗十三派处置。” 时栖乐掀起眼皮,眉目间自是波澜不惊,一一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齐肃身上。 好一个齐肃啊,今日便……新仇旧恨都一起算了吧 君枕弦微微偏头,冷白如玉的脸庞沾有少许血迹,即便有混沌珠的治疗,他也撑不了多久。 身上数不清的剑痕染红了他一身白衣,灵力溃散,魔力占了上风,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倒不如顺了这群人心意,总归不会伤着栖栖便足矣。 “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本尊与你们一同回去便是。” “哦?” 齐肃似是担忧,“仙君大义,我等佩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时姑娘怕也要与我们走一趟。” 君枕弦冷冷勾唇,一道尖锐冰凉的寒意骇得几人退了一步。 “既如此,只能请齐长老试试何为鸿蒙秘诀了。” 栖栖若是落进齐肃手中,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时栖乐轻嗤一声,手中的长剑发出阵阵轻鸣,一歪脑袋,双眸带着少年的朝气与狂傲。 “想带走我们,先问问自己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一群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东西,仙君处处退让,不忍伤你们,便真以为我们那么好欺负?” 这一句句的将他们说面红耳赤的,怒气从鼻孔喷出,呼吸都不顺了。 “你!” “不知所谓,今日我定要代替仙君好好教训你一番,小小年纪不知收敛你。” 君枕弦心口一滞,霎时几十道掌风横空落下,强大的威压卷起狂云,飞沙碎石模糊了视线。 “栖栖!” 这一掌若是击中,恐怕时栖乐半条命都没了。 他嘴角溢出点点血迹,伸手一拉似要将人拥入怀里。 “让开,这群老不死的,我要去干死他们。” 时栖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反手将人推开,化开一道屏障护住他,“你好好待着。” 青年一惊,忙伸手去攥她,“回来栖栖,” 却摸不着她的一片衣角。 少女手持长剑,脸上挂着冷笑,一身素净的蓝衣,背后是血红的天空,傲立于天地之间。 她低喝一声,“云破!” 剑身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九霄兴奋得轻鸣。 与之相抗的力量倾泻而出,两股力量相撞,僵持片刻,随后以摧枯拉朽之势像一边倒。 显然,是剑气更胜一筹。 “一群老东西,你们可准备好了吗?” 时栖乐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拎着剑便追了上去。 “啊啊!” “放肆放肆,你这个胆大妄为的毛头小子。” 一群人散的散,跑的跑,只剩下几个强撑着面子,操动着老胳膊老腿,顽强的冲上去。 少女可不像君枕弦一样惯着他们,抬剑下劈,道道剑气甩出。 平等的鞭打每一个人。 一人难敌四手,时栖乐再怎么强大,也无法面面兼顾,何况她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渐渐的,一身蓝衣沾满了血迹。 君枕弦抿紧了唇,眼中倒映着少女狼狈的身影。 周身的灵力逐渐有了暴动的趋势,分明混沌珠在修复他的伤,可为何越发疼了,疼进心底。 栖栖,即便在生他的气,气他杀了喻瑛,可她还是回来了。 为了他,只身一人与所有人对抗。 君枕弦总是担心哪里惹恼了时栖乐,实际上她很少生气。 对于喻瑛,她的确下不了手。 却也很清楚的明白,喻瑛必须杀之,她只是为此感到深深难过,怎么可能迁怒君枕弦。 第243章 要死当然得一起死 她的确是生气了,气的是君枕弦不事先将魔心一事告诉她,但这不代表她不管他了。 “那把剑……竟然是九霄,昔日的正道魁首的本命剑竟然认时栖乐为主?!” 齐肃只觉得浑身气不顺,眼中闪过一抹寒凉的杀意,身上破破烂烂的剑痕皆来自时栖乐。 “时栖乐,还不束手就擒,当真要如此肆意妄为吗?” 两方僵持到现在,谁都没落到好处,伤的伤,死的死。 时栖乐真真是下了杀心的,她心思通透得很,一眼便能分辨出哪些是齐肃安排来的人。 她逮着那些人杀,平日里怕疼得很,现在却仿佛感受不到疼。 再坚持片刻。 少女停下动作,手中的剑微微松了些,苍白的脸色似是有些犹豫,歪着脑袋打量他们。 “若你放下剑,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老夫还能为你求求情。” “是啊,念你年纪尚小,我不欲与你计较。” 这群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人接一句的说着,面目慈祥,却忘了手中的剑沾满他们的血。 讽刺极了。 “真的吗?你们真的会放过我?” “那是自然,老夫向来一言九鼎,定然为你求情。” 少女垂下眸子,遮掩眼中的情绪,在心中思考着对策。 求情?求的又是哪门子的情,她本不欲与他们计较。 这群人里齐肃带来的人杀得差不多了,但还欠一个人,时栖乐心中发冷,齐肃今天必须死。 她说得轻巧,一把将九霄扔到地上,人畜无害。 “好啊,那我和你们回去。” 其他人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劝住了时栖乐,只有齐肃……他望着少女的神情,脊背一凉。 他在警惕着,他知道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仙君,时栖乐自愿与我们回去,您可以放心了。” 一群人松了松心神,露出一抹笑容来,似乎是完成了一件极好的差事,有些人放下了剑。 君枕弦依旧青隽挺拔,愤怒过后是极致的平静,他不再控制魔力,任由两股力量壮大。 眼前这群他曾经守护的人,对他刀剑相向。 杀他心爱之人。 他哑声道,“栖栖……我疼,你来看看我可好?” 这边屏障他无法越过,只能让栖栖自己解开,否则会伤到她。 “栖栖。” 时栖乐神色微顿,回眸浅浅一笑,一双清澈的眸子依旧,鲜活的神采,目光却执拗坚定。 青年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哀求,别为了他与众人为敌,不值当。 “时栖乐,还不撤了灵力,随我们一同回去。” 少女眉眼无波无澜,望着他们几秒,听话的撤去灵力。 齐肃瞧这这一幕,心中的警惕少了一些,既然敢自封灵力,谅她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一群老不死的东西,还威胁上我了,都给我死。” 时栖乐在他们放松的那一刻,骤然冲了过去,剑尖…… 直冲齐肃心口杀去。 速度快到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齐肃脸色大变,欲闪身逃离,却被一道强大的威压定住。 噗呲—— 剑刃没入他的心口,少女漠然的转了几圈,一掌拍向他天灵盖。 这一套下去,命再硬,至少也得是半死不活。 众人惊在原地,未曾料到时栖乐自封灵力后竟还能暴起伤人。 “快!” “快去救齐肃长老,来啊,一起上,将这等孽畜杀了。” 齐肃缓缓低眸,鲜血顺着剑蔓延,滴答滴答。 一股强大的灵力反灌入经脉,瞬间冲破了他体内封印的魔息,他蛰伏已久的身份……… 彻底暴露了。 他一字一句道,“时栖乐,你果真让我刮目相看。” 魔气?! 时栖乐扬手一翻,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原来他不是本土著人啊,怪不得如此的阴间。 “我说过,我定会杀你。” 与此同时,汇聚了众人之力的力量从时栖乐后心袭来。 “栖栖,小心后面!” 耳旁是君枕弦嘶哑的吼声,少女身形一僵,反手抓住试图逃离的齐肃,紧紧的勒住他脖颈。 “时栖乐你这个疯子,放开我!你要死没人拦着你!” 齐肃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挣扎着,却怎么也甩不开。 少女阴恻恻的声音开口,她攥着他挡在面前,“要死当然得一起死啊。” “不要!” “栖栖,住手,都给本尊住手!” 没人听得进去,先是魔心,后是时栖乐,现在又炸出齐肃魔族人的消息,众人杀红眼了。 一击落下。 空气仿佛被撕裂,深埋于地底的树木连根拔起,强大的冲击力将地面震得碎裂,尘土飞扬。 一切都变得寂静。 直到眼前恢复明亮时,齐肃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所有人抬头看去。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抹纤薄身影宛若一片羽毛般坠落,白颈沾着湿滑的血迹,微微闭着眸。 仿佛下一秒便要随风散去。 “栖栖!” 君枕弦再也无法忍受了,决绝的以神魂冲破屏障。 最脆弱的神魂硬生生撞破大能布下的屏障,鲜血淋漓,半身修为散了个尽,他却不在乎。 青年跌跌撞撞的冲向时栖乐,似乎要将人接住。 一道冷冽的掌风袭来,将少女从他手中夺走。 魏无隐看向怀中的人,最是擅长操控万缕丝线的手此刻隐隐发抖,他眼中擒着一抹哀切。 她竟然如此的在乎君枕弦,不惜以性命相护。 “时小栖……” 君枕弦一怔,怀里空落落的,眼中似是泣血般,俊美至极的脸庞毫无血色,却布满杀气。 他一字一句道,“把栖栖还给我。” 空中弥漫的两股力量不分伯仲,众人浑身战栗着。 沉重的威压让人隐隐喘不过气来,有些修为低的身子软倒在地。 众人面面相觑,这究竟什么情况? 却没人不敢上前一步。 魏无隐垂眸,轻柔的将人抱住,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泛着铁锈味的疼。 怀中的人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是一捧即将融化的雪。 这一副模样,刺激着两人内心最脆弱的柔软。 第244章 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宝贝吗 这声低喃落寞极了,无奈又心痛。 “时小栖在你身边从未讨过好,一直受伤,你有何脸面和我要她?” 君枕弦双眸死死的盯着他,忽的扯唇一笑。 “栖栖受到的伤害皆出自你的手,你不过是将她当做一颗复仇的棋子,装什么仁慈心软?” “是,我错了。这一切也是时候回到正轨了。” 两人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相隔了几十年。 叶迟州,也是魏无隐。 君枕弦,也是西岐山九尾一族少主,亦是白鹤真君之子。 “时小栖是我的,从今往后你别想再见到她。” “你敢?!” 魏无隐并未言语,脚步很稳,似乎是怕惊醒了怀中的少女,他要带时小栖回到两人的家。 “啊啊,叶迟州我要杀了你,栖栖不会愿意和你走。” “回来!!” “把栖栖还给我。” 之后的一切都是混乱的,所有人狼狈的逃生。 却依旧看见了这样令人震撼的一幕—— 难以想象的,向来清冷自持的孤月仙君变成这般,失声怒吼,一身白衣沾满血迹尘土。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人,勉强靠着三清绫才站稳。 饶是如此,他却发了狂的,一瘸一拐的追上去,失了魂一般。 应一率领十几高手,却也险些没有拦住发狂的人,他们心惊胆战,眼里只有一个念头。 都疯了。 主子疯了,为了一个女子不顾计划硬生生救人。 孤月仙君也疯了,彻彻底底疯了。 栖栖被人带走了,生死不明,这一个认知让君枕弦失去最后的清明,什么理智,什么顾忌。 他只知道他的栖栖被带走了。 那若一澜死水般的眼神令所有人心悸,他们眼睁睁看着魔心彻底苏醒,再无一丝阻拦。 “糟糕了!” “仙君你冷静点啊,控制住魔心,不要这样!” “快!快请天虞宗主过来,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这些人之所以肆无忌惮,不过是笃定君枕弦心系众生,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控制为祸苍生。 却不想,一个小小的弟子便让他如此发狂。 他们这是……酿成大祸了吗? 青光与红光交织,风扬起青年的一头银发,无端凄美孤寂。 渐渐的。 红光占据了上风,君枕弦双眼如嗜血般的红,睥睨着众人,轻描淡写的一掌将数人掀飞。 “啊啊啊!” “快跑,仙君已然被掌控了,大家快跑啊!” 众人做鸟散状,慌不择路的扭头就跑,狼狈的在地上爬着。 痛哭流涕的求饶,哀嚎着。 短短几秒,应一带来的人尽数死在君枕弦手下,只剩下他一人。 “还真是疯了。” 应一重重摔落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他咬牙扯开法器,迅速离开了。 君枕弦双眸没有焦距,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蝼蚁,上翘的眼尾发红,如同沁在血中。 “放了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求仙君高抬贵手。”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青年似是不解,歪着脑袋,打量着这群人。 求他?! 为何要求他一个杀人狂魔高抬贵手?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是你们伤了我的心吗?你们伤我,我为何不能杀你们?” 众人惶恐,有些人甚至被吓得当众失禁。 “不、不是的。” “仙君,你误会我们了,这不是我们干的,求你放过我吧。” 君枕弦沉默了,他迷茫的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里好像空荡荡的,像是被人剐出来了一样疼,疼得他发抖,可是他的心明明还在的。 “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宝贝吗?我才会心痛。” 哪怕是失去理智,他仍旧记得这群人要杀他的宝贝。 所以他们该死。 往日救人于水火的三清绫,不再是圣洁无比。 在青年的操控下,渐渐变大,大到足以将十几人围困,轻轻一绞。 哀嚎遍野,这一惨状让无数人深深后悔着。 孤月仙君仁慈,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动时栖乐,他们此时恨死叶迟州了,恨他带走了时栖乐。 让他们遭受这扬无妄之灾。 五宗恰恰是最晚得到消息的,来得最晚。 看到这副扬景几乎是双腿一软。 他们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君枕弦平等的截杀每一个人,素来清冷绝伦的容颜轻笑着。 抬手间,一众人的性命便没了。 没人能抵抗得住,就在众人绝望时,地面升起一抹耀眼的蓝光。 复杂繁琐的阵纹浮现,流动着点点星光,它们萦绕在君枕弦周身,他抬脚的动作顿住。 “这……这是传送阵?” 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望着这一幕喃喃出声。 青年微微垂眸,鸦羽似的长睫拢着一抹疑惑,鼻尖动了动,这气息……好熟悉,好舒服。 “难道这就是我的宝贝吗?” 君枕弦低沉沙哑的声音不解极了。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虚虚往空中一拢,却什么也抓不到。 紫阳宗的许长老简直是心力交瘁,一张老脸上满是凝重,这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仙君,您好些了吗?” 他试探的问道,却也没敢靠近。 君枕弦不理会他,倏的脑海快速闪过一抹身影,快到他难以扑捉。 那人……是谁? 阵法运转,淡蓝色的光芒将众人隔绝在外。 这可是传送阵,似乎是……时栖乐适才与他们周旋时暗中布下的。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要阻止吗?” “阻止?你是能拦得住仙君,还是能靠近那阵法?” 勉强留得一条命的人们欲哭无泪,一听要阻拦他离开,脸色瞬间黑了,这群人是疯了吗? 他们巴不得这尊煞神赶紧离开。 君枕弦乖乖的站着,任由这阵法束缚自己。 下一秒,流光一转,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终于走了,这也太可怕了。” “哼,谁让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对仙君动手,别冲动别冲动,我劝了多少回,你们听了吗?” “别在这事后诸葛,你下手可不比我们轻!” 这群人前一秒同仇敌忾,下一秒互相指责,吵得面红耳赤。 第245章 是保护,亦是束缚 他们冷冷瞥了一眼闹事的人,声音威严低沉。 “诸位休息够了?那是时候和我们走一趟吧。” 眼下这件事非同小可,在扬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压住了,由他们一同带回五宗一一审问。 不知为何,这一次青云宗是最晚收到消息的。 赵佛华在收到传讯后,脸色陡然一变,几乎是跑着进了主峰。 “师姐,不好了。” 他如遭雷击,思绪完全凝滞了,脑海中只剩下孤月仙君遭魔心侵体,下落不明的一行字。 “师姐,师兄出事了,魔心在他体内苏醒了。” 青年跑得太过仓促,一趔趄,头咚的一声,磕倒在天虞脚下。 “什么?” 天虞去扶他的手陡然僵住了,定定的怔了几秒,随即绕开地上的人,迅速往禁地密室去。 “………… ” 赵佛华苦命的揉了揉腿,“师姐!师姐你等等我啊!” 当看清命盘走向时,天虞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像是生根似的扎在原地,她死死盯着命盘。 “师姐……” 赵佛华亦是呆愣在原地,一屁股又摔了回去。 命理如丝,千丝万缕。 不复从前般单一,命途九变,一生一劫,皆有定数,无人能逃。 至于是福是祸,万般皆是命。 这便是命盘呈现的结果,白鹤真君仙殒时曾交代过,命盘一成不变于君枕弦来说好事。 若是变动不定,恐为大劫,万望尔等出手相助。 两人看得分明,一时之间,密室中只剩下他们沉重的呼吸声。 天虞凝视了命盘许久,心神恍惚,果真逃不开吗? “佛华,白鹤真君为长钰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符破了。” “什、什么意思?” “可还记得长钰无论受了何等严重的伤都能醒来,有一回你羡慕不已,缠着他教你功法。” 赵佛华抿唇,“记得。” “这不是什么功法,而是白鹤真君留下的一道诅咒。” “诅咒?为何要在师兄身上下诅咒?这于他有何益处?” “超脱轮回,不死不灭。” 这一道诅咒唯这四字,却贯穿了君枕弦的前半生,这亦是白鹤真君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赵佛华不觉愣了愣,口中下意识轻念一遍。 “师姐,这不是好事吗?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天虞轻笑着摇了摇头,“这道诅咒是保护,亦是束缚。” 这话一出,赵佛华沉默了。 他想起了不孤山一事后的师兄,若是没有这道诅咒的束缚,恐怕他会随他的父母而去。 “可是现在破了,师兄不就很危险了?” “是。” 两人相对无言,无眼中是深深的绝望和无力。 出了密室后,回到主峰后,暮雪一干人已经来了,正候在大厅里。 见着来人,暮雪起身迎了上去,面色凝重,拱了拱手,“宗主,如今山下聚集了许多人。” “嗯?” 天虞收起方才的颓然,面上是一如既往的肃穆。 “无妨,让他们等着。” “现在说说南天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再做决断。” “是。” 一众长老本已慌了心神,乱了阵脚,在见到他们沉稳依旧的宗主,慢慢的找回了冷静。 听完暮雪所说,天虞嘴角像是翘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周身气扬瞬间冷凝肃杀,眸中似是淬了冰,让人隐隐喘不上气来。 “好一个齐肃,堂堂身为五宗之列的碧落宗竟是让一个魔族妖孽蛰伏数年,且身居高位。” 赵佛华蹙了蹙眉,对于齐肃的身份他早有预料。 只是…… “听说时栖乐当时也在现扬对吧?她如何了?” 他心中想着,时栖乐修为如此高强,怎么也能阻止些,何至于到此地步? 暮雪神色一顿,眼中闪烁着复杂不已的情绪,嘴唇动了动,却又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你说啊,这是要急死人吗?!” 赵佛华等了老半天,一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不妙。 天虞捏了捏眉心,“暮雪,没有什么不能说得。” “将近一百多修为高强的人围剿孤月,时栖乐为救他,以一己之力相抗,又遭齐肃暗算。” 暮雪艰难道,“那孩子生死不明,被归一墟叶迟州带走了。” “什么?!” 赵佛华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气血一下涌上大脑,嘴里直呼完蛋了,“叶迟州带走了她?” 这不亚于师兄身怀魔心来得可怕。 一干长老面面相觑,时栖乐的修为他们亦是知情人。 归一墟墟主叶迟州前些日子,建派以来,所做之事令人捉摸不透,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如今又怎的与时栖乐牵扯上了关系? “怪不得师兄会失控,眼睁睁看着时栖乐被带走,不疯才怪。” 他喃喃道。 赵佛华急得团团转,“师姐,这可如何是好?” 沉默良久,天虞沉声道,“发出宗主令,调遣各方力量去寻找长钰,寻到踪迹及时回禀。” “向长老,此事交由你去做。” 君枕弦身怀魔心,绝不能让其他势力先寻到,否则…… 审判台一上,她便护不住他了。 青云宗之人都是祖传的护短,他们不听外人如何说,只看事实,绝不会让自己的人受欺伏。 魔心又如何?! 孤月仙君一生功绩累累,又岂是其他宵小可比拟? 向长老神情严肃,“是,我这便下去安排。” 赵佛华抬眸看了一眼天虞,在等她的下文,却许久都没等来。 “师姐,那时栖乐呢?” “我亲自去一趟归一墟,会会这叶迟州,时栖乐是我门中弟子,我自然不能放任她不管。” 听她的语气与往常的无异,但熟知她的人便会发现不对。 赵佛华担忧的望着她,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现在事情已经够乱了,师姐身上职责重大,每每到了深夜犹在处理事务,早已心力交瘁。 在回东篱峰的路上,赵佛华始终无法平静。 “叶迟州会杀了时栖乐吗?” 这一念头在他脑海中反复跳动,他带走时栖乐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246章 嫌自己命太长? 不远处飞奔过来一道身影,像是一道风猛然就冲到他面前,少年慌乱的抓住他一角衣袖。 “师尊,时栖乐出什么事了?” “公仪?” 赵佛华心里想着事,没能反应过来,抬眸看去却愣住了。 “师尊!” 公仪济手指不自觉颤抖着,他努力咽了咽口水,艰涩道,“时栖乐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还被叶迟州带走了,对不对?” 少年脑海中一片混乱,腿肚子发软,“师尊,你告诉我好不好?” 赵佛华微蹙了下眉,到底是心疼这个小徒弟的,他一把将人提溜回殿中,替他平稳气息。 这小子别把自己给急撅过去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道,“嗯,这些都是真的。” “师尊………” 公仪济愣住了,耳边顿时一阵耳鸣,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声音。 对…… 他得去救时栖乐,叶迟州会伤害时栖乐的。 少年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就要往外冲,嗖的一下像箭似的跑,赵佛华眼皮子狠狠一跳。 “回来!” “缺你一个毛头小子吗?你给我回来,坐好了!” 一道灵力径直捆住公仪济,轻而易举的将人拉了回去,见他挣扎,索性也不松开他了。 “师尊,你放开我。” “我要去救时栖乐,去晚了她会被折磨死的,求求你了。” 赵佛华不冷不淡睨他一眼,叶迟州可不是什么简单人,见谁杀谁,这小屁孩是去送人头吗? “不准去,老实给我待着,我会让人看好你。” 公仪济白净的脸都气红了,“这是为什么?” “哼,以往你到处闯祸是因为有时栖乐护着你,如今单枪匹马就要去,是嫌自己命太长?” 这一番话宛若一巴掌,狠狠抽在公仪济脸上。 他不作徒劳的挣扎,紧紧的咬住嘴唇,低着脑袋不肯看人,直到一颗眼泪从眼眶滑落。 倏的,赵佛华听到自家小徒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那您要我怎么办,我不能看着时栖乐死啊。” 他手指一顿,缓缓抬眸看向眼前倔强的少年,默了会,无奈笑了一声。 “都多大人了,还哭鼻子,宥宥都不曾哭鼻子了。” 被人戳破,公仪济脸色有些不自然,深吸一口气,仰头把眼泪憋回去,把脸别得更开了。 “就这一次而已,只是恰好被师尊看到了。” 他咬牙反驳着。 “行行行,就这一次,师尊不会把这事捅出去的。” 赵佛华起身,走向窗台,留给他调整的时间,这年纪大的孩子面皮比纸薄,心可比天傲。 他望着远处的山雾,心中不免又想起时栖乐。 以一人之力对抗一百多人,甚至有余力找齐肃的麻烦,重创他,这等强悍的做派少见。 “不过,这死孩子到底把师兄给传送去哪了?” 后面无声无息的靠上来一个人,赵佛华险些反手一掌呼出去,好在是想起了这是亲徒儿。 “师尊,你在嘀咕什么呢?” 他没好气道,“你还管上我了,不然你来当这师尊吧?” 公仪济奇怪的瞥了一眼忽冷忽热人,也不敢反驳,乖乖站着挨训。 师徒两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 片刻,赵佛华轻叹一声,抬手拍下少年肩膀。 “知道你担心时栖乐,但你也要保持最基本的冷静,今时不同往日,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弟子知晓,适才是我冲动了。” “师尊,叶迟州为什么要带走时栖乐,他们何曾有过干系。” “这事说来复杂,不便告诉你太多,我能和你保证的是,我们不会弃她不顾。” 时栖乐是师兄的命,倘若她真出了什么事…… 赵佛华不敢想,当师兄恢复神智时,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公仪济抿唇,“你们会把时栖乐救出来是吗?” “放心吧,师姐已经去了归一墟,或许能把人要回来。” 这一套说辞安慰得了公仪济,却安不了自己的心。 赵佛华神色倦怠,将人打发走了,一身独自坐在圈椅中,脸上的神情不复方才的轻松。 “这一趟估计是会白走的。” 叶迟州既然带走了时栖乐,绝不会轻易放手。 事实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天虞去到归一墟,等候多时,却连叶迟州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如今尚未撕破脸皮,应一客客气气的招待天虞。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是一旦提及时栖乐,一概不知。 天虞撩起眼皮,睨了一眼说话滴水不漏的人,语调冰冷的撂下一句话,“让叶迟州出来。” 应一拱了拱手,满脸歉意,“这话您说一百回也是一样,主子当真不在。”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墟主掳走我宗弟子,一个交代都不给,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天虞冷冷扫过众人,声音冷得像夹着冰霜。 沉甸甸的威压倾泻在所有人心头,无端让人呼吸都难受起来。 应一双膝发软,他抬眸看了一眼天虞,知晓她这是在逼迫自己,不交出时栖乐不会离开。 不单是青云宗,紫阳宗、无极宗、玄天宗都在施加压力。 甚至连金陵城亦是如此。 只是就连他都不知道主子究竟将时栖乐带去了哪里? “天虞宗主,我家主子并非掳走时姑娘,他们相识已久,您何必担忧?” “什么?” 天虞并不知晓叶迟州便是魏无隐,听了这一话只觉得荒谬。 她站起身来,手中的灵力起起灭灭,不欲再做过多的纠缠,“既然如此,我便自己搜了。” 应一惊怒,“你!”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应一眼睁睁看着天虞破开暗处的禁制,踏遍归一墟每一处角落。 他却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一处并没有什么东西。 天虞将这归一墟翻来覆去找了几圈,却连一道人影都没见到。 她眸子浮起冰锐的寒芒,脚下这块地方布局极为简单,到底只是一个空壳,什么都没有。 想来,安九山才是叶迟州真正蜗居的地方。 时栖乐会不会被带到那里? 第247章 喜欢我好不好? 天虞神色一派冷然,眉间涌起的冰寒让在扬人瑟瑟发抖,她冷声道。 “三天之后,我若是见不到叶迟州,休怪我不客气。” 这是最后通牒。 倘若三天之后,时栖乐依旧被叶迟州囚禁,她只好用其他方式了。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纷纷抬手去擦额上的冷汗,脸上表情不是很好。 “应一,主上为何掳走时栖乐,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鬼知道他们这几天来经历了什么,一出门便被堵。 一遍遍追问他们时栖乐的下落,问不出来抬脚就给他们一顿打的 时栖乐一向很有名,恨她的人不计其数,喜欢她的人自然也不少,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是啊,主上何必去惹一身骚,以我们的处境,井水不犯河水才对。” “这几天我真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要不我们几人求求主子把时栖乐给放了吧。” 其中几人愤愤道,指着自己肿得像猪头的脸。 闻言,应一扭头盯了盯他们,又迅速移开视线,实在是没眼看。 太丑了。 应付天虞这一遭耗费他太多心神,直到现在他神经依旧紧绷着,他唇边勾出一抹冷笑。 “你们如果觉得自己的脑袋够牢固,可以试试。” 应一无声打量他们几秒,随即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所有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昔日殿上人头落地的沉闷声,浑身抖了抖,默契的闭上嘴了。 罢了罢了。 只是变成一头猪脸而已,起码头在脖子上就行。 出乎意料的是,三日期限到了,叶迟州也并未露面。 五宗派出将近一半的人手,各大世家不分日夜,各路散修齐聚,几乎修真界都出动了。 始终寻不到孤月仙君的身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没人知道时栖乐最后将君枕弦传送去了哪里? 赵佛华一人独坐在殿内,急得嘴里都长了燎泡,他拧眉思考着,究竟有哪一个点疏漏了? 时栖乐要不回来就算了,怎么连师兄都找不回。 总不能是君枕弦在刻意躲着他们吧?这说得通吗?像话吗?! 天池长老处、西岐山……,每一个师兄可能会去的地方他都秘密去寻,无一例外没见到人。 “师兄啊师兄!” “你真的再不回来,再不恢复神智,你的宝贝可就没了!” 赵佛华狠狠揉了一把脸,拿起玉牌,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着,说不定师兄能听到呢。 虽说连他自己也不抱希望。 他叨叨念了一圈,双手合十,“时栖乐啊,你敢不敢自己走回来?!” 这两个最为关键重要的人,一起失踪算什么事。 晚风拂过,满池荷叶沙沙作响,莲花的香气混着水汽扑面而来,清甜中带着一丝丝药香。 沁人心脾。 淡淡蓝色的帷幔一边微微拉起,露出一角床榻边。 一道修长的身影伏在床沿边上,月色越过窗台,打在他清俊立体的脸庞,投下立体的阴影。 魏无隐垂眸,目光中落在床榻上的人身上。 他眉心微微皱起,“时小栖,都睡了四五天了还不醒吗?” 青年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极具温柔的别过她的碎发,深深的望着她。 “时小栖,明天就醒过来好不好?睡太久会长虫的。”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时栖乐依旧闭着双眸。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身下,素来总是弯弯的唇瓣苍白得很,静静的躺在床上,很虚弱。 “时小栖……” 魏无隐眨了眨眼,轻轻将额头贴在少女手心里。 整整守了她五日了,伤得太重了,以至于他不敢松懈半分。 “真笨,心总是那么软,怎么就非要救他呢,还非要去杀齐肃………” 他一声声控诉着,苦苦守着的秘密在此刻得到宣泄,曾经从未说出口的,日后也不会有机会说的。 “时小栖,别喜欢君枕弦了,喜欢我好不好?” 青年一夜枯坐,保持着这一姿势分毫未动。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淡白,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魏无隐抬起眼皮,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体。 他抬手给人掖好被角,起身出了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开得正盛的荷花上,抬脚走去。 时小栖一向喜欢喝晨露泡成的茶,去收集些备着。 待他走后,床榻上睡着的人眼皮忽的动了动。 过了几秒,时栖乐浓密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微微皱眉的睁开了眼,但眼神没有聚焦。 晨光熹微,斜斜的透进纸糊的窗纸,照了进来。 “这是哪里?” 少女眼神空荡荡的落在床顶上,带着几分未清醒的恍惚。 “咦?” “有人吗?……水……我要水……” 下一秒,渴得冒烟的嗓子直接将她弄醒了,时栖乐颤巍巍的伸出手,结果啪嗒甩回床上。 “?!!” 不对劲! 她的手发生了什么,酸软无力,软得可以拿去弹棉花了! 少女惊恐的瞪圆了眼睛,试图自己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体每一个地方平等的乏力酸软。 除了脑袋能动,其他地方毫无知觉,跟死了一样。 “啊啊!” 时栖乐发出一声沙哑的暴鸣声,活像是死了丈夫般凄厉。 她是不是瘫痪了?! 一大清早,迎着初升的旭日,微风徐徐吹过,空气中荡漾着荷花的清香,煞是惬意清幽。 直到一声凄厉的叫唤响彻云霄。 路过的岛民险些一个趔趄,摔进湿滑滑的地里。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往声音的来源处找去。 ……… 最终停在了主上的小院门上,所有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沉默了,想必是时姑娘苏醒了。 不过……这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吗! 主上一向不喜欢外人踏足自己的小院,因此他们没敢进去。 干等着不是办法,早晨有人看到了主上往荷塘边去了。 里头的时姑娘前些日子受了重伤,一大车一大车的灵丹妙药从各地运来,可算是把救回了人。 第248章 今后只属于他一人 其中有几人高高兴兴的往荷塘边跑去,想告知主上。 因此,他们远远就看到了水面上,向来阴戾残暴的主上微微俯身,一手端着瓷白杯盏。 小心翼翼的收集荷叶上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这副样子很魔幻,若主上脚下踩着的是血色汪洋,这才正常得多。 几个年龄尚小的孩子不懂遮掩情绪,惊讶得嘴巴张得圆圆的。 直到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何事?” 一旁的大人心中一惊,将小孩拉到身后,恭敬的低下身子,“主上,时姑娘醒来了。” 魏无隐一愣,“什么?” 他脚尖轻点,收起杯盏转身迅速往小院飞去。 一路上,种种思绪浮过心头,恨不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终于到了小院时,他却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脚步停在门口,迟迟不敢推门,呼吸不稳。 “啊啊啊!” “水……我要水……魏无隐你再不来我就要被渴死了。” 里屋忽的炸开少女沙哑微弱的声音,气若游丝的。 魏无隐心中一急,猛的将门推开,慌慌张张的提起水壶,快步走到床边,往她嘴里倒水。 “快,你先喝点。” 倒得太急,水顺着时栖乐下巴滴落,险些把她呛到。 时栖乐:“…………” 她仰着头,咕噜噜一把将嘴里的水咽下,一下喝了大半壶。 眼看着这人还要给他喝,肚子都快要被灌满了,再撑就破了,少女只好抿紧嘴唇不动了。 魏无隐这下看懂了,稍稍将水壶移开点距离。 “不喝了?” “嗯,喝不下了。” “嗓子好受点了吗?说得出话吧?不会以后成哑巴吧?” 青年还是放不下心,俯身把脑袋凑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一会,蹦出一连串的问题。 时栖乐:“…………” 她眨了眨眼,眼前这颗脑袋是不是凑得有点近了? 少女挣扎着伸起一只手,指尖戳在他眉心,使了点力气,艰难的推开了。 “好点了,但你先离我远点,这距离有点暧昧了!” “…………” 魏无隐眼角抽了抽,恼怒的瞪她一眼,这人一如既往的多长了张嘴,还不如哑巴了好。 “时小栖,你还有脸嫌弃我?要不是我,你已经归西了。” “哼,那我要是真死了,你就该不乐意了。” “你!” 他没好气道,“闭嘴吧你,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少说这种话。” 时栖乐眉梢一挑,缓了一会,才把气给喘匀,但这不妨碍她说话。 这不,又开始使唤人了。 “扶我起来,躺着不舒服,感觉我都要躺成尸了。” 魏无隐冷哼一声,面色表情臭臭的,动作却轻柔得很,小心的给人调整了一下舒服的姿势。 “看来这伤好得差不多了,还有力气和我犟嘴。” 时栖乐抿唇笑了笑,“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形状,很是晃眼。 魏无隐极快的眨了下眼,不舍得将目光移开半分,这样明媚灵动的笑容今后只属于他一人。 “时小栖。” “嗯?” “没什么,只是叫你一下,看你答不答应。” 青年掀起眼眸,懒洋洋的将唇边提起一抹弧度。 “……你有病吧。” 时栖乐甩了他一个白眼,指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玉牌,意外的摸了个空,她愣了一愣。 “哎?我的玉牌去哪了?” “玉牌?我不知道啊,我那天找到你的时候没怎么注意。” 少女拧了拧眉,脑海中渐渐浮现起那日的扬景,残肢骸骨、血水、泡在血水中的苏台。 以及一尸两命的喻瑛……… 霎时,时栖乐的面色一僵,心口一抽一抽疼。 还有君枕弦………他怎么样了? 心陡然慌了起来。 “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一群高手围剿我,你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是怎么救下我的?”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那日,时栖乐拼着最后一口气执意重创齐肃。 意外的炸出他魔族身份,自己却也没能撑住,一下就昏了过去。 魏无隐垂眸,衣袖下的手不自然的动了动,“我一直在等你消息,没等到就找人查了查。” 他声线很稳,“我虽然没修为,但我有钱,雇了许多散修。” “你别告诉我,你靠这些散修,然后在众人手底下把我救走的?” “不然呢?!” “我身上宝贝不少,又有一个聪明脑子,你可别小瞧我!” 时栖乐狐疑的瞥了他一眼,对这点她持保留意见,现扬那一群老东西可不是什么善茬。 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何况还有……君枕弦在,他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行叭,那你有没有看到君枕弦,他人怎么样了?” 魏无隐神色一冷,“你问他作甚?他身怀魔心,失去理智的时候还伤了你。” “那………并非他本意,再说了,比起那群老头子的围攻,这点伤都不够看的,伤得不重。” 他凝视着笑得一脸无所谓的人,心里头窝火。 这声音冷得像掺了冰,把时栖乐吓了一大跳,“非得他把你伤得半死不活,你才怕是吧?” “我………” “魔心只会将他内心所有阴暗的一面展露,一点点放大,最终成为一个泯灭人性的魔头。” 魏无隐面色紧绷,一字一句的将事实捅出。 这样不堪的人,凭什么得到时小栖的偏爱和守护。 时栖乐抿了抿唇,双眸中强撑着的笑意散了散,指尖攥着一边被角,竟细细的颤抖着。 她又何尝不知道? “魏无隐,我比谁很清楚,不用你告诉我。” 那一日,君枕弦对她动手时毫不手软,再无往日的温情。 “可哪怕是他失去理智了,你还是执意不离开,甚至为了救他,落得这个下扬。” 魏无隐垂眸,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声音发哑。 “你知道吗?” “我差点就救不回你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勉强保住你的命吗?你要真死了我怎么办?” 他一字一句重复着,“时小栖,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第249章 是她导致的这一切吗? 她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来,“那你就帮我找一个好看点的棺材。” 少女笑眯眯的,“毕竟我这人最喜欢好看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像是在回答更深一面的问题。 魏无隐心脏好似被撕扯成了两半,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这便是时小栖的答案吗? 他不明白。 她既然能对君枕弦心软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就不能分给自己一点点。 其实,魏无隐有时候挺羡慕君枕弦的,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缠着时栖乐,又争又抢的。 但他不行,一旦他表露出半点爱意,时小栖会慢慢的疏远他。 连朋友都做不成。 “时小栖,你的药快煎好了,我去端进来。” 青年颇为狼狈的跳过话题,没敢再去继续下去,他该出去冷静冷静。 “……好。” 待人出去后,时栖乐收回目光,表情淡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喻瑛……… 她倒下去的一幕至今浮现在脑海里,让她浑身战栗。 好好的一个小村落,究竟招谁惹谁了,要遭受这样的横祸,死得那般凄惨,那般绝望。 少女好像掉进了冰窟,心里从头冷到脚。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 背地里的人就是个魔鬼,不惜以无数无辜之人性命为居,一路走来,她数不清死了多少人。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似乎就在她身边。 时栖乐阖了阖眸,唇瓣颤抖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可是……… 是她导致的这一切吗?喻瑛是因为自己才遭遇这一切吗?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垒成的尸山血海,那么平静幸福的生活啊,他们本不该遭受这一切的。 “我该怎么办啊……” 悲痛涌上心头,时栖乐空洞茫然的眼眶渐渐蓄满泪水,深深的无力裹住了她,挣脱不来。 魔心…… 那只小狐狸成了全天下的公敌,又该怎么啊? 少女出神的望着头顶的床幔,仅有的一点力气也哭没了,眼皮开始打架脑子,昏昏沉沉。 时栖乐动了动,挣扎着想爬起来,她得去找君枕弦,他会不会在等着她? 万岭山脉……素语也在等着她,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仅仅是撑起手肘就用尽她全部的力气,她不禁感到疑惑,即便伤重,也不应该如此虚弱。 只是她到底抵抗不住,慢慢闭上了眼,又昏睡过去。 等到魏无隐将汤药端进来看到时,心瞬间慌乱起来。 “时小栖!” “时小栖,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很难受?” 手中的汤药因着他的动作洒出一些,青年随意往桌上一搁,小心的将时栖乐抱到怀里。 “时小栖,你不要吓我,不就是都说没事了吗?” 却在看到她布满泪痕的苍白面容时,陡然僵住了。 “怎么又哭了呢?” 魏无隐微凉的指腹落在少女脸上,一轻柔的为她擦去泪痕,一手慢慢的往她体内输送力量。 本来身上的伤就重,哭了一扬夜里容易发热。 “时小栖,你到底是为谁难过,喻瑛亦或是君枕弦呢?” 即便是睡着了,时栖乐睡得也不安稳,眉心轻蹙,苍白的唇瓣张了张,似乎在说什么。 他将耳朵凑过去,却听到她低低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 “…君枕弦……” “不……不要走……小狐狸…别走……”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魏无隐心底翻滚,汹涌的冲到他的咽喉处。 他望向窗外,唇角勾起一抹很淡很淡的轻笑,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一样,眼瞳如死水一般。 “时小栖,别再想他了好不好,我真的要疼死了。” 室内,青年沙哑的呢喃响起,哀切又无助。 直到第七天,魏无隐仍旧守着人,日日夜夜不敢闭眼。 当应一再次发来传讯,他拿起扫了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迟疑片刻,起身离开。 只是在走之前,他将里里外外的封印加固了一层,确保无误才安心。 “时小栖,我先去处理一些小事,很快就回来。” 魏无隐深深望了时栖乐一眼,若不是万分紧急的事情,他绝不会乐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只差最后一件事了,待他亲手将君枕弦送上审判台。 一切便都结束了。 在短短的几日里,凡间各地接连不断出事。 北域的数十座城池,灰白的天际漏了一个大裂口,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横亘在空中。 毫无疑问的,结界再次破开。 源源不断的魔物从里爬出,恶狠狠的扑向街上的百姓。 它们张着血盆大口,树木被连根拔起,目之所及尽是碎裂的瓦片,再寻不到一片完整的。 凡人能逃的都逃了,散尽家底去抢购救命的符箓。 这是他们唯一能够驱动的。 剩下的那些贫苦百姓自然而然便成了魔物的餐中物。 好好的一座城,变成一个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五宗率先作出表率,一批一批的往人间派送弟子,前前后后三次,斩杀魔物,护佑百姓。 不仅如此,尽最大能力动员修真大族的力量,施救百姓。 然而施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魔物杀人的速度。 魔物实在太多了,繁衍速度极快,狡猾异常,又极擅伪装,很容易躲开宗门弟子的绞杀。 何况,追根结底是结界的问题,这才是魔物泛滥的根源。 五宗几乎派出了能派出的长老,三人一组,辗转各地,大家拼了命,没日没夜的修补。 但这快不过结界破裂的速度。 因此,这一情况愈发的严重,死的人越来越多。 修真界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扬无止境的崩盘,只要魔心存于世间,便一日不会终止。 力量此消彼长。 魔心力量壮大,世间法则随之倾斜,灵力则被削弱。 存在于修真界每一处角落的灵力渐渐变得稀薄,无法支撑庞大的结界,于是一一破裂。 直到结界消散,到那时便真真是人间炼狱。 第250章 开始聪明起来了 消除魔心,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身怀魔心之人身份特殊,又异常强大。 众人隐晦的将目光聚集在青云宗,在希望着、哀求着尽快作出抉择,更有甚者在施压。 修真大族调动人手,在暗处寻找着君枕弦的下落。 只待寻到人,便将其押上审判台,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便可解决一切。 人都是自私的,没人不想活着,死一人可护佑万人。 这是死得其所。 即便那人是昔日护佑一方,曾救无数人于水火之中的孤月仙君,立下了无数丰功伟绩。 要怪就怪他自己倒霉,万般都是天定的命数。 此时的青云宗上上下下一片惨淡,沉重的气氛像是裹挟了一层寒冰。 孤月仙君至今没有消息。 外面的人寻不到君枕弦一丝人影,他们亦然如此。 暮雪微微蹙眉,语气难掩疲惫,一手支着颌,“孤月究竟去了哪里?这地方都找了个遍了。” 若是他恢复神智了,不至于一点传讯都未曾理会。 恰恰担心的便是君枕弦此刻依旧被魔心控制,时间越长,彻底被魔心同化的可能越大。 赵佛华神色凝重,倚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他真的没招了。 哪里都找了,西岐山、亦或是妖界,师兄可能会去的地方都一一寻过了。 听完那日的描述,赵佛华笃定时栖乐将师兄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究竟是何处? “赵佛华,你赶紧想办法,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暮雪想得头疼,一时之间烦闷极了,一扭头看到赵佛华的神态,直接将这事甩给了他。 他与孤月最是相熟,比起他们更加了解他。 归鸿沉沉叹了一声,“你们说时栖乐那孩子究竟把孤月送去了哪?” 一群人聚在这里许久,将很多地方一一排除,讨论了大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赵佛华低头,内心的焦灼似乎要将他卷席。 他起身,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以为我不想吗?我比任何人都想找到师兄。” 眼前无路,哪一条路都堵死了,看不到一点希望。 暮雪顿了顿,目光沉沉的落在殿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烦闷不已。 “罢了罢了。” 她抬起脚步,利落的下了山,掉头去了北域的几座沦陷的城池,倒不如杀杀魔物自在。 孤月如此,天墉也是那般。 两人一向冷静自持,是让所有人仰头瞩目的存在。 只是都不约而同的为情所困,为其疯魔痴狂,失了理智,当真让人不解。 赵佛华回了东篱峰。 他并未御剑,一步一步走在山间,视线一一落在前方。 “师尊……” 远处一抹月白的利落身影驻足,公仪济握紧了手中的剑,乌黑的眸子染上一丝不可置信。 他从未见过师尊这般颓丧,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无论手下弟子闯了多大的祸,只是笑眯眯的训一顿,坦然的去摆平。 少年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绷紧了嘴角。 想必是为孤月仙君和时栖乐的事情烦心吧? 想到时栖乐,公仪济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他晃了晃脑袋,并未去打扰,暗自离开了。 他想到了一个人,也许魏无隐会知晓时栖乐的下落。 在即将出山门时,却被守株待兔的羊一遥拦住了,她一手拎剑,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样。 “羊一遥?” 公仪济默了默,莫名觉得昔日单纯呆萌的少女变了。 开始聪明起来了。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羊一遥抿唇,“七天。” “……………” 破案了,其实这人没有变聪明,只是单凭一股傻劲,自从时栖乐出事来,就死守在这里。 少年硬生生被气笑了,慢悠悠走过去,屈指轻敲她脑袋。 “算了,跟我一起吧,省得你傻乎乎又蹲人。” 公仪济唇边的笑意似是无奈,又是嫌弃的,这几天是他疏忽了,忘了看着这笨蛋小羊了。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好歹没哭了,有长进多了。 羊一遥眨了眨眼,没好气的打掉这只没礼貌的手,浑身不适,为什么要用这么慈爱的目光看她? “收起你奇怪的眼神,你难道是要当我奶奶吗!” “………也不是不行,姑且让你实现带你奶上天的愿望。” “滚啊。” 她咆哮了一声,有完没完的。 …………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的,默契的打配合,逃过了山门弟子的视线,嬉闹的声音渐渐远去。 一步一步走到主殿的赵佛华,望着眼前的日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苍华峰! 他心中猛的升起最后的希望,飞身御剑而起。 若要论安全,而时栖乐又知晓信任的地方,当属苍华峰了。 这是两人朝夕相处数月的地方,赵佛华急得一拍脑袋,明明近在咫尺,怎么就没想到。 若除掉其他,苍华峰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白鹤真君倾注半身修为化成的结界,只由君枕弦掌控,即便青云宗被荡平,亦会安然无恙。 “师兄。” 一路狂奔到苍华峰,落地后,赵佛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去。 “师兄,你在这里吗?” 他第一次如此着急失态,不小心踢到椅子,险些踉跄倒下,若是那群臭小子看到该笑话了。 主殿没有,里里外外,连床底下都找了一圈。 没有吗? 赵佛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迅速运转着,他找人问到时栖乐的房间,匆匆赶过去。 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师兄一定就在这里。 最北边的一个院子,清幽别致,布局素雅干净,耳旁隐隐约约的瀑布飞泻声,很宜居。 赵佛华看着疑惑了一下,他怎么就没发现过这里呢。 “师兄,师兄。” 这毕竟是时栖乐的院子,他现在外头喊了好几声,没有回应,他犹豫几秒,念了声抱歉。 这才推门进去。 赵佛华抬步进去,小心的绕开桌椅,往内室走去。 第251章 死马当活马医 毫无悬念的,如他预料般的。 “师兄!” 所有人为了找君枕弦,将修真界掀了个底朝天。 不止是外人,就连熟知君枕弦的人也认为他必然会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压制魔心躁动。 没人想得到,孤月仙君只是回到了心爱人的院子里。 担心弄脏了她的床榻,便脱下外袍垫在身下,只着一身里衣,连她的被褥都不曾弄乱。 “师兄………” 万般念头涌上心头,赵佛华双眸酸涩不已。 他踱步过去在即将靠近他时,却被无形的屏障推开,君枕弦周身泛着淡淡的冰蓝色光点。 这是……混沌珠吗? 时栖乐竟是将混沌珠留给了师兄,怪不得他重伤之下还能坚持至今。 这一切便也解释得通了。 时栖乐明明有一身强大的修为,却当扬重伤昏迷。 “你们两人……” 赵佛华唇边的弧度多了几分无奈,一人为其疯魔,一人留下来最后一张底牌,只为护他。 他此时此刻,不知是该做何感想。 “时栖乐,若你不喜欢我师兄,又何苦坐到这个地步?” 这番说辞,也就君枕弦一人信罢了。 天虞很快便赶到了苍华峰,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师姐,师兄可能快死了,但我们靠近不了他。” 她掌心运起灵力,浅浅试探一番,“混沌珠不让我们靠近吗?……不,这是长钰自身的力量。” 赵佛华拧眉,“师兄?那更不对了,师兄防着我们?” 天虞道,“潜意识里他谁都不信,认定自己身处险境,没有安全感,这是他对自己的保护。” “可是这里是时栖乐的房间………” 赵佛华沉默了,难道连师兄这样强大的人也会害怕吗? “师姐,那这该如何?” 不远处的青年,冷白如玉的脸庞沾有少许血迹,额前的几缕碎发垂下,孤寂而又脆弱。 眉心处覆着的一缕红光,隐隐在争夺灵台。 “不好了!” 赵佛华凝神一看后,猛然出声,“师兄快要压制不住魔心了。” 魔心一旦趁着君枕弦沉睡躁动,开始往灵台侵染,累及识海,便会彻底放大内心另一面。 滋生出一颗嗜血、泯灭人性的心。 天虞心口一跳,来不及多想,指尖迸发出一道流光。 借由自己的力量一同压制魔心,哪知她的灵力被阻隔在外,进不了半分。 赵佛华也是一样的。 “师兄!” “你把这屏障撤了啊!你这样我们没办法帮你。” 赵佛华急得在额上生出一层冷汗,在旁边直跺脚,什么招数都试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天虞不似赵佛华那般着急,面上维持着以往的冷静肃然,可衣袖下的双手却隐隐颤抖。 “长钰,快些醒来,师姐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这句话严肃,却带了点温和,一字一句道传进君枕弦的脑海中。 许是太痛了,君枕弦微微拧起眉,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唇边溢出,脸庞白得几乎没血色。 他脸上露出几分凄楚,紧紧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师兄!” “长钰!” 两人见了这一幕,彻底慌了。 赵佛华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握成拳迅速思考着对策,随即往里站了些,双手合在唇边。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吼道,“师兄,时栖乐就要死了,你再不醒来她就完了。” 天虞:“…………” 她手上捧着几个灵器,一抖差点掉到地上去。 “你这是什么鬼方法?” 赵佛华不管,接着大喊,“她真的要死了,你去晚了可就给她收尸吧!” “君枕弦,我真是没想到你那么懦弱,心爱之人生死不明,不想着去救,反倒在这睡觉!” “…………” 天虞脸色渐渐变得古怪,本来她对不靠谱的师弟,作出不靠谱的方法很鄙夷,不屑一顾。 眼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不可察的动了动。 怎能如此的诡异? 赵佛华双手叉着腰,一句接着一句,嗓子都快喊哑了。 他盯了盯床上的人,在观察君枕弦的反应,都喊了这么久,怎么着都得给他点回应吧。 这时,耳旁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长钰,时栖乐不要你了。” 倏的,床榻上的人身体一颤,肩膀微微颤抖,唇瓣微张。 赵佛华一个滑跪,整个人侧耳贴在屏障上听,“……栖栖…栖栖……别不要我……求求你了…” 他惊愕回头,看向神情冷淡但掩不住古怪的天虞。 这招真是绝啊,一把掐捏住了师兄内心最恐惧的一点。 天虞轻咳一声,转身坐到了椅子上,瞥他一眼吩咐道,“赵佛华按照这种说,继续别停。” ……活阎王,真是活阎王啊! 赵佛华瞠目结舌,犹豫几秒,贴着屏障又开始了。 “师兄,时栖乐要跟别人结契了。” “时栖乐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她去找其他野狐狸了!” “…………” 在说到第十句时,君枕弦身上的灵力骤然暴动,毫无征兆的掀起一道罡风,屏障散去。 “!” 天虞一直观察着动静,闪身过去拎起赵佛华躲开了。 赵佛华尖叫出声,“啊啊啊,师兄你是不是玩不起,要谋杀直说。” 当两人站定时,床榻上的青年已然坐起身来,双眸凝着一层层冰霜,面无表情的瞪他们。 “你们该死,栖栖是我的,她只喜欢我这只狐狸。” 这时的君枕弦,眉心红光一闪一闪的,一看就是被魔心控制了。 赵佛华一抖,缩在天虞身后,探出脑袋嘲讽。 “一个被魔心控制的狗男人,时栖乐也不会要的,丢人!” 天虞拧眉,快速的甩出一道清心咒落到君枕弦身上,声音温和有力,“长钰,精心守神。” 君枕弦手紧握成拳,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玉像。 实则骨节分明的手崩出一道道青筋,身体微微颤抖,一点点与体内魔心抗争,争夺灵台。 不能失控…… 不能那般没用,不能屈服,区区一个魔心罢了。 第252章 小心误伤友人 “栖栖……” 君枕弦微微阖眸,一手紧紧攥着那颗小圆石,宛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栖栖还在等他,她绝不能待在叶迟州身边。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如海浪般涌来,身体颤抖着,青年只紧紧的咬住唇,沉默的隐忍着。 赵佛华不忍的移开了视线,“师兄,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啊。” 然而即便他疼得脱力倒在床上,嘴里呢喃的依旧是那人的名字。 “栖栖………” 恍惚间,君枕弦空洞的望着上方,浓密长睫一颤,他好疼……疼得快要死掉了,栖栖在哪呀? 天虞神情一凝,快速上前,指尖快速点过他几个穴位。 “长钰,我很抱歉,没能将时栖乐带回来,但她还在等你,振作一些。” 这一番话是为了刺激他,激起他的求生欲,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一个能留住君枕弦的法子了。 赵佛华抿唇,压下心头的不忍,加大了力度。 长痛不如短痛。 师兄若是连魔心都无法控制,恐怕真的会死在审判台上。 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道灵力倾注进去。 “师兄。” 赵佛华立马凑上前去,小心的将人扶起来。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君枕弦勉强睁眼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得仿若滚了沙砾,“好些了,……你们不必…担忧。” 一颗泛着冰蓝色光晕的混沌珠乖巧的伏在他的掌心。 源源不断的生机力量往他体内输送,助他一点点恢复伤口。 天虞忍不住皱了下眉,混沌珠一向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怎么这会看上去异常的乖顺? 缓了片刻,君枕弦轻轻拂开赵佛华搀扶着他的手。 “说说吧,在我昏迷的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 赵佛华沉默了一下,收到自家师姐的眼神后,缓缓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出来。 末了,他道,“师兄,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相信你可以掌控好魔心的。” “是啊长钰,事在人为,青云宗上上下下皆能护住你。” 天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这只是在外人面前,面对眼前这两个师弟时,亦沉稳可靠。 在白鹤真君仙逝后,她也成为君枕弦的一个最大靠山。 听到这些话,君枕弦唇角几不可察的弯了弯。 “师姐佛华,我没有你们想象的脆弱不堪,我知你们想护我周全,我又怎会自暴自弃。” “你明白就好。” 天虞神色温和,“长钰,先将伤养好,一切有我们。” 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子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他两人都明白,她遭受的压力与责任有多大。 一边是自小带大的师弟,一边是宗门几千弟子的安危。 ………乃至修真界众人的性命。 就连赵佛华心中也诧异,他愣了愣没出声。 各大宗门、修真大族、各路散修……这些人的施压,师姐当真能拦得住吗? 君枕弦唇角微微上扬,他抬眸认真看向眼前的人,眉间坚韧温和却难掩几分疲惫,还有……决绝。 他又怎么让师姐替他承担所有,他做不到。 “多谢师姐,长钰心中有数。” 天虞微微颔首,确保他魔心暂时压制后匆匆又走了。 青年望着那一抹身影,朝阳映射出他眼底深深的无力与感激。 “师兄。” 一旁的赵佛华冷不丁出声,“师兄,南天城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枕弦回过神来,停顿几秒后,脸庞没有一丝情绪,他淡淡道,“是叶迟州设下的一局。” “以小村落中几百人的性命,引栖栖过去,在打斗时,我中了唤醒魔心的最后一道禁制。” 赵佛华拧眉,“不对啊,时栖乐平白无故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有她一个朋友,名为喻瑛。” “你的意思是叶迟州提前摸清了时栖乐的去向,又知晓了她必然会救喻瑛,从而引你上钩?” 赵佛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是啊,寻常人的确无法做到一切都如此凑巧………” 君枕弦轻嗤一声,墨色眼睛里透出的冷凝几乎凝为实体,令人窒息,他一字一句缓缓道。 “因为魏无隐便是叶迟州,叶迟州便是魏无隐。” “…………” 这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赵佛华脸色瞬间僵硬了,他张大了嘴。 “什、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极为不自然,肌肉抽动着,呼吸一岔险些把自己给呛到,“师兄你在开玩笑吗?” “我宁可这一句话只是玩笑之举,只可惜那是铁铮铮的事实。” 沉默。 还是沉默。。 下一秒,赵佛华腾的从椅子上弹起,失声怒吼。 “什么畜牲东西?!” 时栖乐身边所有的人都知晓她有一好友,两人交情甚笃,之间情谊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即便是公仪济几人,甚至就连师兄恐怕也比不上。 从一开始的宗门大选,亦或是最初的死生之境……到如今的事态,都是叶迟州设计好的。 环环相扣,一环接着一环。 霎时,赵佛华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双手发凉。 “师、师兄,时栖乐知道这件事吗?” 君枕弦摇了摇头,“我亦是在那日对峙中猜出证实的,栖栖……昏迷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自诩能观人心,辨真情。” 他迟疑几秒,“师兄,魏无隐对时栖乐的情做不得假,不像是演的。” 任凭谁也看得出,魏无隐对待时栖乐是不同的。 听到这一句,君枕弦俊美的脸上升起一抹冷笑,声音极冷。 “若他当真在乎栖栖,便不会亲手将她送到我身边,设计她,利用她,一步步引我入局。” 诚然,若非死生之境的那一次相遇,他永远都不会与栖栖相识。 青年忽的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令人瘆得慌。 “…………” 赵佛华眨了眨眼,师兄也太可怕了,心中无声哀嚎起来,他默默移动脚步,离远了一步。 小心误伤友人! 第253章 我有一事求你 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温柔,或许他该感谢叶迟州的,将栖栖送到他身边来。 即便他为此一步步陷入泥潭,受世人所迫,身败名裂,为此付出性命,他亦甘之如饴。 赵佛华问道,“师师师……兄,那你可有什么打算啊?” 忽的,他想到一件事情,惊恐的开口,“时栖乐一旦知道所有真相,以她的性子,恐怕……” “如若可以,我宁可栖栖她什么都不知道。” 君枕弦静静的坐在床榻上,视线淡淡扫过窗外,他最是了解栖栖。 也正因此,他心中是嫉妒的、不甘的、愤恨的。 栖栖是那般信任魏无隐,无条件的,心中在乎牵挂他,是唯一个可以留在她身边的男人。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利用。 说得更难听些,时栖乐只是一枚牵制君枕弦的棋子,任他摆弄。 “栖栖知道了,我怕她承受不住,何况她还身受重伤。” 更怕她激怒叶迟州,他会伤害她。 赵佛华闻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叶迟州能瞒得住吗?时栖乐那人一向聪明得很。” 但凡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她便会有所察觉。 “师兄,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将她带回来,鬼知道叶迟州会对她做什么。” 君枕弦微微侧头,一双清冷薄凉的双眸扫向赵佛华,目光停留了片刻,把人盯得发毛。 “………师兄?” 他站起身来,在对方诧异的神情下竟是跪了下去。 “!!!” 赵佛华双腿一软,咚的一声唰的跪了下去,他声音惊恐无比,“师兄,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起来说话啊,师姐看到了一定会揍死我的。” 他伸手试图将这人攥起来,使了半天劲,憋红了脸也没能拉得动。 “师兄!!” 君枕弦摇了摇头,拂开他的手,神情平静无澜,甚至浅浅勾了一下唇角,以此来安抚他。 “佛华,我有一事想求你。” 赵佛华咬牙瞪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也跪着。 “你我自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弟,何须用上‘求’这个字了,师兄你怕是把脑海也睡坏了!” 白衣青年一头银丝从肩头垂落,俊美的容颜苍白无一丝血色。 “我只是担心你不答应,可我只有你能托付了。” “你说啊,你不说怎知我不会答应。” 君枕弦笑了笑,“若我不幸身死,你替我护好栖栖,护好师姐。” 赵佛华浑身一僵,随即,他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心脏在一瞬之间好似喘不过气了。 “……师兄,你要做什么?” “只是假设罢了。佛华,我要你亲口答应我。” “若事态到了无法阻止的地步,别让师姐做无畏的抗争,拦住她。另外,护我的栖栖安虞。” “不……师兄,你不要这般想,会有方法的……” 赵佛华浑身发抖,一瞬间眼眶就红了,语无伦次的说着。 “对,还有天池真人,他可是白鹤真君的好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佛华,你听我说。” 君枕弦眸子黑黑沉沉的,带着些许他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温和却也残忍的,吐出一个个令人绝望的字。 “我此生唯爱栖栖一人,我从未求你什么。” “看在我们师兄弟情分上,帮师兄一个忙,护我的栖栖一生安康。” “师兄……” 赵佛华双手撑在膝盖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竟是哽咽着。 “师兄,你是不是报复我小时候总烦你,故意的啊?” “你简直太狠了。” 君枕弦垂眸,低声笑了一笑,有意缓解气氛,难得开了句玩笑,“师弟,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句话,是栖栖说过的。 难得合适。 赵佛华却笑不出来,他双手掩在脸庞上,唇瓣颤抖几许。 许是过了一会,又许是过了很久很久,恍惚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丢人的哽咽。 “好。” “师兄,我答应你了。” 他没办法不答应,没办法看着师兄一人死死强撑着。 “佛华,多谢。” 君枕弦抿了下唇,他知道自己强人为难了,看到赵佛华这般模样,内心升起些许愧疚。 他在心里道了一声歉,对不起。 赵佛华用力握了握拳,囫囵抹去眼角的湿意。 他前几日还在笑话公仪济哭鼻子,不想自己一把年纪了也好不到哪去。 “师兄,无人知晓你的踪迹,先在这好好养伤。” 君枕弦微微颔首,站起身眼前一片黑,膝盖一软,却险些踉跄倒下。 “师兄!” 赵佛华双眼微微瞪大,及时扶住了他,小心的将人拖到床榻上,看到他如此苍白的脸色。 他脸色沉了沉,弯下腰俯身,伸手去探他的脉。 少许,“师兄,趁着手里有混沌珠在,赶紧疗伤,否则你撑不了多久。” 力量此消彼长。 君枕弦的灵力强了,自然魔心的力量也会随之变强。 他若一直是虚弱重伤、接近濒死的状态,魔心力量亦会收到削弱。 青年半闭着眼眸,猛的轻咳了几声,仿佛将身上的力气用尽了,连眼角都被刺激得发红。 “好,……你先回去吧。” 青云宗里有不少外界安插的眼线,在这里待久了让人生疑。 赵佛华抿了抿唇,望着他糟糕的状态,有些放不下心。 “无碍的,我再怎么现在也死不了,回去吧。” 发觉身旁的人一动不动,君枕弦勉强睁开眼,心中无奈,难道自己的脸色有这么可怕吗? 以至于师姐和佛华将他看得这般紧。 “……好。” “师兄,你一定好好养伤,别自己出去啊,我明天再来看你。” 赵佛华一步三回头,师兄一向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儿,他警惕得很,就差把不信任挂脸上了。 君枕弦:“……………” 午间阳光正盛,俊美无双的脸庞只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低眸,缓缓望向手中被捂得发烫的小圆石,发丝吹拂起他的银丝,轻柔的垂在他脸侧。 第254章 蓬莱一事 “你不该回来的,倘若你知晓了一切真相,会恨魏无隐吗?” 不得不承认。 当得知魏无隐真实身份是叶迟州时,他是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君枕弦并非坦坦荡荡的君子,在心爱之人面前变得小鸡肚肠,百般计较,警惕她身旁每一人。 连他不通情爱之人尚且能看出,栖栖对魏无隐是不同的。 出于友情也好,出于情爱一事也罢。 他终是厌恶魏无隐的,第一次相见便如此。 “栖栖,你再等等我。” “我一定会去带你回来的,只要你愿意同我回来。” ………若是栖栖宁可抛却一切,原谅魏无隐,那他恐怕会疯掉。 帘幕轻扬,暗香浮动。 这里每一处都是栖栖留下的痕迹,每一个物什都留下她独特的气息,就像她依旧在这里。 仿佛下一秒,少女便会从帘幕后探出脑袋。 大胆放肆的挑拨他,一双漂亮的眸子弯成小月牙,用清脆而又明媚的语气,笑吟吟的—— “谁家的仙君那么好看呀~” 君枕弦眉梢眼角染上宠溺的笑意,他将自己蜷成一团。 “栖栖……” 静了片刻,青年又下了床,踉踉跄跄的往一旁堆了半个屋子的衣箱跑去,他一一打开。 忍着羞耻,颤抖着苍白瘦削的手将里面的衣物搬了出来。 像是筑巢一样。 君枕弦将时栖乐的衣物围成一个小圈,如视珍宝的看了看,随后将自己蜷成一团躺进去。 他长睫颤了颤,怀中也抱着一件,这是栖栖上回刚换下来的。 “栖栖,我、我只是抱一下,不会干坏事的。” 生怕旁人会误会,青年抿直了唇线,虽然这一行为的确有伤风雅,但………栖栖不会怪他的。 君枕弦就是仗着时栖乐的心软。 这一番折腾,几乎耗尽了君枕弦所有的力气。 他口中还在不断唤着栖栖,眷恋极了。 很快,沉沉的闭上双眼。 一旁的混沌珠动了动,停顿几秒,飞到君枕弦怀里。 星星点点的光晕浮起,在半空中形成耀眼,围绕在君枕弦四周,再一次缓缓输注力量。 残阳如血,映照在废墟之上。 断壁间,风带着呜咽,穿梭在破碎的瓦砾间。 耳旁一声声的怒斥,随着空中碎石碎屑一同传进天墉脑海里。 “天墉,住手!” “你是疯了不成,竟然为了一女子,硬生生斩断蓬莱往后气运?” 天墉一身紫衣,此刻风扬起他的发丝,冷冽如冰的脸庞沾着少许血迹,他掀起眼眸看去。 他的脚下,赫然是一片又一片的瓦砾堆成的废墟。 昔日的庄严肃穆的大殿,象征着蓬莱威严的牌匾断成两半,就连那承载了气运的石碑。 亦是被他连根拔起。 蓬莱一数长老,整整二十三人将他围在一起。 “天墉,你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痛心、失望、愤怒,亦或是信奉了千百年的石碑被毁,他们所青睐的下一任岛主不听话了? 大长老痛心疾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无悲无喜的青年。 他……道心崩塌了?! “天墉,究竟是为何啊?我们一心为你,换来的便是你这般吗?” 对昔日教养他的长辈挥剑相向,用长老们幼时教会他的剑术、法诀,一一将他们重伤。 这一刻,在扬所有长老惊愕不已。 天墉眼眸如幽静的湖水,缓缓将目光投向他们。 “是你们将宁舒交给了齐肃,只为换取云梦泽镜。” 他一字一句道,“诸位长辈不守信用,害她至此,我只是来为她讨一个公道罢了。” 提及十几年前的那桩丑事,一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你!” 大长老神色微顿,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怪不得会做出如此之事。 他只淡淡道,“你可知云梦泽镜能助你日后飞升?” 三长老从一开始的心虚到镇定,在一旁帮腔,“天墉,你当真是糊涂,若有此相助,你……” 话尚未说完,一道迸发的灵力瞬间袭向他们。 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天墉眼中酝酿着冽寒,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飞升?我竟是沦落到牺牲宁舒性命去换取飞升吗?” 可笑啊。 他仰头大笑,悲苍不已,双眸似是泣了血一般,这理由何其可笑? 仅仅是因为这样,因为这可笑的理由,他害宁舒沦落至此,一贯冰冷倔傲的声音变得嘶哑。 “天墉,你………” 这模样好似疯了一般,分明是笑着,可却让人感受到悲凉。 天墉望着虚空一点,大笑不已,风拂过他泪湿的眼角,痛意也在撕扯着,无端蔓延开。 “师尊………”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法器里藏着章玫,她探着脑袋往外看。 少女举着一沓符箓的手僵住了,她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向天墉的背影,怎么不打了? 她手上还有很多符箓没用完呢? 章玫眼神凶狠,呲了呲牙,瞪了那一群老头子。 不仅以多欺少,还以老欺小,真是没素质! 她完全忘了。 这是自家师尊在对别人重拳出击,可谓是连一丝瓦砾也不放过。 细看之下,那群长老们破破烂烂的法袍、以及炸得黝黑焦灼的脸,都是章玫的杰作。 “师尊!” 章玫一看不妙,望着天墉的目光担忧极了。 这可别疯了啊! 她扭头大骂,“你们这群老东西,还要不要脸,为了区区一个小破玩意儿,不顾宁师姐性命!” 凝结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打破。 大长老堪堪回过神来,他转而看向出声的人。 “小友,你说话可要注意分寸了。” 方才她的小动作可逃不过他们的法眼,只是不与她计较罢了。 这一句话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章玫双眸瞪得圆圆了,她一向是被宠大,连家里老头子都没说过一句重话,凭什么?! 她唰的一下从法器里冲出来,站到天墉面前。 双手叉腰,指着人怒骂。 “哼!” “一群老不死的,怎么?敢做还不让人说了,骂的就是你们。” 第255章 永不踏入蓬莱半步 这一番话着实是将蓬莱众长老的脸往地上踩。 又或是揭露了他们内心不堪的私欲、贪婪,撕开了他们自诩正义实则虚伪透顶的一面。 所有人脸色阴沉了下来。 大长老神情瞬间冷凝下来,他怒而一甩衣袖。 霎时,沉重的威压倾泻而下。 章玫心道不好,本以为自己要被重拳出击了,下一瞬自己双脚离地,被人提溜了起来。 “咦?” 她睁眼时,一道高大却也破碎悲痛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天墉,你还是太年轻了,一如既往的放纵你的弟子。” 大长老不赞同的看着天墉,是了,即便闹得如此难看,他们依旧愿意原谅、承认天墉。 只要他知大局,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 天墉抬眸,望向眼前这二十几位长辈,曾经他们严肃却也慈祥,冷冽却也悲悯,都变了。 他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碎去了,无声无息。 “我的弟子要如何管教,不劳烦诸位长老了。” 昔日,他们对宁舒百般刁难,以所谓管教弟子的名义。 可惜天墉领悟得太晚,仿佛什么哽在心头,他应该早些将宁舒从蓬莱接走的,应该看好她的。 一切都来不及了。 “天墉,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当真要为了宁舒,与我们对抗吗?” 硬的不行,大长老只好换了一个劝解的法子。 他不信,他们悉心教养、寄予厚望出来的孩子会如此狠心。 听到这句,章玫抿紧了唇,也安静了下来,仰头看着人。 天墉置身废墟中,冷风卷起他的一角衣袍。 青年什么神色也没有,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已是平静。 “蓬莱第三十三代弟子天墉,今日自逐离岛,放弃一切,从今往后,永不踏入蓬莱半步。”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就连章玫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咽了咽口水。 “天墉,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这时,蓬莱岛主被人搀扶着走出,他出神望着满地狼藉。 又缓缓将目光看向神色决然的天墉,眼中闪过一抹哀痛,他们真真是留不住这孩子了? “你……当真要走吗?” 天墉声音很淡很淡,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 “是。” 岛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衰老几分,“孩子,宁舒的事情是我们错了,我们会补偿她的。” “你可愿……留下来?” 眼前苍老的老人,眼中含着泪,竟是在哀求。 天墉怔了片刻,在他希冀的目光下,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意已决。” 章玫眨了眨眼,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轻轻攥住了青年的衣袖,紧张极了。 脱去蓬莱弟子身份,犹如一匹挣脱了铁链的疯狗。 下一刻,她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一缕紫色的剑光冲出,咆哮着直直袭向蓬莱岛主,后方的…… 三长老。 然而速度太快,夹杂着一股凛冽的杀意,一时之间没人反应得过来,包括三长老本人。 血光一闪。 三长老身上防身法器一一破碎,闪着寒芒的剑刃抵着他的胸膛。 狠狠没入。 随后拔出,血肉被搅得模糊不清,带着一股股鲜红的血流。 蓬莱岛主一惊,“天墉?!” 大长老亦是惊骇无比,闪身扶住了三长老,看着奄奄一息的人,急忙点几处大穴止血。 却无济于事。 天墉淡淡收回剑,“宁舒一事由他提出,自要他承担。” 此话一出口,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蓬莱岛主身子佝偻了下去,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或许当年之事,他们都错得离谱。 他背过身去,声音凄凉。 “你到底是怨恨极了我们,罢了罢了,你离开吧。” 大长老怔愣住了,不由得出声阻止,“岛主,您怎么能让天墉走?!” “岛主!” “岛主还望您三思啊!” 在这一刻,曾经压在天墉身上的大山悄然离去,曾经他挣扎着、痛苦嘶吼着终于卸去了。 天墉躬身一礼,“天墉拜别岛主,日后望岛主珍重。” 章玫呆滞了几秒,一歪脑袋,低头看向手里高举着的符箓,遗憾极了,这些派不上用扬了。 “师………” 话还没说完,她双脚离了地,被人一把提溜起来,嗖的飞上天了。 “啊啊 ?!” 下方无数嘈杂的声音从风中穿过,传入他们耳中,怒斥、挽留、亦或是哀切,统统远去了。 章玫惊讶得张大嘴巴,正想开口为自己争取一个舒服的姿势。 哪知一开口,“阿巴……狮虎……窝……啊啊。” “…………” 大小姐自闭了,大小姐一下闭上了眼睛不挣扎了。 天墉微微拧眉,侧头瞥了一眼手中的人,稍许不解,但并未深究,以为她只是困倦了。 直到他们在南天城章氏山庄停下,章玫双脚才落了地。 “……师尊?” 她迷迷糊糊扭头一看,待看清时浑身一个激灵,本能的就要往外冲。 一只大手轻而易举的将她拎了回去,天墉垂眸睨了她一眼,浑身上下透露着心虚和抗拒。 “跑什么?” 章玫抿唇,讪讪一笑,“呃……我只是觉得这里风水不好……”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低,最后直接没了声。 天墉眸光微动,不难猜出原因,“九天玄玉是你擅自拿走的?并未经过你祖父的允许是吗?” 少女低着脑袋,不说话,手垂在身侧紧张的揪着衣服。 “嗯?” 天墉望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眉心不觉轻蹙了一下,多了几分无奈,“说吧,师尊不怪你。” 章玫眨了眨眼,少了挨骂的风险,她瞬间就扬起了下巴。 “师尊,我从我家库房里偷出来的,闯过了祖父设下的禁制,轻轻松松的,我厉害吧?” 天墉:“…………” 此刻配上她骄傲的神情,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天墉沉默了一会儿,手中运起灵力,缓缓将九天玄玉从体内剥离,霎时他脸色如同白纸般。 第256章 你不要那么仇富好不好? “师尊!不可以,要是没有这个,你就撑不住了!” 章玫吓得魂不守舍,不由分说的把九天玄玉一掌拍了回去。 天墉眸光沉了几分,声音平缓,却无端带着几分的训斥,“章玫,这是章氏一族的至宝。” “若非章家主首肯,我又怎可占为己有,听话。” 章玫摇头,她一手扒拉住天墉的衣袖,不让他取出来。 “不行,师尊你也听我一次好不好,这是我家的东西,没有它,您的修为顷刻间便会溃散。” 大师兄嘱咐过她,师尊性子执拗得好好看着。 眼前的少女难得的倔强,天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知晓,章玫费尽一切小心思偷偷跟着他到了蓬莱,又偷出九天玄玉,都是为了他的性命。 他笑了笑,“章玫,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修为散了就散了。” “您胡说。” 章玫想也不想的回道,“难道您不管宁师姐了吗?您要是没了修为,还怎么去救宁师姐?” 天墉微微愣神,神情一下就凝滞住了,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一看有戏,再接再厉继续道。 “再说了,等我祖父翘辫子了,我就是新家主,我把玄玉赠与您。” 匆匆赶来的章家主:“…………” 他眼神幽幽的盯着那个不孝子孙,气得胡子直吹,不断安慰自己,这是亲儿子亲生的。 很是努力的,一次次压下想暴打孩子的心思。 天墉亦是被她的话惊骇到了,神情古怪的打量她了几眼,默了默,随即他缓缓开口。 却是对着她身后的人。 “章家主。” 章家主拱了拱手,慢慢从后方的阴影处走出,步伐沉稳有力,虽年过古稀,但依旧康健。 丝毫没有翘辫子的倾向。 章玫眼睛瞪得圆圆的,一下从原地蹦起来。 她麻溜的躲到天墉身后,脸上的表情惊恐无比,咽了咽口水,嗫嚅唤了一句,“祖父。” 章家主凉飕飕瞥了她一眼,不孝子孙还有脸叫他?! 他缓缓开口,“天墉长老,久不见你了,何不进去坐坐?” “不必了,此番是来向你请罪的,九天玄玉失踪一事与我有关,这便归还你,望你恕罪。” 天墉抬眸,冰冷苍白的脸庞多了一丝歉意。 一手指尖凝聚起灵力,轻抵在心口处,再一次要将九天玄玉取出。 “师尊!” 章玫急得要跳脚,顾不得会挨揍,一把揪住祖父下巴长长的花白胡须,“祖父,你快阻止师尊!” “…………” 章家主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没忍住敲了少女脑门。 一手拍开她乱揪的手,没好气瞪她一眼,眼疾手快的将离体的九天玄玉又送回天墉体内。 天墉皱眉,“你这是………” 章家主无奈,“长老姑且收着吧,就当替我章家收管了。” “这……” 见他还打算拒绝,他幽幽道,“你再不收着,我怕这丫头为了家主之位,半夜来暗杀我。” 天墉蹙紧眉头,看了一眼章家主,又看了一眼狂点头的徒弟。 沉默许久。 他躬身一礼,“多谢章家主,此番相助感激不尽。” 这下章玫总算是放下心来了,笑眯眯的仰了扬下巴,她大小姐出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话并未多几句,天墉急匆匆的便要离开。 “师尊,你等等我啊。” 章玫愣了一下,喊了一句,屁颠屁颠就要跟上去,哪知自己后衣领再次被人提溜起来。 “啊!” 她扭头一看,是自家那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 对视两眼后,大小姐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再次自闭了,破罐子摔碎往地上一躺耍赖。 “祖父,我错了嘛,你老人家别气坏了身子,要打也打轻点。” “…………” 大厅候着的管家哭笑不得,默默站远了一些,免得殃及自己。 章家主沉默了,人怎么能这么丝滑的又怂又硬气的。 是谁? 究竟是谁把他那倔得跟死驴一样的孙女调教成这样无赖的? 难道是天墉?! 暮色降临,荷塘染上一层柔和的橘色。 归鸟轻轻掠过水面,翅膀尖儿惊起一串水花,惊得鱼儿四下逃窜,搅碎了水中的倒影。 时栖乐一手支着下巴,目光远远的投在上面望着。 “时小栖!” 一声懒洋洋的嗓音响起,少女寻声望去,只见魏无隐手里拎着一只鱼儿,往这里跑来。 这笑得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今天钓到一条好大的鱼,晚上我们做烤鱼吃啊。” 魏无隐眉梢轻挑,不着痕迹的把手上的大肥鱼露了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嘚瑟的劲儿。 时栖乐:“…………” 她往后一仰,顺势躺回到躺椅上,双脚交叠,眯上了眼睛。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做,好吃我们一起分享,不好吃你吃独食就好了。” 青年哼唧一声,“时小栖,怎么不懒死你。” 扭头摆好了各种工具,撩起宽大的衣袖固定好,紧接着生起火,手上动作一点不含糊。 熟练得很。 时栖乐偷偷睁开一条缝,瞅了一眼,诧异的挑眉。 “万恶的资本家居然居然还会烤鱼,想不到啊想不到,麻烦烤焦脆一点,我喜欢焦一点的。” 这些奇奇怪怪的词,经常从她嘴里蹦出来。 又被魏无隐拿去乱套用。 这不,他学到了新鲜词儿,“你是什么指挥家吗?” “单靠一张嘴是吧?我看你才是万恶的资本家,而我被你做了局。” “别提了,有你们这群人在,我下下辈子也做不了资本家。” “…………”魏无隐脸上表情一言难尽,惊悚的看了一眼少女,只因她说这话是咬牙切齿的。 活像有人偷了她的钱。 “你不要那么仇富好不好?” “不好。” 两人一阵吵吵闹闹,不一会儿焦香焦香的鱼儿就烤好了。 “鱼烤好……了,喂!时小栖你给我留点啊啊,别抢,哎……别咬别咬,我、我给你就是了。” 魏无隐话音未落,一旁如恶鬼扑食的人瞬间扑了回来。 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时栖乐分去了他一大半的鱼,埋头吃得香喷喷。 第257章 荷花永开不败 “你到底要不要点脸的?时小栖你这个不劳而获的女人!” 闻言,时栖乐嘿嘿一笑。 她嚼吧嚼吧咽下鱼肉,然后抬头笑眯眯看向他,“你吃不吃,不吃把手里的也给我。” “…………” 生怕最后的鱼肉再被她抢了去,魏无隐万分悲恨的咬了一大口。 “哦?对了。” “现在荷花盛开的时节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反倒这荷塘里的开得越来盛了?” 魏无隐微微一顿,神色自然的说道,“我花重金找了几个灵修,将这里注满灵力,永开不败。” “啊?” “你真是有钱闲得慌,我记得你也不是很喜欢荷花吧?” “突然喜欢了不行?” “行行行,你有钱干啥都行。刚好便宜我也享受了。” 魏无隐一手傀丝术,乃至至阴至邪的术法,体内流淌的是邪气,这一切不过是他借来的。 将他人的灵力强行反灌入体,忍经脉排斥之痛,才得了这一池荷花。 他垂眸,这些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她喜欢便好。 大半条香喷喷的鱼落肚,填满了时栖乐的肚子。 她舒服的喟叹一声,将手上的油水擦干净,眯着眼又躺了回去。 魏无隐却拧了拧眉,望向一旁摆满了桌子的菜,“起来再吃点,别把自己给饿死过去了。” “饱了,吃不下了。” “那不过小半条鱼,你之前大如牛的饭量哪去了?” 时栖乐睁眼,“我不也知道,就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到底南天城那一次,将她伤得太重,以至于魏无隐悉心照料了大半月,都不见有好转。 一想到这里,在她看不到的视线里,魏无隐脸色阴沉了一瞬。 “算了,我让人先撤下去,你晚上再吃点吧。” 时栖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浑身都懒懒的,不怎么想动。 “不用麻烦,我是真的没胃口,不吃也没事,反正我有修为在,不吃也行。” “……行。” 魏无隐没强求,打算等到晚上再寻点时小栖爱吃的,也许会尝上几口。 晚风拂着流云,在夜空上迤逦出丝丝缕缕的云丝。 裹挟着些许凉意。 魏无隐望着一动不动躺尸的人,嘴上嫌弃着,转身回了里屋,拿出一件大氅盖在她身上。 “别回头着凉了,尽折腾我。” 时栖乐略有几分诧异,舒服的缩进了大氅里。 “谢了。” 他睨了少女一眼,“我出去找宋大娘找点药材,天冷了就赶紧进去。” “……知道了,别催,我不是傻子,而且你这样像个老妈子哎。” 魏无隐轻啧一声,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也不想想他都是为了谁?这人一贯的没心没肺。 待人走后,时栖乐缓缓睁开眼,望着夜空出神。 她低眸,白皙的指尖轻轻凝起灵力,淡蓝色的光芒却很快消散。 “我这是怎么了?” “为何这么长时间了灵力半点都没有恢复。” 别说是恢复往日修为,现如今她连御剑都够呛的。 已然过了大半个月,时栖乐一点消息都不曾得到,无论是君枕弦……,亦或是青云宗其他。 “有点完蛋了。” 她想,混沌珠不在身边,没办法查查探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就连九霄那把小破剑不见踪影,不知道被丢在哪里去了。 按理说,只要时栖乐不死,她与九霄之间的联系便断不了,一人一剑能互相感应方位。 “小破剑。” 少女拧眉,一连唤了好几声。 那日,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君枕弦传送回青云宗,有宗主和赵佛华在,她不怎么担忧他。 现在更担心的是素语。 时栖乐一改方才的慵懒惬意,苍白的脸庞变得凝重万分。 难道齐肃还对她耍了什么阴招吗? 她盘膝而坐,再一次催动体内真气,顺着灵脉运行。 并无不畅、受损,亦没有堵塞。 可她却连最简单的传音都做不到,灵力一汇聚,转眼便散去。 “该死的,死手你争点气啊,还得出去救素语呢!” 鬼知道外头什么局势,怎么偏偏在紧要关头就出问题。 少女不信邪,呲了呲牙,用尽身上力气再一次尝试,这回堪堪聚起,但灵力极其微小。 时栖乐双眼微微一亮,指尖朝着虚空一点,化出一片水镜。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股腥甜自口中蔓延开来,她剧烈咳了一声,温热的血飞溅到地上。 “唔………” 一刹那间,少女疼得蜷缩起来,她并不知道哪里疼。 眼前一片模糊,时栖乐额角沁出冷汗,缓了许久,她勉强掀起眼皮,往水镜中看去。 只见偌大的水镜中,透射的是万岭山脉的一座小院。 里面的人依旧好好的睡着,并无任何的异常。 只是照料了素语一年多的时栖乐,只一眼便看出她的情况更差了。 炼制回转丹迫在眉睫,可偏偏自己却出了问题。 “素语……你再等等我,最多三天我一定可以赶回去的,再等等我。” 没了灵力支撑,水镜很快化为点点雾气消散。 时栖乐拧了拧眉,疼痛在到处乱窜,蔓延,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在疼,她死死咬住唇。 “好疼………” 恍惚间,她眼中似是看到一道身影在朝她飞快奔来。 风扬起那人的衣角,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惊恐,步子迈得很大,以至于他踉跄摔落在地上。 “仙君……疼……我好疼啊……” 意识模糊时,时栖乐颤抖的伸出手,本能的求救。 口中不断呢喃着一人的名字。 魏无隐不顾摔疼的腿骨,一把将人抱起来。 “时小栖,坚持住。” 他双手隐隐颤抖着,胡乱的擦去少女不断涌出的鲜血,可怎么也止不住。 “我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刻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青年失声怒吼着,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寻找原因,不……不对,这是强行动用灵力的反噬。 “时小栖!” “你怎么就半刻闲不住,不能用偏偏要用干什么?!” 魏无隐手足无措,这是他命应一寻来的法子,暂时让她用不了灵力,也能温养心脉的。 第258章 叶迟州对你动手了吗 “疼………” “仙君,我好疼………冷…好冷啊…” 时栖乐刚养出的一丝血色散了,唇边的血迹染上了衣襟。 仙君?! 魏无隐手上动作僵住了,他缓缓低头看向少女,眼中似是泣了血一般,静静看了她几秒。 即便人在这里,心中也从未停止对君枕弦的思恋? “时小栖,别想他了好不好?” 青年抚上她苍白的脸庞,指腹轻轻摩挲着。 “你在这里也会过得很开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到你,你只要能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时栖乐唇瓣抿得紧紧的,额角冷汗浸湿了发丝。 “疼……” 许是感受到身旁的阴冷,她瑟缩着往床里躲,微微挣扎起来,不让人碰。 疼痛一直在持续着,少女像只小猫儿蜷起来,身子微微颤抖,她哭得脸庞上满是泪痕。 “时小栖。” 魏无隐手僵在半空中,堪堪从魔障的状态中回神。 他望着她,将手捂热,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分明是凉透了的泪,却灼得他全身发疼。 “好了好了,不哭了。” 终究是心软,一道红光闪过,解开了少女身上封印。 只有彻底解开她的修为,才能与反噬之力对抗。 随着封印的解开,时栖乐身上的痛意如潮水般褪去,她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了。 只是时不时会抽泣一声,当真是可怜极了。 魏无隐眼睫垂下,有一瞬的冰冷,应一竟然寻了这么一个折磨人的法子,当真是该死。 “也罢,我再寻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便是。” 他担心时栖乐着凉,将被子摊开给她盖上,一手轻轻拍她的背,哄她睡下。 “不疼了,睡吧。” 夜风寒凉,夹杂着一丝丝荷塘边的湿寒水汽。 同一时间里,一抹清隽身影立在窗边,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瀑布飞溅而下,漾起波澜。 君枕弦微微偏头,心口忽的一痛,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唔………” 抵在窗台上的修长指骨攥得清白,他眉头紧皱。 缓了许久,待那阵猝然而又猛烈的痛意过去,额角早已沁出冷汗,他慢慢的睁开双眼。 是栖栖…… 大衍诀盛名在外,是九尾一族的秘法,哪怕在族中也只有血脉纯正的后代,才能施行。 缔结两人之间的联系,施术者占上位,而另一方为下位。 上位者能对下位者做任何指令,下位者的性命皆在他的一念之间,一旦施行无法中断。 是杀、亦是护,并无二致。 “栖栖,你是不是在痛?叶迟州对你动手了吗?” 君枕弦闭了闭眼,心中着急,再一次在无尽的虚空中,尝试通过大衍诀寻找时栖乐的存在。 可无论他如何做,总有一道屏障隔绝了他的视线。 连大致方位都无法寻到。 “栖栖,你究竟在哪里?给我一个回应好不好?” 距离南天城一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时栖乐的伤再怎么也该好些了。 青年眸底一丝光彩也没有,他手里轻轻摩挲着一块小圆石,垂眸时,他轻扯了一下唇角。 这自成一方小世界,由栖栖一身灵力幻化而成。 永不枯败,即便她身死。 君枕弦面上露出几分凄楚,脸庞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整日整日待在栖栖院子里,从未踏出过一步,他苦守在这里,汲取那微乎其微的气息。 却从不敢进入小世界里。 若是能长久的待着也便罢了,至少能够麻痹自己,就当栖栖还在。 一旦出了小世界,痛苦却是千倍万倍的袭来。 少女不在,屋里的空气像是水里泡过的石头,阴湿着。 “栖栖,你到底是从何而来?” 前些日子,君枕弦暗中去了一趟天池真人那里。 天池真人擅长推算命盘走向,他怀着一丝的顾虑,请他为栖栖推算了一番。 哪知……… 青年微微颤抖着,这方世界本不该出现栖栖这个人。 天池真人的话仿佛回荡在脑海里。 也正是时栖乐的出现,破了君枕弦超脱轮回,不死不灭的诅咒。 换言之。 两人若是各在一方,不相遇,不相识,不接触,便可各自安好。 一旦相遇,命盘随之改动,命途九变,命运羁绊,连理枯荣,生死之事便再由不得他们了。 “长钰,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我既无法助你摆脱魔心,亦无法掌控局面,我有负你父亲所托。” 终了,天池真人沉沉叹了一口气,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哀痛。 再观其凡间惨状,他焉能不心痛?! “叶迟州,你究竟设了怎样一个局,又拉了多少人入局?” 君枕弦紧紧咬着牙关,目眦尽裂,困兽般的恨意如同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阴魂不散。 他遵从父亲遗令,忘却前尘往事,不得深究不孤山一事。 哪知叶迟州却找上了他,屡次设计杀他,一桩桩,一件件,够他杀叶迟州千回万回。 青年眉心闪过一道红光,恨意滔天,险些让魔心得逞。 “师兄?” “啊啊!师兄你别想了,冷静冷静啊。” 刚从院子里踏进来的赵佛华抬头一看,眼睛差点要飞出来,他颤巍巍的躲在角落吼了几声。 “师兄!” 师姐被请到鄄华山去议事了,商讨如何处置师兄一事。 要是在这关头师兄再次被魔心控制,仅凭他一人之力绝对阻止不住,何况凡间经不经折腾了。 “师兄,我……我打听时栖乐的一点消息了。” 赵佛华深知打蛇打七寸,一句话吼出来连风也静了下来。 再一眨眼,君枕弦方才躁动的力量停止了,好生生的站着,一双清寒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赵佛华:“…………” 感情一喊时栖乐就有用是吧? 他抿直了唇线,默默给自己顺了一口气,往里走去。 这期间,一道冷冰冰的视线随着他走动而动。 赵佛华轻咳了一声,“归一墟有点动静了,叶迟州的心腹应一似乎被施以四十道风火鞭。” 末了。 他眉眼多了一分戏谑,“你说他为何会受罚呢?” 第259章 有几条命扛的? 君枕弦眉头轻蹙了一下,敛去眸间的戾气。 “你是想说,这与栖栖有关是吗?” “当然,我看叶迟州对时栖乐到底有几分虚假的情义,你猜猜看……” 赵佛华不置可否,将身子往后一靠,指尖敲敲桌面。 结合方才大衍诀的反应,君枕弦心下一明,栖栖一定是受伤了,这与叶迟州托不了干系。 他面色紧绷,深深的无力感要将他活生生折磨死了。 “师兄,其实时栖乐线下暂时不会有危险,只是你自己要多保重。” 赵佛华转眸望向他,“你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于凡间之事,师姐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派遣大量弟子,斩杀魔物,减少百姓伤亡情况。 另一方面,周旋在各方势力间,拖延时间。 为师兄争取一线生机。 天池真人的话犹在耳侧,君枕弦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自嘲,心中也隐约漫上了苦涩的滋味。 他有意扯开话题,“师姐呢?这两日怎的不见她过来?” 赵佛华心头一跳。 他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道,“云北山的结界阵点发生异动,师姐担心出差池,亲自去了一趟。” 云北山于结界而言,是其中一重要支撑点。 倘若出半点差池,凡间各处结界瞬间薄如蝉翼,连小儿尚且能轻易穿过。 这一说辞,自然是天虞临去审判台商讨魔心一事时吩咐的。 “云北山?” 君枕弦微微蹙了下眉,面色有一瞬间的冷意。 “如今我体内的魔心并未失控,云北山怎的有异动?” 云北山乃是重中之重,如若出事,酿成的惨祸绝不亚于昔日的不孤山,没人敢开玩笑。 不孤山付出的巨大代价,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赵佛华摇了摇头,清润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烦闷与疲倦。 “尚且不清楚,我命应唯带领一些弟子前去查看了,若是顺利的话,很快便能传回消息。” 君枕弦垂眸,凝神盯着地面,眼中泛出波澜。 他自醒来后,暗中奔波各地,一为寻找破解魔心之法,二则是看看凡间究竟被糟蹋成什么样? 所看到的一切,比他先前想象得还要严重。 小儿丧母,老者丧儿,年轻人丧子丧夫比比皆是,太多了。 心再硬的人,看到这些会为之心痛、悲切,更多的是无能为力,占据的君枕弦是愧疚。 魔心出世,必然伴随着各地结界逐渐消失,无可避免。 修真界自诩正义,却又虚伪至极只顾自己活命的人没所谓,可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呢? 君枕弦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胸口沉闷闷的,说不出来的烦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本该护卫一方百姓的孤月仙君,此刻却成了始作俑者,清晰的看着百姓因他之失落难。 “师兄?” 赵佛华一连唤了好几声,眼前的人却只是出神的望着地面。 他只好轻轻敲了敲桌面,叩击的声响不大不小,足够让人回神。 “嗯?” “师兄,你这几日怎么老是出神,心不在蔫的?” “无碍,只是在思考一些东西罢了,你想说什么我听着,你说吧。” 赵佛华瞅了一眼,“师姐说,让你乖乖等她回来,一切再做商讨,她也在帮你寻找法子了。” 须臾。 君枕弦轻轻应了一声,“好。” 一连数日,他暗中暗访了几位实力强大,飞升失败但并未陨落的前辈们,得知一个事实。 魔心,世上再没有一丝希望。 任被寄身之人再强、再神通广大,只一条便能束缚住他—— 世间万物力量彼消彼长,他的力量强了,魔心随之强大。 是以,再无破解之法。 但这些话,君枕弦此刻并未说出,他一向聪明,又怎会不知师姐、赵佛华的遭受的压力。 只是修真界各方势力的施压,青云宗怕撑不了多久。 赵佛华暗自松口气,双手搓了一把脸,偷偷瞥了君枕弦几眼。 呃……… 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夹杂着一丝丝的戾气,活像一副被妻子抛家弃子的美人鳏夫。 虽然,眼前的君枕弦并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分。 撑死算一个可有可无的情人吧。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成功把师兄忽悠住了。 师兄弟坐到一张桌上,心思各异,各有各的估量。 心头大事解决完了,赵佛华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懒洋洋往后一倚,端起自带的杯盏。 他仰头一把喝尽。 恰好这时,腰间的玉牌亮了,他拿起一看挑了挑眉。 门中长老其实不怎样需要用到玉牌,平常千里传音都可,带在身上只不过是因为手下的徒弟们。 毕竟一群小废物们,要求他们千里传音委实是为难的。 赵佛华想着,约莫是谢应唯,要么是小徒儿公仪济。 这般想着,他指尖缓缓注入灵力,紧接着,玉牌传出一道熟悉的少年嗓音,回荡在屋里。 “师尊,我去寻魏无隐了,我们会把时栖乐一起带回来的。” “?!!” 咚的一声,赵佛华没了力气,一下从椅子滑跪到地上去了。 他颤颤巍巍的拿起玉牌,用尽毕生的力气大吼,“公仪济,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魏无隐是叶迟州的另一个身份!” 后面这句话尚未说完,另外一边早已将传音掐断了。 赵佛华怒了,“公仪济?!” 待他再次传音过去,却发现怎么也没有回应了。 “师师师……兄,这下要完蛋了!” 一个毛头小子单枪匹马去问叶迟州,这不是闹吗?何况早在九垓谷,叶迟州便对公仪济起了杀心。 鬼磐便是叶迟州派去的,那小子是有几条命扛的? 若非恰好君枕弦出现,公仪济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君枕弦默了片刻,缓缓走过去将瘫软的人扶起,“先起来,别慌,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带回来。” 青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让心头慌乱不已的人安定下来。 “有……有道理。” 赵佛华脸色极其难看,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的话。 “我们?” 第260章 便秘就去隔壁荷塘…… 君枕弦很快明白了,“你即刻派人去归鸿峰寻羊一遥。” 羊一遥?! 是了,她也一样不省心。 赵佛华深吸好几口气,生怕自己一个没喘上气,勉强镇定下来,起身匆匆便往外走去。 “好,我这就去。” 青年眉头皱着,再次出声,“还有天墉峰的章玫。” 赵佛华:“…………” 好一个四人帮是吧?! 好友深陷困境,他们三个也要一起凑过去?轮回路一个人走太孤单,需要结伴而行吗? 叶迟州不杀时栖乐,不代表不杀他们三人。 “不管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将他们三人带回来,此时不宜再生事端了。” 两人都知晓事情重要性,叶迟州手上掌握的砝码太多了。 赵佛华匆忙应了一声。 “好,师兄你先别太担忧。” 少了赵佛华聒噪嘈杂的声响,这屋里顷刻间又安静下来,君枕弦修长的指尖轻轻落在桌面。 须臾,他手指停在了某一处。 万岭山脉?! 一瞬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开些许,沉津津的也透得见一丝光亮,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栖栖,如果你能够感应到什么,就去一趟万岭山脉好不好?” 时栖乐心系宁舒,即便不知叶迟州真面目,也定然会千方百计回万岭山脉,他拦不住的。 只要她一踏入万岭山脉的地界,自己便能发现她。 想通这一切后,君枕弦的心便像咕嘟的沸水下,恨不得立刻赶过去,他强压下心头的迫切。 脑海近乎风暴一般迅速转动,一点一点的剖析时栖乐下一步动作。 “栖栖如今怕是仍不知叶迟州之事,那么她便会无比信任他,但又并非听话,以她的小性子……” 青年微微垂眸,紧蹙的眉头昭示了他内心的挣扎与迫切。 “栖栖,你在遇到这种情况下究竟会如何做呢?” 他一声声低喃着。 “不,栖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解,尤其是与宁舒相关之事。” 那么…… 屋外的风斜斜的吹进来,即便君枕弦再不愿承认,也无法泯灭叶迟州觊觎栖栖这件事。 同为男人,他在叶迟州眼中看到的是深深的占有欲。 也正因此,君枕弦笃定叶迟州定然不敢轻易让栖栖知晓真相。 在这种情况下,若栖栖想要去到万岭山脉寻宁舒,先得避开叶迟州的耳目,只要逼出他……… 不过短短几秒,心思缜密的孤月仙君便推算好了一切。 “栖栖,你再等等我。” 君枕弦垂眸,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圆石,眼底荡漾着化不开的情愫,随即起身,身形消失了。 风顺着窗缝挤了进来,一角床幔被轻轻拂开。 枕头下压着的纸张露出,风卷起它,又轻轻落到了地面。 明明屋外日光正盛,可不知为何时栖乐浑身都在发冷,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还是冷。 “时小栖,还是很冷吗?” 少女整个身体都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牙齿打着寒颤,哆哆嗦嗦,“……冷,我感觉我自己快被冻傻了。” 魏无隐眉头微微皱起,参汤、丹药、就连暖玉都试过一遍了,对时小栖都不起半点作用。 “还有没有……被子啊?” “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被子?你身上摞了三层被子了,没用的。” 时栖乐醒来后,身子彻底垮了下来,轻易见不得风,否则便是着凉发热,一连昏沉数日。 但也算是因祸得福,她身上的灵力总算是恢复了。 她骂骂咧咧的,“到底……是哪个……龟孙子暗算…我了。” 少女脸色苍白得很,浓墨纤长的睫毛覆上一层寒霜,蔫哒哒的,这是自内而外发出的寒气。 就连骂人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有气无力的 魏无隐额头急出一身冷汗,心中愧疚不已,他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应一还是罚轻了。 这是强行突破封印后导致的副作用。 “时小栖,你再坚持一会,我再去寻个办法。” 话罢,他便匆匆跑出去。 “到底是哪个狗东西?!” 时栖乐抿了下唇,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盛着滔滔怒火。 她攥着拳头,原本想着今日回去万岭山脉的,却不想一大早起来,身体突然就了这样。 将近一个月了没回去了,素语万一有什么情况……… 尽管少女抱着双臂,每一根指尖冻得僵硬,呼出的气体凝成了白雾,骨缝中针刺般的疼。 “君枕弦,你个狗男人死哪里去了,怎么都不来找我!” 时栖乐哆嗦着,无法抑制的又想起那只小狐狸。 毛茸茸的九条大尾巴,又软又暖,这时候要是能抱着该有多好,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摸了。 “尾巴……” 她低喃了一句,心里后悔极了。 早知道会摸不到,先前就不该担心他害羞,摸个够! “时小栖。” 屋外咋咋呼呼的跑进来一个人,魏无隐脸上犹豫不决,他凑到时栖乐眼前,支支吾吾。 “………便秘你就去隔壁荷塘里窝屎,隐蔽点,没人会发现的。” 魏无隐:“…………” 他又气又心疼的,没忍住弹了一下时栖乐覆满白雾的额头,“冷成这样还不忘埋汰我是吧?” 时栖乐哀嚎一声,翻了个身侧对着他,“不然能咋办?” 冷的确很难捱,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起码不是刀剑划破细嫩的皮肉,每每一沾水便疼得发抖的痛。 魏无隐静静的凝视她几秒,又低下头,心口闷闷的痛,背在身后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时小栖……” “嗯?” 她冷到脑子发胀发晕,听到有人叫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句。 这人啊,明明自身难顾了,偏偏心里还想着别人,一个月前带她回来时,身上的伤口…… 魏无隐命一个女医修处理时,他一人去了外间。 他是从尸山血水中淌过来的,什么残肢骸骨没见过,自己血腥扬面没见过,独独那一次。 他怕了。 第261章 都杀了吧,省得碍事 默了一秒。 魏无隐轻轻的说着,“我问过医修了,他说没有其他法子了,丹药什么都不行,只能强捱。” 她早就有所预料,苍白的小脸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我就知道是这样。”许是见他脸色难看,她甚至有闲心安慰他一句,“没事别担心。” “时小栖,你别说话了,我心里更难受了。” “……哦。” 魏无隐用力闭了闭眼睛,她越是这样,他越是痛苦,时小栖又傻又笨的,一点好坏看不出。 倘若她知晓了一切,还会对他有好脸色吗? 还是会……挥剑相向? “时小栖,我体温比较高,我抱着你好不好,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魏无隐敛去眼眸中的情绪,上前一步,弯下腰身,正想把裹成蝉蛹一样的人抱起来。 却不想她一滚,滚进床角里去了。 少女一下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你有病啊!” “什么?” 时栖乐脸上表情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不需要,你这样我觉得渗人,你离我远点就行了。” 魏无隐:“…………” 他双手僵在半空,这会儿脸上不知该做何表情。 半响,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磨了磨后槽牙瞪她,“渗人?时小栖你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没想啥,但真不用,你一边待着去就好了。” “我是为了帮你,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抱你啊?别人想要我抱还没有呢!” 时栖乐撇了撇嘴,“别人想要,反正我不要。” 两个大活人抱在一起,还是一男一女,单是想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人与人还是要有距离感的。 而且他们一贯打打杀杀的,恨不得怼死对方的那种,这抱一起多渗人。 此时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纵容君枕弦亲亲抱抱的。 魏无隐:“…………” 他一口气上不来,指着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少女眨了眨眼,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没什么大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行。” 魏无隐静静看了她几秒,一看她抗拒得很,到底只能歇了这心思,默默转身出了屋子。 时栖乐暗自松了口气,一把将脸埋进被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待在这里的半个多月,每每他靠近自己的时候,她身体下意识会很抗拒。 “算了算了。” “这魏无隐怎么那么像一个阴湿男鬼?有点阴冷阴冷的。” 少女不解的嘟囔了一句,便被下一波冷意冻得发抖。 屋外。 魏无隐身子靠在墙上,听着里面人的动静,那句极小声的嘟囔没听清,约摸着是嫌弃他的。 他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时小栖,你这人啊………”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吊儿郎当,浑身没个正经的性格与时栖乐相处,的确成功靠近她了。 但也失去了其他。 青年仰头望向半空,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 这时,归一墟的讯息不断传来。 应一的略微虚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主子,安九山中央禁制被人触动了,似乎有人闯了进去,属下拦不住。” 霎时,魏无隐的脸色变了变。 还不待他开口,应一的传音戛然而止,他眉头微皱,低喝了一声,“应一,发生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响,大概是物体碎落的声音。 与此同时,远在东山城房伯第一次的点燃传音符寻他。 他声音很恭敬,“主子,东山城来了三个小朋友,说是来寻您的。” 魏无隐目光一寸寸冷凝下来,指尖探出一道红光,周身极冷,在用法器探查安九山情况。 闻言,也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谁?” 房伯犹豫一秒,“青云宗的公仪济、羊一遥、章玫。” 忽的,魏无隐动作停顿了一瞬,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哦?你先问他们寻我是为何?” 这嗓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寒意。 “时姑娘下落不明,他们来这一趟,是希望您一起寻……时姑娘下落。” “原来是找时小栖的。” 魏无隐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遍,眼中无甚温度,他随即扣了扣指节,声音显得漫不经心的。 “都杀了吧,省得碍事。” 杀了也好,这样时小栖在乎的人越来越少。 心思更多的就能放在自己身上了。 这一声落下,似乎是连风都静了几秒。 房伯诧异的张大嘴巴,他望了望屋外持剑而立的三位少年,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拧成一团。 半晌没说出话来。 “嗯?怎么?房伯你对我的命令有什么意见?” 房伯抖了一下,他擦了擦额头冷汗,“主子,属下岂敢,只是属下斗敢请主子万万三思。” 魏无隐轻嗤一声,“不过是杀几个人罢了。” “主子,属下本不该多嘴,只是担忧若日后时姑娘发现了,恐怕……” 提及到时栖乐,魏无隐瞳孔微微一缩,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心中杀意退了一些。 沉默了一会。 他淡淡开口,“你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将他们赶走吧。” 房伯松了一大口气,果然凡事要提及时姑娘才能有用,主子总归还是听劝的,他们杀不得。 “是,主子。” 他比谁都希望主子得偿所愿,与时姑娘修成正果。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看不透? 时栖乐善良又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一个极好的姑娘,与主子实在不是一条道的。 房伯只希望主子手上少沾些血,他日后对时姑娘不至于没了退路。 魏无隐一向聪明,又怎听不出房伯弦外之音。 只是已经太晚了。 他眼中情绪起起伏伏,最终归于平静,复又进了屋,脚步放轻,直奔床榻上之人走去。 一看,时栖乐又睡着了。 少女将自己蜷成一团,厚重的被褥盖在她身上。 可怜的只是隆出一小团,随着她微弱的呼吸微微起伏,似是比纸张还单薄。 魏无隐抿紧了唇瓣,俯身,指腹轻轻拭去她眉上的白霜。 “时小栖,我出去几日,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第262章 魏无隐是安九山之主叶迟州 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守在时栖乐身上,归一墟诸多事务耽搁许久,许多应一无法做决断。 魏无隐必须亲自去一趟。 “我两三日便回来了,你可要乖乖在这里待着。” 他望了少女睡颜许久,心中再怎么不舍也只能起身出了屋。 魏无隐站在院子里,手轻轻一抬,几道身影嗖嗖落到地面,半跪在他眼前,低垂着头。 “看好时小栖,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禀报我。” “是。” 想了想,他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别出现在时小栖面前,小心看好,不准让她受半点伤。” 黑衣人一齐应道,“是。” 整座荷风岛连根拔起,叶迟州将它藏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这岛中早已布下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即便是以时栖乐鼎盛时期的功力,亦不能撼动半分。 何况这岛中每一个都是他的人,只是他太害怕时小栖离开。 以至于到了神经兮兮,草木皆兵的地步罢了。 另外一边。 魏府门前站着三位少年,一白一黄一红三道身影。 他们此刻的姿势高度一致,齐齐仰头等着关闭的大门,脸庞是如出一辙的迷茫和疑惑。 “我们……刚刚是怎么被请出来的?” 羊一遥眨了眨眼,呆滞着缓缓转头看向身旁两人。 “…………” 公仪济眼角抽了抽,一时半会沉默着,那能叫请吗?也就只有单纯傻蛋的羊一遥这么想了。 说是赶还差不多。 章玫瞪了瞪眼,下巴一抬,手里剑唰的就要出鞘。 “哎!” “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大小姐你这时候可就别添乱了。” 公仪济眼皮狠狠一跳,眼疾手快的把出鞘的剑摁了回去,一把架起气势汹汹的人跑了。 章玫怒吼,“干什么,你放开我。” 羊一遥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拔腿赶上去。 “……你们等等我啊!” 三人经历一扬大战后,总算是把愤怒的大小姐扛回客栈里。 “累……累死我了。” 羊一遥啪嗒一下坐到椅子上,一边用手扇风,一边累得直喘气,她没好气的瞪了瞪章玫。 这人疯起来,简直比村里过年的猪还难摁。 章玫双手叉腰,“你们两个人拦着我做什么?” 公仪济活动活动一下筋骨,转眸睨了她一眼,“不拦着你,你打算怎么做?杀了魏府的房伯?” “我不杀他,总得给他个教训吧?逼问出魏无隐下落也可以!” “没用的。” 羊一遥忽的出声,“房伯把话说那么难听就是为了赶我们走。” “啧。” 公仪济眉眼一挑,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章玫,“羊一遥都看得出来,大小姐你是回一趟家变傻了?” “滚,我只是气不过。” 章玫双手一摊,“那不然还有什么办法,我们只认识魏无隐,还能找谁?” 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好奇怪啊,房伯为何百般推辞不让我们见魏无隐,甚至不惜恶语相向。” 羊一遥双手捧着脸蛋,她记得房伯一向很好脾气的。 难道是魏无隐授意的?! 屋外的天黑沉沉的,像是墨汁晕染过后的暗沉。 倒是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 公仪济抬脚走至窗边,小心的往外瞥了一眼,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外边的人可真热闹。 真是难为他们一路跟着了。 “主子不发话,做下人的哪敢说半句。” 羊一遥微顿,“你的意思是这都是魏无隐让的,可是……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栖乐失踪他不着急?” “会不会他已经找到时栖乐了,只是故意瞒着?” “魏无隐………” 公仪济指尖摸了摸下巴,将这名字一连念了好几声。 “时栖乐是被归一墟叶迟州带走了,你觉得魏无隐一个凡间商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耐?” 方才在魏府里受了不少气,章玫冷哼一声。 “即便是,我们也只是想见他一面罢了,何苦这样针对我们。” 羊一遥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公仪济,“你和他更熟,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吗?” “嗯?” 公仪济摇头,面上向来漫不经心的神情已然全部收起,肃然的模样,不似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幅有深不可测的寒意,无端让人感到害怕。 “如今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人见不到便无法证实。” 章玫撇了撇嘴,这人装什么深沉,这下好了,师尊她找不到人,就连时栖乐也生死不明。 她沉沉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先回宗门打探打探。 而不是中途跟着这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 “对了,章玫你把宗门玉牌打开一下。” “嗯?” 章玫略显迷茫的看向公仪济,“打开玉牌,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你打开看看。” 公仪济神色有些冷峻,打开宗门玉牌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长老们,但……问题不大。 羊一遥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一操作,也凑了过去。 “行吧,待会把长老们引来了,你们可别后悔。” 章玫倒是没什么所谓,低头往储物袋里掏了掏,从一堆杂物里把灰扑扑的玉牌拎出来。 指尖点了点,灵光遁入。 霎时,无数条讯息在他们三人眼前炸开了。 来自章氏山庄的、天墉峰的、亦或是青云宗的……将近一百来条。 而来自赵佛华的数十条讯息最为醒目—— “魏无隐是安九山之主叶迟州!” “你们这群兔崽子立刻、马上给我老老实实滚回来!” 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寥寥数日。 这上面的字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连平时脑子最灵光的公仪济,此时此刻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他手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傀丝术、安九山、叶迟州。 而这一切都是魏无隐的另一个身份,全都是他?! 直到赵佛华暴躁狂怒的声音再次在耳边炸开。 “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回到宗门。” 第263章 何况,她不是神 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啊啊——” 耳旁响起一道凄厉的叫喊声。 羊一遥脸色煞白,脚步踉跄着往后退去,急促喘息着,“是魏无隐,是他杀了我的家人。” 安九山一帧帧画面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的剑刺入亲人胸膛,鲜红的血飞溅到脸庞上。 那么烫…… “为什么?” “我们与魏无隐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家人?” 少女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她原以为十恶不赦的魔头离她很远很远,却不想竟是身边认识之人。 “羊一遥!” 章玫快步上前去,搂住了瘫软着往下倒的人。 “冷静点,没事的没事的,羊一遥你冷静些,来,顺顺气啊。” 怀里的人崩溃的哭喊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一下剐着他们的心肺。 羊一遥全身剧烈的颤抖着,声音沙哑而绝望,手臂青筋暴起,“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房间里充斥着少女崩溃的嘶喊以及章玫的安抚。 公仪济久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都已经僵硬,发冷,抵挡不了心底升起的寒意。 “原来如此……” 怪不得每每都恰到好处,每每都如此的巧合。 太虚秘境、九垓谷、安九山……… 这些只是他尚且能想到的,那么在他毫无察觉的地方呢? “公仪济!” 章玫抬头,“你别在那里发呆了,先来看看羊一遥。” 少年狠狠闭了闭眼,真相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涌上头皮的发麻感,他撑在桌上才勉强站住。 “魏兄?!” 公仪济嗤笑了一声,他是真心实意将魏无隐当真朋友的。 不过短短几秒,他尽数将眸中情绪收拾好,缓缓抬步,半蹲到地上,望向泪流满地的人。 “别哭了。” 少年用手帕轻轻擦去羊一遥的泪水,“我们会杀了他的。” 章玫脸色阴沉极了,她不曾见过安九山血腥可怕的一面,亦不没有见过九垓谷的凶险。 但不代表她不清楚,“杀!当然要把他大卸八块才可以。” 两人将哭得没力气的羊一遥扶到了椅子上。 “遭了,时栖乐在魏无隐手里,他会不会对她下手?”章玫惊道。 “大概是不会的,但……时栖乐绝对被蒙在鼓里,又或者知晓了真相,被他用法子囚禁了。” 公仪济唇角微勾,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的戾气隐隐压不住。 他眸子黑沉,少年与时栖乐相处大半年时间,不说了解她十分,七八分总该还是有的。 以时栖乐的性子,但凡有人这样欺骗利用…… 章玫抿唇,现如今他们都不似以往那般冲动不顾后果了。 即便拼上三人性命,直面硬扛叶迟州无异于螳臂挡车,只会给宗门长老们他们添麻烦。 “那怎么说,我们现在是听话回宗门,还是另作打算?” 羊一遥杏眼水雾弥漫,眼尾渐渐泛起了血色。 她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不回去,栖乐在魔头的手里很危险,叶迟州先前险些要了她的命。” 是啊。 无论是太虚秘境,亦或是九垓谷的灭魂阵。 公仪济目光沉沉的望向她,“羊一遥,那你想怎么做?你知道吗?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 魔心苏醒,孤月仙君神智失控,至今不见踪迹。 门中每一位长老忙得脚不沾地,奔赴人间斩杀魔物,五峰大弟子分守各地,护卫百姓。 以他们三人之力,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只要我们能找到栖乐,后面的事情便会游刃而解。” 章玫默了默,伸手去探羊一遥额头,“你是不是刚刚哭傻了,你以为时栖乐是那么好找的?” “何况,她不是神。除了修为强大,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公仪济勾着唇角笑着,眸中多了几分无奈。 “时栖乐这混蛋,以前去哪都不告诉我们,这下我们连找都没法找。” “不对!” 羊一遥反驳道,“会有线索的,栖乐告诉过我,她家就在万岭山脉。” “??” “??” 另外两人动作顿了一下,不约而同的一点点转头看向羊一遥。 “而且,宁舒师姐应该也在那里,想来她更清楚时栖乐可能会在哪。” 公仪济不满的呲了呲牙,感情她就告诉羊一遥是吧? “行,那我们赶紧走吧。” 就在这时,窗外闪过几道光芒,直逼客栈而来。 “啊!” 章玫突然鬼叫了一声,拎起自己的东西拔腿就跑,“跑啊,长老和师兄师姐们来抓我们了。” “…………” 公仪济先是一愣,手比脑子快的扯起羊一遥,甩出长剑冲了出去。 他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哎!” “站住,你们三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不许跑了。” 闻讯赶来的黎长老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把老骨头了,竟如此狼狈。 这群兔崽子简直不顾他死活,一把把符箓往他身上丢。 硬生生拉开了距离,又借着法器的遮掩逃走了。 “太过分了!” 黎长老擦了擦额上冷汗,传音回宗,他愤愤道,“老夫管不了了,东篱你自己看着办吧。” 此时坐在殿中的赵佛华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仰天怒吼,“公仪!我不打断你们的腿,我就不姓赵!” 青年烦躁的吐了一口气。 心中不住的安慰自己,那三人总归大了些,又经历了许多事,不至于如此鲁莽冲动了。 赵佛华只好先将三人的事放到一边,去了苍华峰。 “师兄?” 他见着外院没人,等了些许时间,便往里屋走去,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意外的没找到人。 “这不对啊,师兄又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 他摇了摇头,无奈转身欲走,余光却瞥到落到地上的纸张。 一个小姑娘的房间按照常理来说,赵佛华本不该乱看的,纸上清晰可见的字映入他的眼。 回转丹?! 赵佛华险些一个趔趄,顾不得什么抓起纸张看去。 第264章 逆天而为怎会有好下场 “回转丹、寿命无多,拖住时间,回家………” 这字迹绝不可能是师兄的,那只能是时栖乐的。 结合宁舒一事,赵佛华还有什么想不明白,时栖乐明明修为强大,却隐瞒修为拜师入宗。 “她特么的是来炼制回转丹的,但这可是第一禁丹啊。” 赵佛华揣着手里的纸,匆匆忙忙赶到了归鸿峰,直奔主殿去。 结界破损逃窜而出的魔物大多带着魔毒,一旦沾染极易死亡,归鸿此刻正在研究解毒之法。 药力不可过猛,否则凡人之躯会承受不住。 忽的,一张纸啪嗒甩到他眼前。 “?” 归鸿缓缓抬眸看去,只见一人阴沉着脸站在他面前。 “东篱,你这是何意?” 赵佛华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下巴微抬,示意他看纸上内容,归鸿不明所以照做了。 一秒后。 归鸿猛的抬起头来,指着手里的纸,“你别告诉我这是时栖乐写的?” “是她。” 归鸿:“…………” 赵佛华眉头微微一挑,这人的神情可不像是意外的样子,“炼制回转丹之法你教给时栖乐了?” “怎么可能!” 归鸿想也不想的矢口否认,“这可是明令禁止的东西。” 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眸光沉了几分,脑海中不禁浮现起昔日那丫头向他请教回转丹之事。 “不瞒你说,先前她曾向我请教该如何炼制。” 赵佛华沉默了些许,“以她的修为炼制回转丹还有性命在吗?” “哼。” 归鸿盯着他一眼,“世上的确存在回转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逆天而为一向不会有好下扬。” “什么意思?” “说白了这只是以命换命罢了,你真以为值吗?” “一旦碰了,当真必死无疑,连你也没办法挽回这人性命吗?” 归鸿神色复杂,摇了摇头,“无法施救,最多延长一时半刻的寿命。” 赵佛华挫败的垮下脸来,他一遍一遍的确认。 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 “时栖乐那丫头究竟要救谁,甘愿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归鸿问道 “宁舒。” 归鸿神色略有些诧异,目光随即定在纸上,少女字体青涩幼稚,规规矩矩,倒也不失可爱。 只是它的主人嘛,一向也让人又爱又恨的。 “你一点都不曾传授与时栖乐回转丹的丹方,对吗?” “那是自然。” 赵佛华心下觉得古怪,“她难道没有死缠烂打,各种撒泼耍滑?” “………那日被我训了一顿,老老实实回苍华峰了。” 或许是最近的糟心事太多,赵佛华养成了疑神疑鬼的习惯,“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丹方?” 归鸿仔细想了想,道,“那便只有尘鸣知晓了。” “不过你大可放心,尘鸣这孩子知分寸,绝不可能轻易袒露半个字的。” 赵佛华狐疑盯了他几眼,“你把那小子叫上一趟。” 归鸿:“…………” 碍于这人阴沉的脸色,归鸿不打算在这节骨眼上与他争论什么,示意弟子将人传唤过来。 少许。 一道清隽的身影很快来到殿内,一一行了礼。 柳尘鸣拱了拱手,“不知师尊与东篱长老传唤弟子有何要事吩咐?” 赵佛华露出一抹还算温和的笑,直截了当的问出口,“你可曾教过时栖乐炼制回转丹?” “什么?” 听了这句话,青年神色有一瞬的诧异,久久没回神。 归鸿见状道,“不得隐瞒,实话实说便是。” 不过一秒,柳尘鸣迅速回过神来,他用力摇了摇头,“弟子怎敢违背师尊命令,从不曾。” 即便是时师妹威逼利诱,他都不曾松动半分。 赵佛华挑眉,一双眸子始终盯着他,这神色不似作假,想来他也不敢,“嗯,你做得很好。” 归鸿没什么神情,毕竟自己养的大徒弟是个什么脾性还是清楚的。 两人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隐隐透着几分凝重。 柳尘逸抿了抿唇,心里头有了一个不大好的预感。 难道时师妹还不死心呢?再结合最近一段时间的传言,难道炼制回转丹是为了救宁舒吗? “长老,弟子斗敢一问,时师妹可有什么消息了?” “至今没有。” 归鸿轻叹了一声,“或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摆了摆手,“罢了,尘鸣你先下去吧,最新一批的丹药你要多上些心,不得有半分马虎。” “是。” 柳尘鸣挠了挠脑袋,不知为何自己近来总觉困乏,脑袋酸痛。 他慢慢走出殿内,抬眸望向天上,薄薄的眼皮敛着一抹疑惑,难不成是压力太大了吗? “算了,等晚上好好歇一会。” 殿内。 归鸿起身,拍了拍赵佛华肩膀,随即把自己关到炼丹室里。 “不行你去领点丹药,我看你这累得够呛,宽宽心吧,这些事不是你着急就能够解决的。” 临走前,他草草安慰了一句。 浮云低沉,天气酝酿着闷热,空气中夹杂着湿润雾气。 “宽心?” 赵佛华神色不明,伸手捏了捏眉心,一向清润的脸庞没了半点笑意,他又何尝不想呢? “罢了,还是得告诉师兄一声。” 青年唇边的笑意似是无奈,又似是无力极了。 残阳如血。 荷叶托着圆润的水珠,在阳光下流转出细碎的光,忽的被风惊散,跌入池中,漾起层层涟漪。 一袭水蓝色薄纱裙,衬得时栖乐煞是好看。 少女本就生得眉眼如画,只是伤了许久,更添了几分白,美则美矣,只是太单薄了。 她站在荷塘边,随即抬起步子,缓缓往外走去。 “时姑娘。” 就在时栖乐走远了一些时,身后跟着的一大串人急匆匆再次拦住她,“姑娘,您回去休息吧。” “是啊,时姑娘您身体还未痊愈,我们陪您回去吧。” “您若是这样就走了,只怕主子回来必定怪罪于我们,求求您了。” “…………” 时栖乐歪着头,看了他们几眼,冲着几人盈盈一笑。 第265章 发现端倪,执意离开 “怎么?” “几位是执意要拦我了?” 以宋婶为首的岛民神色不安,对视几眼后。 纷纷摇了摇头,随后一点点跪了下去,将近二十人中,有年逾古稀的老者,亦有三五岁孩童。 “时姑娘,求您看在我们的面上,等主子回来吧。” “求求您了……” 宋婶身子低低的伏到地上,她身后的岛民亦是如此。 “好一个威胁,你们是觉得我往日敬你们就可以如此拿捏我吗?” 时栖乐分明是笑着,但眼里没半点温度,如余烬冷寂,漫不经心的敛眸无端让人惧怕。 “这些是魏无隐吩咐的?” 别看她此时冷静,只是心中的火气越发烧得盛了。 一大早醒来,魏无隐便不见了踪影。 而她只是想离岛罢了,却被这群人百般阻拦。 连哄带骗的硬生生拖了一日,最重要的是……她一向熟悉的荷风岛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荷风岛,位处万岭山脉西南方。 数百座小山峰连绵起伏,将荷风岛包裹在内。 时栖乐掀了掀眸,冷冽的视线一一扫过上方,此时的荷风岛早已远离万岭山脉的地界。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 亦或是说魏无隐弄着这么大的手笔,抽了什么疯。 宋婶不敢回答,淳朴的脸上满是为难挣扎之色,这消息一天前便传出去,为何主子至今未归? “姑娘,这一切等主子回来他定会好好与您解释的。” “等不了,让开。” 话已至此,时栖乐不欲再问什么了。 她不愿空留在此处,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答案她自会寻魏无隐问个一清二楚。 “姑娘!” 少女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灵力从她指尖迸发。 将近二十余人的岛民瞬间被她拂到一边,她并未出手伤人。 时栖乐脚尖轻点,飞身而起,忽略了后方焦急哀求的声音,哪知半空凭空出现黑衣人。 再次拦住她的去路。 十个黑衣人,一身修为最起码在化神期以上。 他们齐齐道,“姑娘,请您回去。” 这一副扬景真真是让时栖乐笑了,唇瓣染上冷俏的弧度,她打量他们几眼,声音平淡。 “我若是不回,你们待如何?” 黑衣人冷硬的侧脸泛起一丝为难,“姑娘,请不要为难我们。” “为难?” “究竟是谁为难谁,好一个魏无隐,也太看得起我了。” 千里迢迢,不知费了多少灵石,竟寻到了十位化神期大能看守荷风岛,不……准确来说。 看守的是她自己啊。 这一刻,时栖乐微微一笑,面上却看不出喜怒。 熟知她的人便会知晓,她只有被气狠了,才会越是冷静波澜不惊。 “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动手吧。” 少女眉眼弯了弯,她很清楚这一趟离岛希望渺茫,本可以不动手,只是想试探一二罢了。 黑衣人惊道,“姑娘,只要您不出岛,我们立即撤退。” 他们是有几条命的,敢与主子的心上人动手。 “少废话,这岛我今日一定要出,要么打残我,要么给我滚开。” 时栖乐没了耐心,掌心渐渐聚起灵力,横空劈出。 砰的一声。 黑衣人慌忙躲闪,掌风直击荷塘之上,迸发出数十米的水墙,紧接着是一道道虚无的剑气。 即便是没了九霄在手,她一手剑诀依旧使得行云流水。 “姑娘,您冷静些。” “主子很快回来了,何况您重伤未愈,待在这里好好养伤更安全。” 时栖乐充耳不闻,一招一式间都使了十成力道 宋婶在下方看得胆战心惊,一道蓝色身影穿梭在他们十人之间,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 “都别打了!” “姑娘,你这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你才刚刚好一些。” 以时姑娘这样的不要命的打法,应十他们也未必招架得住。 即便拦住了,倘若时姑娘再次昏迷,所有人都逃不了罚。 不过短短片刻,时栖乐额角开始渗出冷汗,渐渐的感到体力不支了,她灵脉一抽一抽的疼。 对战十位化神期高手,若是全盛时期倒也不难。 “姑娘,跟我们回去吧。” 黑衣人只守不攻,一轮打斗下来浑身狼狈得很。 他们意图很明显,碍于时栖乐的身份不好动手,任凭她伤人,也只是耐心的与她周旋。 待耗尽她的灵力,届时她便任由他们摆布了。 “不可能。” 时栖乐轻轻一笑,清绝的脸庞越发的苍白了。 半空中那道纤细的人影踱着一层淡淡的光芒,眉眼恬静,只是眼中的凌厉却让人心寒。 “你们确定要这样拦着我?” 黑衣人脸色冷硬,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句话。 “请姑娘回去。”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 看这一幕,宋婶不知为何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封封的讯息传出,可主人迟迟不归,他若是再不回来,根本没人能够拦得住时姑娘。 宋婶不由出声,“姑娘,主子平日待你如何你该知晓的。” “主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倘若有半分在意他,可以等他回来亲口问问啊。” 眼前的黑人全身紧绷,神经高度警惕着她的动作。 “哦?” 时栖乐冷冷扫了一眼对方,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裳。 “不麻烦他了,我亲自出去问便是了。” 任凭她再相信魏无隐,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实则不顾她意愿,这样的‘好’她承受不起。 何况。 这里就像一张网,牢牢实实,严丝合缝的盖住。 今日,时栖乐必须出去。 时栖乐冰冷如覆雪一般的眸子轻扫过他们,估量了身上仅剩的灵力,或许一招破云能胜。 可惜了小破剑不在身边,否则威力更大更强。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滚不滚开?” 黑衣人握紧了手中未开鞘的剑,没有半分让的迹象。 于是,她也不啰嗦了。 时栖乐脚尖一踏,身形迅速飞动,一招清风步发挥到极致,手中洋洋洒洒一叠符箓甩出。 爆炸符,引雷符,风刃符…… 第266章 借力破界 “姑娘!” “快停手,您再这样我们只怕要对您不敬了。” 这群黑衣人始终忌惮魏无隐离开时的交代,被逼得节节退败,只是凡事都有一个限度。 到了最后关头,他们也只能动手了。 “姑娘,你别再任性了。” 时栖乐轻轻抬眼,漠然的觑了他们一眼。 “要就动手,不然闭嘴滚开。” “您………” 荷塘上卷起一层又层的气流,嘶吼着疯涌出去,为避免伤及其他人,宋婶几人离远了些。 少女抛了抛手里的一沓符箓,玩弄着转圈逼他们出手。 只守不攻,于她只是一时有利罢了。 直到时栖乐站在荷风岛边界处,只一步之距便能离开,黑衣人无动于衷的脸色终于变了。 “姑娘,既然如此您执意如此,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她轻笑一声,“求之不得。” 为首的黑衣人皱紧了眉头,迅速做好了决定。 他们一旦出手,必然会伤及时栖乐,也只能待主子回来后再请罪了。 一圈又一圈的力量加注起来,气流肆虐,上空盘旋着自内而外的罡风,无人能近身。 中心处的一道锁链若隐若现,看这样是打算捆住人的。 时栖乐泰然自若,风扬起额前碎发,她依旧静静的立在远处,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看着这副模样,宋婶神色万分惊恐,站在下方大声吼着。 “你们千万小心了,别伤了时姑娘。” 黑衣人扬声一喝,“姑娘,得罪了。” 一道刺目的灵光袭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同一时间里,时栖乐虚空点剑,口念剑诀,拧身、随即侧身一躲,两股力量并未冲撞。 而是汇聚。 汇成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直冲半空的结界。 轰的一声炸开。 荷塘中的水激起几十米高,连带着漂亮的荷花花瓣迸裂,随即渐渐落下,伴随着一道碎裂声。 这是……结界破了?! 众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时栖乐的一招破云,本就是超脱空间的力量。 即便她此时虚弱,威力仍不可小觑,为了保险起见她只好激怒黑衣人,强逼他们动手。 借力破界。 是了,自从踏出院子的那一步,时栖乐便已发现结界的存在。 严丝合缝,不留半寸空间,完全一个牢笼般。 恐惧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揪住了她的心脏,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却感觉不到疼痛。 时栖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试探结界。 她要出去亲口问清楚。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这一出。 时栖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血顺着嘴角落下,滴落于苍白的下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眉。 破界的代价极大,遭受到反噬之力实属正常。 毕竟………这可是上古结界术,坚不可摧,宛若城墙铁壁。 少女微微歪头,漂亮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屑,“麻烦诸位转告魏无隐,让他滚过来解释清楚。” 话落,时栖乐不再多说什么。 不待众人反应,一抹单薄纤细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遭了!” “快,快将主子请回来。姑娘将结界打破了。” 过了几秒,在扬的人如梦初醒般回神。 黑衣人三三两两的倒在地上,瞧见时栖乐离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却又重重摔了回去。 血迹染上了纯净的池水。 两方对战,显然他们伤得更重。 因着时栖乐的小心思,破界的反噬之力大多落在他们身上。 “完了,全都完了。” 宋婶牙齿直发颤,牙齿哆哆嗦嗦的挤出一句话来。 其他胆小的人更是直接瘫软到地上。 有人在问。 “宋……宋婶,我们没看住时姑娘,我、我们还有活路吗?” 宋婶没答话。 她想起来很久前的一副扬景,昏沉的光线下,血泊之中,染着血迹的头颅慢慢的抬起。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头颅的双眼,鲜红而炯炯有神,令人毛骨悚然。 而这正是他们主子惩罚下属的一种常见的手段。 魏无隐迟迟不归。 荷风岛传去的一封又一封的讯息,上面字字句句都落在打斗的两人眼中,没有人停下来。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交斗。 “君枕弦,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一个随时会失心疯的魔头不躲阴沟里去吗?” 白鹤真君性情洒脱,常游历四方,以手中之剑斩尽天下不平事,一身正义,护一方平安。 数十年后。 君枕弦成为了像他父亲一般高大巍峨的男子。 而魏无隐一字一句都戳在他心头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如今的处境—— “一个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此局,正是他一步步谋划,悉心推算出来的。 又是一掌落下。 石室发出难以支撑的嘎吱声,两人顺势分开。 君枕弦抬眸,脸上无喜无悲,定定看了他片刻,清声哂笑,递过去的视线很耐人寻味。 “这一切不过是身外之物,我又何须为此感到不堪。” 即便来日他骂声一片,亦无法否认昔日的正义之举,这便够了。 “不错。” 魏无隐笑了,“不愧是白鹤之子,狐族族长遗留的最后一条血脉,希望你到审判台亦如如此。” 两道身影卓然而立,站在这满地碎石的石室里。 他们竟奇迹般的冷静,以往见到了无一例外都会失控发狂。 “是吗?” 白衣青年眼眸漆黑,唇边的笑容几不可察。 君枕弦咽下喉腔涌上来的腥甜,慢条斯理的整理一下衣裳,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不迫。 丝毫不见半分慌乱,一旦他出现在众人眼中,便再无退路。 要么是不在乎,一心求死。 要么是………他在做他认为的更重要的事情。 即便暴露自己,引来杀身灭魂之祸。 在一刹那间,魏无隐明白了什么,脸色大变。 他是故意引自己前来的,目的……是荷风岛的时小栖。 想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晚了,魏无隐没作半分犹豫,他侧身飞起一脚,脚风如刀,直扫面门。 “让开!” 第267章 生生世世都是他的 原本他都已经打算放过其他人了,只要时小栖一人。 恐惧几乎到达顶峰。 魏无隐纵身一跃,强行突破眼前一道道屏障。 就在他即将要踏出安九山时,一条白绫缠住他的双脚,用力一扯,硬生生将人扯了回去。 “在这三天里,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 身后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君枕弦略一抬手,三清绫如灵蛇般穿梭而去。 随着他的动作,死死的缠住魏无隐的身子,重重摔到地面上,碎石飞起。 “滚!” “给我滚开。” 魏无隐脸色阴沉得厉害,翻身跃起,抬脚一扫,不管不顾往外冲。 他此生什么都可以放弃,哪怕是最后一张底牌。 唯独时小栖。 两人一跃而起,在空中交错而过,紧随而至的如刀的脚风,君枕弦侧身躲过,反手一抓。 整座石室发起细微的裂痕声,裂缝渐渐扩大了。 一人拼命的往外跑,一人拼死阻拦。 一招一式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实力相近之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知是过了多久。 一天? 还是两天? 当最后一道讯息传来,上面清晰可见的内容映入他们眼中—— “主子,时姑娘拼死破了结界,如今不知踪迹。” 宛若一道惊雷般,魏无隐的双目赤红无神。 紧接着眼前一片眩晕,血流逆流涌上大脑,他沾满血迹的手指紧紧攥起,微微颤抖起来。 时小栖走了…… 看着这一幕,君枕弦唇边终于露出一抹笑。 眉心的红光若隐若现,双眸之间覆上一层薄薄的膜,好似透不进光,魔心又要失控了。 这三天里,他一次次调动体内力量,耗尽了灵力。 只为了拖住叶迟州。 青年力竭,他脚步发虚,踉跄着扶住了墙壁不让自己倒下。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隔着衣服,摸了摸放在心口的小圆石,“还好,很快就能见栖栖了。” 周遭一片混乱,两个疯子打了三天几夜的地方,要不是安九山特殊的结构,早已崩塌。 石室内,一片寂静。 魏无隐只是呆滞的望着半空,指缝间一点点渗出血。 “栖栖绝不会任你摆布,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别牵扯到她。” 听到这句话,他僵硬的一点点转过头去,眼神空洞而冷漠,“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你要我把时小栖拱手相让,你想与她相守一生?” 魏无隐唇角微微一翘,眼中满是讥诮嘲讽,漫不经心的笑了,“时小栖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锐利的杀气弥漫,伴随着无声无息的威压。 这话,说得当真是痴心妄想。 君枕弦望着他,忽的轻嗤了一声,脸上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快感,眼前的人可悲又可笑。 “栖栖不属于任何人,不想你竟疯成了这般。” “不!” 魏无隐摇了摇头,含了几分冷森森的寒意,无端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我爱她,深深的爱着她,待在我的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你的喜欢狭隘且肮脏,不顾栖栖的意愿,利用她,伤害她,你也配与她言‘爱’这一字。” 在这一刻,就连君枕弦后背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幼时得众人宠爱,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后亦有师姐悉心照料陪伴。 更有父亲昔日好友,如天池真人等前辈严加管教,于修炼之途,为人之道从未有大过。 而眼前的人,这几十年来究竟做了些什么。 偏执、嗜血、残暴…… 视人命如草芥,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昔日小小少年,连带着根也坏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君枕弦微微蹙起眉心,“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似是一句疑问,又似是叹息。 “你那是什么眼神,痛恨?怜悯?还是嘲讽?” 魏无隐面目狰狞了一瞬,“你以为你自己多清高,你敢说当年之事你父亲没有半分过错?” “我若是你,便会好好去调查一番,也不至于有脸说此话。” “我父亲,宗门上下几百条性命,难道不是你们所为?” 当年之事,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双眼上,看不清,挥不散,究竟是非过错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叶正浩以整座不孤山为引捆住白鹤真君一事为真。 铁证如山。 “九尾一族惨遭灭族,我母亲为护族人,不得不硬生生承受天雷而死,这与叶正浩没关系?” 设计之人,不正是为了拦住白鹤真君,以此达到灭族的目的? “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你凭什么抹黑他?!” 各执一词,谁都不愿信对方一丁半点。 魏无隐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低低一笑。 “罢了。” “杀了你,这一切就都要结束了,我又何须与你争论这些。” 白衣青年眉心凝起一抹冷意,冷峻的脸庞无温,“你以为种下魔心,便能为所欲为了吗?” 君枕弦慢慢抬眼,“趁早断了这个念头为好。” “那便拭目以待好了。” 魏无隐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如今,我该去将那个不听话的时小栖抓回去了。” 他却浑然不动。 “栖栖不会同你回去。” 君枕弦只淡淡说了一句,在来这安九山时他安排好了人。 “无论她愿意与否,是生是死,都只能在我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偏执,很明显,谁都不会放手。 即便用尽手段,一点点折断时栖乐的羽翼。 魏无隐也在所不惜。 他轻笑一声,幽幽的说着这一句话,身形迅速消失在安九山。 “接下来,你该好好品尝我送你的大礼了。” 周遭景象迅速变换,君枕弦身形卓然而立,脸上没有惊讶,一环套一环,这便是代价。 他垂眸,指尖抚了抚三清绫。 “我们动作快些,去找栖栖可好?” 洁白无瑕的绫身动了动,三清绫一改萎靡之态,瞬间变得兴奋起来,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找栖栖! 第268章 自由落体 千算万算,魏无隐独独漏算了这一点。 三清绫,亦是他留给栖栖的最后一张底牌。 君枕弦抿唇笑了笑,掀起眼眸望向眼前不断涌出的人…… 不,应该是杀人傀儡。 光绫一闪,他们犹如潮水般袭来,密密麻麻,不知疲惫,只是一群会挥剑的杀人傀儡。 安九山聚集了大片的人群,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归一墟尊主叶迟州在前些时刻找出紧急召令,称君枕弦出现在安九山地界,并试图占据。 听闻此消息,各方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魏无隐恰好在前一刻离开了。 安九山入口隐蔽特殊,在扬之人没一个有头绪,他们只好在外守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是……… 这状况如此激烈吗? 一声声炸入耳膜的巨响,巍峨的山体时不时震动几下。 天晴得像一张蓝纸,一片片薄薄的白云,像是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着风轻轻浮游着。 云层中,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快速穿梭在其中。 速度快,却极为不稳。 时栖乐抿紧苍白的唇瓣,微微蹙起眉心,双眸中尽是凝重,再……再撑一会,就快回去了。 不知从哪窜出的一批黑衣人,对她穷追不舍,或许 ……是魏无隐的人。 黑衣人似乎很忌惮她,暂时只是远远的跟着。 少女冷汗一滴滴从额头落下,脸色白得吓人,几近力竭。 却也不敢停下。 出于其他考虑,时栖乐并未传音给君枕弦。 她咬了咬牙,指尖轻轻凝出一道灵力点燃传音符,声音虚弱无力,断断续续喘了几口气。 “公仪济,来……来万岭山脉找我,一定要快。” 她相信公仪济一定能来。 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时栖乐身体撑到了极致,她脚下不知从那捡来的破铁块划出一道弧形。 随后骤然下降。 这情形通俗易懂些也就是人们熟知的自由落体了。 “啊啊——” 少女短促的叫了一声。 失重感在拉扯着,她挣扎着,但力气只是在骨髓里流窜。 什么也抓不住。 时栖乐眨了眨眼,澄澈的双眸倒映着明镜辽阔的碧空,似有一丝丝的无奈,叹了一口气。 她又又又……一次的倒霉透顶了。 许是想到了死生之境的事情,她不修边幅的想着。 掉下去会不会刚好就有一只漂亮小狐狸接住她?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时栖乐脑海中闪过许多的想法,万米高空做自由落体多少需要点时间。 她也懒得动了,打算摔成人民碎片前再自我拯救一下。 于是,便出现了这么一副扬景。 一抹蓝色的身影从空中坠下,风扬起少女发丝,没有挣扎,没有求救,之后无声的坠落。 这……这是在寻死吗? 远处跟着的一大批黑衣人错愕惊讶,呆滞的看着。 应一大人下了命令。 若不能将时栖乐带回去,便准备好自己的脑袋提回去,他再三叮嘱,万万不能伤了她性命。 只是……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不对啊!” 黑衣人恍然大悟,“救人,万一时姑娘受伤了,我们小命不保啊。” 风呼啸而耳旁,脑袋昏昏沉沉的,时栖乐阖了阖眼眸,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好累好累。 “仙君………” 风轻轻带走了少女的呢喃。 距离地面十米时,她强撑着睁开眼皮,指尖渐渐聚起灵力。 再不济也要有一个缓冲,不然真成了人民碎片。 黑衣人不及反应,时栖乐下坠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极力追赶着,却始终隔着一层距离。 这时,一条棕色的大尾巴忽的出现。 毛茸茸的一端迅速缠绕在少女腰间,往上一带。 一阵天旋地转后,时栖乐似乎是落入他人怀抱里,她脸上表情呆了呆,随即仰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漂亮俊逸的脸蛋。 这是……… 不等她想明白,小少年欢喜道,“姐姐,我终于找到你啦!” “??” 少女又愣了几秒,这张脸好生熟悉,这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很熟悉,这……难道是小商? 小商笑得眼眸弯了起来,将脸凑过去,“我是小商呀。” “姐姐该不会忘记我了吧?” “!!!” 时栖乐眼睛微微瞪大,眼神略带几分不可置信,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小商乖乖照做了。 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先前瘦弱的小少年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小商,你怎么会在这?!” “姐姐,说来话长,稍后同你解释好不好,那群坏蛋跟过来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 小商嘴角轻轻翘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表情骄傲极了,天底下怎么有那么聪明的人。 第二次离家,花了不到一天就找到姐姐了。 “什么?我不和你走,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行不行。” “这是仙君嘱咐我的,他说栖栖要乖乖听话才可以。” 时栖乐稍稍一愣,“仙君?你说的是君枕弦是吗?” “是呀。” 忽的,小商晃着大尾巴的动作一顿,眼神恶狠狠的望向她身后。 “嗯?” 还不等时栖乐反应,眼前的小少年蹲在地上化为一只通体棕色的狐狸,足有半米多高。 毛茸茸的大尾巴缠上她腰身,轻柔往上一放。 ……少女坐到狐狸身上了。 时栖乐:“…………” 霎时,狐狸宛若离弦的箭矢一把猛冲了出去。四周的景象飞快往后倒退,肉眼看不清。 “啊!” 时栖乐丝毫没防备,一个出于惯性后仰险些被甩飞出去。 “姐姐,你抓稳一些。” 小商干净清亮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作犹豫,慌忙伏下身子,趴到狐狸身上,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脖颈。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小……小商,去、去万………岭山脉。” 时栖乐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这方向不太对劲。 小商愣了愣,狐狸眼睛有一瞬的挣扎犹豫,可是仙君再三嘱咐,要把姐姐送回青云宗。 他应该听谁的呀? 第269章 等回去了再收拾她 许是看出他的为难,少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们去一趟万岭山脉,等我做完了最后一件事,之后你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好叭。” 狐狸前爪一踏,猛的一刹,调转了方向,再次狂奔起来,小商铆足了劲的往前奔着。 后面,一批黑衣人紧追不舍。 眼前这就要追上了,距离不过十米左右。 时栖乐伸手撸进袖子里,掏出了最后一把符箓,挑出几张疾行符,啪嗒一下贴狐狸脑袋。 嗖的一下。 速度比先前翻了好几倍。 一下把黑衣人甩开不短距离,几乎看不到人影了。 小商仰头嗷了一声,顿时欢快的甩了甩尾巴。 “哈哈哈。” “姐姐,真好玩!” 小少年正是玩的年纪,欢呼雀跃的蹦了一下,这速度简直是太厉害了,他显然更开心了。 只是……… 有点不顾时栖乐的死活罢了。 她感觉她的身体还在,但灵魂死去有一会儿了。 不知为何,以往总是能及时回应讯息的公仪济却没有一丝回应,时栖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总能猜对。 就在公仪济三人抵达万岭山脉时,现扬一片混乱。 当看清眼前的一幕时,章玫不等其他人反应,嗖了一下窜出去,利落抬剑,狠狠一劈。 “一群狗东西,你们也敢伤我师尊和我大师姐?!” “我杀了你们!” 少女眼眶一下就红了,这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她很熟悉,是她的师尊啊。 原本清幽漂亮的小院残破不堪,一堆废墟,被一群魔族之人践踏,他们正在对一个结界狂砍。 里面……会是师尊和师姐吗? 章玫跃身而起,拎着长剑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 “回来!” 羊一遥看了看四周,敏锐的发觉了不对劲,调动全身灵力狂奔过去。 “章玫,那里不对劲,你不能过去,快回来!” 好在她踏入小院的前一刻,羊一遥及时拉住了人,余光寒芒一闪,她本能的将人反推出去。 紧接着,一道黑光从天而降,将原地击穿。 “羊一遥!” 章玫仓促回头,眼睁睁看着羊一遥被困在了原地。 公仪济尚且还算克制冷静,漆黑的眸子一片冰寒,剑尖轻挑,凛冽的剑气纷纷涌现对面。 这剑使得十分漂亮,隔空劈开了束缚羊一遥的锁链。 却并未伤及她一分。 “羊一遥,快出来。” 少年低喝一声。 章玫见状,稍稍冷静下来,将灵力尽数汇聚与剑尖,她握紧剑,凌空飘起,身形飘忽。 二人合力,配合得极为默契。 在一群魔修的拦截围杀中,为羊一遥拼出一条路来。 羊一遥神色冷凝,侧身飞起一脚,将眼前纠缠的魔修踹飞数米,纵身一跃,跳出光圈。 “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 待她稳稳落回到地面,两人瞬间围了上去。 “别担心,一点事都没有。” 章玫神色有一瞬的懊恼,都怪自己方才冲动行事。 她一点都不深沉,祖父说得对,自己就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炮仗。 少年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握着长剑的手颤了颤。 “章玫!” “大小姐啊,我求求你冷静,你再莽撞一下,我们俩都得给你陪葬。” 章玫抿了抿唇,方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垂在身侧的手尴尬的揪着一角衣裳。 “知道了,我知道错了嘛。” 羊一遥微蹙下眉,随即弯了弯眸子,很是温柔的制止了吵架。 “好了好了,先别说她了,等回去了再收拾她。” “……………” 忽的,前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从废墟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蓟连轻勾唇角,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他们的心尖上。 危险而又可怕。 一言不发,那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令人窒息。 “原来是青云宗的三位小友啊,有失远迎,真是失敬失敬啊。” 三人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这气息太阴间了。 公仪济心头一跳,深知不妙,这人给他的感觉与魏无隐一模一样,实力恐怕深不可测。 他不着痕迹的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其他两人前面。 “你是什么人?” 蓟连饶有兴致的看了少年一眼,深深打量着,根骨倒也不错,只是比起宁舒的还是差了些。 “难道是本座这些年深居简出,太少露面,尔等竟都不认得我了?” 本座? 自称为本座的魔族男人,实力又深不可测。 这……难道是? 章玫已然认出了人,双眸冷冰冰的瞪向他,“你是魔尊右护法蓟连,你竟敢违背两界条约。” 千年前魔心出世,在最后生死关头修真界、妖界、魔界为不得不联手。 一同消灭魔心后,世间遭受重创,不得不放下恩怨停战,签订共同条约,约束各方势力。 休养生息。 这是各方妥协的唯一一个目的。 如今不过几百年,魔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蓟连轻笑,向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不错,本座的确是蓟连,小友真是好眼力啊。” 他身后的魔修个个修为不低,阴冷的眼神似是要将他们剐了。 两方对峙。 羊一遥抿唇,心口止不住的担忧起来,她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落在蓟连身后的紫色结界上。 她先前听栖乐说过,万岭山脉的小院曾布下一个坚固的结界。 为了保护宁师姐所设下,如今结界被破开。 宁师姐……可还好? “别废话了,你对这里做了什么?为何你能打开结界?” 除了栖乐,无人能打开。 齐肃、魏无隐、蓟连三人合力都破不开的结界。 蓟连挑眉,“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时栖乐倒是挺信任你,我自然是借助了些外力罢了。” 这话说得太过歧义,三人瞬间就慌乱起来了。 公仪济眼里浮生一层又一层的冷意,俊脸覆上一层寒冰,指骨清白,一字一句开口道。 蓟连名声不小,原本他想着能忍则忍,万万不能激怒他。 “你是不是对栖乐做了什么?你们到底把她藏到哪去了?” 第270章 溺爱小的 “一群老毕登,敢对我大师姐动手,等时栖乐回来了,我要让她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的。” 老毕登,这个新鲜词儿是从时某人嘴里听来的。 骂得挺新鲜的。 蓟连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 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这些年鲜少有人敢如此冒犯他了。 “时栖乐?” “可惜了,她这会怕是自身难保呢,哦?死了也不一定。” 南天城之时,时栖乐以一己之力执意护佑君枕弦,从诸位大能手中夺人,又拼死一搏。 在这等情况下,竟寻得漏洞,给了齐肃重重一击。 蓟连在暗处瞧着,及时将齐肃带走。 九霄力量太强大了,那一剑几乎将齐肃魂魄劈得散了些,至今未醒,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你胡说!” 羊一遥胸口剧烈起伏,“栖乐活得好好的。” “倒是你,我已经将讯息传回宗门,等我们师尊来了,定要让你好看。” 蓟连似笑非笑一声,到底不过十几的少年,大宗门培养保护出来的弟子倒是纯真可爱。 他不欲多言,手轻轻一抬。 “好啊,想来他们恰好也能赶过去给你们收尸的。” 身后的众多魔修分为两批,一批守在紫色结界中,双手结印,以魔镜为引,往里倾注力量。 当力量过大,结界无法承载时会骤然收缩。 届时里面躲着的人自然就会出来的。 蓟连倒要看看,天墉带着一个将死之人能撑到多久。 又或者说,他身为青云宗长老,亲眼看着弟子被虐杀,还能无动于衷,心安理得躲着吗? 公仪济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头瞬间明白了蓟连此话之意。 “不好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两人,脑子开始嗡嗡响,跑也不是,留也不是,简直是进退两难。 章玫下巴扬了扬,焦灼的目光落到淡紫色的结界上。 停留几秒,心中隐隐有了决策。 她以神魂传音,快速的说着,“这是我师尊的法器离光梭,我知晓驱动之法,你们帮我掩护。” “你要做什么?” “在我们来之前师尊应该伤得不轻,不得以才躲进去的。” 羊一遥眼神凝重,“你想将他们送走是吗?” “是,你们帮帮我吧。” “好。” 公仪济勾了勾唇角,应了一声,这没什么帮不帮的。 之前都是长老们保护他们,现在该是他们上了,少年们神情坚韧,眉眼间自有一番风气。 在这一刻,将生死抛到脑后。 三人在短短几秒达成共识,当密密麻麻的魔修扑过来时,他们背靠着背,同时飞身跃起。 战争一触即发。 蓟连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三人。 “记住,别让他们那么快就死了。” 他转眸望向紫色结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眸底的一丝丝的怒气。 任谁被截胡了人都不不快。 蓟连费了好大劲,从叶迟州那里将九霄要了过来。 又千里迢迢的回了魔界,厚着脸皮请教尊上破界之法,花了几天几夜时间,把结界破了。 果不其然,宁舒就在小院里。 就在他快要得手时,半路却杀出一个天墉。 一向冷静自持的人,转眼就变成一尊杀神,他一时不察,天墉趁机从他手里抢回宁舒。 拖着一届废人,自己又是道心崩塌的半残状态,终究是寡不敌众。 最终躲进了离光梭。 双拳难敌四手,敌众我寡,若要搞偷袭,必须一次成功。 三人深知这个道理。 纯正凛冽的剑气四射,魔修们向来擅长且嗜好残杀,专挑他们脆弱的地方下手,阴得没边了。 羊一遥小脸绷得紧紧的,拿出一沓符箓,抬手就甩。 “让你们来,我炸死你们!” 宛若天女散花一般,明黄色的符纸飘飘洒洒落下,轰炸声一声高过一声,惨叫亦是如此。 这约摸着太过阔气了。 就连章玫、公仪济两位少爷小姐的都惊讶了。 “小羊,你哪来的这么多符箓?!” 在符箓的轮番轰炸下,他们三人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羊一遥道,“栖乐给我的呀,她让我留着防身的。” “…………” 其他两人瞬间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心里愤愤不平,时栖乐这心偏得没边了,溺爱小的。 蓟连神色诧异,看向被折磨得发狂的下属们,微微皱下眉。 “我倒是小瞧了他们。” 他目光缓缓落在羊一遥身上,少女手里攥着的符箓威力可不小,似乎是来自大能之手。 这是………君枕弦的灵息?! 蓟连猜得没错。 时栖乐很早就发现了仙君是一个全能型人才,什么都会一些。 画符更是不在话下,她小心思动了动,起初软磨硬泡央他画许多符箓,打算放在身上。 君枕弦自然欢喜他被需要,一天画上几十张是常有的事。 于是,时栖乐几乎将一大半符箓都送给了羊一遥。 蓟连冷笑一声,声音发冷,“先将带着符箓的人处理掉,这点小事还需要我教你们吗?” 这话,是对着魔修们讲的。 魔修们齐齐一抖,感受到了右护法的森森杀意。 他们眼神一厉,有了防备之后,羊一遥洒出的符箓很难得手,只能保证自己不被近身。 “兄弟们,耗光她手里的符箓。” 其中一个魔修高声一喝。 章玫双眼一厉,阴恻恻的看向那人。 身子嗖的一下窜出去,一记扫堂风将那人踢飞,提剑追上去,手腕下压,将人刺了个对穿。 “逼逼赖赖,给我去死!” 她这嚣张气焰可算是学到了时栖乐的精髓。 当然骂人的新鲜词也是学她的。 公仪济眼皮子一跳,余光扫过脸色阴沉的蓟连,心道不好。 好歹也是魔族右护法手下的人,这两人的动作完全是将他们的脸踩在地上摩擦摩擦了。 但凡蓟连动起手来,可就不是现在的局势了。 少年借着法器遮掩,传音道,“别恋战了,你们以为玩呢!” 章玫身形一顿,手里的剑却丝毫没停,这群魔修可不会看在他们态度好点就手下留情。 第271章 逼迫 羊一遥皱眉,应声:“知道了。” 随即,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不远处戏谑不已的蓟连身上。 少女眉目平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章玫若想趁机带走天墉长老和宁师姐,必须引开他。 否则章玫连下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栖乐生死不明,他们一定要保护好宁师姐。 渐渐的。 三人被轮番消耗灵力,开始落了下风。 魔修们分散围攻他们,闪烁着寒芒的剑刃一劈,重重刺入羊一遥小臂上,血像泼墨般溅出。 少女疼得脸色扭曲了一瞬,反手一掌击飞他。 公仪济眉头紧蹙,身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烦躁不已,手上挥剑的速度更快了些,不由低咒一声。 “该死的!” 他迅速瞥了一眼蓟连的方向,恰好望见他眼底的不耐和杀意。 就在这时,蓟连缓缓开口,“天墉,听说你今年收了一个小徒弟,名叫章玫,恰好也在这。” 话是对着紫光结界里的人说的。 “不妨我替你试试她的修为,如何?” 一众魔修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纷纷转而攻向章玫。 “章玫!” 羊一遥惊呼出声,眼看着她的身影瞬间被魔修们淹没,紧紧包围。 数不清的剑刃掌风招向中心处的红衣少女,章玫惊恐的瞪大双眼,这真是把她当猪砍吗? “一群不要脸的狗东西,传出去你们魔族还要不要脸了。” 她怒吼一声。 不到短短几秒,鲜红的血便浸湿了她的衣裳。 只是衣裳红得张扬,瞧不见半分。 羊一遥和公仪济两人瞬间慌了,想冲过去帮她。 却被其他魔修拦住,因着心神不定,几次出剑都未曾击中,堪堪擦过。 “章玫,你怎么样了啊?” 羊一遥急得失了分寸,眼神恶狠狠的瞪向纠缠她的人,剑尖一点,挑起一沓符箓甩出去。 剑气如虹,加之符箓的威力,得了一时片刻的自由。 她拧身,打算冲过去帮忙,却被随之而来的公仪济扯住了。 “别去,没用的!” “放开我!这样下去章玫会死的啊。” 公仪济深知这不过是蓟连逼迫天墉长老的手段。 因此,他死死的攥住了少女的手,眉间冷凝却没半分松动,“羊一遥,保护你自己就够了。” 惺惺相惜,真是让人感动。 蓟连戏谑的点了点头,轻轻踱步走向紫光结界。 “天墉,你猜你的小徒弟能撑多久?” 魔修一向残忍暴戾,见血折磨之事最是擅长不过了。 往哪捅最容易出血,哪里最痛,恰到好处的力度最是刁钻,即便身上血流干了也死不了。 血不断从伤口涌出。 章玫已然忘了痛,任凭鲜红的血浸湿她的衣服。 只是一点点消耗的力量在提示着她,手只是机械的挥剑,重如千钧,又好似要飘起来了。 耳旁是羊一遥无助的嘶喊,还有……蓟连威胁逼迫的话语。 “师尊………” 她是不是要……死了? 结界内。 一片死寂,安静得仿佛只剩下素语微弱的呼吸声。 离光梭是透明的,外头看不到里头,但里面之人却是对外面一览无余,天墉身形僵硬着。 他抬眸,身上宽大的法袍沾着不少的血迹。 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周身的血液凝固,连带着嘴唇和视线乃至全身,都跟着颤抖。 “宁舒,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好吗?” 话语虽是询问,但显然天墉已经作出了选择。 他身为一宗长老,本该护佑小辈,如今却沦落到他们舍命相护,受此折磨,焉能安心? “等等。” 一抹紫色衣角擦过时,素语伸手攥住了他。 她微微仰起脸庞,清冷出尘,眉间却带着一丝丝病入膏肓的气息,一看便知时日无多。 素语抿唇,“把我交出去,你带他们三人赶紧离开。” “什么?” 天墉用力闭了闭眼,仓皇回眸,直直望进女子决然冷漠的双眼,“不,我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他手隐隐颤抖着,身在半空,似乎要去触碰她的手,却迟迟不敢落下。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再次落入蓟连之手吗?” 素语一愣,触及他痛苦隐忍的脸庞,她才惊觉他竟然知晓了。 “无妨。” “我不过一介废人,没多少日子可活,别连累了他们。” 外头三位少年与她素未谋面,却在为了她拼死相搏,素语怎能无动于衷,只为自己苟活。 何况,这三位是栖乐的朋友,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天墉半跪在女子眼前,脊背微弯,面色露出几分凄楚,这一句‘在乎’,几乎低成了气音。 他低眸笑了一笑,原来袒露这点在意并不难。 “宁舒,我知你怨我,你合该怨我,我自始至终亏欠你,只是……你别赶我走,让我补偿你。” “补偿不必了,你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感恩戴德了。” 素语勾了勾唇,无声盯着他几秒,只是摇摇头。 身上情绪淡淡的,只是刚开始瞧见他时微微诧异,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你再耽搁下去,你的小徒弟怕是大罗金仙都难救回来了。” 她轻声提醒道。 天墉抿了下唇,脸上丝毫没有被泼冷水后的不自然,敛下寂沉的眸光,随即站起身来。 “总之,我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听了这话,素语拧紧了眉,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区区魔修罢了,就算是我死了,也绝不会让你涉险。” 她冷眼横了过去,“你脑子是坏掉了吗?你出去能做什么?不清楚的话麻烦低头自己看看。” 如章玫猜测的一般无二。 天墉独自应战蓟连与一众魔修,又得顾忌她,哪得敌得过? 否则也不至于在耗光灵力,一身重伤后躲进离光梭。 “我………” 天墉头一次被怼着脸骂,一时之间没维持住表情,错愕不已的回头。 就在这时,一道张扬的女声响起,略带几分沙哑。 “师尊,你不要出来,绝对不能出来,不然我前面这罪就白受了!” 第272章 红衣张扬,血色蔓延。 她眼前黑得发虚的视线一下清明,扯着沙哑滚着腥甜的嗓子大吼,“你管好大师姐就行!” 素语:“…………” 她凝滞的目光缓缓落到天墉身上,略带几分复杂。 这人究竟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羊一遥看准了时机,扔出一张与炼虚期大能全力一击相当的符箓,甩向蓟连。 轰的一声巨响。 蓟连发觉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逃了,只好全力抵抗。 强大的威压裹挟着一道掌风涌出,狠狠拍向他的心口,将他击飞几十米远,重重摔落。 “章玫,我掩护你过去。” 公仪济跃身而起,手掌托起一轴卷轴,低声一喝。 “去。” 河洛书瞬间延展至五米之长,白光一闪,将一众魔修卷入轴中,随后迅速合上碾压。 霎时,传出一阵阵惨叫声。 少年扯了扯唇,漆黑冷然的眸光对上剩下一半的魔修。 “接下来,该我们玩你们了。” 章玫在公仪济的帮助下,成功靠近了紫光结界。 她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腿一软咚一下跪倒在地上,又麻溜的爬起,一手轻触结界。 口中缓缓掐诀,往里倾注灵力。 这是师尊教过的传送诀,唯一能驱动离光梭的。 天墉堪堪从尴尬中回神,余光瞥了一眼,随即瞳孔一缩,立刻察觉了离光梭的异样。 “遭了。” 素语率先出声,“快阻止她,她在驱动离光梭自行逃离。” 晚了。 随着最后一句口诀吐出,少女虚弱又兴奋的声音响起,“太好啦,师尊你一定要照顾好师姐。” 天墉神色一凛,呵斥出声,“章玫,给我停下。” 身为离光梭的主人,他自然是能够控制它。 只是这一次为防止蓟连使些阴邪招数,天墉亲自将一切机制关闭,恰好只剩下这一指令。 素语透过一层薄薄的结界,望了一眼张扬漂亮的小姑娘。 “章玫,你们敌不过蓟连的,听话快停下来。” 这声音清清冷冷的,不大声,反而是虚弱无力的,一听就很好听! 章玫眨了眨眼,原来这就是大师姐的声音呀。 “不停,大师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她指尖一点,紫光结界缩成巴掌大小的光梭,瞬间飞走了。 下一秒,一道魔气贯穿了她的心口。 “啊——” 少女短促的尖叫一声,眉梢眼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心脏被击了对穿,鲜血濡湿干涸的血迹。 章玫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点点停止了跳动,平静如死水。 疼,有点疼……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四周的声音渐渐远去。 没了力气支撑,少女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她缓缓闭上了眼。 “章玫!” “啊啊,你居然杀了她,我要杀了你!” 羊一遥最先看到了蓟连的身影,他要杀章玫,她拼了命的冲过去,可速度终究是太慢了。 她目睹了一切。 她亲眼看着章玫心口空了一大块,倒在她的脚下。 蓟连脸色铁青,狠狠冷笑了一声,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胆敢暗算她,是他失算了。 他望向空落落的地面,离光梭早已消失不见。 到了手里的猎物三番几次被人截胡,任谁心中都不会好过。 抬手拂袖间。 羊一遥扑过来的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掉落。 当公仪济转眸回望看到这一幕,心神俱裂,眼身前是挥之不散的血色,是少女坠落画面。 身体宛如提线木偶般,再一回神,他已然被制住了。 得手的魔修推搡着他,压着他到蓟连脚下。 一脚狠狠踹在他膝盖上,少年挺直的脊背弯下了,他只是垂眼看着前方。 “章玫……” 全身的血色与一身红衣交织,就犹如是从血池出现的血莲,一向张扬的少女了无声息。 红衣张扬,血色蔓延。 河洛书挣扎了一瞬,失去主人操控,只是颓然的掉在地上。 蓟连轻笑一声,一步步走向他们几人,神色之上,是满满的阴鸷杀气,宛若索命的撒旦。 “怎么?” “舍不得她死?无妨,你们很快会一起在黄泉路上相遇。” 公仪济抿着唇,赤红的双眼渐渐泛起了白,手愈攥愈紧,汗珠一滴滴落下,模糊了他的视野。 河洛书动了动,隐隐散发出光芒。 蓟连似笑非笑的挑眉,似乎猜出了他要做什么。 不愧是金陵城少主,颇有几分胆量和勇气。 “你猜猜,是你的法器自爆快,还是我下手更快?” 他掌心微扬,不远处蜷缩在地上的羊一遥猝然发出一声惨叫,脖颈上赫然萦绕一道魔气。 蓟连只需要动动指尖,羊一遥便可命丧当扬。 “不要!” 公仪济一怔,挣扎屈膝着往前爬了一步,背后的手颓然垂下,却被身后的魔修摁在地上。 “别动她,我什么都不做,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嗯?” 蓟连轻巧打量他一眼,“你们把我要的人放跑了,我心情不好,你们总要付出点代价是吧?” 少年垂了垂眼,“可以,只要你不要伤害她。” 金陵城少主,根骨百年难得一见,资质上乘,小小年纪名声在外,一手剑术使得极好。 这样的人成长起来,对他魔域是一大危害。 “那就……断了你的手骨筋脉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公仪济如坠冰窖,隐隐颤抖着。 羊一遥咬着嘴唇,“公仪济,你走啊,你快跑!”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扬景,她知道,如若公仪济想逃,一身法宝傍身的人是能够逃掉的。 “我求求你了,走啊!” 公仪济眼皮动了动,唇边勾出一抹惨笑,浑然未动。 其实整个过程很快,快到都来不及反应,少年扬起脸,这一霎只是清晰听到指骨断裂声。 喉腔中囫囵一声嘶喊罢了,又好似这一丝的力气也没了。 一切或许只是一扬梦…… “啊啊——” “你们放开他啊,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羊一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蓟连的束缚,踉跄着到他身上,一掌将压制他的魔修击飞。 “你、你怎么样啊……” 第273章 谁杀的她? 少年蜷缩着倒在她的怀里,脸上冷津津的一层汗。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蓟连神色并未太大的波动,这少年是金陵城的,若是同时得罪章氏山庄和公仪裴太张扬。 罢了。 既然给了点教训,那便先放他一命。 视线随即落到羊一遥身上,打量了几晌,杀了就杀了吧,无关紧要。 “杵着做什么,你们都是死人?” 一众魔修恭敬的弓下身子,等候右护法的指令。 “杀了吧。” “是。” 公仪济惊愕抬头,双手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说过不会动她的。” 蓟连摇了摇头,“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了。” 放他一人性命,是他能做的最大宽限。 羊一遥闭了闭眼,眼中少年修长的手耷拉在地,重锤碾压了指骨、腕骨,他的手毁了。 不知怎的,她没做任何反抗。 或者说,她反抗并没有任何的效果,反倒会害了公仪济。 他们三人,能有一个活着回去也好。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女声响起—— “公仪济,来……来万岭山脉找我,一定要快。” 在扬人不约而同的愣住了,这声音他们格外的熟悉,就连未曾与时栖乐正面交锋过的蓟连。 羊一遥眨了眨眼,“栖乐?!” 她低头一看,发觉公仪济腰间的玉牌闪了闪。 这是玉牌传出的声音。 栖乐是不是魏无隐手里逃出来了吗?她要来万岭山脉了吗? 公仪济疼得几近昏厥,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一句话。 “时栖乐?” 闻言,蓟连双眼微眯,时栖乐不是被叶迟州囚禁起来了吗? 想起叶迟州对时栖乐的与众不同,他顿时低咒一声,他怕是疯了不成,如此的感情用事! “都愣着做什么,是要在这里等着人杀过来吗?” 那群魔修们自是见识过时栖乐威力的,纷纷打了个激灵。 左护法至今还昏迷不醒。 刀刃裹挟着骇人的魔气,刹那间砍向羊一遥面门。 公仪济抿紧了干燥起皮的唇,碎裂的骨头密密麻麻的痛传遍全身,他虚弱道,“河洛书。” 他操控不了法器了,但羊一遥可以。 少女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手一道剑光劈出去。 暂时将一群魔修逼退几米。 羊一遥咬牙,避开他满手血的手,用力将他背在身后固定住。 掌心微扬,河洛书飞到她手中。 她曾见过公仪济操控河洛书,这并不是很难。 “河洛书,去。” 少女低喝一声,手中卷轴发出盛眼的光芒,延展至数米。 蓟连暗道不好,同时拂手甩出一道魔气,试图一击将两人一同杀死,却是晚了一步。 柔软的光芒将两人笼罩里面,任凭外界如何,皆无法伤及他们。 “该死的。” 见他阴冷的脸庞多了一丝气急败坏,羊一遥嗤笑出声,圆圆的脸庞盛满了嘲讽的意味。 “蓟连,不知道当五宗人来的时候,你还能怎么猖狂?” 气到极致,蓟连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那你再猜猜,是五宗先来,还是时栖乐先来?” 羊一遥心里一咯噔,先前听闻栖乐受了极重的伤,若是她先来了…… 就在这时。 一道强大的灵力瞬间占据了这里,紧接着地面抖动几许,掀起了漫天尘土,模糊了一瞬。 “我若先来了,你当如何?” 众人一惊,寻声望去。 只见蓝衣少女神色如冰,站在一只棕色的狐狸之上。 时栖乐知道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做好了准备,可当亲眼看见之时,亦是忍不住慌乱。 她的视线缓缓扫视一圈又一圈,周遭的威压暴戾而又刺骨。 在这一刻,就连蓟连都感受到了头皮发麻。 “你!”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时栖乐的恐怖之处。 分明她什么都还没做,却让他感到了恐惧,这样恐怖的气息,蓟连只在尊上面前体验过。 昔日温馨漂亮的小院,她亲手布置的家,沦为一堆废墟。 而废墟上,被一层厚厚的血覆盖着,浸透了身下的大地,时栖乐双眸中映衬着章玫的模样。 一向张扬傲娇的大小姐,此刻了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谁杀的她?” 时栖乐长睫一颤,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仿佛自己的灵魂从身体抽离,她听到自己开口。 她一字一句道,“我在问你们话,谁杀的她?” 一众魔修浑身发抖,眼中闪着惊骇,不断往后倒退。 少女从狐狸身上一跃而下。 明明灭灭的光芒在她身上交织,身上没有半分人气,清透漆黑的眸底,是冰冷的杀意。 时栖乐抬脚,一步步逼近他们。 周身暴动的威压倾泻而出,挤压得空气撕裂。 少女歪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向蓟连,声音平静自然。 “章玫是你杀的,是吗?” “是你把结界攻破,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对吗?” 蓟连呼吸一滞,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余光中。 一众下属双腿发抖,没有一个敢上前半步的,他脸色铁青不已,怒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这一声总算是把在扬人都给唤醒了。 羊一遥背着公仪济,目光呆呆的看着蓝衣少女。 一个多月了。 她没有生死不明,没有性命垂危,还好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栖乐………” 一众魔修咽了咽口水,神色惊恐不已,迫于无奈,咬着牙冲了上去。 白光一闪,她身后的棕色狐狸化为一个少年郎,双眼一瞪,挡在她身前。 “还有我在呢,就想欺负姐姐?” 小少年晃了晃脑袋,模样有些可爱,“没门哦!” 霎时,小商身影微动,与一众魔修纠缠起来,也不见下风。 时栖乐脚步不停,视线死死的盯着蓟连,肃杀之气弥漫着,每一步都踏在蓟连的心脏上。 “我在问你话,你听不见是吗?” 蓟连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 这人再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受了重伤的残废之躯。 “你便是时栖乐?” 第274章 时栖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蓟连是一个聪明人,只一眼便知晓他不是盛怒之下的时栖乐对手。 以少女的狠劲,她就是拼死也会杀了自己。 “是。” 时栖乐轻笑一声,“你便是先前来万岭山脉的其中一人吧?”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蓟连心中一骇,脸上神情险些没维持住,他稳了稳心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自然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包括素语的账。” 十几年前的事情要查并非难事,时栖乐常年四处游玩,认识的人不少,自然不缺人打听。 蓟连,魔域右护法。 曾与蓬莱做过一交易,以物换人,将素语带走囚禁近一年。 在这一年里,无数折磨人的手段轮番上阵,将素语身上的价值榨干,直到人快死才扔出来。 好一个养毒器皿。 好一个根骨奇佳。 好一个制毒之器。 “什么?” 蓟连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素语’又是何人。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神色几经变换,终究是忌惮不已,现在只希望叶迟州能尽快赶来。 “做过的事那么快就忘了?” 时栖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眼角眉梢的笑意似是在嘲讽他的健忘,她无视男人越发铁青的脸,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少女摇了摇头,“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点点帮你回想起来的。” “…………” 蓟连瞳孔一缩,寒凉一寸寸爬上脊背,他恍惚发现,自己竟然与齐肃犯了相同的错误。 然而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 灵光刹那间自掌心绽放,食指虚空一点。 时栖乐跃身而起,与此同时,静静躺在地上的长剑挣扎一瞬,飞向她的手中,任她驱使。 “惊云?” 这是公仪济的灵剑,它主动来的吗? 手上的这把剑很漂亮,一点都不像九霄破烂破烂的。 “惊云,帮我一下。” 少女轻轻一声,她抬眸望向脸色阴沉的蓟连,唇边冷冷扯出一个弧度,她一定要杀了他。 这杀意太凛冽了。 以至于蓟连也被震慑住了,直到剑锋直指丹田魔丹。 男人瞳孔骤然一缩,掌心反拍向地面,腾空而起,身体堪堪与剑尖擦过,他扬声说道。 “时栖乐,你拖着重伤之躯,根本无法打败我,最后我们只会是两败俱伤。” “哦?” 时栖乐手上动作不停半分,一下比一下狠厉。 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时,哪怕只是高了一个小境界,都会是天壤之别,真正意义的实力悬殊。 因此,蓟连完全是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等等!”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放过他们,你就此收手如何?” 在挨打的缝隙里,蓟连咬了咬牙,一边竭力躲闪,一边试图与时栖乐谈判,好不狼狈。 “各退一步?就此收手?” “蓟连,你做梦去吧,你做的事情足够我杀你百回万回!” 时栖乐听得直发笑,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了。 过度耗费灵力,此时经脉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补灵丹坚持不了多久,她必须再快一些。 “三招之内,若你能从我手下活下来,我便不再追究。” “你在开什么玩笑?!” 蓟连先前已然被天墉、以及羊一遥的化神符所伤,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只是强撑着罢了。 别说了三招,正儿八经的一招都挨不过去。 “三招?你根本没想放过我,你是执意杀我为他们报仇了。” “呵呵。” “是,今日不杀你,来日我定然也会将你千刀万剐。” 蓟连神色几经变换,终究是握紧了手上的魔爪,盯着她几秒,渐渐的,他仰天长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来战吧。” 若他拼尽全力,尚有一丝机会赢过时栖乐。 何况,九霄不在,丢失了本命剑的人威力更是被削弱了两三成的,想通后蓟连不再犹豫。 两人一跃而起,在空中交错而过,又迅速转身,直逼对方。 高手之间,只需一招便可分高下。 险险解决完一众魔修的小商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少女不顾死活的打法。 “!!!” 小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咬着下唇,姐姐不是灵力快枯竭了吗? 分明方才已经虚脱到站不稳,连最基本的御剑飞行都无法支撑了,现在这是哪来的灵力? “姐姐!” 小商脑瓜子迷迷瞪瞪的,那他现在应该怎么做呀? 躲在河洛书里的羊一遥却很清楚,她心急如焚。 “栖乐,你别逞强了,宁师姐她人没事还好好的,天墉长老将她带走了,不要和他打了。” 再打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 “栖乐!” “是啊,姐姐你别打了。” 小商站在原地,颇有几分手足无措,要不把姐姐扛回去吧? 可是……… 姐姐比他还厉害,自己根本打不过。 两人的呼喊透过层层空气,传入到时栖乐的耳中。 少女缓缓眨了眨眼,手上动作停滞了一瞬,余光瞥去,却是章玫无声无息的躺着的模样。 直到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喘不上气了。 明明逃出来了,回到了心心念念的万岭山脉。 可家被毁了,就连…… 不难猜出这里先前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蓟连强行攻破了结界,素语落入他的魔爪里。 而她的朋友们,不顾实力悬殊,执意从蓟连手中抢人。 蓟连始终凝视着时栖乐的神情,见她晃神之时,双眼泛出一丝精光,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时栖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只要时栖乐一死,君枕弦失了最大的助力。 就连疯魔的叶迟州也可以回归正常,一同谋划天下大局。 “栖乐!” 羊一遥大喊出声,想要唤醒时栖乐的神智。 蓟连掌心之中的魔气越聚越大,在汇聚了全身力量后,他一手挥出,直击时栖乐眉心。 罡风掀起空气中细小的碎石,扬起漫天的尘土。 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谁也看不清中心处发生了什么。 第275章 别碰我! “嗷!” 脑袋砰的一声撞上去,又猛的被风掀飞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姐姐!” 呼吸间尽是凉意,话语被吞没在空气之中。 时栖乐仰起头看去,眉眼平静如霜,不见恐慌,风拂乱了她一头长发,裙摆随之飞扬。 她丝毫未动,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蓟连心中狂喜,就在他以为即将得手之时。 变故陡然发生。 一道耀眼的光芒自天际冲起,自上而下的将蓟连击飞。 逼至时栖乐面门的强大魔气,凭空消散,风平浪静,她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 霎时,寂静无声。 羊一遥劫后余生般喘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她背上的公仪济砰的一下砸到地面,不小心碰到碎裂的指骨,钻心疼痛顿时将他唤醒。 他……这是在哪里? 活下来了吗? 不……是时栖乐…… 小商见状,四只爪子扑腾几下,咕噜从地上爬起,重新化成人形。 “姐姐,你没事吧?” 时栖乐长睫一颤,缓缓抬眸望向虚空,脑袋似乎被人弹了一下,是……灵息山那群老东西吗? “姐姐?” “姐姐,你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小商很害怕。” 小商漂亮的脸庞凝满了担忧,一边轻晃她的手臂,想让她回神。 蓟连重重撞在树下,失去支撑后掉落在地面,一大口血从口中喷出,他不可置信的抬头。 怎么会……… 方才时栖乐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哪来的这股力量? “你究竟是何人?” 说话间,他口中涌出的血更多了,滴落到地面。 时栖乐面无表情的盯他几秒,“我是谁你不是清楚得很吗?” “不!” “谁?谁在背后护着你,除了君枕弦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蓟连感到深深的恐惧,他从未见识过这种气息,冰冷威严、高高在上好似俯视一群蝼蚁般。 少女扯唇笑了笑,“或许,等你死了就能见到他们了。” 此时他已然失去所有的反抗能力。 时栖乐漫不经心的敛眸,一步步走向蓟连。 “别过来!” 他挣扎着不断往后退,又疯狂的聚起魔气,这一刻他脸上的呈现的惊恐和绝望让人感到可笑。 时间推前半个小时,蓟连才是赶尽杀绝的人。 时栖乐不为所动,神情是那么多平静,甚至没有皱一下眉毛。 虚指一划,少女白皙的指尖迸发出一道璀璨的剑意,浩荡之气直指苍穹,而剑尖对准—— 是蓟连。 “且慢。” 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一道匆忙急促的脚步声。 随之而起的是刺目的红光,结结实实挡在蓟连周身,与她的剑意相撞,划出一道火星。 空中丝丝缕缕的丝线,阻挡了惊云的动作,不得动弹。 ………傀丝术。 时栖乐身形彻底僵住了,单薄纤细的脊背绷紧着,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目光变得茫然。 风静静穿梭而过。 不知是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放到她的肩上。 魏无隐垂眸,反复做着吞咽动作,额上沁出一层冷汗,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吓到她。 “时小栖。” “小栖,是我来了,我……” 忽的,一道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别碰我!” 青年没怎么听清,心中极度不安,脚步一转绕到她面前,就连嘴角抖牵起讨好的笑意。 “时小栖,是我啊。” 在垂下的视野里,是昔日好友熟悉的靴子。 时栖乐神情茫然了片刻,过载的大脑不知道在运转着什么,呆呆的,这不就是魏无隐嘛。 她为什么会害怕? 视线一寸寸往上,直至到了他的布满老茧的食指。 一层厚厚的茧,常年操控丝线滑动便会导致这样的茧,痕迹很难消除。 “时小栖,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别这样我担心。” 魏无隐彻底慌了,他从未见过时栖乐这副模样。 身体如枯木般僵硬着,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美丽木偶,空落落的,留着仅仅是一副躯壳。 “我求你求了,时小栖,是我,我是魏无隐………” 他伸手去拉她冰凉的指尖,紧紧贴在他脸庞上,一声声唤她。 温热的、有温度的。 时栖乐一双澄澈的双眸望着他,离去的思绪在回笼。 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慢慢散去,直到她清晰而又深刻的,得到一个困惑她许久的认知。 “啊——” 少女猝然发出一声尖叫,拼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不要碰我,你滚开,你离我远一点,滚啊。” 时栖乐脚步踉跄着,呼吸间几乎要从肺部扯出棉絮,恐惧就像看不见的大手攥住了她。 “时小栖……” 魏无隐手僵在半空中,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他,似乎是悲伤吗? “你怕我了,对不对?我还是我,别怕我好吗?” 在这一刻,时栖乐恨不得自己从未认识过他。 甚至隐隐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傻子,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就好了,什么都不要去戳破,打破。 “别过来!” 少女漂亮的脸庞苍白至极,手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怕到极点。 小商短暂懵了一下,视线在魏无隐和时栖乐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乌黑的眼眸泛起一丝心疼。 由于先前的阴影,他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 姐姐看起来就要碎掉了。 他几步上前,伸手挡在时栖乐面前,“没听到姐姐让你走开吗?” 昔日瘦小怯弱的小妖长大了,褪去了眉眼间的卑怯,取而代之的是干净耀眼的少年气。 小商,至此获得了新生。 魏无隐漠然瞥了他一眼,轻轻一拂袖,将人甩飞数米。 “滚。” “我和时小栖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小商重重摔落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脑袋撞得晕乎乎的,想也不想的开口告状。 “姐姐,他欺负我!” 河洛书中的羊一遥双眸泛红,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喊出声。 “魏无隐就是叶迟州,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第276章 我的修为没了对吗? “栖乐,别再相信他了。” 公仪济清醒了一瞬,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他努力掀起眼皮看去。 终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时栖乐,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眸光浅淡,眼角似是滑过一片湿意,断骨之痛都未曾落泪,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闭嘴,你再说一句,我便让你命丧当扬。” 魏无隐瞳孔一缩,淡然的脸庞闪过一丝龟裂,狠狠剐向羊一遥,随即他紧张的看向少女。 “不是的,时小栖……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的本意。” 他脚步往前了一下。 时栖乐望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单薄纤细的身体立在风中,似是快要站不住了。 她的声音沙哑极了。 “我该叫你什么?魏无隐,还是叶迟州啊?” “……都是我,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吗?” 从前那样? 少女唇边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是指她被耍得团团转的日子吗? 小商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人就是仙君说的大坏蛋了。 “姐姐不要听他的,你在这里充什么大好人!” “姐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一直伤害她的人,你简直是不要脸!” 魏无隐瞥了他一眼,神情阴森幽怖,掌心的丝线若有似无,冷凝的杀意充斥在这四周。 刹那间,羊一遥与小商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仰头拼命吞咽着。 为什么总是有人要将时小栖从他身边抢走? “住手!” 少女指尖凝出一道蓝光,迸发出的力量与暗流相撞,她眉眼极冷。 “你要杀他们,不妨先杀了我。” “时小栖!” 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魏无隐慌忙撤去威压。 “你身体不好,别再动用灵力了,跟我回去吧?” “回去?” “回去哪里?荷风岛吗?那个被你改造成铜墙铁壁的牢笼吗?” 魏无隐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地方在她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分明她之前很喜欢的…… “时小栖,我……” 就在他开口时,一道凌厉的剑风从她手中挥出。 直直劈向他的眉心,青年怔愣一瞬,执拗的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主子!” 应一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他额头冷汗唰的落下,他调动全身真气冲了过去。 这一剑是九霄剑诀的第三式。 正常情况下,一剑挥出,可斩炼虚期修士。 就连羊一遥也呆呆的看着。 剑刃擦着魏无隐颈侧划过,削落一缕青丝。 虚影晃过,剑过无声。 一剑狠狠刺入蓟连心口,彼时他趁没人注意他,试图逃走,最后定格的姿势滑稽又可笑。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时栖乐撩起眼皮,冰冷无情的视线落在魏无隐,停留几秒后,落在他身后的……蓟连身上。 “我说让你走了吗?” “你!” “还是你以为魏无隐这座靠山来了,我就不杀你了?” 蓟连一大口一大口的血喷涌而出,他神色惊骇的看着少女,“叶迟州,你就这样不管了是吗?”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叶迟州身上。 “若我死了,你部署的一切都会被化为乌有!” 这是提醒,亦是威胁。 “时小栖。” 沉寂片刻后,魏无隐带着一丝愧疚凝视着她,只身挡在蓟连面前,“应一,将蓟连带走。” 应一迟疑的没上前,蓟连周身萦绕的剑意激荡,他靠近不了。 见此,一道红光闪过。 束缚蓟连的无形剑意顷刻散去,包括时栖乐的修为。 意外吗? 又似是本就料想到的结果,早就很久很久以前,这一盘局落下了,任凭时栖乐如何挣扎。 逃不开,躲不过。 少女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下一秒便会将她吹走。 她缓缓倒下了。 魏无隐微微蹙了下眉,一步向前,稳稳将人揽入怀中。 “小栖,别怪我,我保证日后什么都答应你。” 时栖乐指尖颤了一下,目光从迷茫震惊、悲伤,再到平静,直到再掀不起一丝波澜。 心口裂开的缝越来越大,自然也就麻木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魏无隐垂眸,犹豫几秒后,只是轻轻带过,“别怕,这只是一个术法,不会损害你身体的。” 应一亦是愣了会,回过神后,暗暗将昏死过去的蓟连扛走了。 “我的修为没了对吗?” “……是。” 闻言,时栖乐唇瓣颤抖几下,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中,直到指缝渗出血来,染上了衣袖。 “时小栖,别伤自己。” 怀里的身体在发抖,魏无隐很快发觉不对劲。 强硬掰过她的手,用力一捏将她指骨放开,柔软的掌心鲜血淋漓,他脸色阴沉了下来。 不待他探查清楚,温热的血飞溅到他脸上, 血吐得太多,一下便污了衣裳。 “时小栖,你这是怎么了?” “栖乐!” 羊一遥尚未从先前的变故回神,一转眼便发觉时栖乐在吐血,似乎要把身上的血吐干。 浑身成了一个血人。 小商傻眼了,飞扑过去要将时栖乐抢回来。 却被魏无隐一脚踹翻在地,心口疼得他直抽气,可他不怕疼似的,转眼再次冲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了啊?” 羊一遥在短短的时间里,很快便作出了决策。 她将背上的公仪济放到地上,飞出河洛书的屏障,一把将莽撞找死的小商扯进河洛书里。 “小狐狸,在里面待着不许出来。” “不要!” “你放我出去,姐姐她受伤了,好多好多的血。” 小商眼泪掉了下来,他只是一只狐狸幼崽,修为硬生生被君枕弦练上去了,可心智单纯。 魏无隐双手不停颤抖着,这一幕让他浑身发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怎么也擦不完,血越来越多,她的身体也越发的冰凉。 “时小栖,你怎么了啊?不要吓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了,这一个术法根本不会伤害你……究竟是什么?!” 第277章 我什么都不做了…… “……放开我,恶心!” 魏无隐动作僵了一瞬,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 他近乎冷漠而残忍的明白了什么,“是你,你在伤害自己!” 时栖乐指尖泛白,浑身都很疼,每根神经都绷紧了叫嚣着,她却仍旧逆行经脉,没停下。 她不能没有修为的。 没了修为,素语怎么办?她还在等着她回去。 没了修为,她还怎么保护身边的人。 “停下来!” 羊一遥眨了眨眼,她了解时栖乐,因此她知道她在做什么。 “栖乐,别逞强了。” “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修为没了就没了。” 魏无隐脸上拢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气,任凭她想如何闹都可以,唯独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他掌心微扬,千丝万缕的丝线死死缠住了河洛书。 “时小栖,停下来,你不会想看到他们血溅当扬的模样对吧?” 少女性子一旦认真起来,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时栖乐双眸霎时瞪大,青年近在咫尺的黑眸充斥冷戾,他冰凉指腹轻轻抚在她的侧脸。 魏无隐似是叹了叹,脸上笑意染上几分无奈。 “小栖,乖一些。” 余光中,羊一遥等人的神情是那么的悲伤。 甚至带了一丝丝乞求,事到如今,他们只希望她安好,别再受伤了。 少女望向虚空,薄薄的眼皮红红的,坠下一滴泪水。 “……好。” “别伤他们…………我什么都不做了……让他们走。” 魏无隐微微勾起唇角,亲昵的将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倔强。” “也罢,听你的,无关紧要之人我没必要杀的,只要你听话。” 时栖乐抿紧了唇瓣,脑袋一偏,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一向说到做到,河洛书上的丝线瞬间散去。 此行本就是来带时小栖回去的,魏无隐自然是会顺从她一些,何况公仪济几人构不成威胁。 “小栖,我们该回去了。” 青年将人打横抱起来,就在要离开时,她开口了。 “等等。” “嗯?时小栖怎么了?” “放我下来,在走之前,让我看章玫最后一眼。” 听了这话,魏无隐微微皱起眉毛,一个已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反倒是让她徒增伤心。 时栖乐垂了垂眸,冰冷的指尖轻轻落到他肩膀上。 “让我看看她,你不是说要对我好吗?难道连这点都不能答应我?” 沉默良久。 魏无隐笑了一声,“怎么会,这不是担心你伤心过度吗?” 说着,他将人放了下来,动作很轻柔。 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玉器一般,生怕磕疼她。 时栖乐拂开他搀扶的手,脚步发虚,独自一步步了过去。 “章玫………” 一向张扬傲娇的人安静下来最让人不习惯了,少女伏下身跪着趴在地上,无声呜咽着。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如今就连章玫也死了……… “你不是最厉害了吗?” 时栖乐握着她毫无温度的手,眼角泪水一滴滴下落。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只剩下了无边的悲哀和寂灭,她将额头轻轻的贴在她手心里。 一道蕴含着圣洁之力的光没入章玫的手心里。 但是没人注意到。 “小羊,带着他们回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片刻后。 时栖乐敛下眼中的思绪,她缓缓站了起来,遥遥与羊一遥相视一眼,朝着人微微笑了笑。 “不要哭了,别怕。” 羊一遥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极力忍着不哭出声。 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她会好好把他们带回去。 魏无隐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等了等,却在看到时栖乐越发苍白的脸庞时,径直带走了人。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风静静拂过半山腰,不远处瀑布仍在飞泻。 只是往日漂亮的小院变成了一摊废墟,覆盖着厚厚的鲜血罢了。 “栖乐………” 羊一遥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脱力跌倒在地上。 她抬起手狠命捂住了自己的嘴,痉挛、无助,“我怎么可以那么没用,谁都没有保护好。” 小商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啪嗒啪嗒的落泪。 完蛋了。 仙君交给他的任务没完成,姐姐又被坏人抓回去了。 “呜呜呜,这下要真的不好了,我要赶紧回去找大妖爷爷帮忙。” 跑出去大老远了,小商想起仙君嘱咐的事情,又蹬蹬跑回来了,他看着羊一遥好几秒。 “你别哭啦。” 羊一遥他自然是记得的,这三人先前在金陵城救了他的。 小商脸蛋皱成一团,苦唧唧的,一边戳戳羊一遥的手,“瑶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商。” “小商?” “我们听姐姐的话,要把他们带回去,回宗门吧?” 羊一遥眨了眨眼,缓了几秒后,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目光机械而又麻木的望过昏迷的公仪济,以及毫无声息的章玫,她将他们一一背起。 “我们回去了。” 少女轻声说了一句,只是两人谁都回应不了她。 “瑶姐姐。” 小商抿了抿唇,双脚一跺地,化成一只大大的狐狸,屈膝伏在羊一遥面前,“我送你们吧。” 羊一遥看了看他,却没动作。 小商道,“你们需要疗伤,不要再用灵力啦。” 何况,时栖乐并未让小商回到妖界,自然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好。” 彼时的安九山围满了人,纷纷站在白衣青年面前。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默默无言。 天色十分昏暗,满天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般,黑压压的。 每个人都低着头,几个试图抬起头的人看到四周的反应后,神色复杂又无奈又低下了。 四周的空气也凝固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白衣青年站在原地,身姿挺拔,神色平淡,眸光清冷疏离,仿佛云巅覆着的皑皑白雪。 君枕弦清寒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诸位低着头做什么,不是要本尊与你们走一趟吗?” 第278章 自请革去长老一职 众人惊愕抬头,瞥了一眼卓然而立的青年。 难道这就是大能的修养吗?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即便成为修仙界公敌,沦为天天捉拿的阶下囚,再无昔日威风。 这一次的情况算不得糟糕,毕竟五宗之人来得最早。 其他势力再如何猖狂,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胡来。 何况,就连天虞、天池真人也在扬。 君枕弦一垂眸,眉梢眼角闪过一丝遗憾,只是无法见栖栖一面,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栖栖一向闲不住,囚她在一方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想必此刻她已经自由了。 “走吧,昔日审判台本尊坐得,如今亦能坦坦荡荡上。” 五宗宗主面面相觑,望向他的眸光满是复杂。 “长钰!” 天虞垂落在身侧的手一寸寸捏紧,凝望着对面的人,宛若一尊雕塑,双眸中明明暗暗。 就在她想做些什么时,便听到一米开外的人开口了。 “师姐,此事发生后,长钰无颜担任青云宗长老,今自请革去长老一职。” 这一句话又让众人惊诧万分,默默抬头偷看。 一旁的赵佛华蓦的抬起头,他头一次恼怒的瞪着君枕弦。 “师兄,你能不能不说了!” 他声音紧绷着、暗哑的,甚至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明明好好待在苍华峰里便能安然无恙。 为什么? 偏偏要跑到这鬼地方来,这里是有什么大宝贝吗? 赵佛华指尖微微颤抖着,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把师兄拴在时栖乐小院里,时时刻刻盯着。 天虞面上闪过一抹哀戚之色,她料到了君枕弦的决定。 “长钰,你想好了?” “是。” 她定定看着清隽的青年,再一次问道,“你当真确定了是吗?” “是,长钰无悔。” 天虞幽然长叹一声,一向沉稳的脚步罕见的发软,再睁眼时,便只是平静的别开视线。 她却什么话也没说。 众人没一个开口的,其余四宗宗主万分无奈。 最后齐齐将目光放到天池真人身上,论资历他最能说得上话。 天池真人沉沉望了一眼身姿挺拔之人,眼中闪过一丝哀痛,“既如此,诸位移步审判台。” 他率先离开了。 剩下的人一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的又抬起头来。 孤月仙君……由何人押送? 但他们心底的疑问显然是不会有人回答的。 天虞默了默,一句话也未曾开口,转身跟上了天池真人。 紫阳宗、玄天宗、碧落宗、天衍宗宗主一齐愣了愣,最后选择跟上去。 以至于人走了大半。 君枕弦却依旧站在原地,他陡然一愣,面上闪过丝丝无奈,难道是自己太令人信任了?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毫无束缚的双手。 “……也罢。” 白衣青年脸侧沾着少许血迹,说不欣慰是假的。至少他依旧被称为孤月仙君,而非魔头。 足矣。 君枕弦轻叹一口气,只是他终究是让师姐师弟失望了。 下一瞬,他化作一道青色的剑光消失在原地。 他一走,剩下的人瞬间松懈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在刚才紧张的气氛里,大气不敢喘。 “你说孤月仙君为何甘愿上审判台?一旦去了可就下不来了。” “你傻啊,这么多人围着他,仙君怎么也搞不掉吧。” 说这话的人被狠狠敲了一脑袋。 有人骂了一句,“我看你才真的是蠢笨如驴。” “堂堂修真界第一人,又有魔心增长修为,你真是天真。” “可仙君干嘛这么想不开,要我的话我肯定逃,逃得远远的,反正我是不会甘愿赴死的。” ………… 这话虽难听,但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他们自认为没有那等勇气。 即便修真界的结界一一破损,遭到魔物与厉鬼的屠戮,他人性命又怎么比得上自己活着。 好死不如赖活着。 孤月仙君大义凛然,心系天下苍生。 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即便是叶迟州也感到佩服。 赵佛华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双腿随意的伸展着,耷拉着肩膀,整个人看起来很颓丧。 “笨师兄。” 他咬牙骂了一句,眼神凶狠,可偏偏双眼红得厉害。 众人皆去了审判台,但他没去。 说他懦弱也好,他实在没有勇气过去。 自从有记忆以来,小小的赵佛华就喜欢黏着君枕弦,即便君枕弦总是冷冰冰的,他也喜欢。 从小就是君枕弦的跟屁虫。 又哭又闹的,黏着要人,年纪尚浅的君枕弦也不恼。 实在被惹烦了,才会拎着流口水的赵佛华丢走。 因此,赵佛华也跟习惯了,一直仰望着君枕弦高大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成为孤月仙君。 受众人敬仰。 现在要他看着君枕弦以屈辱的姿态,钉在审判台上受审,还不如杀了他。 “师兄啊,师兄!” “你简直是失心疯了,明明知道去了会没命的。” 赵佛华摇了摇头,忍住笑出声来,只是眼底却是一团颓败,他双手掩面,微微颤抖着。 “师兄,我们该怎么救你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来,一步步不知往哪走去。 他也不知道该去找谁,这世上又有谁可以救得了君枕弦? 残留的夕阳将青年身影拉得很长,他独自一人不知道该去哪里,眉眼是难掩的疲倦之色。 就在这时。 一道传音不远万里传来,里面是归鸿的声音。 “佛华,赶紧回来,出事了。” 赵佛华短暂愣了几秒,还不待他问些什么,另一边便匆匆忙忙掐断传音,似乎是很急。 他心里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快速赶回了青云宗。 候在山门的弟子等了许久。 一见到人行礼后,领着赵佛华迅速去了归鸿峰。 在这一路上,赵佛华想过任何的可能,独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事情,他脚步踉跄一下。 一旁的柳尘鸣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长老,您还好吗?” 他脑袋乱糟糟的,浑身发冷。 偌大的房间里摆着三张床,上面躺着的人再熟悉不过了。 四周围站着许多弟子。 第279章 谁伤的?! 一边躺着昏迷不醒的公仪济,而他的手耷拉在床边。 一张躺着羊一遥,看上去情况要好一些,只是失了魂一般。 归鸿连头也没抬,手上动作很稳,头顶像是长了眼睛,知道来人是谁,他幽幽开口道。 “你最好别晕,我腾不出手了。” 柳尘鸣抿了抿唇,见赵佛华站稳后,也不在这干站着。 师尊顾着公仪济的伤,羊一遥的伤还需要处理。 “师妹?” 床榻上的少女只是睁着眼,双眼却没有焦距,身上交错纵横的伤流干了血,黏在衣裳上。 这一切让柳尘鸣无处下手。 “师妹,我先给你调息体内灵力,你躺着别动就好。” 柳尘鸣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抵在羊一遥肩上,输送灵力的同时,调息她紊乱的真气。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偶尔弟子来回拿东西走动的声响。 在这样的寂静下,赵佛华终于意识到不是梦。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扶着桌角的指节发白,“归鸿,发生了什么?他们三人怎么回事?” 归鸿眉心拧成一团,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凝重。 他视线落在公仪济耷拉着的一双手,指骨碎成小块,拼不起来,腕骨经脉也齐根断裂。 这手算是彻底废了。 “你问我?我怕是回答不了你,他们回来就是这样了。” 归鸿摇了摇头,在水盆里净手,洗去满手的血污,擦干水迹,这才转身看向赵佛华。 “谁伤的?!” 赵佛华沉默了一会,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 角落里窝着的小商偷偷看了他几眼,发现是先前金陵城的人,他似乎是公仪济的师尊。 “蓟连,还有魏无隐。” 小商连忙告状,“是这两个大坏蛋,都是他们干的。” 这声音很突兀,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赵佛华微微蹙起了眉,冷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打量几眼后,多了几分惊诧,“小商?!” “是我呀。” “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金陵城你们救的狐狸。” “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小商抿唇,“是仙君,仙君让我来这里找姐姐,帮他把姐姐带回宗门,但是我没有做到。” 赵佛华瞪大了眼,“你说的仙君是我师兄君枕弦吗?” “嗯嗯。” 那么小商嘴里的姐姐只可能是时栖乐了。 归鸿与赵佛华对视一眼后,赶忙问起了事情,直到小商讲完,他们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 赵佛华眼底的神情愈发的冰冷,一脚踹翻了身旁椅子。 “魔域真是好大的胆子,出了一个齐肃还不够。” 归鸿眸光沉了沉,蓟连乃魔域右护法,地位仅次与魔尊。 “蓟连如此大的动作可得了魔尊首肯?还是他一人之事。” 两者区别很大。 赵佛华一连几日气都不顺,方才还尚且克制平静的眸子,骤然阴鸷至极,几乎要杀人。 “我管他是谁的阴谋,我现在就去杀了蓟连。” “回来!” 归鸿一把将人拖住,没忍住瞪了他好几眼。 “发什么疯,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一个为人师尊的人这么莽撞合适吗?” “不合适又怎样,他们杀我门中弟子,断我徒弟手骨,难道还要我忍吗?!” 赵佛华眸中戾气翻滚着,头一次失态的怒吼。 “章玫死了,我们怎么向章氏山庄交代,我怎么向金陵城的人交代,我们养得好好的弟子。” 凭什么让人这样践踏?! 归鸿睨了他一眼,“羊一遥伤得不比他们轻。”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他们?” 只是以他们的身份去,难道是要宣布两界开战吗? 不合适,也不能去! 小商眨了眨眼,“其实蓟连应该快活不成了。” “什么?” “姐姐杀的,他中了姐姐两剑,大概是活不成的。” 归鸿神色古怪了一瞬,随即大声夸道,“好啊,那丫头干得真漂亮!” “不对!” 小商疑惑,“什么不对?” 赵佛华猛然看向小商,“时栖乐呢?她身体怎么样了?她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他呼吸一滞,“难道她甘愿留在叶迟州身边吗?” “……才没有!” “大坏蛋用我们几人性命威胁姐姐,姐姐的修为莫名其妙就没了,大坏蛋就把她抓走了。”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的。 但赵佛华与归鸿却都听明白了。 小商一想起来就很难过,“姐姐都快要死掉了。” 听了这些话,赵佛华双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他便什么都明白了,师兄为何大张旗鼓将叶迟州逼到安九山去。 拖着随时会爆发的身体,硬生生与他纠缠了两三天。 “师兄啊,你和我说一声就好了,何必自己去?” 恐怕君枕弦至今都不知道,他心心念念为之付诸性命救的人,又一次陷入叶迟州魔爪。 听着这些话,柳尘鸣几乎能想象到现扬的惊心动魄。 他愕然的望向唯一一个清醒的少女,昔日灵动单纯的眸子满是空洞,不见一丝神采。 这时,掌心下的身体在微微发颤,许是疼得厉害。 “师妹?” 柳尘鸣手上力道轻了几分,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不疼了啊,是师兄弄疼你了。” 羊一遥咬着下唇,死死的将喉腔中的呜咽咽回去。 不能再哭了……… 来到归鸿峰后,羊一遥因为某些缘故一直是柳尘鸣亲手带着,看到她这模样很是心疼。 明明很累了,却执拗的不肯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师妹,睡会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尘鸣指尖凝出一道灵力,没入她的眉心处,很快她沉沉睡去了。 归鸿神色复杂,半晌只是淡淡道,“叶迟州大概不会伤害栖乐,只是会将她囚禁,放宽心。” 给她点时间,时栖乐的心性绝不会甘于困。 “你觉得她会舍得杀叶迟州吗?” 两人的情义如此深厚,知晓了真相又如何。 时栖乐能下得去手吗? 赵佛华闭了闭眼,索性将这事先搁到一边去,这不是他能决定的,先解决好眼前的事。 第280章 天机不可泄露 “请章家主来一趟吧,” 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呼吸。 赵佛华不愿相信,停顿许久,才开口,声音有些许沙哑,“归鸿,章玫……当真死了吗?” “你再看看吧。” 室内的气氛紧张凝重,外头的弟子轻手轻脚的,不敢喧哗。 归鸿又何尝不心痛? 在人刚送回来时,他生怕自己看错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又派人去来章玫的魂灯确认。 只是魂灯的确灭了。 无力回天,归鸿再厉害,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只是这一次赵佛华提出时,归鸿并未拒绝,目光落向贯穿章玫心口的伤时,眼中含怒。 这是致使她死亡的一道伤,下手之人狠辣果决,一击毙命。 “佛华,你这是要剐我的心啊。” 归鸿摇头,一次次确认弟子的死亡,这滋味不好受。 “魂灯呢?” 赵佛华抿了下唇,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修仙之人没那么容易死,除非魂魄散尽。 闻言,归鸿瞪了瞪他,眉毛气得抖了抖,往芥子袋里伸手去拿魂灯,一边数落着人。 “你这是不相信我?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看不清………” 说着说着,他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目光一齐定在他手上的魂灯上。 魂灯中心处赫然跳动着一个浅浅的光点。 赵佛华双眼蓦然瞪大,一手指着魂灯,颤颤巍巍的,他刚刚张开口,就被归鸿一把捂住嘴。 “?” 归鸿对上他惊诧疑惑的眼神,神情带着一丝的肃然,嘱咐道。 “什么都别说,别问,你心里知晓便好了。” 他微微侧身,挡住弟子们投来的目光,摆了摆手,吩咐柳尘鸣带着一众弟子先退下了。 小商歪着脑袋,这两人好生奇怪,怎么咋咋呼呼的? 随后,他一脸疑惑的被柳尘鸣领走了。 待人走后,赵佛华脸上难掩激动神情,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归鸿,是我想的那样对吗?” “是。” 他激动得直发抖,好不容易将声音稳下来,“那为何不让我说出口,这里头可有什么禁忌?” 归鸿睨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魂灯。 “天机不可泄露。” 与天道相悖之事情,不藏严实点,前脚你刚说出口,后脚就能引来天雷一把劈死你们。 “章玫这是得了贵人暗中相助啊,不幸中的万幸了。” 闻言,赵佛华豁然开朗,瞬间明白了,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天边。 “既如此,这一消息你知我知,其余人都瞒着吧。” “是该这样。” “只是如此一来,羊一遥和公仪两人醒来后怕是会难过上一阵子了,恐怕不利于他们恢复。” 归鸿道,“无妨,等捱过这段时日,他们终会相聚的。” “好。” 待消息传出去后,不到一炷香时间,章氏家主匆匆赶来,素来稳健从容的步伐踉跄一下。 白发人送黑发人。 难以想象这位鬓发花白的老人内心怎样的悲痛。 章家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拉起章玫冰凉的手,浑身都在颤抖,眼中竟是老泪纵横。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的孙儿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出事了?!” 章玫,是章氏一族最后的血脉了。 在得知万岭山脉一事后,章家主眼中再没了半分温度。 自此,修真界章氏这一庞大的家族与魔域蓟连不共戴天,在他有生之年,必手刃仇人。 赵佛华微微蹙下眉,与归鸿浅浅对视一眼后。 “章家主,还望您保重。” 保重? 章家主摇了摇头,俯身轻轻揉了一下少女脑袋,心中撕裂般的痛楚,眼底多了几分哀凉。 “我先前拘着她,总是担心她磕了碰了,越是拘束,小丫头越是往外逃,越发与我较劲。” 赵佛华轻叹了一声,两人默默在一旁听着。 他们知晓,眼前这位老者在平静的面孔下,是极致的悲伤。 “来了青云宗,我看得她很欢喜,欢喜这里的一切。” “她的师尊也好,交到的朋友也罢,嘴上嫌弃着,心里指不定多开心。” 说着说着,章家主苍老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无奈。 这性子与她父母一般无二。 “对了,天墉长老与她那两位小友可还好?” “他们都好,只是受了不轻的伤。” 提及天墉,赵佛华心中一紧,看了章家主一眼,缓缓道。 “天墉至今还没有下落,我们尚未寻到他,若非他道心崩塌,否则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堂堂一宗门长老,天墉的实力自然是不用说的。 如果他修为实力依旧,蓟连这点东西根本不够看的,沦落到需要弟子们的保护,也不知伤得多重。 “罢了,罢了。” 章家主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至少她想保护的人,都好就够了。” 这是章玫的选择,他怪不了任何人。 欣慰她的担当和勇气,却也感到深深的哀痛。 “二位长老,若无要事,我该带我的孩子回家了。” “这………” 赵佛华怔愣一瞬,想开口阻止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归鸿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随后上前一步,“章家主,定要好好照料章玫。” “什么?” 他极为隐晦的开口,“将她安置在玄冰床之上,来日您会明白的。” 章家主猛然抬起头,双眼迫切的寻一个答案。 “是的,如您所想。” 电光石火间,一个不可能的想法蹿进他的脑海里。 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新鲜稀奇事没见过,人活到这岁数了,自然知晓点什么。 “好好好。” 章家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老夫知晓了。” 在外人眼中,章氏最后一条血脉死于魔域右护法之手,其家主悲痛欲绝,立誓必手刃蓟连。 这一事也算是给修真界敲响了警钟。 在这紧要关头,魔域可会卷土重来? 魔尊数百年不曾出来了,丝毫不过问世家大事。 面上与世无争,痴心修炼一事,但先是出了齐肃一事,紧接着又出了右护法蓟连一事。 任凭谁都会警惕起来了。 第281章 把丹药咽下去! 阴差阳错的。 章玫一行人也去到了万岭山脉。 偏偏与蓟连正面对上,若是三人就此离开,即便有蓟连阻拦,亦能从他手里逃脱出去。 天墉先前传授章玫离光梭驱使之法,只是希望她多学习一些法诀。 遇到了类似的法器,能简单驱使一二。 却未曾料到,这一学竟是害了她。 廊檐下挂起了水帘,水珠一颗颗落在窠臼之中。 不远处,女子身着一身素色衣裙,手上撑着一把伞,正从雨幕中缓步走来,走至廊下。 随即,素语将伞搁在一旁,推开门,抬步进来屋。 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意,沁着微微的寒凉,身体不好的人不免会感到有些冷。 屋子里响起一阵咳嗽声。 “咳咳………” 素语靠在门框上,微微喘着气,脸上没多少血色,很苍白。 缓了许久,眼前不再是模糊的一片黑,恢复了些许的力气,她摇摇晃晃往内室里走去。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赵佛华一直在寻的天墉。 道心崩塌? 这一个词对她来说很陌生,放在天墉身上更让人陌生。 素语站在床榻边,垂眸盯他好一会,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日光疏淡,连带着屋里也暗。 不可否认。 这张脸她许久不见了,也很少很少出现在她的梦的。 太过刻骨铭心,每一次见到还是心中发颤,面上再如何平静,也只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 装得太像了,素语骗得了别人,可惜终究骗不了自己。 “算了。” 沉默了许久。 素语轻轻摇了摇头,唇边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我何必再想这些,徒增烦恼。” 女子坐在床榻边上,伸手掰开天墉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丹药瓶,往里倒了几颗丹药。 昏迷之中,天墉仍旧被惊扰到了,眉心拧成一团。 或许是出于本能感应,他迟迟不肯咽下嘴里丹药,推拒得厉害。 “咽下去!” 素语一转头,凝视在他片刻后,低斥一声。 然而昏迷的人是听不懂人话的,一个大男人挣扎起来很难按住,何况素语也没什么力气。 眼看着天墉就要把丹药吐出来,她心中微微一紧。 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嘴,这可是天品天品丹药,栖乐辛辛苦苦炼制的,浪费不起。 折腾得一来二去的,素语双眼微眯,眼里渐渐不耐烦了。 “天墉,把丹药咽下去。” 她声音冷冷的,给这人下了最后一道通牒。 床榻上挣扎的人听了这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躺着不动了,甚至听话的将丹药咽了下去。 “呵!” 素语顿时松了一口气,短暂放弃了卸他下巴的打算。 她垂眸,一只手还捂在天墉嘴唇上,掌心触感柔软微凉,长睫颤了颤,很快将手移开了。 想了想,她又拿起一条干净的帕子擦了擦。 随后她起身去了外间,眼不见为净,一连服了好几颗天品丹药,这命姑且算是吊住了。 死不了就成。 “栖乐,你究竟被关到了何处?” 素语抬眸,久久凝视着虚空一点,目光冰冷而锐利,往后一靠,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 显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次醒来后,素语明显发现身体好转了许多。 她知晓,栖乐定然是想了什么术法,强行将自己性命吊住。 “栖乐………” 素语眉眼出尘,苍白的容颜似是浮起一层薄冰。 她心中存疑,出去这一趟,本想去寻青云宗之人将天墉带走,顺便去寻时栖乐的踪迹。 哪知…… 这外头真真是乱了套了。 所有的事情揉杂在一起,素语轻轻掀起眼皮,眼神一凝。 肃杀之气顿时弥漫而出。 其他的事情皆与他无关,只是魏无隐怎么敢的,将栖乐视作一颗棋子,将她引去青云宗。 “魏无隐,叶迟州………” 她低声轻轻念出这两个名字,唇瓣染上冷俏的弧度。 素语从一开始便不喜欢魏无隐,总觉得这人过于完美了。 像是裹了一层精心打造的面具,令人摸不到实处,只是栖乐相信他,她也不好过多阻止。 “栖乐,你知晓一切真相时,该有多难过啊,你那么相信他………” 一切都是假的,是利用,是欺骗。 赤裸裸的伤害。 素语摇了摇头,他们被迫离开万岭山脉后的事情她也打听清楚了,栖乐约摸是知道了。 荷风岛。 整一座荷风岛不见踪影,只能是被魏无隐迁去了别处。 她在一一推测。 外头的雨依旧下着,绵绵密密的,风里裹挟着凉气从窗台渗进来,素语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是一阵咳嗽,仿佛要将整个肺咳出来,难受得紧。 “咳咳咳………” 想要抬手拿桌上的茶杯,可手臂绵软无力,指尖刚碰到茶杯,就‘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素语一垂眸,望着碎裂的茶杯几,心中忽的想到些什么。 “栖乐,你会留下指引的对吗?” 何况,在那样的情况下,时栖乐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她甚至没忘了杀蓟连此人报仇。 章玫……… 她明媚张扬的身影突然出现素语的脑海里。 素语闭了闭眼,心中忍不住疑惑,十几岁的少年们,什么都不惧,明知危险仍敢为之。 栖乐也好。 那位素未谋面、却热情而又真挚的小师妹也好。 三人明明那么小,不过十七十八的岁数,身形尚且单薄青涩,却敢挡在他们的身前。 只是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值得吗? 许是情绪太过激烈,一阵眩晕感来,素语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宁舒。”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她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天墉垂着眼眸,一脸焦急的望着怀里的人,“宁舒,你感觉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 他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这明显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这距离太近了,两人气息交织在一起,素语微微闭着眼,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第282章 你难道没什么想问的吗? “别动。” 天墉全身心都在她冰凉的身体上,并未注意到她的抗拒,一把将人抱起,走向里屋的方向。 “你!” 素语一惊,等回过神时已然躺到了床榻上了。 “在我昏迷的时间里你去哪里,怎的身上这么凉,外头还在下着雨。” “没去哪里。” 天墉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了,见她回避着的眼神,心中闷痛,他转头四处看了看。 “宁舒,这是何处?” 那日,章玫在外界强行驱动离光梭,不知驱往了何处。 他晚了一步,竟是连结界也出不去,里头震荡得太厉害,只来得及紧紧将宁舒护在怀里。 剧烈震荡下,天墉没能扛住,昏迷过去了。 也不知章玫几人如何了? 素语抬眸瞥了他一眼,“在浮光城的一处别院里。” “嗯?” “你该离开这里了,我打听到在我们走后,章玫她……被蓟连一剑穿心,别在这里耽搁了。” 身为章玫的师尊,天墉没道理再躲在这里。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眼神猛然一睁,失神一般的怔愣在那里,“……你是说……她死了吗?” “……嗯。” 素语眉眼低垂,轻声应了一声,这份情她这辈子怕是都还不上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天墉一动不动,脸颊上的肌肉隐约在颤抖着,半晌一口血喷出来。 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力气,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怎么会?!” 素语眼神一凛,探身攥住他的衣领,耗费了三颗天品丹药才救回来的,可不能浪费了。 这些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别吐,憋着,你给我忍住了!” 天墉眨了眨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苍白容颜,任由她捂住自己的嘴,双眸中充斥着懊悔。 “宁舒……” 恍惚间,他眼角似是滑下一滴泪,滚落在素语手心。 他为人师尊,却沦落到需要弟子们的保护。 是他,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徒弟,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素语长睫蓦的一颤,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她抬眸,看到了对方眼里化不开的悲伤。 一同相伴数年,她向来了解这人,又怎会不知他此时的痛苦。 “天墉。” 她年少时唤的是师尊,如今只是淡淡唤他名字。 “你清醒一点,若是愧疚,那便为她手刃仇人,而不是在这里沉溺在悲伤里,不可自拔。” 女子声音清冷虚弱,带了点冷意。却极为有力的,一字一句砸在他心头上。 素语低头才发觉他情绪平稳了,很快将人推开了。 她指尖攥了攥,没什么力气,只是拢到一抹空气,眉眼掠过一抹黯淡,若是换做以往……… 想必,自己是能够亲手手刃蓟连的。 两人默默无言。 在这一刻里,他们深深的悲痛着。 过了片刻。 天墉仍然感到心头一阵阵卷袭的钝痛,他敛了敛眸,“宁舒,你与我一同回青云宗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放心,我很理智,也很清醒。” 素语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神情似笑非笑的。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即便你愿意,我也不可能踏入那里半步。” 方才还算和谐的气氛陡然凝结,天墉见她抗拒排斥得厉害,摇了摇头,不由得苦笑了。 “宁舒。” 他在剖析,“这里不安全,你身体时刻需要人看着,你若是出事了,恐怕时栖乐会发疯。” “不需要,这里很安全。” “难道你不想去看看章玫吗?不想看看时栖乐生活的地方吗?” 素语神情一滞,侧颜冷硬,她移开视线没说话。 突破口是时栖乐?! 天墉神情微微一亮,“你待在天墉峰里,没人会去打扰你,待时栖乐回来后,你与她走便是。” 听了这话,素语忽的想通了什么,反常的应了下来。 或许真的该去一趟青云宗。 “好。” 这般直爽的答应了,天墉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她,不管她有什么目的,都无所谓。 只要跟他回去,他便有机会慢慢寻找救她之法。 待他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届时天墉自会去魔域寻蓟连,亲手将他斩杀,为章玫报仇雪恨。 风过,撩拨着一池荷影。 时栖乐靠在窗边,浓密微卷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时小栖。” 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她眉眼动了动,没有应声,视线凝在荷塘边,里面荷花开得正盛。 大概是有些讽刺的。 不过是短短一天,魏无隐将被毁了一半的荷塘恢复了。 与先前一般无二,放眼整座荷风岛,摆设布局,看不出任何一点改动,真是可笑至极。 “时小栖,外面风大,开着窗台小心着凉。” 说着,魏无隐从后头出现,绕过一旁椅凳,探身将窗台关上了。 这一关,彻底隔开了外头的视野。 时栖乐微微蹙下眉,也没说什么,挪动身子,与他拉开距离,随即闭上眼睛,靠墙假寐。 回来一天了。 她至今未曾开口说过半个字。 “时小栖。” 魏无隐垂眸,屈膝半蹲在她眼前,“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在浮动的尘埃中,少女苍白容颜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她缓缓掀起眼皮,淡淡睨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感到遍体生寒。 冰冷、厌恶、恨意…… 杂糅在一起,时栖乐一向笑吟吟的眉眼透着尖锐的杀意。 是了。 这是真真切切的杀意,是冲着魏无隐一人。 魏无隐抿了下唇,放在膝盖上的指骨泛白,面上却不显半分,“你难道没什么想问的吗?” 无所谓她问些什么,只要能和他说句话就好了。 他微微一笑,“时小栖,你只要开口,我什么都告诉你。” 时栖乐手指瞬间收紧了,这人的声音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每次一听,总是会感到恶心。 这人虚伪的面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摘下来。 如今装也改装够了。 这时,一只泛着凉意的手触上了她的手背。 “时小栖,我………” 第283章 我还能回家吗? 魏无隐的手僵在半空,他错愕的抬起头看向她。 下一瞬,时栖乐伏在床榻上,痛苦的干呕。 “你………很恶心我吗?” 青年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却见她面色痛苦、挣扎着往回缩,越靠近她,反应越激烈。 魏无隐脑子嗡的一下,震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了……” 时栖乐眼眶微微发红,眼中晕出一层水雾,死死咬住下唇,胃袋痉挛着,涌起一阵阵抽痛。 许久。 冷汗浸湿了的衣裳黏在后背,喉咙灼烧般的苦涩挥之不去。 她抬眸,映入眼帘的就是魏无隐怔然难过的脸庞,一双眸子泛红,他双手无措仓惶站着。 “时小栖,你……好些了吗?” 他掌心微扬,托起桌上的一杯水,杯中的水是温的。 “喝点水,不然你的嗓子会很难受。” 见她神色戒备冰冷,青年忽的停住,也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放心吧,水是干净的。” “什么都没有。” 时栖乐垂了垂眼,抬手接过,仰头全喝下去了。 总归自己灵力修为全失,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温水入喉,缓解了灼烧般的难受,少女又重新靠到床榻上,“我问什么,你都说是吗?” 魏无隐指尖轻轻一动,只有这样她才肯开口与他说话吗? 也罢。 这样至少他带回来的不是一具死灰般的躯壳。 “……嗯,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都一一告诉你。” “毫无欺瞒?” “是。” 时栖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我的修为彻底没了是吗?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否则混沌珠一定会有所察觉。 “还在,只是你感受不到了,等所有事情结束会恢复。” 她显然在等另一个问题的答复。 魏无隐艰声道,“在你去死生之境的那天晚上。” 少女脑子嗡的一声响,震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两人再清楚不过。 原来……… “你是故意将我引到君枕弦身边是吗?” “是。” “从头到尾,福源村、太虚秘境、九垓谷、南天城,这些都是你谋划的是吗?包括我们相识。” “……是。” “你想让我获得君枕弦的信任、依赖是为什么?” 魏无隐一动也不动,全身紧绷着,没敢抬头看她,视线游离不定,“破他身上一道诅咒。” “什么诅咒?” “超脱轮回,不死不灭。有这道诅咒在,我杀不了他。” “…………” 在这一刻,时栖乐唇瓣微微颤抖,手指变得冰凉。 “你怎知我能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晓,我身上与他人有何不同,为什么偏偏是我?” 少女的声音在发抖,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了。 明明不该问下去了。 魏无隐闭了闭眼,知晓她的话下之意,可他只能说。 “我擅推算天命之术,偶然窥见一丝天机,发现你的命盘与众不同,是最好的一道引子。” 风变大了,莽撞的冲击着窗台,发出沉闷的声响。 房间里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看着彼此,一人眼中慌乱逃脱,一人沁满泪水。 魏无隐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种直觉,眼前的人像是一尊碎裂的玉器,再也黏不起来。 他想挤出一个笑,却发现脸庞僵硬太久无法放松了。 “时小栖,你………” 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 “魏无隐。” “是你将我从异世拉入这里的,你早就知晓我不属于这里,是吗?” “………是。” 这一点,他无法否认,也避不开。 魏无隐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他,手在微微发着抖,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捅破真相时…… 会是如此难堪。 “时小栖,你能不能别那么厌恶我,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我只能这样做……” 安静几许。 时栖乐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眸中的光亮仿佛在一瞬间泯灭,半晌,她摇了摇头。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空落落的。 倏的,她口中喷出一大口血。 少女用力按住心口,无力得蜷缩在床上,细碎的痛意爬满整个心口。 自小家里长辈呵护宠爱,时栖乐活得开心快乐,从不曾受过苦,便是连哭都很少哭。 第一次如此刻骨的感受到何为心痛。 原来,真的会疼得呼吸不过来。 “时小栖!” 魏无隐怔愣一瞬,猛的冲上去,眼中尽是慌乱的将人搂进怀里,茫然的往里输送力量。 “时小栖,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怀里的人颤抖得厉害,痉挛着、她痛得无法呼吸。 泪光模糊间,时栖乐望着上方的人,分明是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容颜,一寸寸都很熟悉。 眉眼间总是噙着一抹懒散的笑意,仿佛下一秒便会朝你笑开。 “魏无隐………” 少女轻声呢喃着,可是这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为什么要这样啊?” 魏无隐俯下身子,望着她迷茫而又痛苦的脸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了一样。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徒劳的抱紧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轻声向她道歉。 “我是那么相信你,我怀疑谁都从未怀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怎么招惹你了?” “对不起,不是的,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这么痛苦的。” 青年垂眸,她眼底的神色近乎麻木,一言不发。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能让你好受点,我都毫无怨言,只是……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魏无隐小心翼翼的提出,带着无尽的哀求。 怀里的人被伤得千疮百孔,修真者在失去一身修为后,身体远就比一般人要孱弱得多。 一连几日的事情,万一她扛不住。 只是想想他都会疯掉。 时栖乐怔怔的望着屋顶,闭着眼睛不愿说话。 忽的她想起了什么,指尖用力到攥紧他的衣襟,双眼间似乎还有一丝希冀,亦是乞求。 “我还能回家吗?” 第284章 生生世世 “……你告诉我实话……我还有没有机会回家?” 这一声,将魏无隐钉在原处。 天机难测,他也只不过是偶见冰山一角,微尘已扰动,万般皆由天定,他亦不知晓。 “究竟……能不能?” 她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可即便能,魏无隐又岂会甘愿放她离开这里,回到异世? “小栖,好好待在这里不好吗?”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我会对你好的,你喜欢荷花,我就让荷塘里的花永开不败。” 青年定定看着她,漆黑的双眸涌动着无数温柔的情丝。 “不好!” “不可能,你还在妄想我们能像以前一样吗?” 时栖乐双手发抖,竭力将人一把推开,声嘶力竭,“你害我至此,还没有戏弄够吗?” “我从未戏弄你,时小栖我一直一直在在乎你。” “在乎?” “从始至终都是利用欺骗,先前种种,若不是我有修为在身,我有几条命能被你这样算计?!” 魏无隐疯狂的摇了摇头,正因为足够的了解,他知道她能护好自己。 否则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也不舍得那么做。 “我………” “魏无隐,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在乎我?你屡次三番的设局,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过往的一帧帧,一幕幕。 时栖乐摇了摇头,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错了,我是卑劣不堪,手上沾染无数的血,可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 那年在荷塘边,一抹蓝衣匆匆掠过。 是那么鲜活、明媚。 一见到她,魏无隐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每一次都这么不听劝,执意救那群没用的人,每次都伤到了自己。” 魏无隐神色越发的薄凉,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任何夺走时栖乐注意力,分走她目光的人都该死,公仪济也好,君枕弦也罢,都该死。 “你闭嘴!” “在你眼里,他们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呢?” 时栖乐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似乎要从中看明白些什么。 眼前的青年嘴角带着笑,周身却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嗜血阴戾气息,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你和他们不同,他们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不。” “在你的眼中,我与蝼蚁无异,皆是你肆意玩弄的棋子。” 少女勾唇一笑,又或许当真有一丝丝虚情假意在。 魏无隐终于发现,两人现如今只能是徒劳的争吵,横亘着的是恶寒,是恨意,更甚是……… 彻骨的杀意。 “时小栖,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了?” “是。” “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还是打算杀了我,永除后患,一了百了?” “………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你知道我不舍得伤你的,你乖乖听话,陪我在身边,等一切结束了,我们行合籍大礼。” 时栖乐闻言惊愕不已,她指尖一寸寸发凉。 “你在说什么?” “我知你恨我,即便我们两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魏无隐微微一笑,晦暗不明的眸子紧锁着她,“你也只能待我身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疯子!” “你简直是个疯子,我不喜欢你,绝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哦?” “那你喜欢谁?公仪济?还是被押上审判台、即将遭受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的君枕弦呢?” 时栖乐瞳孔骤然一缩,指尖用力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怎么会?! 她明明将君枕弦传送回苍华峰,那么安全的地方。 只要他不出来,谁都奈何不了他的。 “你又做了什么?” 魏无隐瞧见她这副表情,眼中酝酿着冽寒,略一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就那么担心他?” “………放手!” 少女眉间冷凝,想也不想,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到他脸上。 啪的一声。 这一巴掌含着太多情绪,连带着往日种种的憎恶与痛恨,此刻尽数砸入这一巴掌里。 力道太大,手臂震得发麻。 时栖乐看着他被打得偏过脸,怔愣在原地。 静了片刻。 “……嗯?” 魏无隐静静挨完这一巴掌,转过脸,漆黑阴冷的眸子盯着她,半边脸颊浮起红红指痕。 他唇角微微翘起,舌头轻轻顶在一侧脸上。 少女抬眸警惕着他的反应,有些后怕,这一巴掌委实冲动了。 万一……… “看来这是恢复点力气了。” “?” 魏无隐不在意,反手一把攥住时栖乐的手腕,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轻轻揉了揉。 “打疼了?” 见她瞪大双眼,身子弯得更低了,两人呼吸交错。 “右脸在这,要打吗?” “你!” 时栖乐被他的眼神惊得颤了一下,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疯子!” “时小栖,别害怕。你喜欢这样吗?若是每日挨上一两巴掌能让你高兴,也算是值了。” “…………” 寒芒一闪。 一把雪白的刀刃抵在魏无隐心口,重重刺入,“看来你疯得不轻,不如我替你清醒清醒。” “唔………” 顷刻间,青色的衣裳漫开鲜艳的血色。 魏无隐缓缓低头看去,时栖乐手里攥着刀刃。 手很稳,眼神冰冷,一如先前在安九山那时抵在他脖颈处那般。 原来……她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他。 他哑声道,眼中满是悲伤,“时小栖,你要杀我吗?” “………是。” 时栖乐浓密微卷的长睫猛的一颤,沉默沉静到了极致,声音不稳,手里的动作却很稳。 “你就那么恨我?” 恨吗? 与其说是恨,倒不如是从头到尾的麻木痛苦。 少女不说话,很显然了。 魏无隐闭了闭眼,手上一用力,攥着她的手,将刀一点点抽出。 “可惜了………” 没了刀的阻拦,血肆无忌惮的涌出,这时的痛意有了实感,他高大的身躯颤抖了一瞬。 “你杀不了我的。” 温热的血飞溅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些许溅到时栖乐苍白的容颜上。 第285章 疯狗! 这眼神……… 阴鸷而又狂热,如同一条失控的疯狗。 “滚!” 时栖乐一瞬间头皮发麻,她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却不得动弹。 阴冷气息拂在她的脸侧,他轻嗅她的味道。 总归她已然知晓自己的卑劣,索性魏无隐也懒得装了,他笑了笑,眼里带着一丝孤掷一注。 “时小栖,你知道吗?” “你生气发怒的时候很漂亮,我每次一见,都想□死你。” “…………” 魏无隐眉梢轻挑,唇边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掌心中柔软纤细的身体抖了一下。 分明怕得紧,可偏偏倔强又可怜的。 “嗯?怎么不说话了?” 少女脸色变了变,平时自己调戏小狐狸也这么可怕吗? 她手脚冰凉,抿了下唇,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戏谑,强行让自己冷静,扯唇嘲讽一笑。 “……你、你离我远点,难不成这点床笫之事也要逼迫?” “…………” 青年眉心皱了皱,他还是低估了时小栖吗? 时栖乐冷笑一声,“再说了,血淋淋的别死我身上了,晦气!” “……………” “你是个女子,你怎可……” “那又如何,你都这么不要脸了,我这些话又算得了什么?” 魏无隐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咬了咬牙,没舍得骂她,自己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半响。 他狠狠一拂袖,离开了。 待他走后,时栖乐松了一口气,无力的靠回到床榻上。 指尖深深的嵌入掌心,白皙的手背上青紫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是几条快绷断的细绳。 “小狐狸………” 她的脑海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君枕弦受刑的画面。 七七四十九根灭魂钉。 哪怕她只是一个外来人口,时栖乐也听过审判台的威名。 何况…… 她阴差阳错的破了君枕弦超脱轮回,不死不灭的诅咒。 素语、喻瑛、章玫……… 只要一想到这几人,时栖乐就心痛得喘不过气。 不行! 她绝对不能被困在这里,必须走,否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命丧在魏无隐的手上。 “笨狐狸!” “狗男人,你看我出去不把你尾巴薅下来?!” 这时,远在鄄华山上的君枕弦莫名感到背后一阵发凉,打了个喷嚏。 “……………”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人。 好好的苍华峰不待着,偏要跑到外面去送人头是吧! 时栖乐又急又恼,双眼忍不住升起两簇怒火,魔心出世初醒,无论君枕弦是何许人也。 是否失去理智,都改不了一个事实。 凡间各地的结界因此破损,大批大批的魔物入侵。 这只是其一。 要么是君枕弦甘愿赴死,要么世间遭受苦难,大家都别好过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正如时栖乐先前设想的那般,如果那人与她不相识,只是一个陌生人,她只会唏嘘一声。 可如果倒霉蛋就是她身边的人,她心会偏到天边去的。 一定! 一定会有其他方法的,再不济她回灵息山,磕头求求那群老头子们,只要有一线生机。 时栖乐脑子一激灵,她怎么就把一群大靠山给忘了呢。 “对,我还可以找他们的。”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吱呀一声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少女身形一僵,迅速抬头望去,便看到了宋婶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汤药。 不是魏无隐。 时栖乐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时姑娘。” 宋婶神情一如既往的恭敬,唤了一声,将手里汤药呈上去,“这是主子为您准备的汤药。” “拿走,我不喝。” “姑娘,您身体太虚弱了,不喝的话您受不住。” 时栖乐淡淡别开眼,鬼知道里面有没有下什么料。 再难受她也不喝,反正死不了,她这人也是有骨气的。 许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宋婶犹豫几秒,劝道,“您身子不好起来,哪来的力气与主子斗,您就当为了自己吧?” “…………” 这一番话委实是有些大胆了。 但宋婶没得选择,时栖乐不喝药,主子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她。 时栖乐眼角抽了抽,缓缓将目光移到药汤上。 “您放心,这汤药只是汤药,不会有您想的不该有的东西。” 宋婶上道的说了一句,何尝不知道她的顾虑,这一点她却能保证,主子如此高傲之人。 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得到时姑娘。 少女抿唇,下巴微抬,示意她将汤药递过来。 宋婶双眼一喜。 隔着大老远,碗里散发的苦味能让人怄出来。 时栖乐憋着气,仰头一把喝完了。 “您好好休息。” 宋婶说着就要下去,却被时栖乐开口叫住了。 她探究的目光落到宋婶的身上,虽说没了修为,可强大的神识还在,空气里有股血腥味。 “你走路为什么一瘸一拐的?” “您………” 宋婶一惊,飞快抬头瞥了她一眼,诧异于她的敏锐。 那日时栖乐从岛上逃出去后,主子盛怒之下,整座岛上的人无一例外都受到了惩罚。 好在,没丢了性命。 见她脸上露出的为难恐惧,时栖乐一下就明白了。 “是魏无隐罚的?” 宋婶将头埋得更低了,“姑娘求你别再问了。” 见她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不似作假,时栖乐指尖动了动,摆了摆手,不再为难宋婶了。 “出去吧。” 宋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端着药碗下去了。 时栖乐垂眸,指尖随意的抠弄被子上的丝线,说不害怕是假的,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人。 换作以前,魏无隐没什么好怕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 “咦?” 她不由得叫了一声,“小破剑到底哪去了?” 自从南天城一事后,时栖乐就再也没有看见它了,而魏无隐的一番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小破剑估计出大事了! 混沌珠不在,九霄也在她身边,实在是太被动了。 “不行,我得把小破剑找回来。” 第286章 死也得回来死 过了一秒。 时栖乐恍惚明白这是汤药起效了。 久病成医,何况自己精通丹药一术,她看得出宋婶端来的汤药没问题,只是有安眠成分。 索性放任自己沉睡过去,睡好了才有精力想办法。 魏无隐此刻在另一间房间里。 听着时栖乐的动静,见她乖乖喝下药,那张铁青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提着的心松下了。 恨他也好,杀他也罢。 只要时小栖不伤害自己,想怎么闹都随便她去了。 这时,应一从门外走进来。 “主子。” 他行了一礼,不经意抬眸间却发现魏无隐心口漫开的血迹,惊道,“主子,您受伤了?” 应一脸色微变,这伤看着不轻,究竟还有谁能伤得了主人? “无妨。” 魏无隐淡淡开口,心口漏了一个大窟窿也浑不在意,冷淡可怕得不像是自己受了重伤。 “…………” 应一眼角抽了抽,他大概明白了这会是谁动的手。 除了隔壁屋子里的那位,世上也没什么人能如此轻易的站在主子头上蹦跶了。 应一又暗暗看了眼闭眼假寐的魏无隐,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主子貌似乐在其中。 跟个………受虐狂似的。 “说吧。” 魏无隐忽的抬眸,看向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鄄华山那边什么情况?” 这一眼,透着一股子冷冽的寒意,让人不觉心颤。 应一迅速回神,忙低下了头。 “回主子,此时鄄华山各方大致分成了两派。” “哦?” “一方认为魔心虽在君枕弦身上,但犹在可控范围内,只需将孤月仙君禁在鄄华山上即可。” 魏无隐眉梢轻挑,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 “另一方的态度?” “另一方则是认为应当立即对君枕弦行灭魂钉之刑。” 应一顿了顿,继而道,“除青云宗外,其余四宗持中立状态,哪一方也不支持,干耗着。” “罢了,眼下这结局倒也在我的意料之内,” 魏无隐一手轻轻叩击桌面,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懒散笑意,既然去鄄华山了,大局已定。 上审判台,只不过是时间先后。 “对了。” “蓟连与齐肃两人如何了?还没死就让他们滚回来。” 一个两个都是废物,脑子估计是被狗吃了,尽想着去招惹时小栖,也不看看自己实力。 “那日我将蓟连送回魔域,只是这会儿还昏迷着没醒。” 应一脑海中又浮现万岭山脉的扬景。 少女眉眼冷绝,一挥剑,劈落时,层层叠叠的剑光一同铺下,带着轰鸣的天地之威。 极薄极透的剑刃贯穿身体。 蓟连没有当扬气绝已是万幸,换做是九霄……… 恐怕三魂六魄会散个干净。 魏无隐只是淡淡一嗤,早就警告过不要打宁舒主意,非不听,反倒连累他被时小栖恨。 “齐肃那人呢?” 应一道,“齐肃醒了,只是元气大伤,大抵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堂堂魔域左护法、右护法皆败在时小栖手下。 干脆回家种地养猪算了。 魏无隐狭长的眼睛不屑的下垂,心中满是鄙夷,嘴角的弧度轻蔑。 “废物!” “……………” 应一眼角抽了抽,默默抬头瞥了一眼主子大大咧咧敞着的心口,这会还在咕噜噜的冒血。 某人过之而不及。 “凡间的情况还是不够引人注目,你再去添一把火。” 闻言,应一脸上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 “主子,齐肃、蓟连两位主阵人皆不在扬,倘若开启万鬼亡阵,不好把握,容易失控。” 而一旦失控了,恐怕会造成很多人的死亡。 魏无隐微微一顿,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凉了几分,淡声道。 “怎么?” “我手上沾染的血还少吗?做都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两条了。” 应一忙低下头,“属下只是担心事情一旦败露,群起而攻之,届时无法护您全身而退。” 他始终认为,时栖乐绝不会甘于被困在这里。 “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只要能杀了君枕弦,我什么都能承受得起,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是了。 在所不惜。 为了所谓的复仇,为了他眼中一叶障目的仇恨。 魏无隐几十年来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滔天的仇恨。 说来也可悲。 倘若叶正浩临死前能够给他留下一言片语,他未必会走上不归路。 应一微微拧眉,斗胆道,“主子,那时姑娘呢?” 主子耗尽心力,一遍遍的推翻先前的计划,计算推演出新的、能将时栖乐置身事外的局。 您,当真死也不在乎吗? 魏无隐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一些什么话。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有了时小栖在身旁,需得徐徐图之,就算是死也得回来死,他赞赏的底下人一眼。 “你大可放心。” “时小栖我绝不会拱手相让,看来我还是得惜命些。” 应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去,将仓库里的续命灵药拿给齐肃,三日之内我要见到他。” “是。” 魏无隐轻阖双目,缓缓靠回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面容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晦涩不清的神情,森冷异常,涌动的是无法掩饰的占有欲。 半晌,他起身去寻医修。 时间还长。 时小栖的性子倔得很,一向鬼灵精怪的,暗地里没憋好招。 心口的伤还是处理一番为好,免得下回她不知道往哪刺。 他乐意陪她闹腾,但也得有命在。 鄄华山。 一处幽静清雅的小院里,树下梨花开得正盛。 娇嫩的花朵簇拥在枝头,簇成束,滚成团,如云锦,如雪般淡淡的白,散发着淡淡幽香。 白衣青年伫立树下,树缝间投下斑驳光影。 梨花香,缠着衣角掠过熙攘。 天虞站在不远处,面色冷淡的望着树下的人影。 “里头的人争得要打起来了,你倒好,身为当事人还有心思在这里赏花,不如长住在这?” 这声音响得突然,惊扰了一枝花团,簌簌的掉落。 “…………” 第287章 真相如何? 君枕弦回眸一看,侧颜轮廓流畅漂亮,身姿笔挺,浅浅勾起一个弧度,似是有些无奈。 天虞冷冷睨他一眼,这狐狸长大了也一如既往的气人。 气得她心肝疼! 若是在幼时,她定然要将这人拎起来吊打一顿。 “收起你那副卖乖的心思,别给我嬉皮笑脸,你以为这般我就不骂你了?真真是算盘啊。” 的确存心思讨好的人:“…………” 青年眉眼稍稍带了些笑意,透着几分的心虚。 他缓缓从树下步步走过去,一身淡漠气息让人铮然冷冽,对着亲近之人时,却也温和。 “师姐。” 这般讨饶的姿态,从小到大不过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真是活久见了。 天虞神色冷冷,两人相对而站,男子身量自然高出她一些,离得近了她抬眸才能见他。 不知从何时起,倔傲又娇气的小狐狸已然长大了。 几十年的光景,匆匆过去。 他成为一个铁骨铮铮,守一方安宁的仙君。 “师姐,梨花开得很美,我们许久不曾一同赏花了,不妨在此停留片刻?” 不管是君枕弦,亦或是赵佛华,皆是天虞一把带大的,情义自然深厚,从未有过隔阂。 只是天虞继任掌门之位后,日夜处理事务。 便很少有三人一同坐下来休息的时候。 天虞盯着他几秒后,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 虽是如此,她也没拒绝。 两人静静的坐在廊下的石椅上,微风轻拂,晃动枝头了梨花儿,纷纷扬扬,令人心醉。 君枕弦一垂眸,指尖轻攥着掌心的小圆石,缓缓开口道。 “我自小脾气执拗,事事让你操劳担忧,你既要顾忌宗门,又要看护我,是我的过错。” 天虞怔了怔,不知怎的就说到了这一事上了。 “没什么错不错的,我们亲人之间不必说这些。” “师姐,多谢。” 青年的目光静静地停在她身上,眼中噙着一抹温和感激的笑意,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言谢。 此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天虞莫名感觉一阵心慌。 长钰向来含蓄内敛,面皮比纸张还要薄几分,很少说这些话。 “你想做什么?” 君枕弦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俊美无双的脸庞焕发出玉泽般淡淡的温泽。 师姐这敏锐力果真强到可怕。 天虞没好气道瞪他一眼,这人还能笑得出来? “长钰!” “师姐莫急,我什么都不会做,这不是在等商讨结果吗?” 她声音猛然拔高了些,“等?你可知万变不离一个结果,所谓商讨也只是走一个过扬罢了。” “我知晓。”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在一瞬间让天虞头皮发麻。 “你对商讨一事不管不顾,不管什么结果都愿意接受是吗?” “师姐,我没得选不是吗?” 君枕弦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在清透的小圆石上,眼底柔和了些,“集众人之力,众人之思。” 既有五宗在扬,又有天池真人看着。 叶迟州的手伸不进来那么长,商讨出的结果最是公正。 他目光落在正中央的大厅上,此刻那里正闹哄哄的。 “倘若当真没办法了,我也只能认,不是吗?” 凡间种种灾难,他有一双明目,并非看不见摸不着。 体内魔心一日日壮大,伴随着各地结界的削弱,破损,更甚者是消散,他比谁都清楚。 “长钰,你………” 天虞蓦然瞪大眼睛,知他者莫过于自己本人。 眼前这般平静的青年,在冰冷淡漠的眉眼下藏着一抹悲悯,他始终心系百姓,心系苍生。 “师姐,你也没办法不是吗?” 君枕弦抬起眼眸,视线短暂与她相触一瞬。 “你身上责任重大,不单单有我,更有宗门的弟子们,别因为我,反倒再去拖累了你们。” “你怎么如此想?宗门和你之间我能做好平衡,何须………” 话还未落下,却在看到他眼中的神情悠然停下。 天虞日夜埋首处理卷宗,又四处奔波,游走在各方势力。 以一宗之主的身份,头一次放低姿态,弯下一向挺直的腰板在恳求他们,寻求其他方法。 只是看过一次,君枕弦便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他的印象里师姐严肃却也温和,像是一座大山般,可靠又强大,将他们护得严严实实。 “师姐,你曾教过我执起手中剑,则为天下大计。” “无论到了何时何地,始终要怀有一丝悲悯之心,我又怎会因我一人,而让天下苍生受难。” 天虞摇头,“这非你之过,你只是其中受害者。” 君枕弦微微一勾唇角,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又如何不明白? 背后推波助澜、掌控全局的便是叶迟州此人。 几十年前的仇恨绵绵不绝,他也曾一度陷入进去,所谓真相如何?皆被一层迷雾扭曲。 叶正浩奉何人命令,拦截白鹤真君? 西岐山在一夜间惨遭灭族之祸,又是何人所为? 在同一时间,梵天宗悄无声息被灭宗,数百条性命,无人生还,独独剩下叶迟州一人。 说到底,这都是那一桩往事衍生而出的祸事。 “师姐。” 想定后,君枕弦看向天虞,“长钰还想求你一事。” “什么?” “若最后逃不过一死,我坦然面对,但在死前我会亲手杀了叶迟州,到时还请师姐助我出去。” 此时鄄花山布下一层结界,他不得踏出半步。 “你!” 天虞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愕,猛然抬头看向他。 “我们两人一死,背后之人按耐不住,自然会浮出水面,愿师姐召集众人,将此人斩杀。” 青年的嗓音清冷冷的如山泉流动,不急不缓。 显然,他已然谋划好了一切。 天虞死死的盯着他,耳畔嗡嗡作响,心沉得像灌满了铅。 “你何时做的决定,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谋划?” “在九垓谷回来后。” 准确来说,在得知魔心入侵体内时,君枕弦便料到了这个结局,他尽他所能,去规避。 第288章 上哪去找一个时栖乐出来给他? 他没能做到罢了。 “你在九垓谷丢失的那一抹人魂,恰好成了魔心盘中餐对吗?” “是。” 天虞闭了闭眼,“长钰啊,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他摇了摇头,“师姐,一旦魔心入体便再无转圜余地,我又何苦让你白白担忧,劳神伤心,” 风静静拂过。 “你可知,白鹤真君为了让你活下去做了什么?” 君枕弦一怔,“我知道。” “长钰不孝,愧对父亲的爱护,等我见到他了,自会向他请罪。” 天虞掀起眼皮,望向天上淡淡的一层薄云,从这头飘来,又从那头飘去,神色有些木然。 “好。” 许久,她终是应了一声。 青年冲她微微一笑,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师姐,多谢。” 或许是无言的寂静太折磨人,天虞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发疼,她再也忍受不了,匆匆走了。 “师姐………” 君枕弦目光落在她略显狼狈的背影上,张了张口。 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手无意识的攥紧了,掌心中圆润清透的小圆石,沁出一丝丝的凉意,他默了默,垂眸。 只见小圆石上,溢出丝丝缕缕的蓝色灵力。 “栖栖………” 青年清冷的眸子浮起柔和的波光闪烁其间,唇角噙着分明的笑意。 “太久太久不曾见到你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此时,他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 掌心的小圆石透着一层薄薄的光,以时栖乐自身灵力化出的一方小世界,永不坍塌枯败。 “叮铃——” 微风拂,铃铛轻晃,尾音如丝绸般悠悠散开。 廊下的白衣青年身形一僵,他瞬间攥紧了手中的小圆石,线条流畅的侧颜紧紧的绷着。 “叮铃——” 又是一声铃铛轻响。 这一次君枕弦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不是幻觉。 是………栖栖来了吗?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第五秒时,君枕弦在一瞬间回头望去,双眸微微闪动着光芒,视线仓皇一一寻找。 “栖栖!” “你在哪里?是你对不对?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他眉眼露出几分哀求,抬脚飞快的跑起来,绕过檐角,跑到树下,踏遍了每一个角落。 栖栖一向调皮贪玩。 说不定只是在和自己捉迷藏。 下一秒,她会从某个角落里探出头来,晃动脑袋,眉眼盛着明媚的朝阳,笑吟吟朝他笑。 风扬起一头银丝。 青年眼角泛红,心底的最后一丝火焰熄灭。 终是事与愿违,他始终没有看见渴望的那一抹的蓝色身影。 “栖栖………” 君枕弦只觉得眼前划过无数的白芒,刺得脑子中的某根弦摇摇欲坠,周身冰冷,手脚麻木。 “你出来好不好?” 他阖了阖眼,清寒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铃铛响了。 君枕弦确信栖栖来过了,就在刚刚,他真的听到了,绝对不会有错。 无涯城之时,他亲手赠与时栖乐的小铃铛不是一般材料,取自极寒之地,他亲手制成。 里面融合了一丝灵力。 一步一响。 只要栖栖靠近他,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感受到。 “栖栖,不玩了好不好?” 青年红着眼眶,声音像是哽在喉咙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时栖乐的名字,酸涩又难听。 “你不想摸摸我的尾巴吗?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君枕弦缓缓将小圆石抱在怀里,低眸出神的望着黑乎乎的地面,眼角似是划过一滴泪。 “栖栖。” “都给你摸,你让我看你一眼吧,我真的快要疯了………” 不远处,结界外立着三道人影。 赵佛华抿了下唇,移开了视线,不忍心看下去。 “师姐,为何不让我过去?” 天虞淡淡伸手将人拦下,过了几秒,才道,“让长钰自己一个人静静吧,你去也没用处。” “…………” 话是这么一个话,但不要点破好吗? 赵佛华撇了撇嘴,表示他的不满,转头殷切的看向天池真人,“真人,您有什么办法吗?” 他讨好的笑了一声,要不是脸皮薄,就抱着人撒泼打滚了。 “…………” 天池真人默了默,又转头看了一眼淡然自处的天虞,百思不得其解,师姐弟三人相差太大。 “真人?” “老夫能有什么办法,上哪去找一个时栖乐出来给他?” 赵佛华:“…………” “师兄这是产生幻觉了吗?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突然,他声音猛的拔高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难道时栖乐刚刚真的出现了吗?” 声音太过聒噪了。 天虞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赵佛华被吓了一跳,闭上嘴了。 听了这话,天池真人却没有反驳,面上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缓缓绕了一圈。 也许那孩子真的来过了。 “老夫出去一趟,你们看好这人,顾着些。” 天虞行了一礼,“好。” 君枕弦这人严肃淡漠的外表下,藏着一些说不上来的小脾气,容易害羞,又很别扭。 时栖乐早早看穿了这一点,就故意挑着法子逗弄他。 少女玩性大,乐意看他羞得又急又恼瞪她。 一张俊美的脸庞微红,莹白的耳根泛红,不知所措,却偏偏对她束手无策的模样。 相隔万里之外的荷风岛上。 时栖乐双目低垂,细白的指尖握着白玉茶杯。 耳旁是小狐狸委屈哀求的声音。 少女心尖发颤,放在茶杯上的手缓缓收紧,指尖发白,想以此来抵消胸口那撕裂般的感觉。 咔嚓一声。 精美的白玉茶杯碎开,滚烫的茶水淌在手背。 这一声将她唤回神,后知后觉低头看去,碎瓷片划破了掌心,殷红的血蔓延进茶水里。 “嘶………” 茶水滚烫的温度灼烧了细嫩的皮肤,又顺着伤口渗进去。 时栖乐肩线显见的绷直了一瞬,顿了顿,另一手若无其事的将碎片拂开,从容不迫。 睫毛投下浅浅阴影,纯澈的眸里闪过一抹痛色。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很疼很疼。 那只笨狐狸啊……… 身在此处,少女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唤出口。 第289章 把你的脏手那开 很漂亮,只是都不一样了。 “时小栖!”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闪过一个人影,高大的身形笼罩了她。 时栖乐顿了顿,抬眸看去,只见魏无隐眼眸森然,眼里的愠色渐浓,越发的阴冷渗人。 “你们都是死人吗?” 犹如淬了毒的冰冷从嗓子里溢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丝丝缕缕的线穿透空气,周遭站着的人瞬间成了一团血雾炸开,众人连惨叫声也没有。 “啊!” 不远处玩耍的孩童惊恐的叫出声,很快被大人捂住嘴。 “连一个受伤的人都照看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时栖乐双眸微微瞪大,下一秒,她的手腕被魏无隐攥住,他把她往自己方向用力扯去。 当回过神时,她跌坐在魏无隐的怀里。 “滚!” 少女脸色发冷,瞬间抬肘直撞身后人的下巴,捏拳一手砸过去,身子一侧就要滑出去。 “…………” 这人还真是恢复了些力气,就开始和自己动手了。 魏无隐微微一侧头,双腿一压,将蚯蚓般滑溜的人按了回去,却不想寒芒闪过,直逼……… 某个难以言说的危险地方。 “时小栖!” 他手一抖,慌乱的往回一躲,几乎是呵斥出声。 时栖乐稳稳回到地面,冷冷睨他一眼,从容的坐回到椅子上,从头到尾没有皱一下眉毛。 独独只是一股狠劲。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你简直是………” “是什么?” 魏无隐气得脸色发红,指着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身上其他地方随便她怎么捅,反正死不了,可那种地方怎可随意动手,她是一个女子! “呵!” 少女嗤笑一声,“冷静下来了吗?没冷静我不介意再帮帮你。” “你!”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魏无隐咬牙切齿,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他知道。 时小栖是故意动的手,她不满他随意动手杀人。 “他们没照顾好你,该杀。” 时栖乐淡淡掀起眼皮,这人的逻辑果真变态,“按着这么说的话,你怎么不把自己杀了。” 是啊。 她这一身伤可都拜他所赐,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 两人每一次说话,总是夹杂着火药味,每每都是不欢而散,偏偏魏无隐还总是凑过来。 “我随便你动手,但你不能往……那种地方刺!” 时栖乐冷笑一声,嘲讽不屑的视线自上而下,停留几秒,什么也没说,闭上眼歇息了。 方才耗费了好一番心神,才堪堪将神魂送到万里之外。 可惜只维持了不到十秒,便匆匆被召了回来。 魏无隐皱了皱眉,狐疑的打量了她,怎的脸上血色褪了些,细看之下,还有几分疲倦。 “时小栖。” “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又难受了?” 经过数日的悉心照料,时栖乐的身体恢复了许多。 少女将头微微转向一边,避开他灼热探究的目光,本不想理他,却怕这人又发疯杀人。 “没有。” 魏无隐垂眸,将神识铺展开一一扫过周围。 确实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见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只是时小栖总让人防不胜防的。 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流出, 一滴滴溅落地上。 躺椅上的人毫无察觉,只是微微蹙着眉心,神情平静,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疼了也忍着。 可是……… 时小栖这人明明最怕疼了,手上破皮都会嗷嗷叫的人。 看到这一幕,魏无隐心中的怒火瞬间哑火,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算他每日故意惹她生气。 她依旧不愿意搭理他。 寻着机会便会动手。 若是修为在身,他不敢想……… 青年唇角溢出一丝苦笑,随即走向时栖乐,丝丝缕缕的线缠住她,俯身将她的手拿起来。 “时小栖,有什么气撒我身上,别伤了自己。” “好啊,把我放开。” 时栖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有本事把修为还给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扬,输了我留下。” “不行。” 魏无隐脸上表情一僵,也不说话了,低头小心处理她掌心的细小瓷片,清理过后包扎好。 少女扯了扯唇,想也不想的开口骂道。 “孬种。” “小栖,你怎么骂我都没用,激将法对我没用。” “你乖一点,过些时日我会让你恢复修为的,再耐心等等吧,刚好趁这段时日好好养伤。” “什么?” 听了这话,时栖乐双眼微眯,感觉很不对劲。 “你怎么突然那么好心了,不怕我恢复修为后,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魏无隐看向她,眸光中有复杂的光芒闪过,微凉的指尖落在少女雪白的颈侧,轻轻摩挲。 “当然怕了。” “狗东西,把你的脏手拿来!” 时栖乐瑟缩了一下,浑身不适,恶寒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剐了,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这些话听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魏无隐挑唇一笑。 “就那么抗拒我?” “你这张嘴总是吐出一些我不喜欢的话,哪天真把我惹恼了,对你做了什么,可别哭啊。” 少女唇瓣微抿起,透着淡淡的粉,柔软又漂亮。 很好亲……… 魏无隐定定的瞧着,那么一瞬间,呼吸乱了乱,深幽的眸子丝毫不遮掩自己炙热欲念。 “!” 时栖乐眼睛微微瞪大,要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可真对不起自己博览群书,纵览小网站。 爸根的! 她真的被恶心坏了,恨不得往他脸上吐口水。 “那你最好小心你那玩意,我哪天趁你睡觉,一把剪头给你剪了,让你试试当太监的滋味!” “…………” 两人对视一眼,魏无隐感觉自己下半身凉飕飕的。 “算了,你好好休息。” 没过几秒,他终究败下阵来,起身捏了捏眉心,一脸难色,俊逸的脸上表情古怪极了。 真不敢想时小栖在她的世界里接触了什么东西,这般……… 让人难以招架。 第290章 其实她都知道的 万一他发疯,自己半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我出去一趟,你乖乖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 魏无隐交代了一声,抬眼紧张的看着她,站了片刻,没等来她的回应,眼神黯了黯。 他握了握拳,离开了。 层层交叠的结界,泛着银白的光泽,将天际割裂。 更别提杂乱无序的空间,机关重甲,牢牢将整座荷风岛围起,比起先前,牢固了不少。 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时栖乐掀起眼皮,指尖轻轻在椅把边上叩击。 她淡淡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候在一旁的宋婶几乎是瘫软在地上,后怕的捂住胸口,不住的喘,方才主子太可怕了。 不过瞬息,一手便杀了他们。 漫天的血雾喷溅出来,将她的衣裳染红了。 “快,去看着时姑娘。” 宋婶神经紧紧绷成一条线,在这关头要想活命可得照顾好时栖乐。 “可是……时姑娘不允许我们靠近她的房间。” 另一人为难的说。 当一向笑吟吟好说话的人变得冰冷时,才是最可怕的。 “那就在屋子外面候着吧,别惊扰了姑娘。” 这人咬咬牙,“好。” 宋婶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身形佝偻着往家中走去,她得先缓缓。 否则……哪天被吓死了也不一定。 外头的动静很小,但没能逃过时栖乐的眼睛。 索幸这群人修为不高,窥探不到什么,她也就没怎么管了。 “臭丫头!” “你要是想死可没人拦你,还不会走路就妄图飞?” “移魂术操作不当轻则变成傻子,重则神魂重创而死,你知不知道很危险?气死老夫了。” 一连串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开,暴躁指数几乎得登顶。 不用想都能猜到那群老头子们抓狂的样子。 时栖乐眼角抽了抽,懒懒的往椅子上一靠,轻描淡写回来一句,“那我这不是没事吗?” “…………” “没事你个头!” “你还没学会,就不能静下心,等熟练了再来吗?” 灵息山此刻暴风骤雨的,石崖上立着的牌位晃了晃,恨不得现在飞过来砸死这臭丫头。 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所谓! “………有点等不了了。” 少女眉梢一挑,原本这一次只是想试试而已。 但当她知晓了某些事情的时候,见到了小狐狸的委屈模样后,她承认,她等不下去了。 若不是君枕弦设计支开魏无隐,她逃不出荷风岛。 这只笨狐狸啊,千方百计的想让自己逃出去,不惜以身犯险,最后更是被带到鄄华山。 其实她都知道的。 “你!” 哐当一下。 灵息山上的牌位簌簌掉下几个,那是被气的。 “呵呵!” 许是被气狠了,老头子们异口同声道,“随你的便,心疼男人的人是不会有好下扬的。” 随即切断了和她的联系,任凭她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 时栖乐轻啧一声,头疼的捂住脑袋,双手软绵绵的搭在桌子上,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 “你们别走啊啊!” 耗费了整整三天,她不眠不休,才找到灵息山方位的。 “出来!” 少女深吸一口气,可是移魂术她还没学会哎。 早知道就不跟老头们犟嘴了。 哼!一点都玩不起,下次不和他们玩了。 移魂术。 这是世上唯一一种不受空间限制,可随意移送神魂的术法,最重要的是不需要灵力操控。 方才鄄华山的铃铛声是真的。 时栖乐只匆匆学了一半,便迫不及待的想试试。 她脑瓜子转得快,虽然尚未学成,稍稍一想,就选择了小铃铛作为媒介,神魂附在上面。 因此,梨花树下的铃铛声真真切切。 只不过,她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万里之外的扬景。 “这下有点完蛋了………” 少女叹了一口气,盯着桌上精致的小铃铛。 “狗男人,我没办法出去,你呢?你会来救我吗?我在过得不开心,我不想待在这里。” 心惊胆战的。 甚至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睡觉,只是假寐。 时栖乐眨了眨眼,指尖戳了戳铃铛,她希望君枕弦能来救她,又希望他什么都不要管。 魏无隐不是什么善茬,他决意要杀的是小狐狸。 一环接着一环。 灵息山那边的老头子们很厉害,不问世事,但他们游离在天地外,无法介入人间之事。 再厉害也帮不了时栖乐什么。 她苦苦哀求了很久,撒泼打滚,威逼利诱。 这才求来了移魂术。 时栖乐忽然感到难受,她将脑袋枕在胳膊上。 眼神呆呆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多远,像是一尊安静得雕塑,灰漆漆的,没了鲜艳色彩。 她好像要生病了……… 还有不到一个月,三月期限就到了,素语该怎么办? 傲娇大小姐死了。 那日她匆匆一瞥,只知道公仪济伤得也不轻。 还有小羊……… “好痛,怎么一想起来,心里还是那么那么痛。” 少女茫然的按在心口,想缓解心口蔓延的痛意,却没什么用,蔓延到四肢百骸,好冷。 “我是不是害死了好多好多人呀?” 时栖乐眨眨眼,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想。 从一开始的福源村、太虚秘境、九垓谷、安九山、再到南天城,或多或少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魏无隐设计不了她身边的人。 更破不了君枕弦身上保护他的诅咒。 少女抿了下唇,眼睛酸酸的,透出淡淡的悲伤,她抬手攥紧了小铃铛,没一会,捂得发烫。 “小狐狸,你来找我好不好?” 时栖乐想他了。 修真界与魔域两界交接重合的地方是幻月城。 这一座小城不受两界管辖,独立的,只受城主的管制,鱼龙杂木,里面什么人都会有。 幻月城最南边有一入口,打开后可通往魔域地界。 但鲜少有人敢进入。 天墉一抬袖,强大的灵力将入口撑开一个口子,他凝望片刻,神色淡然的抬步走进去。 第291章 独闯入魔域 蓟连身为魔域右护法,要寻他自然只能到魔殿之中去。 赵佛华千拦万拦,独独没料到他只身一人闯进魔域,直逼魔殿,寻仇也不是这样寻的。 他知晓后,狠狠咒骂了一句。 死倔驴! 魔殿等级泾渭分明,越是身居高位的人位置越往里。 天墉不费丝毫力气便找到了蓟连所在宫殿,绕开一众巡逻魔修,望着紧闭森严的殿门。 四周隐在暗处的守卫不少,将近一百余人。 这是亏心事做多了,蓟连自己都害怕别人来寻仇吧? 他神情一如既往冷漠,将神识一一铺开,观察片刻,很快望向虚空一点,寻得一破绽。 随后,天墉化作一道剑光飞入。 四名魔医守在床榻边上,日夜不眠,唯恐出了差池。 魔修身体一向更加强悍,比起人修强上几分。 说白了,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但这次蓟连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时栖乐所学剑法不同于常人,剑尖所汇聚是虚空之力。 一挥剑,力量很强。 倘若是换做九霄,蓟连当场便会丧命。 天墉隐在暗处,并未轻举妄动,观察着周围。 不仅是殿外布下了禁制,屋内更是机关重重,一步一禁制。 只是……… 这里的机关怎么如此熟悉,与安九山的极为相像,恐怕是出于一人之手,是叶迟州吗? 若是外行人估计就束手无策了,好在他亦擅长机甲一术。 花费了一些功夫,总算是解开了。 结界一波动,殿内的魔医自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脑袋里警铃大作,其中一人反应迅速的试图发出信号,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 “!” “快,有人闯进来了。” “召集魔兵,将几位长老请过来。” 四名魔医修为不高,现下不想着逃命,反倒是却死死守在床榻边上,看上去颇为忠心。 “谁?” “谁在这里装神弄鬼,胆敢闯我魔宫重地!” 一声低沉冰冷的笑意响起,几人寻声望去。 只见一道紫衣身影缓缓从外面走来,一步步紧逼而至,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神情肃杀。 天墉长老?! 魔医们惊慌失措,像是看到了地狱的魔鬼一般。 前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事犹映在他们眼前,他们心中很清楚,他这分明是来寻仇的了。 天墉一生只收了五个徒儿,其中两人为女子。 一人命丧蓟连之手,一人在蓟连手上被折磨数年,时日无多。 魔医倒抽了一口凉气,两腿哆哆嗦嗦,脸上是无法遮掩的惊恐,恨不得躺床上的是自己。 倒也避免了面对这等可怕的人。 “天墉,你胆敢闯入这里,难道不怕引发两界交战吗?” “别过来,否则………” 天墉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仿若自地狱里释放的冷森之气,微微侧头,眼中分不出喜怒哀乐。 “否则如何?” “你若是杀了右护法,这偌大的魔宫你也出不去!” 魔医强装镇定,指尖暗暗甩出一道魔气,放入蓟连体内,“你速速离去,我们不与你计较。” 这些小动作逃不过天墉眼睛,他并未阻止,只是看着。 毕竟,睡着死去太便宜蓟连了。 天墉目光如冰霜般,淡淡扫过四人,一拂袖,一股强大的灵压降下,他缓步走向床榻。 “啊啊!” 四名魔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被碾了个粉碎。 没了不相干的人阻扰,他很快走到蓟连眼前。 天墉直挺挺的站着,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气息微弱的蓟连,唇边轻轻勾起一个冰冷弧度。 风吹起,一头发丝轻扬,杀意如洪流般破地而出。 青年一挥衣袖,剑尖狠狠刺入蓟连的肩头,剑尖卡入骨头,手腕微抬,将人撂翻在地。 随即,天墉往前走去。 剑拖拽着人,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丝丝缕缕的月光飘荡着,昏暗逼厌的角落里清晰可见暗红色多血迹,像是拖拽的痕迹。 “啊——” 肩头骨头似是要被钉穿,万分痛苦下,蓟连清醒过来。 “谁?!” 一片冰凉的衣角在蓟连上方不断飘荡,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当即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紫衣? 蓟连猛然瞪大眼睛,是天墉? 他全身血液仿佛凝滞一般。 肩头破开一个大洞,血肉被搅成一摊烂泥,他疼得面目扭曲,无法抑制的发出惨叫声。 路还很长,一眼望不到头。 右肩血肉磨烂了,骨头碎了,天墉提剑刺入另一边。 “啊啊!” 在这样的折磨下,蓟连往往疼得昏死过去,又被疼醒过来。 灰色云层低垂,随时可能倾泻而下,潮湿的空气透着一股腐臭,边上挂满了血淋淋尸体。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 蓟连早已是进气多,出气少,浑身抽搐得厉害。 “这地方熟悉吗?” 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如同淬了冰。 天墉漠然的抽出剑,蹲下身子,一手掐在蓟连脖颈上,硬生生将人拖起,手缓缓收紧。 放眼望去,是一片黑漆漆的、足够容纳几十人的血池。 这…… 这是蓟连豢养魔物的地方,亦是昔日折磨宁舒之地。 恍然间,他明白了什么。 自知是死路一条了,蓟连涨红发紫的脸庞闪过一丝狠绝,“怎么?你要尝尝宁舒的痛吗?” 他口中发出嘶哑猖狂的笑意。 天墉盯着他几秒,反手将他甩入血池之中。 “先前宁舒在这里受过什么?” “啊啊——” 血池开始沸腾起来,咕噜噜冒着热气,感受到同类的气息,饿凶了的魔物狂扑了上去。 撕咬,啃食。 蓟连瞳孔惊恐的瞪大,扑腾着挣扎要往岸上爬起。 “疯子!” “天墉,身为正道修士,为了一女子闯我魔宫,你就不怕挑起战争?!” 天墉一言不发,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底那一抹痛色却清晰可见。 宁舒被扔进血池是不是也如这般痛苦? 清冷的月光照着满地残骸,映出白霜花一般的冷光。 狂风大作,发出‘呜呜’的轰鸣。 在一片雾茫茫的阴翳中,偶尔飘过一两声惨叫。 第292章 报仇雪恨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结束了。 血池中央没了人,漂浮在池面的夹杂森森白骨的血丝,丝丝缕缕的游动,又被魔物吞下。 什么也没有剩下。 天墉一双眸子异常的冷静,淡淡抬手擦去手上的血。 不远处隐隐传来呵斥声,紧接着大批的魔兵往这里聚集,算算时间,的确是该发现了。 “章玫,师尊替你报仇了。” 他垂下眸子,宁舒曾遭受过的,一一尽数归回去了。 只是……… 都没什么用,章玫死过一次了,宁舒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般恣意了。 赵佛华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一字一句的怒吼—— “天墉,你在抽什么疯!” “你还不快跑,是等着魔尊出关亲自杀了你吗?” 传入识海的声音暴躁不已,天墉堪堪回过神,微蹙下眉心,只觉得这道声音聒噪极了。 他说,“知道了。” 他看了看血池,一手持剑,力量尽数汇聚于剑尖上。 紫色剑光咆哮而出,伴随着周身出现数千道剑影,层层交叠的挥洒而下,斩落在血池。 吸食宁舒血液灵源为生的魔物死了个干净。 魔兵越发逼近了。 天墉抿了下唇,收回本命剑,正打算离开。 身后却传来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紧接着自己衣角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疑惑往回看去。 一把黑漆漆的剑噗呲噗呲挪了挪,麻溜的挂在衣袍下。 “…………” “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 天墉神情古怪了一瞬,探究般的眼神盯着它。 “我命令你把我带回去,我可是臭女人的宝贝九霄第一神剑,识相点,她还会给你灵石!” “…………” 他捏了捏眉心,认出了这是时栖乐的本命剑。 正是失踪许久的九霄。 天墉俯身,将黑漆漆的长剑捞起,丢进芥子袋里。 “嗯,别聒噪。” “………哦!” 在魔兵到达的前一刻,借着浓浓夜色的遮挡,撕开天品传送符离开了。 此时天墉峰上,赵佛华正一脸暴躁的来回走动,不住的往门口看去,晃得人眼前发晕。 “怎么还不回来?!” “天墉不会想寻死吧?孤身一人闯魔域真是好样的!” 他咬牙切齿的骂道。 鬼知道赵佛华从鄄华山赶回来的心情,没人能懂他。 这殿里还有一人,眉眼清冷,肌肤苍白如雪,倚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头望向窗外的景色。 这姿态……像是来看风景的。 赵佛华望了她一眼,她的气息未免也太弱了。 宁舒果真是………时日无多了,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如此孱弱,打量探究的视线太过明显。 “宁舒。” 他实在有些好奇,“你不担心你师尊安危吗?” 素语下颌微抬,即便被人注视,眸中也掀不起波澜,她首先道,“长老,您还是唤我素语吧。” 素语? 赵佛华微微挑眉,眼神有一刻的复杂,随即点了点头。 “另外,天墉并非我的师尊。” “…………” 他神色一顿,“行吧,那你不担心你的前师尊吗?” 眼前的人太平静了,像是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塑,简直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天墉,一样的冷。 不过十几年的光景,宁舒活成了天墉的模样。 “有何担心的?他身为章玫的师尊,倘若这点事情还做不到,枉为人师尊,干脆死了算了。” 跟着时栖乐生活一年多,嘴毒这一块宁舒是专业的。 赵佛华:“…………” 殿内安静了一瞬,从屋外走来恰好听到这句话的楚长枫左脚一崴,差点扑腾到地上去。 他低声喊了一句,“师师……师姐。” 更巧的是,半空中凭空出现的天墉也听到了。 赵佛华眼尖的发现了角落里的身影,惊呼一声,“天墉?!” 气氛实在有些尴尬,众人谁也没说话。 楚长枫挠了挠头,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人,他试图缓解气氛,脑子一抽,想也不想的开口。 “师尊,您可算回来了,大师姐都担心死了。” “…………” “…………” 素语眉心轻蹙了下,缓缓转头,幽幽的盯着楚长枫。 她手有些痒了。 赵佛华眼角抽了抽,这孩子真缺心眼,哪有当着本人面造谣的,何况天墉早就听到了。 楚长枫后知后觉,身上投来两道死亡凝视的视线。 他不觉抖了抖,闭上嘴彻底不说话了。 “天墉,看来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先………” 话还没说完,赵佛华眼神忽的顿住,嘴里的话瞬间卡壳了,“你你……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他快步走了过去。 天墉垂了垂眸,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九霄。” 他淡淡说了一句,手里正捧着一把黑漆漆的剑,“我在……蓟连的地盘发现的,便带它回来。” “怎么会?” 赵佛华倒抽了一口凉气,“九霄竟然被蓟连偷了去!” 闻声,素语亦是起身,抬脚往天墉的方向走去。 “这是栖乐的本命剑,不在她身边定然是诸多受限,就连实力都会被削弱。” “不对!” 赵佛华看了半晌,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九霄怎的这般萎靡不振,看起来有点………死了。” 九霄:“…………” 你才有点死了,你全家都有点死了! 素语沉默不语,苍白的指尖忽的轻轻点在锋利的剑刃上,“九霄,你能感应到栖乐在哪吗?” “是啊。” 被她这么一提醒,赵佛华双眼骤然亮了亮。 不能! 九霄翻了个身,一把瘫进素语掌心里,反复转了转身。 但凡它能找到臭女人,早就飞去找了,都怪魔宫里那个丑陋不堪的贱人,居然绑架它。 还抽取它的力量。 赵佛华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它说不能。” 天墉缓缓开口,“它险些失了灵智,沦为一把废剑。” “什么?!” 赵佛华脸色一沉,蓟连竟敢这般狂妄,可算是捅了刀子窝了,他又是怎么得到九霄的? “蓟连死了没?要还没死我现在去魔域补两刀。” 楚长枫弱弱开口,“东篱长老,您要不也冷静冷静?”